《时空特警》 第1章 穿越一万年(1) 2012年,据说是玛雅预言的末日之年,有许多小说和影视剧虚构出形形色色的末世。有些人相信,但绝大部分人却不信。 杜泓刚也不信,可是,这一年的确是他的末日之年,因为他正在死亡。 这是2012年秋天,他率领自己的中队奉命赶赴边境,剿灭恐怖组织紧贴国境线秘密设立的基地。 发动夜袭时,他才惊觉事先得到的情报有误,敌人的兵力和武器都与上级提供的情报和之前侦察到的情况相差很远,显然这是敌人设的一个局。 他们中了埋伏,寡不敌众,陷入重围,只能浴血奋战,固守待援。许多战友不断倒下,他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关注战地救护,想办法抢救伤员。 当黎明来临,武装直升机带着援军赶到,恐怖分子死的死,逃的逃,他们这才转危为安。他冲出去救护重伤的战友,却被突然飞来的冷枪击中脖颈,打断了动脉。 子弹的冲击力将他撞倒在地,鲜血从血管中喷出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非常清晰。他躺在地上,只觉得身子很轻,渐渐向上飘去,却能清晰地看到地上的情景。自己的身体平躺在血泊中,眼睛半睁半闭,脸上没有痛苦,看上去很平静。 他有种类似大彻大悟的感觉,似乎一瞬间想通了什么,却又有些恍惚。 从当上特种兵的那天起,他就准备着会有这样的时刻,如今为国捐躯,也算是求仁得仁,并无遗憾。他去了,家里还有小妹,定会安慰父母,他很放心。 看着硝烟弥漫的战场、遍地的尸体和鲜血以及来去奔跑的战友,看着他想要救护的好友挣扎着扑过来,悲痛欲绝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忽然心念一动,一段晦涩莫明的秘语脱口而出。 一个多月前,这位与他关系最好的战友拉他一起去西藏旅行。途中,他们在深山里的一个小山村投宿,遇见了一位百岁老人。那位满脸皱纹瘦小枯干的老太太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她看到他倒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仿佛有大难临头,却看不出是遇到了什么。她教给他一段晦涩拗口的密语,让他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念诵,或能保他平安。 那时候他根本不信,但是出于尊重老人的心态,并没有说出来。老人没有跟他要钱,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显然不是对他有所图谋,因此他认真地学习了一番,当着老太太的面重复了那段密语,虽然不解其意,却是字正腔圆,说得一丝不错,表示自己很重视她的心意。老太太果然很满意,还对他微笑了一下。 他们回程走了另外一条路,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神奇的老太太。他也忘了这件事,却没想到真的发生了老太太描述过的事情。他确实倒在了地上,血流满地,却根本来不及提前念诵密语,只能趁现在还有意识时诵读,虽然不知有什么用,却也算是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自救。 密语不长,刚一念完,他就感觉到半空中出现一丝轻微的波动,然后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卷住他,猛地向前拉去。他猝不及防,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苏醒,看到的是一个从所未见的新世界。 ☆☆☆ 这是人类联邦宇宙历9944年、地球人类旧历公元12012年。 杜泓刚一闭眼,一睁眼,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他现在叫杜骁,是时空管理局的一名特警,隶属于行动司的北斗局,代号“破军零九”,为三级警督。 时空管理局,英文名timeandspaceadministration,简称tasa,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负责维护他们所在的这个本源宇宙的平衡,避免本源宇宙坍缩从而毁灭。 现在的地球人类通用语是新汉语和新英语,文字契约标准语为古代法语,灵魂契约标准符文为汉语小篆和拉丁文。同时,汉语、英语、法语和拉丁文已经正式列入星际文明通用语。 另外,现在只有太阳系才继续使用旧历公元纪年,其他人类文明都使用新历宇宙纪年,那是九千多年前地球上的文明被外星入侵者萨尔人彻底摧毁后开始的新纪元。本来,太阳系也都使用新历,后来因为时空管理局的特殊性质,才重新启用旧历公元纪年。如果工作上有需要,这里也会用新历宇宙纪年或其他非人类文明种族的时间纪元作为对照。 不过,现在的太阳系早已不是杜骁熟悉的那个万年前的星系。准确的说,自从九千多年前,“人类至尊”凌子寒携带着整个太阳系到达宇宙的中心“盘古神域”并重建远古十大势力之一的“万星宫”时,这个小小的星系便成为万星宫旗下的太阳城,属于“不朽圣尊”凌子寒的私人属地,在“紫微星域”的中心地带。 虽然凌子寒等人已经飞升了将近七千年,但这里依然稳定而安全,是全宇宙人族和部分非人类智慧种族的圣地,无人敢于侵犯。 如今,除了时空管理局坐落于地球外,星际执法局坐落于金星,星际军事总部坐落于火星,而主脑“昆仑”据说在木星,都是维护宇宙存在以及健康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机构,也是无数文明崇拜与向往的地方。 坐在屋顶花园的杜骁看着头顶上陌生的亿万繁星,一天比一天更加明白,他所在的地球早已不在偏僻的银河系,而是位于宇宙文明最顶尖的星域。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 tasa的时空特警们不断进入异时空,将那些被时空涟漪影响而穿越或重生者强行改变历史进程并分支出去的世界扳回正途,回归本源世界。他们的工作很艰难很危险,也很神奇很有趣。 杜骁今年八十八岁,在人类平均寿命五百岁、强者能活几千岁的时代,五十岁才算成年,他现在不过是个小青年。 根据他这几天的了解,这个身体的原主能够加入时空管理局,足以称得上天纵之资,是精英中的精英,而能在十年内升到三级警督,成为中级警官,更是非常了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在他牺牲之后,主脑也不会动用巨大资源,启动“找回程序”,招唤他迷失在时空乱流中的灵魂,具体行动就是尝试在过去的时空里寻觅他的每一世灵魂。恰遇万年前的那一世,他正在死去,同时念动咒语,开启了神秘的时空之门,与主脑形成连接,这才顺利被接引到万年之后,进入杜骁的身体,并且与杜骁留在体内的一缕神识完美融合,于是完整继承了这一世的全部记忆。 他的前世才活了二十五年,比起这一世来,根本微不足道。今生的庞大记忆几乎占据了他大脑的一半,将他前世的记忆压制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虽然清晰,却完全不占主导地位。 如今,他感觉自己就是杜骁,而万年前的那一世仿佛是个遥远的梦。他仍然记得很清楚,却像是看一场电影般,再不会触动内心的情感。 那一世,他英年早逝。这一世,同样如此。 那一世,他有生死相依的战友。这一世,同样如此。 此时此刻,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万年以后的地球不再像2012年那样人口稠密。那时候,全世界足足有七十多亿人,简直骇人听闻。现在的地球完全是时空管理局的地盘,居住在此的人全部是时空管理局的雇员、特许定居的家属和附属企业员工,总共不到十亿人。 地球上大部分地方都是草原和森林,植被很好,物种多样,空气清新纯净,环境优美。再也没有万年前的各种污染,没有臭氧空洞,没有戈壁沙漠,没有厄尔尼诺,没有战争,没有罪犯。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花园,和平,安宁,美好。 时空管理局的福利待遇非常好,像杜骁这样的警督,分配的住宅都在灵气充足、风景优美的地方,如张家界、神农架、香格里拉等名山大川。特警们可以在世界各地自由选择,即便是想要住在南北两极或马里亚纳海沟或珠穆朗玛峰顶都可以。 属于杜骁的住宅在神农架附近,占地一千平方公里,除了主宅是豪华别墅外,周围有山有水,有草地有森林,湖泊如镜,千峰俊秀,鲜花缤纷,生灵活跃,就像万年前的国家公园一样,风景异常美,环境非常好。 杜骁穿越过来,就是在自己的家里苏醒的。他正在琢磨着要怎么行事才不露破绽,手腕上戴着的智脑便收到了主脑的讯息,得知他是主脑从万年前捞过来的,那一世的杜泓刚去世后几经轮回,就是这一世的杜骁。他们虽然有不同的记忆,可灵魂却是同一个,因此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不再砌词掩饰,可以随心所欲,做回自己。 来到这里已经一周,他基本没有出过门,都是智能机器管家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每天用大量时间在时空管理局的内部天网上查看各种资料,终于把这个时代了解了个大概,并且知道自己有个多年的搭档,因为身受重伤而住院,直到今天才被医生允许出院,可以过来见他。 他微微握拳,有些紧张。 在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与这位搭档并肩作战、携手完成任务的场景。一个时空又一个时空,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无数岁月,经历了许许多多或艰难或危险或枯燥或郁闷或快乐或悠闲的时光,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千年。 在2012年,他没有恋爱过,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在这里,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奇异的悸动。 第2章 穿越一万年(2) 在时空管理局,最初的搭档都是主脑根据两人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性格特征等等情况,综合评估后分配的,确保搭档相处起来会很融洽,能够取长补短,互相帮助,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完成任务。 迄今为止,搭档拆伙的情形还没有发生过,更没有出卖搭档、背后下黑手的情况。他们要么如家人般亲密无间,要么就是水到渠成,心动,恋爱,成为伴侣,情深意长。 在那些陌生的世界相依为命,相伴数年数十年甚至百余年,搭档们无不将对方看得无比重要,为了对方可以舍生忘死,不惜一切。如果一方遭遇不幸,往往另一方要么罹患严重的心理疾病,从此一蹶不振,要么自杀,追随而去。 就如曾经的杜骁,为了他的搭档不惜神魂俱灭,而他的搭档重伤归来,险些心理崩溃。若不是主脑运气好,及时找到了杜骁前世的灵魂并成功接引回来,只怕他的搭档最后也不免要随他而去。 如此激烈的情感,让现在的杜骁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完美融合了这一世灵魂的记忆,对他的搭档也有那种生死相依的感情,可完整保留的前世记忆又对他产生了干扰,让他有些犹疑。 在他的前世,同性相恋依然不被主流社会接受,被许多人唾骂、蔑视。在部队里有不少同性情侣,但都是秘密地恋爱,从来不敢闹到明面上,否则肯定要被强制退伍,前程尽毁。他看过不少案例,一直心有余悸。 现在来到万年以后,他忽然发现,同性婚姻根本就是常态,特别是在时空管理局,负责行动的男性特警是女性特警的三、四倍,因此男性结为伴侣的情况极多,根本就没人大惊小怪。这样突兀的变化,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杜骁闭了闭眼睛,缓缓平复激烈翻腾的心绪,慢慢地松开了拳头。 这时,门铃响了。 智能管家向他报告,“杜先生,燕先生到了。” 杜骁冷静地看向门口,清澈的声音果断地说:“请进。” 门开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长身玉立,俊美飘逸,小麦色的肌肤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如深邃星空般的蓝黑色丹凤眼璀璨夺目,瞳仁中隐约跳动着绚丽的光华,有种奇异的神秘感,浅金色头发和挺直的鼻梁、弓形的双唇都衬托出他高贵的气质,让人一见便眼前一亮,难以忘怀。 他就是杜骁的搭档,时空管理局行动司北斗局三级警督燕漓,代号“七杀十三”。 他比杜骁大两岁,足智多谋,文武双全,也是天才中的天才,精英中的精英。与曾经的杜骁搭档了这么多年,两人早就不分彼此,爱对方超过自己的生命。如今,看着“死而复生”的人,感受着熟悉的灵魂波动,他激动得无以复加,心里有欣慰,同时又荡漾着酸楚,眼睛也微微湿润了。 站在客厅中间的青年男子黑发黑眸,脸色是重伤初愈后的苍白,如羊脂白玉一般细腻。他眉目如画,高挑俊逸,气势凛然,看着他的目光中有喜悦,有安慰,也有迷惘与犹豫。 燕漓的声音有些喑哑,小心翼翼地叫道:“阿骁,你回来了。” 杜骁深深地凝视着他。 虽然多了一世的记忆,他的灵魂确实没有改变。过去几天他不断在反复置疑,查找资料,寻觅证据,可此时此刻,当他看到从门外进来的人,便立刻确认,主脑没有骗他。虽然他没有确凿的依据,可他就是能够断定,万年前的自己与万年后的杜骁就是同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男子,深埋在脑海、心坎、血液、细胞甚至每一根头发里的情感都瞬间浮现,喷礴而出,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他喟叹一声,“阿漓,我回来了。” 燕漓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面容,再也控制不住,大步上前,将他紧紧抱住。一想起在虚空通道中遭遇突然袭击,寡不敌众,危在旦夕,怀里的这个人将他奋力推远,然后果断地定向自爆,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敌人,从炸开的缺口中扑进虚空乱流,用生命保护他安全回归,他就忍不住心如刀绞。 他住在医院里,听说主脑从过去的时光里找回了杜骁的灵魂,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他怕找回的这个灵魂与他原来的搭档不再是同一个人,害怕看到杜骁脸上出现陌生的表情,害怕他们会客气、疏离,不再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兄弟,不再是他爱的那个人。 如今,看到杜骁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确认了他仍然是那个人,燕漓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们是同一个灵魂,只是前一个杜骁多活了一世,而这个杜骁得到这一世的记忆,便成为完整的那个人。 他不是哲学家,不会去想那些悖论,更不会钻牛角尖。他只会拥抱他,激动地说:“你回来了,真好。” 杜骁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你仍然在这里,真好。” 杜骁的原身在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后回归时牺牲,那部分记忆没能存入主脑,因此他并不清楚,也就没有燕漓的那种震撼感。在前世,他也是在执行任务时牺牲,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所以反应相对要平淡得多。 燕漓自然明白,也没有强求,拉着他去了阳光房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虽然是本人的灵魂回归,又接受了这一世的全盘记忆,毕竟是刚从万年前过来,燕漓担心他会不适应,或是有许多事情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或是对他们的感情会有犹疑。得知他从2012年过来,燕漓住院期间就调取了有关那个年代的全部资料,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艺术、体育、娱乐甚至各种影响很大的八卦消息,他都仔细看过,也知道了那时候的主流社会对同性恋是鄙夷不屑的,一旦传出同性相恋的“丑闻”,轻者丢官失业,被家中长辈逐出家门,重则身败名裂,难以生存,甚至还有国家将同性恋者吊起来活活烧死,简直骇人听闻。作为搭档和爱人,他很担心,拥有前世记忆的杜骁会不再接受这份感情。为此,他还请教了局里的相关心理学家,得到了许多有用的建议。 时空管理局每年都会有特警殉职,符合规定条件的精英会被主脑找回前世的灵魂,但成功率极低,每个世纪都没有超过十个。只是积少成多,现在也有了不少资料可供参考。 主脑严格遵守保护个人隐私条例,有条件限制地给燕漓提供了那些成功找回前世灵魂的特警们的资料,主要是他们在搭档的帮助下怎么快速融入这个时代,如何找到身为时空特警的感觉,终于再度成为杰出精英。 燕漓很受启发,也跃跃欲试。 近百年来,杜骁是惟一从万年前成功“找回”的特警,称得上是难能可贵的“活化石”。tasa高层非常重视,交给燕漓的任务便是帮助杜骁尽快融入现在的时代,尽可能迅速地进入行动序列,重新开始执行任务。 tasa高层和主脑会持续观察和分析,当然对杜骁不会有丝毫害处,而这种研究对于很多事情都有相当大的益处。 对于杜骁来说,虽然对这里有完整的记忆,而且在他的脑海里占绝对的主导位置,让他就像是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可到底主魂是从万年前过来,对这儿的很多事情都本能地感到好奇,因此也很喜欢听燕漓的详细介绍。说什么都行,他都爱听。 “tasa是七千多年前建立的,但是想要回溯时空却没有那么容易,因此刚开始的一千年基本没什么建树。那时候tasa的职员总共还不到千人,特警只有几十个。每年派出去执行任务的特警不到十人,成功完成任务的机率才20%,几乎有一半的人一去不返,损失很大。”燕漓慨叹,“主脑不断改进、完善、升级,情况才渐渐好转。直到最近的三千年,tasa的工作才上了轨道,形成一套完整的程式。现在,为tasa工作的雇员将近百万,但正式特警只有三万人,见习警员也不超过十万。每年执行任务的特警有5-10%的人死亡或失踪,然后会由见习警员补入。”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怕,伸出长长的手臂,轻轻抚了抚杜骁的肩,“幸好你还在。如果你没有回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接受新搭档,只会独自去执行任务……”直到死亡。他心里默默地想着,没有把话说完。 杜骁把肩头上的手拿下来,握在掌中,默然无语。他明白燕漓的心情,因此不会虚言安慰,也不会说“不要去送死”之类的话。如果换个角度,燕漓遭遇了不幸,他也很难再接受新搭档。 看着窗外的青山绿水、明媚阳光,杜骁的眸子微眯,水润的桃花眼中波光潋滟,美不胜收,让燕漓瞬间迷失,一时陷入迷离恍惚中,久久没有回神。 第3章 随身空间(1) 燕漓和杜骁并没有同居,而是比邻而居。 两人是搭档,分到的住宅自然是离得最近的,不过虽然外面的山水花园是挨着的,可他们居住的主屋却相距将近一百公里。两人的别墅中都有对方的房间,不时互相留宿,关系非常亲近。 不过,虽然他们已经彼此有情,可仍然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在杜骁的记忆中,他们并没有挑明,确立恋爱关系。人生太长久,百岁之内恋爱的人并不多,结婚生子的人更少,两百岁以后再结婚都算是早的了,因此两人都不着急,都觉得现在这样相处非常好,并不急于改变。虽然刚刚经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但杜骁已无恙归来,燕漓确认是他本人的灵魂回归,便放下心来,没有造次,也不敢贸然要求确立关系,更不敢求婚。 他暗暗握了握拳。他必须变得更加强大,保护杜骁,再也不让他受到这样的伤害。未来还很长,只要他们都好好活着,大可以从容不迫地徐徐图之,终有一日会修成正果。 “你回来了,我们就要继续执行任务。”燕漓微笑,凤眼中熠熠生辉,“我先陪着你适应一下,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好。”杜骁点头,“我这几天也进行了恢复性训练,状态有所恢复。” 燕漓赞赏地看着他,“很好,接下来我们一起训练吧。”然后就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杜骁没有反对,跟着他向外走去。 说是训练,燕漓却并没有跟他去训练室,而是走出去,吩咐管家机器人,“把我们的马带过来。” 对于他们来说,骑马是一种温和的运动,既可以锻炼身体的协调性,却又不会疲劳,是重伤初愈之后比较适宜的一项恢复性训练。 现在正是初秋,他们的住宅位于张家界附近,没有污染,植被丰富,因而空气清新,气候凉爽,让人感觉很舒服。 杜骁在2012年就训练过骑马,万年后接受了完整的记忆和强大的身体,这项技能更是熟悉至极,根本不需要再适应。他看着自家养的骏马奔到面前,愉快地一笑,拉过马缰便轻巧地上了马背。 燕漓见他动作熟稔,便放心地跃上自己的马,与他向外走去。 他们身上的服饰是最新型的智能制服,由时空管理局发放,可根据主人的意愿变形,譬如在室内是休闲服,骑马时变为骑马装,战斗时又成为全能装甲,到办公室去就自动变化成警服,防御能力极强,十分方便。 有的特警会觉得这样很单调,平时会准备各种服装,只要执行完任务归来,便会换下身上的制服,以前的杜骁也是如此。 地球上只有时空管理局这么一个部门,人口不多,环境优美,而且防御系统非常强悍,不但地面有强大的武器系统,在太空里还有攻击卫星组成的防御大阵,将地球保护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凡是特警执行任务回来都要接受心理评估,确认没有暴力倾向和反社会倾向,这才会允许回去,正常生活。 另外,地面公共场所和太空卫星的双重监控都很严密,确保不会有人进行犯罪活动。七千年来,地球上没有出现一起暴力恐怖事件,连偷摸扒窃之类的小罪行都没人犯过。 这里是真正的理想国,就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所以许多特警完成任务以后就会彻底放松,并不愿意再穿着制服。 不过,现在的杜骁在前世时习惯了穿着军装,因此觉得这种智能服饰非常有趣,既舒服又便利,所以就一直穿着。 燕漓的性格刚硬,一向对服饰什么的不感兴趣,也不爱换衣服,平时也喜欢穿着制服,根据环境不同改变外观即可,不用费心挑衣服换配饰,让他感觉很舒服。 此时,两人都穿着相同款式的石磨蓝骑马装,脚蹬马靴,看上去威武帅气,很是养眼。他们骑马走出别墅大院,小跑到草原上,然后就放开了奔驰,从谷地到山林,沿着清澈欢快的溪流登上山顶,看着远处的连绵青山、近处的美好家园以及活泼可爱的各种野生动物,两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跑了一个小时的马,两人回到别墅,喝了茶,吃了饭,便一起坐到工作室。 燕漓轻描淡写地说:“你以前使用的那个系统空间已经毁了,现在需要重新申领一个。我们来研究一下,你选择什么主题最好。” 杜骁点了点头,“好。” 系统空间在万年前的许多网文中都描写过,杜骁以前在军营时读过不少。业余时间没别的可干,他和几个关系很好的战友都喜欢看军文和仙侠修真文,对于自带空间穿越重生之类的文都啧啧称奇,也很喜欢,却从不当真。没想到,来到万年后才发现,每个特警都拥有一个神奇的系统空间,其中的原理却不大清楚,只知道这是主脑给予正式特警的标准配制,是他们执行任务时的安全保障和有力支持。 地球曾经在2068年遭遇来自外星的萨尔人入侵,那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当时他看到这段历史时,还在心里念叨了一会儿,2012年“末日说”喧嚣尘上,闹得那么邪乎,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却没想到只过了半个世纪,末日却真正降临了。 不过,当时的人类及时避入地下,又有被外星文明尊称为“地球至尊”的超级强者凌子寒横空出世,带领地球加入宇宙文明大联盟,扼制住萨尔人企图将地球变为养殖场,把地球人当作他们奴隶的计划。后来,迅速跻身于强者之列的雷鸿飞和林靖率领第一代机甲部队勇猛出击,将萨尔人击退,然后率地球大军远征星际,与银河系中的人类文明并肩作战,消灭从河外星系入侵而来的异形、异族等等,让地球人类的强大战力表现无遗,成为不可小觑的宇宙文明之一。 在这期间,凌子寒的伴侣卫天宇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在战斗方面是超级强者,在科技方面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年,他作为首席科学家,率领人类的大批科技精英,研发制造出主脑“昆仑”,这才有了成立时空管理局的可能。 最关键的是,凌子寒成为至尊之后,领悟了时间和空间以及生命与死亡的至高法则,完全可以称之为“神”。有了他,才会有时空管理局,才会找到那些偏离历史正轨的各个时空异世界。 凌子寒和卫天宇是时空管理局的奠基人,至今总部门前还竖立着他们的雕像,以纪念他们为人类做出的杰出贡献。 杜骁在前几天就认真学习过万年来的历史,对于被尊称为地球人类“中兴圣祖”的凌子寒非常感兴趣。他仔细阅读了有关凌子寒的各种书籍,包括正史、野史、传记、小说等等,还观看了正面描写他的各种电影和连续剧。然后他就确定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位享誉宇宙的“圣祖”是他的亲外甥。 他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后来两人又谈过恋爱,再婚,生育子女。他被父亲送到寄宿学校读书,很少回家,后来考上军事学院,毕业在部队工作,就更难得回去了。他父亲与继母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却并不姓杜,而是跟着继母姓薛。虽然不同姓,不同母,但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他喜欢这个漂亮单纯的妹妹,而他妹妹也喜欢他这个高大帅气的哥哥。 在他2012年牺牲的时候,他妹妹还在上中学。即使万分悲痛,他妹妹也努力安慰父母,并且刻苦学习,早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后来,她与凌毅相识、相爱、结婚,在2024年生下凌子寒。再后来,她年纪轻轻就被恐怖分子残忍杀害。那时候,他们的父亲已经病逝,她的当时定居在国外,闻讯后承受不住打击,突发心脏病去世。从此,年幼的凌子寒便没有了母族。 杜骁在tasa内部网络的图书馆中找到凌子寒及其家人的照片,看到成年后更加成熟美丽的妹妹抱着漂亮伶俐的儿子对着自己微笑,不禁热泪盈眶。 除此之外,凌子寒的亲密战友、人类联邦最强军队“天军”的创始人之一雷鸿飞与他也颇有渊源,其父雷震曾经是他的战友。当时雷震才二十岁出头,雷鸿飞还没出生。现在看着雷家父子的照片,让他不禁百感交集,根本无法怀疑。 况且,不可能有谁会为了骗他而花费如此巨大的资源,布出这般惊天的局,这也是他苏醒后很快接受现实的原因。 第4章 随身空间(2) 在漫长的《人类文明史》中,“中兴圣祖”占据了浓墨重彩的篇幅。凌子寒在二十一世纪中叶成为情报界领袖,无数次出生入死,屡屡改变世界格局,后来在萨尔人入侵地球时临危受命,担任国家元首。当地球的末日来临时,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几番浴血奋战,保护频临危境的地球人,并带领他们成为宇宙文明大家庭的一员。 如今,地球人类遍布银河系,足迹踏遍宇宙,到处都在盛开文明之花,非常繁盛,这与当年披荆斩棘的第一代强者的努力分不开。他们都已被载入史册。 不过,最近三千年来,机甲战士不再是最令人向往最激动人心的职业,时空特警才是地球人类最羡慕并公认最神秘莫测的工作。 目前,随身空间具有普遍性的部门只有时空管理局。它根植于时空特警们的识海,仿佛是他们灵魂的一部分。它本身应该是高科技的产物,却奇妙得无法用任何科学原理来解释。 特警们不是科学家,不必去研究随身空间形成和运作的技术依据,只要善于运用和提升就行了。 这个时代的所有设备都有精神力启动和手动两种方式,特警的精神力和体力等级都比较高,因此基本上所有人都会使用精神力启动的方式,杜骁也不例外。他坐在舒适的智能工作椅中,精神力触角伸出,轻轻勾动,便顺利进入了主脑建设的tasa网络。 每个特警在这个基本封闭的网络里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原来的杜骁已经将属于自己的空间建设得很不错,现在的杜骁上来后,直接就出现在这个空间里,拥有进入权限的燕漓紧接着出现在他身旁。 这里是个小小的古代园林,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池塘,小桥流水,花草树木,生机勃勃,看上去美不胜收。 燕漓的脸上有着隐约的怀念,看着眼前的美景说:“我们之前执行的任务大多是去中古时代,在那些地方待了数百年,所以,我们都喜欢古代园林式的建筑。现实世界中的住宅是分配给我们的,不能随便乱改,而且推倒重建也伤筋动骨,又费时间又费钱,完全不值得,我们就把网络空间建成这样的风格,感觉很亲切,也很舒适。” 杜骁微笑点头。燕漓讲的这些他感同身受,自然很明白,也确实很喜欢古代园林式建筑。 燕漓带他进入正房,让他在一个特定的位置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然后给他详细解释,“激发随身空间,我们自己是无法自主选择的,而是由你本身的特质和潜力来决定。等到基础空间形成,我们才能进一步完善和升级。” “我明白。”杜骁有着第一次激发空间的记忆,因此并不迷茫,也不紧张,很快就放松全身,闭上眼睛。 他身下突然亮起一大片金色亮纹,纵横交错,颇有规律,乍一看繁复无比,仔细端详之下就会感觉到一种奇妙玄奥的韵律,似乎与天地相合,有着大自然的无穷伟力。 他默默地感受着充斥全部精神的这种力量,渐渐的便觉得脑海中渐渐出现一团白色的雾团,缓缓旋转,由虚转实。雾气中隐约出现小小的一处院子,白墙青瓦环绕,旁边有几亩田、一处养殖园、一个井台、一处泉眼,最神奇的是,在角落处,有一个单独的治疗室,各种医疗设备齐全,从古代中医、巫医、藏医、西医到现在顶尖医学科技,应有尽有,不过,大部分都处于封闭状态,必须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开启,目前开放的只有古代中医、巫医和藏医的部分。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拥有的那个空间并没有“治疗”的部分,也没有那口泉水,而是多了一条含有灵力的大河和由此衍生的一片土地,水中和两岸物产丰富,对他执行任务给予了很多帮助。现在少了一条河,多出一间小型医院,大概是因为他前世是兼职军医的缘故吧。看着那些医药柜、手术台、急救室、治疗间、医用机器人、智能医学器械,他满心喜悦。以前那条大河能够较快提升他和搭档的个人实力,可这间医院却能增加他和燕漓的生存机率,他觉得比一条低阶灵河要更有价值。况且,他这个空间里有一口灵泉,未必比不上那条灵河。虽然田地比起以前来要小得多,他也知足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随身空间自带的“储物”、“地图”、“商城”、“灵宠”、“装备”、“技能”、“资料”、“工具”、“好友”等功能,逐一试用一番,便满意地离开空间,睁开了眼睛。 这一瞬间,一直关心地注视着他的燕漓只觉得被深深地迷惑了,一时间心襟摇荡,看着他深不可测的黑色双眸,忽然觉得他比以前更迷人。 主脑把杜骁的灵魂从万年前接引回来,就将他前世的记忆全盘复制下来,由时空管理局的总警监、副总警监、行动司司长、监察司司长和医疗司首席心理医生共同阅读分析,确认他前世也是一位正直忠诚的英雄,是当时的军界精英,嫉恶如仇,爱护战友,英勇无畏,热情直爽,喜欢读书学习,淡泊名利,感情上一片空白,对各种欲望都能克制,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完全够得上时空特警的标准,等他融合了现代的完整记忆,会比这一世的杜骁更加出色。 等到杜骁通过各方评估后,才能苏醒过来,得到这个世界的正式接纳,可以回到原有岗位。作为他的搭档,主脑让燕漓阅读了他前世的部分记忆,主要是他学习、训练和战斗的那些经历,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部分就不给他看了。 即使看到的东西不全,燕漓也能分析出,一万年前的杜骁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人类的感情比现在要炽热得多,欲望也要强烈百倍千倍,不过年轻的杜骁并没有恋爱过,他的感情基本都是战友情、兄弟情,并没有体验过爱情,这让燕漓很满意,也有些担忧,害怕杜骁受前世记忆的影响,对他的感情也会冷淡下来。本来他们之前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如果大幅度倒退,那就只有战友情、兄弟情了。 他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耐心、全心全意。他们是搭档,如果不出意外,会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在一起,所以不要计较一时之得失,总之只要始终守在他身边,总能得偿所愿。可是,此时此刻,看着更加俊逸温润的杜骁,他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简直像要撞破胸骨,飞向满心挚爱的人。 杜骁一睁眼就看到燕漓璀璨夺目、熠熠生辉的眼眸,虽然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含义,却也心念一动,脸上突然一热,困惑之余又冷静下来。他想问燕漓“在想什么”,隐隐又觉得不妥,停顿了一下,稳住心神,他才冷静地说:“我有随身空间了。” 燕漓清咳一声,回过神来,微笑着问:“主题是什么?” “医疗。”杜骁也笑了笑,“我们链接空间吧。” “好。”燕漓分出一部分心神,进入自己的空间,提出链接申请。 杜骁接受,与他的随身空间成功链接。 两人链接上空间系统,就可以无视距离甚至空间和时间进行通话,付出一定代价后,他们就能在同一时空瞬移到对方身边,两个空间里出产的物品也可以互相传送,总之,有很多好处。 主脑对每个特警的随身空间都有限制,只有搭档之间才能完全链接并始终保持链接状态。在紧急情况下,特警可以请求技术组或上级有关领导临时链接,为他提供帮助。根据情况不同,临时链接的时间最长不得超过五个小时,以防止有不法分子乘隙潜入特警的随身空间胡作非为,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链接上随身空间,燕漓感觉了一下,愉快地笑了,“终于又和你紧密相连了。” 杜骁微一挑眉,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有点不对,可想了一下又没找出问题来,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咱们又连在一起了。”这句话是顺着对方的话说出来的,好像也有些不对,可杜骁细想之后也没觉得哪里有错,便不再多心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了。 燕漓很开心,与他相视而笑,然后一起退出了网络空间。 第5章 时空管理局(1) 特警们结束任务,顺利返回本源世界后,经过主脑评估其任务的完成程度和附加贡献度,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功勋。 功勋值非常珍贵,也很难积攒。 通常来说,一个特警在普通级别的时空完成一个等级为“合格”的任务,只能得到一百个功勋。在危险级别的时空完成一个等级为“完美”的任务,就能得到五千到一万个功勋,但这往往非常困难,意味着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出生入死,曲折艰险,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特警们建设自己的随身空间,购买主脑额外提供的产品或技能、辅助、服务等等,都需要使用功勋,因此很多中级警官与低级警员都捉襟见肘,功勋根本不够用,更别说储存起来了。 杜骁在三十岁未成年时就考入了时空管理局成为见习警员,然后一直接受各种训练,直到五十岁成年才通过考核,成为正式特警。四十八年来,他总共执行任务上百次,得到功勋五万多,期间用去一多半,还剩下两万功勋,在中级警官里也算得上富裕。 上次的任务原本是“困难”级,后来调整成“艰险”级,他们完成任务后的评价达到“完美”极,得到功勋一万,本应他与燕漓各分一半,但是燕漓全都给了他。此外,他在回归时为救搭档英勇牺牲,主脑又奖励他一万功勋。 如今,他总共有四万功勋,可以购买许多珍贵的东西来完善随身空间,同时还得购买一些执行任务时可能会用到的必备品。这些都必须去时空管理局总部,在特定的加密房间里进行。 下了网,不必他提起,燕漓便知道应该做什么,直接带着他上了天车,飞往位于“亚洲之心”的tasa总部。 两地相隔将近五千多公里,时速达到一万公里的天车只用了半个多小时便到达目的地,速度之快,飞行之平稳,让杜骁叹为观止。 tasa总部就像一座中型城市,没有建筑超过五层。万年前大部分是戈壁沙漠的地区现在像是巨大的花园,芳草萋萋,流水潺潺,冰峰皑皑,鹰飞鹤翔,一派壮美景象。 在杜骁欣赏的目光中,燕漓用精神力操纵飞车减速,停到城市中心,一座镶嵌着tasa四个巨型厚重字母的大门前。 两人同时将身上的衣服变换成警服,黑衣黑帽,金质徽章,看上去挺拔英武,高贵威严。他们对视一眼,一起推门下车,并肩走进大门。 三层凹形楼房当中的小广场上,有tasa四位创始人的等身雕像。仙姿绝俗的凌子寒、英俊睿智的卫天宇、威风凛凛的雷鸿飞、俊美冷肃的林靖,全都穿着第一代“天军”制服。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看着无尽的远方,神情凝重,目光坚定,令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燕漓和杜骁神情严肃,同时停下,向着雕像立正敬礼。 杜骁的目光中暗含着激动,对着凌子寒的像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与燕漓一起向左转,绕过雕像,大步走进小楼。 这里的内务、勤杂、警卫大都是智能机器人,两人的警服中有识别码,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因此没有触动警报装置。他们一路上都没看到真人,整座楼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他们的皮鞋踏在地面,也被特殊材料吸去声音,过道中始终保持着安静。 他们没有上楼,而是乘坐电梯到了地下,然后走过长长的通道,转弯到了c区,进入一间空房间,密闭安全门自动降下,封得密不透风。 每个房间都有环境自动调节系统,湿度、温度适宜,让人感觉很舒适。杜骁和燕漓坐下,以精神力勾动随身空间,瞬间便与主脑相连。 在过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商量过,要购买什么东西来完善杜骁的空间,这时直接点开菜单,调出购物明细菜单,从上到下一一点击,全部放进购物车,最后再来结算。 无论到哪里,饮食都是最重要的,所以几乎每个特警都会致力于扩大农田面积和养殖场规模,杜骁也不例外。他买了珍贵的空间石、凝界石、灵石、灵壤、草木灵珠等天材地宝,将空间里的田地和牧场扩大了一倍。那口泉眼扩大了两倍,渐渐流淌出来,形成一条小溪。岸边土地扩展了三倍,出现一道低矮山丘。地面上只有小草,其他的草木花果和各种农作物都必须他自己买种子或幼苗种下去才行,普通种苗都很便宜,只有灵草灵木才会很贵。那口井表面看没变,实则里面的水质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寒意凛冽,燕漓感觉有些刺骨,杜骁却觉得很舒服,显然这水很适合他的体质。 燕漓一想便明白了,“以前你是水属性,现在变异成冰属性了,更上一层楼,非常好。” 杜骁对他笑了笑。燕漓是金、火双属性的体质,属于优等。杜骁以前是单一水属性,现在为单一冰属性,也是优等。二人不分轩轾,相辅相成,感觉很好。 对空间进行基础完善后,杜骁已经花了一万多功勋,想要继续晋升,剩下的功勋就不够了。杜骁只得罢手,又为自己的医疗所添置了很多先进的材料、器械和各种中药材、中成药和西药。然后他购买了灵草灵药的种子、灵果树的幼苗、低阶灵兽的幼崽以及各种智能农业机械和养殖机械。最后,他定制了一个冰属性灵体,以他的基因完整复制,为他多增添一个安全保障。 当他们到达异时空执行任务时,如果意外丧生,灵魂会被事先投射到这个灵体中的灵魂烙印牵引,拉入随身空间保护住,然后回归本源世界。 每一个时空特警都非常宝贵,tasa会不遗余力地给予他们安全保障。 买完这些必要的东西,看看结余,还剩下一万五千多功勋,杜骁不敢全部花完。以后每次执行任务之前,他还要根据特定情况添置物品或购买主脑的特别服务,手中没有功勋可不行。 因为空间链接的关系,燕漓对他的一切活动都很清楚,在他购买的时候还主动提出意见和建议,避免浪费或买到性价比相对较低的东西。 等到买好东西办完事,燕漓笑道:“你这一番血拼简直阔气至极。除了那些警监,谁还敢这么大手笔的一次性花几万功勋?你真了不起。” 杜骁忍俊不禁,“我这是特殊情况嘛,又不是常态。” “这倒是。”燕漓有些感慨,“想当年,咱们真是一个功勋掰成两半花,兢兢业业地完成任务,得到的功勋少得可怜,要算计半天才敢买东西,一点一点地把空间扩大,今年买点水,明年买些树,这才慢慢完善起来,哪有可能像你这样奢侈,一步到位?” 杜骁想了想当年那种艰难起步的日子,也是感慨万千,“是啊,如今回头看一看,就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好了,也知足了。” “哪里这么容易就知足?咱们连小康都算不上,如今才是警督,还早着呢,总要把目标定在警监上。”燕漓一边笑一边帮他申领随身空间配套新手包。 经过审核,新手包在五分钟后发到杜骁的空间储物箱里。这个储物箱有一百格,储量很大,特警们一般都会把大半家当都放在里面,安全又放心,只是如果像以前的杜骁那样灰飞烟灭,那些家当自然也就跟着随身空间一起被摧毁了。杜骁现在什么都要重新置办,即使是针头线脑的赠品都比较看重,这时将精神力伸进储物箱,打开新手包,顿时一片绚丽光华、珠光宝气。 新手礼包中有一整套现代化高科技装备,纳米仿生超级护甲、星河级超能机甲、黑洞级太空战舰、激光枪、光子剑、离子炮、中子弹、多维立体打印机和各种应用材料,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适用于古代的物资。净重一两的东方式金元宝五千个,近古时代金砖、金条各一百公斤,西方式重约一两的金币一千枚,银元宝和银币各一百个,各种纯金饰品、摆件和日用品共百件,珊瑚树十件,玳瑁、珍珠各十盒,宝石戒指、玉佩、头簪各十个,古装长袍短衣各十套,绫罗绸缎布帛绢纱各十匹,长刀、短刀、长剑、短剑、长枪、弓弩各十把,各种文具共百件,手表、怀表各十块。这些东西的款式风格都不一样,对应不同的古时代,或精致,或华美,或质朴,或古拙,有不少是仿造的古老传说中的经典之作,如十大名剑、十大名刀、十大名枪、十大名弓之类,非常逼真,也很好用。 第6章 时空管理局(2) 现代的贵金属是童氏锎、星辰钢、空晶铁、霜蓝金、德艾乌精铱、塔斯里雅铂、法拉钛、金乌火焰铑等等,曾经在中古和近古时代盛行的贵金属黄金和白银如今很廉价,根本不值钱。 水星遍地是黄金,金星的黄金储量巨大,地球和火星的黄金储量也比较丰富,迄今为止,开采量只是九牛一毛,因此tasa发给特警各种黄金制品时非常慷慨,对他们去往那些异时空也是一种经济上的保障。 相对黄金来说,白银的储量极少,目前黄金价廉而白银较贵,因此发放白银的数量有限,主要是提供给特警在关键时刻救急。 地球和太阳系各行星、卫星出产的各种宝石内含特殊能量,对特警增长实力很有用处,不允许私人开采,全部由tasa统一管理,有偿发放,因此新手包里极少,都是用来以防万一的。特警们到了异时空,完全可以用黄金去买,因此大家都不在意。 在漫长的执行任务的时期中,特警们多半都会在异时空带回一些自己喜欢的物品或珍贵的古董文物,只是不能公开在外出售。他们可以卖给时空管理局官方或在内部网络上出售给自己人,也可以用来布置自己的私宅。 杜骁和燕漓积攒了不少古代各个时期的各种奇珍异宝,可惜杜骁牺牲时连同随身空间一起粉碎,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全部损失殆尽。 不过,尽管有湮灭的风险,特警们仍然习惯于将大部分家当都随身携带。 清点好东西,杜骁站起身来,很自然地说:“我们回去吧。” “嗯,这些东西我这里很多,也分给你一些。你都拿着,有备无患。”燕漓把自己空间里积攒的价值连城的大量精美古董分给他一半,这才微笑着提醒他,“你要不要见见你妹妹?” “妹妹?”杜骁一边收东西一边思索,很快就从记忆里找到了有关堂妹杜锦的信息。 这是地球人类遍布银河系的时代,亲属同进一家单位工作的事情极为少见。不过,tasa与别的企业或政府部门不同,只要能够成为正式特警,其家族立刻晋升为三等家族,原本就是三等以上的家族提升一级,并可以获得一定特权,还可以给一位亲属在局内提供工作岗位。 人人都知道时空管理局是金饭碗,待遇高,环境好,收入稳定,发展前景广阔,所以每个特警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即使是无亲无故的孤儿,也会将这个机会保留下来,给予以后或有可能结识的好友或是伴侣的亲友。 杜骁的父亲和杜锦的父亲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感情很好。后来,杜骁的父母在一次深空探险行动中失踪,继而被宣布为死亡,杜骁的伯父就将他接到家里,抚养长大。两家的孩子一同成长,并没有现代人通常会有的淡漠。杜骁成功通过考核,成为正式特警后,家里的长辈和兄弟们经过商议,一致同意将这个机会给予惟一的女孩杜锦。 这个姑娘只比杜骁小四岁,相貌清秀,气质优雅,性情稳重,虽自小就受尽宠爱,却并不骄狂浮躁,做起事来很踏实。进入时空管理局外围部门后,她一步一个脚印,从跑腿打杂开始,稳步上升,现在已经调到本部,在技术司下面做技术后援工作,表现出色,很受上司器重。另外,据说她已经有了恋爱对象,刚刚才确立关系,还没有告知家人,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堂哥。 燕漓也有个亲弟弟在这里。 燕涵智商极高,从小就是白帽黑客,颇有名声,进入tasa后直接进入技术部门工作,专门维护主脑的一个分支,表现相当好,只是工作岗位非常隐秘,轻易出不来,更不能随意见外人,哪怕是他的亲哥哥。 在时空管理局,最重要的人是特警,其他部门大都是为他们服务的。特警们总是在训练、研究资料、执行任务或养伤、休整,真正能放松下来,与亲友相聚的时间很少。因为经历的不同,特警们都很少与亲友联系,以免还没有调整好的情绪伤及家人朋友。他们大多喜欢独处或与搭档在一起,即使与亲友联络,也没有太多的话说。而同在时空管理局工作的亲友也面临着巨大的竞争,每天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也没有什么余暇与人闲聊,平时大都互相留个信息,证实对方还好,也就安心了。 杜骁停下脚步,想了想,感觉心里并没有去见堂妹的愿望,便淡淡地道:“暂时不必见面吧,有什么事的话,她可以给我留言。”在他清醒之后,曾经收到过杜锦的信息,里面有关心,有祝福,他也回了信息,表示关心和感谢。这就足够了。 燕漓自然明白,所以没有劝说,点头道:“那好,我们回家吧。这次的意外让你我遭遇重创,现在刚刚痊愈,应该恢复修炼了。” 现在的精神力修炼和身体修炼法,基础核心仍然是万年前的“地球至尊”凌子寒创造出的心法。这套心法和与之匹配的武技后来被进一步完善,军队和警察一直都在使用。如今,民间有各种流派,可谓百花齐放,但是tasa却坚持只推广凌氏修炼体系。如果特警要修炼其他体系的心法武技,必须事先提出申请,如果是因为体质或血脉特殊等情况,经严格核查后方可修炼,否则视为严重违纪,轻则关禁闭、废功重修,重则逐出时空管理局,终生不得再进入太阳系。 自时空管理局成立以来,尚没有出现过挑战tasa铁律、私自修炼其他体系功法的特警,杜骁和燕漓自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修炼其他功法。他们都很崇拜人类最强至尊凌子寒,对于他创造并完善的功法趋之若鹜,修炼起来十分专注,数十年来进步快速,获益良多。 本来,杜骁与燕漓一样,精神力和体力都已达到5a级,但是想要再进一步,踏入s级的境界,却非常困难,还需要很多积累以及感悟机缘,说不定未来百年都不能进入那个强者之境。不过,杜骁万年后的灵魂归来,与现世的记忆相融,精神力陡然暴涨,又在穿越万年光阴的过程中隐隐领悟了一丝时间法则,虽然并没有明悟,却足以让他突破那道坚固的屏障,精神力达到了s级。几天来,他刚刚突破的精神力境界并不稳定,让他经常头疼,这时便打算回去修炼,稳固境界。 燕漓用精神力勾动手上的表式光脑,将自动驶去停车场的天车召唤来,然后与杜骁坐上去,开启自动驾驶,往家里飞去。 现在的地球非常美,海洋仍占七成面积,陆地上有一半的地方是森林,面积第二大的是草原,沙漠、冰川、戈壁也占一定比例,都是为了种植需要这种环境的植物和放养特定的动物。 他们回去的路上全是青山绿水,无尽的原野上很少有人工的痕迹,基本没有道路、建筑之类的东西,到处是野生动物在奔跑、飞翔、捕猎、搏杀,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许多动物都与万年前的动物不一样,或高大雄壮,或凶猛嗜血,或温驯可爱,或美丽动人。 杜骁居高临下看着,唇边浮现一缕愉悦的笑意。 燕漓也跟着看了看,笑道:“地球上放养的一些动物,还有在特定区域种植的一些植物,都是有大用处的宝贝,对我们增长实力很有好处。这些动植物都禁止偷猎、偷采,如有违犯,惩罚极重。平时它们由tasa统一管理,定期猎杀、采集,处理好就放在商城,我们可以随意买来用,只要有功勋就行。” “嗯。”杜骁点头。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但隐约间总会有些恍惚,似乎感觉不太真实,燕漓给他讲一遍,他就立刻踏实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越来越清晰。 其实,他是过于敏感了。时空管理局的特警因为长期生活在异时空,对于现实世界都感觉不真实,很多都不感兴趣。即使在假期,他们也不愿去外面的星际长途旅行,甚至不愿回家去看看。他们大多宅在地球上休养、修炼、学习,顶多会去太阳系里的各个人居星球短途旅行,放松一下。对现实世界的恍惚是特警们的通病,燕漓也一样有这种感觉,只是大家都不会说出来,内部论坛上也没有这类话题的帖子,就让他误会了。 看着杜骁平静而更显俊美的脸,燕漓心头火热,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说:“你恢复训练三个月后,要进无限系统做个任务,如果通过了主脑评估,就可以正式出去执行任务。你放心,我会陪着你。” 杜骁侧头看向他,轻轻眨了眨眼睛,对他微微一笑,“好。” 第7章 无限世界(1) 据说,无限空间的出现源自于万年前盛行的一个小说流派“无限流”。 主脑的创造者卫天宇从这些小说中得到灵感,后来就从主脑中分出一个分程序,作为无限空间的核心,负责这里的正常运转。至于里面的各种设置,当时的东西方许多高层人物都出过主意,将这里建设得合理而严密。 无限空间主要有三个用处:第一,让重伤或精神出现异常的特警痊愈后进来训练并考核,通过者可恢复执行任务;第二,tasa每隔十年举行一次准入考核,来自全宇宙的报名者通过初试、复试、面试后都要进入这里,经过严格的考核,合格者就可以成为见习警员;第三,见习警员在月球基地接受一年训练,通过考核者可以到达地球,再接受一年训练,合格者就进入这里,至少要做五年任务,达到标准后,才能参加正式警员考核,如果通过,就有机会成为tasa的正式特警。 无限空间很神奇,除了主世界外,当中还有无数小世界。警员们接到任务后,都要进入那些小世界去完成。各种世界,各种任务,各种奖惩,变化莫测,以此发掘这些年轻精英的潜质,让他们明白作为时空特警将要执行的任务,从而认清自己究竟是否适合做这份非常重要又非常特殊的工作。 这里的主世界并不大,只有一百万平方公里,设置有初、中、高级三个营地,另有二十个安全区,还有几百个公会基地。 几千年来,无限世界里的人从没有低于二十万。老人离开,新人进来,陆续建立的那些公会始终存在,高层轮换,新老交替,一直维持着公会的运转。 根据公会各个层次成员的表现,主脑在考核中会给予相应的加分或减分,如果从来不曾加入公会,自然就是不增不减,按零分计。时空特警的工作注定要与不同时代、不同层次、不同职业、不同种族的人打交道,如果性情孤僻,不喜与人交往,这样的人往往无法通过考核,不可能成为正式警员,因此,所有进入这里的新人几乎都会陆续加入不同的公会并奋力向上,努力成为公会高层。 当初,作为见习警员的杜骁和燕漓在这里待了十二年才通过正式警员考核,加入tasa成为正式特警。他们也曾经加入公会,燕漓担任过军团长,杜骁是副军团长,两人搭档,配合默契,战力强劲,一度成为风云人物。不过,离开五十年后,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他们自然不会再去原来的公会了。 tasa规定,进入这里的最高年限为三十年,如果超过年限,仍然没有达到天级,就全部淘汰。他们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在地球,进入tasa的外围部门或附属企业。绝大部分人选择了留下,总认为这样还有一线希望,而且tasa的待遇极好,比离开这里,出去重新找工作要好多了。 这里的主世界永远是灰蒙蒙的,让人感觉很压抑。一般人待久了,很可能会产生焦虑、狂躁、抑郁、自闭、被害妄想等精神疾病,被淘汰出去。真正能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的人都目标明确、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理智冷静,这是当时空特警必须具有的品质。 因为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所以工作与休息的时间都由警员们自行调整。所有店铺几乎从不关门,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在做生意。 杜骁与燕漓通过tasa的传送阵进入无限世界,便有一群人围上来,热情地兜揽生意。 两人没有理会,抬头看着始终不变的灰色天空,同时露出一丝微笑。 “真是熟悉啊。”燕漓环顾四周,有些感慨,“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 “我也记得。”杜骁愉快地说,“当时那么多人在一起,我却只记住了你。” “是啊,我也是。”燕漓很快活,“我们是注定的搭档,一开始就是。” 他们并肩走出传送区,并不理会周围的年轻人。这些人都是人类精英,大多在五十岁以下,尚未成年,个个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浑身透露出剽悍的气息,此时努力收敛,变得和颜悦色,不被理睬也并不会恼羞成怒,看上去颇有涵养。 特警们到异时空执行任务时,有可能遇到无数意外,也可能从事各种职业,譬如开小店,摆地摊,甚至当乞丐,因此见习警员们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见到商机就上并没有错。况且在这里做生意的都不是散人,全都是公会成员。这里的地盘是一些强力公会经过各种战斗和谈判而定下的,公会成员们在做任务的间隙里轮流过来招揽生意,并不会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这里。 杜骁和燕漓对这些后辈很客气,无论怎么被纠缠也不发火,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他们提供的商品和服务。 两人身穿黑色皮衣、皮裤、皮靴,无论年龄、气质还是一举一动间自然而然滴水不露的防范意识,都比这里的那些见习警员高明无数倍,一看便知他们必然是资深特警。这些年轻人跟随着他们,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言行举止,争取能悟出一些更有用的东西。他们看着两个高大英俊的人,目光中满是钦佩与羡慕,直到目送他们离去,这才慢慢散开。 走出足有一万平方米的传送区域,燕漓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台在地面行驶的电动车,与杜骁一起坐进去。他调出地图,熟练地设定好行驶路线和到达的目的地,然后开启自动驾驶仪。电动车立刻发动,轻快地飞驰而去。 用了三个多小时,他们才到达两万公里以外的高级营地。一路上有不少奇异的凶禽猛兽冲过来袭击,他们都提前查探到动静,立刻巧妙地避开,根本不与它们缠斗。 高级营地的面积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四周有城墙保护,就像一座城市,规划得非常合理。在营地入口,探测装置自动扫过两人,从他们腕上的光脑识别了身份,随即弹出两张卡片,准许他们进入。 他们拿过卡片,插进自己的光脑中,曾经在无限世界的身份便重新激活。 “杜骁,天级三等,无住房,尚余存款一万功勋点。进入目的:接受考核评估。任务将在一天内自动发放。” “燕漓,天级三等,无住房,尚余存款一万功勋点。进入目的:协助搭档杜骁接受考核评估。” 这里的级别按“天地玄黄”分四级,每级各三等。黄级和玄级三等、二等的人都在初级营地,玄级一等和地级三等、二等的人员都在中级营地,只有地级一等和天级的人员才有资格入住高级营地。一般来说,每个脱颖而出,通过考核成为特警的见习警员在无限世界都会达到天级,低于天级的见习警员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才有可能成为正式特警。 两人离开这里的时候将住房和各种材料都送给同一战队的战友了。大量的功勋点并不能转为tasa的功勋值,对他们没用了,就转给战友们,只留下一万功勋点保底,防备现在这样的情况出现。 有了身份证明,他们就可以自由进出营地。现在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因而不需要有所顾忌,两人直接进入营地中心的兑换大殿,挑选了一座宅院,付了一个月租金,又购买了一些必需品,便迳直去了那所临时住宅。 第8章 无限世界(2) 这是靠近城边的一幢砖木结构二层小楼,周边都是一样的住宅,很朴素,前后没有花园,也没有围墙围起来的小院,就是光秃秃的建筑,因此相对来说租金很便宜。小楼内外都有禁制,不经屋主允许,其他人是进不去的,所以很安全。一般来说,从中级营地刚刚升到高级营地的人手头都不太宽裕,面对高级营地相对高昂的物价,本着节约的原则,他们都会选择住在这里。 营地里的住宅无论贵贱,富丽堂皇还是简陋破旧,全都自带禁制,别人无法攻破,所以住在里面很安全。 卧室在二楼,有三间,里面很简陋,木床、木桌、木椅、木柜都很简单,连一点花样都没有。这里虽然终年灰蒙蒙,看不见阳光,却有四季变化,冬天非常寒冷。现在已是深秋,常常下雨,凉意有些刺骨,床上的被褥却很单薄,不太保暖,也不舒服。 杜骁和燕漓都觉得无所谓。他们出去执行任务时,只有近古时代有席梦思之类的床垫,还算舒适。如果是上古,那就只有睡土炕或是打地铺、睡叠敷。到了中古时代,基本上睡的都是木床,即使是最为精致豪华犹如艺术品的千工拔步床,睡在上面仍然是硬邦邦。每个特警都已经习惯了,因此并不会觉得木床简陋,不能睡。 这里没有先进的生活用科技,没有机器人管家,没有智能系统,只能靠自己。两人动手将楼上楼下都打扫了一遍,又试了试厨房和卫生间的古老设备,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回到客厅坐下。 燕漓看着他,关心地问:“任务还没发布?” “没有。”杜骁坐在硬木椅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有些懒散地说,“我估计会在明天发过来吧,咱们刚刚进来,总要给个适应期。” “嗯,也对。”燕漓想了想,“反正今天没什么事,不如来看看我空间里的东西,挑些你喜欢的。我这里堆了不少玩意儿,有很多还是你寄放的。你那儿现在大半都是空荡荡的,赶紧把东西搬走吧,给我腾点空地儿。” 杜骁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有不少东西先放在你那儿,后来我又忘了,没拿过来,不然就一起毁了。” 其实他们两人的东西本就是混着一起放的。 在异时空遇到战乱时,大批贵族弃城而逃,不少难以携带的古董都扔下,迟早毁于战火和劫掠。还有的异世界天灾人祸过后,十室九空,各种珍宝、书籍、字画、瓷器、丝绸等等都成了无主之物,丢在那儿风化、霉烂。根据他们的任务守则,这种情况下就可以不付钱而收取那些东西。 他们不一定总是在一起。如果单独看到可以收取的物品,两人也就不分是谁喜欢的东西,先收起来再说。回来后如果忙碌,就想不起“分赃”,只有等到空闲下来,他们才会拿出来看看,谁喜欢就拿走。 这次杜骁牺牲,空间破碎,里面被毁掉的东西也有不少是燕漓的,不过他自然不会提,杜骁也不会拿出来说。 身外之物罢了,他能重活一次,那是多少财富都换不来的。 燕漓笑眯眯地将储物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与他细细鉴赏,回忆一些物件的来历,说到有趣的地方,都忍不住笑起来。 杜骁喜欢美丽精巧的物件,譬如各种瓷器、玉器、琉璃、水晶、漆器、竹器、藤器等等。燕漓则喜欢古拙厚重的东西,如青铜器、陶器、铜器、石器、木器等等。两人品鉴后,各自收存喜欢的东西。至于那些名家字画、孤本、善本、宝刀、宝剑、名枪、名弓、各种奇物摆件、琳琅满目的珠宝等等,燕漓和杜骁都不耐烦细看,粗略地各分一半先收着,让空间之灵整理了放好,以后有需要再说。 那些东西林林总总有数千件,拿出来鉴赏的只有几百件,这般分下来,也花了好几个小时。等到一切完毕,燕漓看了看表,“到晚上了,咱们吃什么?怎么吃?” 杜骁笑了,“自然是出去吃,找最好吃的东西。” 两人都是美食爱好者,简称吃货,也有一手好厨艺,只是平时都不爱动手,在家有智能机器人管家安排膳食,出门可以去饭店酒楼。在这里也一样。吃饭的开销对他们而言都是小钱,微不足道,只要有条件,他们就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来自己做。 燕漓看着他,开心地笑出声来,拉着他走出门去。 这几个月来,燕漓与杜骁住在一起,同进同出,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放松,除了晚上没有睡在一张床上,简直是形影不离。 燕漓抓住一切机会,不着痕迹地与他亲密接触,握手、搂腰、揽肩、擦脸,真是潜移默化,滴水石穿。 他早已敏锐地发现,杜骁带着万年前的记忆,表面上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实际上却有不小的干扰。他的心已经悄悄后退了一大段距离,对自己有了纠结和矛盾的心理,不像以前与自己相处时那么亲密无间。 他不动声色,一点一点地接近,用水磨功夫去消弭杜骁心里隐约的隔阂,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重新接受自己。 他太了解杜骁了,因此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杜骁对他的接近和触碰已经习以为常,没有抵触,没有抗拒,没有戒备,没有疏离,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燕漓心中窃喜,表面上却并不流露出来,拉着他走上大路便放开手,不会让他感觉不自在。 杜骁果然觉得他很有分寸,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很亲近,完全没反应过来两个男人手拉着手意味着什么。 他们商量了一下,凭着记忆去找以前常常光顾的一家小餐馆。 那个餐馆不在城中心,而在营地另一头的“贵族区”。掩映在林荫大道旁,四周都是花园别墅。餐馆不大,里面只有十张桌子,四张卡座,六张方桌。它的老板和厨师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多半已经换人了。过去了五十年,这位老板要么成为了正式特警,要么已经被淘汰,总之是肯定不在了。 “希望他走之前培养出了徒弟。”杜骁轻叹,“他那手艺真是一绝,不当特警的话可以开酒店。” “我看他多半已经是我们的同事了。”燕漓笑道,“我没看到过哪家酒店像是他开的,论坛上也没人提起。当年光顾他那小餐馆的人很多,如果他真被淘汰了出去开餐厅,即使我们没发现,也会有别人知道。而且他如果开了饭馆,多半会做广告,招揽我们这些老顾客去捧场。” “嗯,你说得对。”杜骁赞同,“可惜,吃不到他做的菜了。” 那个小餐馆的名字很奇特,叫“独家记忆”,装修得也像西式风格的咖啡馆,偏偏做的却是地道的中国菜,也没有明确的八大菜系哪一家,而是各种菜系融为一体,既精致又美味,让人百吃不厌。 他们散着步走过去,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就看到一棵小树下的小餐馆。 门面依旧,招牌上四个飘逸的暗金字,“独家记忆”。 “没想到还真在。”杜骁略感惊讶,“不知道菜的味道有没有变。” “肯定变了。”燕漓笑道,“他家是酒店世家,厨艺传承几千年。他家的祖传菜谱都是传子不传女,更不可能传给外人。” “哦,是这样啊。”杜骁仍然有些好奇,“那也去看看。既然老板愿意把饭馆给这位老板,肯定总有出色的地方,说不定这人做菜也有一手。” “有可能。”燕漓很自然地抬手揽着他的肩,带着他走进门去。 第9章 接到任务(1) 这顿饭,两人吃得很开心。 “独家记忆”的确换了新老板,可菜的味道却没变,只是那些独家特色的招牌菜有所增减,风格却与以前的老板大同小异,一看就是出自一家人的手。 燕漓好奇地问了问,得知前老板比他们晚了七年考进tasa,早已经是正式特警,而现在这个老板是前老板的小堂叔,年纪不大辈份大。 这位老板之前还有个老板,也是他们家的兄弟,只是那位屡考不过,坚持了三十年后被淘汰,只得离开,现在tasa后勤司的下属部门工作,打算修炼一段时间后重走程序,再次报名。 而现在这位老板一看便很不凡,相貌堂堂,神采飞扬,虽然收敛着,也能感觉出实力强劲,估计将来有很大可能通过最终考核,成为正式特警。 一个家族前赴后继地前来报考tasa的事是常有的,只要有本事,就算是父子、祖孙一起进tasa都没人拦着,只是这种机率很小。即使前面有人进了tasa,也对后来的人没有太大帮助,顶多是把无限世界里的功勋点和私人财产转赠,让他们的起点比别人稍高一些,但是能不能到达终点,就必须靠个人能力,别人替代不了。 这个家里前后能有三个人通过前面各种严格的考试,得以进入无限世界,而且都能在规定的期限内冲上天级,来到高级营地,刚好接得上经营这家口碑极好的饭馆,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燕漓和杜骁啧啧称奇,对这么一个烹饪世家居然接连会有这么多优秀的精英有些困惑不解。 旁边桌上的食客似乎是这里的熟客,笑着对他们说:“别看他们家的人大部分是厨师,却不是普通的厨师。他们家的许多厨师都会开着星舰飞越亿万光年,或者驾驶机甲,闯进星际中各种危险的地方,去收集独特的世所罕见的食材。他们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往往能弄到别人都无法得到的好东西,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手绝活,别人学不了。咱们这里食材有限,也就只能吃到这些,要是去他们本家所在的星域,那些美食啊……”说到这里,那个精悍的年轻人差点抹一把口水,“他们那个星域几乎一半的游客都是慕名去品尝美食的。” 杜骁忍俊不禁,“原来如此。” 同为吃货,燕漓非常明白他的感受,也笑着说:“那我们也算运气好,能吃到如此剽悍的厨师亲手烹饪的美食。” 饭馆里仅有的几个食客都笑起来,那位厨师兼老板出来露了一下面,陪着熟客说了几句话,跟新客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到厨房继续忙碌了。 他们吃过饭,把机器人服务员叫过来刷卡付帐,就径直离开了。 没有人问他们是谁,他们也不问别人的身份,萍水相逢,可以天南地北地聊天,却不必探听个人隐私,此时一别,多半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推开小巧玲珑的木门,两人走出饭馆,便听到唰唰的细密声响。 “下雨了。”杜骁抬头看了看天。 门前的大树枝叶繁茂,挡住了落下的雨点。一股带着尘土与烟火味道的水气弥漫开来,让人油然而生“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的感觉。 这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下的雨也不会亮晶晶,同样也是灰暗的,一点也不浪漫。普通人肯定会感觉不舒服,但是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天级精英,只要确认了这种雨对人体并无损害,他们就完全不在乎了。 燕漓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大黑伞,打开后撑到头上。样式古老,伞面很大,可以挡住漫天雨丝,让两人不会淋湿。 杜骁很自然地靠近他,与他向城市的另一边走去。 路上不时有人匆匆而过,都是一身精悍之气的年轻男女。能够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各种考核,在数以亿计的报名者中脱颖而出,来到地球,进入无限世界。这些精英都是自己所在星域的天之骄子,资质绝佳,从小就刻苦锻炼,习文修武,因此没有一个人是瘦竹竿或是胖猪头,看上去都很养眼。即使艰苦奋斗三十年,最后依然未能得偿所愿,在这里的经历也让他们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未来前程似锦。 两人不紧不慢地在雨中散步,看着阴暗的天光水色中湿漉漉的住宅、商铺、树木和行人,渐渐融入这个久违的世界。 他们离开这里并不只是现实世界的五十年,而是在异时空执行任务时累积起来的上千年,因此回到这里后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这也是无限世界的核心智脑没有马上给他们发布任务的原因。 杜骁的精神很放松,慢悠悠地与燕漓聊着天,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并无主题,也不讲究逻辑,从现实世界中会不会有被淘汰的人进入那些种田、捕鱼、养殖、采矿的企业到休假时要不要赶赴刚才那个食客说的美食星域去大吃一番,从地球上现在仍在用公元旧历到人类世界全部用宇宙新历,从人类星际通用语是标准现代汉语和英语到古文化复兴。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来,“以前我还没注意,前些日子我仔细理了理做过的任务,发现从来没有执行过公元2000年到公元6000年之间的任务,在论坛上浏览了别人发的帖子,似乎没人到过那段时期的异时空。整整四千年,就没出一点岔子?怎么可能?” 燕漓笑了,轻声说:“我最近也注意到了,还曾经查过相关资料,听到了一些说法。其实,从1995年到6018年,这个时间段与‘不朽至尊’凌子寒有关。有他作为‘气运之子’、‘世界之子’镇着,人类中还没有强过他的存在,因此没人有能力闯入这段时空,更不可能改变历史进程。那些恐怖组织或是居心叵测的疯狂科学家经过千年尝试,均以失败而告终。” 杜骁怔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无限向往,“那样强大……真不可思议,不知我们最终能不能修炼到那个高度。” 燕漓也是心潮澎湃,“他是tasa每个人的目标和榜样,谁都想奋力向前,最后能够踏入至尊境。” “是啊。”杜骁转头看向他,眸子里星光闪耀,亮丽夺目。 第10章 接到任务(2) “是啊。”杜骁转头看向他,眸子里星光闪耀,亮丽夺目。 燕漓心里一热,将伞换了一只手撑着,然后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肩,亲热地说:“走,咱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去做任务,争取早日通过。” 杜骁早已适应他这副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姿态,因此并没有觉得不自在,而是继续刚才的思路,“根据你得到的小道消息,6018年以后,tasa的四位创始人就不在咱们这个时空了,那你说,他们还活着吗?” “这个很难说。”燕漓沉吟道,“人类鲜少能活到六千岁,但到达精神力和体力双5s以上,应该不能称为人而要称为神了,那个境界也确实称为神阶。纵观别的智慧种族,若是达到双5s,活到一万岁都是有的。我隐约听说,他们当年带着一队天才精英前往神域中心的登天梯,打算飞升到上界,之后再无消息。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成功飞升,现在应该活得很好,只是不在这个宇宙了。更为详细的东西,我不是很清楚。这些消息是绝密,我只讲给你一个人听。” 杜骁点头,“嗯,我明白。”既是绝密,他自然会守口如瓶。 燕漓的弟弟在很接近主脑“昆仑”的位置工作,时常能得到一些属于特别机密的消息。燕漓听说后,总会悄悄告诉杜骁,让他心中有数,做起事来就比那些没有“内部消息”的特警更明白,执行任务之后的评价自然也会更高。 两人珠联璧合,配合默契,年纪轻轻就走到今天的位置,这些外面不可能得到的“小道消息”也功不可没。 他们绕了半个城,回去后就决定休息。伴着外面唰唰的雨声,他们睡得很安稳。 一觉醒来,雨已停了,杜骁坐起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光脑,发现任务已经下达,“3a级任务:进入副本‘北晋皇朝’。第一,找到任务节点,予以执行;第二,找到气运之子,帮助他走到正确的位置。” 如果是正式执行任务,主脑“昆仑”会给出相对来说比较准确的时空年代,然后由情报和技术部门收集资料进行分析,后勤部门根据这些分析结果为他们准备各种必要的资源。特警根据实际情况有针对性地训练,等到万事俱备,才出发前往任务指定的时空。现在是在无限世界接受考核,就不会有这种好事,前往的副本空间和具体任务都很含糊,需要他自己花费精力,调动自身经验,去努力完成。 他仔细看了看,确认无限世界核心智脑下达的任务就只有这么一点内容,便起身去另一个房间找燕漓。 “任务下达了,只是3a级。”杜骁将任务调整成与他共享,“内容很简单,执行起来只怕不容易。” “嗯,3a级的任务虽然难度不算高,却多半有些复杂。”燕漓看过任务描述后,微微点头,“不过,我们有这么多次执行任务的经验,我相信问题不算太大。” 杜骁哑然失笑,“对于我们来说,自然问题不大,我只是觉得这个任务描述比我们当年在无限世界打混的时候要简洁多了。” “那不同。”燕漓站起来,将身上的睡衣变换成黑色套装,一边运转身上的元气一边笑道,“咱们不能与那些见习特警相比,自然接到的任务也不一样。” “那倒是。”杜骁与他同去洗漱,整理好仪表,然后一起出门,“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古代帝朝,其余资料皆不详。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先去买些常规性的物资吧。” “嗯。”燕漓沉吟,“照理说,这是你的考核,重点在于你能不能胜任正式特警的工作,因此不会限制你使用随身空间,更不会限制你使用属于特警的一切手段,只是……很可能这个空间的体系非常复杂,不一定只是普通的古代帝朝,或许还有其他元素,譬如江湖武侠、佛道之争、方外修行等等,至于宅斗、宫斗、朝堂之争、市井之争,应该都会有。” “对。”杜骁同意他的判断,“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都有可能。” 燕漓想了想,洒脱地笑道:“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杜骁与他心有灵犀,也是淡淡一笑,“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便一起出去购置必备物资。 无限世界规定,在这里执行任务时所使用的东西必须是本地所产,外界带来的物品皆不能用,一进来便自动封印,回到现实世界后才自动解封,因此,杜骁和燕漓的随身空间本身可以用,但在外面获得的奖励和购买的东西都自动封印,包括他刚拿到的以他的基因复制的冰属性灵体都不可使用。既然空间中的东西动不了,两人需要向智脑购买的物资就比较多,而且杂。 大米白面,蔬菜水果,猪牛羊肉,鸡鸭鱼蛋,各种调料,文房四宝,长刀短刀,金丝软甲,八宝蟠龙枪,手弩,金锭银锭铜钱,古代衣饰,复古线装书,古老的中医药丸、药粉、药液等等。 这么一气买下来,两人的功勋点去掉了一大半,只够保底吃饭了。 燕漓嘿嘿一笑,“这叫破釜沉舟,一次任务就必须成功,要是再来一次,咱们就买不起这些东西了。” 杜骁也笑,“嗯,我懂。” 所有买好的东西都是杜骁拿三分之二,因为他是执行任务的主力,燕漓只是辅助,因此只肯拿三分之一。 两人分好东西,又买了几个风格古老的巨大木桶和瓦缸,回到住宅装满清洁的水,封好盖子,就决定出发了。 所有去各个副本空间做任务的人都要从营地中心的大殿出发,根据身份标识,并不需要再出功勋点,智脑就会为他们提供安全密闭的小房间,从那里将他们传送进副本,等他们出来,也是接引到这里。 两人来到中心大殿,按照智脑的指引,来到侧翼的一个小房间,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他们敏锐的五官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微微一颤,接着就有一种失重感传来,仿佛疾速飞行在虚空中,周围什么都没有,却又仿佛充满危险。 他们纹丝不动,很快就觉得身下一顿,然后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过,随即一片寂然。 第11章 到达京城(1) 杜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便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让他猝不及防,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觉得虚弱无力,睁不开眼睛,却听到耳边有少年的声音叫道:“爹,爹。” 以前他执行过很多次任务,当过儿子、孙子,也当过父亲和祖父,现在一进入这个时空就喜当爹,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大致判断出自己附身的人受了重伤,之前一直昏迷不醒,这时自然也不会睁眼,而是静静地寻找原身的记忆。 人的记忆几乎都在大脑中,只有极少数是身体本能的记忆,只要他附身的对象不是脑部受到重创或是先天痴呆,就能把记忆找出来。 杜骁强忍着疼痛,艰难地在头脑中寻找着记忆,很快,原主坎坷艰辛、惊心动魄、披荆斩棘、波澜壮阔的三十一年生涯就渐渐清晰,串连成线。他整理着这些记忆,不由得在心里惊叹,这位骁勇善战的安国公世子、从三品云麾将军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在南方为官十四载,历年来率军平倭寇、杀海盗、灭山匪、诛蛮夷,屡建功勋,这时乃奉旨回京,即将执掌西山大营,可谓简在帝心。不料在归家途中,他们一行人竟然遭遇了一群匪徒或者说看上去像是一群匪徒的杀手袭击,跟随他的亲兵与护卫、随从都奋力迎战,全歼来犯之敌,却在几个人奋不顾身的自杀式攻击中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杜骁穿越而来。 他认真搜索了一下,发现原主的灵魂已经离去,如果没有他附身,原主很可能就这么在昏迷中死亡。 如果原主的灵魂仍在,按照特警的工作守则,他不能灭杀或吞噬,只能小心地将这个灵魂封印到随身空间,让他在沉眠中慢慢温养。如果他完成任务后还不到晚年寿终之时,就可以按照一定的规范化程序将原主的灵魂放出来,将他继续以后的人生,然后自己离开。现在原主的灵魂已经不在,他自然要轻松一些。 融合原主记忆后,做到身魂合一,他的心里就产生了诸般情感,正式成为北晋皇朝的苏东辰。 一切都天衣无缝,自然而然,苏东辰才松了口气,然后就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大少爷,将军应该还没醒,您先去歇息吧。”声音在沉稳中带着恭敬,“您已经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身子骨会吃不消的。有老奴在这里守着,定会照顾好将军,您就放心吧。” 那个少年的声音很坚持,“不,爹为了护着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定要守在爹身边,等他醒来。” 又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担忧地问:“大哥,爹的伤势怎么样?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啊?我害怕……要是爹爹他……” 前一个少年打断他,“不会,爹会醒的。他那么强大,无所不能,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虽然坚定,却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他也很担心,只是在弟弟面前硬撑着,不表现出来。 苏东辰奋力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孟儿,仲儿……爹没事。” 床前的两个少年惊喜交集,异口同声地叫道:“爹,您醒了。” 两个少年大概十岁出头的模样,都生得如芝兰玉树,钟灵毓秀。一个少年比另一个少年高了半个头,看上去也比较强健,另一个少年明显要稚气些,也有些瘦弱。两人这两天担心父亲,吃不下,睡不好,看着都很憔悴,不过肌肤晶莹,双目灵动,精气神都不错,显然都很健康。 苏东辰欣慰地笑了,“看到你们都好,爹就放心了。” 两个孩子的眼圈立刻红了,小的那个还忍不住落下泪来。 苏钰孟和苏钰仲是双生兄弟,母亲生他们时早产加难产,不幸血崩而亡。苏东辰至今未再娶,也没纳妾收通房,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将他们抚养长大。 苏钰仲小时候身子弱,三天两头生病,苏东辰常常彻夜不眠地照顾他,又想方设法地搜集民间偏方,找来珍贵的各种药材为他调养,经过十年努力,这才将他养得健健康康。等到他们到了启蒙的年纪,苏东辰给他们精心挑选了文先生和武师傅,自己只要有空,也会亲自教他们习文练武,对他们关照得无微不至。 两个孩子对父亲有着浓浓的孺慕之情,既钦佩又崇拜。父子三人相依为命,感情极深。 这次途中遇袭,苏东辰一直很注意保护他们,一场战斗下来,他自己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两个孩子毫发无损,让他放下心来。 激战已到尾声时,一支利箭忽然破空飞来,苏东辰和苏钰孟都及时躲过了,苏钰仲的行动却慢了半拍,正对箭矢,闪避不开。苏东辰反应极快,扑过去推开了苏钰仲,却被那支箭穿透右胸,伤及肺部,险些丧命。 这两天来,苏钰仲又自责又心痛又担心,哭了好几回。苏钰孟又要守着父亲又要安慰弟弟,也是累得精疲力竭。这时看到父亲醒来,都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 苏东辰强忍着胸口的滞闷和剧痛,微微抬手,碰了碰两个儿子,微笑着说:“爹已无恙,你们快去吃些东西,然后就歇着,帮爹把沥泉和明翰叫来,爹有事找他们。” 苏钰孟犹豫了一下,“那……儿子去找沥泉叔和明翰叔,弟弟去端药。儿子们服侍爹爹喝了药,就去吃饭。” “对对。”苏钰仲生怕父亲反对,起身就往外跑,“我去端药。” 喝碗药倒是不费什么功夫,苏东辰自然不会拒绝儿子的孝心,便笑着答应,“好,你们去吧。” 两个少年喜形于色,一起向外奔去。 苏东辰闭了闭眼。他能感觉到,之前对他的救治十分高明,很可能是以针灸止住内出血,再佐以汤药,托住元气,加速伤势痊愈,外敷伤口的药粉也很不错。不过,古代消炎方面的药物比较匮乏,所以他有备无患,还是找出一丸自己带的强力止疼消炎药服下,以防万一。 他所住的房间很简陋,像是普通民房,身下垫了好几层床褥,感觉要软和些,没有硬板床那么难受。他微微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青布门帘一撩,两个中年人快步走进来,脸上都是喜色。 走在前面的是他的奶兄沥泉,从小就陪着他,与他的奶娘、奶爹一起护着他,小时候做他的小厮,长大了是他的长随,外放后做他的管家,对他忠心耿耿,从小到大,不知为他受过多少委屈,挨过多少打,帮他避过多少风险,做过多少隐秘之事,是他最信任的人。 落后半步的是他的军师傅明翰,足智多谋,文武双全,还精通医卜星相,简直堪比诸葛孔明。在南方入他帐下参赞军机,至今已有十年,既是他的心腹智囊,也是他的至交好友。 傅明翰俊逸潇洒,气度不凡。 他原本是东南世家大族浔岭傅氏的长房嫡长孙,其父原是家主继承人,后意外身亡,未几母亲也病故。他二叔成为家主继承人,就看他百般不顺眼,下了数次暗手,想让他意外身亡或病故。 他那时才十岁,却非常机灵,察觉事情不对,就暗中布局,将父亲的私产和母亲的嫁妆藏匿起来,然后带着父母亲的心腹逃离浔岭,远赴南阳,拜在隐世大儒司马彰门下,苦读十余年,方才奉师命出外游历。 他走到南方时路遇匪盗,正逢苏东辰率军剿匪,于是并肩作战,全歼盗匪,捣毁了匪巢。 两人彼此赏识,一见如故。苏东辰邀请他到自己帐下任军师,傅明翰欣然同意。 这次苏东辰奉旨回京,傅明翰自然也跟随同行。遭遇不明身份的杀手袭击时,他同样出手反击,左肩被划了一刀,但没伤及筋骨,并无大碍。 走到床边,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苏东辰的气色,又把了把脉,便轻松地笑道:“将军吉人自有天相,看来是好多了。” 沥泉激动得微颤,有些语无伦次,“将军……将军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将军昏迷了两天方醒,应该饿了吧?可要吃些东西?” “你不用做那些琐事,自有曾妈妈安排。在这方面,你娘可比你要懂得多。”苏东辰说笑了两句,就轻咳一声,转眼看着傅明翰,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明翰,咱们伤亡如何?敌人呢?可有活口?” 傅明翰坐下他身旁,温和地说:“这帮杀手战力极强,你的亲兵阵亡十七人,重伤三十四人,轻伤数百。你的护卫都只有轻伤,问题不大。另外还有一些丫鬟小厮惊慌失措,在激战中乱跑而被误伤,都是三等以下的粗使,年纪太小,没见识,幸好没有性命之忧,养一养就能恢复。那些刺客合共三百一十三人,或是被斩杀,或是服毒自尽,没有留下活口。我已经细细检查过他们的尸首和随身物品,目前还没找到线索。” “嗯。”苏东辰皱了皱眉,“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明天就出发,争取早日回京。”此次回京,他不但带着两个儿子,还有十余年来积攒的财物几十车,带着护卫的有千人亲兵队和八大明卫、八大暗卫,另有数十个随从、小厮、丫鬟、婆子跟着侍候,他们大都是从军中退伍的伤残老兵及其家属,身手不错,当时也护在两位少爷身边奋力抵抗。这么强大的军力,却被三百多刺客杀得几乎溃不成军,可见敌人的凶狠。他决定急赶入京,不想让儿子们陷入极大的危险中。 一听他的话,沥泉顿时急了,“将军受伤甚重,不宜颠簸,多休养几日再上路吧。” 傅明翰想了想,皱着眉又给苏东辰把了把脉,凝神思索一番,这才点头道:“也好,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咱们明天出发,开头几日走得慢些,车里垫得厚实软和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第12章 到达京城(2) 第二天一早,一千余人的队伍便启程出发。 苏东辰被抬出屋子时才看到,他们临时投宿的地方是一个河边的小山村,看上去并不富裕。他们只占了几间房,其他人都在外面住帐蓬。现在是秋天,倒是并不冷,在外野营也无妨。 苏东辰问了问,得知奶娘曾妈妈已经安排好。他们在这里住了两天三夜,曾妈妈按照村中男丁出力多少,总共给了两百两银子和十几匹布料,另外,成年女性每人一件银饰,小女孩每人一副珠花,感谢她们这两天悉心照顾伤员。村长另有厚礼一份,让他管束村民,不要提起此事,以免惹来大祸。 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便向京城行去。 队伍浩浩荡荡,第一辆马车上飘扬着两面旗帜,一面上书“云麾将军”,一面只有一个大字“苏”。除了运送物品的几十辆马车外,还有供人乘坐的二十几辆车,其中有一些是临时雇佣,给那些重伤员乘坐的。 整支队伍气势如虹,将近一千名官兵都是久经沙场,有一股子铁血风范。官道上,在他们之前的行人纷纷让道,在他们后面的行人也不敢靠得太近。他们一路畅通无阻,速度很快。 苏东辰的马车在队伍中段靠前一点,被严密守护着。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清醒的时候会与两个儿子说说话,听他们读读书,有时听傅明翰汇报打听来的京城消息,这些都不回避儿子们。十二岁的孩子在古代已经相当于半个大人,苏东辰也希望他们听一听这些,心里有所警惕,免得被人给坑了。 离京城还有三日路程时,傅明翰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全部回归,给他整理出了详细的报告。他立刻到苏东辰的马车上,将这些情况一一汇报。 “目前京城里的局势非常复杂,而你成为了焦点。”傅明翰笑道,“宁王、敬王和端王都成年了,皇上年过半百,近年来精力不济,所以三位皇子及其所属势力都急了,还有几位长公主和公主也不安份,在当中掺和,搅得水越发浑,更加深不可测。如今,三位皇子各显神通,他们身后的势力更是犬牙交错,各有手段,就连皇上也不敢信任那些重臣。这次皇上突然下旨召你回京,让你出任西山大营领军将军,这是越级拔擢,自从三品一跃而为从二品,实在令人吃惊。这就说明您简在帝心。我觉得,一是因为你不党不群,皇上信任你;二来你曾是先太子的伴读,虽然后来有了一些隔阂,到底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同;第三,你与三个皇子和他们的所属势力都挨不上,皇上希望能够藉由你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第四,你骁勇善战,又善于整军练兵,西山大营如今武备松驰,战力强大了,对皇上自然更好。” 西山大营在京城三大营中最为重要,属于皇家近卫军,直接效忠于皇上,如遇逆乱,即刻入京勤王。只有圣旨或皇上掌握的兵符才能调动西山大营的兵将,如有任何人擅自调兵,视同谋逆,诛灭九族。 如此一个重要的位置,谁都想要握在手中,京城中的三位皇子已经争红了眼,三大势力运筹帷幄,动作频频,最后没想到皇帝居然下旨,千里迢迢地调回安国公世子苏东辰,让无数人惊掉下巴。 傅明翰冷冷一笑,“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盘算,怎么与你拉上关系。目前看来,最容易插手的就是你的婚事。你至今单身,身边也没有通房姨娘,正好让别人有机可乘。许多人已经物色好了绝色女子,准备送给你做妾室通房。还有不少勋贵名流大族世家看上了安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正在挑选千金闺秀,打算嫁给你做继室。另外,宫中的皇后、贤妃、容妃这三位娘娘也指示她们的娘家,打算嫁女儿给你,若是你不肯,她们就想办法请求皇上下旨赐婚。你可要做好准备,想好怎么应对。”说到这里,他有些好奇,“东辰,难道你真的打算终身不再娶了?便是始终记着夫人,也可以纳个妾在身边,好照顾你起居嘛。” 傅明翰是风流才子,一贯怜香惜玉,身边除了元配正室外颇有些妾侍通房,外面还有红颜知己,时常去青楼与那些才女名妓诗词唱和,家中嫡子嫡女不少,庶子庶女更多,后宅不宁,混乱得很。在这方面,他与苏东辰是截然不同的。 苏东辰靠着大迎枕,喝着补中益气润肺补血的枸杞红枣赤豆汤。听完傅明翰的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不打算再娶的。继母的苦头我是吃够了,小时候无数次险死还生,一个孝字压下来,束手束脚的根本反抗不了。幼时我得了风寒,继母不给请医生不给吃药,只说要净饿败火,三天不给饭吃,如果不是我奶娘和奶兄悄悄藏了点心给我吃,我那时就死了,却也不过是病亡,她半点责任都没有。这种事多得数不胜数,不然我怎么一成亲就谋了外放?就这样那女人还不肯放过我,收买我身边的人害死我夫人,还想要害我儿子。我不想我儿子再受这些罪,更不敢将他们放在危险之中。若要续弦,也得等儿子成亲,儿媳妇执掌中馈,能护得住自己和我孙子,我才会考虑。不过几年的功夫,我等得起。况且,你也知道,我不好这些,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精神考虑那些事?” “说得也是。”想起苏东辰的遭遇,傅明翰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苏东辰淡淡一笑,“现在那位安国公夫人有什么异动?” 傅明翰略带嘲讽地说:“最近装慈母装得很过瘾,正在到处走动,帮你相看。” 苏东辰的唇边泛起一丝不屑,“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傅明翰想起了一件事,有些严肃地道:“对了,她最近为她亲生的女儿定了亲,国公府嫡出的四小姐与桓襄侯嫡幼子,倒是门当户对。宁王妃是桓襄侯嫡长女,这样一来,你们家倒与宁王联了拐弯亲。胡氏应该是看好宁王,想提前站队,宁王想要拉拢你,正找不到法子,这下郎有情,妾有意,倒是一拍即合。亲事已经定下,三书六礼正在一样一样地走,说好等贵府四小姐明年满了十六岁就成亲。” 宁王是贤妃所出的二皇子,太子一去,他就是实际上的皇长子。三皇子敬王乃容妃所出,不占嫡也不占长。四皇子端王虽然记在皇后名下,被皇后抚养长大,但他早逝的生母只是一个美人,位份极低,娘家不过是微末小官,说起来勉强算是半个嫡子,并不名正言顺。从表面看来,宁王是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因此在他身上押宝的人特别多。 苏东辰将碗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沉吟一阵,冷冷地道:“就她那脑子,也只能谋害一下弱小的幼童,占着礼法和名分,都没把我害死,现在心这么大,还想要从龙之功,蠢货。” 既然已经定了亲,没有合适的理由是不可能退亲的,因为牵扯到安国公府所有女子的名声。苏东辰还有两个同母的胞妹,已经嫁人,如果安国公府颜面有损,她们在婆家的日子也会不好过。苏东辰投鼠忌器,这才略感烦恼。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继母生的女儿,将来会如何,是生是死,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傅明翰明白他的想法,洒脱地笑了笑,不再提及此事。察觉车子正在减慢速度,他抬手撩起窗帘,向外一看,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京城到了。” 第13章 安国公府(1) 看着帝国都城巍峨的城墙,长长的城门洞和熙熙攘攘的车马人群,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苏东辰有些感慨。 离家千万里,漫漫十余年,游子终于回来了。只是,家早已不再是家。 苏东辰斜倚着大迎枕,头靠着车厢壁,脸上微露倦意。 管家沥泉雷厉风行,并没有让车队跟着城门口的队伍排队,而是过去找到城门官,告诉他自家主人的身份。城门官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却也听上官提过很多次,这位奉旨回京的安国公世子是皇帝心中的大红人,万万得罪不得。他立刻跑步上前,在苏东辰的马车前拱手行礼,报了自己的官职姓名。 苏东辰淡淡地道:“辛苦了。” 那位城门官顿时受宠若惊,连连作揖称谢,随即亲自带着他们进入城门,根本没有检查车里的货物,更别提收税了。 沥泉留在后面,熟练而隐秘地塞给城门官一份礼物,感谢他的知情识趣,另外也给了他一张报税单,按照上面的物品价值缴纳了一千两银子的税金。这样就不会留下后患了。 他做完事出来,前面的车队已经分成两拨。 傅明翰的家眷和下人们乘坐的二十辆马车、运送货物的几十辆马车、伤员们乘坐的十余辆马车分出来,在八百亲兵的护送下拐向麒麟大街,傅明翰在前领路,直接去往属于苏东辰亡妻小李氏嫁妆的一幢五进大宅。他们在京期间,傅明翰和他的家眷都住在那里,亲兵和苏东辰的大批财物也都暂时安置在那边。剩余的二十几辆马车停在那里,还有一百亲兵和八大护卫骑马守在两旁,等着沥泉办完事过来,这才沿着笔直的青龙大道向前行去。 虽然这支队伍缩减了大半,仍然引人注目,无数勋贵重臣都派人日日守在城门口,就为了探听这位简在帝心的安国公世子的消息,现在见他抵达京城,便飞奔回去报信。 苏东辰根本不理会外面的扰攘,只把两个儿子叫到自己马车上,看了看他们的仪容,微笑着点头,叮嘱道:“回府后,就要拜见你们的祖父和继祖母,还有各位叔叔姑姑。有什么情绪,都要放在心里,按照礼法,嫡庶尊卑上下有别,对于长辈,你们都要恭敬,处处以礼相待,不可让人诟病,影响了你们的名声。至于我在他们面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们都当没看到没听见,不可出言附和。当然,若是有弟弟妹妹无礼,你们做兄长的可以认真教训,这也是礼中应有之仪。其中分寸,你们自己把握。” “是。”苏钰孟和苏钰仲同时点头,脸上满是笑意。 今天要进京回府,曾妈妈为两位少爷准备的衣裳都是精工细制,焕然一新,腰间的配饰和头上的发冠也是镶宝嵌玉,美不胜收,却并不似暴发户,一看便是世家贵公子的风范。 苏东辰也换上了曾妈妈特意备好的宝蓝色绣麒麟纹长袍,腰间系着同色佛头仙花腰带,足蹬黑色绣蟒纹缎鞋,头上的虎纹束发玉冠尤其珍贵,由极其稀少的和田墨玉精雕细刻,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这顶发冠和他腰上挂的墨玉白虎佩都是皇上赏赐,戴着它们就是为了回府时让他那好继母不敢放肆。 自从在荆州境内的山区遇袭后,他们在路上缓缓而行了十天,等重伤者都缓过来,不再有性命之忧,这才加快速度,又用了十二天才到达京城。有了这二十二天的时间,傅明翰以针灸、汤药和外用伤药让苏东辰的伤势基本痊愈,几位有经验又忠心的管事妈妈各显身手,做出又美味又补身的各种汤汤水水,苏东辰从睁眼到闭眼都在不停地吃吃喝喝,元气大伤的身体渐渐恢复,精神也健旺起来。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还有些虚,但外表上却再也没有人能看出来。 车队行到靠近皇城的勋贵区,拐进安信街。开国时,这条大街上只有安国公府和信国公府规制最大,因而以两府为街名,后来渐渐又有了永昌侯府和两家伯爵府,只是均不能与两家国公府相比,街名自然始终没变。 这条街的正中间就是占地辽阔、规制庄严的安国公府,正门上的匾额“敕造安国公府”乃开国皇帝亲笔,尊贵无比。 开国之初,太祖亲封八公十二侯,跟着他起事,转战南北,浴血奋战,救过他的命,为他捐过躯的二十家开国元勋。这二十家公侯“世袭罔替,附葬皇陵,配享太庙”,并赐丹书铁券,圣眷极隆。 安国公府在开国初的八公中排名第四,经过三百年传承,现在已经上升到第二,要说第一也是可以的,总之,是第一等的勋贵世家。 现在已过中秋,天高云淡,阳光明媚,安国公府大开中门,所有公子小姐和大批奴仆都等在外面。 浩荡而来的车队缓缓停下,苏东辰的马车正对大门口。 数十个婢仆全部跪下,齐声道:“恭迎世子爷回府。” 苏东辰走出来,轻巧地踩着脚凳下车,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那些婢仆们起身,几个少爷小姐上前行礼,参差不齐地叫道:“大哥。” 苏东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嗯,咱们一家子骨肉,不必多礼。” 他从军多年,浴血奋战,积功成为从三品将军,手握重兵数年,积威甚深,即使和颜悦色,也给这几个几乎从未出过京城的弟弟妹妹们莫大压力,便是现任安国公夫人生的嫡子嫡女也不敢在他面前乱说乱动。 苏东辰也没多话,回头看着两个儿子下了车,走到自己身边,便温和地道:“这是我两个儿子,苏钰孟、苏钰仲,你们上去见过几位叔叔姑姑。” “是。”两个少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侄儿给各位叔叔姑姑请安。” “免礼免礼。”国公府三爷苏南辰笑着上前拉住两个侄儿的手,端详片刻,笑着说,“大哥好福气,有这么两个出色的麒麟儿。” 他是庶出,生母是先夫人的大丫鬟,先夫人怀孕后安排他服侍安国公,后来先夫人生了三个孩子,便允许她生育。她运气好,生下一子,之后一直对先夫人忠心耿耿,因此先夫人对这个庶子很不错。先夫人去世后,继夫人连嫡子都要下手,对他这个庶子更是百般看不顺眼,让他生活得非常艰难,若不是老夫人护着,他根本就活不到今天。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他与先夫人所出的大哥、二姐、三姐相依为命,感情很好,这时看到十几年不见的大哥回府,心情非常激动。 苏东辰看到他眼圈通红,几乎热泪盈眶,也有些感动,上前拉过他来,紧紧拥抱一下,笑着说:“二弟,听说你有个闺女,几岁了。” “两岁。”苏南辰很高兴,“你弟妹又有身子了,预产期在明年春天。” 他的亲事是老夫人临终前定下的辅国公府庶女,胡氏也无法破坏,只能在守完孝后为他们办了婚事。二人成亲后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苏东辰看了看腼腆地福身行礼的二弟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弟妹是双身子,要多保重,不可多礼。” 然后他转身对着两个继母所出的嫡出幼弟苏西辰、苏北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三弟、四弟,大哥在外多年,都没见过你们,心里时常挂念。这次大哥回来就不走了,以后咱们兄弟可以多多亲近。” 第14章 安国公府(2) 苏西辰与他两个侄儿同岁,今年十二,苏北辰才九岁。 两个小孩是听着母亲对世子大哥的各种咒骂长大的,对这位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哥绝对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小男孩崇拜英雄的心理几乎是天生的,在他们母亲一时疏忽没有约束到的地方,总有一些丫鬟婆子小厮长随对英勇善战的世子爷各种仰慕各种赞扬,久而久之,他们对这位大哥并没有什么恨意,反而有种种好奇。现在,将军大哥出现在他们面前,亲热地拍他们的肩,让他们顿时无比激动。 苏西辰的年纪要大一些,考虑到母亲的心情,还比较矜持,只是微微点头。苏北辰天真无邪,性情活泼,笑得小脸上仿佛开了一朵花,几乎要扑进大哥怀里。他抱住苏东辰的胳膊,大声说道:“大哥,大哥,我也经常想着您,可惜一直没能见到。嗯,我听大哥的话,以后一定跟大哥多亲近。” 苏东辰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弟居然是这种心性,不知他那个好继母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吐气。他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幼弟倒是没什么恶感,到底是一个父亲,只要不帮着他母亲来与自己为难,他就会当他是亲弟弟般关照。 他抬手抚了抚苏北辰的头顶,然后向三个嫡庶妹妹点了点头,“妹妹们好,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等拜见过父母长辈,就派人送到你们的院子里。” 安国公有六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三个,现在还有一个嫡女两个庶女。已经定亲的嫡出四小姐苏沁兰已经及笄,从小就与母亲同仇敌忾,虽然根本记不得这个世子大哥,却对他恨之入骨,只恨他为什么不快点死,好让自己的嫡亲弟弟坐上世子的位置,以后成为国公爷,更有实力为她撑腰。 这时见弟弟与苏东辰亲热得很,她心里气得要命,却不敢当众表露,连忙笑道:“大哥快进去吧,父亲和母亲等了您好久,就盼着您回来呢。” “嗯。”苏东辰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大步走进府去。 大管家添福是一直跟着安国公的老人,并没有被继王妃收买,对世子爷回府非常高兴,亲自在前领路,一边不住地恭维苏东辰,又不着痕迹地诉说了安国公对这个有出息的嫡长子的思念和爱护。 苏东辰不动声色,微笑倾听,仿佛从未与父亲有过冲突,更没与继母有过生死大仇。 他的生母、安国公元配夫人李氏出自第一世家陇西李氏主脉嫡传之武阳李氏,当年乃李阁老嫡长女,嫁进安国公府后生下一子两女,在苏东辰八岁时病故。安国公重情,很认真地为元配发妻守了一年,然后偶遇会宁伯嫡长女胡氏,顿时被她的美艳风情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逆了母亲的心意,将她娶来做了继室夫人。 会宁伯府也有百年传承,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家道中落得不像样子,除了爵位已经不剩什么了,就算是爵位也只能袭五代,现在是第三代。姑娘家若是没嫁妆,没地位,没人脉,就很难嫁到好人家。胡氏穷怕了,一心想要嫁到底蕴深厚的勋贵人家,并且要做国公夫人或是侯夫人,免得以后分家出去,又是一贫如洗。因此,她瞄准了比她大一轮的安国公,充分利用自己的青春与美貌,顺利将他勾到手。安国公迷她迷得完全没了理智,竟然悄悄送了五万两银子来,让她办了份体面的嫁妆,穷困潦倒的伯爵府也落到很大的好处。 嫁进安国公认后,胡氏才明白开国元勋传承三百年的家底有多么庞大诱人。她垂涎欲滴,自然把那只比她小八岁的世子苏东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安国公对她迷恋了好几年,那也是苏东辰和弟弟妹妹过得最艰难的几年。老夫人出身大家,自然看不上胡氏的作派,一直抓着中馈不放,尽全力护着元配儿媳嫡出的孙儿孙女,甚至连李氏待之亲厚的庶孙也一并护着。等到她硬撑着给大孙女和二孙女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又盯着儿子儿媳把二孙儿的婚事定下,这才油尽灯枯,阖然长逝。 老夫人去世时,东南战事吃急,苏东辰率军支援,在海上与倭寇和海盗大战了一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上岸后,他才看到家书,立刻上奏折,请求按制丁忧,想要为祖母守孝一年,可是东南激战正酣,根本离不开他,也没人敢在这时候乘机夺他兵权,否则一个败仗打下来,就得以死殉国,于是皇帝下旨夺情,他就没能回来。 安国公府的这些事跌宕起伏,犹如话本故事似的,精彩纷呈,不过为了脸面,谁也没有往外说。况且,哪家勋贵后院没这些事情,很多人家的后宅都比安国公府要乱得多,因此也没人太过留意。如今世子苏东辰强势回归,沉寂数年的安国公府必然会再度崛起。 安国公苏陵武禀承家风,也是一员勇将,曾在东北领兵数十年,抵抗北方蛮族,苏家军威震四方,后来因重伤不宜再骑马打仗,这才交出兵符,解甲归田。想着大儿子没有去苏家根基深厚的北方,而去了陌生的南方,却能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他乐得好些天都走路生风,不时地哈哈大笑,显然对长子满意至极。 “终于要见到两个孙儿了,再过几年,他们就能娶妻生子,那我就要做曾祖父了。”他一起起来就美滋滋的。 胡氏很生气,表面上却从来流露出来,这时也跟着凑趣,“是啊,以前我想着他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就想把两个孙儿接回来,带在身边照顾,可惜世子怎么也不肯。这下好了,公爷可以含饴弄孙了。” 安国公是个大老粗,听不懂她拐弯抹角地指责大儿子忤逆不孝,只明白了“含饴弄孙”四个字,于是抬手摸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是啊,有东哥儿在,国公府一切都交给他,我只教教儿子和孙子也就是了。” 胡氏心下一沉,恨得咬牙切齿。稍稍安定了一些,她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世子已经年过而立,至今还是鳏夫,不仅他身边没人侍候,也让咱们安国公府没有脸面。我琢磨着,等他回来,先给他放两个房里人服侍着,然后再精心挑选合适的大家闺秀,给他续弦。” “嗯。”安国公点头,“这件事的确很重要,等他回来,再好好商量吧。若是他另有打算,那就等一等再说。” 北晋朝约定俗成的规矩,初婚由父母,再婚由自己,他那长子性子犟,现在又深受皇上器重,他虽然性子粗豪,却也明白现在是大儿子很关键的上升期,京中形势又特别复杂,他这个做父亲的即使帮不了什么忙,也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胡氏气得半死,一时却无计可施,只能等着苏东辰回来再说。 两人是长辈,自然用不着出府迎接,都在正院正堂等着。不断有丫鬟婆子过来禀报世子爷的动向,让两人心中有数,不要太着急。 很快,苏东辰脚步稳健地走进来,毫不含糊地跪下,对着安国公磕了三个头,“儿子不孝,十几年离家在外,不能日夕长伴父亲左右,实在惭愧。” 他完全不提“母亲”,别人却说不出半个不好来。他只比继母小几岁,若是说出“长伴左右”之类的话,那才是大大的不妥。他言行举止都避讳些,才是真正的大孝。 胡氏虽然生气,却也知道无法指责,只能做出慈爱的笑脸,就这么干看着。 安国公本是铮铮铁汉,此时见到多年不见的大儿子,也忍不住心里激动,几欲落泪。看着英俊潇洒威武不凡的大儿子,他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是。”苏东辰立刻起身,微笑着站到父亲身前。 第15章 谋划(1) 安国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最有出息的长子,见他气宇轩昂,不怒自威,比自己当年还要强上几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老怀大慰,连连点头,“好,好,你现在回来了,咱们这个安国公府就交到你手上了。你要好好的,安国公府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苏东辰从眼角余光看到胡氏脸色铁青,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顿时感觉很爽,笑着点头,“父亲放心,这副重担就交给儿子吧。有父亲在旁边看着,让儿子试试手,即便儿子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也无大碍。” “是啊。”安国公喜笑颜开,半晌才想起,“哎,我那两个孙儿呢?” 苏东辰便让到一旁,“孟儿,仲儿,快来拜见祖父祖母。” 苏钰孟和苏钰仲同时上前一步,跪下磕头,齐声道:“孙儿拜见祖父祖母,二老万福金安。” 胡氏才三十多岁,这些年锦衣玉食,生活舒心,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才二十来岁,仍然美艳动人,听到“二老”两字,不由得嘴角微抽,接着便慈祥地笑起来,“真是祖母的好孙子,快快起来,不要多礼了。”她很热情地伸出手来,“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孙,你们见过叔叔婶婶姑姑了吧?” 她越亲热,两个少年越觉得别扭,却又不能不听,免得担个不孝的罪责,父亲也被顺势扣上“教子无方”的名头。不过,两人早就请教过傅明翰,这时也自有对策。他们起身后,一边慢悠悠地走向胡氏一边满是孺慕地看向安国公。 苏钰仲是幼子,不必像长子那样必须稳重,这时便活泼地笑道:“常听爹爹说起,祖父是大英雄。” 安国公心里欢喜,放声大笑,朝他们招了招手,“来,让祖父看看。” 两人顺势扑过去,冲到安国公怀里,齐声叫道:“爷爷。” 安国公抱着两个小孙子,满足地笑道:“爷爷可想你们了,想了好多年。” 苏钰仲熟练地撒娇,“我们也想爷爷,可想可想了。” “是吗?”安国公开心得不行,“好啊,以后就跟在爷爷身边,爷爷教你们祖传的功夫苏家枪。” “好啊。”苏钰仲欢呼雀跃,“爷爷最好了。” 苏钰孟稳重地笑道:“谢谢爷爷。爹说过,爷爷的苏家枪使得比曾祖父还要好,爹都比不上。” 他们祖孙三人在一起絮絮叨叨,有许多话要说,也无暇去理会别人。胡氏只好端着笑脸看着,感觉脸都笑僵了,心里越发恼怒。 苏东辰也不理她,只道:“跟我回来的还有些下人,大部分都是跟着去的家生子。在当地买的人,想要留下的都放了身契,有些无依无靠的愿意跟着,儿子就都带回来了。人有点多,就让几个管事进来磕个头吧,其他人在院子里磕头就行了。” 安国公根本不理后宅之事,自然全无意见,“行,都依你。” 胡氏自然不好说什么,“好,叫他们进来吧。” 大管家便传了话出去,很快,沥泉带着几位管事妈妈和侍候苏东辰父子的一等大丫鬟进来,跪在地上给两位老主子磕了头。 沥泉陪笑道:“小人这些年一直是将军府的管家。曾妈妈是世子爷的内院管事,韦妈妈是教养妈妈,肖妈妈是大少爷院里的管事妈妈,孙妈妈是二少爷院里的管事妈妈。紫青管着世子爷院里的事,梨花侍候大少爷,梅花侍候二少爷,都是一等大丫鬟。点金是大少爷身边的小厮,灿金是二少爷身边的小厮,捶金专门在世子爷书房服侍。他们都是家生子。” 曾妈妈原是苏东辰的奶娘,韦妈妈是苏东辰元配小李氏的奶娘,胡氏都认识,这时便和蔼可亲地说:“曾妈妈和韦妈妈这些年辛苦了。这两位妈妈倒是面生,都在南方买的吗?” 孙妈妈落落大方,恭谨地笑道:“回夫人话,老奴和肖姐姐原是豫州人,早年间遇到洪水决堤,一家子没了活路,只得到南方去投亲,想着那边富饶,总能混口饭吃。后来将军府买人,指名要年纪大,会照顾孩子,老奴原有两个孩子,都在逃荒路上去了。老奴也没别的牵挂,就和老奴的男人一起进了将军府。老奴侍候大少爷,老奴的男人会调理牲口,就做了马夫。” 肖妈妈接着恭恭敬敬地道:“老奴也是遇到大水,一家子人死了大半,只剩下老奴与老奴的男人,就跟着一起往南边逃,后来与老奴的男人一道卖进将军府。老奴侍候二少爷,老奴的男人会侍弄花草,就做了花匠。” “看着倒是个老实的。”胡氏笑着,转头看向安国公。 安国公瞄了一眼,“那个小厮瞧着有些眼熟,是沥泉家的小子吧?” 沥泉笑眯眯地说:“国公爷慧眼,正是小人家里不争气的小子。” “看着挺机灵。”安国公笑道,“好好跟着大少爷,以后必定有前程。” 苏东辰愉快地附和,“爹说得是。” 沥泉喜出望外,立刻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国公爷和世子爷恩典。”点金也跟着磕头,连声谢恩。 人都见过以后,胡氏就让管事妈妈安排人将苏东辰他们的东西送往前院。他们父子三人没有女眷,都不方便住后院。 这时已是正午,胡氏吩咐摆宴,一家子男女分开,坐了两桌,中间并没有用屏风隔开,倒也热闹。 除了丫鬟婆子外,胡氏还把安国公的几个姨娘都叫来,在一旁开了小桌,以表示自己的贤惠大度,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赏几个通房丫鬟给苏东辰。 赏丫头之前,她特意给安国公报备过,因此理直气壮。安国公带着两个孙儿在外院午睡,听到胡氏身边的张妈妈过来禀报,觉得这是小事,根本不以为意,只叫胡氏安排便是。 胡氏很高兴,午休之外,就吩咐身边的管事妈妈将精挑细选并仔细调理过的四个丫鬟送到苏东辰的泰昌院。 这四个丫鬟大概有十六、七岁,生得如花似玉,粉面桃腮,颇有几分看头。苏东辰坐在书房里,正在喝沥泉送来的人参乌鸡汤。看了四个小姑娘一眼,他平淡地说:“照老规矩办吧。”以前在南方,想方设法送他美婢美妾歌伎舞女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他能拒就拒,拒不掉就配给下面的官兵。军队里的大龄校尉和老兵多了去,送来再多女人都不够他们娶的。 沥泉心知肚明,立刻应道:“是。”就出去安排了。 四个丫鬟跪下磕头,莺声呖呖,“见过世子爷,给世子爷请安。”就有人上前想要奉茶。 苏东辰不耐烦地一摆手,沥泉很快进来,让几个婆子将她们带出去,先安置在一间空屋子里,回头就让她们与那些士兵“相亲”。 “跟她们讲清楚,这也是给她们一个好前程,别不识抬举。让那些受重伤的先挑,不要勉强他们娶不喜欢的。等下你就去找夫人,把她们的身契要过来。既是给我的兵当媳妇儿,就要除了她们的奴籍,总不能让我的人受委屈。如果她们老老实实地嫁了,就每人赏三百两银子,给她们办嫁妆,再赏一副头面首饰。如果她们不老实,身契不还,嫁妆没有,直接发给看上她们的人为妾,赏那个兵两百两银子外加一件首饰作贺礼。”苏东辰淡淡地道,“对了,二爷院子里也有很多无所事事的女人,一概都弄出去配人,你记得去跟夫人要身契。” “是。”沥泉轻松地答应,浑然不觉胡氏不好对付。 苏东辰想了想,“给姑奶奶们送信没有?明天一早我要进宫面圣,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府,请姑奶奶们都晚些过来,咱们兄妹见见面。” “已经送过去了。”沥泉微微躬身,“三位姑奶奶都回了帖子,说明儿一早就来,世子爷只管进宫,她们先拜见公爷和夫人,另外还急着想看看两位少爷。” “也好。”苏东辰微笑点头,“那就这样吧,你去安排。” 第16章 谋划(2) 苏东辰的原身喜武厌文,对于前面数千年的历史更是一无所知,不过安国公府自建府以来,颇出了几位大才子,并在府中建起藏书阁,有典藏数万。苏东辰独自关在藏书阁中,让空间之灵把里面的所有字画铭刻全部扫描一遍,然后回到自己的书房,将历年邸报和其他杂谭书画也扫描进去。很快,空间之灵就按照空间管理局的习惯方式整理出这个世界的历史脉络。 吞下这么多文字图画铭刻,空间之灵似乎开了窍,“父亲,我要名字。” 苏东辰对他自行决定与自己是父子关系的事情并没有反对,想了想便道:“叫洛漓吧。”他是水属性的变异体冰属性,他儿子自然也得是这个属性,所以名字全是水字边,至于这个“漓”字与燕离的“离”字完全同音,字形相似,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洛漓很高兴,三头身的小胖子在空间里打了一个滚,然后一本正经地报告,“这个世界前面的历史进程与本源世界一样,是在南宋末期拐的弯。当时出了一位抵抗蒙古侵略的大英雄南宫棣,也就是本朝的开国帝王。根据现有资料分析,他应该是从近古的民国时代穿越而来,前世出身于名门世家或者是大军阀,祖籍山西北部,所以为自己打下的江山定名北晋。他才华横溢,壮怀激烈,手段非凡,逼着羸弱的南宋朝廷向他投降,南宋皇帝禅位于他,然后率领南方军民大举北伐,用了二十年时间驱逐鞑虏,还我河山。他写的诗词都不是抄袭,而是他原创,可见他才学极佳。他还带来了本源世界明朝以后的大量古籍,如《百草纲目》、《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等等。根据他的生平,可以肯定他穿越时没有类似随身空间的金手指,数十本古代典籍全凭他的个人记忆带来,基本无错漏,非常了不起。他并没有将历史改变得太快,譬如他仍然当了皇帝,而不是总统。立国后,他没有闭关锁国,不搞愚民政策,限制土地兼并,鼓励商业发展,奖赏技术革新,倡导文武平等,严厉惩处贪官,强调嫡庶分明,尊重家族传承……总之,他的一系列举措都收录在《太祖遗训》中,并在驾崩前留下遗诏,铸在镇国鼎上,立在奉先殿前。后世子孙只要不是太过不孝,跟着他的遗训走,这个国家就会越来越好。如今国祚二百九十七年,已经传了十三代皇帝,虽然夺嫡时险恶异常,有的皇帝也曾杀兄弑弟,陷伯害叔,不过登上皇位之后遵守《太祖遗训》,基本都算是明君。当中有一次遭遇北方蛮族猛烈入侵,一次遇藩王谋朝篡位,差点灭国,但都靠着太祖留下的后手拨乱反正,明君上位,再度中兴。到了现在,国家依然昌盛。这一代皇帝叫南宫骏,今年五十四岁……目前看来,他最爱的是元后所出的太子南宫律,既是嫡又是长,生得与他酷似,而且命格好,当年一出生,南宫律就被立为太子,第二年顺利登基。南宫骏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儿子,一心培养太子,可惜太子意外身亡,让他大病一场,差点去见祖宗。太子、太子妃和刚刚出生的大皇孙一起亡故,让南宫骏大开杀戒。那一年,宫里宫外死了上千人,无数人从各地被锁拿进京,菜市口血流成河,数万人被流放南方烟瘴之地或北方苦寒之处,好几个世家大族就此没落,数十家勋贵被夺爵毁券,闹得人心惶惶。先帝的那些嫔妃也全都迁出皇宫,移到清颐园,说是颐养天年,实则被严加看管,轻易见不到娘家人,更别说其他外人。直到今天,二皇子都快三十岁了,他仍然不肯立太子。嘿嘿,你看……”洛漓笑得有些诡异,“我觉得他有点像本源世界的那位明朝太祖朱元璋,太执着于嫡长,皇太子死了,就立皇太孙,其他儿子再怎么才华横溢,再怎么骁勇善战,他看都不看一眼。为了扶持柔弱单纯的皇太孙,他大杀功臣,简直趋于疯狂。如果这位南宫骏皇帝也是如此的心态,咱们倒可以试一试,去跟他说……” “不行。”苏东辰立刻否决,“现在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形势,因此什么都不能做。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哪能让你一下就分析出来?现在宜静不宜动,等我们认清形势,再图后续。” “也好。”洛漓便不再多说,看着小小的随身空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带回来那么多宝贝,让我看看有没有我可以用的。” “嗯,过两天吧。”苏东辰知道他想尽快建设空间,让空间升级,他自己也有这个愿望,当然会全力支持,“等空下来,我就让他们开了府里的所有库房,找些东西出来把玩一番。” 洛漓高兴得咯咯直笑,让苏东辰也很愉快,“你能感觉到我的搭档吗?” 洛漓收敛了笑容,有些不开心,“暂时还没有。” 苏东辰沉思了一会儿,推测可能要等到他找到第一个节点,才能找到燕离吧。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想,便继续自己的事情。 看过最近一个月的邸报和半官方的《民心旬刊》,对于皇帝的旨意、官员的升降调动和各地的天象、收成、灾情等等都分析了一番,他心里基本有了数。 别的不说,京师三大营和禁军统领都换了将,都是与三位皇子的势力不大沾边的人,要么是铁杆保皇党,要么是先太子派系,譬如先太子妃的娘家信国公府。 各种信息浩如烟海,苏东辰看得头疼,却又不能不看,更不能漏掉任何蛛丝马迹,这些都是找到第一个任务节点的重要依据。 他在藏书阁和书房忙碌,胡氏也忙得根本无暇注意他的举动。 苏东辰将自己的私产另行放置,按例应当交到公中的财物却跟着他们送到府中。胡氏派了心腹管事与沥泉、曾妈妈等人进行交割,直忙到掌灯时分才交接清楚。 胡氏看着进帐的大笔财物,心情激荡,一时都没顾得上过问那四个美婢的事。苏东辰父子三人的院子全都没用胡氏拨来的下人,就连粗使的洒扫婆子和小丫头子都是从南方带回来的,把三个院子防得水泼不进,什么信息也没漏出去。直到沥泉来要十几个丫鬟的卖身契,她才想起这件事。 胡氏这两年给苏南辰塞过不少房里人,十几个通房小妾的身契全都捏在胡氏手里。苏南辰是庶子,自然不敢明面上违抗胡氏,不能要来身契,也不愿碰那些女人,只能这么干养着,小小的院子闹得乌烟瘴气,他妻子几次险些滑胎,把他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苏东辰回来的第一天就派人将苏南辰院里的那些女人要走,说是“不能埋没她们,要给她们一份好前程”。那些美婢都是心大的,跟着世子爷自然比跟着庶出的二爷好上一万倍,于是都欢喜地收拾东西,迫不及待地跟着来接人的韦妈妈走了。 原本挤得满满当当闹得乌烟瘴气的院子彻底清净了。 冯氏喜极而泣,苏南辰的眼圈也红了。留下来的人大都是冯氏带来的陪房,在府中长期被压制,只能勉强护住冯氏和孩子,过得十分困苦。如今世子爷一回来,院里就拨开云雾见青天,让她们非常感激,也都坚定不移地站到了世子爷一边。 把这些依然都是处子的美婢接来后,问清楚名字,得知身契都在胡氏手里,沥泉就找到正院,找胡氏要这些丫鬟的身契。 胡氏很奇怪,“这些人……都是老二院里的吧?老大要去作什么?” 沥泉并不支吾搪塞,平心静气地禀报,“世子爷看这些丫头都在那儿搔首弄姿,闲得发慌,就找二爷要走了。二爷与世子爷兄弟情深,自然无有不从,就都送给了世子爷。这次回京,世子爷带了些亲兵,有不少人到了年纪却找不到合适的媳妇。世子爷爱兵如子,自然要为他们打算,正好手上有这么十几个没事可做的丫头,也都到配人的年纪了,就准备给她们一份好前程,嫁给那些亲兵为妻。将来那些亲兵积功升职,这些丫头就是官太太甚至将军夫人了,岂不比在咱们这里做个通房要强上百倍。既是嫁出去作正妻,自然要放了她们的身契,不能让世子爷的兵受委屈。” 胡氏气得面青唇白,手脚冰凉,“他……他怎么敢……” 沥泉依然恭谨地微笑,“这些亲兵对世子爷忠心耿耿,身家性命皆愿为世子爷抛却,世子爷帮他们娶一个可心的媳妇,或是赏一个貌美温柔的小妾,为他们留下香烟后代,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咱们安国公府,几代公爷都这么做过,夫人可以问问国公爷,便知端倪。想必国公爷也是很支持世子爷这么做的。” 胡氏恨得要命,一时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取出那些人的身契。 沥泉接过,确认无误,便躬身退后,恭恭敬敬地扬长而去。 当天夜里,胡氏便病了。 第17章 面圣(1) 苏东辰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十几年里,安国公府有两个当家人,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安国公主外,国公夫人主内,虽说安国公不大管事,但下人们也基本有这个概念。等到苏东辰一回来,顿时成为安国公府的中心与官职品级最高的主人,下人们一时都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办了。 即使是胡氏的心腹,以前惯常给人下马威,连出自辅国公府的二夫人都被他们下过脸子,可是,对于苏东辰带回来的哪怕一个粗使,他们都笑脸相迎,没谁敢仗腰子乱来。 苏东辰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国公夫人赏下来的通房和二爷院子里的通房丫鬟全都拉出去配人了,而国公夫人默认了,并且放了这些人的身契。这个消息就如旱天惊雷,震得那些下人更加不敢乱来,都怕被世子爷三下五除二就给料理了。 苏东辰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打了一趟拳,吃了几块点头,喝了一碗燕窝粥,便换上朝服,骑上马,向皇宫奔去。 今天没有大朝会,只有几位阁老、六部尚书和皇帝特别宣召的大臣会进宫面圣,在御书房商讨国事。 苏东辰一到就叫进,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他进去跪下行了礼,皇帝便笑道:“你是将军,食量大,在家只怕没吃什么吧?先去旁边用些早膳,回头朕再叫你过来。”看在御书房的重臣眼中,这恩典简直就是朝中头一份了。 “谢陛下。”苏东辰目不斜视,稳重地退出御书房,跟着太监去了偏殿。 很快,早膳就送来了,两种粥汤、四样点心、八道小菜,都很精致。苏东辰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食物都扫进肚中,然后再慢条斯理地品菜。他虽吃得快,偏偏又很优雅,让人很难把他与军中粗汉联系在一起。 皇帝处理完要紧国事,将十来位重臣打发走,听太监禀报了苏东辰的表现,不禁笑出声来,“宣他进来吧。”然后侧头对贴身侍候的总管太监安勤说,“历代安国公都生得一表人才,却都是武将,瞧着斯文雅致,骨子里却是粗人,说起来也妙得很。安国公世子瞧着比他爹、他爷爷还要俊雅斯文,打起仗来却强爷胜祖,据说在南方,那些倭寇、蛮夷、匪盗被他杀得闻风丧胆,军队里的那些官兵也被他操练得哭爹喊娘,私下里都叫他‘苏阎王’,真是难以想象。” 安勤笑着凑趣,“皇上给大人们赏膳是常有的事,那些大人守礼,都是浅尝辄止,少有像安国公世子这样,就像在自己家里一般,的确是个奇人。” “是啊。”皇帝有些感慨,“这样的臣子可不多,都说心底无私天地宽,可有几人能够做到?” 安勤小心地奉承着,“都说武将心眼子少,性情耿直,安国公世子瞧外表像是翩翩佳公子,打起仗来却十分勇猛,如今瞧他用膳的风格,倒是名副其实。” 皇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这老小子,打仗跟用膳有什么相干?” 安勤嘿嘿一笑,“奴婢拙口笨舌的……” 说话间,苏东辰进了御书房,行礼如仪,“谢皇上赏膳。” 皇帝的态度很温和,“赐座。” 苏东辰谢过,恭敬地坐了半边,腰身挺直,如松如柏。 皇帝打量了他半晌,“苏爱卿在路上发来的几本奏折朕都看过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派刺客大举袭击朝廷命官,还是带着千人队护卫的百战武将,实是胆大包天。如此势力,令人怵目惊心啊。” 苏东辰拱了拱手,“臣得皇上福泽庇佑,虽险死还生,终是性命无碍,却让敌人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可见天道匡扶正义,不会让奸邪得逞。”他故意说得半文不文,流露武将本色。 皇帝龙颜大悦,“是啊,天道匡扶正义,这个‘正’字便十分难得了。”皇帝是嫡皇子,承继大统,得位很正,一向对于“正统”就非常强调,如今诸子夺嫡,他更是常常隐晦地提起。 苏东辰心领神会,坚定地道:“臣谨记皇上教导,行事绝不敢有所偏颇。” “很好。”皇帝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随口问道,“听说安国公府四小姐定亲了?” 苏东辰微微一怔,“臣昨日回府,尚未听父亲提起。母亲只往臣的院子给了几个房里人,也没提过此事。臣实是不知,等回府后便询问一二。” “原来如此。”皇帝笑了。既是都不跟苏东辰提,要么是老安国公糊涂,对这桩婚事不重视,要么就是安国公夫人知道他会反对,因此有意无意地回避。无论哪种情况,都让皇帝比较放心。只要不是故意勾连,一些妇人的小心思,根本无足轻重。皇帝有些好奇地问,“听说你夫人已经去世十余年,你却至今未再娶,也没纳妾收通房。” “是。”苏东辰又拱了拱手,“臣正要请求皇上的恩典。臣还没进京城,就听到诸多消息,都是想要插手臣的亲事的。臣幼年丧母,父亲续弦,臣与弟弟妹妹颇吃了些苦头。如今臣有两子,不忍见幼子也像臣这般过得困苦艰难。那些小妾通房虽是玩物,就怕小人心大,暗中弄鬼,反生事端。臣妻便是亡于这类小人之手,臣不愿重蹈覆辙,再让臣之子也受到伤害。臣忙于军务,实在防不了那么多,只好索性不娶不纳,让后院干干净净。再说,臣之子即将长大成人,再过几年便可成家立业,届时,有儿媳妇打理中馈,臣再无隐忧,便会考虑续弦一事。还请皇上开恩,容臣自理亲事。” 皇帝对于这些日子来前朝后宫的暗流涌动心知肚明,见他完全不避讳提起与继母之间的龃龉,显是将自己真正当成了君父,一点也不欺瞒,对他的知情识趣颇为满意,于是笑道:“子嗣自是最为重要,有些奴才心大,刁顽欺主,千防万防也防不住,确实应当小心谨慎。你已有两个嫡子,不忙于续弦之事,倒也没什么。爱卿放心,朕许你自己作主婚事,不会给你赐婚。” 苏东辰喜形于色,起身跪下磕头,“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皇帝很高兴,这才转入正题,与他聊了聊南方形势,然后重点说明西山大营武备废驰,令人忧心,“爱卿入职后要迅速整军备武,以安朕心。” “臣遵旨。”苏东辰见皇帝已经吩咐完,这才起身告退。 出宫之后,他立刻去了兵部,交验官印文书,正式走马上任。 他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兵部清吏司的官员都没有怠慢,前面排队办事的几个军官也热情地让他先办。听那几个军官简明扼要地报了官职履历,他便明白了,这几个都是从东北调回来的中级将官,属于苏家军的嫡系,要往京城三大营安插。他很高兴,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才进去办事。 他心里有数,即便明面上这几位算是安国公府的人,可暗地里有没有什么猫腻,却是说不清的。他们或许是三位皇子派系的人,又或者是皇上的人。他不会完全信任他们,当然也要重用,不然岂不让苏家军的官兵们寒心。 办完入职手续,拿到新的官职印信,他便回了安国公府,先到泰昌院换了常服。 安国公府已经出嫁的三位姑奶奶早就到了,这时得到报信,就与姑爷一起带着孩子到了泰昌院,顿时欢声笑语不断。 大姑奶奶苏馨兰嫁给信国公世子常允达,现任刑部左侍郎,已有二子一女。二姑奶奶苏芷兰嫁回了母亲的娘家,夫婿是武阳李氏嫡支嫡脉的七公子李英,刚刚高中探花,现在翰林院做编修,已有两子。 两人年近而立,都是苏东辰的同母胞妹,看上去风姿绰约,精神奕奕,显然过得很不错。他们的婚事都是李氏去世前定下,两位夫婿都是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后来胡氏进门后想要动手脚搅黄婚事,不让苏东辰有那些实力不凡的姻亲,不过,老夫人和武阳李氏护着,让胡氏也没有办法做手脚。九年前,老夫人硬撑着等苏芷兰出嫁,又督着儿子和胡氏把苏南辰的婚事定下,这才放心地撒手西去。 如今,兄妹三人在分别十几年后终于团聚,苏馨兰和苏芷兰都很激动,又哭又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三姑奶奶苏蕙兰刚十七岁,看上去似乎比她两个姐姐还老。她是庶出,生母是老夫人所赐的刘姨娘。她被嫡母配给娘家侄儿胡胜,过得很苦,已经两次滑胎。今天虽然穿着盛装,衣裙首饰却都是前两年的样式,尽管用脂粉盖住腊黄的脸色,看上去却依然衰败羸弱,憔悴不堪。 胡胜也收拾过,但人的气质却是难以伪装的。苏东辰目光如炬,一眼扫过去,便看出此人酒色过度,纨绔油滑,十分糟糕。 苏东辰虽然远在南方,京城的消息却不断有人送来,自然知道胡氏对这个庶妹非常苛刻。 胡氏的娘家会宁伯府想要继续与国公府联姻,打算把女儿嫁给胡氏生的苏西辰,胡氏却不肯,定要给儿子娶高门贵女。会宁伯府又想为胡氏嫡亲大哥的嫡子胡胜求娶胡氏所出的女儿,胡氏却怎么也不肯,于是苏惠兰便被他们拉出来填了坑。 第18章 面圣(2) 胡胜才十三岁就有了通房,家中略有姿色的丫鬟媳妇子几乎被他淫遍,在外面包戏子,养粉头,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若不是想着要娶胡氏的亲生女儿,连庶子庶女都有一堆了。况且,会宁伯府早就败落了,全靠胡氏贪墨安国公府的财物,送回去养着他们。 胡氏不可能把亲生女儿嫁过去,却也不能不扶持娘家,于是就把刚刚及笄的庶女嫁过去,陪了大笔嫁妆,既得了优待庶女的好名声,又合情合理地送给娘家大笔财物。 苏惠兰在会宁伯府过得非常困苦,一过门就被婆婆收了嫁妆,带去的陪房丫鬟全被胡胜收了房。胡胜的小妾通房一大堆,根本没把她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里。婆婆也待她十分苛刻,怀孕了还要立规矩,生生地让她滑了第一胎。好不容易怀上第二胎,胡胜与几个通房鬼混,放浪形骸间冲撞到她,又让她小产了。若不是得知大哥即将回京,她早就不想活了。 苏东辰以前离得太远,鞭长莫及,本想派人回京警告胡家,又怕他们变本加历地折腾苏惠兰,只得暂且隐忍。此时看着满脸谄媚阿谀奉承的胡胜,他淡淡地笑了笑,“三妹夫不必多礼。” 苏馨兰夫妇和苏芷兰夫妇都看不上这个癞皮狗一样的东西,与他也无话可说,只与苏东辰相谈甚欢。两家的孩子都在,苏东辰一一看过,笑着夸奖一番,给了厚厚的见面礼。 一行人一起走进正院,到正房给安国公和国公夫人请安。 安国公拉着两个孙儿,笑眯眯地说:“都午时了,全家都在等你,赶紧摆饭吧。” 府里的孩子都在正房陪安国公夫妇说话,胡氏看见苏东辰,慈祥地笑道:“世子累了吧?用完午膳就赶紧歇歇。今儿三位姑奶奶和姑爷还有孩子们都来了,好好在府里玩一天,都是一家子骨肉,千万别拘礼。” “是。”苏东辰很有礼貌地微微欠身,温和地答应着,仿佛与她从来没有过矛盾冲突。 安国公府虽然是传承三百年的顶级勋贵,却代代皆为武将,因此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饭桌上很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国公已感微醺,轻松愉快地问道:“东辰,今儿进宫面圣,没甚大事吧。” “嗯,没什么大事。”苏东辰笑道,“皇上赏了早赐,又问了儿子一些家事,亲口许诺让儿子婚事自主,皇上不会赐婚,另外就是让儿子到西山大营后好好练兵,不负皇上的厚望。” “好好。”安国公拿起酒杯,笑容满面,“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婚事自然由你自己作主。等你看中了哪家姑娘,只管回来跟爹说,爹去给你提亲。” “谢谢爹。”苏东辰举起杯子,与父亲轻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我最近肯定公务繁忙,还要安排孟儿、仲儿读书习武的事,实在没空。亲事不急,等忙过这一阵再说。” “行,你看着办。”安国公嘿嘿直乐,“读书可进国子监,习武当入讲武堂,你当年也是讲武堂出来,参加武举,得了武状元。我看孟儿文武双全,倒是进哪一边都行,仲儿喜欢读书,就进国子监吧。”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让孟儿去讲武堂,仲儿到国子监。”苏东辰转头看了看两位妹夫,“允达的弟弟在讲武堂,舅舅家有几位表兄弟在国子监,孟儿和仲儿进去后也有人作伴,我倒是不担心。” 那位穿越而来的开国皇帝,对教育制度进行了改革,无论国子监还是讲武堂,都分成三级,童生以下在初级的萃华园,秀才在中级的金华园,举人在高级的清华园,就像他前世,那些名牌大学有附中,有附小。 苏东辰他们说的都是初级园,凡能通过考核并按时缴纳束脩的人都能进去读书。再往上,就必须有功名了。 听了苏东辰的话,常允达豪爽地一拍胸脯,“大舅兄放心。” 李英含蓄地笑道:“国子监中不但有我家的几位兄弟在读书,还有出自陇西李氏本家和八大嫡支家族的祖辈、叔伯辈、兄弟辈任教习,仲儿过去读书,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苏西辰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在国子监,也会照顾小侄儿。” 苏北辰更加欢快,“我在讲武堂,我也要照顾小侄儿。” 大人们都哈哈大笑,安国公高兴地一捋胡子,“别看西辰和北辰年纪小,可是很有长辈风范,不错,很不错。” 苏东辰赞许地给两个弟弟布了两筷子菜,苏钰孟和苏钰仲端起装果汁的杯子,敬了两位叔叔一杯,让两个小孩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顿饭其乐融融,孩子们吃饱后就下了桌子,跑出去玩耍。夫人和小姐们各自回院子,三位姑奶奶的院子仍然保留着,这时也各自回房歇息。男人们酒酣耳热,继续谈笑风生,直闹了一个多时辰才酒足饭饱,半醉半醒间,自有贴身长随和小厮扶回去。 午休毕,苏东辰把常允达和李英请到书房,大致问了问他们了解的朝中动向,将今日面圣的情况择其一二告知他们,最重要的是皇上强调的“正”,以及过问了安国公府四小姐的定亲事宜。 信国公府是先太子妃娘家,长房嫡支自然不会站在任何皇子一边,属于绝对的中立派,但是别房庶支就说不准了,常允达表示,回去后立刻细细清查,绝不放过一个胡乱站队的混蛋。 武阳李氏更是族人众多,在山东那边乃第一世家,虽然族规森严,可总有那么些纨绔子弟在外仗势欺人。李英表示回去后就会写信给族长,让他约束族人,清查甄别,不允许任何人暗中站队,给家族招祸。 至于联姻之事,这就没办法了。无论是常氏、李氏还是苏氏,嫡支、庶支、分支、旁支,族人极多,盘根错节,总有姻亲会联着那些皇子派系,不过,只要嫡脉主支坚定立场,拘着族人不要乱来,别让敌对势力钻空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皇帝还有三门草鞋亲,总不能把拐弯亲戚犯的错也算到他们身上来。 三个人谈了一个时辰正事便结束,到后院去,与亲人闲话家常。 苏馨兰、苏芷兰看到大哥身体健康,仕途顺利,儿子孝顺,惟一的瑕疵便是身边没有女人照顾,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便都放了心。只有苏惠兰嗫嚅着欲言又止,几度手指微颤,泪盈于睫。 有胡胜在,她什么都不敢说,害怕回去会挨揍。她已经被虐待怕了,如今越发怯懦,也越来越绝望。 苏东辰有所察觉,对她安抚地一笑,“三妹,我明天就要走马上任,五天后休沐,我就去看你。听说妹夫怜香惜玉,家中美婢美妾如云,愚兄也去见识见识。另外,你的嫁妆里有几样东西于我有用,回头我带些南边特有的好东西去跟你换。” 苏惠兰身子微震,心里一阵狂喜,已知大哥是要为自己撑腰。她信心大增,再也不似槁木死灰,振作起精神,温柔地笑道:“大哥要用,只管拿去便是,还换什么换?” 苏东辰宠溺地笑了笑,“那是你的嫁妆,除了你和你的亲生孩儿,谁都不能动,大哥怎么能白要?回头让人说我贪图妹妹嫁妆,岂不是脸面名声全都没了?” “正是。”苏馨兰和苏芷兰都明白了大哥的意图,于是在旁边添油加醋,努力劝说,“大哥带来不少好东西,也别说换不换的。大哥该给三妹的礼还是要给,至于那几样物件,大哥就按估价翻倍给银子便是。” “就是,不过几张银票的事,也值当大哥说得这般郑重。”李英温文儒雅地微笑,“三妹夫,你说是不是?” “我看也是这个理儿。”常允达一本正经,“不止三妹,便是馨兰和二妹的嫁妆里要有什么东西是大哥需要的,只管过去拿,什么钱不钱的,太俗了。” “规矩如此,怎么能乱来呢?”苏东辰温和地道,“出嫁的姑奶奶带走的嫁妆,就是姑奶奶的私产,即使我这个大哥有急用,也得按规矩来。” 苏馨兰立刻转了话风,笑吟吟地说:“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妹,反正你备好嫁妆单子,到时候大哥过去看,需要什么你就拿出来,至于估价什么的,那都容易,一下就办了。” 苏惠兰怯生生地点头,“好,我听大哥二姐的。” 胡胜屡次想插嘴,却怎么也插进去,一来二去,他们便将事情定下来。胡胜急得要命,却不知该如何拒绝苏东辰登门,一时愣在那里,满头大汗,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他根本不敢细问苏东辰想要哪几件东西。苏惠兰出嫁时,胡氏了公中好几个库房,将那些传承了三百年的好东西塞了不少进嫁妆,竟然满满当当地凑了九十台,只比嫡长女苏馨兰的九十六台少一点。这些嫁妆全是胡氏办的,安国公没怎么过问,苏东辰回来后要用什么东西,却发现在苏惠兰的嫁妆里,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如今嫁妆早就被他母亲拿走,大概都用了一半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很是惶恐,一时坐立不安,很快就起身告辞,带着苏惠兰急匆匆地回去了。 第19章 拨乱反正(1) 苏东辰安排好人手,确保两个儿子在府中绝对安全,然后就带着傅明翰和八大护卫、五百亲兵到西山大营,与前任领军将军进行交接。 这位将军属于二皇子派系,已经四十余岁,却从来没有经过实战考验,因此治军乏力,练兵无术,均是纸上谈兵之法。他想要在军中发展势力,拉拢中立军官加入二皇子阵营,对那些人就得采取怀柔政策,于是不按军规条例办事,使得军中拉帮结派,吃喝嫖赌盛行,武备废驰,战力极弱。若是皇帝真出了什么事,要他们进京勤王,只怕一个照面就是溃败。 苏东辰虽然瞧不起这种纸糊的将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傅明翰带着人与这位将军指定的人进行交接,武器装备和各种物资全部按账核算,清点实物,全员集合,按花名册点数,无假不到者全部记下。 交接事宜用了三天时间才完成,之前领军将军吃空额、喝兵血、贪污军饷、倒卖武器等事,苏东辰只写了密折奏报皇帝,却并没有明着提出,激化矛盾。他只要求账实相符,自己不为前任背黑锅。只要实物在,与账上的数目一致,便抬手放过。清查完武器装备和特效后,他下令封账清人,正式接管西山大营。 前任领军将军带着一干心腹离开后,他吩咐傅明翰找石匠雕刻的一块石碑被运过来,立在军营门前。 石碑高一丈二,宽七尺。朝里的一面,是临摹颜真卿的《裴将军诗》,“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将军临北荒,煊赫耀英材。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雪正崔嵬。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朝外的一面,用厚重的隶书刻着军规。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相传是商周时期姜子牙制定,一直流传后世,历朝历代几乎没有改变过。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此军规极为严厉,真正完全做到的并不多,在西山大营更是闻所未闻。这块色如青铜的石碑一立,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让那些惫懒成性的老兵痞都惊出一身白毛汗。他们迅速打听到,新来的领军将军出自武将世家安国公府,曾在南方统兵十余年,百战百胜,且治军极严,杀伐果决,不留情面,无论是敌人还是北晋官军,都称他“苏阎王”。没路子可走的官兵赶紧收敛起来,那些有门路的纷纷活动,想办法调走。 苏东辰立起石碑后,颁下军令,“全营放假两日,第三日准时点卯,有违犯军规者严惩不贷。”他大发慈悲,给他们两天时间调整心态,已是仁至义尽。如果到时候还有人想要找死,他也不介意让他们人头落地。 苏东辰留下傅明翰和五百亲兵在军营内值勤,然后回到京城,让沥泉和肖妈妈带着数十个精壮男仆和粗壮婆子以及伶牙俐齿的泼辣媳妇子,跟他一起去会宁伯府。 这几天,会宁伯府的人都愁死了,轮番来安国公府找胡氏商量。 按照规矩,每个出嫁姑娘的嫁妆单子都是一式三份,一份在婆家,一份在娘家,还有一份放在当地官府衙门,由地方官加盖印鉴后存档。如果是普通人,三瓜两枣几个枕头两床被子之类的嫁妆,根本不用上官府,可勋贵世族却肯定要上官府备案。安国公府历代姑奶奶出嫁,都是十里红妆,嫁妆单子也全部是按规矩来的。到了三小姐这里总不会有什么大变动,要省略这个重要的步骤,即使胡氏不愿意,总管也会去办,为避嫌疑,胡氏也不会提出不去官府存档。 有了官府的备案,就算婆家为了侵占媳妇嫁妆,伙同娘家人把两份嫁妆单子都涂改或是销毁,还有官府的一份可以调阅,因此会宁伯夫人和胡氏商量的也不是修改嫁妆单子,而是怎么补上嫁妆里的东西,先把苏东辰糊弄过去。 胡氏在苏惠兰的嫁妆里塞了太多颇有来历的珍贵物品,一时也不知哪几件是苏东辰想要的,也不敢拿着嫁妆单子去问安国公。当年备嫁妆的时候她就糊弄了安国公,这时怎么敢去提醒。 思来想去,她只好拿出私房银子借给会宁伯夫人,让她把那些早已送进当铺的东西都赎出来,会宁伯和胡胜父子为了讨好美人送出去的那些物件也都追回来。 会宁伯府闹得鸡飞狗跳,那些当掉的、送人的、变卖的好东西只弄回来一小部分,把他们愁得不行。时间太短,连找人做膺品都来不及。 这几天,会宁伯府一改往常,以前浸在苦水里的苏惠兰突然变成了祖宗。会宁伯夫人对她异常慈祥,不必立规矩,不再冷嘲热讽。胡胜对她百般讨好,把以前用在那些艳姬美妾俏丫鬟身上的手段都用在了她身上。以前各种龌龊的妯娌也都对她笑脸相迎,再不敢做脸色给她看。 苏惠兰的日子虽过得舒坦,心里却更觉心酸,看着胡胜就觉得恶心。大夫说过,她的身子亏得厉害,以后在子嗣上异常艰难。她才十七岁,感觉一辈子已经完了。以前她还想着生个儿子,以后就守着孩子过,也有个盼头,如今却万事皆休,因而这几天仍然消沉低落,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房里休息,晚上也不让胡胜夜宿,让他尽管去找那些侍妾通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尽管会宁伯夫人总会咬牙切齿,在背后骂苏惠兰不识抬举,可也明白,这两年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又怎么会不恨? 以前他们都没觉得苏东辰还会回来,包括胡氏,都觉得这个继子迟早会死在战场上,安国公府都是她儿子的,因此做起事来肆无忌惮,等到苏东辰奉旨回京,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却已措手不及。 到苏东辰登门拜访的这一天,会宁伯早就溜出去了,借口身子不适,带着几个娇媚的小妾躲到郊外的庄子上休养。胡胜也想溜,却被会宁伯夫人拦住了。这一家子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会宁伯夫人很爱儿子,要不然也不会把他纵容成烂泥一样的纨绔,可到了要紧关头,便是儿子也不比她自己重要。她留下儿子,就是想要他在前面挡住苏东辰的怒火,反正苏东辰是他的大舅子,说起来是一家人,苏东辰只是来给妹妹撑腰,最多教训他一顿,总不会打死他。 胡胜的兄弟姐妹都躲在各自的院子里,等着看他的热闹。苏惠兰带来的嫁妆被会宁伯夫妇和胡胜吃下去,到他们手上的不过是些零碎,他们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背黑锅。 苏东辰到达会宁伯府后,做足了姻亲的姿态,先向会宁伯夫人问了安,又与胡胜寒暄了几句,然后才请会宁伯夫人派人与沥泉和肖妈妈一起去查看三姑奶奶的嫁妆,取出那些对他有用的东西。 他坐在会宁伯夫人待客用的正院厅堂,微微含笑,风度翩翩,不疾不徐地报出许多,青铜鼎、麒麟炉、玉盆珊瑚摇钱树、成套玉磬天青瓷、春秋竹简、秦砖汉瓦、名人字画,等等等等,“这些只是我印象比较深的,还有不少,都在清单上,到时候肖妈妈找三姑奶奶陪嫁过来的管事妈妈对一对,尽快把东西都找出来。” 第20章 拨乱反正(2) 会宁伯夫人面如土色。 她现在坐着的这个厅里摆放的值钱的东西全是从苏惠兰的嫁妆里拿的,苏东辰却视而不见,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他报出来的东西全部是他们已经或卖或当或送人的贵重物品,价值何止万金。 苏东辰优雅地笑了笑,略事歉意地说:“这些东西虽然很珍贵,可咱们安国公府也不是没钱的主,不过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的玩意儿,而是都有来历的,纪念意义极大。安国公府代代相传,没人会拿这些珍贵物件当嫁妆,若是敢这么败家,以后到了地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可现在既然送出来了,自然是咱们府里的失误,所以我必须用银两买回或用其他同等价值的物件来换,总之不会让会宁伯府吃亏。” 会宁伯夫人心慌意乱,哑口无言,心里琢磨着,只怕这次胡氏也逃不了干系。 胡胜在一旁陪坐,脸色惨白,不断擦汗,只会说:“是,是。”他浑身软得像面条一般,如果不是勉强靠着椅背,只怕就溜到地上去了。 苏东辰坐得稳稳当当的,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这茶是贡茶,凭会宁伯府这种破落户哪里喝得上,都是胡氏给的,宫里时常给安国公赏下好茶来,大部分都是胡氏把着,除了安国公和他的儿女那里能分些,基本都是她自己享用,还有一部分就送到娘家来了。 苏东辰喝着茶,淡淡一笑,“这茶是进上的吧,咱们国公府里的少爷小姐都喝不上,会宁伯府还真是阔气。” 会宁伯夫人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这……这……是我们家伯爷的好友送了二两过来,平时我们也舍不得吃,今儿特意拿出来招待大舅爷的。” “哦,伯夫人有心了,多谢。”苏东辰颇有礼貌。 没过半个时辰,清点嫁妆的人就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苏惠兰。她给会宁伯夫人行了礼,然后再给苏东辰和胡胜行礼,接着坐到一旁,默不作声。 沥泉上前道:“世子爷,三姑奶奶的嫁妆已经清查完毕,少了一大半,世子爷清单上要的东西全都没了。” 苏东辰坐着没动,连脸上和蔼可亲的神情似乎都没变,可大家却都感到了一股寒意,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苏东辰转头看向胡胜,淡淡地道:“妹夫,这是怎么回事?” 胡胜颤了一下,支支吾吾,“那个……我不知道……我没拿……”苏东辰的目光无比深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让他浑身冒冷汗,头脑一片空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苏东辰看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会宁伯夫人,冷冷地问:“府里是夫人在主持中馈吧?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妹妹的嫁妆呢?” “这……这……”会宁伯夫人本就不是个有脑子的女人,又知道苏东辰很不简单,难以蒙骗,这时头脑一片混乱,嗫嚅半晌,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按照北晋律法,夫家人侵占媳妇私产,也是犯罪,轻者判数年劳役,重者会判流放,若是勋贵、世家、官员等,可按“八议”减刑,但名声也会坏了,谁还敢嫁女儿给会抢夺媳妇嫁妆的人家? 会宁伯府除了胡胜这个长房嫡长子外,三房共有十七个儿子,嫡子少庶子多,三房的当家主母都盘算着要娶嫁妆多的儿媳妇,到时候就有银子挥霍了,若是在胡胜这里就把名声坏了,以后再要哄人嫁进来就不容易了。 苏东辰的唇角微微一牵,“夫人是聪明人,没想着拿话哄我。此事大家心知肚明,东西已经没了,多说无益,现在就谈谈,这事应该怎么解决吧。” 会宁伯夫人如逢大赦,连忙点头,“是,是,您说。” 苏东辰转头看了沥泉一眼,“姑奶奶没了的嫁妆价值多少?” 沥泉心里有数,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那本嫁妆册子,与手中长长的清单对了对,又拿出一把小算盘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然后禀报,“当中有不少东西价值连城,而且是有千年历史的古董,很难计算,得请当铺有经验的老供奉才行。小人粗略估算了一下,姑奶奶丢失的东西价值不低于十五万两银子。” “嗯,十五万两。”苏东辰沉吟道,“典当行有句行话,‘旧衣半价,贼货三分。’那贼人偷了东西出去卖,顶多卖到三成价,大概有四、五万两银子,也算是一笔横财了。” “正是。”沥泉躬了躬身,“这些东西都很打眼,绝非等闲,只要去找城中各家当铺一打听,就知道去当的人是什么样的。” “不要。”会宁伯夫人失声阻止,随即面色惨白,惊恐不安地看着苏东辰。 听说这个人在南方有个外号叫“苏阎王”,果然是个凶残的人。 苏东辰看着会宁伯夫人一笑,“既然夫人不愿意,让我也可以不去探查。此事大家心照不宣,就不必撕破脸皮了。想要我放过会宁伯府,你们就必须做到我的要求。” 会宁伯夫人一愣,连忙点头,“您说。” 苏东辰一挥手,沥泉和肖妈妈就带着大批下人出去了。会宁伯夫人也连忙摆手,让身边的心腹妈妈带着丫鬟们出去。 屋里只剩下苏东辰、会宁伯夫人、胡胜和苏惠兰,苏东辰好整以暇地说:“我妹妹虽是庶出,她的生母姨娘却是我母亲看重的大丫鬟,因此我母亲很喜欢她。她是国公府贵女,金枝玉叶,下嫁到你们会宁伯府,还带来大笔嫁妆,按理说你们把她当菩萨供着都是应当应份的,可现在呢?哼,欺我国公府无人吗?”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看得会宁伯夫人和胡胜瑟瑟发抖。不等他们辩解,苏东辰接着说:“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和离,要么由我妹妹主持中馈,伯府产业全部交到她手里,由她掌管。她的嫁妆,你们一分不少地给我还回来,没有实物,就陪十五万两银子,若此时拿不出,就写欠条。三妹,你是怎么想的?” 苏惠兰很激动,这时听他一问,就冲动地说:“我要和离。” 胡胜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不行,我不和离。” 苏东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这个垃圾,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就凭你这种贪花好色、龌龊肮脏的破落户,能娶到我们安国公府的小姐,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不知道珍惜,竟然敢虐待我妹妹,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偷媳妇的嫁妆出去包粉头,玩戏子,你他娘的还真以为咱们国公府稀罕你这种色鬼蠢货。我告诉你,和离不和离都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只有我妹妹有资格做这个决定。她若是想和离,你就立刻写和离书,她要是不想和离,你就好好侍候着,府里的公中产业和你的私产全都交给她。还有你身边那些个不知尊卑没有廉耻的东西,把身契都交给我,人我也带走。你以后要是再敢碰别的女人,碰一次我打折你一条腿,碰两次打折两条腿,碰三次就打折你三条腿,哼。” 他越说越狠,会宁伯夫人和胡胜都吓得哭出来,歇斯底里地对苏惠兰哀求,说得最多的就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有“想想安国公府的脸面,你妹妹以后还要嫁人的”。 “住口,这些不需要你们操心。”苏东辰冷笑,然后看向苏惠兰,神情变得柔和,“三妹,你不要管别的,只按你的心意来决定,一切都有大哥在。便是你和离了,哥哥也能给你找个好夫婿,比这个混蛋好上一千倍。” 苏惠兰虽然看着胡胜就恶心,可无论和离或休弃或义绝,总归都是女方要被人议论纷纷。便是未嫁的姑娘退了婚,都要带累整个家里的女孩子,更别说出嫁了又和离。现下安国公府还有几个女孩未婚,胡氏亲生的女儿已经定亲,倒是影响不大,只那些庶女会更加艰难。她本就是心软的人,思前想后,便决定忍下来,有大哥镇着,会宁伯府全家再也不敢像以前那么对她。 她拿定主意,抬头看向苏东辰,认真地说:“大哥,我想……如果他们都改了,可以再看看,若是还过不好,我就和离。我……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请大哥给我几个,好协助我管家和打理嫁妆。当初的陪嫁丫鬟、管事妈妈和陪房都是……吃里扒外,刁钻欺主,我也用不起,还请大哥都带走吧。我原来的丫鬟金珠被他们硬配给了这府里的一个年老门房,这两年挨打受气,吃了很多苦。我想要作主让两人和离了,金珠回来做我身边的管事娘子……”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要得力且忠心的人,看样子确实是想留下,并执掌伯府中馈。 “行。”苏东辰一口答应。只要她立得起来,日子都是过出来的,便是胡胜这种癞皮狗也能调教得像个人样。 第21章 感应(1) 很快,事情就办妥。 苏东辰写了一张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会宁伯夫人和胡胜一起在上面签名,盖上印鉴。有了这张欠条,苏东辰就捏着会宁伯府的命脉,还不还钱是另一回事,起码他们再不敢随意虐待苏惠兰。 原本放在会宁伯夫人私库的那些嫁妆全部搬到苏惠兰的院子里,库房重新换了锁,钥匙交给了苏惠兰。沥泉带人查遍全府,从许多房间里拿回原属苏惠兰嫁妆的古董、摆件、首饰、字画等等,都送进苏惠兰的私库。 肖妈妈留下帮衬个把月,教苏惠兰怎么主持中馈并打理伯府产业和嫁妆。按照苏东辰的吩咐,韦妈妈特意调理好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都过来给苏惠兰磕头认了主,以后就在她身边侍候。沥泉在安国公府挑了几家陪房,这次也一并带来了,到时候肖妈妈会给他们安排差事。 以前胡氏安排的所有陪嫁之人全部被拖出来,按到地上,一人打了三十板,然后押到苏东辰名下的庄子里,从此圈在里面干活。 那么多人同时挨打,惨叫哀求哭嚎声响得半个伯爵府都听见了。会宁伯夫人承受不住,终于晕了过去。胡胜也吓得半昏迷,却被苏东辰的人用凉水泼醒。苏东辰让这对母子身边服侍的人找大夫来诊治,丝毫也没觉得自己在越俎代庖。 等到该弄走的人都拉出去了,留下的人也到位了,苏东辰才慢悠悠地去了苏惠兰的院子。里外瞧了瞧,确认该料理的都办了,他便笑着让苏惠兰打开私库,进去查看她的嫁妆。 剩下的好东西不多了,却仍然价值数万两银子,再把陪嫁的三个富饶的大庄子和城中心闹市区的五间铺子要回来,只要换上得力的管事和掌柜,经营得当,每年的收益起码有两、三万两银子,足够他们丰衣足食。 “你既然成为当家人了,全家人的衣食住行都要你料理,该给的份例都不必吝啬,节日打赏也尽可大方些,这样才能收拢人心。但是,想要出去花天酒地,或是在家里挥霍无度,你却万万不可纵容。”苏东辰对苏惠兰叮嘱着,“你性子温顺,如果嫁到好人家,自然可以万事不争,可现在落到这个烂泥塘,你就只能努力把污水排净,栽上花草树木,让它变成适合生活的好地方。总之,你要切记,既然这府里无人靠得住,你就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嫁妆,还要好好经营,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一份家业。我已派人查过胡胜,他虽然乱来,好在还算健康,你好好拘着他,把身子养好,就要几个孩儿。丈夫不可靠,以后有子女帮你,也是好的。” 苏惠兰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是,我都听大哥的。” 说着话,他们走进了库房。苏东辰环视左右,忽然心里一动,似乎感应到什么,于是缓缓前行,判断着自己要的东西在哪里。 每个时空特警都有着超常的感知力,这种感知力神秘莫测,科学家和玄学家都无法解释。特警们执行任务,到异时空去纠正历史进程,就必须找到与任务有关的关键节点。一般来说,特警到达一个世界,十天左右就能模糊感知到这个节点的大致方位,一旦找到,就能发现突破口,否则就不知道要耗多长时间才会有头绪。 苏东辰在回京的路上耽搁了半个多月,只感应到任务节点与军事无关,倒是与宫斗、宅斗有关。回京后,进入安国公府,他的感应更加明确了一些,节点与安国公府有关。等到看见苏惠兰和胡胜,感应更加清晰,节点与这两人有关。稍加推测,他就认为那个节点定是嫁妆中的物件。因此,他才会急着到会宁伯府为苏惠兰撑腰,顺便以此为借口,将胡氏手上的权力夺过来,完全掌控安国公府。 胡氏有心计,也能豁出去,譬如当年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引诱安国公,最后成功当上了国公夫人。但她生长于败落的会宁伯府,终究格局太小,满眼看着的都是那点蝇头小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他必须把她拘在府里,不能再让她当这个家了。 安国公府不能毁在她手上。 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顺着感应走,终于看到了一个檀木盒子。他顺手拿过来,打开来看了看,便确定就是这个东西,于是递给后面跟着的沥泉,“先拿着,等会儿总算。” 为免别人怀疑,混淆视听,他又拿了一些随身空间目前最需要的富含灵气的各种宝石和玉器、蕴含神秘力量的青铜器、生机盎然的木器。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珍品,有的看着却比较寻常。就算有人查他,知道他拿的这些东西,也猜不出他的用意。 要拿走的物件总共有百余件,苏东辰按照市值,给苏惠兰送来了十套精美绝伦的头面首饰、上好的几十匹绫罗绸缎、一盒子滚圆大珍珠,都是从南方带来,也正是她眼前急需的,另外还有京城里的一套三进宅子,若她以后想要出府透口气,也有地方去,另外再给她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压箱底,这就像是雪中送炭,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他们按规矩写好部分嫁妆置换文书,签章用印,还要送到官府备案,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 苏东辰安排到会宁伯府的陪房有一半是退下来的老兵及其家属,忠心,能吃苦,肯干活,虽已退伍多年,身手却比普通的下人要好得多,另外一半是长期在安国公府坐冷板凳,让胡氏不喜的那些家生子。安国公府传承三百年,府中奴仆父生子,子生孙,越来越多,能分些出来,也减轻些负担,那些奴仆也有个奔头。 肖妈妈带出来的两个管事妈妈和沥泉选的两个外院管事都精明强干,会宁伯夫人安排的内外院管事也都比较容易收买,基本上没有后患。跟在苏惠兰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有两个是武婢,等闲三五个壮汉不能近身,另外两个懂医术、会算账、精女红、善烹饪,能帮她很大的忙。 这些人都知道,以国公府世子爷对三姑奶奶的看重,一旦三姑奶奶生下儿子,就必是世子,以后肯定会继承伯爵府。别看这座伯府现在穷困潦倒,后辈纨绔不争气,只要有未来的安国公扶持着,富裕兴旺指日可待。届时,他们这些在艰难时候一心为三姑奶奶尽忠的人必定会有好前程。 苏东辰看着带来的人各安其职,渐有章法,便对诚惶诚恐的胡胜说:“你是想做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是当个真正的男人,自己选。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什么时候我妹妹生下嫡子,什么时候你就可以当上会宁伯世子。” “当真?”胡胜顿时精神大振,连声说,“大哥放心,我定痛改前非,好好跟惠兰过日子。她把身子调养好,咱们就生儿子。” 勋贵世家袭爵,并不是那么顺当,首先要嫡出,然后必须参加考核,能通过才能拿到世子的位置,以后袭爵时还要再考一次,合格后才能得到祖宗传下的爵位,如果三次不过,就只能降级袭爵甚至夺爵。会宁伯曾经几次上折,想要立胡胜为世子,可他参与考核时差得太远,已被皇上数次下旨申斥。会宁伯都不敢再上折,就怕皇帝一怒之下会夺了他们的爵位。 如今有了苏东辰的保证,胡胜忧虑尽去,只觉神清气爽。以他多年纨绔的经验,苏东辰是一条非常粗壮的金大腿,必须毫不犹豫地抱住。从此以后,他一心都在巴结讨好妻子,便是溺爱他的母亲都退了一箭之地,偷鸡摸狗的事虽然仍是免不了,却再不敢像以前那般放肆猖狂。 至于那些从会宁伯府带走的贱妾、通房、不安分的丫鬟,都会配给从苏东辰的军队里退下来的老弱残兵以及丧妻的鳏夫。这部分兵卒因自身条件太差,不大容易找到良家女子为妻,而会宁伯府出来的这些女人虽然已经是残花败柳,又是奴籍,到底年轻漂亮,两下里正好合适。她们先去作妾,若是表现良好,真心愿意跟丈夫过日子,便可除了奴籍,扶正为妻。 以前在南方,他就办过很多次这样的事,大都皆大欢喜。古代女子地位低下,谋生能力比较弱,所以很多女人一旦跟了男人生活,即使有些不满意,也多半会忍下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就彻底安心了。再说那些能从战场上活着退伍的老兵,大部分都很珍惜安定的生活,对妻子都很体贴。久而久之,夫妻俩也就一条心了。 当然,逃妻不是没有,不过苏东辰都会通知官府通缉,抓回来先痛打一顿,然后给一封休书,送到田庄去干粗活。虽然不像别的大户人家那么狠,会把逃奴卖到青楼、矿区或是军中做妓,但圈禁在偏僻农庄里干活干到死,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苏东辰从来不怕这些女子会不安于室,委屈了自己手下的兵,要是连几个弱女子都治不了,那也枉称苏家军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看着事情都妥当之后,苏东辰又给苏惠兰交代了一番,吩咐她如有难处,尽管派人回娘家送信,必然有人给她撑腰。 苏惠兰一直激动得抹眼泪,并执意将苏东辰送出府门,看着他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去。 胡胜殷勤地扶着她回府,口口声声“夫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巨变。 一日之间,她的人生天翻地覆,仿佛从地狱来到天堂。她对这个大哥充满感激,若是将来有什么事用得着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22章 感应(2) 苏东辰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拿出那个紫檀木盒,打开盖子,看着里面的一枚玉佩。 紫玉雕刻,玲珑剔透,一面是麒麟吐瑞,一面是凤凰起舞,虽说非常珍贵,却也并不是特别罕见。 他握着这块玉,细细地琢磨。可以确定,玉佩与燕离有关,但是信息仍然非常少,是雕刻这块玉佩的工匠还是卖出这块玉佩的掌柜?是与这块玉佩的来历有关还是它另有故事?想了一会儿,他仍然不明所以,便把玉佩送入空间,“杜漓,你帮我分析一下。” “好哒。”小胖子很欢快,捧着这块玉佩就进入空间深处。 苏东辰靠着厢壁,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回府后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杜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父亲,这块玉佩似与荥阳郑氏有关,也就是元后娘家,先太子的外祖家。” “哦?”苏东辰略感意外。 自元后薨逝,荥阳郑氏全力支持太子。后太子全家意外横死,荥阳郑氏所有在京赋闲的族人立刻离京,退守族地,只余在朝为官者,十几年来保持中立,只理政事,从来不问立储及后宫诸事,反而让皇帝信任有加。 皇帝一直表现出对早逝的元后和太子颇为思念,于八年前下旨,召元后的继母所出嫡幼女入宫,封为德妃,位份仅次于皇后。她入宫时,皇帝年逾不惑,宫中已有数年不再有新生儿降生,可她进宫后不久便怀孕,生下一个酷肖元后的小公主。皇帝老来得女,欣喜若狂,认为小公主是元后转世,对她倍加宠爱,一生下来就赐予封号“静敏”,一切份例皆比照嫡出的一品公主。 在后宫,德妃一直荣宠不衰,皇帝也是真心宠溺静敏公主。在前朝,出自荥阳郑氏的官员身居高位,深受信任。如此种种,都说明荥阳郑氏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极重。而太子已逝十余年,他们早已没有可支持之人,那么,他们现在倾向于哪位皇子,那位皇子便有很大的把握坐上至尊之位。这几年,拉拢荥阳郑氏的各种动作多得数不胜数,但郑氏始终保持中立,从不动摇。 苏东辰想到这儿,便有所决断,“找个机会,我要见见内阁首辅郑义成,但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郑义成是当世大儒,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同时还是元后的亲生父亲,先太子的外祖父。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拉拢他,实在拉拢不了就在朝上明里暗里逼他在立储之事上表态,他都闭口不言,死硬得很。那些人虽然恼羞成怒,只是一想到他的亲外孙皇太子殿下当年死得那么惨,就不敢把他逼得太狠,都怕他一发狠,反而坑了自己的势力以及效忠的皇子。 这让皇帝很是喜闻乐见。 荥阳郑氏从东汉末年到如今,传承千余年,历朝历代都出过重臣,为宰相者就有数十人,曾经有过公、侯、伯等爵位好几个,六部尚书、封疆大吏更有无数。总的来说,荥阳郑氏出的大都是大儒文臣名流清贵,与武将世家很少来往。自古文武殊途,若是他这个统领西山大营的将军与内阁首辅有来往,让皇帝以为他们已经勾连在一起,那安国公府和荥阳郑氏就会有大危险。 苏东辰收起玉佩,继续闭目养神。他刚回京城,要办的事很多,见郑义成得找机会,不能心急。 他们出去时浩浩荡荡,回来时人少了一大半。从会宁伯府带出来的刁奴和那些小妾通房全都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关着,回头再由沥泉去料理。 苏东辰带着几个随从进了府,沐浴更衣后,派人将苏惠兰的嫁妆册子送到安国公手上。送东西去的人是家生子,叫虎头,生得虎背熊腰,面相憨厚老实,其实满肚子心眼,这时憨憨地对安国公说:“公爷,世子爷请您仔细看看三姑奶奶的嫁妆单子,另外把府里所有库房的钥匙给他用用。世子爷要找些东西,必须亲自去看才知道好不好使。” “嫁妆单子?”安国公疑惑地瞧了瞧放到面前的那本册子,“有什么问题吗?” “上面有许多是有来历的老物件儿,代代相传……世子爷说,这些物件儿照理说是不能陪嫁出去的。况且,三姑奶奶一过门,嫁妆就被会宁伯夫人收了。这才短短两年的时光,嫁妆就没了一半,不是被变卖就是送进了当铺,或是被送出去讨好别人,如今已是找不到,也就收不回来了。”虎头躬了躬身,“世子爷的意思,国公夫人仍然管着内院,每月由外院账房拨银子过来,由国公夫人安排内院诸事。外院几位爷的院子以及回事处、账房、府库和外头的产业都交给世子爷管着,这也是为公爷分忧,尽一分孝心。” 安国公听到这儿,已是心里有数。他知道胡氏有私心,不过贪她年轻貌美,风情万种,就总是宽松了些,并没有太过管束。但是归根结底,安国公府以后都是长子的,他想要管着,不让胡氏都搬回娘家,也是应有之议。胡氏每年都会往自己的私房里扒拉三、五万两银子,年成好的话,她放开手划拉,十万八万也是有的,十几年下来,也该捞够了,不能再放纵了。 他想了一下便点头道:“好,就按你们世子爷说的办。至于府库钥匙,你让他亲自来,我会交到他手上。” “是。”虎头恭恭敬敬地退出去,迅速去泰昌院禀报。 苏东辰已经沐浴过,用干布擦过的头发仍然湿漉漉的。他身穿常服,斜倚着罗汉榻,看着暗卫传来的由傅明翰整理过的京城内外重要消息,其中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安远侯府嫡次子晏斐早年间离年出走,浪迹江湖十二年,如今回来了。 安远侯晏真先后娶过四位夫人。元配出自荥阳郑氏,与元后是堂姐妹,身体虚弱,却强行怀孕产子,不久就病故,生下的世子晏斓也体弱多病。安远侯守完妻孝,续娶了舅家的表妹小陈氏,小陈氏急于生下儿子好抢爵位,两年连着生了两个女儿,身体衰败而亡。安远侯再守妻孝,然后娶了好友临终前托付的妹妹姚氏,姚氏生下晏斐,七年后病逝。虽有了“克妻”的名头,安远侯却在半年后就娶了姨母家的表妹吴氏,吴氏进门七个月就“早产”,生下一个足月的健壮女儿,六年后再生一子晏忞。不久,传出晏斐忤逆不孝的名声,据说安远侯气得数次亲自动板子教训儿子,几乎把天资聪颖的晏斐打死。晏斐少年时就传出贪花好色的名声,亲事一直没定下来。直到他十八岁,吴氏才为他定了亲事,女方是吴氏的娘家侄女,小门小户出身,大字不识一个,据说相貌普通,性情泼辣,在亲事上偏偏挑剔得很,高不成,低不就,直到拖成了老姑娘,这才勉强下嫁,心里根本看不起这位侯门嫡出少爷。晏斐也不是泥捏的,二话没说,就在母亲陪房的帮助下离家出走,十二年杳无音信,让吴氏大失颜面。 如今,晏斐一露面就参加了直隶乡试并高中解元,可谓石破天惊,衣锦还乡。 很快,他的经历就被人透露出来。据说他在南方拜师名士凌逋,苦读九年,并借籍在南方参加科举,考中秀才后奉师命出外游历,三年始归,遂回原籍参加秋闱,一举成名。 据前几天安远侯府传出的消息,安远侯病重,安远侯世子病危,不过都还没有咽气。安远侯夫人一直在催着时常昏迷的安远侯写折子,以世子身染恶疾为由,请废晏斓的世子位,同时请封嫡幼子晏忞为世子。 此事被安远侯府下人不慎传了出来,立刻引起轰动,不少世家大族和勋贵家的老人嗟叹。当年第一代安远侯何等足智多谋,何等英明果断,认准皇子,果断站队,九死一生,终得从龙之功。接着就是藩王作战,他统领户部,运筹帷幄,源源不断地保证了前方军队的粮草军备,在平乱之役中立下大功,获封侯爵,可袭十代,为子孙奠定兴旺发达的坚实基础。可惜,传承五代之后,上一代和这一代安远侯就不怎么样了,做事办差倒还精明,在女人上头却十分糊涂,再加上有个奇葩的老安远侯夫人,搅得后院一塌糊涂,眼看好好的侯府就这么败落下来,实在可惜。 现任安远侯夫人可没觉得自己家就要败了。她谋划了很多年,几乎把所有庶子都养废了,也成功逼走了健康聪慧的嫡子晏斐,可世子晏斓有外家荥阳郑氏护着,让她几次下黑手都没有成功。现在晏斐又衣锦荣归,且携妻带子,成家立业,让她的盘算更加渺茫。多年筹谋,手上沾满鲜血,如今功亏一篑,她又怎么能甘心? 晏斐的生母很可能死于吴氏之手,晏斐又被她逼得几乎亡命天涯,如今回来,他怎么可能不报仇? 安远侯还有四个兄弟,现在都住在侯府中。四房弟弟都很敬重大哥,却对吴氏并不信服。那些妯娌更是对她不齿,婚前与男人私通,未婚先孕,带着肚子进门,还有何脸面做侯夫人? 安远侯府现在乱成一团,京城有不少人都在看好戏,还有人已经盘算着将晏斐拉拢过来。 苏东辰看着晏斐的生平,对他大感兴趣。他们连身世都差不多,都是勋贵之家的嫡子,都是少年丧母,都有个极品后娘,都在刚刚成年时就离家千里,十余年才回京。 想了想,他在脑海里问:“杜漓,你现在能联络到燕离的空间之灵吗?” 杜漓很兴奋,“暂时联络不上。我对他的感应不是很清楚,只是能感觉到他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应该是正在往京城来。” “太好了。”苏东辰大喜,忍不住站起来,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却仍然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于是拉开房门站出去,沐浴着微凉的秋风,笑着看向火红的夕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道,“阿离,你来了吗?” 第23章 见面(1) 安国公拿着苏惠兰的嫁妆册子找到胡氏,将她骂得狗血淋头,随即夺了她手上的大部分权柄,收回府库钥匙、公中产业和外院掌事权。 他是粗人,打小不爱读书,长大之后一听庶务就头疼,因此娶了媳妇就把这些东西往她那儿一推,由她去管。前头的李氏管得甚好,让他很轻松。后头的胡氏表面看起来也管得不错,谁知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完全靠不住。 他并不是纨绔败家子,也曾在北方苦寒之地浴血奋战二十余年,用生命和鲜血为祖辈留下的基业添砖加瓦,自然懂得珍惜。可现在胡氏却在拆台,让他将来归天了都得被祖宗骂,这就让他不能忍了。既然长子已经归来,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担当,有气魄,他非常高兴,毫不犹豫地把这些东西交给长子,然后就只管含饴弄孙了,顺便还按照儿子的要求,把两个嫡出幼子也拘在外院,除了去书院读书,平时都由他教导武艺和兵法,免得长于妇人之手,把他的宝贝儿子给毁了。 胡氏出尽百宝,嘘寒问暖,哭泣诉说,柔弱温婉,风情万种,屡屡暗示苏东辰居心叵测,叹息后母难当。安国公却再也不吃这一套,坚定地将国公府家业全部交给长子掌管,白天教养儿孙或去老友家中拜访,晚上歇在新纳的姨娘屋里,铁了心要给胡氏一个深刻的教训。 胡氏又气又恨又心痛,吐了三回血,晕了七、八回,一时却无计可施。 安国公府的库房明面上共有五个,暗地里有七个。胡氏知道的只有明面上的,有钥匙的也只有两个。所有暗库都只有历任安国公或成年后的安国公世子知道其位置,也必须由他们亲自掌管钥匙。这是祖宗家法,除非有意外情况,不能违背。 这两个库房都很大,里面的东西足以让胡氏眼花缭乱,盘算着怎么往自己怀里和娘家搂,对于另外三个府库倒没有轻动。她一心想着怎么让自己儿子将来袭爵,让这府里的一切家当都是她的,所以她现在也不是很心急。 现在,府库钥匙全部移交给了苏东辰,连以前由她打理的国公府产业也要交出来,由苏东辰掌管。以前胡氏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始终是她的,以后是她儿子的,因此并没有精心把账抹平,现在只要一盘账,她贪墨公中财物的事情就必然暴露。这让她又气又惊又慌又怕,对于苏东辰的极度惊恐与对爵位和家业的极度渴望叠加起来,让她有些疯魔,心里陡然生出浓烈的杀机。 她不但要苏东辰死,还要他的两个小崽子一起死。 就在她谋划着怎么下手时,苏东辰已经出府,等在城门附近的茶楼里。这间茶楼是傅明翰的产业,一是挣点银子,二是打探京城消息,三是往来人手的落脚处。掌柜是傅明翰的心腹,对苏东辰自然极力讨好巴结,给安排了最好的雅间。 苏东辰抽空去过放置自己私财的宅院,把南方带回来的东西都看了一遍,筛选出有用的一大堆珍品,连同从苏惠兰的嫁妆里拿出来的那些东西,一起送进空间。洛漓会汲取里面蕴含的特殊能量,如各种宝石中的灵气、青铜器中的元气、木器中的生气、象牙和鹿茸中的精气,等等。这些东西中的能量取出以后,外观并不会改变,还可以继续佩戴、摆放、装饰或是送礼。这个时空不是修真的世界也不是现代科技时代,基本没人能认出里面有能量,更不可能取出,而他也没有破坏这些东西的外观,没有损坏它们在这个时空的价值,因此就没有违背工作守则。 吸收完上千件珍品中的能量,又把人参、灵芝、雪莲、虫草等十几种名贵药材种进地里,随身空间就顺利连升两级,洛漓高兴得直打滚,让苏东辰也很开心。 现在,地图功能终于全面开启。安国公府历代子弟都是军中名将,率军东征西讨,留下很多军事地图,回来后副本献给皇帝,原本收进藏书阁秘库。洛漓扫描后根据历史变迁的资料进行重新组合,形成了大致完整的北晋皇朝及周边地区地图。 北晋的开国皇帝一直致力于民族大融合,将北、西、南的大片国土和上百个民族都收入版图。当然,城乡差距、贫富差距是很难消除的,尊卑上下更是礼教严格规定的,因此,边关苦寒之地和少数民族地区常常出现战事。 现在,北晋皇朝称为蛮族的那些人也不再是历史上的突厥、女真、蒙古、瓦刺、鞑靼、高丽等等,而是来自更北更西的哥萨克和波斯。南方的夷狄也不是指藏羌苗壮等族,而是更南方的掸人、骠人、孟人、竂人、京人、克耶、高棉、阿拉干等等。历史上的西域戎狄、北蛮、南夷现在全都是北晋皇朝子民。虽然内部的民族矛盾并未全部消弭,但是只要遇上外敌入侵,边关军民不分民族,全都一致对外,全力抗敌。北晋皇朝的疆域空前广阔,东起鲸海,西抵天山西麓和巴尔喀什湖,北包贝加尔湖,南至暹罗,国土面积一千七百万平方公里,是迄今为止疆域最辽阔的王朝,也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帝国。 本源世界的元朝毁于忽必烈驾崩后频繁更替的那些皇帝的贪欲与无能,还有无数野心家的私心与图谋。北晋皇朝只要在每代皇帝交替时不出大乱子,恪守祖训,就不会走上末路,仍然能继续繁荣昌盛下去。 历代藩王的封地大部分都在北部和西边边疆,一是便于管理,二是让他们抵御境外的敌人,守护边疆。在他们的经营下,这些边关苦寒之地已渐渐变得繁荣,被称为“塞上江南”、“塞上明珠”的地方都好几处。 这就像双刃剑,藩王守护了边关,却也壮大了自己的实力。三百年来,藩王谋反或企图谋反的事件不下十起,虽然全部被镇压下去,也足让帝王警惕。但国土太大,若是撤藩,要全部管理起来又实在有些困难,因此目前仍然保持着亲王成年后就藩的传统,只是暗中盯着藩王的力量越发增强,而且全部直属于皇帝。 “锦衣卫。”苏东辰轻笑,“这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部门,后世有无数文艺作品都在描写他们。神秘而强大,黑暗而残酷,敌人闻之色变,好人畏惧如虎,有时是皇帝手中的刀,有时竟然会被太监所用,非常有意思。” 洛漓很开心,“是啊,是啊,可惜你不能去锦衣卫当官,就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情况了。” 苏东辰微微摇头,“那种地方……太累了,还是算了吧。” 洛漓嘟嘴,“可是我喜欢。” 苏东辰忍俊不禁,“我已经叫沥泉把国公府所有下人调查清楚,回头就把资料给你。你帮我分析分析,找出别人安的钉子、吃里扒外的叛徒、欺上瞒下的刁奴。我既然掌管了国公府,就要把人好好清理一番。” 洛漓大喜,“太好了,谢谢父亲。” 他是新生的空间之灵,虽然也上过主脑特别开辟的空间之灵论坛,看那些老人的经验,但毕竟是纸上谈兵,并没有实际操作经验,这是第一次与苏东辰并肩作战。他完成任务越多,得到的力量越多,才能越快升级。他现在特别兴奋,刚尝到升级的美好滋味,自然希望再接再厉,继续向上晋升。 苏东辰用精神力探进空间,抚了抚他可爱的小胖脸,感觉很开心。 洛漓欢喜极了,正要说话,忽然有所触动,“父亲,我感觉到他了。”边说边非常努力地与燕离的空间之灵焱鑫连接上。 很快,苏东辰就和燕离的精神力连通了。 “嗨,阿离。”苏东辰坐在窗边,看着城门的方向,微笑着说,“欢迎回京。” 第24章 见面(2) “你应该叫我晏斐。”声音低沉温和,充满喜悦,仿佛就在耳边。 苏东辰轻笑,“那你应该叫我什么呢?” “东辰。”声音很肯定。 苏东辰愉悦地道:“晏斐,我在城门边的迎客居茶楼。” 晏斐叹了口气,“你我身份太敏感,现在不便明着见面。” “是啊。”苏东辰也有些无奈,“你从楼下经过,我能看到你。” “好。”晏斐笑道,“我骑马,你坐出来一些,我就能看见了。” “我就坐在窗边喝茶。”苏东辰忽然想起一事,戏谑地道,“听说你一妻三妾,四女七子,端的是好福气。” “唉,别提了。”晏斐长吁短叹,“我一睁眼,看见面前一大堆人,真是头疼死了。不过,原身大病一场,我过来后一直静养,很快就弄清楚,人家一妻三妾才是真爱,我就是个添头,在外面装门面的。我说这个妻子怎么那么贤惠,当年过门才三个月,就张罗着纳妾收通房抬姨娘,原来那都是她的相好。只是她们太能生了,原主平日里有很多事,去后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她们不过敷衍着,却很快就能怀孕,也不知是不是有啥秘方,还是天生好生养。总之,孩子太多了,好在原主手上还有母亲留下的嫁妆,自己也很有本事,他师父终身未娶,无儿无女,当他是儿子,将毕生积蓄给了他大半,否则根本就养不起。” 苏东辰一听他的妻妾都是拉拉,顿时心里一松。他们以前执行任务,不可避免地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有时甚至会穿成女人养的面首或男人包养的男宠,但他们总会想方设法脱身,尽量不与当地人发生关系。这与完成任务后的评价无关,而是一旦陷进去,有了感情,甚而与爱人生儿育女,在那个时空共渡一生,最后不可避免地要亲眼目睹爱人死亡或是自己不得不诈死离去,这对他们的心理有很大影响,要是多来几次,精神上就会出现一些问题,变得抑郁自闭或是冷酷无情。这是非常不好的倾向,如果严重的话,就得脱离任务序列,转到后勤部门工作,同时接受心理治疗。没有一个特警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苏东辰一穿过来就已经死了老婆,又没有妾室通房,正好避免了麻烦,看到资料里说晏斐妻妾成群,儿女成行,他很是担心。如今知道晏斐并不需要与妻妾同房,他就放心了。 “你这样反而轻松,想要送女人给你的肯定不会多,你继母想给你塞女人也没那么容易。”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不像我,想送妾的,想嫁女儿作妻的,想给我房里塞女人的,想爬床的,多得很,烦死人。” 晏斐笑出声来,“这也好办,你就说对亡妻情深意重,不忍再娶。送妾来的,能拒就拒,不能拒就放得远远的养着,给她一碗饭吃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更好打发了。” “是啊,我都配给我手下那些兵了。”苏东辰说着话,很快看到一位高大英俊剑眉星目的锦衣公子骑着马,后面跟着一长串马车和众多随从,迤逦而行,便愉快地说,“我看见你了,你往右瞧。” 晏斐微微抬头,眼光不着痕迹地往右边一扫,便看到一座茶楼的二楼上,雕花槅窗大开,一位俊美飘逸的男子坐在窗前,正悠闲地端着茶盏品茗。秋风卷着金黄色的落叶从窗前飘过,仿佛一幅画般,充满诗意。 他们俩简直反过来了。苏东辰是武将,可是生得仙风道骨,清逸如皓月当空,标准的大儒名士派头。晏斐是文士,外表却高大英武,冷峻威严,瞧着就像是英雄豪杰。 两人不动声色地遥遥相望,欣赏着对方在这个世界的形象。他们一直在脑海里对话,把两人现在的身份、处境、家世背景和各自隐藏的秘密说清楚,再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然后才结束通话,若无其事地各自回府。 晏斐带着妻妾儿女和大批下人进入安远侯府,让府中上上下下都大为震动。 晏斐的儿子太多,师父却无妻无子,他便将两个嫡子过继给师父当孙儿,留在师父身边,没有带回京城。 晏斐的正室嫡妻甄氏是凌逋的嫡亲外甥女,其父亡故后被族人所欺,其母是凌逋的亲妹妹,便向凌逋求援。凌逋派人将他们按来,一直住在一起,由他妹妹帮他打理庶务。后来,凌逋作主,让关门弟子晏斐娶了相貌气度很像自己的外甥女。甄氏先后生下三子一女,嫡长子酷肖晏斐,他没什么兴趣,后面两个嫡子相差五岁,都像极了凌逋,让他大为喜欢,遂起了过继的心思。晏斐这时已经有了好几个子女,根本就没犹豫,立刻把儿子过继到凌家,做师父的孙儿,延续凌氏香烟,让凌逋老怀大慰,十分高兴。 虽然送出去两个儿子,他仍然带回来五子四女,良妾方氏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且即将临盘,端的是子嗣丰茂,后继有人。他一回到安远侯府,重病在床的安远侯就精神大振,竟然转危为安,当天就能够坐起来,不出三日就下地慢慢行走了。 不仅如此,重病垂危的安远侯府世子也缓过一口气来,似乎有了转机。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身子又一直不好,眼看着是不可能有儿子了,世子夫人遂盯上了方氏肚子里的那个,如果是儿子,她就想要过继到大房,也给夫君留个香火。 零零碎碎的消息不断传出,真真假假莫衷一是。京城里很快轰传一时,说这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晏解元其实是安远侯府的福星,一回来就让父亲病势缓解,眼看就要痊愈,真是大大的孝子。有不少人将他当年那些忤逆不孝的名声翻出来说,都心照不宣。继母生了儿子,他可不就得背上坏名声了吗?如今衣锦还乡,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看他继母还能怎么对付他。 没过两天,安远侯府又传出消息,晏解元治家有方,妻妾和睦得就像亲姐妹,亲得不行,几个儿子聪明伶俐,女儿俏丽可爱,而且看不出嫡庶之别,兄弟姐妹都很亲近,并没有通常会有的妻妾争风,嫡庶争斗。男人们羡慕得不得了,女人们自然大都不信。 安远侯府的消息没传多久,就有新上任的大将军苏东辰在西山大营杀得人头滚滚、打得血肉横飞的劲爆消息传来,顿时盖过了那些软绵绵的八卦。 第25章 立威(1) 西山大营非常重要,各方势力都在往里面塞人,还有许多勋贵子弟进去镀金或历练,虽然有不少被“苏阎王”的名头吓住而退出或调离,但仍有一些带着任务的官兵留在里面。苏东辰的名声毕竟是在遥远的南方杀出来的,那里离着京城有四千里地,消息传来是不是走了样变了形,谁都说不清,因此不可能就这么吓得缩回去,总要掂量一下他的本事,于是就有人故意挑事,鼓动大家一起给新来的上官一个下巴威。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万千上万,想着法不责众,不过是挨军棍,难道他还敢把上万官兵全杀了。 西山大营共有八营,前锋营、护军营、步兵营、健锐营、虎贲营、骁骑营、火器营、神机营,每营按建制有人数五千,合并四万。傅明翰在军营的两天中了解到很多东西,譬如,前三任领军将军和上层军官都在吃空额,导致现在军中的实际人数只有三万多一点,勉强能够称为精锐的不到三千人,能够拉出来一战的不到一半,境况堪忧。 这天清晨卯时,黎明尚未到来,一钩弯月与启明星东西相伴,挂在黑色的天空上。寂静的西山大营突然响起嘹亮的起床号,清脆的号声在山间回响,惊起飞鸟无数。 远的不说,这十几年里,西山大营都没有这么早点卯过。往往睡到卯时已过,将领们才稀稀拉拉地起身,各营官兵懒洋洋地出来,列队出操。常常都不会满员,总有人装病不参加操练,大部分是勋贵弟子和他们的追随者,上司也不会管他们。上行下效,互相糊弄,整个西山大营就是这么败坏下来的。 这天的起床号响得这么早,有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翻个身就继续睡。比较机灵的中下级军官立刻一跃而起,派身边的勤务兵去叫醒自己的下属。还有聪明的士兵飞快地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叫着同一营房的战友。 敢于无视“苏阎王”名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即使将信将疑,也不敢去当出头的椽子,成为儆猴的那只鸡。 西山大营很快就喧哗起来,校场已经点起了无数火把,光线划破黑暗,让奔出营房洗漱的官兵们都能看见,也让他们明白,今天苏东辰是较真的。 卯时初刻,苏东辰留在这里的五百亲兵全部到达校场,报完人数,列队肃立。 卯时二刻将尽时,前锋营、健锐营、虎贲营、骁骑营的大部分官兵和其他四营的半数人都到达校场,本是乱哄哄的,在各营统领的指挥下列好队,然后就受到亲兵队影响,很快便自觉保持肃静。 卯时三刻,苏东辰下令,“点香。开始点卯。督查队各就各位。” 他的亲兵队暂代督查队职责,这时听到命令,立刻有人上前点上一根粗大的佛香,其他人旋即散开,手执长枪,在那些排列好的队伍四周警戒。 场中气氛忽然有些冷肃,统领上前点名,各营报数,一切都有条不紊。 当佛香烧到一半,黎明的微光出现在天际,启明星更加闪耀,那钩弯月渐渐隐去。 校场各队点卯毕,全部肃静。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站在前面高台上如标枪般笔直挺立的大将军。 营房区却一直在喧哗,护军营、步兵营、火器营、神机营的另外一半官兵终于起身穿好衣甲,嬉笑打闹着,拖拖拉拉地来到校场。 站在那里的亲兵横刀示意,不允许他们加入之前的队伍,让他们在旁边列队站好。迟到的官兵都是一怔,其中一些兵痞顿时骂骂咧咧,煽动周围的士卒一起往前冲。 五百亲兵长枪一挥,掩杀过去,如猛虎扑入羊群,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将上千官兵打趴下。他们在当中巡视,凡是倒在地上还大声叫骂者都狠狠地补上几记,打得他再也出不了声,有的甚至喷出血来。 他们的狠辣无情让后面才到的官兵都噤若寒蝉,顿时闭嘴不敢吭声,飞快地跑到亲兵们指定位置站好。 当天空蒙蒙亮,佛香烧尽,留下几缕灰烬。 苏东辰下令,“搜营。” 三百名亲兵如猛虎下山,直冲向营房,挨间搜查,将那些仍在睡懒觉的官兵全部拖出来。其中大部分人都只穿了一条亵裤,赤着上身,这时扔到沾满深秋黎明露水的校场石砖地上,顿时冷得哆嗦。不少人懵懂间破口大骂,接着就被暴力镇压,打得晕头转向,咳呛不已。 苏东辰面如寒霜,声音冷冽如刀锋,带着凛然的杀气,“卯时起床,初刻点卯,这是军令。本座何方尔等懒散已惯,特别宽待,延至三刻方始点卯。此时不至者全部违抗军令,必按律惩处!凡三刻之后、四刻之前到达校场者,重打五十军棍!凡四刻之后仍未到达校场者,斩!督查队,立刻执行!” 几乎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那些被拖到校场的人这时才明白,因为睡懒觉,他们马上就要丧命了。顿时怒骂、哀求、哭叫声响成一片。 五百亲兵全部都能胜任刽子手,这时两人挟一个,将人拉起来,按着跪在地上,有人已换上大刀,高高举起,往下砍去。雪亮的刀锋在曙光中呼啸而落,干净利落地将一颗头颅斩下。 他们动作纯熟,毫不犹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怔忡之间,他们就将一百多个人斩下首级。那些人一句话都没说完,只留下“不……”、“不要……”、“你不能……”、“我爹是……”“我爷爷是……”、“我娘是……”、“我是……”、“饶命……”、“求求……”等等只言片语,便已经人头落地。 要挨军棍的人足有上万,本来还骂声连连,此时却都不敢吭声,生怕惹恼了上头的阎王爷,自己的小命也丢了。 校场上血流满地,亲兵们手执军棍,轮流行刑,挨着个地责打那些迟到的官兵。那些人受刑时疼痛不已,有的强自忍耐,有的大声哀嚎。表现得有些骨气的,棍子落下时变得轻了些,哭嚎震天的,棍子落得又快又急,几乎将他们打得背过气去。 行刑的时间比较长,苏东辰没有在那儿干等,而是下令,让之前准时到达的两万人列队出操,先绕着军营跑五十圈,顺便也就观刑了。 军营中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准时点卯的那些官兵都暗自庆幸,心中也更加警惕。“苏阎王”名不虚传,确实杀伐果决,不徇私情。他们以后必得令行禁止,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懒散,否则迟早丢掉性命。 苏东辰一直负手而立,站在高台上。他身姿挺拔,一袭银色战袍在秋风中轻扬下摆,长缨战盔在朝阳中熠熠生辉。此时他依然俊美无俦,如朗月清辉,玉树临风,却再也没有人觉得心旷神怡,几乎人人都胆战心惊,望而生畏,曾经有过的遐思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等到早操完毕,西山大营的气氛便焕然一新。 被杀的一百余人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的是老兵痞,有的是豪门纨绔,在军中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他们聚众赌博,强抢别人的军饷和家中寄来的东西,不服就辱骂殴打,有的还欺凌逼\奸军中的清秀士卒,曾经逼死人命,出外时常常骚扰周边民居,强抢物资,侮辱民女,打伤打残反抗者,民愤极大。过去他们有上官庇护,通同勾连,一起发财,便以为这次新来的主官也与以前的没什么差别,因此并不放在眼里,谁知苏东辰施展雷霆之威,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举除掉这些军中的“毒瘤”,让大部分官兵都拍手称快。 早操过后,全营用膳,然后整理内务,进行大扫除。半天下来,原本脏乱差的营房洁净整肃,像个军营的样子了。 到了下午,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八营官兵何时休息,何时操练,其余非战斗人员何时当值,如此轮换,全都严格按照苏东辰定下的规矩执行。 苏东辰没有再时时盯着,而是坐到自己的房间,写好奏折,连同那些被斩首之人的罪状,派人递进宫去,送到皇帝御前。他有密折专奏之权,因此可以不经通政司和内阁,直接上达天听。 皇帝对西山大营十分关注,立刻看了他的折子。他的奏折里一向少有大话套话颂圣之语,全是干货,信息量很大,内容详实,证据确凿,皇帝最喜欢看这种折子。 看完之后,皇上便了解了西山大营目前的全貌,比他知道的还要糟糕一百倍。翻阅了附在后头的那些罪状,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在折子上御笔朱批,“杀得好!乱军贼子,当诛!” 第26章 立威(2) 既然皇上都说这些人是乱军贼子,该杀,死者的家属也就不敢有怨言。没有诛连他们已经是皇恩浩荡,还敢心存怨念? 苏东辰没收了那些人强取豪夺来的不义之财,赔偿给被他们祸害过的百姓和军中士兵。然后,他私人掏腰包,赏了所有被斩首之人一副中等棺木,收殓好他们的尸首。有家且家就在方圆百里内的,都送回家去,没家或是家在百里之外的,就葬到大营附近的士兵公墓。 平民倒还罢了,自认倒霉,接到丧报和送回的棺材只能哭一场,草草办了丧事。有点权势的勋贵豪门官宦人家虽不敢明说,却有死者的直系亲属在灵堂上撒泼哭闹,指桑骂槐,狠狠地诅咒“苏阎王”,将安国公府送来的吊唁礼扔出门去。暗地里与皇子势力有牵扯的人家,更打定主意要报复安国公府,想办法将苏东辰拉下马来。 “苏阎王”的凶残名声刚刚在京城传开,丰台大营新上任的领军将军姜元武也开了杀戒。 这位大将军年过而立,原在西北边关抵御罗刹,身经百战,最近才奉旨回京,执掌丰台大营。他出自定西侯府,是老定西侯的嫡次子,论家世背景比不上苏东辰,但他有个非常厉害的丈母娘寿康长公主。这位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姐姐,当年为保护弟弟出力颇多,然后嫁入当年的第一勋贵英国公府,为弟弟拉拢到许多宗室与勋贵支持,保他顺利登基。寿康长公主一生强势,皇帝对她颇为优容,给她生下的儿女都赏了爵位。她颇为护短,对女婿很维护,因此很少有人敢于正面得罪姜元武。 丰台大营中被斩首的“乱军贼子”只有二十人,挨军棍的官兵有三百余,比起西山大营少多了,于是姜元武的名声比苏东辰要好得多。 就连姜元武本人都承认,“人的名字有可能起错,外号却绝不会叫错。我在北方被人称作‘姜铁面’,苏大人在南方人称‘苏阎王’,一听就明白,我杀人比他少,以后还要多努力。” 苏东辰投桃报李,笑着说:“情况不同罢了,姜大人与我一样,都是守御国门,都是杀敌报国,没有高下之分。况且,‘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像我只懂杀人,纯粹是武夫,姜大人素有谋略,比我强多了,我以后要多向姜大人学习。” 当时正是逢十必开的大朝会,御史们纷纷上折,弹劾苏东辰“暴虐无道,残兵以逞,杀戮过百,杖责万余,哀鸿遍野,上苍泣血,心性似魔,天理不容”,就因为他的残暴行径,以致“感染”了姜元武,说不定还会“感染”通州大营的领军将军石青,届时京城三大营血流成河,人心惶惶,必定导致战斗力低下,军心涣散,无法担负起拱卫京师、保卫皇上的重任。 文官们大都对苏东辰的行为不以为然,纷纷认为如果杀一儆百,自然无可厚非,像姜元武那样杀上一、二十,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一次杀了一百多,打得一万多人卧床不起,简直骇人听闻,因此纷纷谴责,用词之激烈,就像是在讨伐国贼。 武将们却都不以为然,“杀百多个败类,打万余人军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既然胆敢违反军规,便是一千人也要杀,十万人也要打。慈不掌兵,自古如是。” 姜元武嗤笑出声,“我在西北边关逾十年,杀过的逃兵、败军、兵贼何止百余,打过军棍的官兵何止万余,就连我自己也挨过数次军棍。军规如铁,无论是谁违犯,都当严惩,否则何以为军?” 英国公微笑,“若不如此,何以打造战无不胜的铁军?” 信国公点头,“若是治军不严,哪里能够抵挡境外蛮族的铁骑?” 定西侯笑道:“舍弟将兵,一向铁面无私,哪里需要别人的感染?” 安国公喟叹,“东辰还是太仁厚,太心慈手软了,竟把点卯时限放宽了两刻钟。要是打起仗来,这帮少爷兵拖延两刻钟,只怕军营都要被敌人攻破了,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正是。”一干勋贵纷纷附和,“还是杀得太少了啊。到底年轻,太过心慈手软。” 苏东辰微微躬身,恭谨地说:“父亲和各位大人教训得是,我下次一定注意,绝不手软。” 这些公侯的身上大都带着虚衔,平时并不上朝议事,只大朝会的时候上殿站着,基本充当背景,只备皇帝在军事上垂询。他们向来对国事不发一言,难得像今天这般踊跃发言,摇旗呐喊。这些对御史冷嘲热讽的勋贵大都是支持皇帝的保皇派,因而皇帝并不制止,一脸“朕胸怀宽广,爱卿们尽管畅所欲言”的神情。 文官们的脸黑成一片,声音更高了,子曰诗云,引经据典,“残暴”、“冷血”等负面评价层出不穷,抨击得更加激烈。 大殿上一阵唇枪舌剑,吵得热火朝天,几乎动起手来。 苏东辰并不怎么说话,照理说御史弹劾他,他便需上折子自辩,不过现在他懒得多说,只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内阁首辅郑义成。当然,还有其他大臣,他都仔细看过、感应过。有几人给他微妙的感觉,仿佛与他找寻的第一节点有关。现在他毫无头绪,只能记住这几个人,回去后就叫人专门收集他们的资料,再和晏斐一起分析。 文臣武将争斗一番,内阁七位阁老均未参与,都老神在在地微阖双目,似在养神。三位皇子都在殿上,也聪明地没有加入,只微微含笑,袖手旁观。 苏东辰也笑,姜元武同样笑而不语,石青与以往一样沉默。三人同样品级,同样职务,因此站在同一排。 苏东辰宛若谪仙,姜元武伟岸如山,石青精悍似铁。三个人三种风格,差异极大,站在一起却并不互相排斥,瞧着十分和谐。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得龙颜大悦。石青寒门出身,从士兵一步步做到将军,可谓九死一生,全靠皇上提拔栽培,因此一心忠君,谁来拉拢也不理。另外两个大营的上一任领军将军本来也是皇上的人,谁知皇帝最近略微有些精力不济,这些人就急忙寻找机会,攀附潜龙,想要争取从龙之功,让皇上气得不行。这次换上的两位大将军虽然出身勋贵豪门,却都是保皇派,目前看来还是对他忠心的纯臣,让他暂时放下心来。只要解除外来威胁,他就可以集中精力,与朝臣和三个儿子好好斗一斗了。 三个皇子都是庶出,其生母也不是他特别宠爱之人,因此他并没有亲疏远近。既是要将这万里河山、亿万子民交托,总得要让他看到他们是否有明君的潜质,所以他才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想要好好看一看。 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爬出来了,虽然让皇帝厌烦,却也让他庆幸。早一步看明白,就可以早一点铲除这些隐患,也让下一任皇帝轻松些,不似他当年初登基时那么艰难。当然,像苏东辰和姜元武这样刚过而立之年的忠臣也是他特意栽培出来,想着将来可以留给儿子用。 如今秋收已过,各地都在缴纳税收。今年虽有小灾,大部分地方却都风调雨顺,是难得的好年头。百姓有饭吃,就不会造反,从南到北一派太平景象。今天的大朝会就没讨论其他的要紧事,一直在争吵苏东辰是否暴虐凶残。 作为当事人,苏东辰心平气和,“诸位大人治国,要不要严守律法?本将治军,难道不该严守军规?按照十七禁五十四斩,那些人足够斩首好几十回了。挨了军棍的官兵本应全部斩首,本将容他们的头颅暂时寄在项上,只以军棍略施小惩,允他们以后将功折罪,已是法外施恩,特别宽宥。各位大人若是认为本将如此做法竟然还有错,那何不先弹劾大理寺和刑部。每年秋决那么多罪犯,是不是也要算做‘暴虐无道,残民以逞’?” 每年秋季行刑的死刑犯都要报皇上亲审后勾决,苏东辰的这席话信息量无比巨大,可以从中延伸出无数意思,每个意思都让人心惊肉跳。争得面红耳赤的众大臣戛然而止,一时组织不出有效的语言反击,很快就面色苍白,纷纷退下。 看到苏东辰一介武夫,居然短短一席话能把御史说得哑口无言,皇帝龙心大悦,“太祖曾经说过,军队要有铁的纪律,没有纪律就没有战斗力,严守军规是每个官兵都必须做到的。苏将军和姜将军都做得不错,朕期待你们尽快把两大营打造成战无不胜的铁军。” 苏东辰和姜元武同时出班行礼,“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隆恩。” 第27章 晏斐的真实身份(1) 弹劾苏东辰一事虎头蛇尾,决定被皇帝下了定论,此事做得好,于是那些对付他的人就不便再揪着这件事,只能重新谋划了。 苏东辰并不是泛泛之辈,家世背景不凡。他的生母和元配妻子都是武阳李氏的嫡脉嫡女,陇西李氏与陆续分出来的十三支脉同气连枝,在朝中任官职者众多,姻亲故旧门生弟子无数,对他都比较支持,最差者不过是保持中立,绝不会参与攻击。安国公府的姻亲好友也不少,历年来嫁出去的、娶进来的,不是勋贵便是世家,说起来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他如今简在帝心,前途无量,有聪明人更是看出了皇帝将他扶持起来,是要留给下任皇帝大用的,自然明里暗里地给予他全力维护与支持。 有许多人想要结交苏东辰,邀他赴会赴宴的,想要上门拜访的,帖子如雪片般飞来。更有人想要与他联姻,做媒的、探口风的差点把安国公府的门槛踩断。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军营里,轻易不出来,安国公和胡氏都做不了他的主,说亲的事只能先搁置。 每个月逢十的大朝会,他才会顺便休沐一日,或走亲访友,或在家陪伴父亲,教导弟弟妹妹和两个儿子,或借故狩猎、巡视田庄,把几个暗库都看了一遍,取出大批有用的东西送进空间,让洛漓一日千里,顺利升到五级。 空间每升一级,需要的力量都以几何级数递境。安国公府历代都是武将,打仗是最能敛财的,三百年的积攒,才让空间得到飞速晋升。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除非把京城里所有勋贵、世家、豪门、富商以及皇宫内库的好东西都弄来,大概能把空间升到十级,完成第一个跨越。 只是,谈何容易。 苏东辰一向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因此没有多想那些事情,而是与晏斐反复商量,多番部署,终于找到了秘密会面的安全方法。 帝都极大,专门开辟出的商业区就像是一个小型城市,来自天南海北的商品齐聚这里,从西洋回来的船队,往来西域丝绸之路和西南茶马古道的马帮,带来无数稀罕东西。这里各种风格的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为免杂乱,商业区中又分出几个大区,胡商区独立出来,充满异域风情。每天这里都熙熙攘攘,叫卖声、讨论还价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汉语、胡语、洋话、地方土语交织在一起,渲染出一派繁华景象。 在这一片胡商区中,有家西域老店,已经传了一百多年,店铺招牌上写着曲里拐弯的突厥文,另外有四个古拙的金字“楼兰老店”,里面经营的全是来自西域的宝石、香料、皮子、毛毯、药材、瓜果、烟草等等,全是名贵的东西,每月的盈利很可观。这家店的老板和店员都是西域胡人,只是世代居于京城,会说一口地道的官话。 京城寸土寸金,楼兰老店的规模却不小。前面的店堂有三层,与大部分砖木结构的房屋不同,基本上全是以巨型砖石垒砌,每一块砖上都雕着花,窗户上镶着彩色的琉璃。从外观上看,就像一座开花的堡垒,既精美又粗犷。 店堂后面是深深的庭院,开花的石头屋围着满是葡萄架的院子,紫色的葡萄洋溢着甜美的生机,让人一见便心情愉快。 苏东辰坐在石屋的炕上,靠着华丽织锦做的大迎枕,看着窗外的绵绵秋雨,边吃葡萄边说:“难得歇口气,偷得浮生半日闲。” 炕桌的另一边,晏斐也靠着大迎枕,手中拿着一块金黄的哈密瓜,颇为感慨,“我总觉得这不像计算机语言做出来的世界,完全是真实的时空。” “很有可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有个说法,在无限世界里,凡是从高级营地出发,到达的都是真实的时空。”苏东辰耸了一下肩,“反正我是不敢掉以轻心。” “我听过这个说法,官方并没有证实,但也没有澄清,所以在高级营地,大家对于执行任务的世界都很认真地对待,不敢在里面胡作非为。”晏斐感叹完,继续啃瓜。 “这是个盛世。”苏东辰悠闲地道,“国家太大了,一旦两代皇帝更替的时候出乱子,就可能分崩离析。” 晏斐挑眉,“所以你的节点应该与皇帝有关。” “这是肯定的,不但与皇帝有关,还与我家的仲儿有关。”苏东辰轻叹,“这事很棘手,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应该从哪里找切入点。不过,我已经让洛漓建立五维模型,把终点设在两百七十年后,也就是本源世界清朝灭亡那一年,然后倒推回来,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嗯,也可以这么试试,不过,线索太少,估计倒推的困难很大。”晏斐微微皱了皱眉,“再等等吧,我这边就快有眉目了。” 苏东辰关切地看向他,“你师父给皇帝上了密折,那皇帝怎么说?” “皇帝让我先执掌锦衣卫暗部。”晏斐啃完瓜,把手上的瓜皮放到炕桌上,慢条斯理地说,“我师父是上任暗部统领,出了太子意外身故之事后,他被皇帝迁怒,差点被斩首。我师父用尽手段,打出大部分底牌,这才侥幸保住一命。皇帝后来冷静下来,就命他卸任,秘密调查东宫事件,同时给他调教一个更好的暗部统领出来。现在这个暗部统领不是我师父带出来的,做事不得章法,最近几年京城形势越来越混乱,他的情报却总是不能及时跟上,弄得皇帝很被动,一直想换掉他。现在我出师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师父又向皇帝大力推荐,自然皇帝就要用我了。” “这也是好事。”苏东辰笑道,“那你还会参加春闱吗?” “看情况。”晏斐擦了擦手,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如果我大哥不幸病故,那我肯定会被封为世子,那就不用去科举了,可以立刻得授官职。如果我大哥真的能够好转,那我还是得去春闱,得个进士功名,也好名正言顺地授官。我家老头子的那个恩荫名额已经被我继母要来,给她儿子了,没我的份。”他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我也不稀罕。” 苏东辰知道了他的打算,也就不再多说,而是有些好奇地问:“你家老太太和你那继母没有为难你?” “怎么没有?我一回去,她们就往我房里塞女人。我不能背不孝的名声,就全都收下了。”晏斐嗤笑,“我那一妻三妾都是绝色,而且全是高手,温柔贤惠笑眯眯,一句重话没说,就把那些丫鬟出身的小姑娘挤兑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根本不需要我操心,那些小丫头就不敢再往我眼前钻了。” 苏东辰笑出声来,“那真是太好了。有她们替你挡着,后宅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是啊。”晏斐看着他,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我已经明确告诉她们了,我有龙阳之好,以前接近她们,都是为了子嗣,现在儿女众多,已经足够,以后就不想再勉强了。她们如释重负,没有明说她们并不爱男人,只是对我表示了体谅。我以后每月有一半时间住书房,另外一半时间仍然在她们院子里轮流住,不过只是掩人耳目,不会再同床共枕。这样把事情摊开说明白,大家的感情反而进了一步,不用再彼此排斥,可以像兄妹般相处了。” “那就好。”苏东辰很高兴,“别人给你塞的那些女人,你都可以给我。不少老兵当年从农村里被征兵过来,当了十几、二十年兵,家里要么没人了,要么父母去世,兄弟分家,没他的立足之地了,还有的人重伤残疾,再也种不了地,干不了重活,根本活不下去,所以都跟着我,做点力所能及的杂活。这些老兵有很多都没找到媳妇,缺女人啊。” 晏斐哈哈大笑,“没问题,回去我就连人带身契一起送给你。不过,这种奴婢都是训练来侍候男人的,好逸恶劳,贪图享受,只怕得好好调教,否则不会认真与老兵过日子。” “嗯,这没问题。他们当过多年兵,打过很多仗,压制老婆还是有办法的。另外,他们也都有些积蓄,让老婆穿衣戴银可能做不到,但吃饱穿暖是足足有余的。”苏东辰轻松地笑道,“为免别人非议,咱们还是以买卖的形式吧,我会让人来买的。” “好,我找人牙子来办。”晏斐也很细心,“车船店脚牙,都有我的人。人牙子一倒卖,就不露痕迹了。” “很好。”苏东辰笑了笑,“我这几天也派管家去找人牙子,给手下的老兵买媳妇,这样也就不显突兀。” “行。”晏斐忽然想起,“京城里有两家当铺是我的,最近我发现里面有一些珍品属于你们安国公府。我叫人一查,发现是会宁伯府拿来当的,也听说了你为了妹妹大闹会宁伯府的事迹。嘿嘿,我已经让他们把东西清点出来,包得好好的,回头就给你送去。” “好啊。”苏东辰从来不跟他客气,“我派人一直在打听,赎回了一些东西,但是还有一些珍品始终没找到踪迹,原来在你那里。你派人送到我的私宅去吧,地址你知道。” 两人悠哉游哉地把好些事情安排妥当,苏东辰就伸了个懒腰,“我歇一会儿,最近一直盯着练兵,累得很。” “嗯,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晏斐很体贴。 苏东辰放松下来,很快就在炕上睡着了。他今天穿着葡萄紫嵌暗金色连勾雷纹锦锻长袍,腰系紫玉带,头带紫金冠,看上去丰神俊朗,美如天仙。当他放下一切戒备,安静地睡着时,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有种更加奇异的美感。 晏斐轻轻拿走炕桌,慢慢移到他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心里涨得满满的,都是爱恋。 第28章 晏斐的真实身份(2) 陪着苏东辰睡了一个时辰,然后一起吃了富有西域风格的手抓饭、烤羊腿、大盘鸡、皮辣红、熏马肉,喝了一坛马奶酒,晏斐心满意足。 两人分手后,各自通过密道离开。 长长的密道有好几个出口,晏斐从一个饭庄出来,上了存放在那里的骏马,悠悠闲闲地回了家。 吩咐小厮将自己带回来的哈密瓜和马奶葡萄分送到各房各院,他便按规矩去给老太太和父母请安。 安远侯太夫人年近七十,满脸皱纹,一头银发,看上去十分苍老,偏偏活得异常硬朗。她出身没落贵族,却自小便性情倔强,喜欢掌控一切,好不容易因缘际会,嫁到安远侯府做世子夫人,却因自卑形成自傲,对安远侯世子从来不肯顺从,反而想要控制他,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因此夫妻反目,公婆不喜。她生下长子后,丈夫就再也不进她的院子,不停地纳美妾、抬通房,生下庶子庶女,完全不给她脸面。她拼命忍耐,好不容易熬死了公婆和丈夫,将那些得宠的老少姨娘们卖的卖,撵的撵,庶弟庶妹庶子庶女全都赶出去,安远侯府就成了她的天下。 她一直看婆婆作主娶进来的儿媳不顺眼,对她无比苛刻,不许儿子与她同房,又给儿子塞通房小妾,活生生地逼死儿媳,差点与荥阳郑氏反目成仇。然后她作主娶进一心向着自己的外甥女,结果这个外甥女福薄,很快就去世。儿子没有听她的话,自作主张娶进了第三个媳妇,让她大怒,想尽办法把侄女弄上儿子的床,再把儿媳搓磨死,让珠胎暗结的侄女进了门。 这些年来,她暗中帮着侄女儿媳养废庶孙,逼走健康的嫡次孙,还屡次下手想要暗害病弱的嫡长孙,以便侄女生的儿子当世子,将来继承安远侯府。她骄横跋扈,为所欲为,若不是荥阳郑氏经常派人来看望安远侯世子,还留了得力的嬷嬷、丫鬟、小厮护着,世子晏斓早就死了。 她将儿子儿媳都攥在手里,活得舒畅至极,却没想到快要大功告成时,嫡次孙却衣锦荣归,带着艳冠群芳的妻妾和聪颖可爱的儿女,对她并不尊崇敬畏,完全不受她掌控,让她恼怒至极。 她喜爱的嫡幼孙晏忞才十六岁,已经与她娘家的嫡亲侄孙女定亲,却还没有成婚。晏忞自幼聪慧,却被娇宠着长大,不喜读书,更不习武,如今一事无成,若是不能继承侯府,将来要怎么办?她每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越想越担忧,也就对晏斐越发不喜。他怎么就没有死在外头呢? 已是深秋,窗外一片萧瑟,让她的心情更加阴郁。看着大步走进来的晏斐,她的脸色又阴沉了三分。 晏斐穿着苍蓝色水墨竹纹软缎长衫,发髻上插着一支青竹头簪,步履沉稳,目光深邃,神情冷肃,有种名士大儒般的慑人气度。 他上前深施一礼,温声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太夫人心里再是恨得咬牙,表面却要做出慈爱状,“快坐。今天去哪儿了?听说是访友,却是哪家好友?可是祖母认识的?” 晏斐执行任务这么多次,古代时空占了一半,对于古代女子作戏的本事一直叹为观止,十分佩服。他潇洒地坐下,淡淡一笑,“孙儿本是打算去访友,结果听身边的小厮说胡市那边来了好玩意儿,便过去瞧了瞧。金珠宝贝虽多,奈何孙儿囊中羞涩,只能看看罢了。不过西域来的瓜果倒是新鲜,孙儿买了些,已经让他们分出来,第一个就送到祖母这儿来,也让祖母尝尝。” “你有心了。”太夫人慈祥地点头,“你既定下要参加明年春闱,读书上还是要抓紧。” “是。”晏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微微一笑,“孙儿的授业恩师说过,孙儿读的书已差不多了,做的文章还算尚可,现下主要是见识人生百态,积累经验,这样参加会试时才不会志大才疏,纸上谈兵,或有可能金榜题名。孙儿想着,勋贵世家都见识多了,反而市井人家却见得少,因此这两天就到外逛逛,看看京城风光。” 他语气温和,面带笑意,却每句话都在顶她的肺管子,让她很想翻脸呵斥他。看着他在烛火下鲜明深刻的脸,她忍了又忍,抬手一挥,“天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祖母早些歇息。”晏斐起身行礼,退出房去,大步离开。 太夫人这才变了脸,抬手就将茶盏扫到地上,摔得粉碎,“小贱种,竟敢如此不敬。” 在房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屏息静气,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根本不敢吭声。 太夫人的心腹婆子陈妈妈在一旁劝道:“二爷在外十几年,有个江南名士作授业恩师,如今中了直隶解元,又成家立业,儿女满堂,自然有些心高。当年,二爷少年气盛,离家之事也有些缘故,心里自是有些疙瘩。老夫人多体谅些,到底是亲孙儿,祖孙俩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不过是离得久了,二爷还有些生疏罢了,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也是。”太夫人借着台阶下了台,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他那般顽劣,我也没说他什么,他就离家跑了,给他定下的婚事也只得作罢。如今回来,不告而娶也就罢了,毕竟是他老师作主,总算是不违礼法。只是,到底在外面待久了,没个家中长辈管束,结果他和他那些妻妾都是没规矩的。唉,以后可是要丢各位侯府的脸面了。” 陈妈妈赶紧安抚,“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多保重身子,可别气着了。” 两人絮叨一回,也想不到好法子拿捏晏斐。往他房里塞人,他的一妻三妾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全部是人尖子,而且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外面再怎么塞人进去也没用。提出把他的孩子抱来身边养着,可他有那么多儿女,嫡长子都十岁了,怎么抱?若是抱年纪小的,全是庶子庶女,人家根本不心疼,还嫌孩子多了吵闹,巴不得有人帮着带。让他妻子天天过来站规矩,他妻子是江南名士凌逋的外甥女,说起古礼来头头是道,引经据典,言必称孔孟,还嫌他们侯府里的人没规矩,反而拘得她们束手束脚,进退不得,只能让她别再过来,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回来一个月,祖孙婆媳交锋数次,都是太夫人和侯夫人完败。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凭着“孝”字抵挡,大家勉强相安无事。 太夫人很快睡下,晏斐也回到自己在外院的书房。 他穿过来时,原主已经离开凌逋那里,准备赴直隶赶考,只是途中突染时疫,竟然一病不起。他来了以后,将原主灵魂送进空间温养,然后治好了自己与当地百姓的疟疾。养病期间,他回去一趟,将凌逋那儿的所有藏书全部扫描,随即赶到直隶参加秋闱,得了解元。 回到京城后,他与苏东辰互相传递了收集到的全部资料,让自己的空间之灵焱鑫分析。此时,他坐在书房里,拿出今天锦衣卫暗部递来的情报,认真查找线索,研究当前形势。 他师父凌逋已经调查了十余年,得到的情报浩如烟海,经过无数次证实、衍生、梳理,已经确认太子和东宫所有人的死亡并不是意外失火造成,而是蓄意谋杀,嫌疑人也缩小到一个极其有限的范围,基本可以认定了。 “康王……丽太嫔……御林军大统领……义成侯……内阁……三省六部……”晏斐默默地思忖着,“暗中准备了三十年,现在不会再隐忍了吧?得给他们加把火……” 他一直工作到子夜时分,才上床歇息。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哗将他惊醒。 有人来敲书房门,大声禀报,“二爷,方姨娘发动了。” 他立刻起身,迅速穿好衣袍,奔向内院。 第29章 安远侯府(1) 方氏临产,院子里的人却并不慌乱,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晏斐赶到院里时,他的夫人甄氏和两个妾室罗氏、柳氏都在。看到他来,甄氏笑道:“刚发动不久,胎位很正,问题不大。” 晏斐点了点头,关心地说:“你们都吃些东西,别累着了。” 甄氏得到消息后仓促赶来,只穿着家常衣裙,长发松松地挽起,随意插着一支碧玉簪。便是这般素面朝天,她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罗氏与柳氏同样不施脂粉,都身姿窈窕,清丽动人。 晏斐与她们坐在一起,大口吃着热腾腾的鸡丝汤面,听着产房里的动静,在深秋的凌晨感觉很温暖。 甄氏宽慰他道:“婷儿不是第一胎,有经验。咱们都是过来人,在她孕期里照顾得很好。她生起来会很顺利,咱们等一等就好。” “嗯,我知道。”晏斐笑了笑,“生完这一个,咱们再也不生了。” 甄氏和罗氏、柳氏都笑了,“别人都希望多子多福,就你与众不同。” “孩子太多了,吵得头疼。”晏斐叹了口气,“小子们淘气,姑娘们也不安静,有你们护着,别人都管不了。唉,慈母多败儿。” 甄氏笑得花枝乱颤,“孩子们活泼健康,多好,你还嫌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罗氏和柳氏用帕子掩着唇,也笑得如春花初绽。 “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了。”晏斐摆了摆手,“反正孩子们到了年纪就得开蒙读书,都由先生说了算,你们不可宠着护着。” “那是自然。”三个大美女一起点头。 晏斐笑着摇头,神情间轻松中带着亲近。 甄氏有些好奇,凑过去轻声问:“看你这么高兴,难道是找到心上人了?” 晏斐一怔,一脸坦然地点头,“是啊,一见倾心。” “他呢?他怎么样?对你好吗?”甄氏颇为好奇。 晏斐故意怅然地叹了口气,“他是老牌勋贵家里的重臣,非等闲之辈,不好办啊。” “咦?”甄氏略一沉吟便美目闪亮,“是不是西山大营的苏大将军?安国公世子?” 晏斐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北晋皇朝并不提倡程朱理学,对女子的束缚并不严苛,没有缠足,没有贞节牌坊,鼓励寡妇再嫁,当然,三从四德还是有的,婚前失贞或者与人私通也是被人鄙视的。只要女子恪守传统礼教,那么出去逛一逛或者表示欣赏哪位男子,都是正常的,不会让人指责。所以晏斐才有此一问,以为甄氏看见过苏东辰。 甄氏掩唇笑道:“我一进京城,就听到他的大名了。这些日子参加了好些花会、诗会,都会听到他的名字,虽然没看到人,对他的方方面面却听了个遍。听说他是国公府世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八岁就中了武状元,接着从军,智勇双全,升迁极快,年纪轻轻就做到从二品的大将军。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极好,位列京城四大美男,而且重情,娶妻后没姨娘没通房,妻子去世后,一直没有续弦,也没纳小妾收美婢,洁身自好,品行极佳。这样的男子,那是多少闺中女儿家梦寐以求的良人。他家世好,人品好,相貌好,简在帝心,前程似锦,又是安国公世子,将来就是国公爷,所以啊,虽然年过而立,膝下还有两个快要成年的嫡子,也仍然是非常理想的夫婿。这京城里,有许多人家都看好他,想要与他联姻,便是几家长公主都想招他为婿,还有宫里的娘娘,都让娘家想办法嫁女儿给他,以便拉拢他,成为一大助力。” 晏斐对这些情况比她更加清楚,因而笑容满面,调侃道:“瞧你这模样,像是也觉得他不错,可惜你女儿还小,也没有妹妹,不然我还能找他联个姻。” “得了吧。”甄氏飞了个媚眼,顿时活色生香,“你哪里舍得给他找女人?别人听说他十几年不续弦不纳妾不找女人,都以为他夫妻情重,心念亡妻。我可以明白人,男人哪能十几年不碰女人?我看他指定是不喜欢女子,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娶了一妻,生下儿子,既然已经有了子嗣,自然不必再勉强自己。你说是不是?” “是,是。”晏斐对她侵略性的美丽颇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投降,“你说得都对,只是没人知道。他瞒得死死的,一直瞒到现在,也不容易,你可别漏出去。” 甄氏说这话时,那些丫鬟婆子都在忙进忙出,听到他们对话的只有罗氏和柳氏。甄氏左右看看,笑道:“只有咱们姐妹知道,自然不会跟外人说去,便是身边下人也不会听到。” “那就好。”晏斐做放心状,笑眯眯地看向产房,“可惜潆姐儿才六岁,不然就可以跟他儿子定个亲。”晏潆是他惟一的嫡女,其他都是庶女,自然配不上安国公府的长房嫡孙。虽然他不讲究嫡庶,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礼法如此,不可僭越,况且,他也不可能委屈苏东辰的儿子。 甄氏明白得很,满不在乎地说:“便是潆姐儿也攀不上,多少公主郡主盯着呢,不能嫁女儿给苏大将军,就嫁孙女给他儿子。他那对双生嫡子已经十二岁了,也差不多该相看起来了。听说那两位少爷都踏实稳重,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将来前途无量,我们家的姐儿们虽好,到底家世有限,何必去高攀?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姐儿们才有好日子过。” “很对……”晏斐对她的聪慧理智非常欣赏,正要夸赞一番,便听到产房传来婴儿的哭声。他猛地站起来,喜形于色,“生了。” 甄氏、罗氏、柳氏也起身上前,等着产房里的人出来。 很快,就有人出来禀报,“方姨娘生了个少爷,母子平安。” 晏斐儿女双全,方氏生儿生女都好,听到她平安无事,晏斐和三位妻妾都很高兴,“赏。院子里侍候的赏一个月月钱,产房里侍候的赏三个月月钱。” 丫鬟婆子都喜气洋洋,连声称谢。 很快,甄氏的心腹妈妈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欢天喜地地对他们说:“小少爷六斤六两,生得很壮实,看眉眼很像侯爷。” 这时天已大亮,世子夫人董氏闻讯赶来,一听到这话便大喜,“好好,真是好孩子。” 安远侯三个嫡子,世子晏斓像父亲,晏斐却像祖父,晏忞像母亲,现在新生的小婴儿长得像安远侯,自然也就像世子晏斓,这更加坚定了董氏过继儿子的决心。 她以前就露过无数口风,晏斓没有异议,安远侯也同意,晏斐和甄氏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她没有明着提出,大家便都装糊涂罢了。这时看她喜出望外的模样,晏斐与甄氏对视一眼,都暗暗地叹了口气。 古代的家族观念比现代要强烈得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罪,诛连全族,因此家族内部没有各扫门前雪的说法,若有一个房头眼看要血脉断绝,其他房支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兴灭继绝,乃是他们应尽的责任。晏斐有那么多儿子,而他的亲兄长却没有子嗣,从他这一房过继一子,继后香灯,是应当应份的,他不能拒绝。 晏斐索性大方些,“大嫂,等到孩子满月吧。” 董氏听他主动松口,心里无比激动,顿时泪流满面,“谢谢,谢谢二弟、二弟妹。” 甄氏一直很同情她。董氏出身东平伯府,是嫡长女,却嫁了个先天病弱的丈夫,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都是女儿。公公不管后宅,婆婆是继室,对她百般苛刻,太婆婆也对她很是不喜,因她母亲出自荥阳郑氏,是郑义成亲自逼着安远侯定的亲。自她过门以后,日子很是艰难,幸而晏斓虽然长年体弱,却胸有城府,才华横溢,一直待她很好,想尽办法护着她和女儿,这才让她能够支撑下来。她比甄氏大不了几岁,看着却苍老憔悴多了。 甄氏上前拉住她的手,温和地道:“大嫂别跟我们客气,都是一家人。如今我们是应了这件事,其他事情还要你和大哥出面。如果有什么需要跑腿打杂的事情,尽管使唤我们二爷。他与大哥是亲兄弟,当年大哥待他好,他一直记在心里。” 董氏擦了擦泪,感激得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告诉世子爷,然后跟父亲禀明,尽快安排,将孩子上了族谱。” 甄氏答应着,将她送出院子。 没几天,安远侯府就传遍了,世子爷要过继二爷的新生儿子,连名字都起好了,叫晏灏。 董氏亲自带着新生婴儿,抱给仍在卧床静养的晏斓看。小婴儿已经长开了一些,果然很像安远侯,也就很像他,瞧着就清秀灵慧,让他喜欢得不行,精神都好了很多。为了儿子,他决心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这么快就撒手西去,丢下他们孤儿寡母,日子更加难熬。 安远侯对这个过继到长房的小孙儿很是喜爱,等到摆过满月酒,就请来族中长老开祠堂,给孙儿上了族谱。 郑阁老的儿媳来看过一次,回去一形容,郑义成也感觉满意,送了不少礼物过来,对安远侯的态度也有了改观。 第30章 安远侯府(2) 晏灏从二房庶子变成大房嫡子,可谓一步登天。安远侯夫人和太夫人都气得不行,但过继之事名正言顺,她们也没有合理的借口阻止,只能想办法让安插在大房的心腹下人动手,想办法让孩子夭折。 董氏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视如命根子,照顾起来非常精心,而且为了孩子着想,连那些小心思都按捺住,把甄氏精心挑选的奶娘和两个媳妇子都留在儿子身边。她想着,二房的儿子女儿加起来有十几个,全都健健康康,没有一个夭折的,显然在养育孩子方面有独到之处。她虽然养了两个女儿,这些年也是七病八痛的,并不顺当,因此她愿意保留甄氏定下的奶娘和媳妇子,另外也挑了几个可靠的丫鬟婆子,帮着照管儿子。 甄氏挑选的人都很有经验,将小婴儿护得水泼不进,让有心下手的人一直找不到机会,一时无计可施。晏灏安安稳稳地长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可爱小婴儿,深受祖父、父母和叔婶喜爱。等到他过百日,安远侯府便广邀宾朋,大摆宴席,以示庆贺。 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连日的风雪忽然停了,淡淡的阳光照耀着巨大的帝国都城,给凛冽的寒冬带来了几分暖意。 因是逢十大朝会,苏东辰也回到城里。最近两次大朝会都是讨论北方冰雪灾害和罗刹骑兵在边关劫掠等事,与他不相干,他也不发表意见,只站着听完,便与父亲一起回府。 已到年底,各地农庄都送来了许多东西,其中除了已经宰杀的各种动物外,还有活的各种野物和庄子饲养的一些禽畜,说是给国公府的少爷小姐们玩。 苏东辰漫不经心地说:“弟弟妹妹都长大了,该学些东西,不可玩物丧志,这些活物都送去给朋友家的小孩吧。”然后声东击西,略施手段,就悄悄把这些活的动物都收进了空间。 他在书房里料理了这段时间的庶务,又问了问明年各个庄子的农事和各家铺子的经营方向,给了些意见。所有庄头和掌柜都知道世子爷回府后,立刻把府中产业从国公夫人手上夺了过来,又听说他有个外号叫“苏阎王”,是杀人不眨眼的,因此都不敢糊弄他。苏东辰对这些古代事务驾轻就熟,很快就料理清楚,该奖的奖,该罚的罚,然后照老规矩给了红包。 料理完这些琐事,他便和全家人一起去了安远侯府。 苏东辰与两个儿子坐在一辆马车里,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苏钰孟依然稳重端方,回京后进入国子监和讲武堂学习,又跟着祖父习武,还与继祖母暗地里斗智斗勇,护着弟弟,心性更加沉着冷静。苏钰仲被继祖母的人和国子监的同学坑过几次后,心智迅速成长,如今也不再天真,也不再冲动,灵动的双眸变得深刻,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智慧的光辉。 苏东辰欣慰地抬手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脸,微笑着说:“都长大了啊。” 两个孩子微微红了脸,很开心地依偎在父亲身边。 苏东辰并没有考察学问上的事,而是与他们聊些轻松地话题。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倾听,对儿子很尊重,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他们的想法给予肯定。他没有古代那种“父叫子亡子撞墙”的伦理思想,对儿子虽然严格要求,但更多的是关心爱护,并鼓励他们异想天开。他自己打仗就不拘常法,喜突出奇兵,让敌人防不胜防,自然希望儿子以后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在战场还是官场,都能技高一筹,用智商和实力碾压对手,保全亲人和自己。 苏钰孟和苏钰仲都非常爱父亲,觉得他既是严父,也是慈父,是他们学习的榜样,更是他们指路的明灯。平时苏东辰很忙,但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关心两个儿子的学习和生活,而且对他们保护得滴水不漏,却又并不对他们过多地限制。他们在南方和京城结交的朋友都没有这样的父亲,对他们特别羡慕,也让他们特别自豪。 父子三人聊着天,渐渐到达安远侯府。客人太多,他们的马车好不容易才挪到府门口。得知是安国公府的贵客,安远侯带着晏斐亲自过来迎接。 虽然今日天空晴朗,但是仍然很冷,所有人富裕的穿皮裘,清贫的穿棉袍,无论是剪裁得再好,做得再精细,也免不了鼓鼓囊囊,给人臃肿或沉重的感觉。苏东辰却只穿着薄薄的冰蓝色银丝缎虎纹夹袍,腰间系着冰玉带,头上戴着白金冠,看上去英风凛凛,芝玉茂庭。他的两个儿子穿着狐裘,跟在他身后,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像极了父亲。 其实除了他之外,好几个年富力强的大将军都没有穿裘衣,也是一身夹袍,精神抖擞地就来了,只是他们的外貌都没有苏东辰那么俊美,因而没那么惹眼。 穿皮裘、戴皮帽的安远侯迎上前来,先对安国公行了礼,然后与苏东辰以平礼相见。晏斐无官职,还是白身,对安国公和苏东辰都要行礼。苏东辰的目光与他一碰,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让儿子上前见礼。 匆匆寒暄了两句,他们便各自分开。安远侯父子还要去迎接其他贵客,安国公一行便由管事带进府门,引到外院的待客厅。 因为客人太多,所以安远侯府将文官与武将分开,老一辈与年轻一代分开,有官职与白身分开,这样就让大家都自在一些。当然也不是绝对分隔开,几个屋子都互相串着,以回廊相连,客人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朋友熟人聊天。 安远侯府在京城的关系网都是第一代安远侯结下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有的人家被夺爵流放,有的人家青云直上,有的人家清高自傲,有的人家趋炎附势,愿意与安远侯府继续真心做盟友的已经不多。但是,随着晏斐的回归,不少有识之士都认为安远侯府很可能会重新崛起,于是愿意提前结个善缘,再加上安远侯府有家了不起的姻亲,内阁首辅郑义成,因此今天来的人很多,接到请帖的人家差不多都来了。 发放请帖的名单是晏斐最后确定的,安远侯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太夫人和侯夫人根本想都不敢想,还暗地里骂他轻狂,胆大妄为,就等着被打击吧,谁知回帖不断送来,都是答应前来赴宴的,把安远侯府的人都吓得不轻,震惊之余,之前准备的东西显然远远不够,全部要重来,于是全部忙得人仰马翻,顾此失彼。眼看请客的日子就要到来,事情还是一团乱麻,两代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明白。最后没办法,晏斐和甄氏乘机介入,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分别掌控,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布置得井井有条。不知不觉间,府中局面就有了变化,晏斐拔掉了好几个危险的钉子,同时将自己的人安插到几个关键的位置上,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苏东辰在武将的圈子里聊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就起身去文官所在的地方拜见舅父兼岳父。 李捷是苏东辰生母的嫡亲大哥,也是他原配妻子的父亲。三十年前,他高中状元,此后仕途顺利,稳扎稳打,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任上,现在做到湖广巡抚,成为封疆大吏,将来卸任后回京,极有可能入阁拜相。这几天他刚刚到京,奉旨回来述职,正好赶上这场宴会,主要是想趁此机会见见最近声名鹊起的嫡亲侄儿兼女婿,还想见一见那对外孙。 苏东辰看到中年帅大叔李捷时,心情有些激动,上前便大礼拜见,“小婿给岳父请安,岳父大人安好。” 李捷比他还要激动,双目隐有泪光,俯身将他扶起,打量半晌,连连点头,“好好,你是个好孩子。”不说别的,单说这个女婿正当少壮,却能为女儿守身如玉十几年,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两个外孙拉扯大,便让他这个岳父说不出半点不好来。 苏东辰扶着他坐下,又叫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上前见礼,然后抬头打量周围,见有不少重臣在座,便上前一一拜见。 湖广是北晋皇朝的大粮仓,李捷这个湖广巡抚很重要,因此有不少阁臣和户部的大人们想要见他,与他聊聊湖广的情况,也顺便问问周边地区,如浙闽、两江、岭南、云贵,这些都是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产粮大省,每年缴纳的赋税是全国的一半。正因为此,那些皇子和各地藩王都想方设法地伸手过来,安插自己的人,好弄到大批粮食,扩充自己的实力。这些情况都非常重要。 当然,在热闹的公开场合,他们也谈不了太要紧的东西,只是泛泛地隐晦地交流,然后便聊些琴棋书画和新进才子。几位阁老很清楚李捷与苏东辰的关系,于是对着他大加赞扬苏东辰的人品,还点到为止了暗示了儿孙辈联姻的意向,让他既高兴又纠结。 苏东辰抬眼便看到不远处坐着品茗的郑义成,却仍然没有感应到与郑家有关的任务节点。他长吁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笑着与这些重臣谈天说地。 李捷已经想不起其他,拉着两个外孙问长问短,得知大外孙好武,二外孙喜文,更是高兴。安国公府的历代子孙都有人捐躯沙场,若是二外孙将来做文官,那就安全得多,总能传下香烟后代,继承安国公府。 客人陆续到齐,就开宴了。 刚刚出生满百天的晏灏被抱出来,让宾客们都看了一回,夸了几句,收了一堆见面礼。 正热闹着,小厮点金匆匆忙忙地过来,凑到苏东辰的耳边说:“二少爷出事了……” 苏东辰听完,脸色大变,立刻离席,向后院奔去。 第31章 任务节点(1) 很快,苏东辰便冲进前院与后院之间的一座临时客院。 他气势极盛,似裹挟风雨雷电,带着血煞之威,院子里聚集的小厮长随丫鬟婆子都打了个冷战,都惶恐不安地退到一边。 苏东辰目光如电,迅疾一扫,便大步流星,奔向正房。 一个大丫鬟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口,对上他的目光,顿时脸色苍白,连忙低头,向屋里禀报,“苏大将军到。” 里面马上响起老女人的哭叫声,“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苏东辰踏进房去,冷冷地看着屋里的情景。 苏钰仲的狐裘披风已经解下,身上的衣饰却丝毫未乱。他沉稳地站在一旁,英挺的双眉微皱,唇边噙着一缕嘲讽的冷笑。他的另一个贴身小厮捶金守在他身边,满脸气愤,与两个粗壮的婆子对峙着。 看到父亲进来,苏钰仲绷紧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爹。” 苏东辰看他没有受到伤害,便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满头珠翠的老女人抱着床上一个年轻女孩呼天抢地,瞧着像是马上就要背过气去。那个姑娘垂着头,衣衫不整,钗钏歪斜,捂着脸哀哀哭泣。 在她们身边,还有一个中年女子连声叹气,轻声劝慰,冷了苏东辰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像是忽然发现他进来了,连忙起身笑道:“您就是苏大将军吧,我是安远侯夫人。” 苏东辰看着她惺惺作态,始终不动声色,凌厉的目光便刺得她本能地往后一缩,然后才淡淡地道:“安远侯夫人,听说你们强行扣住我儿,不知有何贵干?” 吴氏见他半点脸面都不给,再也笑不出来,立刻肃容道:“非是我们强行扣住令郎,而是令郎轻薄了我侄女,我才让他留下,等他的长辈过来,再行定夺。” “轻薄?”苏东辰冷笑,“我儿子才十二岁,安远侯夫人给他扣的好大帽子。” 苏钰仲涨红了脸,“我的衣裳被一个倒茶的丫鬟泼湿,想要找地方更衣,安远侯府的小厮就把我带来这里,谁知里面竟然有个莫明其妙的丫头,一见我就疯了一样大哭大叫。我身边还有点金和捶金在,根本就没碰过她。我要退出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丫鬟婆子堵着路,不让我走。哼,简直岂有此理,当我安国公府都是傻子呢。” 吴氏的态度很强硬,“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便是安国公府也不能仗势欺人,坏我侄女清白。十二岁已经不小了,以前就有十二岁成样的,哪里能当小孩子看?我侄女刚刚十三岁,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这下子全都毁了,她还怎么做人?” “不能做人就别做,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了,难道是家风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苏东辰看着吴氏,眼里满是讥讽。 吴氏又羞又恼,知道他是暗示自己当年婚前私通安远侯,带着肚子嫁进门。这件事肯定极不光彩,当年他们就做了遮掩,可达官显贵们都不是傻的,从她第一个孩子“早产”的月份就能猜出来,这些年陆陆续续还有些下人以及看诊的大夫、接生的稳婆不小心说露了一星半点,于是更加坐实了她婚前不贞的名声,就连她的女儿都不好定亲。她一直在相看,却总是没有结果。 苏东辰的言行间甚是无礼,她却无法辩驳,只能深吸口气,沉声道:“苏将军既如此无礼,看来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已派人去请安国公夫人,让她来给个公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苏东辰根本不理会她的威胁,“我是仲儿的父亲,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婚事,逼他娶一个道德败坏不守妇德的妻子。” 床上的女孩一听这话,哭喊着“我不活了”,就往墙上撞去。 本就抱着她的女人扑上去拉住她,嚎啕大哭,“天啊,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啊。” 站在她们身旁不停抹泪的几个丫鬟婆子一起冲上前来,跪下磕头,“将军大人饶命啊,给我们小姐一条活路吧……” 苏东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仿佛他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恶霸一般,让他忍不住笑起来。他找到一张椅子坐下,轻松地对儿子招了招手,“仲儿,过来。” 等到儿子走到身边,他安慰地拍了拍孩子的肩,然后对一旁的小厮说:“捶金,告诉他们,我的外号叫什么?” 捶金挺起小胸脯,骄傲地大声说:“我们将军叫‘苏阎王’。” 那几个妇孺还真不知道这个外号,闻言顿时大惊,能叫“阎王”,肯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哪是几个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逼他就范的? 安远侯夫人沉默了,感觉有些棘手。 苏东辰平淡地道:“你们如果硬要把这么个……定给我儿,我不介意让我儿背个‘克妻’的名头。等过得几年,我儿长大成人,何愁娶不到贤妻?” 这话太狠了,就连那个要死要活的少女都不敢再哭闹,身子僵在那儿,只能低声抽泣。 苏钰仲被父亲霸气十足的话感染得也振作起来,刚刚的屈辱与羞恼都抛之脑后,就像看戏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老少女人。他也深刻明白了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私手段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毫无用处。” 屋里屋外都没人吭声,一时陷入了寂静。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喧哗,原来是吴氏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派人把安远侯太夫人、安国公夫人和几个姻亲家的夫人都找来了。甄氏闻讯,立刻派人通知了晏斐,与她们几乎是前后脚,同时到达这个客院。 苏东辰已经撂下了狠话,吴氏不敢强逼,只以“误会”来解释,责任都在领路的小厮和没看好主子的丫鬟婆子身上。 几个后宅蠢货的算计,不过是一场闹剧,就这么滑稽地落幕了。 苏东辰让两个心腹小厮将小儿子护送到外院,送到大儿子身边去,然后留下来与晏斐寒暄了一会儿。晏斐表示与他一见如故,可成莫逆之交,让甄氏笑得意味深长。 苏东辰看着甄氏潇洒离去的高挑背影,轻轻笑道:“你这位夫人,实在了不起。” “是啊。”晏斐也笑,“幸好她遇上了我,这个时代是不会接受她这样的女人的。” 苏东辰与他并肩而行,缓缓走在花园里。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一边,花树、假山、亭台楼阁上的积雪却依然在,洁白晶莹,充满诗意,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晏斐今天穿着枣红色皮袍,腰系丝绦,头戴紫云冠,比苏东辰多了几分飘逸,走在清冷而锐意勃发的苏东辰身边,却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晏斐微笑着说:“我那继母就是个蠢货,以为谁都像我父亲,用阴私手段就可以拿下,让男人顺水推舟上她那侄女的床。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她也毫无顾忌,心黑得简直没有半点光明,我看得让她病了才好,也尝尝我大哥长年卧床不起的滋味,这里面也有她和老太太的手段。” “嗯,病一病也好。”苏东辰非常赞同,“等她们病了,就可以把管家权拿过来,内院整顿好,你在外面才好做事。你夫人很厉害,让她把持中馈才最稳妥。” “是啊。”晏斐转头看他,“听你这话的意思,像是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怎么?节点找到了?” “嗯。”苏东辰微微点头,“根据我的分析判断和洛漓的计算,气运之子就是我那小儿子,而这个节点……应该是我的死亡。我要死得准确及时,用死亡帮助仲儿走上正确的道路。只要我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个世界运行到仲儿的孙子时,也就是大约六十年后,就能回到历史的正轨,从而并入本源世界。” 晏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定得死?” “对。”苏东辰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是把他养大的人,他对我的感情太深厚。如果我不死,皇帝怎么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宠爱他,栽培他?他也不可能有坚定不移、百折不挠的心态,没有那股想要为我报仇的狠劲儿,就不可能走到巅峰。” “说得也对。”晏斐叹了口气,“咱们以前执行过那么多任务,还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他们在执行任务时自然会遇到各种意外,也曾经有过死亡,但都没有像这种事先计划好,要死得恰到好处,不能早也不能晚。晏斐很不舒服,因为他作为辅助,不但要眼睁睁地看着苏东辰去死,而且还要在他死得略有偏差时立刻予以修正,必须保证他死得其所,死得恰如其分。 晏斐刚刚才从搭档为他而牺牲的“心魔”中挣脱出来,就要协助搭档去死。如果他不能理智对待,苏东辰的考核就有可能失败。要让苏东辰完美过关,说不定他就必须亲手送他去死。 主脑果然厉害,算无遗策。虽然这场考核主要是针对苏东辰,可对于晏斐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第32章 任务节点(2) 晏斐只能在心里苦笑。 他深吸口气,雪花的清冷和梅花的芬芳迎面扑来,冲进他的肺腑,让他无比清醒。他冷静下来,微笑着说:“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必须与郑成面谈。”苏东辰看了看他,“他是内阁首辅,手中的人脉资源有无数,我要告诉他一切。有他的帮助,我们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嗯。”晏斐沉吟片刻,“我来安排,到时候通知你。” “好。”苏东辰点点头,“对了,听说义成侯献了一个旁支庶女给皇上,据说倾国倾城,把皇上迷得不行,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见过一次,的确美若天仙。”晏斐微微皱眉,“那姑娘是义成侯一个庶弟的庶女,据说那个庶弟的娘身份很低,却非常美丽,后来那位庶弟纳了一个更加美丽的歌伎为妾,生下庶女。那个姑娘继承了两代美女的基因,从小就美得惊人。义成侯本来打算用她攀附皇子,所以早就请了教养妈妈去教导各种才艺和规矩。现在义成侯的嫡女做了敬王妃,而且生了孩子,这个庶女就不可能再进皇子府了。这么耽搁上几年,她今年已经十八岁,身份又低,庶房的庶出,只能嫁给老男人做填房,或是给贵人做妾,或是嫁给寒门子弟,对义成侯和敬王都没太大好处。义成侯的头脑转得很快,索性将她送进宫去,经由敬王生母容妃的手献给皇上,大概想让她在皇上身边吹吹枕头风,帮敬王加加码。皇上对她确实不一般,初时只封了才人,侍寝没几天就封了婕妤,这才过了两个月,又封了僖嫔。依我看,明年就该封妃了。” “皇上的身子骨已经不怎么硬朗了,还禁得住美色搜刮?”苏东辰摇了摇头,“皇后和那些高位嫔妃就这么看着?没什么动作?就不担心这位美人生下孩子?皇上虽然年过五十,可不见得就不能生了。僖嫔十八岁,正是好年华,又是从小精细养着的,身子一定调理得很好,说不定就能生个小皇子。对她们来说,那就是威胁。” “皇后与贤妃恨得不行,已经下了好几次绝子药,都被义成侯送到僖嫔身边的婆子看破,避过去了。”晏斐略带讥讽地轻笑,“原本宁王和端王的机会比敬王大,毕竟宁王算是实际上的长子,端王是幼子,又写在皇后名下,算是半个嫡子,而敬王不长不嫡又无宠,最是艰难。不过,自从僖嫔得宠后,敬王在皇上面前也渐渐有了宠信。他原在工部观政,一天无所事事,根本插不进手,现在跳到了六部之首的吏部观政,可见枕头风的强大。” “嗯,原来如此。”苏东辰的目光中有些凝重,“皇上心性大变,对我们极为不利,得把当年的事告诉一些重要的人了。” “好,从郑成开始吧,你不必太担心。”晏斐安慰了他两句,便与他分手,各自去了外院。 苏东辰找到安国公,把刚才发生的闹剧悄悄告诉了他。 安国公一听安远侯夫人把自己的破落户侄女弄来,用阴私手段想要栽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身上,顿时勃然大怒,“真是太不要脸了,仲儿才十二岁,她就敢下手。什么破落户的女儿也敢肖想安国公府,心也太大了。就她那德性,那出身,给仲儿当妾都没资格。哼,果然是家风如此,有什么样的姑母就有什么样的侄女。那么个不守妇道的东西,想死就去死,要是伤到我的宝贝孙儿,我跟安远侯府没完。” 苏东辰将新换的茶端给他,“爹,喝点茶,润润嗓子。您放心,我已经告诉她们了,如果要把那么个东西定给仲儿,我不介意让仲儿背个‘克妻’的名头。” “说得好。她要敢定,我就敢要她死。”安国公心情舒爽,接过茶盏就喝了几大口,“我安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哪里娶不到合心意的媳妇?” 苏东辰微笑,“我平日里都在军营,孟儿和仲儿只能让父亲多费点心。这次打主意的是破落户,所以不敢动孟儿的心思,以为仲儿是我的嫡次子,不比嫡长子重要,我就会息事宁人,为了脸面名声就给仲儿定了这门亲事,真是瞎了她们的狗眼。不过,难保以后会有家世尚可的蠢货打孟儿的主意。您要把持住,千万别被人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两个孩子定亲的事不急,他两个叔叔还没定亲呢,长幼有序,不必着急。” “嗯,我明白。”安国公点头,“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我都想过了,目前局势复杂,家里的几个孩子确实都不宜定亲。沁姐儿的婚事已经定下,那就没法子了,其他几个孩子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好。”苏东辰笑了,“爹也要多保重身体,咱们国公府还得靠您镇着。” 安国公老怀大慰,“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都知道。家里有我看着,你尽管放心。” 他们在这儿父慈子孝,看得一旁的人十分眼热。信国公与安国公既是亲家也是好友,这时在旁边笑道:“苏老儿别的不怎么样,就这么个好儿子让人眼红。” 安国公眉飞色舞,“常老头,你不就是想让我夸你那长公子吗?你儿虽然是我的好女婿,却还是比不过我这大儿子。你那大外孙倒是不错,可与我的两个孙儿并肩,那也是我闺女生得好。” 信国公哈哈大笑,“你这老不羞的,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要脸。我孙儿好,自然是我常家血脉好,与你有什么相干?” 两位国公都是沙场老将,也都已解甲归田,这时坐在一起互相调侃,让人感觉很是有趣。 常允达走过来,与苏东辰笑着闲聊了几句。他已经隐约听说了有人想打苏东辰儿子的主意,竟然使出后宅阴私手段,想逼其就范,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想占“苏阎王”的便宜,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不过,今天的事,只怕是有人让她们打前站,当炮灰,看看你的反应,再定对策。”常允达轻声说,“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小人,也是小看不得的。” “嗯,我知道。”苏东辰轻松地笑着点头,“放心,我已求得皇上答应不给我赐婚,那些后患便解决了一大半。至于我儿子,想要成婚还早着呢,我打算让他们十八岁以后再成亲,至少还要等六年。六年以后,局势如何,谁都不敢断言,到时候我也自有办法毁婚。” 常允达忍俊不禁,“你啊,以后看谁还敢跟你做亲家。” 苏东辰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常允达忍不住无奈地摇头,“就凭有你这个父亲,你儿子就不愁不到好媳妇。不过,你也别太嚣张了,当心那些御史又弹劾你。” “我是武将,何必做什么虚怀若谷的模样?”苏东辰放下茶盏,淡淡地说,“我只要骁勇善战就行了,若是还表现出贤达的品质,那不是找死吗?” 常允达笑出声来,“那倒是。” 两人谈笑风生,很快吸引来许多同龄人。无论文臣武将,三十出头都是正当年的时候,他们意气风发,充满自信,出身豪门的子弟已经是本家的栋梁,即使是寒门子弟也逐渐开辟出一方天地,带领自己的家族走向辉煌。 这样一群人生赢家聚在一起,让他们的长辈无比自豪,也让后继无人的家族掌舵人感慨万千。 中午的宴席结束后,阁老们便陆续离开。他们公务繁忙,能抽出半天来已经不易,现在还要回去继续忙碌。 午休后,大臣勋贵们喝完一盏茶,也纷纷告辞离去,只有安远侯府的好友和姻亲有一部分留下来,用完晚宴后再走。 男子和大孩子依然在外院,女人和小孩子在内院。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再那么客套,而是能够敞开来,有什么说什么了。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安远侯夫人使了手段,想把自己的娘家侄女定给安国公世子的嫡次子,结果没有成功,而且还被安国公世子非常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她们大都幸灾乐祸,表面上却不断安慰。 “要说起来,婉姐儿配安国公嫡孙是有些高攀了,其实应该考虑这边晏二爷的嫡长子,听说已经十岁了。” “是啊,婉姐儿虽然大了泓哥儿十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 “就是,晏二爷已经中了解元,会试定然金榜题名,跟着就要授官。” “那晏二爷的儿子也跟着水涨船高,身份也就不一般了。” “再说,你是晏二爷的母亲,泓哥儿的祖母,在婚事上头也是能说上话的。” “是啊,便是直接作主定了亲,晏二爷也不能说什么。他是要做官的,还敢对母亲不孝?” 这些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说得吴氏心花怒放,心里琢磨着,自己果然是灯下黑,一心想要谋划安国公家的公子,却忘了自己家的孩子也可以定亲了。她的侄女想要嫁到安国公府非常难,但要嫁进安远侯府却比较容易,这里不仅有她,还有老夫人。晏斐和安远侯都不敢不孝顺,忤逆的名头谁愿意背在身上?这就是她和她侄女的机会。 她们的话很快就传到晏斐耳边,晏斐立刻告诫甄氏,“看好泓儿,可别让人谋算了去。” 甄氏嫣然一笑,“放心吧。” 第33章 最大的秘密(1) 出了腊月,便是过年。 除夕那天,苏东辰没有回来,是在军营里过的,与官兵们一起吃了团年饭,顺便还在守岁时打架比武,增加了军营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让几万官兵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 正月初一,五品以上大臣都要入宫朝拜,苏东辰才回到京城。 三九严寒,仍要练兵,还要跟户部要冬装,跟兵部要装备,各种扯皮,斗智斗勇,虽有傅明翰全力相助,他依然很疲惫。 坐在烧着地龙的温暖大殿上,苏东辰看到了陪着皇上出来的娇小美人僖嫔。 按照规矩,嫔以上的后妃都要出来,与皇子公主都坐在臣子对面,大殿的另一边。凡是仍然活着的在京宗室亲王、郡王都带着王妃和儿孙坐在一起,几位大长公主、长公主与附马、子孙也都来了。除了个别年纪太大、身子不好的宗室王爷和大长公主告假未到,这是宗室来得最齐的一个元旦。 皇上出来时,皇后跟在一旁,这是应该的,可让众臣惊讶的是,皇上的另一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年轻娇美,眼波流转,仿佛春花初绽,又似乎蜜|桃刚熟,非常诱人。皇帝这两年本来气虚体弱,像是命不久长,可今天却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好似年轻了十多岁一般。他居中而坐,命跪下行礼的众人起身就座,然后携那年轻女子一起坐下。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仍努力保持端庄高贵的仪态,款款坐到皇帝身旁的凤座上。 许多大臣和宗室都明白,那个得皇帝特别宠爱、连皇后面子都不给的女子便是僖嫔,有的认为她是仙花灵葩,让皇帝龙体大好,有的认为她是祸国妖姬,让皇帝有乱了纲常的倾向。不过,正值新年伊始,谁都不会在这时候让皇帝不悦,因此都不提僖嫔坐在龙座旁的僭越之事,纷纷颂圣,满口祝祷,殿中一派喜气洋洋。 苏东辰与安国公府的人坐在一起,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口热气腾腾的铜火锅,周围摆满了切好的羊肉、牛肉、鸡肉、鱼片和白萝卜、胡萝卜、白菜、青菜、豆腐、豆筋、冬笋、香菇等等,随烫随吃,蘸着芝麻酱或香辣酱,美味至极。 这是太祖定下的新年宫宴的吃法,据说开国后第一个新年宴还是像前朝那般,御膳房做的大鱼大肉,送过来便有些凉了,略放一会儿就冷得无法下肚,最后君臣都只能喝酒,这些菜全都扔掉,非常浪费。太祖痛惜,从此定下,新年宫宴全部吃火锅,又方便又节约,还热闹,大家可以从头吃到尾,一点不浪费。 皇帝与皇后那桌配菜是特制的,除了家常菜之外,还有熊掌、鹿筋、鱼唇、裙边、海参、乌鱼等等,宗室王爷、公主、勋贵和一品重臣都有燕窝、鱼翅、凫脯、林蛙。汤是用野鸡崽子炖的,非常鲜美,常年吃斋念佛的人则换上野山菌炖的汤,保证人人满意。 大家吃得高兴,心情就好,说话间也没有唇枪舌剑,冷嘲热讽。有教坊司献上歌舞宴乐,为君臣助兴,席间清音与香气齐飞,绕梁不绝,令人陶醉。 僖嫔斜着身子,倚在皇帝身上,娇俏地说:“这个锅子好,冬天吃着暖和。皇上,以后咱们要经常吃。” 她的话语中一副跟皇上是平常夫妻、新婚燕尔的味道,皇帝听得龙颜大悦,探手搂住她,笑道:“好,以后你想吃就吃。御膳房弄锅子的手艺还不错,朕也胃口大开。” 僖嫔夹了一块烫好的乌鱼片,蘸了芝麻酱,然后放到皇帝面前的天青瓷小碗中,“皇上,臣妾觉得这鱼片特别鲜,您尝尝。” 皇帝笑眯眯地将鱼片送进嘴里,点了点头,“是不错。” 另一边的皇后看了僖嫔一眼,目光中微带鄙夷不屑,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蘸着芝麻酱,优雅地送进嘴里。 她已经四十多岁,早就不跟年轻妃嫔争宠了。僖嫔再怎么当着她的面与皇上腻歪,她都视而不见,半点也不生气。 皇帝与僖嫔几乎是旁若无人地在丹墀上面恩恩爱爱,让众臣看得哑口无言。三位皇子却视若无睹,笑着与王妃起身,四处敬酒,宗室长辈、勋贵豪门、朝廷重臣,面面俱到,尤其是向那些旗帜鲜明的中立保皇派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风采以及对他们的尊敬和看重。 宁王沉稳持重,敬王谦和练达,端王热情纯善,各有各的优点,仿佛都有明君之相。回京的几个月,苏东辰完全没有与三位皇子近距离接触,此时看来,皇子们都很不错,无论是谁,只要细细雕琢,将来登基后都可以成为明君。可惜,皇位只有一个,三位皇子势必会龙争虎斗,激烈厮杀。 目前看来,三位皇子旗鼓相当,最遗憾的就是他们都没有嫡子。尤其是宁王和敬王,已经年近而立,府中有正妃有侧妃有侍妾有通房,也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生下的嫡子庶子俱都夭折,只有女儿活下来了,前些日子宁王的一个侍妾生了儿子,已被王妃抱到膝下抚养,也不知能不能长大。端王年少,尚未有子嗣,在这方面更是弱势,刚好与他半个嫡子身份的优势相互抵销。 自太子去世后,皇帝就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位皇子表示出偏爱,反而对他们比较冷淡,虽然也过问他们的学业和婚事,却是不偏不倚。如果他始终对三位皇子没有特别的好感,而三位皇子也没有犯下明显的错误,那么最终挑选储君的标准极大可能会是看他们的子嗣。因此,谁能生下出色的儿子并能长大到十岁以上,谁就有机会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若是有嫡子,希望更大。 三个皇子府都有敌对势力安插的眼线,从丫鬟小厮婆子长随到小妾通房,那些嫡子庶子的夭折表面看上去都是因为生病,实际上有许多蹊跷之外,只是不知道是女人单纯的嫉妒还是有心人的算计。总之,想要平安生下儿子,并且养大,让他表现出色,这是个艰巨的任务。 三个皇子陆续过来敬酒,安国公和苏东辰礼貌地起身,均是满饮三杯。父子俩恭敬而谦逊,粗豪而有礼,不卑不亢,挥洒自如,让三位皇子更想拉拢他们。 安国公夫人应付王妃,态度间略显谄媚,对于宁王妃颇为讨好,有些失了分寸。安国公只微微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大家都知道,苏东辰回京后,安国公夫人的权柄被他夺走了大部分,根本左右不了大局,因此她的态度说明不了问题。 这次新年宫宴,让苏东辰看到了很多东西,洛漓也对任务节点的分析模型做了进一步的调整,让气运之子和任务节点更加准确。 从初一到初七,有各种风俗讲究,苏东辰都需要留在府里主持大局,接待来访的各方人马,同时还要抽时间到各家府上拜年,走亲访友,忙忙碌碌。 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很多人都出去看灯会,苏东辰也带着家里的弟弟妹妹和两个儿子出门,在预先定好的大酒楼上看灯。 这座酒楼也是锦衣卫暗部的联络点,现在由晏斐掌控的产业,他可以轻易安排郑成和苏东辰秘密会面,并且不让任何人知道。 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狭小房间里,郑成被巧妙地引诱到这里,一进门就看到正在喝茶的苏东辰。 他有些疑惑,却并不恐惧。苏东辰不可能暗害他,这毫无意义。 苏东辰一看到他就站起身来,恭敬地抱拳一揖,“很抱歉,郑阁老,末将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告诉您,而这件事非常危险,因此我们的见面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不能去府上拜访,也不能当面邀请您过来。” 郑成看了看身后已经关上的门,便走到桌边坐下,沉稳地看着他,做出倾听的姿态。 苏东辰给他倒了一盏茶,开门见山地说:“十三年前,皇上北上秋狩,太子留京监国。一夜之间,东宫大火,太子、太子妃以及东宫诸人悉数葬身火海,说是因为意外走水,到现在也没有定论。得到太子薨逝消息的同时,我却接到了太子的密函,当即悄然北上,在湖州附近找到了四个太子的心腹。他们带着一个初生不久的婴儿,是太子妃所出的大皇孙。” 郑成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太子是在临去世前匆匆写下的密函,上面有密押暗记,只有我与殿下知道,别人伪造不来。”苏东辰看着他,面容坚毅,目光灼灼,“抱着大皇孙南下的两个奶娘是孙妈妈和韦妈妈。孙妈妈是太子妃奶娘的女儿,当时刚生下一个儿子,还没满月,危急关头,用自己的孩子换出了大皇孙。韦妈妈也是太子妃跟前的管事,性格刚强。两人的丈夫都是太子的心腹侍卫,护着大皇孙日夜兼程,东躲西藏,侥幸没有被敌人发现。” 郑成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这时只觉得全身无力,不得不坐到椅子里,平日里充满睿智的双目此刻无比激动,一直盯着苏东辰。 第34章 最大的秘密(2) 苏东辰神情肃然,“我将他们和大皇孙悄悄带回南方府中,正巧我夫人临产,生下一个儿子。我对外宣称夫人生的是双生子,就将大皇孙与我儿子放到一处,将他们抚养长大。” 郑成双唇微抖,半晌才问:“那是……” “是仲儿。”苏东辰并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他幼时体弱,虽生辰比孟儿大两个月,看着却比孟儿瘦小。因我夫人当时难产,次子出来得晚,身子比长子弱,这是说得通的。况且,做安国公府的嫡长子,要背负的责任太重,成年后免不了上战场,我怕仲儿的身子骨扛不住,更怕他有危险,因此就让他做了次子。若是他一直不能正名,认祖归宗,那就一直做我安国公府的长房嫡孙,我以后会给他安排大量产业,定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好,好。”郑成语不成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苏东辰诚恳地看着他,“我是军人,不懂政治,因此也不知道该不该向皇上说明仲儿的真实身份,如果要说,又该怎么取信于皇上。仲儿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乃是嫡传正统,若是身份暴露,定会引来轩然大|波,非常危险。” “对。”郑成终于冷静下来,“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先见见仲儿才行。他……的相貌就是现在这样吗?” “不,是我有意遮掩的。”苏东辰叹了口气,“仲儿生得酷似皇上,只有眼睛像太子妃殿下。” 太子的相貌很像亲爹,也就是当今皇上。大皇孙长得像皇祖父,在外貌上就占据了很大优势,皇上很难不喜欢他,而那些对皇位志在必得的人和势力肯定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苏东辰继续说:“仲儿喜文,跟我们苏家的人有很大差异,倒是很像郑氏子孙。他在读书方面天资极高,若不是我压着,只怕已经有秀才功名了。”说着,他露出一缕微笑,很为自己的养子感到自豪。 郑成很开心,“是吗?那太好了。” 他激动得无以复加。当年,得知女儿女婿和外孙死得那么惨,他大病一场,几乎就这么去了。他夫人却没他那么幸运,自此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病故了。如今得知女儿留下的血脉还活着,而且生活得很好,没吃什么苦,他感觉很欣慰,至于别的,他还来不及想。兹事体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 两人是秘密见面,不能耽搁太久,于是郑成只问了一些重要的情况便不再多留,“仲儿还是继续留在你身边,至于以后要怎么办,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好。”苏东辰点头,“那我等您回音。如果您有事要与我面谈,可以戴上这个香囊,我很快就能知道。”他递上一个墨绿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几竿青竹,很符合郑成的身份。 郑成什么也没问,接过香囊收进怀中,便起身离去。 难题交到能干的人手上,苏东辰松了一口气,顿时感觉有些心力交瘁,于是抬头后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儿,晏斐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看着苏东辰疲惫的面容,他很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来,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苏东辰睁开眼,温柔地看着他,“我都告诉他了。” “嗯。”晏斐的手微微滑动,抚摸他微凉的脸,“要郑成相信这件事并不难,只是要让皇帝也相信,就比较困难。毕竟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这里又没有dna检测,人有相似是常有的事,敌对势力很可能指责你找了个长得像皇帝的孩子来冒充皇孙,居心叵测。若是皇帝不肯信你,那么不但你和孩子有危险,整个安国公府都有危险。” “是啊,所以我会力求做到万无一失。”苏东辰直起身,抓下他的手握在掌中,温和地道,“我已经做足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天。实际上,韦氏的丈夫不但是太子的心腹侍卫,还是皇帝的人。太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表面上装作不知,所以当年才会选中他做护送大皇孙的侍卫之一。这些年来,我让他和孙氏的丈夫一直暗中护卫仲儿,然后派人盯着他,为了保护仲儿,这些安排是必须要有的,谁也说不出不对来。他很警觉,在南方又孤立无援,因此从来没有传递密信给皇上。回京以后,我加大了保护仲儿的力度,拨过去四明卫和八暗卫,每班轮值都是三个人,一明两暗,彼此监督,他仍然没有机会传递消息。如果郑成想好了,决定把消息透露给皇上,我就放松监控力度,让他将消息报上去。皇帝不一定会全盘信任他,但这是他亲自安排的心腹,身份又一直没有暴露,他总会相信一些。” 晏斐的双眸更加明亮,“好啊。”感受着苏东辰手心的温暖,他心里无比欢喜。 两人商讨了一下与郑成下次见面的方略,然后便各自离去。 苏东辰回到楼上坐下,招呼人去买各种小吃,看着儿子和弟弟妹妹开开心心地狼吞虎咽,不提半句礼仪规矩,反而对他们的活泼颇为赞许。刚才他去跟郑成见面的时候,就安排护卫保护他们去下面看灯、猜谜。苏南辰饱读诗书,猜中不少灯谜,给弟弟妹妹、侄儿和自己的女儿赢来花灯,让孩子们好一阵欢呼。那些花灯都放在房间里,瞧着非常可爱。 玩到半夜,孩子们渐渐扛不住,都有些睡眼迷朦,苏东辰笑着让侍卫一人抱一个,将他们送上马车,缓缓回家。 过完年,大家都收拾心情,该上朝的上朝,该上学的上学,苏东辰也回到西山大营,筹备京城三大营的春季联合军事演习。 这是他率先提出的新东西,根据古代用语习惯,他称之为“练兵会演”,一经提出,就得到姜元武与石青的赞同。三人同时上奏,皇上龙颜大悦,充分肯定了他们的练兵方略。若是这一次兵演效果显著,就会形成常例,每年举行四次兵演,春夏秋冬各一次,以便让三大营的官兵们在所有季节所有天气所有灾害中都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皇帝还琢磨着,得让皇家禁卫军也来个兵演,把草包们全都淘汰,只留下忠心耿耿的精锐,这样皇宫才会更加安全。 过完年,进京述职的封疆大吏陆续回返。根据去年各地官员的评等,有的升职,有的调职,有的降职,有的罢黜,有的获罪下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整个春季,京城都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大动荡。 皇帝一反常态,不再求稳,而是大刀阔斧地进行调整,不少三品以上高官和有爵人家落马,甚而有抄家流放,夺爵毁券的重惩,以致人心惶惶,大街上连斗鸡走狗欺男霸女的纨绔都不见了。 内阁对于皇帝的雷霆手段态度不一,时有争执,可首辅郑成却不像以前那样温和谦逊,无为而治。他旗帜鲜明地支持皇帝,黜免罪臣,重惩贪官,申饬胥吏,告诫宗室,全力肃清吏治。几位阁老都挡不住他的决心,反而被他拖上了战车,滚滚向前,无法停止。 这个时候,郑成已经见过了苏钰仲。 苏东辰给儿子喝了一碗安神汤,然后将他带到一个秘密的房间里,抱起他放到床上,然后细心地为他去除了伪装。 郑成激动地看着床上的少年。他脸色略显苍白,剑眉斜飞,长睫安静,鼻梁挺直,双唇如弓。一眼看去,他和年轻时候的皇帝非常相似,那种来自血脉的尊贵气息若隐若现,让人无法忽视。 郑成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少年的手,感觉到一种骨肉相连的亲切。这是他的嫡亲外孙,有着高贵的血脉,却生来不久就父母双亡,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尊贵的皇帝嫡传后裔。 他暗暗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孩子,心情十分复杂,有怜惜,有欣慰,有担忧,有骄傲,百味杂陈,一时难以辨别。 良久,他才抬头看向苏东辰,诚恳地说:“谢谢。” 苏东辰摇了摇头,有些伤感,“太子殿下视我为友……当初,殿下让我假作与他发生争执,然后逐我出宫,实则命我在外为他经营人脉,以防强敌不择手段。谁料想,大业未成,殿下已遭不测。我在南方打拼,万般算计,却是付诸东流。幸而殿下血脉还在,且殿下临终前托付于我,可见对我的信赖有加。能抚养殿下之子,是我的荣幸。” 郑成又叹了一口气,“是啊,谁能料到有人丧心病狂,竟至于斯……” 苏东辰早已得到晏斐传来的各种情报和分析结果,这时便稍稍对他透露了些,“杀害太子、太子妃和东宫诸人的幕后凶手很可能是丽太嫔,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康王。” 郑成脸色大变,“当真?” “对。”苏东辰冷静地说,“我了解到的情况也不多,只是能够大致推测,现在三位皇子的势力中其实有一些人是康王埋下的钉子。他先谋害了皇朝正统太子殿下,然后逐步渗透,巧妙布局,让三位皇子自相残杀,之后他就可以趁乱起事,谋朝篡位。”说着,他取出晏斐事先准备好的一叠资料递给他。 郑成接过,一张张仔细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冷冷地道,“皇上英明,岂容这些宵小之辈觊觎社稷江山。我会陆续安排人弹劾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将康王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起。” 第35章 揭秘(1) 趁着兵演,苏东辰装作人手不足,分配明卫和暗卫要做的事情很多,就顾不上互相盯紧,于是韦妈妈的丈夫终于把密信递了出去。 十几年过去,他对皇帝和太子的忠心依然没变。当年他护着大皇孙匆匆逃离京城,后来被盯死,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他的上司还以为他也死在东宫大火中,这时接到他的消息,十分震惊,立刻送到皇上面前。 这份密奏很长,将当年的遭遇、太子临终前的托付和大皇孙在苏东辰膝下十几年的事情全都细细禀报,让皇帝越看越惊。 太子和太子妃并不是被烧死的,分明是身中剧毒,可东宫连续派到太医院宣太医的人都一去不返。其余东宫之人有的没有中毒,却被夜色中冒出来的黑衣刺客击杀。东宫侍卫拼死搏杀,将刺客挡在太子与太子妃的寝殿之外,有人却四处放火,眼看东宫渐成一片火海。混乱中,太子命大皇孙的奶娘及其丈夫和韦妈妈夫妻带着大皇孙逃出去。为麻痹敌人,大皇孙的奶娘把自己刚生下不久的孩子留在东宫,冒充大皇孙,然后带着大皇孙趁乱出宫,向着南方赶去。因为有“大皇孙的遗骨”在东宫的废墟中,与太子妃在一处,所以没人怀疑,他们一路上比较安全,没人追杀,然后递信给苏东辰,双方在中途相遇。苏东辰的夫人正好怀孕,产期本来未到,却遭小人所害,提前生产并且难产,生下孩子后血崩而亡。苏东辰便宣布夫人生了孪生子,将大皇孙与他的儿子放在一起。他将当时在产房的人全都处置了,此事便成为秘密。大皇孙因为不慎沾了一点毒,又连日奔波,所以幼时身体很弱,苏东辰悉心照顾,常常整夜整夜地在他身边守着,又遍访名医甚至找来夷族的巫医,不惜代价搜罗珍贵药材,多方救治,精心调养,终于让大皇孙的身体渐渐康复,如今已无大碍。大皇孙喜欢读书,天资极好,如今在国子监上学,又跟着安国公习武,过得锦衣玉食,非常愉快。苏东辰一直安排护卫日夜保护大皇孙,每时每刻都有一明两暗三护卫跟着,互相监督与配合,因此他很难找到机会递消息出来。不过他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隐忍了十几年,终于在最近找到一丝缝隙,这才给皇帝送上密折,禀报此事,恳请皇上圣裁。 皇帝反复看了几遍,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的太子还有嫡传血脉留下。皇帝一想到这里,多年刚硬冷酷的心便有些柔软。他的嫡长子在他还是皇子时出生,脚头极旺,一生下来就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被先帝立为储君,不久便登基为帝。他非常疼爱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五岁时就立为太子,并且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又点了几个名士大儒和盖世名将做他的文武老师。 他的律儿是最优秀的储君,天资聪颖,学习努力,孝顺父母,友爱弟妹,与他亲选的太子妃琴瑟和鸣,很快生下嫡长皇孙。有这样的储君,无论是他这个皇帝还是朝中大臣,都认为皇朝后继有人,至少还会繁荣百年。 可是,竟然有人丧心病狂,趁他远离京城,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太子全家。他身为皇帝,至今没有查出幕后真凶,没能为自己最爱的儿子报仇。每一念及,他就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想要大开杀戒。幸好郑成等人老成持国,委婉地劝阻,才没有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国家没有陷入乱局。 直到今天,真相终于大白。他的太子果然是被人害死的,只是老天有眼,让他的大皇孙没有死。他的嫡长孙还活着,而且并没有吃太多苦,这十几年来,过的都是好日子。 皇帝放下密折,起身走到殿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绵绵春雨中的京城。 巨大的都城笼罩在春日烟雨中,美得惊心动魄,雕梁画栋鳞次栉比,居高临下看过去,华丽而恢宏的气息直冲云霄。 新年前后,万国来朝,更是热闹无比。来自西洋、东洋、南洋的使团常常会住几个月,买上无数丝绸、茶叶、瓷器、书籍等等,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皇帝似乎看到长长的车队或马队或骆驼队迤逦而行,缓缓出城,向着苍茫天际走去,又有大批人群如潮水一般向帝都涌来。他治下的帝国繁荣昌盛,富饶强大,让他感觉非常自豪。他没有辜负列祖列宗,在他登基为帝的几十年里,这万里河山未失寸土,国库收入年年递增。 他是万民称颂的明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为这个国家选择最好的储君,让百姓继续拥有明主,江山代代相传,皇权永固,社稷长存。 想到这里,他豪情万丈,转身对一旁的太监总管说:“宣苏东辰即刻进宫。” 远在西山大营布置兵演任务的苏东辰接到旨意,立即换下战袍,更换朝服,飞骑入宫,在御书房面圣。 皇帝看着跪下磕头的苏东辰,冷冷地问:“你可知罪?” 苏东辰垂首道:“臣知罪。” 皇帝平淡地问:“卿犯何罪?” 苏东辰冷静地说:“欺君。” 皇帝勃然大怒,顺手抄起御案上的鸡血冻双螭戏镇纸向他砸去。苏东辰没有躲闪,沉重的镇纸避过他的头,砸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向下落去。苏东辰抬手接住,以免这个珍贵的摆件摔到地上,有所损伤。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你是不是以为你养了仲儿一场,就能将功折罪,朕还得感激你?” 苏东辰伏身下拜,“臣不敢有此妄想。只是当年殿下重托于臣,臣不敢轻怠。臣粉身碎骨事小,有负殿下所托事大。臣自知有罪,无辞可辩,请皇上责罚。” 皇帝的怒气这才有些减轻,看了他半晌,淡淡地问:“是不是朕若不问,你就永远不说?” 苏东辰直起身,抬眼看向皇帝,“臣回到京城后,每时每刻都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取信于皇上。臣年轻识浅,担心一旦说出来,会害了仲儿的性命。殿下对臣信赖有加,临终相托,臣万死不辞,却不敢有任何伤及仲儿的举动,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找人帮忙拿主意,连臣的父亲也完全不知情。如此,便一直耽搁下来,臣有罪。”说着,他又磕了个头,态度非常端正。 皇帝见他一副耿直模样,坦荡磊落,不逃避,不狡辩,心里的怒火渐渐熄灭,冷淡地说:“起来吧,赐座。” “谢皇上。”苏东辰知道难关已过,暗自松了口气,这才起身,恭敬地捧着镇纸放到御案上,然后坐到一旁。 皇帝拿起镇纸把玩着,锐利的双眼盯了他半晌,这才问道:“那孩子叫苏钰仲?” “是。”苏东辰点了点头,眼神纯粹而诚恳,“臣当时想着,若是大皇孙殿下一辈子都不能认祖归宗,便只能一辈子做臣的儿子。若是嫡长子,将来势必要上战场,实在太过危险,因此臣便让殿下做臣的嫡次子。他喜欢读书,想买什么孤本善本名家字画,臣都供得起。以后等他长大,臣会把大笔私产写到他名下,保证他一生无忧,安康富足。” 召见苏东辰之前,皇帝便将所有侍候的宫女内侍遣出御书房,只留暗卫统领在暗中保护,因此两人谈话的时候并没有太过忌讳。 听到苏东辰考虑周到,安排妥当,皇帝心里已经没有丝毫恼怒。苏东辰是至诚君子、骁勇将军,孙儿有这么一位慈父严师作表率,的确非常不错。不过,他并不将心里的满意表现出来,反而冷哼一声,“朕的嫡长孙,太子的嫡长子,竟然被你当作嫡次子抚养,你倒是胆大包天。” 苏东辰尴尬一笑,“臣也是迫不得已。当时只想着,臣的家里也不安宁,臣的嫡长子只怕也是某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回京,多半要受委屈,所以……才没考虑太多。” “嗯,朕知道你有个好继母。”皇帝嗤笑一声,将镇纸放下,“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我会安排,见一见那个孩子,如果他真是朕的孙儿,再说其他。” “臣遵旨。”苏东辰抱拳一揖。 皇帝点头,“太子在最后关头只信任你,总算没有信错人。” 苏东辰眼圈微红,“臣只恨……当时不在殿下身边。” 皇帝颇为感伤,“是啊,朕也恨啊。”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片刻,皇帝方收敛情绪,威严地说:“你去吧,好好保护仲儿。” “是。”苏东辰起身行礼,恭谨地退出。 他出宫后没有回西山大营,而是回了安国公府。他找到父亲,走到假山上的凉亭里,挥退侍候的婢仆,看着四处无人,这才悄声把苏钰仲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安国公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都是真的?” “是真的,皇上也知道了。”苏东辰的声音很轻,“刚才皇上宣儿子进宫,询问这件事,儿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禀报了。” 安国公在凉亭里踱来踱去,心里很是焦躁不安,“这……仲儿……不,大皇孙……” 苏东辰连忙打断他,“父亲,在府里还是叫他仲儿吧。” “对。”安国公点头,停下脚步,努力平复沸腾的心情,好半晌才道,“那现在……皇上怎么说?” 苏东辰低声道:“皇上会安排见过仲儿,然后再说以后的事。” 安国公这才冷静下来,“好,咱们一切听旨意便是。安国公府世代忠烈,此事有功无过,皇上英明,定不会降罪于你。” 苏东辰笑了,“是,父亲不必担心,儿子明白。” 第36章 揭秘(2)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皇帝派了几拨心腹出去反复调查,最早得到的消息便是苏东辰回京途中曾经遇刺客大举伏击,而苏玉辰为了保护苏钰仲身负重伤,险些丧命。这不是做戏,他当时被箭矢穿透胸膛,昏迷几天几夜,如果不是傅明翰妙手回春,那伤势是真的会死人的。 皇帝对苏东辰又增添了几分信任,不过他仍然不着急,只派了几个身手极好的心腹暗卫跟随在苏钰仲身边,日夜保护,苏钰仲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孩子仍然乔装改扮,看上去外貌颇似苏钰孟,玉树临风,聪颖多智,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不似普通少年。他在国子监的学业也被皇帝调来查看过,确实天资极佳,才华横溢,颇得教导他的诸位先生看重。 皇帝很高兴,虽然没见到人,却也直觉的感到,这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嫡长孙,是自己最爱的太子的嫡传血脉。 与此同时,他又得到了晏斐的密折,上面将当年东宫惨案描述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俱在,同时也写了太子临终托孤,心腹侍卫护送大皇孙南下等事,只是没查到大皇孙被托付给谁了,晏斐正在布置进一步追查的有关事宜。 皇帝震怒之余,决定暂时不见孙儿,先铲除康王的势力,从前朝到后宫,绝不姑息。 很快,官员和勋贵豪门都经历了一次大清洗,无数人获刑,死的死,残的残,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不久,后宫的几位先帝妃嫔都相继生病。 风韵犹存的丽太嫔一直不肯随儿子康亲王去辽北封地,说是得先帝宠爱十余年,眷恋不舍,坚持留在皇宫,缅怀先帝。此时几场春雨过后,她就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与她走得比较近的几位无子太妃、太嫔、昭仪、淑嫒都被传染上,纷纷发热咳嗽,卧病在床。皇帝后宫的一些妃嫔和低位宫人也相继病倒,连累得不少宫女内侍都跟着病了。 按照宫规,凡是病重的低位宫人和宫女、内侍全都要移宫,换上健康的人去侍候那些高位嫔妃。后宫很快就换了一拨人,那些嫔妃的心腹全都被清扫出去,秘密送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或许是因为年老,或许是因为体弱,长年礼佛、吃斋茹素的丽太嫔最先不治,皇帝带着皇后前往探视,亲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丽太嫔仿佛明白了什么,在生命中最后的几天始终念诵佛经,不曾留下一个字的遗言。她走得很平静,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唇边噙着一缕神秘的微笑。 接着,又有几位太妃、太嫔和皇帝的嫔妃相继病故,其中便有敬王的生母容妃。敬王顿失方寸,接连在灵前痛哭数日,不眠不休,不思饮食,很快就消瘦下去。 短短半个月过去,皇宫里的人仿佛就少了一半,感觉萧瑟起来。因为病故的嫔妃太多,皇帝没有大办丧礼,只给了容妃一个谥号,其他嫔妃基本不加理会。他下旨丧事从简,随葬品加厚两成,全部葬入皇陵旁的帝妃陵园,也算让她们死得其所,犹有哀荣。 丽太嫔病危时,皇帝便下旨,命身在辽北藩地和林的康亲王回来探视。后来丽太嫔病故,皇帝再次下旨,命康亲王回京奔丧。两次旨意都被康亲王以罗刹骑兵大举入侵,自己需率军在边关抗敌,无暇分身而推拒。直到丽太嫔下葬,康亲王都没有从辽北动身,只派了庶长子与王府长史一起回京,一是参加丽太嫔的葬礼,代父摔盆扛幡,二是向皇帝催讨军饷。 皇帝看着康王的奏折,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康王南宫骕比他小十八岁,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是最小的弟弟。当年先帝驾崩,南宫骕才四岁,自然与皇帝没有夺嫡之恨。皇帝在登基前后杀了好几个弟弟,为挽回名声,表示兄弟友爱,待南宫骕极好,非常照顾他们母子。在他十六岁成年后,就封他为亲王,藩地也是按丽太嫔的意思封在辽北,除了按照律法给予就藩建府的三十万两银子外,皇帝还从内库里拿了十万两银子和许多珍宝赏赐给他,对他可说是仁至义尽,谁知竟然养出一只白眼狼。 康王觊觎皇位,一开始是生母丽太嫔的灌输,久而久之,随着康王的成长,就变成了他的执念。丽太嫔为了他,甘愿幽居在皇宫一隅,为他呕心沥血,杀太子、收人脉、拢资源、聚人心,可他连生母死了都置之不理,想的全是自己。 皇帝自忖冷心冷情,对自己的生母却非常孝顺,登基后尊为皇太后,一直诚心侍奉,直到她寿终正寝,又举行盛大葬礼,亲自扶灵,送她到皇陵与先帝合葬,让她的一生圆满无憾。 别的不说,单是对生母不孝,康王便没资格成为九五至尊。不过,康王虽成不了大气,但现在已有枭雄之象,又有丽太嫔在京城辅佐,布局多年,如今已经有谋逆的实力,不可小觑。 至于康王索要的军饷,其实并不需要从户部解运,而是直接从他封地的税收中拨付,以前对各地藩王皆是如此支付俸禄,可这次皇帝却不会再给康王太多资助。为免打草惊蛇,皇帝同意给付军饷,却要从辽北各州税赋中分期拨付,每一期都不会给太多,接下来,便是将康王伸向南方产粮地区的爪子全部斩断,让他养不起太多的军队。 在皇帝与康王的博弈中,苏东辰和晏斐在西山大营附近的一个秘密山洞中见面了。 这个山洞在群山深处的一个山谷中,周围全是粗大的青藤和参天大树,洞口被巧妙地遮掩住,进去后空间也不算太大,却很有序。里面开凿出几个房间,有住人的客房,有存放东西的仓库,井井有条。 苏东辰没有细问晏斐,这些东西都与他无关,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跟着晏斐走进一间客房,他便放松下来,习惯性地半倚在铺了被褥的石床上,笑吟吟地道:“春闱你考过了,堂堂直隶解元居然没有进入三鼎甲,真是让人诧异啊。” 晏斐靠到他身旁,无所谓地说:“这是皇上的安排,我也没办法。君要臣考得不好,臣只能考得一般般。”他在会试中考了第二十一名,便让人大吃一惊,殿试后取得名次更加后退,不过是二甲第三十七名,与他秋闱中的惊人表现判若云泥,让许多人都感觉诧异。 二甲第十五名之后的进士大部分都谋求外放,留京的极少,晏斐却留在京城,得了个通政使司左拾遗的七品官职。 苏东辰将这个官理解为办公室里打杂的小吏,所以也不细问他的工作内容,只笑着说:“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消息很多,与你有关的却模糊不清。”晏斐关切地看着他,“目前只能推测,大概有几方人马都想要取你的性命,其中一方是你的继母,还有一方应该是康王。不过,康王的野心很大,想要借这次三大营联合兵演同时动手,你、姜元武、石青,都是击杀目标。” “哦。”苏东辰并不意外,微微点了点头,“这种事防不胜防,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身手不错,身边还有千军万马,想要暗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晏斐对他隐藏的霸气很喜欢,笑得肩膀微抖,半晌才道:“对了,还有一个消息。淑敏长公主和崇安公主都看上你了。” 苏东辰一惊,“什么……什么意思?”这两个公主的驸马都已病故,尚未改嫁,所谓“看上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晏斐好笑地说:“就是看上你本人了,想要召你做驸马。” 苏东辰难以置信,“淑敏长公主都四十了吧。” “嗯,四十二,那有什么关系?她是长公主,皇帝的妹妹,你敢嫌弃?这位长公主的生母虽然只是个嫔,却从小就掐尖要强。二皇子宁王的生母是贤妃,贤妃的母亲与淑敏长公主的生母是同胞姐妹,因此宁王叫她姨母,所以她是宁王党。”晏斐搂住怔忡的苏东辰,将他抱在怀里笑了半天,“她倒罢了,庶出的长公主,皇帝也不是很看重。可崇安公主可不一般,那是元后所出的嫡公主,太子同母的嫡亲妹妹,自太子身亡之后,皇帝对她加倍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她的上一个驸马就是自己挑的,却一直不睦。她太泼辣高傲,悍妒成性,驸马也很优秀,对她始终不喜,却既不能纳妾,又不能和离,最后郁郁而终,死的时候才三十岁,真是可惜。她今年二十八,与你也算是年貌相当,如果坚持要嫁给你,只怕皇帝会让步,成全她的一片痴心。” 苏东辰闭了闭眼,“皇帝亲口答应我,婚事由我自主,不会给我赐婚。只要皇上不下旨,我就有办法拒绝。” “皇上即便不下旨,也可以亲自做媒。”晏斐抚了抚他的脸,“那是金口玉言,你怎么办?” 苏东辰有些无奈,“古人是洞房的时候揭盖头才认识,却可以立刻上床圆房,然后一起过日子,比咱们厉害多了。反正我是做不到。那些什么公主郡主,我都不敢沾手,心理障碍太大。” “我与你有同感。”晏斐乐呵呵地道,“还是我来帮你想办法吧。淑敏长公主看上你,主要是为了给宁王拉拢人脉,当然也有看中你俊美无双的意思。崇安公主就纯粹是看上你这个人,主要还是爱你这张脸。既然如此,我会找一些英俊青年,想办法让他们偶遇,说不定能转移公主们的视线。” “嗯,这个好。”苏东辰很高兴,“那就交给你了。” 晏斐看着他兴奋的笑脸,心里一阵冲动,趁机吻了吻他的脸。 两个人相处得太自然了,苏东辰没有太过注意他的亲密举动,笑着伸直了优美的腰身,放松全身的骨头,懒懒地靠在他身上,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第37章 杀机(1) 清明时节,苏东辰回府,开了祠堂祭拜祖先。苏家族地和祖坟都在东北辽阳,京城只有家祠。安国公派苏南辰带着管事回老家参加族中扫墓,其他人都在府里祭祖。 这次祭祀,安国公让苏东辰主祭,更加确立了他的继承人身份。胡氏无比痛恨,暗中加紧部署,想要一举成功,取了苏东辰的性命。苏东辰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在家里用了饭,便回了西山大营。 等到谷雨之前两天,京城三大营的兵演就正式开始了。 三方这次都投入一万人马,至于兵种之间的搭配都自行其是。兵演地点设置在京城北边的山里,地形复杂,非常考验人。三方互为敌手,不许结盟。大营固定,各方以踏平敌方大营或消灭敌方全军或敌方主动投降为胜利。 苏东辰擅枪,姜元武使戟,石青用刀,都有极强的实力,但他们首先是战斗指挥,只需调兵遣将,并不需要亲身上阵,只有到了最后关头,才会让他们拿起武器,亲自动手。 因为这是兵演,危险不大,所以三位主将都将自己的嫡长子带在身边,观摩学习,甚至可以参加战斗。三人都是少年,都是自幼习武,在讲武堂是同学兼好友,早就对这次兵演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说好了要真刀真枪地比试一番。 兵演一开始,苏东辰便带领中军进入事先探查好的山林中。他没穿银白色战铠,而是换了墨绿色战袍。正值春天,万物复苏,草木繁盛,山中树林是他们最好的掩护,银白太显眼,墨绿正好隐于其间。 他的帅帐设在林中,背后是悬崖,陡峭不可攀越,前面是小河,水流湍急,再加上人为设置的陷阱,便是阻敌的一重屏障。如果敌人纵火烧林,河水就是逃生的一条退路。 帅帐周围除了一千名亲兵外,还有明卫和暗卫分班轮值,时刻保持有两人守在苏东辰身旁,有四人守着苏钰孟。虽然皇帝派了不少暗卫去保护苏钰仲,但苏东辰并没有抽调配置在那边的护卫,以表自己的忠君之心。这就导致了他和儿子身边的顶尖护卫力量极少,幸而安国公心疼子孙,把自己身边的护卫队拨了一半过来,这才勉强够用。 十二岁的苏钰孟已经长到苏玉辰胸口,因长年习武,看上去身材匀称,四肢修长,精神强悍。他身着与父亲一样的墨绿色战袍,头戴黑色战盔,就像是小号的苏玉辰,让军营里的官兵都不看小瞧他,对他很有礼貌,很尊重。 苏钰孟也很争气,苏东辰专门为他定制了小号的亮银枪,他舞起来尽得苏家枪精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等闲三五个大汉近不了他的身。苏东辰把他带在身边,虽然有人刺杀自己的危险存在,却也并不是太担心儿子的安全。 兵演虽然正式开始,但一开始并不会短兵相接,而是彼此侦察,互相蒙骗。苏东辰一边按照自己的想法调兵遣将,一边根据斥侯传回的消息给予调整,稍微有点空闲时间就给儿子讲解自己这么做的意图,再考考儿子的谋略。 苏钰孟两眼放光,一直很兴奋,学得很认真。他今年十三岁,再过五年,就与当初父亲从军的年龄一样了,到那时,他也要加入军队,跟他父亲一样,将来做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苏西辰与苏钰孟差不多大,本来也吵着要跟着大哥来参加兵演,却被他母亲胡氏死命拦住了。苏东辰心里雪亮,却没说什么,只让苏西辰留在府中读书习武,将来有的是机会参战。胡氏听到“参战”就心惊肉跳,便借口两个儿子年纪还小,身子骨弱,禁止他们练武,只许他们读书。 苏东辰现在没功夫管她,至于两个嫡出弟弟的管教,自有安国公把握,胡氏干涉不了太多,这时如了她的愿,让苏西辰和苏北辰先读书识字,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这次兵演的确有危险,他坚持带着儿子,也是想要让儿子体会这种危险,然后意识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必然也会面临类似的危险,从而抓紧练武,永不松懈。 实力,才是辗压一切危险的根本。 兵演进行得很顺利,第一天三方都建好帅帐所在的主营地,派出斥候侦察,第二天就开始接战,各种计谋层出不穷,围魏救赵,暗渡陈仓,瞒天过海,借刀杀人,声东击西,打草惊蛇,欲擒故纵,调虎离山。三大营精锐尽出,虽然官兵们都只拿着白腊杆做武器,杆头蘸上白灰,以此作为伤亡凭证,弓箭手射出的箭也没有箭头,而是渗了白灰的布团,火枪营打出去的也是白灰,而不是火药,并不会真的死人,但各种短兵相接依然颇为精彩。因为涉及到本大营的输赢,这是脸面,是荣誉,绝不能拱手相让,所以每个官兵都卯足了劲,奋勇当先,全力迎战,比以前在皇上和众臣面前刻意的演武要激烈多了。 皇帝派了兵部、锦衣卫和心腹太监前去做观察员,各方战报每隔一个时辰就报到宫里,钜细靡遗。皇帝看得眉飞色舞,感觉心情舒畅,过瘾至极。 阁老们和六部尚书本来大部分是反对的,一是怕劳民伤财,二是怕非战斗减员,三是怕三大营打出真火来,惹出乱子。这时看到战报,渐渐明白了兵演的好处,于是都表示赞赏,纷纷颂扬皇上英明,让皇帝龙心大悦。 苏东辰先是派少量部队佯攻丰台大营的队伍,然后以优势兵力围杀通州大营的兵将。石青反应极快,立刻派骁骑营佯装主力,攻杀了西山大营的佯攻小队,将丰台大营的主力引过来,与西山大营的主力对上。一阵混战之后,姜元武的命令到达,丰台大营的主力迅速后撤,强力反杀,将通州大营的骁骑营连锅端了。通州大营的主力也趁机突围,长途奔袭,将西山大营的前锋营灭了。与此同时,西山大营的神机营突袭了通州大营的一处小营地,斩杀了上千官兵,将石青帅帐最外围的一层防御撕开了缺口。 战况越来越激烈,各种明袭暗杀,夜晚骚扰,白日围攻,压上的兵力越来越多,领兵的将领越来越强。三个主帅的儿子也都上战场了,每一个少年的亮相都足够惊艳,充分展示了他们远远高于同龄人的武力值。 苏东辰派了四个暗卫跟着儿子。他们都穿着亲兵的衣甲跟着苏钰孟,在普通的对战中表现平平,并不会为苏钰孟抵挡敌人,只有出现疑似刺客的诡异强敌,他们才会亮出真正实力,全力保护苏钰孟的安全。 苏钰孟没有带自己的小号八宝驮龙枪,同其他官兵一样,握着一根竹竿,头上包着一团布,上有白灰。他人虽小,力气却大,使的并不是棍法,仍然是祖传的苏家枪。他跟着神机营冲进敌营,上挑下打,左冲右突,杀得敌人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他虽然是国公府嫡长孙、大将军的嫡长子,但在军营里并没有搞特殊,参加兵演时也跟他爹一样,在营地里与官兵一起吃大锅饭,出去执行任务时只能带着冷面饼,就着山里的泉水吃下去,晚上直接倒在草地上或者爬到树上睡一夜,从来也不叫苦叫累。 虽然兵演不会死人,但却是真打,因此还是会受伤,甚至有被打断骨头或是打得内出血的重伤,但苏钰孟夷然不惧,如出山幼虎,十分凶猛。 当然,姜元武和石青的儿子也是如此,一点也不比他逊色。 皇帝接到兵演前线传回的奏报,对这三个少年非常赏识,“好好,三位爱卿后继有人。” 安国公闻讯后笑容满面,捋着胡子,一脸的心满意足,顺便训诫了一番小儿子。 苏西辰和苏北辰都双眼闪亮,嚷嚷着,“下次我们也要跟着大哥去。” 胡氏怒道:“闭嘴。小小年纪,胡说什么,都给我好好读书。” 苏西辰和苏北辰不敢忤逆母亲,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父亲。 安国公轻咳一声,脸上有了一丝不悦,“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安国公府历代从军,少有人例外。孩子好武是好事,拘着光读书有什么用?难道让他们以后考状元?咱们是武将世家,与文官没什么交情,便是他们将来读书科举,在仕途上也不可能有太好的前程。”手握兵权的人家都要跟文臣保持距离,不然就是上赶着让皇帝怀疑,纯属找死。 这是一家子少有的一起吃饭的时候,胡氏本来很高兴,这时却脸色沉黯,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笑道:“我只是担心孩子小,身子骨还不够硬朗,若是刻苦习武,恐怕会落下病来。” 安国公的两个小儿子都是他四十岁以后才生的,堪称老来得子,因此对这两个嫡子要宠爱得多,也并不逼他们自幼便打熬筋骨,由得他们长到十岁上下,就是怕他们练武不当,把身子练坏了,得不偿失,这时听胡氏这么一解释,何谅她爱子心切,对她的小小失仪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胡氏松了口气,低头吃饭,把眼睛里压抑不住的阴狠努力收敛起来。 第38章 杀机(2) 兵演第五天,战势出现胶着状态。 苏东辰接到了晏斐通过杜漓传来的声音,“已经有大批刺客陆续进山,总人数超过两百。目前看来,刺客应该是三方不同的人派来的。一拨是私兵死士,估计与康王有关。一拨是江湖人马,大概是你那好继母通过中间人雇来的。还有一拨是职业杀手,不知是哪路势力的手笔。”晏斐很关切,“你能应付吗?我可以派人来,悄悄把他们收拾了。” 苏东辰笑道:“不必,我能对付。你现在刚刚上任,不要乱动手中的东西,皇帝盯着你呢。你的位置与我不同,只要有丝毫破绽,皇帝就会宰了你。” “嗯,也对。”晏斐长吁口气,“我也是关心则乱……那好吧,我不插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苏东辰结束通话,坐在帅帐中想了想,便陆续叫来护军营、健锐营、虎贲营的佐领,根据主营地的现有人数和实际战力,重新布置防务。 他现在已经建立起绝对权威,因此那些佐领对他调整防务都毫无异议,接到命令就立即执行。很快,更多的陷阱和示警装置都做出来,分布在主营地的周边。移动岗哨也增加了,暗哨更多,将主帅营地围得水泄不通。 苏东辰并不打算用这些人去填刺客的刀尖,只需要他们发现异常情况时示个警。他打算与那些形迹可疑的人正面放对,好好地做一场。 他那一千人的亲兵队将手上的白腊杆放到一边,全部换成了自己惯用的长枪或长刀。留在主营地的几百名官兵也都随身带着锋利的短刀或匕首,苏东辰允许他们在遇到形迹可疑并持有凶器的偷袭者时用真刀真枪对抗,愿投降者便生擒,不肯降者只管杀。 兵演第六天,山中下起了大雨。 山林的气象本就与山外不同,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气候非常复杂,连冰雹都砸下来过。官兵都只能硬扛着,好在有森林遮挡,不会淋到太多雨水,问题并不大。只是大雨冲刷着土地,会把敌人的痕迹抹掉,让他们追踪和警戒起来比较困难。他们必须调动所有的经验来分析判断,并且全神贯注地警惕戒备。这让他们的战斗素质飞速成长,也就达到了兵演的目的。 苏东辰对突如其来的大雨很满意,所有草木都淋得透湿,敌人就不可能放火烧山。经历过两世,环保意识深入骨髓,他比古代人更注重对大自然的保护。他还在森林里发现了不少后世已经灭绝的珍贵树种和各种山珍、药材、灵草、奇花,不过并没有大量采摘、砍伐,只悄悄移植了一些到随身空间里。 另外,山林里还有各种动物,基本在万年后的地球都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已经绝种,有的发生了变异。苏东辰没有猎杀它们,只捉了一些放进空间,有杂食动物,也有猛兽猛禽,都是有公有母,可以繁殖后代。 杜漓很高兴,告诉他这些草木和动物都是真实的,可以在空间里成活,对于空间的进一步扩展有很大好处。 苏东辰更加怀疑这个世界不是主脑用数据做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异时空。他一开始就很谨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尊重,现在就更加如此。 只是,该杀的人依然不能留情。 大自然化生万物,不可损伤;人心变化万端,当诛则诛。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脑中恍惚了一下,仿佛腾云驾雾一般,看到亿万星光,看到无数生灵,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非常舒坦。 过了一会儿,等他缓缓清醒过来,杜漓激动地他在脑海中嚷嚷,“父亲,父亲,我升级了,父亲的灵体也升级了,还有,我把父亲的感悟储存起来了,等到回去就给父亲。” “好,小漓真乖。”苏东辰用精神力感知了空间和自身灵体的奇妙变化,也非常开心。 他的空间经过前面的几次升级,已经从原来的方圆不到十里扩大到百里,但没有出现更多的东西,只是种植的地方增加了一些,算不得什么。这一次大境界的提升让随身空间陡然扩大到五百里,原来的房子、仓库、土地、泉眼、水井、小河、山丘和医院都扩大了规模,有些还发生了质变。 房子从板房变成了精致的花园别墅,跟他现实中的别墅差不多。周围的几块农田变成了辽阔的田野,可以种更多的农作物和药材。小山丘变成了高大的山脉,可以种植更多的山珍和一些宝药。饲养园变成了大牧场,分隔成几个区,看上去井井有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变成浩浩汤汤的大河,还出现了几个支流,汇成一些小湖泊,可以灌溉山林和田野。小诊所似的医院变成了现代化的全功能花园式疗养院,分得更细,能做的事更多。泉眼的水变大了,并且有了袅袅升腾的灵气,周围自动形成一个小池塘,还有小小的莲叶在上面飘浮,掺入浇地的河水里,能让植物加快生长速度。井水的水质也发生了变化,呈冰蓝色,冒着丝丝白烟,寒意如刀。他的灵体被杜漓安置在井边,正在全方位地缓慢提升。 他看着这一切,满意之余,想着这一世牺牲时随身空间的规模,觉得这还远远不够,以后还要更加努力。 完成任务后,等他回归,他的本体就会得到杜漓保存在随身空间的感悟,这对他的境界提升有很大好处。他的精神力虽然已经突破到s级,但是两世灵魂的衔接融合却让突破后的境界一直没法稳固,现在他自行领悟了其中玄奥,回去后就可以彻底巩固境界,从此成为真正的s级强者。 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他们这些始终在修炼的强者,再往上走,就并不是力量的规程,而必须要领悟,才能突破境界,可到底要领悟什么,要怎么领悟,却非常玄妙,难以用语言来描述。他有今天,是两世人生各种经历的积累,也让他充分感觉到,过去的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走出帅帐,听着四野噼里啪啦的雨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非常愉悦。 他忍不住在脑海中借助杜漓呼叫晏斐,“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雨水打在地上溅起的水滴,树叶在风中摇动的声音,鸟雀藏在窝里轻声鸣叫,小河涨水哗啦啦……都特别动听。” 晏斐马上就明白了,兴奋地问:“你悟了。” “对。”苏东辰对着阴沉的天空微笑,“我刚才想着大自然很美丽,要保护,该杀的人必须杀,不能饶,然后就突然悟了。” 晏斐长吁一口气,“你以前就是太过善良,总是不忍心杀人。只有你自己已经确认是罪大恶极之人,你才会动手,不然总想给对方留一线生机。这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并不好,应该灭杀的时候就要毫不留情。这跟成长环境有关,你上一世是军人,而且是特种兵,杀人时必须果断,带到这一世后便改变了原来的心慈手软,所以一举突破瓶颈。” “哦,原来是这样。”苏东辰深深呼吸了几回,轻声说,“真好。” 晏斐也有些恍惚,微笑着说:“是啊,真好。” 两人沉默了半晌,苏东辰才如梦初醒,“好吧,我准备去杀人了。” “好。”晏斐也不再啰嗦,“多注意安全。” 结束通话,苏东辰披上油衣,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全面检查了防御工事以及官兵们的武器装备和精神状态,对他们鼓励了几句,又严肃地告诫一番,确保他们不会松懈,然后才回到帅帐,倒在铺上,合衣睡了两个时辰。 偷袭通常都在晚上,所以他吃过晚饭后就点上灯烛,翻看前方战报和斥候的侦察结果,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很快,他看到傅明翰派人送来的密报。上面都是暗语,苏东辰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本傅明翰在兵演前交给自己的《千字文》,慢慢找出有用的字,这才拼凑出真实内容。 傅明翰留守西山大营,但为他搜集各种消息的人员一直在行动,这时发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悄悄进山,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他们回京中途遇袭,苏东辰险些命丧黄泉,让傅明翰更加警惕,对一些可疑分子都很敌视,因此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派人送来给苏东辰,以便他加紧防范,保证安全。 兵演的这片山区太广袤了,连绵不绝,跨越长城内外,地形复杂,太难封锁。 苏东辰进入这个时空前在无限世界购买了五件金丝软甲,一件自己贴身穿着,一件在见到晏斐后就给了他,还有三件分别送给两个儿子和父亲安国公,让他们随时都穿着,以防万一。只要不直接用利器击中头部或用几百斤的东西轰击身体,他们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也是他放心把儿子放出去随队作战的原因之一。 已经入夜,他儿子远在百里外的前线,他感觉比较安心。听着帐外的雨声,在烛火下看着战报,他琢磨着,哪一拨刺客最先到达这里。 其实,私兵死士最好对付,虽然他们的战斗力最强,又最不怕死,但他们没有太多的鬼蜮伎俩。江湖客和职业杀手最难对付,他们为了杀死目标并成功逃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最难防备。不过,他有升级后的杜漓,什么手段也不怕。 第39章 夜袭(1) 快到子时,雨停了,外面很凉,有夜鸟的鸣叫声传来,越发让人感觉到夜色的静谧。 苏东辰倾耳听了听,便收拾好战报,放到空间的存储箱中,然后吹熄蜡烛,连战袍都没脱,就这么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他的八宝蟠龙枪就靠在床头,如果有了意外情况,随时可以一翻身,抄枪就走。 这杆枪长一丈八寸,枪挡是龙头,枪簒是龙尾,枪身有金龙盘踞,枪尖从龙嘴吐出,重九九八十一斤,通体为金色,霸气十足,枪锋非常锐利,点到即死,挥到即亡。这是他带来的武器,到京城后才想了个好借口,把原主的长枪传给了儿子苏钰孟,自己换了这杆枪。无限世界出品的武器虽然也是古武,却有一些附加的隐藏功能,对他很有好处。 今夜星月无光,林中更是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营地里像往常一样点燃了篝火,但雨夜的空气湿漉漉的,将火焰都侵蚀得黯淡飘摇,提供的照明很有限。巡逻的官兵们步履蹒跚,悄然巡行。 雨后的夜充满凉意,青草在刷刷地生长,虫子爬出地面,清脆地鸣叫,与夜鸟的啼鸣形成奇妙的和音,非常动听。 一般的军队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视物并完成战术动作,但苏东辰一直非常注意培养自己队伍的全天候全地形作战能力,短短半年时间,他已经让整个西山大营脱胎换骨,因此那些埋伏的、巡逻的、值夜的、站岗的各营官兵都不会害怕在这样的雨夜中作战。 子时慢慢过去,营地四周的虫与鸟忽然不再鸣叫,夜色顿时寂静如死,空气瞬间沉闷起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营地里的官兵都警惕起来,醒着的人都握紧了武器,在帐蓬里睡觉的官兵也被同袍悄悄叫起来,顶盔束甲,随时准备战斗。 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职业杀手在渗透潜入方面比普通的军队官兵要高明得多。营地里有篝火,有巡逻的士兵,外围有示警装备,有陷阱,却没有任何官兵发现如轻烟般贴地飘进来的黑衣蒙面人。 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进入,很快就接近帅帐,停下听了听,互相对了一下目光,便同时扑进去。 一进帐篷,他们便默契地往两边一滚,一个打出一串暗器,另一个掷出了一柄匕首,目标全部是架在石块上的木板床。 他们的武器刚刚出手,便听到呼啸的风声骤然响起,接着,一抹金光划破黑暗,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们横扫而来。 撕裂空气的呼啸声让两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心惊胆战,那种无坚不摧的气势和充满煞气的威压将他们镇得反应慢了好几拍,本来迅速无比的闪避和抵挡此刻都显得很拙劣,一切的经验、功力、心计、谋算都在摧枯拉朽般的强大力量下粉碎。两人来不及哼一声,咽喉就被切断,鲜血喷溅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可辨。 苏东辰握着长枪,瞬间收势,如渊停岳峙。黑暗里,借着门帘缝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光,他冷冷地看着两个杀手颓然倒地,然后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淬毒暗器和匕首,站到门边,侧耳细听。 寂静的夜色里除了偶尔响起军马的喷气声,就只有隐约的嘶嘶声不断传出。这是有物体高度运动时发出的声音,说明有许多人正不断冲向营地。这种声音很细微,官兵们都听不见,只有本能的戒备。 苏东辰听了一会儿,也就不再藏着,以免那些官兵都被刺客灭杀。他一手握枪,一手撩开门帘出去,大声下令,“有刺客,点火。” “轰”的一声,早就在各个方位悄悄待命的士兵立刻点燃了身边的松油火把。火把很长,一头削尖,深深地插在地上。他们一点燃,就迅速挪移开,免得被人当成了靶子。 一圈火把燃起,照得营地亮如白昼,那些潜进来的人都藏不住了,立刻果断出击,全部向帅帐合围,暗器纷纷出手,从四面八方向苏东辰袭来。 苏东辰从容不迫,握枪疾挥,一招“风雨战八方”,接着又是几招大开大阖的招式,轮扫千军,行步舞花,大风火轮,将所有暗器全部击落。顷刻之间他便飞身疾蹿,如风般扑到刺客附近,手中长枪如金龙翻卷,隐隐响着威武霸气的龙吟,耀人眼目,慑人心魄。 西山大营的官兵们根本没遇到过刺客,自然不知他们的厉害,此时根本不怕,再看到自家主帅大显神威,立刻士气大振,纷纷想要杀敌立功,于是手握刀枪,奋勇当先,都呼喝着向刺客扑去。 这一拨刺客似乎都是暗杀组织派出的杀手,行动之间颇有章法。而一些凌乱的江湖人士和私兵死士夹杂在其中混水摸鱼,瞅冷子放暗箭,威胁也不小。 一场混战在营地中展开,惊得夜鸟扑翅乱飞,凄厉的叫声传得很远。 苏东辰一边灭杀周围的刺客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若是遇到有官兵受重伤,快要丧命,更上前救援。他的身影始终笼罩着一层枪身舞出的金光,气势如虹,时而如山岳如雷霆,威猛霸气,当者披靡,时而如轻风如魅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所到之处,必有刺客毙命。 不为人知的是,这杆枪还在缓慢吸收空气中弥漫的鲜血煞气和草木生气,让自身逐渐蜕变。 营地里的官兵并不多,却也有将近一千人,前来袭击的刺客目前看来只有一百余人,以众凌寡,并不危险。刺客们都是亡命之徒,杀伤力极大,对战普通士卒,以一敌十都绰绰有余。不断有死伤的人发出惨呼,地上到处是躯体,血水混着雨水,流向不远处的小河。 一场混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入林暗杀的人外,还有一些人在远处运动,不断从不同的方向发射来各种暗器和利箭,目标全部是苏东辰。他舞出的枪风带着金光,实在太显眼了。不过,即使有漏网的利器刺到他身上,也穿不透金丝软甲,虽然皮肉被撞得有些疼痛,却无大碍。他越战越勇,又指挥预先挑选好的一队官兵出去搜索,剿杀远程袭击者。 当黎明到来时,战斗已近尾声,侥幸存活的刺客纷纷逃离,官兵们按照十人对付一个刺客的比率组成小队,追杀出去,营地只留下两百余人清理善后。 苏东辰收了手,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可疑分子隐匿,这才去安置伤亡人员的帐篷,清点人数,探视伤情。 他已经努力布置,战时也尽力救援,却仍然有十一个士卒战死,另有四十多个官兵受伤,其中有二十个人重伤。他虽然带着军营,但考虑到兵演的伤亡率极小,因此并没有带技术最好的军医。这些伤者经过随队军医袪毒上药包扎,可以暂时稳住伤势,但必须尽快送回西山大营,进一步救治。 他立刻安排一百个官兵组成护卫队,将所有伤员和阵亡者送回去,军医也跟着队伍,以便随时急救。同时,他派遣斥候飞奔到西山大营送信,让傅明翰派人迎过来,在中途接应。 当朝阳升起时,原来热闹的营地忽然变得安静冷清。清脆的鸟鸣声再度响起,听上去很欢快。阳光如轻纱般在林间飘动,当中似有无数光点闪动,晶莹剔透,无比美丽。 苏东辰脱下浸满鲜血的墨绿战袍,洗干净手和脸,换上松叶色长衫,将同色腰带系紧,然后重新挽了发,没戴战盔,而是用碧玉冠束发。整个人顿时气质大变,不再是百战将军,而像个翩翩书生。 他缓步走出树林,看着眼前的繁花似锦,深深地吸了口气。 激战半夜,他并不觉得疲累,反而相当兴奋。他对着涨水的小河呼吸吐纳了一会儿,又打了半个时辰的拳,然后精神抖擞地回到帅帐,坐下来认真撰写呈送皇帝的密折。 一位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被刺客袭杀,这本身就是大事,更别说他还是大皇孙的养父。此事非同小可,自然要迅速报予皇上知晓,否则免不了有欺君之嫌。如果皇帝敏感,还会觉得他是不是不重视自己的嫡长孙,这可是大罪。 他详详细细地把夜里遇袭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从傅明翰派人送信,禀报说发现可疑人员进入兵演地区,然后他采取了各种防范措施,直到风雨交加的夜里有刺客袭营,激战半夜,最后是黎明后的追击以及统计的伤亡情况。事无巨细,他全部都写在了密折上,随即派人飞马送往皇宫。 皇帝看到密折后勃然大怒,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是冲着自己的宝贝嫡孙去的。可是,还没等他下令彻查,便又得到禀报,京郊出了大事。 康王的庶长子南宫循到达京城后,看上去很是老实,并没有大搞串连,也不跟朝臣来往,只拜访了亲戚,譬如康王妃的娘家和姻亲、刚刚去世的祖母丽太嫔的娘家亲眷,还有就是皇室宗亲,宗令、老亲王、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和三位堂弟。 三个皇子想要得到那个位置,自然都想取得康王等有实力的藩王的支持,对南宫循来叙亲情的事情很是欢迎。 南宫循的祖母去世,他要服九个月的齐衰,本不宜外出探亲访友,但他出生将近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回京城,适当地探访亲戚,御史言官若是弹劾,岂不是太不讲人情。因此,他每天出门看望亲戚,服饰素淡,不食荤腥,非常低调,倒是赚了个好名声。 第40章 夜袭(2) 这天是端王十六岁生辰,因不是整寿,他又年少,所以皇后并没大办,皇帝也只是赏了不少东西。端王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请客,只打算请两位皇兄和关系亲近的堂兄弟、表兄弟一起吃顿酒。 端王出宫开府不久,娶过门的王妃也才比他大一岁,虽说出自皇后娘家成国公府,幼承庭训,却到底年幼,还没把偌大的王府理顺。端王便没有在府里请客,而是将一干兄弟带到了郊外的山庄里。 这是他出宫开府时,皇帝赏赐的皇庄之一。有皇后吹枕头风,他得到的皇庄都是好的。这个庄子有温泉,有桃花,占地极广,风景美丽,很适合聚会。 这天风和日丽,十余个都姓南宫的年轻人一起骑马或乘车去往西南郊的山上,浑然不知一场大祸正向他们袭来。 他们在桃花山庄度过了愉快的一天,泡着温泉喝桃花酒,有美少年隐在山林中抚琴,有美女临水歌唱。 到了傍晚,除了南宫循坚持守孝,不沾女色外,那些皇子王孙都搂着一个挑中的美女回到温馨舒适的房间,几番鏖战后,便酣然睡去。 子夜时分,月明星稀,几十个黑衣人翻墙涌入山庄,用各种手段偷袭暗算,一边击杀侍卫一边冲向主院。 巡逻值夜的侍卫及时示警,请求增援的烟花不断升上高空绽放,离得近的西山大营和丰台大营看到后立刻出动,分别派出机动速度最快的骁骑营飞驰救援。京城里的城门卫兵看到后不解其意,并未上报,因而没有及时出兵支援。 这些皇子王孙身边的侍卫、暗卫、长随、小厮一共有将近两百人,却有大部分未经过实战,一接敌便非死即伤,只有三位皇子身边的侍卫和暗卫才是精锐。他们守在自家主子的院子周围,拼死阻击袭击者,用鲜血和生命拖住了敌人前进的步伐。 一刻钟后,西山大营的援军率先赶到。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上千悍勇的官兵举着火把冲进山庄,见到身穿黑衣或是蒙着面的人就砍,再加上马身冲撞、马蹄踩踏,顿时听到惨呼声不绝于耳,一时血肉横飞。各院坚守的侍卫们感到压力大减,都分出一些人配合,以免官兵们误伤了自己人。 一盏茶的功夫后,丰台大营的援军也赶来了。看到里面已经有人在砍杀,还有不少黑衣人正向外逃窜,便没有进去,而是在墙外合围,拉网清剿。 不到一个时辰,山庄里的刺客便死伤殆尽,另有一半逃出庄外,要么被杀,要么被抓,基本无人逃离。两大营的领兵主官对战果颇为满意,于是一起求见皇子,却发现三位王爷在混乱中出了事。 宁王被房梁上掉下的瓦片砸破了头,敬王被窗外飞进来的暗器划伤了脸,端王被一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大石头砸折了腿。宁王倒罢了,伤势无大碍,敬王却毁了容,虽瞧着不算恐怖,到底有碍观瞻,端王的腿是粉碎性骨折,即使治好也肯定会瘸。这样一来,敬王与端王便与大位无缘了。 除了三位王爷受了伤,那些跟着去玩的宗室王府和公主府的嫡出少爷们也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最严重的是康王庶长子南宫循,腹部被人捅了个对穿,肠子断了,血流不止,一直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忧。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震怒,下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和锦衣卫同时彻查此事。短短半日时间,就有不少线索浮现,矛头直指安国公府和桓襄侯府。 晏斐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查找更多的线索,更没有时间动手脚替安国公府遮掩。 胡氏通过中间人收买江湖人士,企图刺杀苏东辰,这是事实。而那个中间人却在收买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分出一部分人袭杀皇子,让胡氏背了这个天大的黑锅。 至于桓襄侯府,完全是宁王在此事中获益最大,而他的王妃便是桓襄侯嫡女,于是引起了怀疑,深入一查,便查出他们多年来培植了一个杀手组织,里面全是从小买来的孤儿,经过残酷训练,成为冷血无情的杀人凶器。袭杀皇子的刺客也有一些来自于这个组织,夜袭苏东辰的那些人中似乎也有他们的身影。 胡氏买凶的举动相当粗糙,内行人一查便能轻易找到线索,但继母买凶杀元配嫡子,以前就曾经发生过,也不能就牵强地说,夜袭皇子的事就一定是她做的。 桓襄侯府培养杀手的事更是真假难辨,有没有别人栽赃,让他们背黑锅,继而把宁王拉下马,都有点不好说,真要细究起来,也不是不能脱身的。 既然查出了幕后指使者,那些大臣怎么可能让疑凶脱罪。鉴于安国公府也是谋杀的疑凶,与桓襄侯府又是儿女亲家,因此有官员大胆置疑,夜袭苏东辰的行动多半是烟幕,企图洗刷他的嫌疑,实则安国公府已经暗中投靠宁王,这才做出买凶暗杀皇子亲王的大逆不道之事。 都察院的那些监察御史一拥而上,弹劾安国公、苏东辰和桓襄侯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飞到皇上面前,言辞之激烈,推测之大胆,简直是众口烁金。 “安国公府暗中投靠宁王”什么的,皇帝自然不信。苏东辰抚养大皇孙十余年,情同父子,怎么可能会投靠别人?但也不排除安国公府想要一举废掉三位皇子,从而扶持大皇孙上位的可能。 如果事成,三位皇子齐齐落马,苏钰仲理所当然会成为皇太孙。以后等他登上皇位,苏东辰凭着抚养之亲、救命之恩、从龙之功,只怕可以做太上皇了。 虽然三个皇子都不能让皇帝满意,可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岂是臣子能够肆意摆弄的? 想到这儿,皇帝的目光阴沉下来。 过了两天,兵演结束。通州大营拔得头筹,抢先摧毁苏东辰的主帅营地。接着,丰台大营掀翻了石青的帅帐,得了第二。西山大营垫底,成为输家,因为苏东辰被刺客夜袭,打乱了他的部署,有正当理由去输,因而大营官兵并不沮丧,只是心有不服,士气更加高昂。 率队回到大营,交代参战官兵进行兵演总结,苏东辰便接到圣旨,命他卸去一切职务,交出印信,回府禁足,闭门思过,然后上折自辩。 苏东辰已经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听到晏斐传递来的消息,对皇帝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很平静地将西山大营的军务交接给副将和傅明翰,印信则交回兵部。在传旨宦官的监督下,他办完停职手续,然后就回到安国府,闭门谢客。 府里一片混乱,安国公听到胡氏干的混帐事,当即动手煽了她几耳光,打得她头面浮肿,耳鸣眼花,随后将她关在她所住的院子里,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苏东辰回来后,顾不上安抚老父幼子弟弟妹妹,先将胡氏身边的陪房妈妈抓了。 “这老虔婆是别人埋下的钉子,蜇伏十余年,取得了胡氏的信任。这些年来,她帮着胡氏打压我们这些元配嫡出,苛待庶出,贪墨公中产业,出了许多主意,干了不少坏事,让胡氏将她倚为心腹,对她言听计从。这次她撺掇胡氏买凶杀我,便顺理成章,让胡氏半点疑虑都没有便答应了。”苏东辰坐在书房里,平静地对安国公解释,“这事也怪我。回来后,我梳理了府中的人员,扫除了不少垃圾,将别人安进来的钉子拔了大半,却仍然留了一些人没动,想着不宜打草惊蛇,还可以让他们传些假消息出去,好麻痹敌人,可现在大意失荆州。唉,我也没想到胡氏居然会这么蠢。” 安国公脸色难看,头发白了许多,像是苍老了十年。他长叹一声,“是爹对不住你。” “爹怎么这么说?”苏东辰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那些人想要栽赃陷害我,可没那么容易。我暂避一时,也是权宜之计,待到真相大白,自然就否极泰来,万事大吉。” 安国公长叹,“如果没有……仲儿,这事好澄清,可现在偏偏……唉,被那么个蠢妇牵连,咱们父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东辰想了想,“按理说,胡氏失德,又违犯了刑律,根本没资格再做咱们安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既不能休她,也不能让她病故,但是一点惩戒都没有也说不过去,对皇上没个交代可不行。依儿子的意思,先在府里起个佛堂,让她在里面好好思过,多念念经吧。爹觉得这样可好?” “行。”安国公毫不犹豫,“就让她诵经念佛吧,别让她再见人,也不能让她再管事了。” 父子俩正商量着,桓襄侯府请了当初的媒人过来退亲了。 胡氏干出的蠢事已是人尽皆知,苏沁兰是胡氏亲生,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就足以成为退婚的理由。不过,桓襄侯府还是没有太扫安国公府的脸面,只说是自家小儿子深受家中老夫人喜爱,而老太太信佛,最近得高僧指点,称家中小儿不宜早娶,否则必有大祸,老夫人便定要更改婚期,可能七、八年后才能成亲,他们本来定要坚持婚事,老夫人气得险些一病不起。他们身为儿孙,不可不孝,因此不敢让小儿如期成亲,为了不耽误安国公府小姐,因此主动退婚,聘礼什么的自然算作赔礼,就不收回了。 安国公和苏东辰一直想退了这门亲事,此时都求之不得,表面却装作很遗憾,又通情达理,表示理解桓襄侯府的苦衷,愿意配合他们退婚,并将聘礼如数退回。 两府水波不兴地迅速解除了婚约,在一天之内就办完了所有手续,彼此退还了以前送的定礼,拿回了双方子女的庚帖,皆大欢喜。 第41章 纷纷扰扰(1) 直到第二天,胡氏和苏沁兰才知道退亲的事。 苏东辰正在书房写自辩折子,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他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对身边服侍的小厮说:“去问问,什么事?” 很快,出去的小厮就进来禀报,“四小姐想要见大爷。” 苏东辰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得到许可,护卫们才让开院门,放苏沁兰进去。 昔日高傲的国公府嫡女此时颇有些狼狈,这让苏沁兰更加恼羞成怒,风一样冲进书房,大声质问,“你凭什么给退了我的亲事?” 苏东辰微微皱眉,斥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婚事是你能过问的吗?不敬长兄,无礼之极,你还像个国公府的小姐吗?” 苏沁兰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你是我大哥,可你关心过我这个妹妹吗?我在你眼里还比上那些小娘养的贱种……” “住口。”苏东辰怒喝,“堂堂国公府千金,竟然口出污言秽语,简直岂有此理!这都是谁教你的?嗯?你可别忘了,你母亲是继室,在我母亲的牌位前要执妾礼。按照你骂的那些话,你在我面前又算是什么?” 苏沁兰顿时呆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先是恼怒,继而羞耻,再想想自己的美满婚事已经被毁,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苏东辰皱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茶,这才平静地道:“行了,哭什么?你回去问问你母亲,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才让桓襄侯府不顾脸面,急着来退亲。” 苏沁兰一愣,哭声顿止。她诧异地抬头看向苏东辰,一边用手帕擦泪一边问:“我娘做了什么?” 苏东辰并没有告诉她那些扑朔迷离的事情,而是语重心长地教导,“你也大了,应该自己长点心,放聪明些。你受你母亲连累颇深,婚事只好暂时放一放,明年再议吧。咱们武将家的姑娘不必像文官家的,讲究十五、六岁就要出嫁,晚两年也没什么。你也不必担心,等风声过去,父亲会给你看门好亲事。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家呆着,修身养性,学点东西,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苏沁兰很茫然,却失去了吵闹的勇气,乖乖地出门,带着丫鬟回去了。她要好好想一想,以前听母亲和身边的人说得太多,她对这个大哥很不喜欢,甚至有些瞧不起,几乎都没跟他说过话,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刚才说出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她离开,苏东辰便叫来沥泉,“小佛堂设在哪里?” 沥泉答道:“东南角有个小院子,一直没人住,外面有花园围绕,离别的院子都比较远,很清静。” 苏东辰早已对安国公府的全貌了然于胸,一听他说就明白了。那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人迹罕至,曾经是用来禁闭府中犯事小妾的地方,后来弃之不用,已经有些破败。 “嗯,很合适。”苏东辰点头,“让人整理好,供佛的房间特别要注意各种忌讳,可别落人口实。三天之内,必须把夫人请过去。” “是。”沥泉躬身答应,立刻出门去办了。 苏东辰这才重新提笔,继续写自辩折。 他是武将,不必像文官那般引经据典,只需有什么说什么,措辞直白些也不打紧。他也不打算说胡氏买凶的事,只是重点提到自己回京途中遭遇的袭杀事件。他当时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有谁作戏会作到这个程度,拿自己的命来玩。像康王,连母亲死了都不肯回来奔丧,只把儿子推过来顶缸,这才是枭雄本色。当然,这些话他不能明着提,只隐晦曲折地表明意思,自有疑心病重的皇帝去联想。他只是反复强调,时隔半年的两次袭击,目标都在自己,而不是御史弹劾的声东击西,掩人耳目。他几番遇险,在生死边缘翻过身来,绝不是因为刺客不出力,而是因为将士用命,拼死搏杀,自己也全力拼搏,浴血奋战,这才消灭刺客,死里逃生。那些文官道听途说,妄加猜测,让奋身效死的官兵们流完血再流泪,以致军心涣散,官兵们心情沮丧,让他练兵半年的效果大大降低,实在令人心寒。 他是武官、粗人,遇到这种事,若是一点怨言都没有,那才奇怪,因此他在奏折里先自辩,再抱怨,字里行间却洋溢着对皇帝的忠诚和孺慕,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向君父诉说心中块垒,完全没想到君父是否会疑心自己。 洋洋洒洒写了数千言,他又从头到尾修改了几遍,再通过洛漓念给晏斐听,根据他的意见又改了几次,这才恭楷誊抄到折子上,然后派人送到通政司,按正常程序递到御前。 三个皇子已经废了两个,宁王虽然无恙,却被言官弹劾欺君罔上,不孝不悌,德行有亏,人品上有了瑕疵,自然做不了储君。除此之外,南宫循伤重不治,已经奄奄一息,仅靠着百年人参吊着一口气。康王府长史派去辽北报信的人已经在途中,康王拿住了把柄,只怕会大做文章,闹得天翻地覆。 皇帝这两天恨怒交加,身体承受不住,也病倒了。在龙榻上辗转反侧,他非常不安,生怕自己有个不测,大皇孙不能认祖归宗。宁王并无明君之相,勉强能做个合格的亲王罢了。若最后是宁王登基,于国无益,他又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他终于决定不再拖延,派人去宣苏东辰,让他携子进宫。 苏东辰心知肚明,将两个儿子带上,进到皇帝寝殿。带着儿子行过礼后,他当着皇上的面,小心地去除苏钰仲的伪装,然后将他轻轻推到龙床边。 殿中已经清场,只有皇上的贴身大太监在床前服侍。看着苏钰仲的真面目,连这位老成持重的大太监都露出了惊容。 皇帝看着面前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当年最心爱的长子,忽然感觉很欣慰。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让他明白,这个孩子的确是他的嫡长孙,是他那不幸惨死的儿子留下的惟一骨血。 他是九五至尊,心坚如铁,此时却忍不住眼眶微湿。想着他那出类拔萃却英年早逝的长子,他的心异常酸楚。 太子身亡时才二十出头,正是刚刚长成,令他骄傲,却又没到被他忌惮的时候,于是在他心里就成为了永远不可替代的孝子,也是最杰出最合格的储君。如今,看到太子临终前殚精竭虑,好不容易保下的儿子健康长大,成为翩翩少年,他不由得想,太子在九泉之下,一定也很高兴。 他伸手拉住少年的手,只觉得精神一振,病情都减轻了许多,于是慈爱地笑道:“孩子,你该叫朕皇爷爷。” 苏钰仲大惊失色,本能地转头看向父亲,“爹……” 苏东辰上前轻抚他的肩,“殿下,您本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是陛下的大皇孙。” 苏钰仲和苏钰孟都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苏东辰轻声讲述了当年的种种内情,然后退后一步,恭敬地说:“大皇孙殿下,当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周密布置,拼死将您送出险地,慈爱之心,可昭日月。臣按照太子殿下的指示,保护您长大。如今您与皇上已经团聚,臣不敢再居父职,请殿下恕罪。” “爹!”苏钰仲满脸是泪,大声叫道,声音里满是痛苦。 苏东辰长叹一声,移开目光,看向皇帝,“皇上恕微臣欺瞒之罪。” 皇上的心也很乱,暂时计较不了这些,只顾着安抚孙儿,“孩子,苏爱卿是你的养父,这勿庸置疑。你也不要忘了你的父王和母妃,他们的在天之灵都惦记着你。” 听到皇帝承认苏东辰是自己的“父”,苏钰仲的情绪平静下来。想到亲生父母当时在四面皆敌、生命垂危的情形下还想尽一切办法送自己逃生,他又泪落如雨,“父王,母妃……皇爷爷……”混乱之中不及多想,他一头扑进皇帝怀中,抱着他嚎啕大哭。 皇上搂着梦寐以求的孙儿,也是老泪纵横。守在一旁的大太监拿袖子抹着泪,连忙去给皇帝斟茶倒水,不停地劝道:“皇上保重龙体。” 苏东辰搂着惊悸不安的儿子,轻声叹息,“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他在前世几乎从来不看古文,到了这一世后融合记忆,对无数诗词歌赋、经典文章耳熟能详,却不能完全领悟,此刻看到这一幕,忽然有所感慨,似乎又明白了许多东西。 皇上虽然在安慰孙儿,却仍然没有放松警觉。听了苏东辰念出的诗,他心有所感,渐渐收了泪。待贴身太监服侍自己净过面,他下了龙床,拉着孙儿到一旁的罗汉榻上坐下,看着苏东辰笑道:“难得听到苏爱卿吟诗,虽然用词浅白,却感情真挚,是可以流传千古的佳作。” 第42章 纷纷扰扰(2) 苏东辰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好说这不是自己作的,只得摇头,“皇上过奖了。臣才疏学浅,刚才只是有感而发,算不得什么诗。” “正是有感而发,才是好诗,比那些堆砌辞藻,情感空洞的诗好上百倍。”皇帝亲自给孙儿擦干净泪水,温和地说,“乖孙儿,别哭了。你先跟苏爱卿回去,待皇爷爷想个办法,尽快让你认祖归宗。另外,你就别去国子监了,皇爷爷另外给你请几个老师,你要学习很多东西,万万不可懈怠。” “嗯。”苏钰仲乖乖地点头,“孙儿都听皇爷爷的。”他少年早慧,极为聪明,除了一开始乍闻自己惊天身世的不知所措,之后便在混乱中迅速理清头绪,对皇帝表现出初见亲人长辈的狂喜与孺慕,父母已逝的思念与悲伤,根本不会再表示与苏东辰父子情深,当然也不会过于凉薄,尺度把握得很恰当。 皇帝对孙儿的表现很满意。他还有精力,还有时间,可以教给孙子很多东西。这个太子所出的嫡长子才是正统,且有明君之相,是未来最理想的储君。当然,他现在不会提起此事,还需要仔细考察,多看一看。 苏东辰携子离宫回府,皇帝第二天就病愈,恢复了上朝。 大臣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苏东辰给皇帝献上了什么灵丹妙药,让皇上仿佛焕发了第二春,一看就是心情舒畅、精神振奋的模样。 无论是怎样的猜测,结论都只有一个,苏东辰依然简在帝心。他越是被皇帝看重,就越是有人想要干掉他,因此他就越危险。那些有背后势力指使的御史炮火更猛,弹劾得更厉害,而一些想为自己搏个前程的言官却悄然收手,不去趟那个浑水,以免遭池鱼之殃。 有弹劾的,就有力保的,勋贵、世交、姻亲、故旧,纷纷上折,再三表示苏东辰忠君爱国,骁勇善战,乃是国之栋梁,绝不可能参与袭杀皇子王孙这种事情。他本就是国公世子,未来必定会继承安国公府,本就是顶级勋贵,只要保住家业即可,根本用不着冒此奇险,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内阁都有三位阁老委婉地为苏东辰说话。别的不提,只看这次皇子王孙们深夜遇袭,侍卫发出求救信号,是西山大营的骁骑最先赶到,并且人人奋勇当先,迅速击杀击退刺客,保住了那么多金枝玉叶。对比半年多以前的西山大营,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般的大变化。这足以说明,苏东辰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将领,国家需要这样年轻有为的大将军。 在纷纷扰扰中,苏东辰继续闭门思过。 他把胡氏关进了小佛堂,又托晏斐请来两个教养妈妈,一个专门教苏沁兰规矩,另一个教其他未出阁的小姐。耳根清净后,他除了陪父亲下下棋,说说话,偶尔在校场比试一下,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两个儿子。 苏钰孟与苏钰仲几乎是出生后就在一起,感情极好,苏钰仲身份的剧变让两个孩子都难以适应。苏东辰想尽办法给予他们心理辅导,平时待他们也与过去没什么不同,只是会教导苏钰仲一些新的东西。 身为大皇孙,这个少年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如何在皇上面前表现良好,又能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至于学习方面,苏东辰对帝王之术一窍不通,只能带着苏钰仲习武,把身体的根基打扎实,以应付将来的严酷局面。 偶尔,在虫鸣四起的夜晚,苏钰仲会赖到父亲床上不走。苏东辰便会容他在身边睡上一夜,并且跟他讲一些当年作太子伴读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跟太子殿下情同兄弟,太子殿下虽然口头上不说,还找了个借口与我生隙,将我逐出,实则心里却把我当成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后来才会把你托付给我。现在你和你哥哥虽然身份不同了,但感情却是一样的,就像当年我与太子殿下。即使他已经不在了,我对他也依然敬爱,对他的信任无比感激,这种情义永远不变。” 苏钰仲看着父亲,心里感觉好多了。少年人的眼睛清澈纯净,坚定地保证,“嗯,我也不会变。” 苏东辰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再多说什么。残酷的现实要让孩子自己去体验,过早地说出来,他也不会明白,又何必让他过早地不开心。 外面对夜袭事件的调查依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刑部、大理寺和锦衣卫抓了很多人。牢狱里人满为患,以前关在这里的罪行较轻的犯人要么提前释放,要么迅速审决,立刻送出去服刑。到处是缇骑的身影,京城里人人自危,气氛越来越紧张。 三个皇子都躲在府里养伤,他们的亲戚朋友心腹属下都在四处奔走。敬王、端王的势力不信他们就这样废了,纷纷派人前往全国各地寻访名医,不惜一切代价,要把皇子的伤治好。宁王的人也去寻找神医,表示定要把两位弟弟的伤治好。 在这种情况下,苏东辰依然在晏斐的安排下溜出府去,与他秘密地见了面。 虽然京城里的权贵们风声鹤唳,可商业区的生意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全国各地来这里进货的行商、买手熙熙攘攘,各府采买也在其中穿插,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胡人区,生意依然如故,二胡、羌笛、马头琴悠扬动听,余音袅袅,让许多客人都赞叹不已。 在那家胡人店铺的后院,葡萄架上萌发了翠绿的新芽,几只黄鹂在架子上蹦蹦跳跳,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院中有几盆硕大的花朵怒放,渲染着勃勃生机。 房间里,苏东辰歪在炕上,倚着靠枕,懒洋洋地说:“皇帝对我已经起了杀心。” “这是肯定的。”晏斐笑道,“你对大皇孙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安国公府的底蕴又无比深厚,人脉极广,又有苏家军的底子,他怕将来没人压制得住,你会变成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南宫家的江山社稷就此断送。若是换了我是皇帝,有这么一位大臣,也会寝食不安。不过,他目前不会动你,至少得等到大皇孙成为皇太孙,然后他才会逐步削弱你在他孙儿心目中的地位,然后动点手脚,将你塑造成一个居心叵测的枭雄,让大皇孙对你失望,这才将你诛杀。这样一来,你的死就很有意义了。” “是啊。”苏东辰没有否认他的推测,淡淡地说,“我可以死,却不能完全如了他的愿,否则安国公府危矣。” “对,为了你儿子,也不能获罪而死。”晏斐叹气,“你要死得像个英雄,永远活在大皇孙的心里,安国公府就固若金汤。”说到这儿,他忽然有些难受,挪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不想你死。” “我也不想死。”苏东辰转头看着他,微笑着说,“咱们多准备几个后手,争取不死吧。必要的时候,我或许可以娶个皇帝喜爱的公主,表示向皇家投诚。” “不准。”晏斐猛地起身,将他摁住,凶狠地说,“你别做梦了,竟然想让公主给你当继室,这是欺君大罪。难道你还想将你的亡妻贬为妾室,得罪全天下的世家望族,做一个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儿子也不会肯的吧?你想让他恨你,父子反目?” 苏东辰笑着逗他,“不是你说的,有寡居的公主、长公主什么的看上我了。大家都是二婚,又是公主们主动求嫁,我只要被逼无奈,顺水推舟地应下,肯定会赢得天下人的同情吧。公主难道是好侍候的?尤其你提到的那几个丧夫的公主,脾气暴躁,作风剽悍,有的还养了不少面首,却不许丈夫纳妾,生生将原本年轻有为的丈夫气死。我若尚了她们,必定没有好日子过,那些名门望族只会谴责宗室皇家不守妇道的金枝玉叶,绝对不会苛责于我。” 晏斐被他提醒,顿时黑了脸,“你说的对,此事不可不防。我会想办法杜绝此事,还要拓展更多势力,做你的后盾。”晏斐揽住他的肩,顺势半压在他身上,“你也要坚持住,不准放弃。任务虽然重要,却不意味着必须去死,也不许卖身。” “好。”苏东辰答应得很痛快,看着他耍赖的模样,感觉很可爱,便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并不是不在乎死亡,只不过想预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有备无患。算上前世今生,他已经死过两次,在异时空执行任务时也死过几次,各种死法……那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需要强大的心理才能慢慢缓过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想要活着。 至于再婚,他是绝对不想的,如果有谁硬要仗势逼迫,他就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晏斐被他揉了脑袋,顿时心花怒放。以前他可没得到过这等待遇,心里感觉美滋滋的,对两人的感情发展更有信心了。他翻过身来,将头枕到苏东辰的肩窝,惬意地说:“今天晚点回去吧。” “嗯。”苏东辰最近既没军务也没政务,虽然仍需布置人手私下打探消息,还要通过傅明翰摇控西山大营,总的来说,要比以前轻松多了,所以现在不必卡着时间做事,可以在外面悠闲地待上一整天。 当然,不能让别人看见,毕竟皇上命他在府里禁足,无旨不得外出,他总不能明晃晃地抗旨不遵。 晏斐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拿起来握在掌中,满意地笑了。 第43章 石破天惊(1) 夜袭事件的余波在康王庶长子南宫循伤重不治后达到又一个新高峰。 他虽是庶出,却不是没根基的婢生子。他的生母是丽太嫔的远房侄女,幼时便常常进宫陪伴丽太嫔,与康王算得上青梅竹马。康王还没迎娶正妃,就先纳了她进门。等她生下长子,康王便为她请封侧妃。在康王妃的庶子中,南宫循可谓头一份,曾经在生母的灌输下,还起过替代嫡出弟弟、争当亲王世子的野心。 他的生母曾经荣宠一时,风头无两,却到底斗不过康王妃。在苦寒的辽北生活数年后,她的肌肤变得粗糙黝黑,老得很快。美貌不再,她也就失去了宠爱。康王妃略施手脚,她便染上风寒,一病不起,在南宫循十一岁时去世。 从那以后,身为庶长子的南宫循就再也没有好日子了。康王妃面甜心苦,府中属官和下人都会见风使舵。康王一心谋划,根本没精力去注意后院。 在困境中,南宫循努力读书习武,想要得到父亲的关注,最后换来的却是派他到京城当人质,作炮灰,以致丢掉了性命。他的人生短暂而悲剧,却让他父亲有机会获得更多的利益,总算是有了几分令人唏嘘的价值。 苏东辰对安国公说:“这孩子的父亲、嫡母、生母没有一个好东西,可叹稚子无辜。” 安国公这时反省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对庶出子女似乎也没关心过,于是感叹了一番,“虽说嫡庶分明,庶出的孩子到底也是亲生的,规矩要守,该给的也应该给,不能把亲生儿子不当人来使唤。” 苏东辰笑道:“各地藩王有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生个庶长子,就是预备着糊弄朝廷,将来送到京城做人质,牺牲也不心疼。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所以对待孩子的态度也不一样。” “是啊。”安国公释然了。 皇家人惯是心狠手辣,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什么的,不过是表面文章,如果觉得别人挡了他的道,便是亲生的父母兄弟也会照样往死里整,更别说只是庶出的儿女了。 历朝历代,莫不如此,皇家人的心总是最黑的,对血缘亲人如此,对扶持他上位的功臣甚至外家至亲也是如此,过河拆桥,明升暗降,借刀杀人,欲擒故纵,栽赃嫁祸,无中生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康王把那位侧妃表妹利用得很彻底,接着又让她生下的儿子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比起他们来,安国公完全可以算是一个贤夫慈父。多睡几个小妾通房倒是算不得什么,他从没有宠妾灭妻,更没有强迫谁,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至于妻子对妾侍有些不悦、嫉妒,那都是可以理解的,他并不生气,还常常安抚。胡氏以前那么贴补娘家,对他的其他子女不慈,经常搓磨小妾,他也没有太过责备,始终给了她正室夫人应有的尊重。细想起来,他自认已经做得很好,问心无愧。胡氏烂泥糊不上墙,却不能怪他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舒坦了一些,不过到底还是把几个儿子和孙子都叫过来,一一询问他们的课业,又抱了抱次子郑西辰的小孙儿,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慈爱。 苏东辰笑着离开父亲的院子,回到自己的书房,将最新送来的一批情报看了一遍,然后就琢磨起来。 这段时间,获罪抄家的官员有不少,女眷发卖为奴者比比皆是,家里的婢仆也均交给官牙发卖。当中自然有冤枉的,也有当权者栽赃嫁祸趁机清除异己的,却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这个时候人人自危,谁都不会去沾染,免得波及自身。 苏东辰派人去买了很多三十岁以下的女奴。这些都是无旨不能脱籍的官奴,他让教养妈妈教好规矩后,就送到东北苦寒贫瘠之地去,发给苏家军中娶不起媳妇的老兵当老婆,虽然日子过得苦,却不会有人糟蹋她们,算是比较好的归宿了。 他这么干,让好些武将世家发现了其中的好处,立刻也如法炮制,买走了大批女奴,便是年龄稍大些,只要身子康健,也会被买走。这些没有自尽、想要活下去的罪臣家眷及其家中奴婢都被送到边关,嫁给军户,从此扎根边疆,生儿育女,种地、纺织、经商等等,倒让那些穷乡僻壤渐渐有了更多的生机。 皇帝知道此事后,虽表面不说,心里却很是赞赏。 边关地区环境不好,生活条件很差,因此人烟稀少,就算强行移民,也是治标不治本,过上几年、十几年,人员就会开始减少。若是当地军户、匠户、商户、农户都能娶上媳妇,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情况便会逐渐改善。劳力多,种的地就多,产出也会多,生活条件和生存环境都可以慢慢改善。如果能多出几个类似“塞上江南”、“塞北明珠”的城市,就能吸引更多的人去,边关会进一步稳固,国家也就能减少许多隐患。 作为皇帝,统观全局,自然明白几家武勋“爱兵如子”的行为给江山社稷带来的好处。根据锦衣卫历年来递送的报告,他早就知道苏东辰在南边也常常帮属下官兵找媳妇。有大商家、小官吏巴结,总喜欢送美婢美妾,他一概收下,然后就让旗下士卒过来相看,直接娶走。没过多久,就无人再送美人,苏东辰耳根清静,一心扑在军务和儿子身上,是个真正的至诚君子。 这几天,朝中获罪的勋贵与文臣不少,其中有一些与安国公府拐弯抹角也能攀得上亲,就有人上门,求安国公和苏东辰帮忙说项求情,如果能够减刑甚至免罪,仅削职为民,便是上上大吉。 安国公府自然不会卷进这种风波,更不会被人当枪使。苏东辰借口皇上命他闭门思过,待罪听参,他无法违背旨意,谁也不见。安国公索性装病,托辞旧伤复发,走不动路,直不起腰,完全不见人,不出门。 父子两人拒绝帮忙的方式都简单粗暴,偏偏还让别人说不出什么来。 时间进入盛夏,宁王的伤已经痊愈,连疤痕都已浅淡得看不出来了。敬王的伤也好了,可是划过左脸颊的伤疤纠结凸起,难以平复。端王的腿养得差不多了,只是终究短了一点,如果走得慢,瞧着还算正常,如果走得快些或是奔跑,就很明显能看出是跛足。 两位皇子不甘心,敬王派人找来善于易容的江湖客,将伤痕巧妙地遮掩起来,便无碍观瞻。端王那边一直在寻找能够柳枝接骨的高手,想要重新打断腿,将骨头接好,只是目前找到的几位“神医”都没有这样的神技,只能含恨继续等待。 康王得到长子惨死的消息后,仍然没有回京,只是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的奏折向皇帝“哭诉”,要求找出杀死南宫循的凶手,追究失职官员的责任。此外,他派了一队侍卫回京,打算在帝都为南宫循发丧,然后再让他们护送灵柩回辽北下葬。 南宫循虽然只是庶出,却是皇室宗亲,又是回来奔丧的,现在不明不白地死在京城,皇上都觉得有些尴尬,破例赐封南宫循郡王爵,因此朝中文臣武将都前往康王府吊唁。 安国公带着儿孙,女儿们由二儿媳带着,也去了康王府。不过,苏东辰奉旨思过,不能出府,苏钰仲身份贵重,不能去跪南宫循,也托病留下。父子俩在府里感觉清清静静,都很开心。 苏东辰正陪着儿子在湖边凉亭读书,就听到暗卫来报,“主子,皇上微服驾临,已到府门前。” 苏东辰一惊,来不及更衣,便带着苏钰仲疾步奔向大门,将微服私访的皇帝和陪同的内阁首辅郑成迎进府中。 他正要跪下见礼,皇帝摆了摆手,“爱卿免礼。” “臣遵旨。”苏东辰低低地应了一声,对他深深一揖,这才领着他们往内院行去。 皇帝笑着看向苏钰仲,拉着他的小手,亲切地问:“刚才在做什么?” 苏钰仲笑眯眯地说:“仲儿在湖边读书。” “嗯。”皇帝仔细打量他的衣着佩饰,感觉很满意,“读的什么书?” “《资治通鉴》。”苏钰仲详细说了自己的学习进度和先生的要求。 皇帝边听边点头,“嗯,还不错,却不可骄傲自满。” “是。”苏钰仲认真端详皇帝的气色,关心地问,“皇祖……咳咳,皇上要多注意身子,别太劳累了。夏日炎炎,却不能贪凉,用太多冰。仲儿都是在湖边凉亭读书,吹吹风,就不热了。” 他的话稚嫩而真挚,表现出的天真纯孝让皇帝大为受用,呵呵笑道:“嗯,仲儿的话,朕都记着,不会贪凉,用太多冰。” 得到皇帝肯定,苏钰仲又是欢喜又有些羞涩,小脸绯红,愈发俊俏可爱。皇上看了,龙颜大悦。 苏东辰将他们带到位于湖心小岛的敞轩中,请皇帝上座,其余随从大臣依次而坐。这里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敞轩周围有假山石环绕,间以花草树木,可以完全遮挡四处湖岸的视线。侍卫们在岛上站了一圈,即可保证安全。人们坐在轩中,可以看到湖中美景,心旷神怡。 皇上坐在轩中,只觉清风习习,不需要放冰,便感觉凉爽宜人。他看着窗外风景,微笑着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真是美不胜收。” 郑成和几位阁老都含笑响应,吟诗作赋,品茗赏花,颇见风雅。 苏东辰明白皇帝的来意,带着苏钰仲到旁边厢房,卸去他脸上的伪装,替他净面修饰,重新整装,然后才回到正厅。 第44章 石破天惊(2) 一见少年的模样,几位阁老都大惊失色,同时站起身来。郑成也与他们一样,表现得既震惊又激动。 皇帝招手,将苏钰仲叫到身边,对几位重臣说:“他是太子遗孤,当年太子妃所出的嫡长子。那时候朕还来不及给他赐名,就遭遇意外。朕以为自此天人永隔,却没想到太子在临终之前安排好一切,让朕特意赐给他的侍卫带着孩子逃出火海,辗转找到了朕。朕为防意外,派人将孩子送到苏爱卿处,托他抚养。如今仲儿平安长大,就可记入皇家玉牒,认祖归宗。当年朕送走他时为他赐名极,如今他便回复本名。不过,苏爱卿抚育大皇孙十余年,此恩不可忘,便以‘仲’为小名,仍叫仲儿吧。” 苏东辰连忙跪下,“臣能得陛下与太子殿下信任,委以重托,是臣三生有幸。奋死效忠,以报君恩,乃臣之本分,万万不敢当一‘恩’字。恳请皇上收回此言,臣万死不敢领受。” 皇帝笑道:“苏爱卿不必过谦,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 苏东辰却坚不肯受,“安国公府世代沐受皇恩,忠君报国乃为祖训。臣不过做了分内之事,万不能受此过誉之赞,否则臣宁愿一死,以谢皇恩。” 皇帝再说下去就是逼他去死了,此刻自然不能如此,于是一笑改口,“既如此,那便罢了。‘仲’字却不可少,身为嫡长皇孙,却不得不在宫外长大,这段时光不可忘……嗯,仲儿虽未及冠,却也可以先给个表字,等他长成时再用。郑爱卿,仲儿是你外孙,你给想个表字,如何?” 郑成热泪盈眶,却心思缜密,先推辞了一番,方对其余阁老说:“我与诸位大人共事多年,既蒙皇上不弃,不若众位合力,给大皇孙殿下想几个表字,再请皇上斟酌。” 阁老们此前本以为宁王必会上位,谁知大皇孙横空出世,再看皇上的态度,便都心知肚明。北晋皇朝自开国伊始,便非常强调嫡长继承制。当年的太子是元后嫡出长子,而大皇孙是元配太子妃所出嫡长子,乃是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血脉,多半皇帝打算立皇太孙为储君。这时交好大皇孙,既让皇帝对他们更增好感,又在大皇孙心中有了份量,对自己的地位和家族前程有益无害。大家顷刻之间就想得清楚明白,随即一起答应。 皇帝让苏东辰起身,坐到一旁,然后拉着孙儿的手,一起笑着看阁老们旁征博引,口若悬河,争执半天,才起了个最合适的表字“元仲”。皇帝也很满意,苏东辰和苏钰仲自然都表现得很喜欢。 皇帝在安国公府盘桓了半日,用过午膳便要回宫。起身前,他微笑着说:“朕明日便接仲儿回宫,苏爱卿给仲儿准备一下。以前一直跟在仲儿身边的人都跟着进宫,暂时在仲儿身边侍候着。其他一切都不必仲儿操心,朕会命人办理妥当。” 苏东辰和苏钰仲一起领旨谢恩,然后恭送皇帝出府。 等到君臣一行全部离去,苏钰仲跟着父亲回到书房,眼圈便红了,“爹。” 苏东辰将他拉过去,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仲儿别难过。你为太子嫡亲骨血,本当认祖归宗。以后,你要在皇上面前代父尽孝,还要强大起来,为父母报仇雪恨,更要保护自己,长命百岁。如此,方对得起太子和太子妃殿下,以及那些为你出生入死、对你寄予厚望的人。” 苏钰仲连连点头,有些哽咽,“是……孩儿明白……孩儿只是……舍不得爹爹……还有哥哥……爷爷……” 苏东辰温和地笑道:“过不了几年,你就可以出宫建府。即便在宫里,咱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少。以前,每个月逢十我才能回来,以后也同样如此。过去咱们是在府里见面,将来可以在宫里相见。皇上很可能会带着你听政,咱们不就能见着了。” “嗯,孩儿明白。”苏钰仲的心情顿时好起来,挂着泪水笑起来。 父子讨论着要带哪些人进宫时,皇帝在御书房颁下旨意,命工部修葺东宫。 朝中顿时哗然,大家都猜测,是不是皇帝终于下了决心,打算立宁王为储君。有人观望,有人召集幕僚密会,有人与同阵营大臣相商,有人赶着去宁王府送礼表忠心,皇城动荡,后宫也不消停,都在打听皇上的确切心意。 皇帝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第二天便在朝会上讲明太子嫡出的大皇孙南宫极依然健在,十余年来由苏东辰抚养,如今已经长成,将回到皇宫,享受他应得的荣耀。苏东辰为救大皇孙奋不顾身,数次遇险,几乎丧命,又有十余年教养之义,以及在南方杀寇守土之功,因此赐爵武宁侯,袭三代。苏东辰长子苏钰孟封为安国公世孙,将来袭国公爵。苏东辰若有次子,可袭侯爵位。安国公教子有方,然御妻不利,因而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旨意一下,众臣大哗,还没等反对者想出妥当的理由,皇帝派人接到宫中的大皇孙南宫极就被宣上殿来。 南宫极身着尚衣局赶制的皇孙衣冠,沉着稳重,大步进殿。那些老臣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位皇太子,龙章凤姿,气宇轩昂,如朝阳东升,手握无限未来。 南宫极走到丹陛之下,行礼如仪,“孙儿南宫极参见皇祖父,皇祖父万安。” 皇帝愉快地笑道:“好,好,起吧。” “谢皇祖父。”南宫极站起身来,走到宁王所在的一边,对他行了一礼,“二皇叔。”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到他的侧后方。 皇帝乐呵呵地转头看向特许上朝的苏东辰,“苏爱卿,你为了朕的大皇孙,十余年不肯再娶,忠心可嘉。如今大皇孙已经回宫,你也该考虑亲事了。你正当而立之年,膝下仅有一子,未免有些冷清,不若朕来做个大媒,你看如何?” 苏东辰心里咯噔一声,却不能推却,只得出班行礼,“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之前说过不给他赐婚,却没答应不做大媒,此时想着自己的机智,心里十分得意,捻须笑道:“朕的崇安公主比苏爱卿小几岁,正是天作之合,朕瞧着再般配不过。” 北晋皇朝没有驸马只能担当闲职的规定,反而还会多得几分看重,因此皇帝有意将孀居的崇安公主指给苏东辰,在群臣看来,这也是变相的恩典。 苏东辰很无奈,却不能不知好歹,只能作惊喜状谢恩,“臣尺寸之功,何足挂齿?蒙公主殿下不弃,是臣高攀了。臣磕谢陛下。”说着,他恭敬地跪下,满脸诚恳地磕了个头。 皇上大悦,哈哈笑道:“好,好。” 群臣凑趣,纷纷恭喜陛下得一贤婿,也恭喜苏大将军既封侯又尚主,双喜临门,地位更上一层楼。 苏东辰在回京途中遭遇刺客袭击,为救小儿子差点丧命,此事早就有不少大臣得知,以前还以为是他在南方结下的仇敌所为,现在才恍然大悟,只怕是因为大皇孙殿下。类似的事情恐怕不只一次,这个侯爵也算是他用命拼来的,虽然有人嫉妒有人羡慕,但大部分都能冷静看待,不至于视他为敌。至于三位皇子背后的势力,虽然对他极为厌恨,却也不敢贸然动作。之前皇帝的大清洗让他们吓得不轻,好容易才保住自己,此时自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天属于苏东辰。他的名字响遍京城,并迅速向外扩散,几天之间只怕就会传遍整个皇朝。 对于接踵而至的压力,无论是捧杀还是棒杀,苏东辰和安国公都有所准备,并提前敲打府里的所有人,切不可骄横跋扈,仗势欺人,必须谨慎再谨慎。 接下来,就要紧锣密鼓地操持苏东辰与崇安公主的婚事,这让苏东辰头疼不已。好在公主出嫁都由礼部操持,内务府配合准备许多东西,安国公府只要跟着走仪程,不需要自己劳神费心。 晏斐天天与苏东辰“通话”,对他尚主之事不断叹气。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之前做的许多铺垫都白费了。以前他们想着慢慢“暴露”出龙阳之好,就可避开女色,现在却一个字都不敢提,否则便是侮辱公主,欺君罔上,有杀身之祸。 “尚公主总还是有好处的,以后再也没人敢送美妾给你了。”晏斐调侃道,“你还得想办法让公主生个儿子,好继承你的侯爵位,不然公主不会放过你的。崇安公主是大皇孙的嫡亲姑姑,性情刚直,果断坚毅,有她守着,你就不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帝大概不会再想杀你了吧。” “或许。至少皇上让我娶的是与我年貌相当的崇安公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若是把我当卫青,让我娶一个比我大十岁的二嫁公主,那才要命了。”苏东辰叹气,“让公主生个儿子,对她对我都是一个很好的羁绊,也算是一种手段吧。” 在现代,有的是办法生孩子,而且生儿生女可以控制,并不需要提供基因的双方进行亲密接触。因为是隐密进行,所以这种技术不会改变历史进程,tasa允许特警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于异时空悄悄使用,只要不让当地人知道就不算违规。苏东辰和晏斐提起来时便很坦然。 晏斐有些心酸。他和苏东辰执行过好些任务,在异时空几生几世,现实中也始终相伴,却直到今天还是处男,元阳未失。看着喜欢的人被迫与别人成亲,他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却不想影响苏东辰的心情,于是努力控制自己,开朗地笑道:“你成亲那天,我来帮你挡酒。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苏东辰愉快地答应,“好啊。” 第45章 秋狩(1) 崇安公主的前夫是十二年前的探花郎,出身名门望族。她挑选这个丈夫,一半是因为他俊美儒雅,令她心折,一半是想拉拢清流名士,为嫡亲兄长太子殿下拓展人脉。 这位驸马才华横溢,胸有大志,入翰林院三年后打算外放,有嫡公主提携,未来很可能做到封疆大吏,到时候再回京城,就容易入内阁。这条路相对来说是捷径,比在京城苦熬日子要好得多。 他有想法,公主也有。崇安公主本就强势,刚愎自用,不可能离开京城,远离太子兄长,因此自作主张,掐断了他的青云路,不许他外放,只让他在京中做官。 在京城里,公主其实算不得什么,长公主、大长公主多得很,都是公主的长辈,她们的驸马、子女及其亲戚也都要争取官位。斗来斗去,崇安公主并不能事事如意。她的驸马壮志难酬,想要寄情山水,被公主阻止,想要红袖添香,美人被公主打死。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这些磋磨,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驸马的父母悲痛欲绝,又不敢明着责怪公主,只与她断了联系,从此不再来往。 崇安公主膝下有一子一女,都不满十岁,按照族规,孩子都必须留在父族,再嫁时不能带到夫家。公主再强势,也不能挑战宗族规矩,但她有自己的公主府,可以把孩子养在府中,不带到安国公府去,别人也就不好诟病。 崇安公主本就爱慕苏东辰英雄本色,眼下又知道他为了保全太子兄长的惟一血脉几历生死,对他很是感激,因此表示愿意陪他住到安国公府。苏东辰投桃报李,不忍她与幼子幼女分离,答应住到公主府去。他儿子苏钰孟仍然住在安国公府,承欢于祖父膝下。至于新得爵位武宁侯,苏东辰表示暂时不必建府,也为朝廷省下几万两银子。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如今,安国公府中馈由苏南辰的妻子冯氏打理,四小姐苏沁兰与五小姐苏惜兰跟着学习管家理事,内院管事曾妈妈和韦妈妈从旁协助,把偌大的安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国公府外院仍由原来的老管家和沥泉掌总,各处管事各司其职,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始终没有乱过。 安国公很清楚,这桩婚事就是儿子的保命符,因而给聘礼的时候非常大方。崇安公主是二嫁,不似初嫁时那般规矩严谨,聘礼不是抬至午门,而是直接送到公主府。崇安公主看过后非常满意,对苏东辰更加心仪。 她已经见过嫡亲侄儿南宫极,乍一看仿佛见到了太子哥哥,让她泪如雨下。问起南宫极这些年来的生活,她对苏东辰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 她是聪明人,在皇帝隐晦的话语中听出端倪,父皇想立南宫极为储君,却怕苏东辰未来势大,南宫极压不住。若是苏东辰成为权臣,又手握兵权,他们南宫家的江山社稷就危险了。皇帝想杀了苏东辰,又有些投鼠忌器,因此希望崇安公主看住苏东辰,让他一生都是忠臣,而不是权臣。崇安公主肯定会力保侄儿的皇位,不让苏东辰掣肘,同时她也暗下决心,定会做个好妻子,不负苏东辰的一片忠心。 南宫极进宫后,就没再出来过。皇帝天天把他带在身边听政,同时还请来大儒名士给他授课,对他悉心栽培。 宁王及其势力急得不行,想尽办法扶宁王上位,可是皇上圣心独断,不听任何人的劝说,而且对南宫极的防护严密得滴水不漏。 初秋,皇帝正式下旨,立南宫极为皇太孙,入主东宫。 尘埃落定,大臣们反而无话可说了。皇帝占着大义,立嫡立长,乃是祖训。南宫极是元嫡一脉的嫡长孙,成为储君乃是正统。皇上的身子骨还硬朗,再当十年皇帝不在话下,到时候二十余岁的南宫极登基,正是少壮之年,不会有“主少国疑”之患。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南宫极成为皇太孙都很光明正大,无可挑剔。 储君之位一定,京城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 对峙的松了弦,观望的有了目标,保皇派找准了方向,各方势力暂且偃旗息鼓,三位皇子亲王也不再着急,都安下心来努力生儿子。 大家忽然都友好起来,不再剑拔弩张。皇帝也松了口气,暗中加紧布局,同时全力培养皇太孙。 转眼间,便是秋狩的时节了。 皇帝带着后妃,随行的皇子王孙、勋贵大臣也带着家眷,浩浩荡荡地前往北方的皇家猎场。 京师三大营将军各率两万精兵,先去围场布防,整修宿营地,驱逐闲杂人等,探查猛兽行踪,确保围场安全。皇帝直属的亲军京卫有一大半随行,护卫着长长的车队。 皇帝带着皇太孙,后面跟着宁王、敬王、端王及其王妃和十二岁以上的女儿,再后面是诸王、公侯等勋贵及其家眷,还有内阁一半的阁老、六部众臣及其随员,他们主要是跟随皇上办差,大部分都没带家眷。 如此迤逦而行,晓行夜宿,十天后才到达围场。宿营地已搭好帐篷,皇帐巨大而华丽,诸王公和阁老们的帐篷也比较舒适,都类似于草原的蒙古包。官职品级越小,帐篷越简陋,但也比军帐豪华,无碍居住。 每年秋狩,离围场不远的几个藩王都会奉旨前来觐见。 这些藩王都是三代以前的皇帝分封的,可袭五代。封地都不大,离边关较远,物产不丰也不薄。他们与当今皇上的血缘不算远,说起来都是堂兄弟或叔侄。他们无旨不能出封地,不养私兵护军,不截国家赋税,自生自养,对皇帝毫无威胁。除了遇到巨大灾害之外,他们从来不向皇帝伸手要钱要粮,每年还会进贡一些珍奇物品。皇帝如果有旨意过去,他们都会遵照执行。百余年传承下来,这些藩王都很安分,与皇帝的关系算得上和睦,所以每年秋狩,皇帝都会传召他们离开封地,带着家眷过来,一起打猎玩耍。 到达营地的第一天,主要是休整。皇上带着皇太孙接见了赶到这里的藩王,都不谈政事,只笑着闲聊了一会儿,气氛很融洽。 第二天,大家跟着皇上去了围场,正式开始围猎。 武将家的一些女眷巾帼不让须眉,还有一些公主、郡主,也穿着骑装,骑着性情温顺的马,在大批侍卫的保护下,上山射猎小动物。 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都没有参与狩猎,也没有跟在皇帝身边,而是守在山上,注意监控整个围场的情况。 除了宿营地所在的围场入口,他们三人率军各守一方,晚上会带着军中的精英下山,守卫营地,忙得不可开交,连睡觉都是抽空打个盹。 崇安公主也跟来了,却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根本没有机会与他说话。苏东辰是守礼君子,更加不会往女眷居住的区域去,连借机送礼讨好的事情也没干过。这段时间往公主府走礼,都是苏南辰的妻子冯氏张罗,他只看看礼单,平时基本不过问。 即使苏东辰对亲事的表现很平淡,崇安公主的手帕交仍然很羡慕。她即便是嫡公主,也是寡妇再嫁,能找到苏东辰这样的乘龙快婿,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像苏东辰这样的人才,论家世,论背景,论自身官职品级,都是一等一的俊杰,又立下不世奇功,想娶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便是豆蔻年华的嫡出小公主,他想要求娶也是一句话的事。现在他居然被皇帝“做媒”,不得不娶这位嫁过人、生过孩子、已是而立之年的崇安公主,确实太吃亏了。他虽遵旨求娶,但表现淡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家都认为可以理解,崇安公主也就没觉得气恼,反而对他更加热络。他能在夫人亡故后守身如玉十几年,可见自律极严,将来婚后也就不会像她前夫那样迷恋美色,屡屡让她难堪。这般出色的夫婿,便是不会风花雪月,哄她开心,她也喜欢。 围猎进行了三天,诸王孙公子们皆有斩获。因猛兽都被提前驱离,挡在围场之外,所以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有人骑术不佳,不慎落马,受点轻伤,也不过增加一些笑谈,无伤大雅。 晏斐在通政司当个芝麻官,却也跟着来了围场,明面上是做做跑腿打杂的差事,实际上暗中调遣人手,密切关注各种消息,严密保护皇帝和皇太孙。 三位皇子也都来了。如今储位已定,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明争暗斗,忽然表现得团结友好,白日一起出去游猎,晚上回来后一起用膳,喝茶聊天。 宁王离大位仅有一步之遥,却功亏一篑,心里极为不甘。 敬王毁容,听太医说已查遍古医书,配制出特效药膏,只要日日涂抹,并注意饮食,便有望在两年内让疤痕变淡。心里有了希望,他的性情好了许多,也就不着急了。 端王的腿几乎无计可施,基本已成跛足。既已绝了这条路,他反而心头敞亮,不再蝇营狗苟,决定做富贵闲王,平安到老。 第46章 秋狩(2) 秋天的北方已经很冷,夜晚更加寒凉,所有帐篷都燃起了炭盆,轻微的噼啪声不时响起,让夜晚更显宁静。 苏东辰躺在地铺上,盖着一张毛毯,睡得有些沉。这几天累得厉害,好在最初的混乱已经过去,诸事都上了轨道,他才轻省一些。秋狩要持续一个月,他不可能这么熬着,因此趁着夜晚无事,立即进入深眠,想要尽快恢复疲劳。 帐篷周围有亲兵站岗,里面有杜漓监控方圆十公里的所有情况,他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不过,他防谁也不会防晏斐,于是这人在深更半夜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帐篷。 他是锦衣卫暗部的统领,自小就跟着老师安排的几位师傅学习各种小技巧,借着夜色,像影子一般溜进没有门闩的帐篷,完全是小菜一碟。他事先又跟杜漓沟通过,让杜漓不要惊醒苏东辰,此刻如一溜轻烟般飘进来,苏东辰根本没有察觉,仍然在熟睡。 晏斐走到地铺旁边,盘膝坐在床前铺的地毡上。黑暗中,他看着床上人隐约的轮廓,发了很久的呆,忍不住把头低下,轻轻贴在他的肩头。 苏东辰猛然惊醒,正要出手擒拿,随便察觉到身边的人是晏斐,于是放松下来,低低地说:“怎么突然来了?” “累得够呛。”晏斐的声音也很轻,“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 苏东辰没有多问,也没说什么“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之类的废话。他往里面挪了挪,微微侧身,让出一个空位,“上来。” 晏斐大喜,伏身一滚,便躺到他身旁。 苏东辰把身上的棉被拉过去,给他盖上,懒懒地问:“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异常情况。”晏斐轻声道,“现在是秋天,动物很多,猛兽跟着食草动物走,都很正常。草原上草木丰盛,遍地是牛羊,牧民们都很高兴。几个牧群都离这里比较远,看上去没什么可疑迹象。” “嗯。”苏东辰有些迷糊地说,“快睡吧。” 晏斐只觉得心里都是喜悦,抬手搭住他的胳膊,闭上眼睛,进入了深沉的睡眠模式。 等到黎明来临,苏东辰醒来,晏斐已经悄然离开。苏东辰起身穿好外袍,自己扎好发髻,带上头冠,勤务后拿上铜盆,跟着他去外面小山上的溪流边。 在本源世界,最早的牙膏由古埃及人发明,最早的牙刷是中国皇帝明孝宗在1498年发明的。在这里,北晋皇朝的开国皇帝“发明”了牙刷牙膏香皂等等日用品和陶瓷抽水马桶、浴缸等等,贵族的生活是很有水准的。在野外当然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苏东辰找到干净的水,洗脸刷牙后吃过早膳,与姜元武和石青开个短暂的碰头会,然后就带着队伍上山了。 在皇帐门口,洗潄完的南宫极站在那里,看着朝阳中远去的矫健身姿,眼中掠过一抹孺慕与思念。 他进宫前,苏东辰悄悄塞给他一万两银票,大小面额的都有,方便他花销,另外还有各种金珠银花玉佩等等,供他打赏内侍宫人。苏东辰叮嘱他,只管在宫中上下打点,万不可为省钱而受委屈。 进宫以后,皇帝和皇后赏赐给他许多东西,各宫妃嫔也送来颇多礼物。他被立为皇太孙后,更是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厚礼。可是,只有苏东辰暗中给他的这些东西才让他感觉格外温暖。 自他进宫后,苏东辰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要见他,即使在宫中撞见,也执礼甚恭,半点不以养育之恩居功。他对苏东辰仍然亲近,却谨守君臣之仪,没有表现出对他太过看重,并且把时间都放在学习大量知识和陪伴皇祖父上面,显得理智而稳重。皇上看在眼里,很是满意,他的日子也过得比较顺遂。 看他站在帐篷门口不动,皇帝走出来,笑呵呵地问:“仲儿,在看什么呢?” 南宫极抬头看着他,开心地说:“看草原上升起的太阳,真是壮观磅礴,让人的心境都变得辽阔许多。” “是啊。”皇帝瞧着旭日东升的壮丽景象,颇为感慨,“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南宫极清亮的声音响起,“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皇帝朗笑出声,“说得好。” 在稍远的地方,郑成负手而立,含笑眺望,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姿,心里无比满足。他的嫡次子跟来服侍,这时站在父亲身旁,看着远处皇太孙的英姿,轻声说:“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 郑成微微点头,低声吩咐,“心里有数就行,别主动上前,注意保持距离。” “儿子明白。”儒雅的中年人十分精明,不必他叮嘱,便知道应该怎么做。 郑成的目光从皇太孙身上移开,投向已经没入山林的苏东辰。对这个年轻人,他相当赞赏,本来也有心与他结亲,以保他一命,可惜被皇帝抢了先,命他尚了公主,不过,尚主之后,他的命也基本算是保住了。听说崇安公主性情暴躁,不敬驸马,不孝公婆,不守妇道,在公主府一直养着面首,十分不堪,实非良配。虽说皇上“做媒”,让两人定下亲事后,公主就遣散了府里的面首,但是到底有没有全部赶走,谁知道呢?他没办法搅了婚事,只能暗示在都察院做御史的几个门生盯着这位大公主,只要发现她的劣行便上折弹劾,督促她改正,总不能让她有损安国公府的脸面,让苏东辰蒙羞。 不只是他暗地里为苏东辰操心,安国公的姻亲们也是操碎了心,都怕大公主在婚后仍与面首有染,从而混淆子嗣血脉,让个野种冠上苏东辰的姓氏,袭了他的侯爵位,那简直是在打全天下勋贵与望族的脸面。 崇安公主也听自己的手帕交隐晦地提起朝中大臣的议论和京中贵妇圈的流言,恼羞成怒之余有些担心苏东辰对自己不喜。这段时间,她梳理了公主府,不仅将所有面首送走,就连外貌或英俊或秀美的侍卫、长随、小厮等等都换成面目普通、性情稳重之人。规矩也重新立了起来,内院与外院之间门禁森严,不许婢仆乱蹿。有私情的下人都找出来,或让他们成亲,或送到远郊的庄子里。如此一来,公主府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不会让苏东辰见了烦心。 她是真心想跟苏东辰好好过日子,对这位俊美无俦的贵公子、英风远布的大将军非常倾慕,因此不想让他对自己有丝毫芥蒂。 这些事情,苏东辰都知道。他并不在乎崇安公主有面首,因为他从来不打算与公主圆房。如果要养育后代,他自然有现代化的手段,不需要触碰她的身子,就可以让她珠胎暗结,生育出有他这个身体和公主基因的孩子。因此,公主做什么,他都无所谓,对面首什么的没有提过一个字,听到流言蜚语也全当不知。许多人佩服他的城府和忍功,为了皇帝的脸面,连这般没有三从四德美好品质的二嫁公主也愿意接纳,于是纷纷赞扬他是至诚君子,胸怀宽广,忠君敬上,让他又增添了不少好名声。 晏斐每次在“通话”时向他复述那些赞美时都会忍不住调侃,现在也是如此。苏东辰坐在山腰的大石上,看着眼前的苍莽林海,听着晏斐用略带磁性的嗓声叙述那些贵女对自己的仰慕,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今天没事干了吗?这么闲?”他笑道,“这么好的机会,康王之类的势力反而没动静,简直不科学。” “嗯,我也觉得有问题。”晏斐严肃起来,“我已经派出更多的人四处查探,可是这片草原连着辽北所在的蒙古高原,辽阔无边,派更多的人也像石落大海,根本无法覆盖全部区域。我在一百里外设置了警戒线,撒了不少暗探在那边,希望能及时发现异常情况,至少可以通知你们提前戒备。” “好啊。”苏东辰看着几只猎鹰在高空盘旋,一只长尾红羽的美丽鸟雀在山林间低空滑翔,看着参与围猎的那些王公大臣带着大批侍卫、家臣、属下和猎犬,吆喝着冲进树林,冲向草坡,翻过山丘,越过山谷,努力杀死猎物,只觉得心静如水。 围场是蒙古高原的余脉,坡缓岭低,以藩篱隔开深山里的猛兽,因此并不危险。即使偶有骑术不精者滚下山坡,跌进草地,也不会受很重的伤。 苏东辰听到时而响起的惊呼和喝骂,只是抬眼看一看,却一直无动于衷。无非是些贵族纨绔不慎掉落马下,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送回营地便是,他根本就不会关注。 在山上警戒的三大营之间不时有传令兵往来传递消息,斥候四处游走,观察情况,查探是否有破绽让猛兽钻入,杜绝可能发生的一切威胁。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皇帝精神焕发,几乎每天都会带着皇太孙进围场猎几只野物,有时是梅花鹿獐子麂子,有时是野鸡野兔狍子黄羊。晚上更热闹,内卫们将猎物点算清楚,确定当日狩猎的一二三名,就留下活的猎物,再将幼崽放回山林,然后把那些杀死的猎物送到厨房炮制了,或烧或烤。皇帝给狩猎的前三名颁发赏赐,褒奖一番,就与皇子王孙和众大臣围坐在草地上,一边饮酒进食一边看歌舞助兴。 欢乐的日子过了不到十天,晏斐就接到眼线的消息,附近的草原和山林出现异动,几大群野兽渐渐合在一起,形成了百年难遇的兽潮。 第47章 兽潮(1) 秋天,在蒙古高原上也有动物迁徙,大草原上也有牧群往冬季牧场移动,但这么庞大的兽潮却是前所未有的。 几个大的兽群主要是数以万计的野牛、驯鹿、驼鹿、马鹿、原羚,紧紧跟随左右的猛兽群有数以千计的豺狼、野猪群以及少量的豹、熊等等。 野牛力大皮厚,头上双角锐利,若是上万只撞过来,非常难挡。其他动物也是头上有角,四蹄有力,真要一起冲来,杀伤力也不小。十万野兽犹如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冲向皇家围场,目标就是营地。几个时辰便可奔驰百里,冲到这里来。 不单是草原上有兽潮,山林里也有许多动物向皇家围场冲来,若是数量多了,冲垮围场周边的藩篱并不难。 这是四面合围之势,当中肯定有马戏班子里驯兽师驯服的野兽作乱,驱赶着兽群的王者向这边行动,便带动着大批兽群迁移,到近处再弄鬼炸窝,让野兽们跟着头领狂奔,很快就形成一股大势,令大地震颤,尘土漫天。 这真是大手笔,而且很聪明。成了便是野兽作乱,伤及皇上、皇太孙、一干皇子王孙勋贵大臣及其女眷,苏东辰他们护主不利,罪在不赦。如果没成,也不过是白养了几个驯兽师,也不会暴露幕后之人。 不过,谁也不是傻子,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情,而且用的是前人未曾用过的法子,显然既狡诈又狠毒,并有着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可用。在北方,就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实力,那就是远在辽北和林的康王。 皇帝得到晏斐的密报后怒不可遏,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必须立刻想出对策,全身而退。 勋贵重臣都接到通知,迅速赶到皇帐中。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也从山上纵马奔下,赶回营地。晏斐作为端茶倒水的打杂人员,也进了皇帐侍候。 皇子、王公、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听到皇帝把情况一说,都皱起眉头。 英国公是武将勋贵之首,这时第一个开口,“事态紧急,臣以为皇上、皇太孙、三位皇子和未带家眷的青壮应率先撤离,由内卫护驾,往南到集宁城暂避一时。京师三大营分兵一半,护送皇上到集宁后再返回。集宁城离此不到百里,快马驰往,一个时辰就能到。” 信国公赞同,“对,皇上、皇太孙与三位皇子的安危至关重要,应当先走。” 安国公测算了一下,“女眷与老弱都跟随第二批队伍往集宁,能骑马最好,不行就只能乘马车,捡结实的车子,用壮实的马拉,轻装前行,当可在两、三个时辰内到达集宁。至于衣食方面的辎重,全部不能带,先往山里放一放,回头再来收拾。武器装备全都得带上,这部分由军队负责,各位大人们只要顾好自己便行了。” 郑成却有些顾虑,“对手花数年之功,引出这么大的兽潮,定不会看着皇上退往集宁,只怕必有算计。” “嗯?”英国公立刻反应过来,“若是敌人先派兵乔装百姓潜入集宁,待皇上进城后突然发难,臣等措手不及,只怕不好办。” 信国公也皱眉沉思,“集宁城小,咱们这么多人进去,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很难,若被围困数日,情形会更坏,很容易出乱子。” 几位阁老纷纷献计献策。 “或可将此地人员分成三路,一路北上往净州,一路南下到集宁,皇上辛苦些,直接往热河,休息一夜,然后过长城,回京。” “事不宜迟,皇上必须立刻离开,不可再耽搁。” 皇帝沉吟片刻,问道:“京师三大营分兵一半断后,不知三位将军有何高见?” 苏东辰与姜元武、石青对视一眼,知两人必然谦让于己,便没有浪费时间,“皇上,臣认为野兽不似人的军队,并不会见机行事,也不会行险诡诈。因此,臣琢磨着,或许可以将兽潮引走。当然,几位老大人的想法都非常好,臣没有异议。围场的人立刻分批向南,一路退往集宁,那里墙高壁坚,可以抵挡住兽潮的冲击,皇上这一路往热河。内卫与三大营的一半兵力重点在护送皇上这一路,到达后也不必返回,保卫皇上、皇太孙、各位王爷和朝中重臣们最重要。臣与石大人、姜大人一同断后,会相机行事,争取能将兽潮引开,不让它们南下冲击沿途城镇。” “这次兽潮世所罕见,臣必与苏大人、石大人共进退。”姜元武神情坚毅,“敌人的铁骑我们尚且不怕,何惧区区野兽?” 石青言简意赅,“臣与麾下官兵誓死效忠皇上。” 皇帝大悦,“好好,有你们在,朕就放心了。传旨,一应防务由英国公指挥,围场众人撤退事宜由郑阁老负责,三大营断后事宜由苏将军掌总。通知所有人,全部轻装上路,只能带一个包袱。半个时辰内必须出发,去安排吧。” “遵旨。”大臣们全都急匆匆地走了,独晏斐留了下来,一边假装收拾茶盏一边对皇帝轻声道,“目前为止,臣派出来的哨探尚未发现有大批人马活动的迹象。” “嗯。”皇帝喝了一口凉茶,脸色凝重地说,“再探,务必保证我们回程的安全。” “是。”晏斐答应着,拿着茶具退出皇帐,悄无声息地离开。 苏东辰顾不上家里,却还是抽个空跟父亲碰了个头。安国公没带胡氏过来,只带着两个小儿子和大孙子出来长长见识,这时要撤退,三个小子都能骑马,只苏钰孟武艺高强,但苏东辰不许他随军,要他照顾祖父和两个叔叔。 “真要打起来,你就是家里的主力。”他板着脸对儿子说,“爹不在,这儿就全靠你了,祖父跟前也只有你代父尽孝。你两个叔叔的年纪还小,又没怎么练过武,能骑马跟着队伍跑就算是不错了。真到了要紧关头,难道你还要祖父披甲上阵?” 苏钰孟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只得点头,“我听爹的,一定照顾好爷爷和叔叔。” 苏东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安国公说:“父亲一定要注意完全,护着三个小的平安到达热河,就是胜利。”他们是头号勋贵,又没有女眷拖累,无论老少,关键时刻都可上阵杀敌,因此肯定会被安排跟着皇上走。 安国公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没个消停日子。” 苏东辰微笑,“会好的。这个坎翻过去,咱们就太太平平了。” 安国公点了点头,大战在即,也不想乱他的心,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你去忙吧,注意安全。” “嗯。”苏东辰大步离去,召集麾下军官,分派任务。 围场内的非战斗人员最后分成两队,凡是可以骑马疾驰不掉队的文臣及其家眷都跟着皇上去热河,只能乘坐马车的人员全部退往集宁。跟着皇上走的文武大臣及其随员总共有五百余人,另一队老弱妇孺共有七百余人。跟随保护的上直京卫共有八万人,有五万人护卫皇上,再加上三大营各拨出一万精锐,护送皇上直奔热河,兵力上已经足够。有三万京卫拨出来,护送另一队人去集宁,他们不必出战,只需封城待命,战力弱些也不妨。 分配完毕,皇上那队人走得很快。他们全部配备骏马,还带着空马,以便途中换乘。属于皇帝专用的重要物件全部带走,由一小队精英背着,专职保护。 八万精兵全部由英国公指挥,分前后左中右五军,组成行军阵列,向南疾驰而去。尘沙在他们身后扬起,遮天蔽日,久久不落。 他们一走,留下的妇孺都有些慌乱。郑成父子都在,很快就将他们安抚下来。众人有条不紊地带着细软上车,在两万五千名京卫的护送下向集宁驰去。 剩余的各种物资由五千名京卫归拢,运往不远处的山洞堆放,用大石将洞堵住,便向集宁奔去。 这段时间里,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分出了一半下属,派可靠的心腹副将率队护卫皇上,然后目送皇帝的队伍南去,这才聚到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苏东辰有晏斐的情报来源,得到的消息最为准确。他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附近地形和几个大兽群的行进方向,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兽潮中最具威胁的就是野牛群,牛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拼命向南狂奔。整个牛群就被它带着,向我们这儿奔来。根据它们的路线,会经过北边的虎跳峡,我想着在那边拦截它们。在峡口堆一道墙,然后我带一队人骑快马在前面跑,将它们引着向东,随便它们怎么跑都无碍了。” 石青想了想,“我们要赶到虎跳峡,垒墙的时间就来不及了吧?” “可以用树干堆在一起。”姜元武琢磨着,“石墙是肯定不行的,我们可以伐些大树,交叉堆起来,成为障碍物。” 石青点头,“嗯,这样应该可行。” “那就出发吧。”苏东辰讲究兵贵神速,另外两位大将军也都明白,因此都无二话,立刻集合队伍,向着北方狂奔而去。 第48章 兽潮(2) 虎跳峡距离围场宿营地有七十余里,他们快马疾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穿越峡谷,在谷口处勒马远眺,便看见西北方向尘沙飞扬,隐隐能听见如擂鼓般的隆隆声,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这边冲来。 苏东辰他们没敢耽搁,立刻抽出特意带着的大刀利斧,冲到崖顶砍伐巨木,然后直接扔下来。峡谷中的官兵将巨木拖到谷口,层层叠叠地堆起来,足有两人高,而且前前后后堆了七、八层,将谷口堵得严严实实。 苏东辰在开会之前就交代亲兵去搜集布料,将皇帝带着赏人的那些锦缎都拿来了,各种颜色都有,看上去很鲜艳。这时全都绑到树枝削成的旗杆上,长长的旗幡在风中招展,非常夺目。 石青和姜元武不大明白,苏东辰对他们解释,“野牛很容易被激烈摇动的东西激怒,一看到就像看到仇人,必欲除之而后快。我带人举着这些旗幡摇动,将野牛群引走。你们带人守在这里,看那些跟着的猛兽是否会跟着走。另外,我怀疑有类似马戏班子中善于驯兽的人在兽群附近,你们若是探查到,便将这些人制住。只要兽群脱离了人为控制,肯定长久不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散去。” 石青和姜元武根本不懂大幅度抖动布料“斗牛”的原理,听他说得很认真,也不敢置疑,只能听从他的分派。 苏东辰分兵五千。他亲率一千亲兵护着手执旗幡的人,向西北方向驰去。另外四千官兵分成四个千人队,列成行军阵势,护卫在他们周围。 石青、姜元武和苏东辰留下的心腹裨将分别指挥着自己大营的官兵,分布在虎跳峡的里里外外、山上山下,严密监视着远处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变。 苏东辰一马当先,向前远处的烟尘奔去。 不久,杜漓向他报告,“经检测,草原上的烟并不全是兽群奔驰扬起的沙土,其中有一些是草药燃烧后的烟尘。这种草药焚烧后的烟气对食草类野兽是很大的诱惑,能让它们热血沸腾,却又得不到满足,因此它们会一直追逐下去。” 苏东辰立刻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亲兵队百户说:“你带人回转虎跳峡,沿途注意观察有无烧草的痕迹。如果有草在燃烧,立刻扑灭,用土深埋,务必保证不让烟气弥散出来。”现在风向不定,他不敢冒险让人把燃烧的那些草移到别的方向,如果突起南风,烟气会往虎跳峡的方向飘,就达不到转移兽群前进路线的目的。 “是。”那个百户做个手势,带着自己的百人队慢慢减速,退出队伍,然后掉头往回跑。他分兵几处,让下属兵卒仔细查找冒烟的地方,扑灭火头,再以沙土深埋,确保不泄露一丝烟气。 苏东辰继续纵马飞驰,很快就看到了奔腾向前的兽群。数万野兽铺天盖地,如狂涛洪流,汹涌而来。它们的尖角在阳光下闪着锐利的冷光,翻飞的四蹄震动大地,挟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苏东辰穷尽目力,在杜漓的指引下,终于发现了奔跑在最前面的野牛王。 它的身躯很庞大,几乎有旁边野牛的两倍那般粗壮,头上的两只角很长很粗很锋利。它那两只大大的牛眼变得血红,鼻间喷出灼热的烟雾,显然情绪已经沸腾到极点。其他野牛也都这样,只是天性让它们本能地跟随自己的王,而没有随便乱跑。如果它们体内的药性不解,就会一直跑到心力衰竭而死。 虽然看不清野牛群后面的大批兽群,苏东辰料想它们的情况也一样,顶多就是症状比首当其冲的野牛群要轻一些。如此数量巨大的兽群如果一起倒毙,对草原的生命力也是一种伤害。他不但要把兽潮引开,还要想办法让这些野兽体内的药效缓解,让它们平静下来,否则它们不辨方向地乱跑,必会伤及牧群,然后力竭而亡。对于方圆千里的牧民来说,这是巨大的灾难。 苏东辰指挥整个队伍改变路线,呈弧形向兽群接近,并大幅度摇动旗幡,同时在脑海中问杜漓,“有什么办法让它们平静下来?” 杜漓查了一下自身携带的浩如烟海的资料,再比对这个时空的特征,几秒钟后便有了结果,“一是降温,二是中和药剂,三是麻醉剂。根据我们现有的资源,降温不可行,中和药剂的药材不够,只能用一些麻醉药草碾成粉末,洒出去让那些野兽吸入,就可以让它们慢慢安静下来。” “好啊,那你赶快办吧。”苏东辰盯着那些暴躁至极的野牛,估算着距离,“你需要多少时间?” 杜漓算了一下,“这种办法用量小了没效果,需要的量很大。至少十分钟以后,我才能弄出第一批,以后每隔十分钟出一批。” “行。”苏东辰举起长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然后斜斜指向左前方。枪锋沐浴着秋天的阳光,闪烁着耀眼的金辉。 全队人马一起向左转,斜刺里蹿出去,向东北方向飞驰。所有旗手呈散兵线一字排开,并肩疾驰。数十根长长的旗幡在风中猎猎飘舞,如游龙般蜿蜒飞腾,牢牢吸引住野牛群的视线,让它们紧跟着追来。 为了让旗幡的摇动能吸引住野牛的视线,他们不能离得太远,苏东辰示意护卫的四个千人队向左右散开,远离狂奔的兽潮,这些官兵的马大都是蒙古马,跑不过发狂的兽群。遣开护卫队,他一直带着亲兵队护着旗手们在野牛王前方两百米处纵马狂奔。他们的坐骑都是西域良种,大宛马、西极马、汗血马等等,短途冲刺的速度非常快。 野牛王发出长长的哞哞声,粗壮的腿有力地蹬踏着地面,红着眼睛朝他们急追。整个牛群被它带着,行进的方向渐渐改变。 仅仅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带着潮水般的数万野兽奔出十多里地,双方的距离却拉近了一点,只有一百余米。这种情况非常危险,旗手和亲兵们却都没有惊慌,紧紧跟随着苏东辰,坚定不移。 苏东辰放慢速度,同时抬手用力一挥,示意其他人超越过去,然后放出碾成碎末的麻醉药草。因为碾得很细,这些药草放出后如轻烟一般,随风飘飞,被兽群前排的野牛吸入,很快就起了作用。它们眼中的血丝减少了一些,速度也在减缓。只要它们压住步幅,后面的兽群就会本能地跟着减速,情况显然比较乐观。 他们就这么继续往东北方向奔跑,每隔十分钟,苏东辰就不断变换位置,放出药草,尽量让后面的兽群也能吸入,延缓狂暴的病情。 半个时辰后,野牛王和周围健壮公牛的情况都得到很大好转,速度大大减慢,后面的母牛和小牛已经无力奔跑,这时渐渐停下,大口喘息,有的更倒卧在地,不断喷出长长的白烟。 此时更是秋高气爽,长草茂盛,野牛群和后面跟着的各种鹿群、黄羊群、羚羊群等等都低头吃草,趴下休息。狼群、豺狗群和虎豹熊等猛兽瞅着空扑上去叼走不少已经跑得处于濒死状态的老弱病残兽,然后四散离去。 一场危机终于消弭,苏东辰他们前前后后狂奔百余里,所有的马都累得筋疲力尽。苏东辰率军离开兽群一里多地,命令全军下马休息,然后派出斥候小队四处打探,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人试图烧草,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抓捕或击毙,凡是有火头的地方都要扑灭后深埋,杜绝一切隐患。 苏东辰让旗手将旗幡卷起收好,这才席地而坐,拿出水囊痛饮一番。他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不远处趴伏一片的兽群,琢磨着敌人的图谋。现在他与晏斐离得太远,已经没法联系,只能靠自己判断。 要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兽群起,逼走皇帝、皇太孙和三位皇子,只要将这几个人诛杀,康亲王便可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既然保护这些重要人物的力量很强大,非出动十余万人马不能围困,那就只能派内应暗中下手。他虽然梳理清洗过西山大营,却仍然不敢保证里面没有别人埋下的“钉子”,其他两大营和上直二十门卫中同样如此。奸细死士太多,皇上周围总是有可能百密一疏,若是让人得手,康王上位,势必清洗朝中诸多势力,若是各地藩王不服,起兵勤王,便会天下大乱。 兽潮的威胁极大,他们不可能不派人解决,现在兽群不散,他们也不敢离去,如此就拖住了几万有生力量。不过,只要皇上一行人到达热河境内,即使兽潮重起,也没有用了,到时候幕后主使也不会再耗费大量物力来动这些兽群。 苏东辰凝神细思,又抬头看了看天时,掐算一下皇上等人行军的速度,判断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有了决断。 第49章 险境(1) 从皇家围场到热河境内的承德行宫,如果是以前的车队,至少得走五天,现在轻骑快马,若是中途不停,两天一夜就能到达。只是皇帝和皇太孙、皇子亲王都身子金贵,不可能全速奔驰数百里,也不可能连夜赶路,夜晚只得在野外宿营。 此时此刻,所有大臣都崩紧了神经。他们本就是心思玲珑之人,都不会单纯地觉得敌人只有兽潮这一个简单粗暴的手段,必然有诸多后手连环施展,并且脑补出无数阴谋诡计,不断提醒英国公多加防范。 其实不需要他们多说,身经百战的英国公便非常警惕。他要保护的是这个国家的现在和未来,万里江山,亿兆子民,都系于他一肩。他觉得压力很大,也更加谨慎严密,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哪怕事后证明是多余的安排,他也会继续如此作为。只要皇上和皇太孙能安全回京,即使被人讥嘲胆小如鼠,他也甘之如饴。 既是宿营,白天在附近保护的几万军队回来了一半,拱卫皇帐。另外一半军队发现了几支剽悍的马匪在队伍附近出没的踪迹,奉命出去剿灭,现在还在外面,无法赶回。 五万人的营地规模很大,帐篷林立,旌旗招展。为保护皇帝和皇太孙的安全,京卫大统领还布下疑兵之计,皇上及其儿孙都没有住在皇帐中,而是在另一边的王帐里。这本是提供给前来朝觐的藩王居住,此时让给皇上、皇太孙和皇子,藩王们都没有怨言。他们带着儿孙住在原本给王公重臣的帐篷中,只要能保证安全,如此将就一夜,倒也没什么。 上直二十六卫中,皇帝最信任并且最有战斗力的是锦衣卫。其他如金吾卫、旗手卫、府军卫、腾骧卫、虎贲卫、羽林卫、武骧卫等等,有许多勋贵子弟在其中混日子,还有一些是功臣子弟,因父辈在边关浴血奋战,积功而有资格将子孙留在京师,然后逐步提拔起来,这些人中有精锐也有纨绔,还有奸细没有清理干净。锦衣卫明面上的人员都有暗部反复核查,稍有可疑便立刻剔除,宁可弄错,不可放过。因此,锦衣卫至今仍然比其他二十五卫要干净得多。这天晚上,营地中心全部由锦衣卫值守,皇帝感觉比较安心。 营地外围是京师三大营的精锐之师拱卫,其余二十五卫在中间地带,各有值守和巡逻区域。如此布置下来,将营地守得风雨不透。 跟着皇帝前往热河的皇族、勋贵、大臣及其随员都累得很了,用过晚膳后稍事休息,便回到帐篷,倒头便睡。他们养尊处优许多年,何曾像今天这般在马上亡命狂奔一整天。知道身后有将近十万狂暴的野兽正在袭来,他们都很担忧,没有一个人埋怨过途中不能休息,没有热饭菜,都咬着牙坚持。连皇上都没有特殊待遇,他们自然都不敢提出什么要求。这时能放松下来睡一觉,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经历了漫长的一天之后最大的幸福。 英国公本来想通宵不睡,整夜守在皇上的帐篷旁边,可他已经年过半百,身子骨没有年轻时硬朗,他儿子怕他熬出病来,苦劝他去休息。英国公有两个任都督和京卫指挥使的儿子以及三个已经成年的孙儿跟来,没带女眷,这时都在皇上的队伍中。他儿子向他保证,两人轮流值守,保证整夜都会守着皇上,他才放下心来,疲惫不堪地睡去。他的三个孙儿轮流守在他身边,很担心他病倒。 在其他帐篷,也有一些忠臣如英国公那般,夜里担心,想要熬夜守护皇上,却被儿孙劝阻。最终,这些臣子身边的青壮年都打起精神轮流值夜,老臣们在孝顺儿孙的照顾中都睡下了。 皇太孙南宫极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边听着窗外的动静一边想念着远方的父亲。 苏东辰率军去拦截兽潮,至今杳无音信,让他非常担心,在人前却不敢表露出来。安国公带着儿子苏西辰、苏北辰和长孙苏钰孟也是他们这支队伍中,他却不能太过接近,对安国公的态度甚至比不上英国公。 他一直忍得很难受,却一直得忍下去,忍无可忍,重新再忍。 在他进宫之前,安国公和苏东辰叮嘱了又叮嘱,绝对要与皇上最亲近,对皇上最孝顺,绝对不能表现出对安国公父子有超过忠心臣子的感情。这是为他好,也是为安国公府好。 他聪颖异常,自然明白,如果自己表现出对苏东辰的感情超越了对皇上,那苏东辰就死定了,安国公及其长孙也多半不能幸免。这三个人是他最看重的亲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他而陷入死局。 他要表现出成熟、理智、坚定、缜密,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品质。他不能让皇祖父对他有丝毫怀疑,要让群臣对他感到满意。他必定要登上九五至尊之位,那是他去世的亲生父母的意愿,也是辛苦养大他、为他几历生死的养父的心愿,他一定要做到。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才能放心对父亲好,让疼爱自己的祖父和从小到大都护着自己的大哥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想着以前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暗自叹了口气。直到子时过去,夜色已深,他才闭上眼睛,努力睡去。 下半夜,忽然天降大雨,伴着冷冷的秋风,很快就把营地里的火堆和火把全都熄灭,只剩下几只马灯。担任值夜主官的人是信国公世子常允达,接到禀报后立刻下令点燃所有防水防风的马灯和气死风灯,务必保持营地里的照明,防止有人潜入。 大雨一直下了半夜,直到清晨雨势也没有减弱,粗壮的雨柱倾泻而下,哗哗地打在草地和土路上,让地面变得绵软泥泞。他们都是骑马而行,并没有马车,因而速度方面不是太受影响,只是风雨如晦,视野变得模糊,远处的情况不太容易分辨,必须多派斥候出去侦察才行。 英国公起身后,听儿子说到外面风雨交加,只怕路途难行,不禁有些忧虑,“道路难行,问题还不大,但是咱们要去往承德,必须渡过闪电河。若是大河涨水,冲垮桥梁,那就麻烦了。” 这条河古称濡水,是栾河的源头。若是枯水期,水流浅缓,人畜都可涉水而过。若是丰水期,水深流急,就只能从桥上过。以前河上只有寥寥几座木桥,相距甚远,有时会被夏季的洪水冲垮,后来本朝的开国皇帝将皇家围场设在北方,每年都要从此过,就专门派工匠架设了一座坚固的拱形石桥。 照理说,现在已经秋季,不可能有多大的洪峰,更不可能冲垮这座石桥,可就怕敌人遂意破坏。英国公未雨绸缪,昨天就派了一个千人队赶去守着石桥,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今天暴雨一来,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有些不安起来。 梳洗过,用完早膳,英国公命常允达派出的斥候小队就赶回来了。可以确认,他们前行路上的闪电河涨水,冲垮了附近河道上的所有木桥和石桥。如果绕路而行,找到有桥的地方,或是等洪峰过后重新搭建木桥,都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他们宿营的地方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进入了山区,只不过山势平缓,山与山之间的谷地很开阔。在这样的地方想要聚拢群兽,形成兽潮,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英国公并不是太过担忧。只是想一想昨天隐约出现的马匪,他还是皱了皱眉。 北方的马匪人员复杂,流放的重刑犯、军队的逃兵、部族内讧而失败的逃亡者、遭受天灾人祸而破产的牧民、被官府欺压得家破人亡的百姓、来历不明的猎人、天生的恶棍、被家族或组织等各种势力驱逐或加害的弃子等等,什么民族都有,汉人、蒙古、瓦刺、鞑靼、突厥、女真、高丽、罗刹,几乎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他们精于马术,在原野上来去如风,秋高马肥时南下,春暖花开时北上,抢劫一切对他们有用的东西,粮食、武器、牲畜、盐、茶叶、布料、日用品,还常常掳掠人口,将女人和小孩留下糟蹋,青壮年强逼入伙当炮灰或卖给北方部族做奴隶,遇到反抗便大开杀戒。他们人强马壮,纵横草原,官军很难找到他们的巢穴,平时也无法围剿他们。 通常来说,每支马匪都有相对固定的地盘,除非有意寻仇,否则很少有马匪到另一支马匪的地盘去杀人抢劫,此时在左近出没的马匪却多达十余支,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除了从草原跟来的马匪,还有盘踞在这一带的山贼,平时他们根本不敢跟官军正面硬碰,现在也有了种种异动,让英国公、安国公、信国公等浴血沙场多年的老将们都有不好的预感。 他们商议一番后,一起走进皇帝所住的王帐,向他汇报当前的情形和相应的对策。 第50章 险境(2) 皇帝坐在太监总管坚持携带的胡床上,凝神听完他们的禀报,沉吟片刻后问道:“这么大的雨,不宜行路吧?闪电河既然洪水泛滥,能搭起桥来吗?怎么搭?如果要绕路,要绕到哪里才能避开洪水?最终不是仍然要渡河吗?” “是。”英国公神情凝重,“臣等心忧皇上安危,都认为不宜停留在此,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到达承德。” 皇帝这几年的身子骨都不大好,今年尤其如此,否则他也不会急于册立皇太孙,从而留下太多隐患。昨天整日骑马奔驰,吃不香,睡不稳,心里思虑颇多,宛转千廻,让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仿佛更加老迈衰颓。不过,他是天下之主,帝王气度刻在他的骨子里,在这般简陋的环境中,面对错综复杂的情形,他依然从容不迫。 “太宗皇帝留下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看着眼前这些赤胆忠心的老国公、老将军、老臣子,微微一笑,“国朝初立时,几代天子都曾御驾亲征,与北方蛮族铁骑激战,取得辉煌的胜利。朕御极后,天下已经太平久矣,未曾有过机会亲临战场,十分遗憾。昨日有大批兽潮涌来,朕不能力敌,方才率众南撤。如今不过是几个贼子窥视圣驾,意欲不轨,朕有何惧?既不能渡河,那就在此扎营,守株待兔,看看那些匪寇盗贼究竟有何企图,众卿可趁机将其一举剿灭,还一方百姓安宁。” 那些文臣还想劝说皇帝以江山社稷为重,速速回京,老国公、老将军们却热血沸腾,倏地起身,一起躬身行礼,“遵旨。” 他们都是老牌国公与武将世家,先祖们都曾跟随历代御驾亲征的皇帝浴血沙场,建立赫赫功勋,才有了他们子孙后代绵延至今的世袭爵位与无尚荣光。那些先祖的画像至今还挂在凌烟阁,庇护着他们,而他们也不辜负先祖的威名,血战疆场,出生入死,大仗小仗无数次,完全不会把这些马匪山贼放在眼里。之前他们是顾虑皇帝的安全,不敢轻易言战,但是既然皇上也想将计就计,借机将这些匪寇扫荡一空,那他们就不会退缩。盗贼毕竟不如蛮夷大军危险,这是儿孙们建功立业的时候,还可以在皇帝面前增加好印象,对子孙后代的前程有莫大好处,不可放过。 众臣在雨中散去。很快,那些功臣勋贵家中十四岁以上的儿孙都披挂上阵,分别编入不同的队伍。这些队伍的统领与他们各有关系,必要时会重点关照他们的孩子。他们只是想让家族中的年轻人能立些功劳,可不是让他们去送死的。 京师三大营和上直京卫的各位指挥使聚在一起开了会,由英国公指派,做好了分工。三大营重点负责保卫,在营地周围重新布防,并派遣斥候小队出去,在周边侦察敌情。上直京卫派人出去伐木搬石,修筑营地围墙。 大雨一直在下,皇帝有些忧虑,“如此雨势,不知会否引发水灾?今年秋天的雨水太多,秋收不会受到影响吧?” “陛下放心。”随驾的户部左侍郎连忙安慰他,“今年南方风调雨顺,收成很好。北方各地虽有蝗灾、水灾、旱灾等灾害,但都是局部地区,即使减免了当地的赋税,也无碍大局。再说,风雨的范围并不会太大,咱们这儿虽然在下雨,别的很多地方都艳阳高照,对秋收并无影响。” “那就好。”皇帝点头。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看见风雨就心忧天下,已经成为明君的本能,“这里地广人稀,即便有大雨,造成的灾害也不会太大,百姓的生活应该无甚妨碍。” “是啊。”兵部左侍郎笑道,“这种地方最祸害百姓的还是那些山贼土匪,皇上来此,将那些匪寇剿灭,实是造福万民。” 皇帝听了,龙颜大悦,心里不再忧虑,让大臣们退下后,把皇太孙叫来,指导他处理政务,批阅奏折。 如果是儿子,皇帝绝不会这么做,以免增长他们的野心,直至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但是,眼前是年少的储君,而且刚刚回归皇家,在朝中无权无势,无上荣华都系于皇帝一身,他就没有那么多的忌惮了,反而希望孙儿能尽快成长起来,担负起江山社稷。 既已决定扎营,祖孙俩便移到精致舒适的皇帐,一个教,一个学,其乐融融。 外面雨声哗哗,山间风声呼啸,偶尔能听到山石塌方的轰隆声,营地里却无人惊慌,都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 没有差事的藩王老臣们都在自己的帐篷里歇息,虽然心里担忧,表面上却都很镇定。有皇上在,这里的保卫措施肯定是最严密的,再说他们也做不了主,还不如在皇上面前表现好一些,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种天气,火器都用不了,因此所有火枪都收起来了,三大营和京卫的将士们手执兵器,带着弓弩,随时注意应变。 马匪山贼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离营地也越来越近,显然来者不善。按理来说,匪寇都会避免与大批官军遭遇,现在这种主动出击的动向非常诡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英国公坐在帐中的主位上,神情平静,镇定自若,“那些匪寇再是看着势大,其实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此处有数万将士,乃堂堂之师,岂怕区区蟊贼?京师三大营和上直京卫虽一直在练兵,却无实战机会,终是比不上百战之兵。此次正是良机,让他们上阵杀敌,积累经验,或能立下一二战功,可谓一举两得。” 几位老牌国公都笑起来,纷纷点头称是。上直京卫的战斗力让他们瞧不上,儿孙们都编入了京师三大营,打算拿那些马匪山贼好好练练手,立功都是小事,反正子孙们将来大多会从军参战,立功的机会有的是。 大雨中,出去伐木采石的部分兵卒受到贼寇袭击,渐有伤亡发生。那些敌人装备精良,利用地形作掩护,突然出现,抡起重兵器横扫,或是在远处放箭偷袭,北晋官兵猝不及防,虽奋力还击,仍然有不少人受了伤。接到消息后,各营各卫指使官立刻派出精锐小队出去查找敌寇踪迹,伺机歼灭。 零星的遭遇战不时在山间、谷地、林中展开,敌我双方都有伤亡。 马匪剽悍,贼寇凶残,都是亡命之徒。弑君当诛九族,可他们大都没有亲族,因此毫无惧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雇佣他们前来袭杀的幕后主使者不但给了重金,还许诺下锦绣前程,让他们都红了眼,与官军厮杀时甚至以伤换伤,无不奋勇向前。几乎没上过战场的官兵们完全被他们的气势碾压,只有京师三大营和锦衣卫的将士还能抵挡并反杀,上直京卫的大多数人马则往往被击溃逃散,败退回营。 对于这样的战况,几位老国公都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子孙跟着京师三大营,倒是作战勇猛,尚无伤损,且还斩首立功。可是,有京师三大营一对比,上直二十六卫简直就是不堪一击,连锦衣卫都相形见绌,虽然其中也有战斗力强大的将士,但毕竟是少数,整体来看,草包居多。 皇帝震怒,“这就是保护朕的京卫?难道全都是尸位素餐的废物?一群酒囊饭袋!” 英国公连忙安慰他,“皇上,虽然上直京卫的战斗力不强,但守卫的能力尚可。依臣的愚见,可将京卫撤回,全力守护营地,京师三大营全体出动,剿灭匪寇。” 皇帝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于是点头,“准。” 英国公立刻下令,召回所有上直京卫的官兵,锦衣卫守护核心区,其他各卫防守营地外围,京师三大营出去清剿,但不可离得太远,一旦听到营地发出的警号便立刻回援,不可恋战。 这般布置一番,情况有了好转。京师三大营在主官的整治操练下,纪律严明,战力强劲,一出动便收到效果,杀了不少匪寇,自身伤亡却很小。 傍晚,出外猎杀贼寇的将士陆续回营,都有所斩获。皇帝听到战报,很是满意,“苏将军、姜将军、石将军都不负朕望,有他们守护京城,朕很放心。”若是都如上直京卫那般草包,他就不敢在此逗留,必定要速回京城。 英国公略感忧虑,“悍匪亡命,异动频频,臣总觉得他们似有所图。” 皇帝胸有成竹,“三大营有数万精兵强将在此,爱卿不必太过担忧。” 英国公点了点头,“是,皇上英明。” 看着他退出,皇帝转头问身边的皇太孙,“仲儿,对于今天的战事,你怎么看?” 南宫极思索片刻,平静地答道:“孙儿认为,这些匪寇是被人当枪使,前来打头阵的。” “嗯,想法不错。”皇帝微笑,“那你再说说,幕后指使人会是谁?” 南宫极沉思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藩地在北边且与皇祖父关系最近的藩王是康王皇叔祖,他鹰视狼顾,好战成性,从不甘于人下,为达目的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用尽各种手段。孙儿觉得,他最有可能有不臣之心,为此经营多年,如今骤然发难,不顾后果,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说完,他忐忑不安地看向眼前的祖父。 皇帝哈哈大笑,心情畅快至极,“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孙儿。” 第51章 交锋(1) 夜色再度降临,雨势仍然未减,周围的山岭间风声呼啸,传达着令人不安的凛冽气息。 营地背山面谷,坐落于山腰一处天然形成的平台上。背后是陡峭的悬崖,高不可攀,前面是险峻的深谷,易守难攻。这样一来,就可以集中兵力,只防御左右两边的缓坡。因为这一天有大批人员上上下下来来往往,两边的山坡已经被踏平,几乎踩出一条路来,所以必须严加防范。 皇帝带着皇太孙住在皇帐中,周围全是锦衣卫,层层叠叠地保护着。旁边是三位皇子与几位藩王的王帐,也有锦衣卫守护。再往外是勋贵重臣的帐篷,由上直京卫值守。最外围是一些普通大臣和跟着跑腿打杂的芝麻小官、内侍宫女、仆役婢女的帐篷,就没有兵力专门保护,但有几队人交叉巡逻,也能起到防卫的作用。 京师三大营的帐篷紧贴着四周围墙,将营地严密护住,一有动静就能出来战斗。他们的实力已经在白天被证实,因此营地中的人们都比较放心,在雨声中各自睡去。 风雨不停,敌人无法用火攻,无形中解除了一大威胁,让那些善于打仗的老将们都松了口气,夜里也没有辗转反侧,倒是伴着风声雨声睡了个好觉。 凌晨,滂沱大雨停了一下,天空渐渐亮起来,可没过多久,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冷冷的秋风,让天地间更增添了几分萧瑟。 匆匆问过简单的早膳,几十队人马就陆续出营。京师三大营的精锐打算继续冒雨在山中围剿匪寇,随他们一起出营的还有十几个狩猎队,准备到周围的山林里打猎。 皇帝一行人有大批军队护卫,为求快速,都是轻装简从,并没带多少物资。原想着最多两天就能到达承德,可现在却滞留在半路,饮食方面出现紧张状态。因此,京师三大营和上直京卫都派人出去狩猎,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走出去还不到十丈,便感觉到大地微震,不远处传来轰隆巨响,声音在山岭间回荡,一时分辨不出到底在哪个方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如此惊人的动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的疑问,仍然冒雨出去,按照军令行事。 没过多久,在外的斥候便飞奔回来禀报,所有对外通道都发生了严重塌方或山体滑坡,无数巨石泥沙滚滚而下,将大路小径全都堵得死死的,疏通起来非常困难,需要很长时间,而且是在没有外来干扰的情况下。 他们被困住了。 皇帝得到英国公的禀报,神情变得凝重。康王野心勃勃地筹划了数十年,果然手段繁多,准备充分,懂得因势利导,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不过,他做了几十年帝王,虽然没料到康王能把高山弄塌,却也不惧。 英国公微微皱眉,“营地背靠的这座山非常陡峻,敌人难以攀爬,无法在瞬息之间弄塌,只要有丁点动静,营地的守卫就会冲出去,将他们歼灭。目前咱们最大的问题是食物不够。臣已令人想办法多接雨水,也派兵出去打猎,希望能撑到雨停,否则军队一旦断粮,就没有力气打仗,更别说搬石头清路了。” “嗯。”皇帝想了想,“从现在起,控制发放饮食,凡是非战斗人员,能有七分饱足矣。朕以身作则,与众位卿家同甘共苦。” “遵旨。”英国公领命。当然不可能饿着皇帝,但皇上的旨意却要广而告之,令所有人共沐皇恩。 他正要退出,皇帝又叫住了他,“派人想办法出去,北上找到石青、苏东辰和姜元武,命他们兼程南下,赶来支援。如此里应外合,当可将敌人一鼓荡平。” “是,臣这就派几个脚力好的斥候,翻越悬崖出去。若是一切顺利,三位将军明日应该就能赶到。”英国公早有此意,只是等着皇帝说出来,以表君王的英明果断。 “很好。”想到三位爱将的耿耿忠心和剽悍战力,皇帝感觉很放心。 他没有告诉英国公有关奸细的事,以免他乱了心神。肃清逆党内奸的工作仍然交给锦衣卫暗部,由晏斐负责。这些暗部人员都有明面上的身份,或为大臣子孙,或为奴仆下人,或为内侍宫女,或为军中官兵。此时此刻,营地中的暗部人员不少,有一半重点盯防已经确认是康王逆党的人员,另外一半盯着有可疑但尚未有确凿证据证实其身份的那些人。皇帝与皇太孙身边有暗卫和锦衣卫,安全方面比较放心。几位藩王、三个皇子亲王和那些勋贵身边自有心腹侍卫,却不知其中是否混有奸细,因此依然有人暗中盯着。 为了以防万一,晏斐连续派出几个曾经做过猎户和采药人的手下,让他们尝试攀上营地后的高崖,却均告失败。摔下来的人都受了伤,幸而晏斐防护得当,这才幸免于难。最后没办法,晏斐只好扒下身上披着的文弱小官的皮,亲自上阵,在风雨中踩着湿滑的凸出石尖,双手扒进石缝,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登。 他的壮举引来无数人走出帐篷,冒雨围观,就连皇帝、皇太孙、藩王、皇子、王爷都走出来,仰头看着在雨中紧贴山崖缓缓向上挪动的身影,不由得啧啧称奇。 听到那人是今科进士,现在通政司做个小官,安国公忍不住摇头,“有这身手,做什么文官?还不如到军中,只要打上几场仗,很快就能升上来。” 几位武将世家出身的国公和世子都表示赞同,军中官兵大都不识字不读书,像晏斐这样的人,出身侯门,中过两榜进士,又有极好身手,肯定前途无量。 晏斐背着一卷细长的绳子,顶风冒雨,惊险万状,终于爬上崖顶,随即垂下细绳,拉上粗绳,然后拽了几个人上去,又拉上去一顶帐篷和干粮、简单糅制的兽皮等等,免得这几个人在高崖上冻饿而死。 几个人搭好帐篷,轮流当值,观察周围情况。晏斐特意挑的眼力极好的人,站得高,看得远,即使风雨如晦,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对于敌人的动向就清楚了许多。他们每隔两刻钟汇报一次,把观察到的情况写好,塞进竹筒,扔到营地中,自有等在那里的人捡起来送给英国公。若一切正常,自然不必理会,如果有敌情,英国公便立刻处置。这样一来,他们感觉耳目清晰了许多,不再被动应付,而可以提前部署,主动出击。 这一天,敌人大多袭击的是出外打猎和采摘野果的人员,对于专门对付他们的三大营官兵都绕着走。雨水冲刷着山林土地,将所有人活动的痕迹都消除了,很难追踪。敌我双方就如捉迷藏一样,在山中不停地兜圈子,若是狭路相逢,就狠斗一阵,若是远远瞧见,敌人便会退避,根本打不起来。 现在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保护皇上、皇太孙和那些皇亲国戚们的安全,并不指望杀多少敌人,因此整整一天下来,营地内风平浪静,出外的官兵也没人战死,仅有十几人受伤,也不严重。 派出去的斥候分几个方向潜行,都是北上寻找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的队伍。晏斐也派了暗部的人出去,同样也是寻找三位将军,让他们迅速赶来救驾。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明暗两拨人马各自出发,总有人能突出重围,找到京师三大营的援军。 之后两天,从营地通向外界的土路小径全部被堵塞,在附近骚扰的敌人也逐渐减少。周围变得安静,野兽仿佛都逃走了,每日能猎到的猎物不多,只能优先供应皇帝他们。那些勋贵大臣都主动将饮食减半,军队官兵和各府侍卫的供应减到七成,尽量让他们保持战斗力,至于随员、小吏、内侍、婢仆等等,得到的饮食有限,只能自己抽空出去摘野果,找葛根,想办法填饱肚子。 到了第三天,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便率军赶来了。 他们都是精锐,三位将军更是智勇双全,竟居安思危,临行前命令麾下将士把那些兽潮中死去的野兽都收拾了,沉重的骨头不要,只把上好的肉切割成小块,用剥下来的皮裹好,随身带着。他们日夜兼程,不避风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帝被困的地区。 苏东辰看着空间系统显示的地图,很快选择了一条最合适的路。他将地形图各画了一份给姜元武和石青,“我们来的时候经过这里,我还有印象。这是我根据那些山的构成推测出的道路,沿途塌方最少,也就最容易打通。” 姜元武和石青没有金手指,不可能把沿途的所有地形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对他的判断自然没有异议。他们是来救驾的,走哪条路都是走,不管难易,都是要往里冲,若是苏东辰指出的这条路好走,那更是意外之喜。 三人商议了一会儿,便定下方略,分别带着麾下精锐之师,向那条路冲去。 第52章 交锋(2) 三大营合兵一处,指挥权都临时交给了苏东辰。只要他不是乱命,有意送通州大营和丰台大营的官兵去当炮灰,姜元武和石青就不会抗拒他的指派。 苏东辰命三分之二的兵力去搬运乱石,清除道路,三分之一的精锐在周围巡逻,消灭一切敌人。 找到他们的人是晏斐派来的,此时带着苏东辰的亲笔信,又翻越山崖,穿过密林,回到营地。 实际上,苏东辰与晏斐离得近,已经可以通过彼此的空间之灵“通话”,只是明面上仍然需要有人把信息传递过去,否则难以自圆其说。 英国公看过苏东辰的信后大喜,立刻向皇帝禀报,随即组织营地中的一半人马出动,按照苏东辰信中所述的方位和路线清除路障与敌人。 集中兵力只攻一路,不但进度快,而且也可以优势兵力碾压敌人。那些四处游走的小股匪寇不敢碰这里的几万大军,就此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了。数万官兵一股作气,向前挖掘,疏通道路。知道胜利在望,大家都士气高昂,越干越来劲,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营地中的人闻讯,也都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真心的笑容。 他们安全了,可以回家了。 雨已经停了,阳光普照,湛蓝的天空上有一道巨大的彩虹,从天上直达地面,美丽得难以形容。 营地里有文臣诗兴大发,吟了几首绝妙好诗,引来一片喝彩。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轰隆隆一阵响动,似乎山摇地动,让营地里欢乐的人都大惊失色,一起不安地看向那个正在挖通道路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有人飞奔来报,“又有山塌了,将那些清路的人全都隔在山那边,一时过不来。苏将军传了话,他们会继续打通这条路。另外,他会带人去肃清外面的匪寇。还有,苏将军让我们把猎鹰放出去,他们带来了很多新鲜的兽肉。” 听到消息,营地里从上到下都是一片欢腾。多困几天不要紧,食物不能匮乏,现在听到食物充足,大家就不怎么担心了。反正外面有官兵守着,他们是安全的,只要有吃有喝,日子并不难过,即使是风雨大作,无法出门,也可以聚在一起下棋打牌喝茶谈天吟诗作赋,反而有种另类的野趣。 随行的鹰奴将十余只猎鹰一起放飞,指挥着他们飞往山处。那些猎鹰颇通人性,又饿了几天,看到空地上堆着如小山般的兽肉,立刻扑过去狼吞虎咽了一番,吃饱之后就用爪子抓起捆住肉块的青藤,飞回营地。 皇帝走出帐篷,看着陆续送来的牛肉、羊肉、鹿肉、虎肉、熊掌,脸上满是微笑,略带调侃地说:“三位爱卿有心了,带着这么些肉,居然还能来得这么快,很不错。” 陪在一旁的英国公也忍俊不禁,“臣推测,三位将军应该是消弭兽潮后便南下护驾,却在临行前不忘把那些死在兽潮中的兽肉带上,的确想得周到。兽潮中死的野兽指定不少,他们肯定都是挑选最好的才会带上,略微不好的只怕都弃了。” “是啊。”皇帝诙谐地说,“咱们都有口福了。” 知道山又塌了,将前去挖路的几万人都隔在外面,营地里很多人都感觉不安,只是在外面不吭声,回到帐篷却不免长吁短叹。此时见到有大批肉食送回来,又有三大营的三位名将率精锐赶来,疏通道路,剿杀匪寇,他们也渐渐有些心安,再看到皇帝与英国公互相玩笑,君臣相得,显见并不担心匪患,说不定已经另有布置,虽然自己不知,却总是好事,于是人人笑逐颜开,也跟着说笑几句。营地里一时其乐融融,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苏东辰他们千辛万苦带过来的兽肉基本都让猎鹰带回山里,撒出去找寻匪寇足迹的斥候也回来报告了侦察到的蛛丝马迹。苏东辰请石青留下来主持清除道路的相关事宜,自己与姜元武领着人分头出去剿贼。 他们声势浩大,三位将军又都赫赫有名,一个是“姜铁面”,一个是“苏阎王”,石青也有个响亮的外号“鬼见愁”,那些匪寇便是再猖狂,也不敢与他们正面交锋,对他们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听到丁点动静就远远逃开,避而不战。 苏东辰他们并不以歼敌为主,而是希望将人逼得远遁,好让皇帝一行顺利脱困。只要皇上及其随行的一干皇亲国戚、重臣名将、王孙公子能够平安返京,那就是最大的胜利,他们也就立下了救驾的大功。这些犯上作乱的逆贼匪寇,以后有的是机会清剿,不必急于一时,以免节外生枝。 这些人的幕后肯定有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在指挥,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明着出面,不留任何把柄,让人不得不佩服那人的隐忍、谨慎、图谋和算计。他既能坐视亲生母亲和亲生儿子死在京城,无论如何也不肯将自己置于险地,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亲自出现在此。这些参与袭击的匪寇不管其真实身份如何,终究牵扯不到他身上。 “是个聪明人。”苏东辰对晏斐慨叹,“可惜,太聪明了。” 晏斐也同意,“是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找到的这个机会实在太好,前面用的那些手段也很精妙,如果胆子再大一点,不要算上你我的特殊能力,说不定真能把皇上一行人都坑在这里,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了。” 苏东辰轻笑,“历史上,篡位者要么是开国之初,要么是国朝衰败到极点的末期,现在并不是好时候。” “嗯,他大概想着如果实在不成,就保住王位和封地,为儿孙铺路。”晏斐微微摇头,“将来迟早会有削藩之战,相当于本源世界的康熙裁撤三藩。” “对啊。”苏东辰的眼睛发亮,“所以我推测,用不了多少年就可以将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拨正,与本源世界接轨。根据计算,仲儿的孙子很可能便是康熙。” “哦?”晏斐一怔,随即笑道,“原来如此,那康王还不能死,最好能撺掇皇上将他改封为平西王,永镇云南,到时候他儿子就可以跟仲儿的孙子干仗了。” 苏东辰愉快地说:“不用撺掇,皇上也会这么做。康王不出头,始终隐身在幕后,只要把关键证据全部毁掉,根本无法定他的罪,只能设法将他弄出封地。他在辽北经营数十年,兵强马壮,势力太大,如果将他从北方挪到南方烟瘴之地,再派得力的文臣武将看着,他就翻不起浪花了。皇上算得上英明果断,应该能想到其中关窍,多半会把康王改封到西南去。” “也对。”晏斐很高兴,“看来,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苏东辰笑出声来,“嗯,应该很快了。” 他的空间虽然连连晋级,比起晏斐的空间却仍然差远了,因此两人距离太远的话就联系不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几天,不仅晏斐对他牵肠挂肚,他对晏斐也是时常想念。对于这种情感,他比较陌生,分不清究竟是战友情、兄弟情还是爱情,但前世对于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好友也没有过这样的感情,因此他略感迷茫,有点不敢深想。这些天他都在马不停蹄地奔波,紧张警戒,用心部署,随时准备战斗,也没有多少时间让他纠结,于是他索性将这种微妙而复杂的事情扔到九霄云外,暂时不去考虑。 结束“通话”不久,有斥候来报,似乎找到了敌人的秘密营地。苏东辰立刻率军翻山越岭地赶过去,将那个密林中的营地团团围住。 那些山匪马贼看上去一队一队地各自为战,互不相识,实则是有组织地行动,自然就有指挥部。苏东辰让下属官兵们悄悄埋伏在草丛中、山缝里、岩石后、大树上,自己也爬上树梢,遥望着那个营地,脑海中响着杜漓的声音,“里面共有两百一十三人,其中疑似指挥官三人,疑似官兵一百人,其余都是马匪山贼,战斗力在本世界人群中属于中上等。” 苏东辰便明白了,营地里的那些人几乎全是凶悍骁勇的精锐。亡命之徒大都如此,没见过血的官军远远不如。他现在带来的人不到五百,二打一的态势也不一定能胜。他并不打算身先士卒,这些官兵如果不经过战场的洗礼,没有见过血腥与死亡,是成长不了的。 他盘膝坐在树桠上,看着营地里的人有条不紊地活动着,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接近。但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他还是做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对方没有发现己方前提下的突袭行动,另一套是对方已经发现己方兵力而有意伏击的应对措施。 他溜下树,退出一段距离,悄悄传令下属各级军官,让他们过来会合,开了一个短会,交代了战斗方案,随即下令,“各小队回去做好准备,一到时辰便迅速进攻,不得避而不战,不得临阵退缩。我会看着你们的,有功者厚赏,有过者,军规处置。” “是。”军官们低声应道,心中满是兴奋。 苏东辰微笑,“我军必胜!” 军官们群情振奋,“必胜!” 苏东辰点头,“去吧。” 军官们立刻四散而去。苏东辰悄悄回到原地,攀上高大的树干,藏身浓密的树叶中,看着前方。 半个时辰后,三大营的前锋营同时冲进了敌人的营地。 第53章 父亲的爱(1)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界得不到皇帝的消息,一时谣言满天飞,有心人推波助澜,说什么的都有,被洪水卷走,被塌方压住,被兽潮围攻,被马匪袭杀,等等,跟着皇帝的大批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也与家人失去了联系。京城里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幸而在京留守的阁老沉稳练达,这才勉强将局面稳住。 皇上这两年连续清洗,无数达官显贵家破人亡,死的死,卖的卖,流放的流放,下场无比凄惨,让那些安然渡过风波的家族都心有余悸。此时虽然有人暗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那些勋贵功臣固然稳坐不动,便是心思活泛的寒门臣子、一心求名的御史言官、想要更上层楼的名门望族,现在也都持观望态度,不发表任何有倾向性的言论。那些家主、族长都暗地里做好了两手准备,但明面上均稳如泰山,若有人问起,都是类似“吉人自有天相,圣天子百神庇佑,皇上与皇太孙定然无事”这样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 乱局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北方就传来消息,皇上遇暴雨、洪水和山体滑坡,被阻于路上,如今已经脱困,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不日即可回京。 京城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那些升斗小民,甚至青楼娼妓、小倌、戏子、街头混混、地痞流氓、小偷、骗子,都希望皇帝好好的,不要出乱子。一旦出现兵乱,死伤最多的都是他们这些微贱之人。只要皇帝还在,上层的权力争斗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谁掌权都一样,他们都不在意。 帝都依旧繁荣,从四面八方来的人仍然熙熙攘攘。不过,各家各府因为秋狩,都走了不少主子,购买力下降了许多,生意清淡了一些,却也没什么大碍。 留守京城的各衙门官吏不敢像前些日子那般懈怠,都是天天早出晚归,坚守岗位,生怕被上官挑出错来,扣一个“不担忧君上安危,不关心国计民生”的大帽子,替人背了黑锅。这时人人兢兢业业,哪怕坐在桌前拿着笔画乌龟,也要表现出忠诚敬业、努力为上官分忧的优良品质。 皇帝派到京城给内阁送达旨意的人是军中斥候。他翻山越岭地出来,先赶到承德传达皇上旨意,调当地卫所驻军北上护驾,然后日夜兼程,赶到帝都传旨。他自然不会说皇帝依然被困在山中,只表示皇上此次诱敌深入,打算歼敌于关外,以安臣民之心。很快,他就带着内阁整理的一包奏折出城向北,飞快地赶回皇帝身边。 这个时候,皇上的困局方解。被堵塞的道路疏通了,前来袭扰的匪寇死的死,逃的逃,已基本肃清。苏东辰带着大队人马奔进谷中,向营地赶去。 接到消息,营地里的人都走出帐篷,涌向他们过来的方向。皇太孙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奔出去,想要快点见到藏在心中想念不已的父亲。苏钰孟更是兴奋难耐,飞速奔出,想要冲上去迎接父亲,途中见到弟弟,顿时想到祖父和父亲的嘱咐,立刻放缓速度,跟在弟弟身边,认真地护着他。 皇太孙看着大哥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心里更加欢喜,笑着拉住他的手,与他一起拔足飞奔。 雨后初晴,阳光明媚,森林的叶子苍翠欲滴,在秋风中哗啦啦地吟唱着,地上的野花星星点点地盛开在油绿的草丛中,铺陈出一幅美丽的画面。 大家都欢笑着,年轻人轻快地向前奔去,中老年人比较沉稳,有的缓步上前,有的伫足观望,都面露欣慰,神情轻松。 皇帝也放松下来,走出皇帐,从营地中心慢悠悠地走到大门外,站在平台上,眺望着远方,看着数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向这边涌来,眼里有了几分满意的笑,对跟在身侧的英国公说:“三大营总算有个样子了,朕心甚慰。只是,上直京卫差得太多,回去以后便要重点整饬,那些打算混饭吃的草包纨绔全部拨到皇陵卫去,让他们去守皇陵,想混就在那里混一辈子。” 英国公笑道:“皇上英明。” 从皇家猎场到这里,无论有多么艰难危险,锦衣卫和皇帝直属暗卫以及晏斐布置的人手都严密守护着皇帝,没有一丝懈怠。不过,在这万众欢腾的时刻,大家都松了心里的那根弦,皇帝周围的人虽然竭力保持警惕,却仍然被轻松欢快的气氛所感染,到底还是松弛了几分。 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 在附近欢呼雀跃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忽然暴起,手中出现了软剑、长鞭、链子枪、流星锤、九节钢鞭、七截棍,都是可不露痕迹地随身携带且能远攻的武器。他们的装束不同,像是内侍、宫女、杂役、低等官吏、上直京卫的士卒等等,都是不引人注目的小人物。 他们藏得太深,而且非常隐忍,大概接到过死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现异动,平时只接受指令,从来不会向外传递消息,因此一直没有被晏斐的人发现破绽,身份始终没有暴露。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此时是各种护卫最放松的时刻,正是袭击的最佳时机,他们猝然发动,向皇帝飞扑过去,凌厉的攻势在空气中发出阵阵尖啸。 与此同时,变起肘腋,皇太孙周围也有人暴起发难,与护卫皇太孙的明卫暗卫斗在一起。可怕的攻击波及他人,引起阵阵惊慌的叫声和受伤后的惨呼。 一时间,人群大乱,场面失控,让略微放松因而注意力没那么集中的护卫被挤得东倒西歪,难以迅速赶上前去护驾。 皇帝身边除了明卫暗卫锦衣卫之外,还有戎马一生的英国公。他虽然年纪大了,已经解甲归田,但在府中仍然坚持锻炼,身手比普通人要好得多。见到突袭将至,他本能地挡在皇帝身前,挥拳猛击,将那些攻到眼前的兵器砸到一旁。流星锤的目标最大,杀伤力也大,他最先砸的就是这个,然后是呼啸而来的七截棍,其余兵器来不及抵挡,都击中了他的身体。他奋起余勇,探掌抓住长鞭,以免鞭梢绕过自己击中皇帝。就这么一拖延,那些刚刚有些走神的卫士们都扑上前去围攻刺客,让他们再也无法攻击皇上。 英国公见危机已解,微微摇晃一下,便倒在地上。皇帝又是震怒又是感动,大声道:“来人,快救英国公。” 晏斐这时也飞速赶来,立刻指挥人护住皇上,再将英国公小心抬起,一起送到皇帐。太医得到宣召,连忙匆匆赶来,为胸部中剑、腰部被链子枪尖刺中的英国公疗伤。 皇太孙那里比皇帝这边还要混乱。人群四散,有的惊慌奔逃,有的奋起反击,有的趁乱下阴手袭击对头,有的喊叫着试图组织有序行动,场面混乱得无以复加。 皇太孙南宫极在苏东辰身边生活多年,虽因体弱没有专门习武,却也聆听过许多教诲,也进行过力所能及的练体强身,这时便很冷静,临危不乱,探手抓过身边暗卫递上的长剑,用出苏氏枪法,挑、刺、拨、砸,将攻到身边的刺客阻住,有效地保护了自身的安全。保护他的暗卫中有苏东辰安排的人手,竟是比皇家暗卫还要尽责,在别人都放松欢乐的时候仍然绷紧了弦,与皇太孙寸步不离,此刻也是紧紧守在他的周围,为他挡下远处射来的利箭和近处刺客的杀招。 苏东辰布置好将士守卫刚刚打通的道路,随即率领两万余官兵去见驾。刚刚穿过碎石沙土密布的山道,走进谷中,便看到一片混乱的场面。 他怔了一下,立刻找到乱局的中心,同时听到杜漓的报告,“你的小儿子正被一群不要命的人围攻。” 苏东辰向后传令,“全体参战,救皇太孙。” 他一提马缰,向前冲去。在他身后,无数剽悍的官兵亮出兵器,呐喊着纵马狂奔。救驾之功是所有功劳中奖赏最高的,此刻不拼命,更待何时。 看着大军呼啸而来,强大的气势排山倒海,那些慌乱奔逃的人都定下心来,渐渐停下脚步,确定自己没有危险,这才松了口气,坐在草地上休息。 无数铁蹄敲击着大地,喊杀声震耳欲聋,那些官兵兴奋地挥舞的刀枪,带着所向无敌的气势冲向正在战斗的地方。 刺客不多,狼多肉少,如果到晚了,只怕砍一刀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生擒或是斩首了。他们争先恐后,一拥而上,眼中闪烁着绿光,仿佛猎人扑向值钱的猎物。 苏东辰顾不上这些下属,全部精力都在皇太孙身上。这孩子是他一手养大,日夜照顾,悉心教导,感情非常深厚,此刻见到孩子有危险,他顿时心急如焚,根本考虑不到其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提枪横扫。 伴着一声凌厉的呼啸,一道金光划破长空,将几个围攻皇太孙的刺客砸得飞了出去。 第54章 父亲的爱(2) 那些强悍的杀手全都筋断骨折,内脏破碎,倒在地上狂喷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雷霆一击惊呆了无数人,本来混乱喧哗的场面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一下,然后才响起震天的欢呼。 皇太孙见到义父大显神威,顿时激动起来。他手里握着染血的长剑,目光璨然,看着威风凛凛更显俊美的苏东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父亲”。 苏东辰将贴近皇太孙的几个最具威胁性的刺客击杀,便没再碰其他人,总要给别人留些功劳。他跳下马,奔到南宫极面前,不假思索地抬手扶住少年稚嫩的肩,上下打量,关心地问:“伤着没有?” “没有。”皇太孙笑得阳光灿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孺慕与思念。 苏东辰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下轻叹。小孩儿真是不容易,还未长成,就要肩负起整个国家的重担,身侧还有一干皇叔伯祖和皇叔伯等实权藩王虎视眈眈,后宫那些嫡庶皇祖母也对他没什么真心,更有不怀好意的皇妃、皇太妃等等,个个让他疲于应付。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得做出孝顺的模样给天子和朝臣看。心里记着父亲,想念祖父和大哥,明面上却要疏远,恪守君臣之道,否则便是害了父亲的性命和安国公府的前程,对他来说,这是最难过的。 此时此刻,一向冷静理智的苏东辰见到小儿子隐忍得如此难受,不免有些冲动,双手顺势用力,将他拥进怀中。 南宫极的眼圈红了,只觉鼻头发酸,几欲落泪。他埋首于父亲胸前,感受着属于父亲的独有气息,体会着很长时间未曾拥有的温暖与关爱,只觉得心里既酸楚又甜蜜。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做皇太孙,不要君临天下,只与父亲和哥哥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无忧无虑地长大。 苏东辰敏锐地感应到孩子的情绪,在他耳边轻声安慰,“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永远爱你,永远支持你。”所以别怕,别难过。 “嗯。”南宫极埋首在他怀中,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浸进他的衣袍,等到平静下来,这才抬起头来,对父亲绽放出耀眼的笑容。 苏东辰笑着抚了抚他的脸,柔声道:“回去吧,臣还要觐见陛下。” 南宫极点头,“好。” 自从苏东辰答应尚主,成为准驸马之后,就不像以前那样草木皆兵,对皇太孙也就不会太过刻意疏远。此时皇太孙突然遇袭,受惊之余,苏东辰给予安慰,虽有失君臣礼仪,却也情有可原,于是他就放纵了一下,对已经身为储君的小小少年给予了他期待的关怀与慰藉,让他更有勇气面对未来。 父子俩只用了短短的时间放任心中的情感,随即就平静下来。苏东辰放开手,护在皇太孙身边。南宫极绷紧脸,气质高贵肃穆,尽现储君风采。 苏东辰侧过身,看向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刺客,却并没有开口要活的。这些人一看便是死士,很难抓活口,还不如一举歼灭,免得百密一疏,伤害到皇太孙。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刺客已经倒下一大半,还有寥寥几人浑身浴血,却仍然在顽强地与官兵们搏杀。 “可惜了。”苏东辰慨叹,“这么好的身手,却要附逆,若是肯为国家效力,何愁不能封妻荫子。” 南宫极也痛心地说:“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苏东辰知道这些死士绝不会被几句话打动,于是也不再多言,只是看着部下围攻他们。三大营的将士之前经过血的洗礼,此时剽悍无比,杀性极重。十余个刺客虽然个个战力惊人,招式诡奇莫测,悍不畏死,以命相搏,最后也逃不过乱刀分尸的结局。 血腥场面很刺激人,旁观的公子哥们有不少脸色苍白,扭头不敢直视。南宫极却始终很平静,冷眼看着那些刺客亡命搏杀,连伤数人后终被斩杀,倒地毙命。 不过是盏茶功夫,那些凶悍得连皇家暗卫都有点抵挡不住的刺客全部伏诛,死状均有些惨。苏东辰淡淡地道:“将这些贼子的尸身收起来,全部交给锦衣卫。” “是。”几个校尉答应着,招呼手下的士卒一起上前,收殓那些尸首。 空气中满是血的气息,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都忍不住干呕起来,难受得不行。跟着侍候的小厮长随连忙扶着主子,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场面一时又有些混乱。 苏东辰很警惕。这种时候总是不乏混水摸鱼的人,他不敢保证只有这一拨刺客对皇太孙不利,万一有人留在最后,趁大家再次放松的时候突然袭击,那就不妙了。他紧紧跟在南宫极身旁,所有明卫暗卫也都赶到皇太孙周围,严密防护。 那些本来快乐地跑来接人的非战斗人员现在是各种反应,有的吓坏了,想要快速回去,有的跟在官兵旁边,以策安全,有的努力想要接近皇太孙,与他搭上话。 苏东辰轻轻摆了摆手,西山大营的官兵都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将他们围在中心,隔离开那些身份尊贵的闲杂人等。 一行人走回营地。苏东辰让下属的一个军官让出坐骑,与南宫极一起上马,并肩而行。三大营的官兵骑马围在两人身边,充当屏障。这样一来,即使远处有弓箭手或是火枪手,也难以瞄准目标。 当他们回到营地,基本就可以宣告敌人这次的袭击行动全面失败。幕后指使者到底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发大军前来包围袭杀皇帝与储君。 这个朝代与本源世界的宋朝、明朝一样,并不是皇帝独裁专治,而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如果有人造反谋逆,以卑鄙的手段弑君夺位,就是与最讲究规矩的文官集团为敌。他们坚持正统,皇位更迭必须符合礼法,否则他们定会团结一心,将谋朝篡位的逆贼掀翻,抛头颅、洒热血、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无论是谁做皇帝,都不可能与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世家望族以及满朝文武为敌,因此那位胆大包天的幕后主谋也只敢收买匪寇并派遣部分属下伪装马贼山匪,前来袭击,自己却要继续伪装忠君爱国,不敢孤注一掷地乱来。 虽然行动失败,谋逆的罪名也极大,可从未露面的那个人却安然无恙。即使皇帝断定那人肯定是康亲王,却也没办法惩治他。 苏东辰带着皇太孙回到营地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皇帝遇刺,不过毫发无伤,为了护驾,英国公身受重伤,目前正在抢救中。他们立刻去觐见皇帝,禀报了皇太孙遇袭以及刺客全体伏诛的情况。 皇帝对苏东辰、姜元武和石青都大加赞赏,然后叫过皇太孙,仔细端详一番,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才慈祥地笑道:“你去看看英国公吧。” “是。”南宫极笑着点头,出了皇帐,去旁边的帐篷探望英国公。 皇帝给苏东辰赐了座,赏了茶,然后挥退在帐内侍候的大小太监,微笑着说:“京师三大营如今总算名副其实了,苏爱卿功不可没,没辜负朕的期望。” 苏东辰连忙躬身行礼,“食君之?,担君之忧。臣得皇上信赖,委以重任,自当粉身以报,方能不负君恩。” 皇帝笑得很欣慰,“好啊。有你们这些忠臣良将在,朕将来把万里江山交到皇太孙手上,也就放心了。” 苏东辰忙道:“皇上春秋鼎盛,何出此言?皇太孙殿下尚且年少,还须皇上悉心教导,扶上马,送一程,殿下将来方能担起家国天下。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江山社稷,皇上定要多多保重龙体。咱们大晋皇朝,是离不得陛下的。” 皇帝听得龙心大悦,捻须微笑,“不愧是武将,这‘扶上马,送一程’说得很形象。” 苏东辰面露羞赧,“臣是粗人,说不来那些引经据典的精细话语,让皇上见笑了。” 见他顶着一张比读书人还要隽秀风华的脸自称是粗人,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朕就喜欢你这耿直的性子。引经据典是那些文官的事情,将军嘛,光是拽文哪行?关键时刻还得看真功夫。” 苏东辰很真诚地说:“皇上英明。” 他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与俊美无俦的模样相映成趣,让皇帝更是笑逐颜开,对这位准女婿很是满意,于是款待他喝了几杯好茶,聊了一会儿闲天,细细询问了兽潮的情形和山外歼敌的战况,又称赞了他几句,这才让他离开。 皇帝不打算在承德停留,决定一鼓作气,回返帝都。英国公身负重伤,已经不能再掌总此事,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破格提拔,下旨由苏东辰全权负责。 苏东辰先去探望了重伤的英国公,又看望了父亲安国公和儿子苏钰孟,安抚过众位王爷勋贵之后,就着手安排护送皇帝一行回京的相关事宜。 第55章 生离死别(1) 皇帝一行出了山区,架桥渡过闪电河,晓行夜宿,顺利到达承德。虽然不打算在此久留,却也要休整几天,伤病者需要治疗,疲惫的人员都要休息。 他们抵达承德后,得知另外一批撤往集宁的老弱妇孺已经在几天前到达这里。皇后执意不肯先回京,而是坚持在这里等候皇帝。等皇上、皇子、皇太孙到了后,便一起进入已经整理好的行宫。 看到皇后和众妃嫔都安然无恙,且对自己无比担忧关切,外貌都有些清减,看着比过去更加动人,皇帝顿时龙颜大悦。不过,他到底已经老了,这些天虽然表面看上去没有奔波劳累,实际上颇费心神,日夜戒备,百般谋划,脱困后又连续赶路,晚上也休息不好,即使什么事都不做,体力也消耗很大,此时放松下来,便再也坚持不住,头晕目眩,浑身酸痛,高热不退。 太医们诊脉后,一致认为皇上积劳成疾,又染上风寒,必须卧床静养,不能再赶路,否则龙体堪虞。 皇后、皇太孙和三位皇子都在皇上身边侍疾,听了太医的话,都深以为然。皇后传懿旨,皇上有恙,在行宫休养,暂不回京。 皇帝没有驳回皇后的懿旨,只是亲自下旨,自己养病期间,由皇太孙监国。有内阁辅政,他并不担心皇太孙年少气盛,会有所“乱命”,只是眼下乃非常时期,正好可以借此培养储君,让他尽快熟悉治国方略,对他有极大好处。 听到皇太孙监国的旨意,皇后与三位皇子的心里都不是滋味,虽表面上赞颂皇帝英明,心中却嫉恨如潮,难以扼制。 命皇太孙监国后,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命苏东辰、姜元武、石青率京师三大营的官兵拱卫行宫,协助上直京卫保护行宫及其周边那些皇亲国戚和文武重臣的安全。之后,皇帝又命前来觐见的藩王返回藩地,赏赐颇丰,以安其心。 苏东辰与父亲和儿子住在临时安排的小院里,只有白天才会到军中理事。安国公老当益壮,苏钰孟血气方刚,身体都很好。此时见苏东辰再立大功,祖孙俩都很开心。苏钰孟在之前的谷地围剿战中斩首两级,重创敌人数名,算是小立一功,面对父亲赞赏的目光,很是自豪。 苏东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亲切地笑道:“做得好,以后要再接再厉,万不可懈怠。” “是,谨遵父亲教诲。”苏钰孟一本正经,很认真地点头。 苏东辰将儿子搂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才转头看向父亲,“爹,儿子与姜元武将军和石青将军这些天并肩作战,已成莫逆之交。路上闲来无事,偶尔提到弟妹亲事。姜将军有个幼弟姜元健,乃是元配嫡出,只是运气不大好,定亲后未婚妻病故,让他担了个克妻的名头,竟一时找不到好的,就拖了几年。姜将军的意思,想要替他弟弟求娶四妹,我觉得挺好的,您看呢?石将军的叔叔已逝,他婶婶带着堂弟堂妹寄住在他家,也算是在他家长大的。咱们可以看看,是不是可以与他堂妹结亲。” “哦?”安国公细细思虑一番,方道,“定西侯府与我们安国公府一样,是老牌勋贵、武将世家,确是门当户对。至于克妻什么的,纯属扯淡,我是根本不信这些的。若是你也觉得好,可以与他们先达成默契,回京后还得打探一下,看那个姜元健的人品样貌如何,要真是个好的,便可定下亲事。至于石将军那边,结亲之事可行,但人选还要斟酌一下。他的堂妹非亲妹,又丧父,依附堂兄而居,家境实在太过普通,配咱们安国公府的嫡出少爷,有些不妥吧?我倒不是势利眼,只是齐大非偶,就怕他们成亲后过不好日子,那就不是结亲,反是结仇了。” 苏东辰点头,“嗯,我当时也含糊地表达了这一层顾虑。石将军的意思,若是堂妹不行,想为堂弟求娶我家五妹。他很诚恳,说是当年他叔父在战场上为了救他父亲而身亡,他牢记这个恩情,对堂弟堂妹比自己亲生弟妹还要好。他堂弟也颇争气,今年刚十五岁,已是文武双全,打算过几年参加武举,必要取个功名。我听着觉得还不错,五妹是庶出,性情温柔和顺,相貌出众,与石将军的堂弟比较般配。” 安国公也赞同,“若是这样,倒是可以结亲。你是他们的长兄,亲事上都由你看着办,爹信你。” “好。爹放心吧,我必不会让弟弟妹妹受委屈。”苏东辰愉快地笑着,转了话题,“爹,皇上命皇太孙监国,又命儿子负责三大营守卫行宫的诸般事宜,看上去对咱们安国公府是件好事,可滚汤泼油,太过繁花似锦,总归有些惹人注目了。” “是啊。”安国公叹了口气,“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你尚了崇安公主后,皇上对咱们安国公府可以放心一些吧。” 苏东辰微微皱眉,侧头对儿子说:“孟儿,爹无论娶了谁,心里都会记着你母亲。而你是爹的嫡长子,是圣旨钦封的安国公府世孙,这是永不会改变的。” 苏钰孟看着父亲,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爹,儿子明白,爹不必为儿担忧,儿子必不会让爹为难。等公主进门,儿子定会以礼相待,恪守孝道,对于公主生的弟弟妹妹也会尽到长兄的责任。” “好孩子。”苏东辰和安国公同时赞道,眼中都是笑容。 享受过天伦之乐,苏东辰便投入繁忙的军务中。 很快,他就收到晏斐的消息,“皇后对你起了杀心。” 苏东辰有些疑惑,“杀我对她有什么好处?” “可以让皇太孙失去有力支持。”晏斐轻叹,“她还是心不死,想要将她养大的皇子扶上那个位子。” “哦。”苏东辰沉吟了一会儿,笑了笑,“光灭掉我有什么用?郑首辅才是皇太孙最强的倚仗。郑家的姻亲故旧同年同乡门生弟子遍布朝野,势力极大,他们杀不完的。” “对于文臣儒生,自以拉拢为上。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真要起事,靠的就是武力。”晏斐颇有感触,“皇后先除掉你,再除皇太孙,就有机会将他的养子端王扶上储君之位。真到了那时候,阁老们忠君爱国,定不会与她为难,仍会辅佐君王,管好江山。她成为皇太后,就连皇帝也不能对她不孝。真要说起来,她的想法也是挺有道理的,与康王的图谋一样,并不是痴心妄想。” 苏东辰笑道:“看来,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晏斐怫然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不死的。” “人总有一死,况且也不是真的死亡。”苏东辰放软了声音安慰他,“你看,我要是完成了任务,咱们不是可以回去了吗?” “那也不用死吧。”晏斐很不高兴,“咱们以前做过那么多任务,没有一次是以死亡的手段来完成的。” “那是任务不同嘛。”苏东辰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一定随机应变。” 晏斐仍然不开心,“你有点死心眼,我真是不放心啊。” 苏东辰忍俊不禁,“好了,别太操心了。现在对我来说,完成任务不是最重要的吗?” 晏斐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嗯,你说得对。不过,你还是得小心点,我会继续探查,给你更多情报。” “好。”苏东辰温和地笑道,“谢谢。” 晏斐长叹一声,“谢什么?你能听我的话就好了。” 苏东辰忍不住轻笑出声,“我不是一直都听着吗?”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悦耳动听。晏斐只觉得有根羽毛轻刷自己的心,让他浑身酥麻,简直忍耐不住。他长长地吸气、呼气,半晌才控制住心猿意马,勉强平静地说:“你记得就好,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话很平常,晏斐也说得很平和,仿佛天经地义,不必多想,可苏东辰的心里却骤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怔了一下,一时却又想不明白。如今千头万绪,也没有时间去梳理杂乱的心思,他很快便丢开杂念,温和地笑道:“我会记着的,你放心吧。” 他与负责上直京卫的信国公世子常允达商量好防卫事宜,两边共同部署保卫措施,风险共担,功劳共享,这样就基本消除了来自上直京卫的抵触情绪,差事也就好办多了。 他每天都要进几趟行宫,但从来不靠近皇后与嫔妃们居住的那些宫苑。现在皇帝病着,大家都要侍疾,也没理由把他单独叫去问话。不到要紧关头,后妃们都不能随便见外男,不能干预朝政,这是祖制,谁都必须遵守。 有各种规矩礼法拘束着,苏东辰并不担心皇后的谋算。但是,他忘了,规矩礼法只对理智的人有用,如果那人突然疯魔,就很可能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第56章 生离死别(2) 已是秋末初冬,北方的气候一天比一天冷,常有狂风呼啸,有时秋雨绵绵,有时雨中甚至夹着冰粒子。那么多人滞留于此,冬衣和柴炭都很紧张,只能优先供应皇帝、皇后、皇太孙、皇子和二品以上嫔妃,外面也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才会得到一些柴炭,缺乏的部分只能各人自己解决。皇太孙已发下令谕,从京城紧急调运粮草柴炭以及过冬衣被,似是打算在此长居。 皇帝高烧了几天方才退热,却一直浑身无力,咳嗽不止,常常昏睡,甚至有咳血迹象,让太医们心惊胆战。大臣与后妃也都忧心忡忡,生怕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局面便会失控。 此时此刻,以苏东辰为首的京师三大营的动向便非常重要,来自各方的试探、拉拢、排挤等等层出不穷,让他疲于应付。这不同于他当初在西山大营,可以冷漠淡然,疏远一切人,现在他要办差,势必需要各方配合,因此不能粗暴对待别的势力,只能虚与委蛇,各种应酬。 姜元武是直肠子,石青是冷性子,看到这种阵仗,都暗自庆幸皇帝指定苏元辰主理行宫保卫事宜,他们就不必与那些说话曲里拐弯、心计如海、诡计多端的文官和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手段狠辣的皇亲国戚们打交道了。 除了文臣武将勋贵世家之外,宫中后妃也都想方设法地对苏东辰表示亲善友好。皇后首先出手,将行宫中的一些宫女赏出来,侍候那些没带婢女的勋贵重臣。她给安国公送了两个,给苏东辰也送了两个。 这两个宫女的年纪都不小了,已经二十岁出头,再过两年就会按宫规放出去,如今想要找个靠得住的出路,这自然是个好机会。两人都成熟稳重,相貌清秀,性子爽俐,落落大方,很符合武将的审美,显然皇后是用了心的。 苏东辰并不需要女子在身边服侍,却也不能拂了皇后的美意,只得将她们留在自己的临时居所,做些清扫、浆洗、缝补、烧水等轻闲活计,晚上却不许她们进屋值夜,免得出什么事,坏了自己的名声。 两个宫女都不骄不躁,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时也不会乱走动、瞎打听,表现得安分守己,让苏东辰也不怎么防备抗拒,只当她们是普通婢女。只要守规矩,多两个人吃饭,他还是养得起的。 除他之外,姜元武和石青也都收到了皇后的“好意”。两人同样没带侍女,便把收到的宫女留在身边做杂活,显然都不打算收房。 行宫的宫女都是在京城后宫倾轧中被排挤发配过来的,在这个长年清冷的地方寂寞度日,以前再是国色天香,能一直保持容貌和朝气的人并不多,大都暮气沉沉,未老先衰。皇后虽精心挑选过,却只有给苏东辰的两个宫女算是中等偏上,赏给其他人的宫女在姿色风仪上都只能算中等。有些年老的勋贵和纨绔子弟觉得这些女子虽然没有美貌,不过还算年轻,又是宫里赏出来的,便收用了,也算是一个消遣,还可卖皇后一个好。阁老、重臣、实权勋贵、掌兵武将等人则比较谨慎,对收下的宫女都很疏远,有带家眷的便给到后院,只当成普通的丫鬟来用或是索性供起来,总之是不打算收作通房或纳为侍妾。 皇后只要他们肯收下自己的一番美意便成,并不在乎他们用不用。她的主要目标只有苏东辰,见苏东辰将两个宫女放在身边侍候,便觉得很满意。 在承德,几乎所有人的日子都按部就班。 皇帝卧床不起,皇太孙监国,三位皇子与皇后以及诸妃嫔都分了班次,轮流在皇上身边侍疾。众臣辅佐皇太孙处理朝政,阁老们每天会到行宫看望皇上。那些跟随家中长辈过来的晚辈公子都很安分,顶多上上青楼或者收用些美貌丫鬟,或是约上几个好友打打牌,小赌怡情,敢胡作非为的人几乎没有。 苏东辰颁布过禁令,值此非常时期,若有违犯朝廷律令者,轻则抓捕关押,重则就地格杀。他的“苏阎王”名号早已响彻帝都,人人都知道他无畏权势背景,是敢于下狠手杀人的,因此没人愿意犯在他手上。 皇帝一直病得昏昏沉沉,看上去越发不行了。皇后、三位皇子以及几个高位妃嫔都忧心忡忡,对于龙驭宾天后由皇太孙继承大宝的结果完全不能接受。朝野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一时间暗流汹涌,情势紧绷到极点,似乎整个承德都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轰然炸开。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 这日,天气格外冷,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小雪。苏东辰起身时天还黑着。像往常一样,他喝了粳米粥,吃了两张饼和几个大肉包子,便出门去了行宫。 皇帝仍在昏睡,侍疾的是皇太孙。他这些天睡得极少,白天处理国事,晚上陪着皇帝,小小少年一张粉|嫩润泽的脸变得颇为憔悴。看到苏东辰进来请安,他的眼圈忍不住红了,表面上却得端着君臣礼仪的架子,看着父亲行礼,然后按照御前对奏的格局,问了问行宫防卫之事,又道了声辛苦,便让他退下。 苏东辰按照每日惯例,带着麾下军官在行宫内外巡视一圈,确认防卫部署都很到位,无人懈怠,无人犯错,这才回到行宫前门旁边的临时行辕处理公务。 还没到午时,不得膳食,众位军汉都有些饿,就有贤妃宫中的女官带着内侍宫人过来送了许多点心,其中专门给苏东辰和一些中高级军官炖了燕窝。这些天来皆是如此,苏东辰原本推辞了几次,可贤妃跟前的女官舌灿莲花,说得他无言以对,只得谢恩接下。军汉们本就不爱燕窝那种“娘们儿爱吃的玩意儿”,又是贤妃亲赐,基本上都不会碰。但这个确实是温补的好东西,对身体有益,苏东辰倒也不避讳,经杜漓探查后证实无毒,便吃了下去。 不仅是贤妃,皇后也时常赏菜赏汤水赏点心赏补品,另外几个高位嫔妃也各有赏赐,饮食居多,说是娘娘们的恩典,其实基本都是御膳房做出来的。军汉们食量大,来者不拒,这些日子吃香喝辣,很是舒爽。 既已习惯,大家都没在意,看到贤妃送来的点头和热汤面都很高兴,谢恩后便端起碗,大口吃起来。女官亲自将一碗燕窝送到苏东辰面前,温柔地请他享用。 苏东辰道谢后拿起汤勺,几口便连汤带水地吃完了,然后又吃了两块椒盐酥饼,便净了手,继续办理公务。 贤妃宫中的人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苏东辰突然喷出一口艳丽而诡异的粉红色鲜血,颓然倒在书案上,昏迷不醒。 行辕内顿时大乱。 有几人飞快奔进行宫,分别向皇后和皇太孙禀报,请宣太医。 不久,太医院医正率几位须发皆白的名医赶来,为苏东辰诊脉,见他情况危急,立刻用针灸和救急药丸设法稳住他的生机,又拿老参切片塞进他嘴里,为他吊住一口气。 几番诊脉、救治、讨论、辩论,太医们才予以确认,向陆续赶来的皇太孙、皇后、安国公祖孙、姜元武、石青以及几位勋贵重臣禀报,“这是南夷秘药,诡谲莫测。玉殒花汁本是制作香料的一种,用隐秘手法调制后涂抹在衣物上,可使人感觉神清气爽,时日久了沁入人体,便能肌肤留香。天鹤叶可入药,也可当作调料,能强壮身子骨,碾碎后混在菜肴或包子馅、点心里,更增美味。桐芽可当茶饮,也可做菜,有利咽生津的功效,会使人感觉清爽可口。这三种东西分开用都是好的,对身体有益无害,所以查不出有毒,可是,一旦按照一定的时间间隔用在同一个人身上,便会转化成剧毒,而且没有解药,可谓十死无生。苏将军的内外衣物上都有玉殒花汁,今早用的膳食中混有玉鹤叶,上午的燕窝里又有桐芽汁,三样东西一混,就成为剧毒。如今……臣等无能,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南夷秘药,只有前朝名医康时逸游历行医一生后留下的札记中有过一些片断记述,臣等方能勉强辨认出,可对于治疗之法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留下札记的康时逸也说无药可治,中者必死……臣等只能竭尽全力,让苏将军临去前能清醒过来,交代……遗言。” 他的话音刚落,苏钰孟便忍不住扑到床边,撕心裂肺般地大叫,“爹——” 皇太孙看着奄奄一息的苏东辰、老泪纵横的安国公和放声大哭的苏钰孟,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沉声道:“传令锦衣卫指挥使,将与此事有关的人全部拿下,一查到底。为安全计,请后宫各位娘娘都待在自己房中歇息,不得随意乱走。传令姜大人与石大人,立刻派出官兵保护各位娘娘的宫室,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遵命。”他身边的管事太监答应一声,飞奔出去。 第57章 生离死别(3) 皇后脸色苍白,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仿佛是中了别人的奸计,被人利用她赏的宫女行此谋害之事,栽赃陷害她。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没人关注她的惺惺作态,都把精神放在抢救苏东辰和抓捕凶嫌上面。 负责苏东辰浆洗衣物的两个宫女都是皇后赏的,在衣物上涂抹玉殒花汁的必是这两人或其中之一,而这种花汁才是下毒的关键,如果没有玉殒花汁入体,后面吃进去的天鹤叶和桐芽根本就不可能变成毒药。因此,这两个宫女难逃罪责。 当然,命人送燕窝过来的贤妃也有很大嫌疑,她身边的女官、太监以及涉事的内侍、宫人还没明白过来,就被迅速冲来的锦衣卫全部抓走了。 很快,整个承德都充满了紧张与惶恐不安的气息,锦衣卫和皇宫暗卫大批出动,在宫里宫外抓了不少人,随后迅速审讯,根据口供继续抓人。 外面纷纷扰扰,苏东辰躺着的房间里却很安静,也很压抑。变故来得太突然,这些出自古时少数民族的奇异秘法混杂而成的诡毒在杜漓下载的浩如烟海的资料库里都没有,可见其隐秘难测。苏东辰的身体在瞬间被毁坏,五脏六腑迅速衰竭,已经难以挽回。 杜漓急得大哭,幸好晏斐就在附近,虽然不能露面,却可以告诉杜漓要怎么做。虽然不能让苏东辰脱离死局,却能让他暂时清醒,将需要交代的话说完。 晏斐一边吩咐杜漓及时处置面临的紧急状况,一边不断尝试多方位刺激苏东辰。他担心苏东辰的意识出现混乱,将自我与本我混淆,灵魂认同“死亡”的现状,从而在昏迷中难以自拔,受到伤害。 晏斐本已尽力防范,苏东辰也是百般戒备,却防不住突发奇想并且事先并无成算的妇人。此事由皇后突然动手,而且不顾一切地动用了娘家成国公府无数年布局的各方棋子。苏东辰猝不及防,只有死路一条,算是遂了她的意,而成国公府几代人的谋划也就此暴露。虽然那些人在锦衣卫前去抓捕时尽皆自尽,没有牵连到成国公,可成国公府无数年的努力也付之东流。 对于这样一个位居中宫却并无大局观的疯妇,确实防不胜防,晏斐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帮助苏东辰完成最后的任务。 经过几个时辰的多方努力,苏东辰的灵魂稳定下来,渐渐恢复了神智。他本身就修炼到了高阶精神力,灵魂经过万年时空的穿梭焠炼后异常强大,只要分清现实,便不会随着任务中身体“皮囊”的衰亡而崩溃。 神智清醒后,他感觉非常难受,全身急剧衰败所带给他的痛苦是无法隔绝减轻的。从杜漓和晏斐的讲述中,他明白了,自己身中南疆诡异剧毒,生命垂危,如今也只有留下几句遗言的时间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 已是深夜,外面正在下雪,气温很低。他的房间里点着好几个炭盆,门窗紧闭,让人感觉很温暖。 屋中只有苏钰孟和苏东辰的随从、小厮。安国公不肯离开,却也年纪大了,不能熬夜,便在旁边的屋子里睡下。皇太孙也不愿离去,怎么劝说也没用,因此在另一边的屋中歇息。太医留下了三个,都在耳房里歇着。三人连衣裳都没脱,随时准备起身施治。 看到父亲睁开了眼睛,苏钰孟喜出望外,连忙俯身问道:“爹,您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听到他的声音,正在打盹的长随和小厮都醒了,惊喜交加地忙碌起来,有人去叫太医,有的去倒热水。忙乱间,睡不安稳的皇太孙和安国公都被惊醒了,俱都大喜,立刻起身赶过来。 苏东辰看着一拨一拨的人进来,挤满了屋子,便笑了起来,声音微弱地说:“请太医都歇着吧,我这病……辛苦你们了。如今已不必再麻烦,就让我们说说话吧。” 安国公已知太医们束手无策,根本救不了儿子,这时也不再强求,便点点头,请太医们回屋去歇息,又挥手让服侍的下人们退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孙儿和皇太孙。 苏东辰微微抬了抬手,伸开手掌。两个少年立刻下意识地抬手放在他的掌中。 这是幼时父亲常与他们玩的睡前游戏,一只有力的大掌握着两只小手,另一只大手轻轻拍着并排睡在床上的孩子,温柔低沉的声音给他们讲各种故事,伴随着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如今,父亲的大手变得无力,再没有以前的火热,让两个少年心痛如绞,都用力握住父亲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过去,让父亲的掌心能够重新温暖起来。 苏东辰散发出全部的精神力,托住自己的五脏六腑,护住心脉和脑部,尽量争取多说几句话的时间。他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三个亲人,声音虽然无力,却很从容。 “爹,儿子不孝,要先走一步了。”他看着老态尽显的安国公,“孟儿还小,还需要您多扶持几年,您要多多保重。” 安国公热泪盈眶,连连点头,“你放心吧,我还硬朗,会照看孟儿的。等他年满二十,我便请旨让爵,由孟儿袭爵。” “让爹费心了。”苏东辰微微一叹,转眼看向苏钰孟,“孟儿,你是个好孩子。现下父亲等不到你长大,就要把这千钧重担交给你。以后你要孝顺祖父,照管安国公府,看顾叔父、姑母、弟弟妹妹、侄儿侄女。你是承重孙,这些都是你的责任。爹本想着可以多干几年,让你多松快几年,可惜,没时间了。” 苏钰孟泪流满面,哽咽着说:“爹放心,儿子一定听爹的话,努力去做……爹,你不要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苏东辰用力握住他的手,又看向皇太孙,却没有遵守御前奏对的格局,而是用了以前的称呼,“仲儿,你的责任更大,家国天下,江山社稷,亿万黎民,将来都要你看顾。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而骄傲。皇上为一代明君,你要多向他学习,多多孝顺。他是你最亲的人,也是你最大的依靠,最坚实的后盾,你多依赖他,也要多照顾他。另外,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多想一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凡事以己身安危为重。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你父母的,是你祖父的,也是满朝文武、四海万民的,因此万万不能轻忽,明白吗?” “嗯……”皇太孙流着泪,不停点头,“我明白。” 苏东辰的神情越发柔和,“你是储君,孟儿和他祖父是臣子,不过,在心里,他们也当你是亲人,都会全力维护你。还有你外祖父他们,也是你的依仗。作为君,你要坚持自己的信念,保持威严,不可心软。作为亲人,你也要体谅他们爱护你的心情。就譬如我,在公事上,我是鼎鼎大名的‘苏阎王’,在私事上,我也会照顾自己人,尽量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说了这么多话,他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忍不住咳了几声。 南宫极连忙抬手轻抚他的胸口,连声说:“我都明白了,爹,你歇一会儿吧。”情急之下,他忘了避讳,冲口而出,叫了一声“爹”。 苏东辰并未阻止,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才笑道:“孟儿和仲儿都大了,眼看便是要选媳妇的时候了。孟儿可以晚一些定亲,多看看,必要选个称心如意的好姑娘。仲儿的亲事,皇上必会替你留意。陛下雄才大略,天纵英明,为你选的正妃侧妃必都是好的,你要多多体会圣意,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爱心。选妃上头,无论别人说什么,你只听皇上的,别的都不要理会。成亲之后,虽说开枝散叶、延绵子嗣很重要,却也要节制些,你还年少,万不能早早就伤了身子……”他絮叨个没完,总觉得还有很多事要交代,很担心两个孩子,尤其是年纪小小的皇太孙,生怕他以后吃了什么亏。 这种时候,两个少年都哀伤欲绝,听到娶妻、子嗣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害羞或向往的感觉,只顾顺着他的话点头答应。皇太孙流着泪,不断说“我明白”,心里苦苦忍着,恨不得放声大哭。 苏东辰抬起另一只手,伸向父亲。安国公连忙握住他的手,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 苏东辰微笑,“爹,回京后,替我转告崇安公主,就说……我心仪公主,奈何今生无缘,甚为遗憾,是我对不住她了。” 安国公点头,“好,爹回京就办。” 这句话带到,可以让崇安公主对苏东辰的情意长久一些,连带着也会照拂皇太孙,看顾安国公府,总是一份助力。 要紧的话说完,苏东辰努力保持着清醒,又对闻讯赶来的姜元武、石青和西山大营副将交代了一些军务上的事情。 另有关于安国公府、西山大营、旧日部属、公中产业和私产的安排,他都交给了晏斐。由他去做,苏东辰很放心。 黎明时分,他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诡异剧毒的侵蚀毒害,细胞坏死,脏腑衰竭,血液里全是毒素,连精神力也托不住元气,阻挡不住死亡的脚步。 当天光蒙蒙亮,苏东辰的唇边噙着一缕微笑,握着父亲和儿子的手,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第59章 任务圆满 经过微微失重般的一段行程后,杜尧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 他回到了无限世界,仍然在他离开时进入的这个保证安全的小屋里。 他先在脑海里呼唤空间之灵杜漓,很快,精神力就看到了欢快的小胖子。杜漓对着手指,期期艾艾地说:“爸爸,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三样东西混在一起就是剧毒。” “没事。”杜尧用精神力轻轻抚了抚他圆圆的小脑瓜,微笑着说,“这不怪你,谁也不能做到尽知天下万事万物,连主脑大人都做不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多学习,再接再厉。爸爸也一样,以后也要多学习,多努力。” “好啊。”杜漓高兴地直蹦,“谢谢爸爸。” 杜尧与他聊了几句,安抚住他的情绪,然后感觉了一下,发现燕漓还没回来,便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他心念涌动,从空间的第一个储物格里拿出系统生成的与主脑联接的《任务日志》,伸出手指触及浮现在眼前的虚拟显示屏。 淡绿色的日志像一本书盘,翻开了第一页,上面陆续出现很多文字。 “‘北晋皇朝’任务已完成,评估如下: 北晋皇朝因穿越者造成历史进程发展偏离原本主干,从本源世界分离,形成亚空间逾两百余年。执行人苏东辰介入后,使该空间在十年后南宫极登基时开始向主干历史靠近。 苏东辰因皇后谋害而英年早逝,使南宫极含恨在心。十年后,天命帝驾崩,南宫极尚未即位,皇后便‘执意自愿殉葬’,随后服下牵机药,痛苦而亡。成国公府暗恨,投入端王旗下,图谋复仇。 康亲王经营辽北,羽翼丰满,天命帝虽然想要诛杀其满门,却不欲引来内乱,只能改封其为平西王,藩地重新封到西南,令他离开辽北,永镇云南。此为三藩形成之雏形。 为收服辽北,南宫极陆续收纳蒙古诸王的格格为妃嫔,不过最喜欢的仍是汉妃。他一生共有十一子十四女,其中,安远侯世子晏斓之嫡长女晏淇入宫后封为顺妃,生下幼子名南宫福临。因皇后无子,诸皇子皆为庶出,在荥阳郑氏、陇西李氏、安国公府、崇安大长公主府、信国公府、安远侯府、武宁侯府和端王府的支持下,福临被立为储君。 南宫极在位三十年,文治武功皆达到一个新高度,使北晋皇朝极为繁盛。他病逝后,年仅六岁的幼子福临即位,年号顺治。端王摄政,在成国公和其他党羽的协助下,实行铁血政策,诛世家,杀功臣,压制皇帝,逼凌太后,几乎成为太上皇。顺治皇帝百般隐忍,与各地忠诚皇权的藩王密议,进行利益交换,从而对端王的各地势力予以掣肘,并牵制端王的兵力,又以宠爱贵妃并与太后以及勋贵世家不睦为掩护,再加皇太后的忍辱负重,终于保住了皇位。这场乱局使朝廷无力压制边疆,辽北、西域、朝鲜、南疆诸国尽皆自立,脱离皇朝,使北晋疆域缩小了三分之一。 端王被皇太后伺机下暗手用药,在壮年时突然病故,且无子嗣承爵。顺治帝亲政,颇为英明,后于二十三岁罹患天花去世,留下遗诏,由年仅八岁的玄烨登基,年号康熙。 至此,‘北晋皇朝’亚空间成功回归本源世界。 结论:执行人及其搭档完成任务,融入度‘圆满’,意志力‘完美’,行动力‘优秀’,决断力‘优秀’,情感度‘优秀’,心理波动度‘圆满’,配合度‘圆满’。任务完成度综合评价为‘圆满’。 考核结果:通过,可以回归主任务序列。” 特警执行任务后,主脑会对他们的任务完成度给予综合评价,共分六级:不合格、普通、良好、优秀、圆满、完美。特警根据任务的难度等级和完成度等级获得功勋,不合格者会倒扣,普通者只能得到基础功勋,良好者在基础程度上增加一倍,优秀者增加三倍,圆满者增加五倍,完美者增加十倍。功勋的用处很大,基础功勋却很少,因此特警们在完成任务时都百般用心,努力争取更多的功勋。这次任务能得到“圆满”的评价,杜尧比较满意。虽然没得“完美”比较遗憾,但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执行任务,首要目标是通过审核,而不是获得功勋。 当初,刚到北晋皇朝不久,在安国公府藏书楼扫描了无数著作后,杜漓根据主脑提供的几种模式建立了逻辑、数学、人性、气候、皇族、朝臣、世家、勋贵、外族以及政治、军事、文化、经济、科技等模型,然后进行模糊化处理和综合分析,最后得出世界主线发展模式和最佳任务节点。苏东辰很信任杜漓,在结论出来后就制定了最佳行动方案并全力执行,最后终于得到了“圆满”的结果,这让他信心大增,对未来的工作充满自信。当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决定要更加努力地学习,争取以后将任务等级做到“完美”。 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惦记着安国公府,他便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日志上的“安国公府”四个字。几秒钟后,日志又翻开一页,上面出现一篇文字。 “南宫极登基后,老安国公已经请旨让爵,由苏钰孟袭爵,并有嫡长子和嫡次子。南宫极封苏钰孟嫡长子为安国公世子,嫡次子为武宁侯世子,在其成年后袭爵。后来,在端亲王的疯狂杀戮中,安国公与武宁侯联合一些老牌勋爵和世家大族,得以自保。顺治朝后期与整个康熙朝,安国公府与武宁侯府都保持了鼎盛。苏钰孟及其子为康熙帝平三藩、剿灭葛尔丹、力敌俄罗斯,立下赫赫战功。武宁侯爵五世而终,安国公府世袭罔替,一直传承到北晋皇朝末期,始终保持着荣耀。北晋皇朝末期,后宫倾轧激烈,外戚与宦官轮流专权,导致接连三代皇帝无子,皆从旁支过继,皇室逐渐衰亡,而西方崛起,威胁日甚,安国公府遂主动派子弟前往列强诸国学习,并倾家荡产,引进洋枪洋炮和先进舰船,装备一直镇守辽东的苏家军。最后一任安国公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军阀,雄踞东北,坚守国门,力抗俄国与日本,史书称之为“民族英雄东北虎”。后来,安国公支持变法维新,促成北晋皇朝末代皇帝退位,建立共和,成为新国家的第一任大总统。此后,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苏家始终是贵族世家,在政治、经济和军事领域颇有建树。另有传说,北晋天命朝的安国公世子、武宁侯、人称‘苏阎王’的骠骑大将军苏东辰留下一支八宝蟠龙枪,成为安国公府的传家之宝,历经三百余年,在最后一任安国公主动撤销爵位并就任大总统时化龙飞去,轰传天下。” 苏东辰看完这段记录,欣慰地笑了。 既然康熙朝时,苏钰孟还活跃在战场上,说明他不仅长寿,而且身体很好。虽然南宫极只活了五十余岁,却也不算短命夭折,按照古代皇帝的平均寿命,他还算是活得长的。做了三十年帝王,享尽人间富贵,一生有过数十女人,生了二十多个子女,也不枉此生了。他对苏家好,苏家也始终支持他,并且在他病故后坚持效忠他的子孙,也算是善始善终。北晋皇朝末期,皇帝无子,继位的皇帝是过继来的,安国公府不再忠心,顺应潮流,劝皇帝退位,并允许皇族保有私产,成为尊贵体面的南宫世家,然后安国公建立共和,出任大总统,方方面面都妥帖周到,已经做得够好了。 得知苏家传承久远,子孙后代一直都过得好,苏东辰非常高兴。 这个任务确实完成得很圆满。 虽然不知道确切的科学原理,但杜尧已经弄明白时空特警工作的意义与时空管理局存在的意义。 正史被人穿越过去改变后,就会脱离本源世界,成为一个亚空间,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过去。而这样脱离的空间会带走一缕本源,长此以往,他们所在的这个宇宙便会很快陷入失衡的局面,那时便是整个宇宙所有生命甚至所有星辰的末日。 时空特警穿越到亚空间,将历史进程扳正,只要有一段时间与本源世界的历史合拍,便会被本源世界捕捉到,将之牵引回正途,回归这个宇宙。当然,他们回来后,肯定不是现在这个太阳系,而是会出现在别的星系中,或许非常遥远,或许就在银河系,这是宇宙法则的安排,非人力能够影响。每回归一个世界,本源世界的力量便会增加一分,宇宙便会更加稳定,人类以及其他生灵也会更加安全。 虽然北晋皇朝是在他完成任务回归后数十年才真正到达本源世界,但按照那个亚空间的历史进程,进入这个宇宙的时间应该在多年以前。时间与空间是很玄妙的东西,万年来有无数强者大能和科学家们反复研究,却至今难以准确阐述。所以,回归的亚空间会提前或退后多少年,谁都不敢断定。如今他只能从《任务日志》的描述中推测,北晋皇朝所在的那个亚空间已经回归了至少一百五十年以上,因此有详细的历史记载,还有类似网络百科的叙述。这些都不是主脑编撰出来,而是确有其事,由主脑探查相关信息后集中起来提供给他,大部分都是原文引用,因此不偏不倚,更不会提及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这是每个特警完成任务后都会得到的东西,既是对他们的安慰与鼓励,也是一种另类的奖赏。这让他们在精神上得到愉悦,也会产生工作上的成就感。 一次任务,让他有着许多感触,心理上也调适过来,精神力仿佛得到了一次洗炼,让他有了更多的明悟。 他正在梳理头脑中的思绪,便收到燕漓的信息,“骁,我回来了。”他大喜,立刻开门出去。 燕漓站在门外,眼中满满的都是兴奋、激动、庆幸与快乐。 两人相视而笑,忍不住紧紧拥抱。 回到家,他们调整了一个月,主脑便给出通知:杜尧经过考核,已经合格,可以复职,正式执行任务。 第1章 冲出宇宙(1) 杜骁与燕漓坐在窄小的船舱里,外面一片漆黑,有种令人颤栗的沉重,透出极度危险的意味。 完成“北晋皇朝”的任务后,由于综合评价达到“圆满”,获得相应的功勋奖励后,他们还得到一个抽奖的机会。 以前他们也曾经抽过奖,得到的大多是功勋或珍贵物资,虽也是好东西,奖励等级却从未超过二级,至于一级、特级和传说的超级奖励,他们只有看看的份,根本就不敢指望。这么多次,从梦想到期待到失望到淡定,两人都感觉自己似乎气运不够,所以暂时就不用想了。 这一次,燕漓却觉得或许有所改变。 杜骁的现世灵魂已经消失在虚空风暴中,万年前的灵魂却正好在主脑搜寻时空的时候死亡,且死前遇到神秘老太太,得到一段奇异秘语,他在死亡时及时想起并吟唱,使他的灵魂陡然强大,发出的波动引起主脑注意,及时将他接引回来,各种巧合匪夷所思,冥冥中似乎有着天意,为他创造出一线生机。这样的气运实在是太强大了,数万时空特警中有此机缘的人极其稀少,他就从没听说过。当然,杜骁死而复生,现在的灵魂虽然与原来的灵魂系出同源,却来自万年以前,此事除了极少数的tasa高层外,也只有当事人杜骁和搭档燕漓知道,他们绝对不会透露出去。 有了某些想法,得到抽奖的通知后,燕漓就让杜骁去,“不要有什么负担,得到什么奖励都是意外之喜。我以前抽过好几次,这次你去玩玩。” 杜骁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确实很放松,随手在主脑给出的拟真轮盘上一拨。 光标飞转,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下来,缓缓地跳过三等、二等、一等,慢吞吞地在极其狭窄的特等区停顿了一下,又向前爬到三等区。 燕漓和杜骁以为这次只能得到三等奖励,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也不觉得失望。刚要互相调侃,便见光标继续向前爬行,最后停在三等区的线外。 那是只有窄窄一条缝隙的“超级”区,在轮盘上只有一个,夹在三等区和二等区之间,无数人控制力量,想要光标指向这里,结果从来都只能得到三等或二等奖励。这个极为狭窄的奖励区只是传说,在内部论坛上,从来没有看到有特警获得的消息。 当然,欣喜若狂的杜骁和燕漓也没有去网上炫耀,默默地闷声大发财。 得到超级奖励后,他们发现这是一个附加任务,而且任务地点不在本源宇宙,而是另一个宇宙。那个宇宙非常小,星辰很少,只有一个世界孕育出生命、智慧,发展出高度的魔法文明。现在那个宇宙即将坍缩,所有星辰都会随之毁灭。主脑在百年前收到从相邻的那个宇宙中发出的求救信号,除了难解的几种语言和符号外,还有中文、英文和法文形式,按照语法逻辑和使用习惯来分析,应该属于本源世界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时期。这个发现引起tasa高层震动,于是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各种研究,反复实验后才得到成功穿越宇宙壁障的模式,再建造各种必需的高精尖设备,然后派人前去考察并救援。 穿越宇宙壁障需要无比强大的力量,耗费海量资源建造的宇宙级虚空飞艇只能搭载两人。完成这样的任务,既有风险又有极大的机缘,执行任务的人很有可能获得本源宇宙都没有的奇妙东西,对他们未来的发展有非常大的好处。主脑放出来,作为超级奖励,也是想要以此筛选出具有大能力与大气运的特警,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得到那个世界的奇珍异宝。 这是奖励类任务,因此执行前的准备工作并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来做。主脑提供了目前人类世界仅有的两艘最高级别的虚空飞艇和一个面积堪比欧亚大陆的小乾坤。这个小乾坤与苏东辰的随身空间相连,然后悄然隐没,连苏东辰都没明白它到底藏在哪里。 此外,因为两人是真身前往,此行又无比危险,所以主脑又为两人免费制作了一个灵体。他们将两个新灵体放到随身空间里,把之前已经培育了一段时间的灵体留下,以强大的精神力复制了全部记忆融入灵体中,然后在主脑的帮助下在灵体的识海中烙上灵魂印记。一旦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主脑会发动接引程序,沿着灵魂印记的指引将他们的灵魂接引回来,死而复生。 这是tasa附属的研究院其中一个课题,已经持续研究了上千年,最近才趋于成功,最后的一个关键步骤还是得益于主脑成功接引万年前的杜骁灵魂,且由杜骁提供的得自神秘老妪的奇异秘语。中华民族总有许多神秘莫测的东西,科学无法解释,却能起到神奇的作用。杜骁在万年前得到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那个机缘让他再度受益,其中因果玄妙,难以言喻。 此外,主脑还为他们准备了十万个各类智能机器人、万余台顶级智能机械设备、各类武器装备和各种物资,同时还有两位专门管理这些装备和物资的星球级管家机器人,都放在小乾坤里。经过科学家百年模拟分析与计算研究,为他们准备的东西非常全面周到,最大限度地提高他们完成任务以及生还的机率。 燕漓将一艘虚空飞艇放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备用,另一艘飞艇便载着他们飞出地球,在太阳系边缘的星空之门进入曲率飞行。时空坐标已经存在飞艇的主控智脑中,不需要他们操作,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穿越宇宙壁障,以前从未听说过,他们也是第一次触及,兴奋之余深觉自身的知识储备和能力有所欠缺,因此在航程中抓紧时间学习,都想要努力完成这个来之不易的超级任务。 经过一个多月的飞行,虚空飞艇钻出曲率空间。 这里一片黑暗,周边没有任何天体,星光无比遥远,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稀疏亮光,仿佛幻影,基本无法辨认。 “这儿应该是宇宙边缘。”燕漓有些感慨,“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到达这种地方。” 杜骁也感到震荡不已,“是啊,我更没有想到过。” 他们观察着周围情况,虚空飞艇依然飞速向前。两人看了一眼前面的虚拟显示屏,发现虚空飞艇正以每秒二十五万公里的高速前进,并且速度还在提升,似乎要超越光速。 他们的座位自动变形,让他们成为平躺状态,然后完全装置弹出,将他们固定住,随即有防护罩升起,将他们牢牢圈住。 整个飞艇都没有透明的观察窗,他们看到的外景都是传感图像。现在躺在座椅上,舱顶上便显示出一个立体图像显示屏,两人都能看到外面的变化。 按理说,当他们的速度接近光速时,飞艇前方的物体会发生蓝移,而后方的物体会发生红移,但飞艇所处的地方一片空旷,几光年之内连块大点的陨石都没有,红移和蓝移几乎都看不到,也没有参照物让他们感觉速度有多快,反而让他们觉得飞艇在黑暗中飞得很慢。 燕漓和杜骁这时也不是来研究天文物理的,因此燕漓便命令道:“滤清图像。” 智脑自动调整,将那些因为速度变化而造成的多普勒飘移现象过滤掉,让显现出的外景转换成常态,外面又呈现出一片黑暗,只有遥远的模糊星光闪闪烁烁,如暗夜里远山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燕漓忽有所动,脱口而出,“若是我们不努力,以后我们的宇宙就会变成这样。” “嗯。”杜骁若有所思,“那些科学家真了不起。” 燕漓笑了,“据说一万多年前,地球上就有句流行语:技术宅统治世界。” “是啊。”杜骁愉快地承认,“那个时候,科技高度发达,电子产品更新换代非常迅速,时尚潮流追都追不上。许多宅在家里的人只要有一台电脑或是一部手机,就可以满足一切需要。科学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就可以影响世界。” 燕漓笑道:“咱们人族中兴七祖中的卫天宇就是科技传奇。直到现在,卫氏家族依然是站在时代尖端的科技世家,对整个人类都有着重大影响。他们始终在改变世界,引领着人们走得更远,站得更高,让人类更加安全,生活得更加舒适,更加方便,并且对我们的宇宙认识得更加清楚。他们的智商太高,让无数人景仰、敬畏。” 杜骁认同,“我看过他们的事迹后也觉得他们非常神奇,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比肩的。” 时空特警都是亿万人里才能挑出一个的精英,各方面都是拔尖的天才,说一声“盖世天骄”也不算夸张,可是比起卫家那些惊才绝艳的科技妖孽来,他们都承认自己只是“愚蠢的凡人”。 tasa的神奇主脑、星际执法者总部和军部的强大智脑、覆盖人类疆域且延伸出去无远弗届的人族星际网络都是卫氏的科技精英领导开发并建设的,其他各个领域的先进科技也都有卫氏的专利。如果没有他们的创造发明,时空特警们再有能力,也是没牙的老虎,所以他们对那些科学家都肃然起敬,不敢有丝毫轻视。 第1章 冲出宇宙(2) 两人在舱内的微光里闲聊着,一直过了两个多小时,屏幕上才出现了不一样的情景,不再是一片黑暗和模糊而遥远的星光,而是赫然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太空堡垒。 这座堡垒几乎有月球那么大,外观为不规则的球型,正在缓慢自转。因为没有光,所以看不清这座堡垒究竟属于谁,直到飞艇的智脑特别放大了堡垒外壁上的一个徽记,杜骁和燕漓才恍然大悟。 那是古篆体“卫”字,现代人早就不认识这种繁复的犹如天书般的古老字体,却对这个族徽耳熟能详,因为它代表着科技世家卫氏,是卫氏家族、卫氏企业、卫氏研究机构的统一徽标。 卫氏的太空堡垒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想要冲破宇宙壁障,当然需要最最顶级的科技力量,人类文明中大概也只有卫氏能够做到了吧。 有来自卫氏的星辰级太空堡垒在,杜骁和燕漓对完成这次任务有了更多的信心。 太空堡垒那边已经与飞艇的智脑联接上,引导它略微调整方向。飞艇正以每秒二十九万公里的速度狂飙,人类的思维根本来不及应变,只能全部交给智脑来完成。 现在人们虽然已经能够自由自在地在宇宙间航行,但飞行速度仍然没有突破光速,能达到亚光速就算是不错了,只有军队和特殊部门的飞行器能提升到接近光速,却至少无法突破。而要冲进宇宙壁障,显然必须超越光速,这方面的复杂操作也只有智脑才能在瞬间完成。 飞艇轻微抖动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平稳飞行。大概一分钟后,前方有八处亮光突然出现,仿佛闪电雷霆,不停地闪烁盘旋环绕,然后同时向前伸展,连接到一处,如一层奇异的七彩光网,向前扑去。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震荡,在燃烧,在撕裂。 虚空飞艇冲进光网中,陡然提速。 杜骁和燕漓仿佛听到了一声裂帛之声,响彻寰宇。接着,两人便感到了剧烈震动。一股股奇异的力量在飞艇周围呼啸、缠绕、震动,让他们感觉压力陡升,两耳嗡嗡作响,肌肤似欲崩裂,眼前直冒金星,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出血。 这次因为要远赴另一个宇宙执行任务,因此他们都下了血本,将功勋用光,兑换了大批资源,将身体强度或精神力强度提升起来。杜骁的体魄从5a级突破到s级,燕漓的精神力也从5a级突破到s级。对于人类来说,这是最重要的跨越,可以说是从人到神的分界。两人已经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状态,便是一颗小行星撞过来,也不见得能让他们重伤,却在这一刻有了即将粉身碎骨的感觉,还是在有最高级别的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可见穿越宇宙壁障有多少危险。 两人都不敢确信一定能安全穿越,只能做好紧急状态下的自救措施,精神力更是紧紧与随身空间相连,确保在最后关头能一动念便进入空间,先保住性命,再说其他。 通常在穿越时空或进入曲率飞行时,他们都不能进入随身空间,因为从哪里进也会从哪里出,这很危险,或许再也不能出来,就此湮灭。只有在必死的时刻,他们才会不顾一切地进入空间,至于过后要怎么从虚空乱流或异度空间里出来,只能再想办法。 那些五彩缤纷的光网缠绕着飞艇,似乎在开道,又似乎在防护,情形极为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光网消失,飞艇逐渐减速。压力却还在,似乎更加凌厉、沉重。智脑仿佛在飞快地检测、计算、调整,让两人承受的诡异力量逐渐减弱。飞艇也飞得越来越慢,最后稳定在每秒十公里的速度上。 两人松了口气,这才定了定神,认真看着显示外景的立体图像。 这里似乎也是另一个宇宙的边缘,星光却是更加破碎模糊,就如幻影一般。根据急速变化的各种数据,可以看到这个宇宙的能量非常杂乱,而且很狂暴,航行起来非常危险,而且根本不敢进行曲率飞行、空间跳跃。许多物理能量和化学元素都是检测不出来的,智脑只提出了危险警告,有些东西可以列出与他们所在的宇宙相似的物质,但也不敢确定。 智脑根据检测和分析、计算,调整了一天,才朝着求救信号发来的地方飞去。 飞艇很颠簸,似乎这个宇宙的能量变得很稠密,阻力很大,有时如风暴席卷,有时像怒海狂涛,有时仿佛火山爆发,有时又如雷霆轰击。他们就像在海中行船,暗流漩涡无数,狂风|暴雨不断,需要无比小心,才能保证安全。 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宇宙飞行了很长时间,周围始终混乱复杂,极其危险。杜骁和燕漓只能轮流进入随身空间,疗伤,修炼,努力保持最佳状态。这里环境恶劣,若是状态下滑,后果更加难料。两人的空间是互相连接的,只要有一个人在外面,就能带着另一个人的空间一起走,就不会有失落的危险。 这个宇宙的确是不行了,完全是一副末日景象,居然还有生命顽强地存在,实在太让人钦佩了。 经过长达半年的反复观察、测试、计算和运行,虚空飞艇已经逐渐弄清楚这个宇宙的各种原理,然后就尝试着利用这里的狂暴能量,速度慢慢提升起来,最后稳定在每秒十万公里,向着宇宙中心飞奔。 七年以后,他们看到了飞艇观测到的宇宙惟一尚存的星系。这个星系现在只有一颗已经熄灭的恒星和一颗正在崩溃的行星。 那颗行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它不是圆型,而是不规则的多边型,现在已经缺失了将近一半的面积。在它周围,罡风呼啸,卷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陨石,盘旋飞舞。那些罡风正在一步一步地蚕食那个世界。虽然已经缺失一半,但那个星球仍然庞大,体积比本源世界的地球大百倍。 这个宇宙很小,生命周期也不长,从诞生到现在濒临毁灭,大概也就经过了十几亿年。似乎冥冥中的宇宙意志用了所有的力量、法则来孕育这颗璀璨而繁盛的星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居星系,而在灭亡之际,它也保护着这颗星辰坚持到了最后。 这颗星辰或许曾经非常美丽,但现在却已破败不堪。从太空远远望去,上面不是褐色就是灰色,植物极少,有生命的地方更少。 飞艇能够“看”到这颗星球之后,又向前飞行了一个多月,才终于抵达。 智脑用悦耳柔和的声音提醒两人,“我们已经到达索卢斯世界。经检测,星球表面只有两个城市,我们将在最大城市着陆,请做好准备。” 第2章 索卢斯世界(1) 经过漫长的飞行,虚空飞艇已经伤痕累累,却仍然结实而灵活。它穿越狂乱暴烈的罡风层,迅速下降,飞过数十万公里,最后降落在一座巨大城市的门口。 这座城市从外观看,全是金属铸成,上面刻划着各种奇异符文。城市中心的巨型高塔交烁着浅蓝色的微光,与环绕城市一周的高大城墙相呼应,形成一层薄膜状的特质,包围着面积达一万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巨城。 在这层“护膜”的保护下,城市里面还算平和,没有凛冽混乱的风暴雷霆和飞砂走石,甚至还有淡淡的阳光在照耀,一处处聚居地之间有着田野、树林、湖泊、河流,人们似乎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 燕漓向智脑询问,“这个世界还有多少时间?” “根据测算,本方宇宙在一百年内会彻底湮灭。”智脑回答得很明确,“这个世界最多还能坚持二十年。毁灭进程会越来越快,不可阻挡。” “明白了。”杜骁看着巨城的图像,“外界安全吗?我们要怎么进城?” 智脑停顿了一下,“外面的空气与各种辐射对于本源宇宙人类来说有致命危险,请随时穿着防护装置。进城需要城内人员在城门处开启防护罩,现在已经有人往城门处走来。另外,已经探测到城内有一个灵魂带有本源宇宙地球印记,应为地球穿越人员。” 燕漓的眼睛一亮,“是吗?太好了。怪不得我们能收到中文、英文的求救信号,这说明这位穿越者或者他的家庭应该属于这里的高层。” 杜骁比较理智,“那现在那位穿越者来了吗?他如果不在,我们怎么与对方沟通?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没有破解他们的文字结构。十年时间太短了,收到的信号也并不完整,主脑也破解不了,只能在中文、英文和未知语言的对照中得到一些短语和结构。他们的语言很复杂,大概与他们高度发展的魔法文明有关系吧。我们不会使用他们的文字和语言,要怎么沟通呢?” “呼叫吧。”燕漓的方法简单粗暴,“智脑扩大音量,反复用中文、英文和法文广播,说明我们是地球人,前来救援他们,请那位地球穿越者出来,协助我们沟通。” “这样好。”杜骁微笑,“命都快没有了,想来那位穿越者也用不着再小心隐藏了吧。” 智脑果然放大音量,均匀覆盖全城范围,“你们好,我们来自地球。我们收到了你们发出的求救信号,前来救援。从地球穿越到此的朋友,我们需要您来翻译,协助我们进行沟通。这个宇宙即将毁灭,时间就是生命,请您务必尽快前来,协助我们拯救这里的所有生灵。”智脑用男声、女声交替广播,中、英、法三种语言反复使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清亮,柔和,诚恳,从容,很具感染力。 广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城门口的护罩就打开一条缝,一个激动的声音用中文喊道:“快,快进来。” 飞艇立刻贴着那条缝隙蹿进去,随即停下。燕漓推开舱门下去,然后杜骁跟着下船,顺手将飞艇收进空间。 这里的空气成分和重力、温度、湿度等等都并不适合本源宇宙的人类,但他们身上穿着顶级防护服,可以根据外界状况自动调节。他们的精神力和体魄也都达到了s级,因此并没有感到不适。 两人出舱之后,定睛一看,就发现周围站着不少生物。有些跟他们差不多,双臂双腿,五官齐全,只是比他们高大得多。还有一些生得比较奇异,或八臂四腿,或三眼独臂,或双头独腿,或全身触须,或人兽特征混杂。不过,他们现在都有共同的表情,疑惑与惊喜。 最前面那个说中文的生物外观与人类相似,身高两米,碧眼蓝发,一袭黑袍上缀着许多看不懂的符文,气质不错,精神也好,瞧上去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他满脸喜色,眼圈通红,非常激动,“你们……来自地球?是……中国人吗?” 杜骁温和地用标准中文通用语说:“对,我们来自地球,在你那个时代的万年以后。人类遍布宇宙,不再有万年前那样简单的国家政体和人种之分了。不过,我和他都是万年前地球中国的后裔,所以,我们是老乡。” 燕漓笑着对周围的人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我叫燕漓,他叫杜骁。我们来自时空管理局,是时空特警,现在奉命到你们这里来执行救援任务。请问您贵姓,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些朋友吗?时间很紧,我们先做正事吧。” “好,好。”那人微微一怔,连忙点头,“我叫亚克。这是我父亲费尔,是塔顿的城主。塔顿就是这座城市。”然后他转头对他父亲说了一长串话。 他父亲听完,满是沧桑焦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周围的生物忍不住欢呼起来。接着,这位费尔城主却不是跟他们寒暄,而是侧头对身旁的人问了两句话,见他摇头,又去问其他人。然后有人摇头,有人思索,有人在储物器具中掏摸。终于,长着兽头人身的某位大人物似乎找到了东西,掏出来递给费尔城主。 费尔城主交给亚克,笑着说了几句话。亚克也很高兴,将东西递到杜骁和燕漓面前,“这是我们这儿特有的智言果,吃下后就能听懂我们的通用语,我们也能听懂你们说的话。”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显然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杜骁和燕漓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接过银色的小果子,空间之灵瞬间便做了扫描,确认无毒。他们便放进口中,将果子吃了。 仿佛有一股奇异的清流涌上他们的脑海,让他们感觉像是从水中浮出水面一般,对这个世界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对周围人们的话语也都能明白了。 交流再无障碍,双方都很高兴,于是一起走向城主府。 亚克轻声向两人解释,“我们的资源越来越匮乏,除非紧急情况,大家都尽量不用魔纹车。” “理解。”杜骁对他笑笑,“说实话,情况已经如此恶劣,这座城市却依然井井有条,我和燕漓都很吃惊,也很钦佩。” 燕漓也有些感慨,“幸好我们及时赶到了。” 亚克听出端倪,“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杜骁直言不讳,“你们这个宇宙正在毁灭,最多还有百年时间,而索卢斯世界大概还能存在三十年。毁灭进程会越来越快,不可阻挡。” 亚克点头,“我也料到我们不在同一个宇宙,以前许多大能强者乘坐魔纹星航出去过,却找不到别的生命,甚至连像样的星球都找不到。看过那些资料,我就推测,这里不是地球存在的宇宙。” 燕漓看着他,颇为赞赏,“你的灵魂非常强大,在这里的资质应该是天才吧。”竟然在死后能够穿越宇宙壁障,这人的灵魂恐怕天生就无比强大。 亚克笑得有些腼腆,“最近几百年来新生儿极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算是资质尚可吧。” “过谦了。”杜骁笑了笑,礼貌地转头对费尔说,“城主阁下,我们带来了一个小乾坤,可以让你们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都在里面生活。我们所在的宇宙无边无际,有着数之不尽的亿万繁星,而且生机勃勃,离毁灭还有无数亿年。我们会给你们找一个适合你们生活的世界,让你们自由地在那里扎根,不会干涉你们的发展。” “谢谢,谢谢。”费尔和周围的人都很激动。濒临绝望的境地已经让他们毫无顾虑,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跟着这两人走,不会再有更坏的结局。况且他的儿子亚克似乎与这两人有些交情,虽然让他们感觉疑惑,但这种善缘在目前来讲是很好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追究。一切都以逃出生天为最高目的。 这方面的事务非常繁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妥的,因此他们在路上主要还是闲聊。亚克好奇地问:“地球在万年后是什么样子?” 杜骁看向他,“你是哪一年来的?” “2001年。”亚克眨了眨眼,“现在的人类是不是进化得非常强大了?” “嗯,可以这么说。”杜骁笑道,“在二十一世纪中期,遇到外星人入侵,地球表面被全部摧毁。后来,地球人与外星人连番激战,人类出现了突破到至尊的强者,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并在宇宙各智慧生命组成的星际联盟取得一席之地。从那儿以后,人类进入宇宙,进入高速发展期,如今已经属于高等文明。这是一段激动人心的历史,一万年来,人类有许多正史、野史、小说、电影、网络游戏、漫画等等形式来详细描述,等你回去以后,可以找来看看。” 他说得简单,亚克却能想象其中的波澜壮阔,“可惜,我没有机会经历那样的时代。” “我们也没有。”燕漓安慰他,“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亚克死后,灵魂能重生在另一个宇宙,且家世显赫,让他能够参与以发出求救信号的行动中,而tasa竟然能收到他的信号,并在这个世界即将毁灭前派人赶到救援,说明他的气运也极盛,未来前途无量。 亚克也是极为聪明且意志力极其坚定的人,此刻一点即通,也笑着点了点头。 来到城主府,宾主坐下来,立刻进入正题。 第2章 索卢斯世界(2) 燕漓向他们简要介绍了此行的前因后果,然后详细描述了自己所在的本源世界。伴随着五维立体图像,向他们展示了一个宏大无边的宇宙,其中一些主要高等种族,多种多样的生物及其文明形态。然后,他又向他们播放了飞艇智脑专门剪辑的本方宇宙图像,那些混乱而恐怖的画面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看到已经缺失一半并正在崩溃的索卢斯世界,他们的神情都很不好。显然,形势已经严峻得无以复加,这两位远道而来的援兵是他们惟一的生路。 最后,燕漓总结,“我们飞行了七年,才从本方宇宙的边缘到达这里,回去时必然也要飞行好几年。这段时间,索卢斯大陆的所有生灵都可以在我们带来的小乾坤里生活,当中的环境会缓慢地调整,让你们逐渐适应我们那个宇宙的天地法则。你们到达我们的宇宙之后,我们不会将你们作为奴隶,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还会帮助你们适应那边的生活,协助你们尽快融入宇宙文明的大家庭。请诸位尽管放心。当然,你们必须遵守我们的规则,不得随意侵略别人,不得无故伤害其他种族和人类。你们这里发展出了高度的魔法文明,而我们那里是以科技文明为主,因此,你们个人的战斗力很强,而我们那边的人类大多是普通人。如果你们仗着武力胡作非为,宇宙联盟有星际执法者,将会对族群犯罪者进行制裁。当然,如果有人欺负你们,同样会有星际执法者予以严惩。” 他的这番话让在座的人都感到满意。彼此素不相识,他们就能够在接到求救信号后立刻行动起来,花费百年进行研究,消耗海量资源开展救援,这两位来客更是冒着生命危险,飞行数年时间,赶到这里,可谓恩深似海。如果索卢斯世界的人都能平安到达另一个充满生机的宇宙,繁衍生存下去,自然不可能去主动伤害恩人的同类,只会防着被人伤害。 双方很快达成共识。费尔他们将会组织人员,收拾所有物资,准备离开。他们还会联络另一座城市白玛的城主,让那边也组织全体人员准备撤走。杜骁和燕漓也会进行自己的准备工作,由亚克陪同并提供帮助。 此地并没有接风宴的习俗,亚克面对老乡,却有着地球华夏的传统热情,立刻张罗着要带他们到城中的饭馆品尝本地美食。 杜骁和燕漓却要求先去城门,“我们的虚空飞艇受创严重,要放出它和部分机器人,自动去外面寻找各种物资予以修理。” 亚克明白,立即带着他们到城门口去,打出一串串手诀,像刚才那样,打开一条缝隙。 外面的罡风乱流裹挟着杂物立刻就要冲进来,缝隙处却有一股股无形的力量涌出,挡住这些有害的物质。 亚克急切地说:“快,这样很消耗防护罩的能量。” 杜骁和燕漓的精神力喷涌而出,将收在空间里的虚空飞艇、小乾坤中的一个智能管家、一半智能机器人和各种探险、科研、挖矿、采集、捕捞等机械设备放出来。 它们的智脑都已经接受了飞艇智脑的信息,自行调整了防护功能,基本能够适应这里的恶劣环境。一放出来,它们便在智能管家的指挥下四散而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亚克看着子弹形的虚空飞艇和形状各异的机器人飞速远去,笑道:“感觉就像我在地球时看过的科幻电影。”他一边说一边打出手诀,关闭了防护罩。 杜骁也笑,“艺术想象很多时候会给科学家带来创造的灵感。” “是啊。”燕漓连忙把话题扳正,“亚克,我们还要放一些机器人在城里,到各处考察探测,争取能把这座城市都装进小乾坤,一起带走,你们也方便一些。” “那太好了,你们放吧。”亚克喜出望外,“那也放些机器人去白玛吧,我会通知他们。” “我只剩一个机器人管家了,先让他带着机器人查看过这边,再去白玛。”杜骁温和地解释,“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妥当。” “嗯,明白。”亚克点头,接受他的安排。 两人又放出留下的那个机器人管家和一百余个智能机器人,看着它们飞快地离开,这才与亚克一起去饭馆用餐。 亚克对他们介绍,“虽然环境一天比一天差,但我父亲他们仍然想要努力为人们保持正常的生活秩序。我们这个城市尚有两千多万人,白玛有一千多万,即使不再有新生儿出现,这么多人也足以维持农业和商业、娱乐业。即便是苦中作乐,也总比天天忧愁的好。” “对。”燕漓赞赏地说,“你父亲很不错。” “是啊,可惜生不逢时。”亚克对他父亲显然充满感情,“我父亲是个绝世天才,可惜,这个时代魔力匮乏,资源几乎没有,全靠自身想办法苦修。就这样,他都能突破到法尊的境界,只是再也无法突破到法圣,更别说法神了。如果在过去的时代,他早就飞升了。” “你们现在无法飞升了吗?”杜骁对“飞升”这种奇幻的概念非常好奇。 “早就不行了。”亚克叹气,“大概七千年前,飞升通道就消失了。从那以后,凡是达到法圣的大能强者都会来到此地,潜心研究。后来,他们用上千年的时间,消耗了海量资源,一起建造了帕逊高塔。根据记载,当时这座高塔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飞升通道稳定了一刻钟的时间,全世界所有的各阶法圣和高阶法尊全都冲进通道,飞升上界。然后帕逊高塔就沉寂了,只能维持住这个防护罩,我们再也没有资源开启它。” “哦,原来如此。”杜骁温和地道,“这座帕逊高塔,我们要收走,没问题吧。” 亚克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自然没问题。你们来救人,要什么酬劳都是应该的。” “谢谢。”杜骁并没有谦逊。他们来到此地,除了救人外,当然也要有些别的收获。 亚克很热心,“外面还有不少魔法塔,你们能一起搬走吗?” 燕漓拍了拍他的肩,“多谢。我们会把能搬走的东西都带走,大部分还是会留给你们,我们只是复制一份,提供给科学院。这也是我们的任务。” “太好了。”亚克雀跃,“你们真是活雷锋啊。” 燕漓不懂“雷锋”是谁,杜骁却很懂,忍不住笑出声来,“嗯,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学习雷锋好榜样。” 他简单地给燕漓介绍了关于雷锋的典故,燕漓也笑起来。 他们走向饭馆,看上去很融洽,而因为有来自异位面的人前来救援的消息也在塔顿城传开了。这个正在走向毁灭的城市里响起了充满希望的笑声。 第3章 救援与收获(1) 十五天后,塔顿城里的帕逊高塔旁边多出来一道似虚似实的光门,里面有一个一望无际的世界,天高云淡,山清水秀,充满勃勃生机,而且非常安全。 属于贵族阶层的十多个世家与费尔城主共同主持,组织城里的所有人有序进入光门,住进小乾坤里的临时板房中。这些板房并不寒酸,搭起来后便是大大小小的别墅,生活设施配置齐全,居住环境很不错。 小乾坤也有空间之灵,名叫子霄。级别很高,能力很强,在十天的时间里就分析出他们全盛时期的魔力究竟是怎么构成的,然后将小乾坤中的空气逐步转换成纯净充足的魔力。 索卢斯世界的人一进去便觉得身子轻快,身体里少得可怜的魔元蠢蠢欲动,按捺不住想要突破。这么一来,大家都盼望立刻进去定居,再也不愿意住在外面。 经过智能机器人的日夜探测和机器人管家的运算分析,搬迁计划很快拿了出来,先把人都迁移到小乾坤里,然后将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建筑和农田、山林、湖泊、小河都收进去。 费尔城主看过方案后很惊讶,随即赞叹不已,毫无异议。 他便是世家出身,而且世代居于超级主城塔顿,族地中拥有超过百座高级魔法塔,还有一个收藏丰富的图书馆。这些都是他们的宝贵传承与财富,如果能够全部带走,那他们的家族就不会衰败,仍会继续传承下去。 当然,对于其他大家族也同样如此。 那些世家高层的境界基本都在法宗巅峰,却怎么也不能踏进武尊境界,除了天地法则濒临破碎外,主要还是魔力不够,又缺乏魔晶、魔药、魔核等资源,即便领悟到了,积累也不够,因此迟迟无法突破。其实,即便突破了又如何了,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也要毁灭,不到法神,都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有救援来到,他们也希望尽快离开,保住家族血脉和传承,就是胜利。至于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那都不是问题。他们有信心,只要到达的新世界没有濒临毁灭,他们就能重新崛起,掌握自己的命运。 城里人口众多,普通人倒罢了,大小家族则有讲究。经过反复讨论、争执、妥协,终于定好了撤退的次序和小乾坤中临时驻地的位置,这才开始搬迁。 燕漓和杜骁根据他们提供的规划图,指挥着机器人,在子霄的协助下很快搭建起足够的板房,然后就交给费尔和亚克,由他们安排入住事宜。 用了六十多天,城中的全部人口才陆续进入小乾坤。 在这段时间里,杜骁进入帕逊高塔,找到塔顶核心,在上面打下了精神力烙印,初步炼化了这座神奇的高塔。他能感觉到,这是座很高级别的灵塔,塔灵似乎受到重创,一直在沉睡,因此对他毫无抵抗排斥,他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就掌控了这座高塔。 他没有时间去摸索塔的全部功能,也没有关闭它,仍然让它开启防护罩,护着这座巨城,以便他和杜漓将城中有用的东西全部搬进小乾坤。 在这个过程中,去往世界各地的机器人不断回来,带来采集的矿物、植物和暂时无法界定的各种奇物。还有各个角落幸存的魔兽,小的族群被装进机器人的储物装罩中,大的族群被数个机器人特意放出的交叉力场保护着,艰难跋涉,来到城外。 小乾坤中隔出了一个很大的区域,专门供给魔兽生活。这些魔兽无论大小,是否凶残,只要是活着的生灵,都被收进来,放在数百万平方公里、有着各种地形地貌的区域中,足够它们居住、繁衍。这个地区与索卢斯世界的人们生活的区域完全隔离,彼此不会干扰,更不会互相伤害。 乍然换了地方,无论是智慧生命还是没有生出灵智的动物,必定都会感到不适。不过,他们在日益危险恶劣的环境都能坚持着活下来,换到安全、富饶的地区,自然更能很快适应。 回来的机器人几乎都受了伤,有些遭到重创甚至四分五裂,只有安装着智能中枢的部位被带回。城里的管家机器人把那些已经不能承受外界恶劣环境的机器人留下来修理,另换完好无损的机器人出动,继续各种采集工作。 杜骁和燕漓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直到精神力消耗殆尽才停下来,进入空间修炼恢复。随着一处处山川河流高塔楼阁收进小乾坤,他们的精神力也在稳步增长,进境很快。 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们才收完塔顿城,然后就在费尔的陪同下,乘虚空飞艇去了白拉。这里有三座高塔,却都远远比不上帕逊高塔,三塔叠加,才能护住比塔顿小一半的白拉。 离开塔顿城之前,杜骁没敢收取帕逊高塔,怕出现意外,打算最后才来收取。在白拉,他们仍然按照在塔顿时确定的行动方案,先收人,再收物。又忙碌了一年多时间,两人把白拉城收进小乾坤,最后才收走了那三座防护塔。 这两年,他们放出去的机器人带着各种设备走遍了索卢斯世界,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搜罗回来,包括看不出作用的各种岩石、沙土、液体、气体等等,都严密封存在科研用的器具里,以便带回去给科学院研究。 两人不断安置机器人带回的东西,都收在小乾坤,不敢放在自己空间里。万一这个世界的植物非常剽悍,就可能强势入侵,将他们空间里的各种灵草灵树天材地宝和长久培养才营造出的优良环境给破坏了。在小乾坤中,有子霄的强大能力隔离出小区域存放这些东西,才能保证安全。 有一些东西机器人带不回来,譬如,由于特殊地形而幸免于难的美妙山谷,当中有一些极为珍贵的花草树木,或是奇异的寒泉、温泉、热泉,或是生出火精的地底熔浆河,或是遗留在外的各种魔法塔、传承洞府以及强者大能的陵墓。遇到这种情况,杜骁和燕漓便会乘坐多功能探险车出去,将那些东西收进小乾坤。经过子霄的处理,这些东西就可以根据杜骁和燕漓的个人属性和空间需求而转到他们各自的随身空间里。 随着各种罕见资源的融合,两人的空间都在晋升,面积扩大,物种多样,许多稀世珍宝和奇妙建筑接踵出现,让他们惊喜交集。杜骁得到的东西是燕漓的两倍,他的空间成长得更快,渐渐要与燕漓的空间差不多了。这样一样,两人的空间更加平衡,也更能够相辅相成,对他们的未来更加有利。 第3章 救援与收获(2) 两人用了五年多的时间,走遍了索卢斯世界,收集完资源。回到塔顿城后,他们又待了一年,等着机器人回归。他们整理了收在小乾坤里的资源,由飞艇智脑、管家机器人和子霄一起协助,弄清楚性质和功能的资源便留下一份样品,然后全部收到两人的随身空间里,弄不清楚的物资依然留在小乾坤中,由子霄管理、封印、镇压,以策安全。 在外面忙碌奔波的那些机器人上天入地,连地心深处都淘了几遍,直到再也探查不到有价值的东西,才结束了探测与采集行动,全部回归。有将近一半的机器人失踪或确认已经无法挽救,另一半机器人也大都受创,至于放出去的机械设备,有一大半受到严重损伤。不过,他们的收获是损失的千倍万倍。 将机器人和机械设备全部收进小乾坤,杜骁和燕漓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收取帕逊高塔。因为杜骁已经在核心打下精神力烙印,让高塔初步认主,所以要把高塔收进他的随身空间,而不是小乾坤。 帕逊高塔底部有个超级魔法阵,通过繁复的地脉一直连接到地心,借助地核的能量运行千年,始终不曾衰竭。如果杜骁收走高塔,定会造成大阵紊乱,势必影响到地核的运行,后果难料。 虚空飞艇的智脑修理好自身后,便接到杜骁的指令,全力探查这座高塔与索卢斯世界的联系,又看过费尔城主收集到的相关资料,反复推算收取高塔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风险,制定出最佳方案。杜骁和燕漓进行过多次演练,确保无虞,方才动手。 在帕逊高塔外,杜骁席地而坐,五心向天,凝神静气。燕漓坐在他身后,同样全神贯注,静心调息。虚空飞艇停在两人身旁,监控系统全力运行,随时准备弹出防护罩。 杜骁调整到最佳状态,精神力席卷而出,将高度有一千三百多米的塔身和方圆一万多米的塔基完全包裹住。他停顿了一会儿,细心摸索估算。如果要把帕逊高塔和塔基处的巨阵全部拉进自己的随身空间,他的精神力只怕有所不足。 默默感应着自己的状态,他通过空间与燕漓“对话”:“阿漓,三分之一。” 燕漓分出三分之一精神力,剥离自身属性,然后将纯粹的精神力融入杜骁的精神力,然后放松操控力度,全部交由杜骁支配。 加上这股精神力,杜骁只觉得帕逊高塔变轻了,自己却头疼欲裂,有不胜负荷之感。成败在此一举,时机稍纵即逝,他集中精神,探进高塔核心的精神力飞速操作,关闭防护罩和塔基魔法阵,然后将塔身连同塔基拖进随身空间。 帕逊高塔的防护罩一关,原本盘旋在外面的罡风乱流便呼啸而来,如沉重山岳,如锋利巨刃,如火焰翻卷,如惊涛拍岸,如龙卷天地,如雷霆万钧,推撞着,旋转着,怒吼着,向两人轰来。 虚空飞艇严阵以待,却不能在收取高塔前打开防护罩,否则很可能影响杜骁的精神力路径,使他收取失败并遭到后噬,后果不堪设想。 形势岌岌可危,眨眼两人便可能粉身碎骨,十死无生。杜骁全神贯注在收取高塔上,根本没注意生死之事。燕漓伸出胳膊,虚抱他的腰,随时准备用生命来保护他。 千钧一发之际,塔基的一部分最先进入空间,杜漓便可触及,立刻动用整个空间的力量,帮助杜骁将塔身拽进来。 整个行动在十秒钟内完成,虚空飞艇迅疾放出防护罩,将两人罩住。咆哮的乱流轰然落下,砸在防护罩上,部分余波钻进防护罩尚未合拢的缝隙,轰在两人身上。 燕漓猝不及防,本能地调动全身力量和全部精神力,却只来得及挡住轰向杜骁的力量。他的身体和精神力屏障都在瞬间受到严重撞击和疯狂碾压,疼痛骤然袭来,让他鲜血狂喷,晕了过去。 杜骁抱住他,向后一弹,猛地退进虚空飞艇。 舱门关闭,安全装置弹出,将他们罩住。外部防护罩缩小,贴着艇身,既节省能源,又能更好地保护飞艇。虽然颠簸剧烈,飞艇却没有受到太大损伤。 等到外面的乱流渐渐变得有规律,不再那么狂暴,飞艇才缓缓启动,顺着乱流漩涡飞出去,缓缓飞向太空。 杜骁脸色惨白,头疼得像要炸开来,却顾不得自己,马上检查身边的燕漓。 燕漓受伤很重,全身骨头几乎寸寸断裂,血管经脉扭曲得不成样子,五脏六腑都在出血,若不是体魄已经达到s级,只怕已经灰飞烟灭了。除了身体重伤,精神力也有伤损,识海处微有破裂,境界险些倒退回去。 杜骁连忙拿出几种超级药剂,按照顺序给燕漓灌下去,然后自己也服了几种药剂,补充消耗殆尽的精神力,温养受创的筋脉、脏腑和识海。等到精神力稍作恢复,他就把燕漓收进自己的随身空间,直接送到医院里。 杜漓指挥医疗辅助机器人,将燕漓送到打开的多功能医疗舱中,注入营养剂,然后按比例配制好药剂,慢慢送进燕漓身体。 杜骁必须坚守在飞艇中,不能进入空间,只能用精神力感知医院里的情况,同时听杜漓汇报。确认燕漓没有生命危险,他才放下心来,一边运行心法,推动药力渗透全身,温养精神力,缓解头疼,一边看着眼前的外景图像。 就在他努力抢救燕漓然后自救的这段时间里,飞艇已经飞离索卢斯世界,退到一万公里以外,然后降低速度,遥遥观望。 智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从容,有条理,“失去大量矿脉、地底资源以及帕逊高塔的凝聚大阵,索卢斯世界正在加速崩溃。根据目前的观测,经初步计算,索卢斯世界大概会在十天到一百天内完全毁灭。” 杜骁也明白,这种奇景必须详细观测记录,回去后提供给科学院,是极其宝贵的素材。亲眼目睹一个宇宙的灭亡,这是弥足珍贵的经历,他也愿意等在这里。 巨大的索卢斯世界犹如融化的冰淇淋般,在狂暴的乱流中缓缓瓦解、坍塌、分崩离析。那些大大小小的实体被卷入乱流漩涡,被磨蚀得越来越小,逐渐变成细碎的残渣,消失不见。 这个过程越来越快。十天后,地壳完全消失,地幔崩解的速度减缓了一些,坚持了三十七天。 飞艇上的图像通过杜骁的空间传到小乾坤,放映给索卢斯世界的所有生灵观看,也让他们向故乡道别。有人庆幸,有人悲伤,有人掩目不忍看,有人去祖先的坟茔前祈祷。 小乾坤里的生活悠闲富足和平安宁,人们不再恐慌。在经历了长达四十余年的绝育期后,终于有新生儿降生了。看着曾经的家园土崩瓦解,他们在难过之后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杜骁把已经康复的燕漓放出来,笑道:“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燕漓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是啊,可以回家了。” 其实现在的情况比他们来时更加恶劣,但两人却无所畏惧。他们有着极强的自信,也有敏锐的直觉。他们能够平安地穿越时空,也能够平安地穿越宇宙,任何困难、危险与壁障都无法阻碍。 燕漓出来时,索卢斯的地幔已经消失,只剩下坚固炽热的地核。无数乱流在它周围咆哮飞舞,却很难削下什么物质。地核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内压缩,似乎被不知名的力量淬炼、打磨,从沉郁变得晶亮,渐渐越来越小。 虚空飞艇一直监控着那里的各种变化,等到那颗星核只有原来的一半大时,便缓缓靠近,显然是想要捕获那颗奇异的物质。 在过来的路上,飞艇就在乱流中捕捞过各种物质,通过杜骁收进小乾坤。那些物质都没有这颗星核奇妙,杜骁和燕漓也对它很感兴趣。 他们很有耐心地等了一年多,看着那颗星核极为缓慢的改变形态,越来越晶莹璀璨,越来越像一颗泪滴。 “星辰泪。”杜骁非常好奇,“原来真有这种东西,我还以为网上的描述是小说家编出来的。” 燕漓兴致勃勃,“在我们所在的宇宙,即便有这种东西,也要经过千万年甚至上亿年的时间才能形成,极为稀有,基本就是传说。” “原来如此。”杜骁点头,“这次我们有福了。” 燕漓慷慨地说:“你收着吧。这东西有什么用还不知道,又出自异宇宙,不能乱收。你有帕逊高塔,可以收在里面,不用担心出问题。” 杜骁想了想,“好,我先收着,回头再研究。” 星核缩小到一个篮球大小的时候,看上去特别美丽。水晶一般的“泪滴”中仿佛有着迢遥星河,旋转,闪烁,璀璨夺目。 不知怎么的,杜骁的心里蓦然有个感觉,“差不多了,可以了,就这样了。”于是他的精神力探出去,与飞艇的捕捞装置融为一体,散发着帕逊高塔的核心波动。 悬浮于太空乱流中的星核仿佛被磁铁吸引的铁块,突然动起来。它微微摇晃了一下,便突然加速,如流星般飞向虚空飞艇,老老实实地任由捕捞装置用力场将它兜住。很快,它就被拉进飞艇,落到杜骁手中。 他们在虚空飞艇中,任何未明物质都不敢长期暴露在此,就怕出现什么不可测的异变,那就危险了。杜骁拿到东西后根本不敢细看,立刻将这颗“索卢斯的泪滴”送进空间里的帕逊高塔。 该拿的、能拿的都拿了,任务圆满完成,虚空飞艇调整方向,朝着来时的路飞去。 第4章 回归 在破碎坍塌进程加剧的宇宙中艰难航行了二十七个地球年后,杜骁和燕漓回到了来时冲破宇宙壁障的地方。 当初,虚空飞艇在这里丢下了上百个定位器和探测器,借助这里浩瀚狂暴的宇宙能量,维持着连通两个宇宙的一丝缝隙。 这个宇宙与他们的本源宇宙并不是紧贴着,虽然离得近,仍然有段不小的距离。当初他们过来时,卫氏科学院利用超强科技结合古老的九宫八卦阵,才得以撕开宇宙壁障,打开特殊的曲率空间,通向这个正在破灭的宇宙,送他们过来。现在他们回归,同样需要那边打开曲率飞行通道,接引他们。 这个过程充满危险,前所未有的各种力量作用在他们身上,两人的身体再度崩裂,精神力也有所损伤。不过,经过这次任务,两人的精神力数年如一日地反复被压榨,又不断修炼、充满,因而成长得很快,现在已经接近s级巅峰,到达突破2s级的临界点,比过来时强大得多,虽然抵挡得勉强,却不像以前那么狼狈。 伴着瑰丽奇幻却危险可怕的雷霆电闪与五光十色的花火,还有诡谲莫测的黑色、灰色、褐色等等乱流,飞艇冲出特殊曲率空间通道,穿过宇宙壁障,回归他们的本源宇宙,被一直等在那里的太空堡垒牵引着,很快飞进如星辰般巨大的卫氏科学家,停泊在航空港。 杜骁和燕漓都是遍体鳞伤,不断轻咳,喉咙里都是鲜血的甜腥味。两人脑子也疼得很厉害,一抽一抽的,仿佛有鞭子在抽打,只是还不到炸开的地步,尚能忍耐。 舱门打开,他们下船后站立不稳,有些踉跄。鲜血从防护服里面顺着胳膊和腿往下流,滴在银白色的地面上,很有些触目惊心。 外面等着不少人,还停着悬浮救护车。他们一出来,便有机器护士上前,将他们轻柔地托起,平稳地送进救护车。医生们使用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为他们作检查,同时救护车迅速向医院飞去。 两人虽然伤得重,问题却不大。到底是亿万人才能出一个的绝代天骄,而且武力与精神力都达到了s级,又有防御力超级强大的虚空飞艇和防护罩保护,因此两人都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医生纪录下两人的身体和精神力数据,然后给他们服下几种超级药剂,在营养舱里躺了一天,两人便基本痊愈了。 从营养舱里出来,他们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警服,很正式地进入会议室,与相关课题组的几位首席科学家会面。 配合录下的立体图像资料,他们详细介绍了这次执行任务的情况,并回答了各位科学家的询问。 没有tasa主脑和上级的命令,他们没有交出小乾坤,但是把搜集到的各种物资转了一半到科学院的封闭式小秘境中。这么多年来,生活在小乾坤里的索卢斯人生儿育女以及生病受伤,都会到专门设置的全自动高级医院去接受治疗,因此有不少生物资料被收集起来,这时也都交给了卫氏科学院。 那架搭载两人飞了一个来回的虚空飞艇也留了下来,燕漓拿出另一架没用过的飞艇,与杜骁一起飞回地球,到时空管理局交了任务。 交出小乾坤之前,两人专门进去请亚克父子吃了一顿饭,将主脑提供的信息告诉了他们。 “我们分析了你们修炼所需要的魔力,找到了比较合适的星球。”杜骁温和地说,“在后发星座有个非常著名的黑眼星云,又叫睡美人星云,与银河系相距一千八百万光年。那个大星云中有个马里乌斯星系,其中一个巨行星的环境比较像索卢斯世界,大气中含有浓郁的魔力,已经有了繁茂的植物和大量低等动物,没有智慧生命。会有一个专家组送你们去那颗行星定居,同时帮助你们适应我们这个宇宙的文明结构,协助你们建设家园。在这方面,他们是行家,比我们两个强,你们尽管放心。” 燕漓笑道:“关于那个星系的资料我都带来了,都在这里面。”他拿出两台光脑,分别递给亚克和费尔。 在小乾坤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不但亚克学会了操作现代化的光脑,费尔等人也学会了基本操作,同时还学习了人类通用语,即现代中文、英文、法文。那些炼金术士对于人类的数理化生物等课程及其衍生领域都非常感兴趣,各类学者们对于人类的文史地音乐绘画等知识也非常热衷,魔法师们对于人类的各种幻想小说和网络游戏很入迷,从中得到了不少启发。如此灿烂的文明,辽阔无垠的宇宙,丰富多彩的生活,瑰丽多姿的文化,都让他们大开眼界,无比向往。 拿到新光脑,费尔和亚克都很高兴,连声道谢。两人在索卢斯世界的地位都很高,费尔现在算是索卢斯人的领袖,而亚克是大多数人都认可的继承人。他们承担着所有索卢斯人的命运,言行举止都很谨慎。他们没有细问究竟,也没有提出太多的要求。杜骁和燕漓明确表示不会送他们去定居的星球,他们就没有提。术业有专攻,两人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履险如夷,却不一定懂得怎么搞建设,怎么管理数千万人,自然会有这方面的专门人才来做这些事。费尔和亚克都很明白,对他们只有感激。 杜骁和燕漓留下了自己的私人邮箱,表示以后可以用邮件联系,然后就告辞离去。 他们交出了小乾坤,对于里面那些无法据为己有的资源很是遗憾,却也没什么舍不得的。tasa高层和卫氏研究院筹划百年,耗费了海量资源和巨额财富,这些收获本就应该归他们。两人走这一趟,虽然经历了许多风险,花费了数十年时间,却很值得。怪不得主脑当成最高级别的奖励任务,的确物有所值。 两人以前积攒的功勋已经用光,这次救援任务经历重重危险,救回了人,收集了很多珍贵资料,带回了不少奇珍异宝,因此他们都得到了五千功勋,可是,他们的体魄和精神力都升到了s级,对于真正的修炼来说只是个开端。供给双s级特警使用的高级心法都很贵,他们选了《混元一气诀》和《凌氏炼魂诀》,五千功勋就用得干干净净。 回到家,他们开始休假。 每完成一次任务,特警都会有一个假期,主要是用来调整自己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在休假期间,会有tasa总部医疗司指定的心理医师定期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的检查,直到确认他们的心理状况达到执行任务的健康点,再由监察司复核,通过后才能接受下一个任务。 因此,每个特警的假期都是不一定的,而且这种假期是强制性的,并且他们在这个期间不能离开地球。 杜骁和燕漓一起回到杜氏庄园,开始了悠闲的“同居”生活。 燕漓以前就常常赖在杜骁的庄园里,与他一起浇花、打球、游泳、骑马、狩猎、读书、看电影、上网逛内部论坛、浏览星网上的新闻、追看各种形式的小说以及讨论修炼心得,感觉十分愉快。 杜骁虽然有这个时代完整的记忆,但是星际时代时时刻刻都在信息大爆炸,科技也是飞速进步,探险、拓荒、考古等等随时都有新发现,而特警每次执行任务时就会离开本源世界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因此他和燕漓都必须趁着假期大量汲取各种信息和知识,避免与时代脱节。 万年后的杜骁与万年前的杜泓刚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性格与爱好,因此杜骁的庄园在他的灵魂融合后一点也没改动过。所有建筑的布局、内外装修、各种摆件等等都很符合他的喜好,让他感觉很舒服。 燕漓也比较喜欢这些复古的格调,常常与杜骁一起待在全木制的半开放式的宽敞大厅里,或喝茶,或看书,或上网,或对着窗外的草原和远处的青山发呆,懒散,悠闲。 六个月转眼即过,他们将兑换到的两大心法都修炼入门了。与此同时,主脑通知他们,医疗司和监察司已经确认,他们通过了心理考查与灵魂审核,可以继续执行任务了。 欣喜之余,燕漓忍不住叹气,“咱们俩都穷成这样,再不去赚功勋,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杜骁懒洋洋地半躺在散发着淡淡温暖与清香的木地板上,看着外面飘飞的晶莹洁白的雪花,笑道:“这回做任务,咱们什么都买不起了。” 燕漓倒在他身边,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咱们空间里有很多好东西。以前预备了很多物资,结果都没用过,做一次任务应该足够了。” “那倒是。”杜骁兴致勃勃地打开手腕上的光脑,查看总部下达的任务。 鉴于他的来历,给予他的第一个常规任务对他们有所照顾,没有让他们到遥远的古代或是跨度较大的星际时代,而是让他们去了万年前一个充满变革的时代——清末民初。 第59章 初到民国(1) 杜尧刚刚恢复意识,便感觉到窒息和剧烈颠簸。 他本能地想要呼吸,却收到洛漓的警告,“父亲,你泡在水里,赶紧站起来。” 杜尧陡然醒觉,立刻屏住呼吸,双臂奋力划动,双腿用力踩水,摸索着浮上水面。 这个身体刚刚得到,根本就不熟悉,他感觉胸口憋闷,有些坚持不住了。正在危急关头,忽然一双有力的胳膊抓住了他,猛然发力,把他拽出了水面。 他一边咳呛一边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眼前由模糊变得清晰。 抓着他的人是位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看着他的眼神异常关切,“你怎么样?” 这时,洛漓惊喜地道:“父亲,他是燕伯伯。” 杜尧也感觉到亲切而熟悉的灵魂波动,不由得笑了,“没想到这次我们能一起过来,离得这么近。” 燕漓却摇了摇头,“我比你提前了好几年,一直在等你。不过,这也是缘分,没想到你会穿到我面前来。” 杜尧这才看清,他们所处的地方很窄,像是船舱。他有些疑惑,“我们这是在哪里?” “船上。”燕漓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南海,遇上台风了。” “哦。”杜尧坐到湿漉漉的床上,看着从房门和舷窗不断扑打进来的海浪,感觉着船体的剧烈颠簸,不禁摇了摇头,“这船不会有事吧?” “英国客轮,还是挺结实的。”燕漓坐到他身边,“我不敢关严门窗,如果船沉了,咱们也好逃出去。谁知道你那本尊是旱鸭子,入水即沉,我都来不及拉他。” 杜尧笑起来,“我刚过来,你让我理一理头绪。” “好。”燕漓不再说话,一直关切地看着他。 杜尧微阖双目,全力感知脑海中的所有记忆。 今天是公元1905年12月9日,也是清光绪三十一年。他们在英国客轮卡塔尼亚号上,现在已到达南海,目的地是中国花城。 他穿越的这位本尊名叫许超麟,母亲原是唱花旦的戏子,艺名赛金铃,是川西袍哥老大的第五房姨太太。 许超麟是三少爷,自小受正房太太、嫡出兄姐和趋炎附势的庶出弟妹们欺辱,懂事后便十分叛逆,与父亲顶撞不休,和兄弟姐妹们争执不断,闯祸不止。其父无奈,决定把他送到乡下老家去生活。 这时,许超麟偶然结识了一位英国传教士,彼此来往甚密,因此很向往欧洲,不肯去闭塞落后的乡下。他满十二周岁后便远渡重洋,去往英国,由那位传教士的朋友介绍,进入温切斯特公学,学习英语、高中课程和贵族礼仪。他聪明伶俐,勤奋刻苦,高中毕业后便考入伦敦大学圣乔治医学院。 当时的学校里只有他一个来自亚洲的黄种人,又留着可笑的辫子,于是遭到种族歧视,被白人同学围殴。他迅速弄清情况,立刻剪了辫子,换下长袍马褂,并且迅速反击回去,以哥老会祖传的武技将那些白人同学全都痛打一遍,把他们打服后,终于能够安心上学。 他以优异成绩从医学院毕业时,正好是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中国,火烧圆明园。他无比悲愤,遂投笔从戎,考入英国著名的军校。 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是培养初级军官的学校,他上了半年预科班、一年标准军事班、一年正规职业军官班,因成绩优异,又努力争取,于是作为交换生去了德国,进入德国高级军官学校(后世称为柏林军事学院或德国陆军大学)深造,在校学习和部队实习一共三年,表现优秀,顺利毕业。 在欧洲待了十三年的许超麟归心似箭,立刻收拾行装回国。轮船穿过印度洋时,遭遇风暴,许超麟在船舱中撞到头部,又被水淹,导致休克窒息,杜尧正好穿越过来,挽救了他的灵魂。 与许超麟同船归国的,还有留学德国的物理学博士牧博明,即穿越后的燕漓。本尊二人便是好友,莫逆之交,现在正好一起回乡。 一场风暴过去,船上一片狼藉,服务生奔走清扫,旅客们都走上甲板,眺望远方海天相连处的陆地,只觉劫后余生,都唏嘘不已。 许超麟和牧博明站在船尾,看着翻腾的浪花,低声交谈着。 牧博明先过来了九年,通过东西方各种报纸详细了解了国内国际情况,发现与他们熟悉的清末民初的历史有了一定差异,但大方向依然没变,华夏风起云涌,慈禧未死,军阀兴起,列强猖獗。 1840年,英国殖民者倚仗坚船利炮,轰开中国的大门,曾经创造灿烂文化的中华民族从此陷入战败、求和、割地、赔款的循环噩梦。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风云、八国联军……从1840年到1905年,华夏大地一直笼罩在列强侵华战争的硝烟中。清廷卑躬屈膝,先后与二十二个国家签订了七百四十五个不平等条约,换来的却是侵略者更加疯狂的侵略和掠夺,仅支付战争赔款,就损失白银十几亿两。 1905年夏天是中国的转折点,是新旧中国的分水岭。它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事态变化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日本战胜了俄国,这件事就发生在中国政府及其革命的反对派都想探索未曾经历过的道路的时候,它直接导致清廷想要“立宪”。 1905年3月上旬,日军与俄军在沈阳一带会战,俄军被击溃,日军占领沈阳。奉天会战是近代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陆军战役,俄军出动三十万人,日军出动二十四万人,最后俄军伤亡六万人,两万多人被俘,日军阵亡七万人。 5月下旬,东乡平八郎统帅的日本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击溃远途而来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俄军十九艘舰艇被击沉,日军仅损失三艘鱼雷艇。对马海峡海战的结局决定了日俄战争的胜负,日本从此确立了海军强国地位。 1905年,俄罗斯和日本签订《朴茨茅斯条约》,将中东铁路长春至旅大一段转让给日本,这就是俗称的南满铁路。 1905年8月,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11月,《民报》在日本东京创刊,孙中山在发刊词中提出“三民主义”。 1905年9月,四川总督府兴办公司,修建滇蜀铁路。户部银行开市,资金四百万两白银,官商各半。 同月,清廷宣布废除延续了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制度,从而捣毁了封建官僚制度的基础。从新学堂到新文化运动,一个贯穿百年的现代化教育在中国艰难地兴起。 1905年10月,詹天佑主持的中国第一条自主修建的铁路京张铁路正式开工。大清朝编练新军在直隶省河间秋操,首次使用电报、电话联络。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激动人心的年代。 理清了思绪,许超麟笑道:“1905年,我们来了。” 牧博明点头,“是啊,我们来了。” 两人都穿着细格子薄呢西装三件套,许超麟是浅灰色系,牧博明是淡咖啡色系,外罩海蓝色羊毛大衣。两人都长身玉立,气宇轩昂,修剪适度的短发在海风中飞扬,一个有着军官的气度,一个有着高级科学家的风采,都很引人注目。 牧博明看着眼前的青年,长叹道:“为什么我会穿成科学家?我也想当军人。” “那有何难?投笔从戎嘛,还是佳话。”许超麟笑容清浅,“我之前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后来进入军校,说起来也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嗯,也对。”牧博明想了想,哑然失笑,“我现在可是帝都的世家公子,你却是西南的袍哥大爷,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许超麟一挑眉,“上岸后你就要去帝都吗?慈禧那老妖婆还没死呢,你难道要穿上长袍马卦,戴上假辫子,去给她下跪磕头?” “那不可能。”牧博明立刻摇头,“我还是跟你去西南吧,等老妖婆死了再说。” 许超麟想了想,笑道:“幸好现在已经有部分新军和江南的新学学生剪辫易服,不然咱们一上岸就要被抓起来。” “是啊。”牧博明爽朗地说,“北方是不能去的,比南方保守严厉多了。南方的洋奴买办有洋人撑腰,就算剪了辫子,官府也不敢怎么样。北方就不行了,起码再过五年,才有可能全面剪辫易服。” 许超麟忽然想起来,“现在国内落后,连汽车都没有,咱们怎么去西南?” 牧博明眨了眨眼,“这必须得动用我们的交通工具。咱们下船后,出城往山里去,等到四下无人,再放出飞车,直接飞到蓉城附近的大山里降落,然后再步行出去。反正这年头没有雷达没有飞行器没有各种观测工具。我们飞到万米以上,速度又快,连肉眼也看不到,即便有视力特别变态的人也只会当成一只鸟飞过。” 按照守则,他们只要不让人发现他们在使用远远超越历史的东西,就不会影响历史进程,也就不算犯规。许超麟自然也不会迂腐,笑着点了点头。 从花城到蓉城,直线距离大约两千公里,若是乘马车去江城,然后坐船沿长江而上到山城,再乘骡车往蓉城,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再加江流湍急,险象环生,途中又匪患严重,军阀崛起,各地官府和官军腐败不堪,设卡勒索,动辄抓人敲诈,如此连番折腾,既受罪又担风险。如果乘坐他们的飞车,半个小时便可到达,完全没有危险,是最好的方式。 第二天,他们乘坐的客轮便到达花城。 第60章 初到民国(2) 两人的重要行李是各种书籍和学习笔记,牧博明还悄悄购买了一些先进的机器设备、武器装备、化学药品等等,都收在随身空间里。台风一起,牧博明趁许超麟本尊被大浪颠得头晕眼花,将他那只装着书、笔记和礼物的行李箱也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之后当然归还给他,同样被他收进了空间。 客轮停靠在码头之后,两人提着装了几件衣服杂物的行李箱下船,乘坐黄包车进入花城。他们在城中逗留了几天,买了一些书籍和报纸,在饭馆茶楼中听了听杂闻轶事,在规模最大的成衣店定做了几件中式长衫和唐装。 此时人们仍然穿着清朝服饰,长衫和新唐装尚未兴起,却是从长袍马卦改良而来,因此他们要求的样式非常新潮,却并不突兀。两人操着流利粤语,与成衣店的掌柜和绣娘交流了一会儿,就让他们明白了做法。看他们西装革履,十分洋气,掌柜的虽然觉得他们异想天开,这种奇装异服怎么穿得出去,但仍然承认这种衣服确实很不错,便打算给他们做了以后再做一些,试着挂出去卖。因为两人并不是土包子,掌柜的也不敢欺瞒,便说了自己的打算,想要买下他们的设计图。 两人自然同意,还给他画了几张女性改良旗袍的图,然后收了他一百个银元。掌柜觉得非常划算,便大方地免费给他们一人做了六件长衫和六套唐装,面料与颜色是两人自己挑的,柳绿、青蓝、象牙、乳白、银鼠、淡紫、水色、赤茶,丝绸、细布、织锦缎,都有着低调的奢华感,单的、夹的、棉的各两套,做工都很精致,因不需刺绣,所以不费什么功夫,做得很快。 两人取回衣服,便不再耽搁,雇马车到附近的山里。这里渺无人烟,万籁俱寂,只有冷风穿林,很适合藏匿。 探测过周围环境,确认方圆百里内没有人迹,牧博明便放出一架小巧轻捷的银色天车。两人坐上去,垂直起飞,直冲云霄。 越过云层,改成向西平飞,他们调出民国年间的地图,找到蓉城的经纬度,输入自动导航系统,将飞车改成自动驾驶。 许超麟看着窗外,随口说:“这次的任务等级是‘高级’,不知有什么危险。照理说,你是世家公子,我是袍哥后代,能有什么大风险?难道你会参加明年的萍刘醴起义?或者我们会去追随蔡锷,参加护国讨袁起义?” 牧博明微微摇头,“你忘了,历史进程已经发生了改变。云南有没有蔡锷现在还不知道,但可以确认,四川总督却不是历史上的锡良,而是从未在史书上留过名的卢昊苍。” 许超麟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你说得对。目前形势错综复杂,很难找到关键节点。从感情上说,我不想让西方列强在华夏大地上肆虐搜刮,让日本浪人、西洋混混在这里高人一等,欺压百姓。但是在理智上,我也知道必须完成任务。可是……真的很难。” “是啊。”牧博明对万年前的这段历史并没有什么感触,却很理解许超麟的心情,毕竟他曾经是纯种中国人,有着强烈的民族情结。他乘机握住搭档的手,柔声安慰他,“别担心,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你看,我都想方设法成为了伟大的爱因斯坦的学生,回国前还与他长谈过一回,先埋下一颗种子,将来好勾引他来中国,而不是去美国。这本身就已经改变了历史,所以,我们不必拘泥于一个小小时间段的历史进程,而是要着眼于整个历史,想办法将未来引到正路上去。” “对。”许超麟有些兴奋,“我们可以提前建立新中国,阻止军阀混战、日本侵略,不打内战,早日实现共和。” “是啊。”牧博明开心地看着他,“时间点很重要,咱们先多多收集资料,建立精细的模式,然后跟着任务节点走,就能完成任务。” 许超麟高兴地点头,“好,听你的。” 牧博明握紧他的手,不再多说,转头看向窗外。 湛蓝的苍穹下,苍茫的云海上,他们的飞车风驰电掣,只用了半个小时便飞越崇山峻岭、江河湖泊,来到蓉城上空。 此时已是薄暮冥冥,冬季的蓉城平原很安静。大都是灰墙和小青瓦的建筑古朴清秀,有点点跳动的烛光从窗口漫出,渲染着安宁的气氛。 他们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选择在蓉城东边的丘陵地带降落。这里离市区中心将近二十公里,山间土路尚算平坦,可通马车,不过现在时间已晚,人们都已回家,基本不会遇到有车经过。 牧博明看了看四周,洒脱地笑道:“也就半个马拉松,跑吧。” “跑是没问题,被人看见就有问题了。”许超麟拍了拍他的肩,“咱有车,你看着。” 他再度确认方圆十里内都没人,便从空间里放出一辆有轿厢的马车,然后是两匹机器骡子和一个机器人车夫,外观都很逼真,绝对看不出有假。 许超麟怔了一下便笑了,“还是你准备充分。” 牧博明连忙安慰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零碎以后都可以慢慢添置,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执行任务,会到达不同的时代,面临不同的环境,总会有考虑不周、准备不到的地方。他的这些东西也是很久以前购置的,一直没怎么用,几乎都忘了。要不是遇到如今这种情况,他根本就想不起来。 “嗯,我明白。”许超麟轻松地点头,笑着上了马车。 牧博明随后跟上,在车厢里坐好。车夫一扬马鞭,两匹骡子便迈开步伐,向前奔去。 前半段是山道,后半段是平地,车子压着速度,不敢放开了跑,也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便看到蓉城市区的万家灯火。 两人下了车,把这套装备收起来,徒步走过去,进入城门。 冬季天寒,城外的旷野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薄霜。他们呼吸之间喷着白烟,却半点也不觉得冷。 进了城,喧哗声迎面扑来,不知从哪里传出川剧锣鼓,夹杂着嘈杂的吆喝、暧昧的笑声、尖利的喝骂、小孩的哭泣,处处弥漫着人间烟火气。 两人停下脚步,拿出装衣物的行李箱,抽出在欧洲穿着过冬的狐皮大衣套在身上,然后缓步进城,叫了两乘滑竿,“去九思巷许家大宅。” 抬滑竿中年汉子一愣,连忙说:“许家大宅已经被卢大人封了。” “什么?”许超麟怔了一下,“怎么回事?” “不清楚。”那人摇头,“好像是说许老爷和几位大爷劫了军需,犯了大罪,已经被抓去关到监狱里头了。” “哦。”许超麟略一沉吟,递给他一块银元,“那许家的女眷和小孩呢?” “没抓,不过被赶出许家大宅了。”那人接过银元,态度更加殷勤,“我大哥跟袍哥大爷有些交情,听他们说,许太太、姨太太和几位少奶奶带着小娃儿都搬到东校场去住了。许老爷在那边也有个院子。” 许超麟点头,“那许老爷他们被抓进去几天了。” “今天就三天了。”那人说道,“这几天都闹得凶,袍哥那边来了好多人,说是要劫法场。卢大人这边也调了好多当兵的,说是要镇压。现在市面上乱得很。” 他在外面抬滑竿,东奔西走,倒是知道不少情况,可也就是这些了。许超麟也不再多问,与牧博明对了个眼神,便一起坐上滑竿,“那就去东较场的许宅吧。” “要得。”四个人抬起两乘滑竿,脚下有力,行走敏捷,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街巷走去。 许超麟一边看着两旁的街景一边思索着。在他的记忆里,父亲许宝山瘦小精干,虽没文化,却颇有头脑,怎么也不可能干出劫夺军需的事。袍哥是个有规矩的松散组织,而且成员极多,上至官员富商,下至盗匪乞丐,各自都有来钱的渠道。许宝山从来不惹官府,包娼庇赌有之,把持车船店脚牙等下九流行业有之,可他绝不可能去劫军用物资。 四川总督卢昊苍的父亲卢继宗致仕前担任西南总督之职,正式官衔为总督西南三省等处地方兼管三省将军、四川巡抚事,是清朝九位最高级别的封疆大吏之一,在西南尤其是四川经营多年,对军队的掌控力极强,谁敢招惹他? 此事颇多蹊跷,目前情况不明,许超麟有再多思虑也是无用,只能到了许宅之后再说。 东较场比较杂乱,有许多贫民以及偷摸扒窃之徒聚居在此,许家在这里的宅院原本用来招待逃亡到此或不宜露面的外来亲友,这时却挤着未被抓走的众多女人和未成年的小孩。夜幕降临,各个屋子里点着昏黄的油灯,间或有女人的骂声、孩子的哭声和佣人的报怨声。 许超麟和牧博明在大门前下了滑竿,给了钱,然后走上台阶,伸手拍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哪个?” 许超麟沉稳答道:“你家三少爷。” 里面的人停顿了一下,随即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卸门闩的声音,大门随即被拉开。一个老人探出头来,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着许超麟的脸,半晌才迟疑地问:“三少爷?”他记得家里的三少爷十二岁就离家出去念书,至今已经十几年,从小孩长成青年,面貌已经完成不同了。 许超麟从记忆深处翻出这个人,“陈伯,我刚到,已经听说父亲的事情了。” 这位在许家看门多年的老门房顿时激动起来,“好好,太好了,三少爷快请进,这位少爷也请。” 许超麟和牧博明大步走进去,看着眼前狭小的院子和四周低矮的房屋,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许超麟回头看着陈伯关上门,插上门闩,温和地问:“陈伯,我母亲和弟弟们还好吗?” 陈伯连连点头,“三姨太很好,五少爷跟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四少爷都被抓进监狱了。七少爷和九小姐还小,跟着三姨太搬到这里住着,都还好。” 许超麟想了一下,“麻烦你通知太太、我母亲以及所有知情人,我想见见他们,问清楚情况,明天好出去奔走打点。” “是,是。”陈伯仿佛有了主心骨,脚步都快得多了。 他走了没多久,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各间屋子都躁动起来。不久,便有人拉开房门,朝着院子里的人奔来,“三哥”、“三少爷”、“老三”等呼声不绝于耳。 许超麟向前走了两步,爽朗地笑道:“大家好,我回来了。” 第61章 西南王(1) 四川总督衙门在市中心的督院街,门口站岗的士兵并不是清朝八旗军的着装,而是新编陆军的制式军装。 新军大多聘用德国的军官当教习,完全依照德国营制、操典进行训练,枪械、兵法皆仿照西方,还建立了洋枪队,因此现在门口的那几个士兵让许超麟有种熟悉感。 昨天他已经了解了四川总督卢昊苍的大致情况,得知他曾留学日本,也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今天便穿上全套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戴上西式礼帽,外套修身羊毛大衣,揣着母亲给的一块麒麟玉佩,带着复杂的心情前往总督衙门,求见四川总督卢大人。 他并没有提起自己的父亲,而是自称刚从德国|军官学校毕业归国,想要报效朝廷,因此要与总督大人面谈。 卢昊苍是光绪皇帝任命的封疆大吏,原本是接替其父西南三省总督的职务。后来戊戌变法失败,光绪被囚瀛台,慈禧变得更加阴狠毒辣,卢昊苍便不受清廷节制了。慈禧便想要削弱他的权势,只让他担任四川总督,另行派人出任云贵总督。只是,西南三省经过卢家两代人的经营,早已稳如泰山,云贵总督被架空,根本摸不到实权。朝中的顽固旧势力派往西南三省的官员要么向卢昊苍投诚,要么灰溜溜地被挤走。云贵总督也才上任一年,刚来时还想夺回权力,结果不但徒劳无功,差点连全家的性命都送掉,最后终于投降,决定在任上养老,从此百事不问,并指示下属全面配合卢昊苍的行动,也跟着发了大财。 自八国联军侵华之后,这个国家已是千疮百孔,慈禧要面对和处置的东西实在太多,江南、直隶、华南都是要紧处,一时也顾不上梳理西南。卢昊苍乘机巩固自己的权势,早已是名副其实的西南王。四川、贵州、云南各地若有官职出缺,不必上报朝廷,他这里就派人去上任了。他还截流赋税,自行开采铜矿、金矿、银矿,盐政自有,私募兵勇,扩大军队。名义上他是朝廷命官,实际上西南三省已经成为国中之国。 不但是他如此行事,两江总督、湖广总督、两广总督、闽浙总督、陕甘总督、东三省总督均是如此,都想自立为王。朝廷能够完全掌控的地方只有直隶,对于两江、湖广和闽浙能够部分控制。 各地总督的势力日益壮大,慈禧也毫无办法。她不比武则天,对治国一窍不通,只会后宫阴私手段,心理极其变态。对于前朝事务,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九大总督基本为汉官,都有能力,有见识,对她损民卖国之举极不认同。从她挪用海军经费修建颐和园导致甲午海战惨败时起,她对全国各地发布的政令便很少有人理会了。 目前,卢昊苍正在编练新军,同时还要将朝廷已经练好并派驻蓉城的一镇一协两大新军收为己用,因此深感人才缺乏,求贤若渴,下面的人都有所耳闻。守门的衙役见许超麟俊朗英武,气宇不凡,觉得他必受重用,遂不敢怠慢,连忙向里通报。 很快,就有一位小官吏出来,热情地带他进去,请他在候见室坐等。屋里拢着几个火盆,很是温暖,他脱了大衣,取下帽子,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几棵高大的银杏树。 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多是穿着清廷官服,还有一些穿长袍马卦的绅士,脑后清一色拖着一条辫子,只有他穿着正式的西服三件套,打领带,剪短发,让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都有些怪异。他谁都不理,默默地想着昨天母亲单独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忍不住伸手到大衣口袋里,轻轻摩挲着一块沁凉的玉佩。 不断有人出去,有人进来,一直到中午,才有人来通知他,“许公子,总督大人请您进去。” “谢谢。”许超麟站起身来,手上拿着礼帽,风度翩翩地跟着他穿过走廊,进入总督的房间。 四川总督卢昊苍今年四十三岁,因父亲是东北人,母亲是北京人,所以并不像川人这般瘦小,而是高大健美,五官轮廓鲜明,既有铁血军官的英武,也有世家大族的贵气。他坐在黄花梨的大桌案后面,看着走进来的英俊青年,不禁微微一怔,感觉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许超麟站到桌前,只打量了他一眼,便明白了自己与他确实在着无比亲近的血缘关系。他想了想,便决定开门见山,“卢大人,我叫许超麟,昨天才回到蓉城。之前我在英国留学,就读于伦敦大学圣乔治医学院和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后来又前往德国,进入德国高级军官学校深造。在这三所大学里,我都完成了学业,以优异成绩毕业。昨天回来后,我拜见母亲,她给了我这个。”他拿出一块羊脂玉雕的麒麟佩,轻轻放到桌上,“我母亲当年曾经在北京登台唱戏,红极一时,艺名赛金铃。那时候,她有个两情相悦的恋人名叫卢云飞,出身豪门世家,是贵族少爷,因而无法娶她进门。后来,卢云飞悄然失踪,她被人强行带走,卖给了别人。那时候,她已怀有身孕,借口早产,坚持将我生下。卢大人,我今年二十五岁。” 卢昊苍,表字云飞,当年在外面与心爱的人生活时候没提名,只说了字。这时他越听越惊,拿起玉佩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年轻人酷肖自己的脸,半晌才神色复杂地问:“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证明?” 许超麟想了想,“如果用医学手段,您可以和我一起到旁边的法国医院去验血型。别的,譬如当年带走我母亲的人和给我母亲接生的稳婆,看着我母亲生下我的丫头老妈子,现在都能找到。他们大都健在,您可以去查。” 卢昊苍轻轻吁出一口气,眼中出现一丝怀念,“你母亲……还好吗?” “挺好的。她是我父亲的三姨太,又生了两子一女。虽然大房太太对她不太喜欢,其他各房姨太太也对她有些排斥,但她有我撑腰,过得还算不错。”许超麟真真假假地说着,神色平静,“我养父对我很好。后来有大房太太和几房姨太太使暗手,让他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子,等我逐渐长大,外貌确实一点都不像他,也不像我母亲。但他从来没有薄待过我,对我一直很照顾。我少时任性,执意远赴欧洲,读高中,上大学,花了无数银钱,他都足额给我寄来,从未有过埋怨,对我可谓恩重如山。” 卢昊苍点点头,“确实很不错。” 他想起了那些早已遗忘的少年岁月。他出身富贵,幼时在北京与祖父母同住,学习四书五经之余还读了些洋书,因而对于父母包办的婚姻非常抵触。他的元配嫡妻也是出身大家,裹小脚,挽着老相的发髻,规行矩步,不苟言笑,让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非常不喜。他跟着那些王孙公子出去逛青楼,捧戏子,本是玩乐,却不想竟然对刚登台不久的少女花旦一见钟情。两人在外面赁屋同居,如平民夫妻一般,过得逍遥自在。谁知好景不长,祖父母得知此事,派人将他抓回,那个有着一双丹凤眼的美丽少女也消失不见了。卢老太爷将这个孙儿抓回家后,火速将定好的孙媳妇娶进了门,卢昊苍却实在不喜,勉强在家待了三个月便去了日本。六年后,他学成归来,元配妻子却已郁郁而终,让他愧疚不已。 有过少年轻狂,有过青春浪漫,他不再对父母之命抗拒,于是娶妻纳妾,担起家族的责任。直到如今,他身边妻妾成群,女儿多,儿子只有两个,都是庶出,尚且年幼,资质很一般,看着都不怎么成器。家中老父颇为忧虑,他也担心后继无人。 看着面前这个如临风玉树般的儿子,他在本能的疑虑中有着隐约的喜悦。血脉相连,总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他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很难形容,却让他想要相信这个极其优秀的孩子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个年轻人很坚定,很从容,明言可以验血,可以查人,可以做一切验证,表明他很坦荡,并不是要来图谋什么。他虽然理智冷静,却忍不住想要相信这个英姿勃发的青年。 沉默了一会儿,他随口问道:“你在欧洲待了多少年。” “我十二岁去的,一共待了十三年。”许超麟的声音很柔和,“刚去时,白人同学看不起我这个黄种人,百般欺负。我爹从小就教我打人的各种招式方法,我把他们挨个狠揍了一通,就天下太平了。” “打得好。”卢昊苍忍俊不禁,“我刚去东洋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们看不起咱们大清人,辱骂殴打体罚,恨不得把大清人都整死才好,后来被我带着人狠揍过几顿,这才收敛一些。” 第62章 西南王(2) 两人的话题渐渐转到东洋和西洋军校的区别。 卢昊苍对德国的军队很感兴趣,问了许多问题。许超麟对答如流,显然是认真学习并在军队实习过,并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都说着北方官话,带点京腔,让卢昊苍感觉很舒服。他的儿女们在这里出生、长大,听得最多的是四川方言,虽然家里的二老和卢昊苍坚持说官话,却也没把他们熏陶出来,现在说的都是四川话,让他总觉得别扭,因此不怎么跟儿女说话,让子女们都觉得他非常威严,对他很畏惧。此时与许超麟聊得很投机,倒让他体会了几分做父亲的滋味。 说了很多有关军队建制与管理、指挥、后勤保障的事情,卢昊苍才话题一转,“你在英国还上过医学院,学什么的?” “外科。”许超麟微笑,“打完仗,回来换上白大卦,就可以上手术台救治伤员。” “好。”卢昊苍击节称赞,“你很好,的确是个人才,不,称得上是天才。” “不敢当。”许超麟谦逊地摇了摇头。 有官吏推开门,示意后面还有好些人等着见面,许超麟便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将我养大、供我读书的父亲,名叫许宝山。三天前,他被总督衙门派去的兵丁抓捕。同时被抓的,还有我家所有已经成年的兄弟,其中有与我同母的弟弟许超星。” 卢昊苍微微皱眉,看着他的眼睛里出现几分怀疑。 许超麟一脸磊落地看着他,“我刚回来便听说了这件事,不说别的,只要听到我父亲的罪名是劫夺军需,便知道是假的。我父亲闯荡江湖半生,从来不惹官家,也不干抢劫之事,连普通行商都不曾劫过,如何敢去抢劫官军之物?若是另有别情,想让我许家背黑锅,让我父我弟死于非命,我是绝对不会就此放过的。” 卢昊苍沉思着问:“若我定要严办他们,你又能怎样呢?” 许超麟看着他,“我在德国读书时认识了一位好友,是莫逆之交。他与我一道回国,并且不愿回京,跟着我来了四川。他的名字叫牧博明。” 卢昊苍一怔,随即轻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好好好,很好。”他的元配嫡妻便是牧氏,牧博明是牧氏的嫡亲幼弟,也就是他的正经小舅子。他对牧氏亏欠良多,一直很愧疚,若是牧博明开口,他是必要给面子的。 许超麟耸了耸肩,“事情就是这么巧。我与他交好之时,只以为自己是川西袍哥大爷的儿子,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大概就是机缘气运吧。我的运气不错,我父亲兄弟的运气应该也不错。”说着,他微笑起来,如皎月当空,又似冬日暖阳,令人望之可亲。 卢昊苍对这个很有可能是自己儿子的年轻人非常欣赏,笑着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这件案子我会彻查,也会保护你爹和你兄弟们的安全,不会让他们在狱中受苦。” 许超麟向他立正,微一鞠躬,“多谢卢大人。”然后他请求道,“我想去狱中探望他们,可以吗?我爹花了那么多钱把我培养出来,我现在回来了,想要让他看看,我没有辜负他花的那些钱,现在已经出息了。” 卢昊苍想了一下,微微点头,“好,我派人带你过去。” 一切都很顺利。 许超麟在总督衙门一位小吏的陪同下去往大牢,途中掏出十块现大洋,请这位小吏派人去办了好酒好菜,特别指明要有枸杞酒、青果酒和麻辣牛肉干、凉拌兔丁、夫妻肺片、盐水鸭、椒麻鸡块、卤豆干、香肠、腊肉,另外再配一大锅雪豆蹄花汤。这些都是他那年过半百的袍哥爹和两位年届而立的嫡出兄长爱吃的,至于两个弟弟,大都不会挑嘴。在牢里关了三天,有这些好吃的好喝的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些吃食都是平常之物,并没有山珍海味,顶多两块现大洋足矣,那小吏落到手上不少银元,怎么高兴,将他服侍得舒舒服服,再派人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大狱里,许宝山的袍哥兄弟来托过关系使过钱,他和几个儿子本也是亡命之徒,因此没有谁欺侮他们,反而将他们照顾得挺好。父子几个关在同一间囚室,伙食虽不讲究,却也没有馊臭的饭菜,平时还有热水喝。几个人被关这里,与外界联络不畅,只知总督大人似乎铁了心要收拾他们,官员们都不太敢去明着说情,只能在下面想办法疏通关系,目前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谁都说不清楚。 几人穿着囚衣,歪在床铺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许宝山的脾气急躁,时不时对着两个嫡出儿子便是一顿大骂。这次飞来横祸,都是他们两个刚愎自用,不听旁人劝告,因此惹出来的。许超杰和许超群都是原配嫡出,根本看不上后面的那些庶出兄弟,便是继母所生的嫡女也都瞧不上,做事一意孤行,胆大包天,这回终于捅破了天,进了大狱后自知理亏,便没跟父亲顶嘴。 许超凡和许超宁都是庶子,并不好勇斗狠,这次的祸事根本与他们无关,只因他们姓许,又成年了,这才被一起抓来,完全是无妄之灾。两人也不敢埋怨,这几天只服侍着父兄吃饭喝水,空闲时便歪在地铺上休息,一直很少说话。 这天中午,他们没等到狱卒送饭,却等来了一位光彩照人的贵客。 许超麟站在监房外,隔着木栅栏叫道:“爸爸,大哥,二哥,四弟,五弟,我来看你们了。” 许宝山眼睛一亮,“麟娃儿,你回来啦。” 许超宁激动地扑过去,“三哥。” 许超凡也高兴地冲上来叫“三哥”,就连以前总是欺负他的许超杰、许超群都兴奋地叫了声“三弟”。 许超麟微笑着说:“我昨天晚上回来的,刚才已经见过总督大人。他答应我会彻查此事,绝对不会让你们背黑锅。” 许宝山老怀大慰,“好好,麟娃儿长大了,懂事了,做得好。” 说话间,狱卒们拎着买来的酒菜,打开监房,进去一一摆开。 许超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块银元,然后进入囚室,坐到床铺上,拿起酒瓶,给许宝山斟了一杯,“爸,这儿又湿又冷,你多喝点,暖一暖。” 许超宁接过他手中的酒瓶,给哥哥们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笑着说:“哥,你也喝。”他才刚满二十岁,脸上还有稚气未脱,笑起来特别纯良。 许超麟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跟父亲和兄弟们都碰了碰,“这也算是我的接风酒吧,来,一起干了。” 许家父子几个连声叫好,都一饮而尽。 接下来,气氛越发热烈,几个人推杯换盏,喝酒吃肉。许超麟只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们说话,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理了理。 许超杰和许超群被几个新提拔上来急于立功的蠢货手下撺掇,低价买了一批好货,实则是卢昊苍夫人的娘家弟弟贪污了军需物资,拿出来倒卖。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这次的数目特别巨大,卢昊苍似有所察觉,正要清查,他夫人先下手为强,让她弟弟把许家父子抓来顶缸,大概是想着上下串联,将许家父子定下罪名后杀了,然后把以前的亏空全都推到他们头上,她的娘家人便安全了。 卢昊苍的继室夫人黄氏出身不算低,其祖父原是云南巡抚,后调任广西巡抚,官声极佳,五年前因年纪老迈而辞官返乡,翌年病逝。 黄氏的母亲精明强干,女儿在她的强势下反而懦弱柔婉,就像一朵软玉娇花,管家理事的能力略有欠缺,又在耳濡目染下养成好强的性子,不能容人。嫁给卢昊苍后,她不顾身娇体弱,奋尽全力,连续生下两个孩子,可惜都是女儿,而且因连着生产伤了底气,再也不能生育。此时黄家已经渐渐没落,她的亲弟和堂兄弟从广东香山老家跑来蓉城,依附于她。从此以后,她就一心弄钱,既贴补娘家,也给两个女儿多些嫁妆。 卢昊苍不大喜欢黄氏,比较宠爱二姨太和四姨太。她们一个是上海的新派女学生,一个是帝都的名伶花旦,他仅有的两个庶出儿子便是这两位姨太太生的。另外,他还有家生子美婢大姨太和富商之女三姨太,虽不大得宠,也分别生了一个女儿。 “听说卢大人最近又纳了一房姨太太,年纪还不满十七岁,长得就像画里走出来的。另外还有人送了两个花魁娘子到总督府,听说都是清倌,挂牌第一天就被人赎身,送进总督府去享福了。”许超杰啧啧称奇,“督军大人艳福不浅。” 许超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大哥慎言,须知祸从口出。” 许超杰正要瞪眼大骂,许宝山一脚踢过去,“舌头咋那么长?给老子闭嘴!”许超杰顿时不敢吭声,只得闷头喝酒。 弄清了情况,陪父亲和兄弟们喝完酒,许超麟便起身告辞。他把身上带着的银元都摸出来给了许宝山,“爸,你拿着打点,吃好喝好,过得舒服些。用不了几天,你们肯定就能出来,不用担心。” “好。”许宝山不会跟儿子客气,含笑接过用红纸封好的银元,顺手塞到床褥下面。 有留洋归来的许超麟在外奔走打点,许家父子几个都安下心来,不再急躁焦虑。 第63章 西南王(3) 卢昊苍并没有敷衍许超麟,很快便将该查的想查的都查清楚了。十天以后,许氏父子无罪释放,许家大宅解封,发还家产。 许氏父子还没到家,卢昊苍就派了一辆豪华马车来接许超麟和牧博明,将他们带到总督府。 总督府也在督院街,与总督衙门权一墙之隔。它占地很广,亭台楼阁,花园池塘,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后院精致优美,前院端肃堂皇,非常气派。 马车在大门前停下,穿着紫貂皮大氅的许超麟和穿着狐裘大衣的牧博明下了车,一起走进府门。 已近新年元旦,天上飘着雪花,水面结着薄冰,凋敝的树木草地上都堆着雪,盛开的梅花上凝着一些冰晶,有种特别的美。 两人跟着总管穿过前庭,走到中庭,进入正院德馨堂。 今年初,卢昊苍率先在银元局和总督衙门安装了发电机,总督府都用上了电灯。此时天色阴霾,屋里晦暗不明,便开了灯。橙色的灯光既温暖又明亮,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得不错。卢老太爷、卢老夫人、卢昊苍和卢夫人都坐在这里,表情各自不同,都在等待两位特殊的客人。 进入正房,许超麟和牧博明在屏风外脱下大衣和皮帽,交给总管,然后才走进正厅,微笑着拱手一揖。 牧博明的态度略显亲近,“小侄给老大人、老夫人请安。小弟见过姐夫。姐夫、夫人安好。” 许超麟神情肃然,略带疏离,“在下见过老大人、老夫人、卢大人、夫人。” 卢老大人和蔼可亲地点头,“别那么多礼,快坐。” 两人谢过,坐到客位。丫鬟上了茶,躬身退下。 卢老大人微笑着说:“这是极品蒙顶甘露,用梅花上的雪水泡的,你们尝尝。” 两人端起茶盏,微呷一口。牧博明赞道:“杨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果然名不虚传。” 许超麟也跟着捧场,“蜀山茶称圣,蒙山味独珍。灵茗仙茶,的确不凡。” 老爷子很高兴,“既喜欢,回头让人给你们送些过去。” 卢老夫人一直盯着许超麟看,目光中交织着喜爱与可惜。她一看到这个年轻人便认定他是自己的孙儿,因为他的相貌风度气质与卢昊苍年轻时一模一样,再想到他的母亲居然是个低贱的戏子,不免有些排斥,可家中子嗣不丰,两个孙儿才几岁大,也都是庶出,与这个长成的孙子相比远远不如。想到儿媳妇再不能生了,这辈子想要嫡孙是不可能了,她也就无法再挑剔,看这个大孙子生得龙章凤姿,犹如芝兰玉树,便觉得是挑着他们卢家的优秀之处长成这样的,与他那个生母并无关系,也就欢喜起来。 “孩子,过来让我看看。”卢老夫人慈祥地笑着,对许超麟招了招手。 许超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温文尔雅地叫道:“老夫人。” 他穿着柳绿色织锦长衫,里面絮了一层薄薄的羊绒,既暖和又轻便,看上去更是玉树临风。卢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问:“穿这么少,冷不冷?” 许超麟笑道:“不冷。我在德国的时候,冬天比这里冷多了,我也只穿这么些。” 卢昊苍愉快地说:“军人日日操练,身体好,火气旺,冷不到哪儿去。”他也穿得不多,虽已人到中年,却也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强健的体魄。 屋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许超麟的掌心热热的,卢老夫人握了片刻,确认他不冷,便点了点头,“那就好。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如今天寒地冻的,可千万别着凉了。” “是。”许超麟很听话,“我在外面都穿着裘衣,到屋里才脱,很注意保暖。” “好,好。”卢老夫人满意了,对老爷子说,“是个好孩子。他都长这么大了,就别再拖着了。过年祭祖,便把他写进族谱吧,让这孩子认祖归宗,老大也就后继有人了。” 卢夫人黄氏有些不悦,勉强笑着劝道:“老爷以前半点消息都没得到过,突然冒出这么大个儿子,是不是再查查清楚?咱们这样的人家,香烟后代之事必得慎重,血脉不可混淆。” 卢老夫人对这个大儿媳妇一直淡淡的,觉得她虽是大家闺秀,却半点也比不上前头的牧氏,很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又生不出儿子,娘家人还总在外面惹麻烦,因此对她很是不喜,这时脸色一沉,语气便不大好,“老大已经带着孩子在法国医院验过血,证明他们是亲父子。当年给这孩子接生的稳婆,看着他生下来的婆子丫头也都找到了,日期都对得上。便是你不信这些人证物证,也看看这孩子的相貌品格儿,哪哪都跟老大生得一模一样。我那些孙儿孙女,没一个有他这么像的,就是你生的那两个姑娘,也只与老大有两分相似。这样都硬说他们不是父子,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卢老爷子也赞成老妻的话,“这孩子确实长得与老大一模一样,不过比老大争气。老大小时候顽劣不堪,哪像这孩子,才十二岁就一个人去外国读书,还能让洋人服气,了不起。”他已听大儿子说过这个孙儿在国外的事迹,心里也非常赞赏。 许超麟落落大方地说:“老爷子过奖了。” 卢老夫人拍拍他的手,“叫爷爷奶奶。” 许超麟看了看老爷子,又转头看看卢昊苍,见他们都微微含笑,并不反对,便爽快地叫道:“爷爷,奶奶。”然后犹豫片刻,又叫了一声“父亲”,却没理会黄氏。 “好,好。”老爷子畅快地笑道,“既是认祖归宗,这名字便须改过来。‘麟’字甚好,确是我家麒麟儿,便不必改了,前面依着排行便是,就叫卢兆麟吧。” “父亲说得是,便这么叫。”卢昊苍也很高兴,“麟儿可有字?” “有。”卢超麟看向坐在一旁儒雅微笑的牧博明,“是博明兄给我起的,字仁瑞。” 牧博明微微欠身,“当时在德国,得知兆麟已经及冠,却无表字,小侄便想着赠他一字。麟者,咏于《诗》,书于《春秋》,为昭昭也,麟之为圣人出耳。《春秋公羊传》曰:‘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小侄便为兆麟取字仁瑞。实没想到他原是卢家子弟,却是小侄僭越了。” 卢老爷子思忖了一会儿,捻须笑道:“好字,便用这个吧。” 卢昊苍也觉得很好,“贤弟家学渊源,为犬子费心了。” 牧博明欠了欠身,“麟弟与我乃莫逆之交,此为应有之谊,姐夫就不必与小弟客气了。” 卢昊苍非常满意,大儿子还没归宗,便与牧家天才嫡幼子有了这么好的交情,实在是意外之喜。 第64章 认祖归宗(1) 虽然还没上族谱,许超麟在卢家二老的要求下,与牧博明一起搬进了总督府,更名为卢兆麟,阖府上下皆称呼他为“大少爷”。 牧博明被称为“三舅老爷”,比卢兆麟大了一辈,让两人都有点啼笑皆非。牧博明表示各论各的,与卢兆麟依然平辈相交。卢家二老与卢昊苍并不反对,都乐见其成。 四川总督卢大人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大公子,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西南,接着传到京城。据说这位大公子酷肖卢大人,而且天姿卓绝,文武双全,曾经留洋多年,学过医,上过军校,曾经打遍洋人无敌手,优秀得无以复加。 传说越来越走样,都是溢美之词。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才总督大公子,各方反应都很大,不过大部分都在卢昊苍的掌控之内。 许家首先被按住,没谁敢在外乱说话。至于许家的姨太太本是总督大人的小妾,这倒没人会说三道四,只会觉得许老大有福气,能买到卢大人出的妾。外头都夸赞许老大好人有好报,明知道买来的小妾已经在肚子里头揣着一个,却仍然大度地让孩子生下来,还费了那么多银钱养大,甚至供他去外国读书。如今可就享福了,前几日才被抓起来,说要斩首,没几天就无罪释放了。现在卢大公子仍然认许老大为义父,叫他“爸爸”。虽没明说,许老大显然是打算全家投效卢大人,将自己的人手培养成卢大公子的班底,以后助他接卢大人的班。当然,许家的老少爷们儿确实是这么想的,卢兆麟也欣然接受了。 他的确需要有自己的势力,袍哥人多势众,又讲究“义气为先”,只要用得好,那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不过,光有袍哥还不行,他还需要军队的势力,这样以后才能掌握兵权。 卢昊苍是真把他当继承人的。这是他少年时真心相爱的女子为他所生的孩子,又天资不凡,比他的所有子女都强上百倍,自然将来是要继承他的事业,引领家族走得更高更远。因此,对于卢兆麟的要求,他很快就同意了。 卢兆麟和牧博明仔细研究了川军的构成和目前的形势,决定暂时不忙介入,而是独领一军,综合英军和德军的优点,自行训练这支队伍。当然,英军德军什么的都是对外的说辞,实际上卢兆麟打算按他前世在军队中接受的那些训练,再结合现在的国情与民情,当然也要借鉴西方军队的长处,逐步打造出自己的铁军。 卢昊苍听了他的设想后很高兴,也很期待,于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还派了得力的心腹鼎力相助。 从腊月开始,直到正月十五,总督府的来客川流不息,大都是前来送礼拜见的文官武将。卢昊苍见客时都带着卢兆麟,将他推到前台,并且表明了自己看望大儿子的意思。那些官员都心领神会,对卢大公子都满口赞誉,积极表示支持。 这段时间,卢老爷子也给帝都的牧老爷子去信,提出将卢兆麟记在牧氏名下。牧博明也去信劝说,对卢兆麟大加赞扬。牧家考虑到牧氏膝下没有子嗣,将来无人祭祀,九泉之下也是荒凉,于是便同意了卢老爷子的提议。 卢家开祠堂祭祖,将卢兆麟写进族谱。在礼法上,他便是卢昊苍元配所出的嫡长子,根正苗红。名门望族的牧氏成为他的外家,对他未来的发展也非常有利。 除了黄氏愤恨欲狂,两个生下儿子的姨太太心中恼怒,其他人都没意见。 年前的一个多月里,总督府收到的礼堆山填海,颇有些贵重之物。卢昊苍心疼儿子,想着过去二十五年都没养过他,更没让他享到富贵公子的福,因此很想重重补偿他。凡有礼物到,他都先让管家送到卢兆麟面前,让他先挑喜欢的,然后再分出来,或收进自己的私库,或送到黄氏那里,由她分送各房以及入公中库房。 卢兆麟并不矫情,将礼物中的玉器和未经雕琢的各种宝石都挑出来收着,另有名贵药材也收了一些,对于绫罗绸缎、各种皮子以及古董字画、文房四宝之类的都不怎么感兴趣。几次之后,便有机灵的人单独送一份礼给大少爷,皆是玉石、玉器。卢兆麟全都笑纳了,让送礼之人心花怒放。卢家二老和卢昊苍得知他特别喜欢各种玉器宝石,便从自己的私房中拿出不少珍器送给他。卢兆麟收获颇丰,分了一半给牧博明,都感到心满意足。 黄氏恨得咬牙。卢兆麟把大块的宝石全都挑走了,只剩些小粒的送过来。够得上送给西南王的礼物,再小也有限,镶到首饰头上绝不寒酸,只是黄氏习惯了以往十余年的奢华,哪里看得上这些?她和两个亲生女儿年年都要新打首饰,今年却不能像往年那般想怎么使费都可以,必得精打细算才行。 卢昊苍知道后并没有另外给她补上,只对她说:“今年我要修铁路,还要办银行,开公司,建工厂,经济吃紧,家里得紧一紧了。你们年年买首饰,不做新的也够用了,不然把旧年的首饰送到银楼去重新做过,也就是新的了。你是当家人,手头别那么松,也要正经会经营才好。”言谈间敲打了她一番,好好经营总督府的产业,收入便很可观了,别惦记着倒卖军需,走私贪渎,再这么做,他就不客气了。 黄氏悚然而惊,不敢再抱怨,心里却更加痛恨卢兆麟,同时也下定决心,不忙拈酸吃醋,好好调理几个通房丫头的身子,等她们生下男孩,便留子去母,将儿子写到自己名下,从小养大,将来好与卢兆麟争家产,然后孝顺自己,给自己养老。 除夕夜,卢家所有人都在德馨堂汇聚,一起吃团年饭。 卢昊苍是家里的嫡长子,底下还有弟弟妹妹。两个姑奶奶都已出嫁,全部在外省,等闲见不着面。二老爷和三老爷是嫡出,前几年相继去世,留下妻子儿女,却各有际遇。 二老爷比卢昊苍小两岁,妻妾通房嫡庶子女皆有。他自小喜武厌文,喜欢浩瀚无际的水,喜欢摆弄船,于是执意加入北洋水师。慈禧太后挪用海军经费,导致北洋水师在甲午海战中惨败,当时二老爷是经远舰管带,在战斗中被日舰炮火击沉,壮烈牺牲。二太太非常坚强,遣散了没有生育的小妾通房,带着儿女和三个育有子嗣的姨娘收拾好东西,雇请镖局护送,从山东到四川,跋涉千里,投奔身为总督的大伯。卢昊苍对这位二弟妹非常敬重,对二房子女也很照顾。 三太太与三老爷非常恩爱,三老爷从没纳过妾收过房,子女皆是嫡出。五年前,三老爷在京城任火器营翼长,八国联军攻进京城时,他率军奋力抵抗,打死打伤各国侵略者上百人,后壮烈殉国。逃到西京的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回銮后,赐三老爷谥号“忠武”,并赏给他的嫡长子二等轻车都尉的爵位,灵牌得入昭忠祠。但是这些荣誉都弥补不了三太太的丧夫之痛,她很快消瘦下去,不到半年便郁郁而终,留下幼小的子女被卢昊苍派人接到蓉城,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女般抚养教导。 因为两个嫡亲弟弟都死在洋人的枪炮之下,所以卢昊苍对洋人非常痛恨,哪国的都一样,在他眼里都不是好东西。他并不反对学习西方的先进知识,却也不过是师夷长技以制夷,最终还是要收拾洋人,为两个弟弟和同样死于洋人之手的同窗同年同乡以及知交好友报仇。 除了两个去世的嫡出兄弟外,他还有两个庶出弟弟,比他小很多。 四老爷卢昊洋二十九岁,现在英国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院学习,尚未回国。他有一子一女,都不满十岁,一妻两妾带着孩子留在国内,依附兄长生活。 五老爷卢昊逸二十六岁,生得非常秀美,其生母曾是江南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出的儿子也是工于诗词,风流倜傥,因性子散漫,不愿被拘束,所以并没有出去做事。他很是怜香惜玉,妻子乃小家碧玉,受不住他的纨绔性子,抑郁成疾,半年前病故。现在他虽说守着妻孝,不能娶填房,实则姨娘通房不少,且都能吟几句诗,画两笔画,让他颇不寂寞。因女人太多,内闱混乱,争风吃醋之余,他的子嗣都被祸害了,现在只有一个嫡女,刚满两岁。 卢昊苍除正室夫人外,还有六个姨太太、十几个通房丫鬟。除了卢兆麟外,他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长女十五岁,次女十三岁,都是嫡出,其他均是庶出,最小的女儿才三岁。两个儿子分别是十一岁和七岁,已经开蒙读书,进境比较慢,资质都很一般。 这些孩子都是跟着自己的生母居住,从小娇养着长大,婆子丫鬟一堆侍候着,长得倒是粉雕玉琢,性子却不怎么好,娇骄二气很重,若是不能及时扳正,将来难成大器。当然,卢家显贵,在西南经营数十年,家底厚实,养这些儿孙一辈子是毫无问题的。 第65章 认祖归宗(2) 作为长兄,卢兆麟对这些弟妹们都表示了关心,只是岁数和阅历相差太大,不可能玩到一处。他对小孩子向来宽容,也不存在担心有人争家产的问题,因此对这些弟弟妹妹大多是关心和鼓励。虽然这些小孩被他们的生母和身边服侍的婢仆灌输了不好的思想,待他这个大哥并不尊敬,他也完全不介意。 卢兆麟从国外带回的礼物都是给许家人的,这时回了卢家,自然也要有礼物。牧博明便乘飞车去了一趟上海,在外国洋行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儿,当天就回来了。卢兆麟把这些东西分了分,派人给府里各房各院送去,伪称是自己从欧洲带回的礼物,也让大家稀罕了一回。 大年三十,卢府的所有主子和牧博明都上了桌,姨太太们在旁边另坐一桌。酒菜陆续送过来,都热气腾腾,麻辣鲜香,让人食指大动。 卢兆麟事先吩咐管家准备好火锅,等桌上的菜凉了后就端上来,用北方的铜锅涮了肉和菜,当中加了炭,始终是热的,在大雪纷飞的冬天感觉特别舒服。 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已年过七十,以前看着桌边一圈天真懵懂的小萝卜头,心里都很焦虑,就怕卢家后继无人,以后会走向没落。今年有卢兆麟闪亮登场,与卢昊苍坐在一起,气场强大,神采飞扬,让两个老人都感觉很踏实很欣慰,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欢愉。 其实卢氏属于汉军旗,不过现在的卢家人从来不提此事,更不承认自己是满人。他们从来都只与汉人通婚,身体中并没有满人血统。 明末,卢氏先祖实在活不下去了,只好冒死闯关东,后来跟随清军入关,搏了个一等子爵的爵位,传承五代后除爵。 卢家代代都出武将,传到卢老爷子的父亲那里却弃武习文,科举入仕,做了文官。卢老爷子也是自幼苦读,十几年寒窗,后来金榜题名,才入了仕途,从一介翰林逐步做到封疆大吏,成为西南总督,掌了三省兵权。传到卢昊苍这里,却又神奇地回归祖上家风,弃文习武。 他特别叛逆,不肯读书,对父母做主娶回的媳妇非常不喜,反而在外面与戏子情投意合,可谓纨绔子弟的典范。被家里抓回来后,他赌气跑到东洋读了军校,也算是正式从了武。回国不久,他接了父亲的班,担任四川总督,节制西南三省,做得有声有色,竟是文武双全,又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示范。 卢兆麟更奇特。许家大都是文盲,大字不识几个,他却一枝独秀,留学西洋,先文后武,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他们父子在,卢家便是铁打的江山。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喝了酒,吃了菜,回忆了过去,展望了未来,卢老夫人突然想起,“兆麟都这么大了,早就应该成亲了,这事得抓紧。老大也好好琢磨琢磨,给他娶个好媳妇。” 卢昊苍深以为然,“嗯,一翻过年,麟儿就二十六岁了,是该成亲,多多开枝散叶。” 卢兆麟和牧博明对了个眼神,并没有出言反对。他一个大小伙子,又没毛病,怎么能拒绝成亲呢?反正他们有办法应对,顺其自然就好。牧博明还比他大两岁,回京后肯定也会被逼婚,同样拒绝不了。 卢兆麟笑道:“我一直在国外,又不想娶个外国女人,这才耽搁了。婚姻大事,自然是长辈做主,我没意见,只别拖我后腿就行。” “好孩子。”卢老夫人很高兴,“给你娶媳妇,肯定要成为你的助力,怎么能拖后腿?我就第一个不答应。” “谢谢奶奶。”卢兆麟连忙从涮锅里捞了一个香菇,殷勤地放到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让奶奶劳累了。” 老夫人乐得呵呵直笑。老爷子和卢昊苍也都愉快地笑了。老夫人乐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娶媳妇一时也急不来,身边没人侍候可不行,要不我给你挑两个人,先放你身边侍候着。” 卢兆麟连忙摇头,“我不好女色,娶个妻便行了,妾室通房一概不要。现在有太多事要做,我实在没时间。” 卢昊苍也赞成他的想法,“对,母亲不用管他。过完年他就要去练兵所,吃住都在军营,哪有功夫纳妾收通房?再说,他要娶的定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若是不小心有了庶子,亲事只怕不好办。” 男人不耽于女色是优点,卢兆麟只是不要小妾通房,又不是不肯娶妻。老爷子觉得这样很好,对大孙子更加喜欢,老夫人也只得罢了。 吃完酒,吃完饭,放完鞭炮,守完岁,大家便各自回去休息。 牧博明就住在卢兆麟的院子里,说是住厢房,其实夜夜都会去卢兆麟的卧房。紫檀木雕花大床很名贵,厚棉被很暖和,两人都觉得这样住着挺好。卢兆麟不要下人守夜,他们的这种生活形态一直不为人知,倒也自在。 在这个年代,一年到头最被人盼望的便是过年,可以吃美食,可以穿新衣,可以拿到红包,可以结算到银钱,便是再穷苦的人家,也会想法子弄点油荤,给女儿扯上一根红头绳,给儿子带块甜糕。每到过年,人人兴奋,总督府也是如此,外面虽然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屋中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卢兆麟和牧博明却没什么感觉,一天下来,只觉得累。两人洗漱后挥退下人,关了灯便上床睡下。 屋中拢了炭盆,不像外面那么冷,却也不暖和。他们穿越后便逐渐将调整身体,现在体魄已经达到3a级,区区湿寒气候对他们全无影响。只是,盖上棉被,听着外面的风声和鞭炮声,让两人的心理感觉很好。 牧博明靠近卢兆麟,给他掖好被角,然后顺手抱住他,动作自然之极。靠近他的脸,牧博明笑眯眯地说:“这些日子你忙着,我倒是读了一些史书,在《明史》中看出一些东西。” 卢兆麟果然有些好奇:“什么?” “这个亚空间是在明朝的时候脱离本源世界的。”牧博明将他抱得很紧,心情十分舒畅,声音也温柔了许多,“那应该是一位现代女性,穿越成明宪宗万化帝的生母周太后。据《明史》记载,她大病一场,几乎丧命,苏醒后便找来一位有名的道士卜算,指出万贞儿与她福八字相克,不宜同在后宫。她很果断,即刻下懿旨,命万贞儿迁出皇宫,去道观做道姑,为她祈福。此乃孝道,皇帝也不能忤逆生母,因而无法阻止。万贞儿出家一年后便无声无息地病故,那时候宫中进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嫔妃,皇帝年少,很容易沉溺温柔乡,对万贞儿的迷恋渐渐淡去。她是干净利落地除掉了这个祸害,历史却就这么改变了。在这里,明朝中期的发展与本源世界有很大差别,这位周太后对三代皇帝的影响都很大,明朝因此经历了万化之治、弘治中兴、正德盛世,国祚也比本源世界延长了一百余年。不过,一介女流的见识再是英明,终究抵挡不了饱读诗书崇尚礼仪规矩的老顽固们。明朝后期渐渐走回老路,腐败、衰颓、积弱,太监得势,外戚专权,厂卫酷戾,国家崩溃,最后李自成攻进北京,清军冲进山海关。之后的历史进程整体上与本源世界仍有许多差别,譬如东三省总督一职,去年日俄战争结束后清廷就设立了,而不是等到明年四月,还有这位四川总督卢昊苍,本源历史中可是没他这个人,卢老爷子担任过西南三省总督,这个官职在本源历史上也没见过。但是,这个亚空间在大方向上又与本源历史很相近,所以我们过来后就没看出来。我觉得,这个亚空间应该与本源世界很近,但要扳回来却有一定难度。” “原来是这样。”卢兆麟轻叹,“我明白了。” “别想太多,以后有的是时间琢磨,赶紧睡吧。”牧博明拍拍他,“新年快乐。” “嗯。”卢兆麟笑起来,“新年快乐。” 第二天,大家都可以松懈一下,不必黎明即起。不过,卢昊苍和卢兆麟却不敢睡懒觉,只比平时略迟了一些。 正月初一,前来拜年的人川流不息,男客都在前院,由卢昊苍父子接待。女眷去了后宅,与卢大夫人交际。今年与往年还有些不同,各家还带来了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未嫁姑娘,不但拜见了卢大夫人,还专程去给卢老夫人磕了头,其中之意,心照不宣。 卢大夫人黄氏也盘算着想把娘家侄女嫁给卢兆麟,即便做不了正室夫人,当姨太太也无妨。后宅是她当家,到时候拿捏着儿媳妇,给侄女撑腰,便不是正室,也受不了委屈,若是能生下儿子,以后这偌大家业也有黄家的份。 卢老夫人却自有主张,与卢老爷子商量后,已决定开春后就派人上京,为卢兆麟求娶牧府大爷牧博韬的嫡长女。 第66章 认祖归宗(3) 牧博韬是牧博明的嫡亲大哥,与卢昊苍同岁,曾经中过状元,却并不迂腐,非常接受西方学识,并屡次上书光绪皇帝,支持变法维新。后来变法失败,牧博韬及时逃出京城。牧府几乎全家下狱,幸而被几大望族世家和英美法德日等国公使力保,又有卢昊苍在西南手握重兵,隐隐威胁,这才逼使慈禧罢手。牧博韬回到京城,自是丢官罢职,如今赋闲在家,却如龙潜于渊,必有腾飞之日。若是能与他成为亲家,对卢昊苍和卢兆麟都有极大好处。卢昊苍掌控西南,牧府对他非常看重,再加卢兆麟本身很优秀,又与牧博明是好友,如此亲上加亲,牧博韬必定不会拒绝。 这般忙忙碌碌,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去,卢兆麟便离开卢府,正式入伍。 他自领一队人马,自主训练,不受上官节制。刚一进入军队,他的官衔便为正参领,相当于西方军队的上校。牧博明作为他的助手,官衔为副参领,相当于中校。卢昊苍又拨过来两个协参领,都是他的心腹爱将,从底层积功升职上来,可谓身经百战,剿过匪寇,镇压过蛮夷,打过乱民,性情直爽,对卢昊苍忠心耿耿,过来后便表示全力辅佐大少爷,定不辜负卢大人的信任。 正军校、副军校、协军校和军士是基层军官,卢昊苍就不管了。卢兆麟表示自己有一套练兵之法,基层军官就由他甄选提拔。 现在卢家诸子皆年幼,只有卢兆麟长成了,因而卢府内部其他人尚未有实力将手伸向军队,因此不存在卢家势力内斗的情况。军中虽有派系,也只是卢昊苍一系与兵部派遣军官一系的斗争。强龙不压地头蛇,卢昊苍的势力仍然占主导地位。兵部派来的军队教习接受过德国教习的训练与指导,所以视四川兵勇为土包子,态度倨傲,又拉拢了一些低级军官和士兵,对本地军官有很大矛盾,只是需要他们训练新军,卢昊苍不得不忍让。如今有德国|军官学校毕业的亲生儿子,他再也不想忍那几个蠢货了。卢兆麟也不想有人掣肘,所以打算尽快拿捏住对方,或为己用,或者赶回京城。 新军的练兵之处不是城内,而是城北郊的凤凰山。那里离蓉城市区大约有六公里,有山有水有平地,训练时可以充分利用地形地貌,锻炼军队的全地形作战能力。 卢兆麟和牧博明搬到这里,一起住在军官宿舍,条件仅比军营的大通铺强些,胜在私密性好,晚上进空间后不会被人发现。 新军的军服是仿德式,只是颜色不同,为灰蓝色,肩章、领章、帽徽俱全。卢兆麟穿好制服,腰系皮带,足蹬马靴,很是英武。牧博明也穿上军装,同样英姿飒爽,顾盼神飞。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向校场。 半个多月后,一封厚厚的私人信函从京城送到四川总督府,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不久,朝廷邸报也接踵而至,上面全是风起雨涌。 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开放宵禁,与民同乐。花灯满街,舞龙舞狮者众,行人熙熙攘攘,喧哗热闹。入夜,长安街上几次起火,让九门提督疲于应付。 一位名叫杜心武的江湖人乔装改扮,趁乱潜入紫禁城,刺杀了在天安门城楼上观灯的慈禧太后。 与此同时,一队义军奔向瀛台,解救出被慈禧囚禁六年的光绪皇帝。 历史又一次发生了剧变。 光绪皇帝复位后,手上无人可用,以前追随他的人或死或逃或囚禁,只有牧博明赋闲在家。他派人传旨给牧府,牧博明立刻率御前侍卫,抓捕荣禄和袁世凯。得到北洋三军的兵符官印后,他立刻接管了新军、甘军和武毅军,然后迅速调兵进京,全城戒严,逮捕逆党罪臣,保卫皇帝。 光绪皇帝对慈禧太后恨之入骨,不许大臣和外命妇进宫祭拜,只停灵三日便草草下葬,随葬品只有日常穿用的衣裳和简陋器物,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慈禧的棺椁也没有葬入已经修好的菩陀裕定东陵,而是埋进了裕陵妃园寝。 其实,葬下去的只是一口空棺,慈禧本人已经被他派人用一卷草席裹了送到化人场,声称是个病死的老宫女,与那些贱民阉奴一起,烧成了灰烬。 虽然尚未下明旨,光绪已暗自决定要打破陵制,将那座耗费数百万两白银、修得美轮美奂的菩陀裕定东陵拆除,用那些材料修建自己的崇陵。国家贫困,再也耗不起巨资修建皇陵,用这些材料来修,费用能节省大半。不过是耗费些人工和少许新材料,他还是修得起的,而且一想起来就觉得痛快。虽然有人觉得晦气,特别是通晓风水之学的大臣都上折子劝阻,光绪却根本不加理会。他半生坎坷,受尽磨难,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早就半点也不信了。 上面不再有人恶意压制,他现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些端着长辈架子的宗亲和言并称孔孟的腐儒都让他非常反感。只要不损坏祖宗江山,些许小事,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人给予意见,自然是乾纲独断。 他做了皇帝这么多年,一直形如傀儡,受到各种欺压,现在才真正感受到皇权在手威势,也才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光绪皇帝给慈禧拟定的谥号为“厉”。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很符合慈禧生前的所作所为。虽然有王公大臣极力反对,这个谥号也没有改变。 慈禧身边的嬷嬷太监宫女平时为虎作伥,连他都要对他们卑躬屈膝,刻意讨好,往日里冷茶冷水都敢往他这个皇帝身上泼,如今自然都没有好下场。光绪下令,将这些狗奴才或凌迟或腰斩或杖毙,亲族满门抄斩。 接着,他颁下御旨,指责慈禧不遵祖宗家法,不孝,不慈,逼死亲子,囚禁嗣子,丧心病狂,不配为母,因此尊已逝生父醇贤亲王亦譞为皇考,已故生母叶赫那拉氏(慈禧亲妹)为皇太后。这样一来,他当皇帝就不是过继,而是兄终弟及。 另外,他并不打算守孝,下旨以日代年,国丧期为二十七天,并且不禁民间嫁娶,不禁戏酒,不禁屠宰。他照常临朝听政,仍用朱批,同时下旨废后。 第67章 剧变(1) 皇后叶赫那拉?静芬是慈禧太后亲弟弟的女儿,从小在慈禧身边长大,相貌奇丑无比,被慈禧强行指给了皇帝。 光绪一直非常厌恶这个女人,根本不肯与她同床共枕。他被囚禁在瀛台时,这女人不但对他冷嘲热讽,竟然还暗中给他下毒,让他恨极。现在,他将她折腾得半疯癫,废为庶人后打入冷宫,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废了叶赫那拉氏,光绪随即下旨,追封已故珍妃他他拉氏为皇后,同时罢选八旗秀女。如今后宫嫔妃已经寥寥无几,年纪也大了,而且当初都曾投靠慈禧和废皇后,对光绪不敬,欺压出卖珍妃,就连珍妃的亲姐姐瑾妃也是如此,光绪非常不喜,将她们的位份全都降成贵人、常在、答应,迁入清冷偏僻的宫室。自珍妃死后,他再没有碰过女人,显然也是一个情种。 二月初,皇帝的弟弟醇亲王载沣的长子出生,光绪赐名溥仪,并封他为大阿哥,暗示要过继他为嗣,将来立他为储君。 慈禧太后的亲族以及忠于她的顽固旧势力对皇帝的一系列举措怒不可遏,纷纷上奏折,或劝说,或斥责,用词激烈,语带威胁。光绪皇帝乘机给这些人定下“大不敬”的罪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贬斥或诛杀。当年直接或间接导致戊戌变法失败的荣禄、袁世凯、李盛铎、聂士成、董福祥等人和慈禧的兄弟、堂兄弟全部被抄家下狱。 很明显,年过三十的光绪皇帝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瞻前顾后,上头又没有慈禧压制,于是变得异常强硬。 当年因支持或参与光绪皇帝变法维新而遭罢黜、监禁、流放的牧博韬、张皓峦、徐子静等人全部起复,均身居要职。逃到国外的康祖诒、梁卓如被招还朝,正在路途中。 卢家向牧家求亲的信是年前发出的,那时候牧博韬还是罪臣犯官,前途未明,卢昊苍仍然愿意为自己看重的长子求娶他那大龄难嫁的长女,可见其诚意。 如今牧博韬官居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媒人立刻踩断了他家的门槛。牧博韬感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这个一向看不上的妹夫顿生好感,又有自小疼爱的幼弟牧博明在来信中一再赞扬好友卢兆麟,认为他堪为良配。于是牧博韬并未端架子,而是立即允婚,将年已二十一岁的嫡长女牧芳蕊许配给卢昊苍的长子卢兆麟。 北京风起云涌,全国各地的封疆大吏都很紧张,以前的计划必须修改,许多事情要重新部署。 卢昊苍将卢兆麟和牧博明叫回来,一起商讨目前的形势和应对之策。 看完朝廷邸报和牧博韬的亲笔信,卢兆麟与牧博明都吃了一惊。在本源世界的历史中,杜心武确实刺杀过慈禧,却因紫禁城戒备森严而失败。后来他逃往国外,在日本加入同盟会,成为孙文的贴身保镖。在这个时空,他却刺杀成功,从而让历史完全改变。 据说当日京城热闹非凡,天安门城楼上也是熙熙攘攘,宗室皇亲各部重臣及其家属以及各国使臣皆在其上,共度佳节。杜心武扮成太监,混上城楼,借提壶送上热水的机会走到慈禧身边,用匕首割了老妖婆的咽喉,然后施展轻功跳下宫墙,逃出京城。慈禧的衣领挡了一下,当时未死,痛苦地挣扎了五天五夜,这才咽气。 皇帝借口侍疾,在她床边守着,又将她的心腹太监宫人全都捆了,不让她有机会留什么懿旨遗诏。光绪为了延长她的痛苦,一直用上好的人参给她续命,硬生生让她多活了几天,又在她面前虐待皇后,让慈禧尝尽痛苦屈辱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这才看着她死去。 卢兆麟和牧博明都有些疑惑,不知这些改变是不是又有穿越者前来造成的,还是因为他们进入这个时空,荡起了时空涟漪,从而波及到历史的某个重要环节。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既然已经成为这个局面,他们就要及时应对。 卢兆麟坐在硬邦邦的紫檀木太师椅中,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今年刚送来的新茶峨嵋雪芽,沉静地说:“爹在四川任职期间,一直锐意革新,当年与皇上遥相呼应,对皇上的变法御旨不打折扣,遵照执行。后来皇上变法失败,被囚瀛台,太后派人来四川夺权,被爹赶回京城,行事可圈可点。再有牧大舅舅身居高位,被皇上信任,完全可以为爹说话。如今皇上复位,掌握朝政,必定再提变法维新,爹积极响应便是。皇上刚刚掌权,百废待兴,手头缺人缺钱,即使想要革故鼎新,也是力有未逮。朝廷要整治的必定先是直隶、两江、两广,然后是浙闽、湖广、东北三省,咱们西南三省和陕甘、新疆等地一时还轮不到。另外还有银行、铁路、轮船公司、新军、新学等等,每样事情必会引起朝中争议。皇上想要乾纲独断,一时半会儿是做不到的,需要很长时间。咱们只管干咱们的。爹上个折子,表表忠心便罢了。如今,银行、铁路、新军、工厂,这几件大事都很重要。京张铁路虽然开始修了,但这条铁路是袁世凯奏请修建,只怕有人会借题发挥,阻挠朝廷拨款,让工程陷入停滞。咱们应该现在就派得力人手去与总工程师詹天佑先生接触,请他到四川来修铁路,保证不干扰他的工作,提供充足资金,让他一展抱负。另外,探矿采矿的工作也要铺开。云南有铜矿,云贵川三省都有铁矿,四川还有其他复合矿、稀有矿,这些都要及时探明储量,根据我们的工作进度来安排开采。我的意思是建兵工厂,自行生产新式武器,这方面博明是行家,可以由他负责。” 牧博明点头,“如今是抢人才的要紧时候。当年留学美国的那批孩子,在美国求学十年后被清廷强行召回国,却又弃置不用,非常可惜。这些人报国无门,咱们要想办法将他们都请过来。对了,詹天佑先生便是这批留美清童中的一员。只要他过来了,便可以带动一大批人才。” 卢兆麟接着补充,“开办银行,必须有专门人才。博文二舅留学美国,在名校耶鲁大学师从著名的经济学家费雪先生,以优异成绩拿到博士学位。户部筹办银行时,他在后面出了不少好主意,却始终未得任用。那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他有一个得罪太后的大哥,自然插不进手去。如今牧大舅刚刚起复,为了避嫌,也不太可能帮二舅舅进入户部银行。所以,我们可以邀请他前来,主持创办四川银行,业务可在短时间内覆盖云贵川和陕甘宁这六个省份,以后与户部银行接轨,便可走向全国甚至境外。” “对啊。”牧博明笑道,“我二哥是可作计相的人才,有他来,银行这块便无忧矣。正好我侄女要过来出嫁,让他送亲,也顺便考察考察,才好说服他留下。咱们只要有人有钱,想做什么事都能成。” 卢兆麟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美丽润泽的天青瓷茶杯,沉吟着说:“我觉得爹可以考虑组建议政厅,让各地民选出议员,共同议政。这样上情下达,渠道通畅,还可以防止地方官员舞弊、欺压百姓、以权谋私。” “对。”牧博明点头,“逐步走向民主,这对未来的发展很重要。欧洲很多国家的国王渐渐都成了摆设,虽然王室仍然受到尊敬,也只是精神象征,在国家事务上并没有独裁的权力。这是大势所趋,我们可以先走一步。皇上被囚瀛台六年,深受折磨,身子骨已经毁了,至今没有子嗣,以后恐怕也难,待他龙归大海,这个国家就不需要皇帝了。现在就有不少人和团体在致力于推动君主立宪制,咱们不当这个出头鸟,免得影响正经事。不过,设个议政厅,既可以让那些所谓革命党人消停,又不会太过触动老顽固们的神经,还可以让卢大人的工作更加顺畅,正是三全其美。” 卢昊苍看着面前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忍不住笑了。 关于怎么应对皇上、军机处和六部,怎么使用政治手段左右逢源,怎么控制下属,怎么糊弄上司,怎么对付敌人,卢昊苍的幕僚都能想出好主意,但要怎么操练军队,怎么发展经济,怎么加快建设,怎么改良制度,那些人便没有什么好方法。这跟阅历有关,倒也无可厚非。卢兆麟和牧博明提出的几个主意都很实际,颇有操作性,目前看来有益无害,可以一试。 “牧家真是一门英杰。”他看着牧博明,眼中有些羡慕,“不像我们家,以前只我一人撑着,现在有了麟儿,才轻松了些。” 牧博明连忙恭维道:“卢大人一人胜过千军万马。我家也就这一代看着好些,下一代都还不成,比起兆麟来差远了。” 第68章 剧变(2) 牧博韬原有五子三女,可惜长子、次子和幼女都相继夭折。牧博文先有四女,赴美留学八年,自然不会带家眷,回国后才知道长女和三女病故,他努力了好几年,妻子老蚌生珠,才有了一个儿子。牧家小一辈男丁的年纪都不大,赋闲在家的牧博韬亲自给他们启蒙,教他们读书写字。现在朝廷取消科举,兴办新学,孩子们还得重新适应,将来成就如何都不好说。卢兆麟却已学成归来,可以肩负家族重担,这也是牧博韬慨然允婚的原因之一。当然,牧家三个儿子都是正当年的时候,牧博明更是年轻,因此还不到需要下一代站出来扛旗的时候。 卢昊苍被他奉承得心情舒畅,忽然想起一段听来的往事,不由得笑道:“听说你当年是为了逃婚才跑去外国读书。” 牧博明一怔,从记忆里翻出已经过去十年的小事,不禁有些尴尬,“年少之事,不必提了。那位小姐……我打听过,脾气太火爆,实在相处不来。好在当年并未定亲,也没张扬出去,对她名声无碍,她完全可以另择佳婿。” 卢兆麟没听他说过这件事,不由得好奇地看向他,眼中满是戏谑。牧博明挑了挑眉,表示自己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卢昊苍笑道:“你走以后,那位本来要与你议亲的姑娘深以为耻,痛骂了你一番,便不肯再嫁人。后来愤而东渡,赴日求学,至今未婚。我得到消息,那位姑娘加入了同盟会,本来在广东做事,年后却往四川来了。听说她的性子越发泼辣了,比许多男子都要强些,你可要小心了。” 牧博明很是镇定从容,“当年我们只是议亲,又没说定,三书六礼一样都没有过,不过是两家互相探了探口气,连口头协议都没有,她与我毫无关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她真是泼辣的性子,那就不可能纠缠我,逼婚什么的更不可能,倒是有可能故意与我为难。但是,她既要来干事业,就得放聪明点。得罪我,便是得罪兆麟,也就是得罪总督府,到时候寸步难行,就怪不得谁了。” 卢昊苍哈哈大笑,卢兆麟也忍俊不禁。这是小事,他们并没有多说,不过是离开正题,放松一下,然后就继续商讨军政和经济方面的大事。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我发现新军常备军中的士兵素质还可以,军官却实在不行,而新军中的续备军和后备军就差远了。由此可以推断,旧军的战斗力就更差。我认为,提高各级军官的素质迫在眉睫。”卢兆麟有些严肃,“西南三省的现有高中低级军官都不适应现代战术,他们需要更系统的学习。我建议成立军校,在凤凰山练兵所的基础上建造,这样可以缩短工期,节省资金。军校命名为西南第一军官学校,也可称为凤凰军校。凤凰涅槃,代表着新生、荣耀与辉煌。” 卢昊苍被儿子的话煽动起来,激动地一拍桌子,“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嗯。”卢兆麟愉快地说,“校长由父亲担任,我来担任分管教学和训练的副校长,其他职务容后再议。” “行。”卢昊苍点头,语重心长地提醒,“三年前,法国人与朝廷签约,开始修建云南铁路,如今已经修了一半。我打算废除法国人和朝廷签的《中法滇越铁路章程》,收回这条铁路的一切权利,说不定要与法国人打一仗。你训练的新军非常重要,到时候就是上阵的主力。” 卢兆麟非常兴奋,“爹放心吧,儿子训练出来的军队,必定不会输给法国人。” “那就好。正月底,法国传教士在洪城残忍杀害洪城知县,引起众怒。洪城百姓群起而攻之,杀了几个胡作非为的英法传教士。英法陈兵鄱阳湖,朝廷就服了软,竟然陪给他们三十五万两白银,让洪城知县含冤莫明,死不瞑目。唉,新上任的两江总督端方隶属正白旗,满人的骨头是越来越软了。”卢昊苍慨叹,“其实,只要咱们能打胜仗,哪里还容洋人放肆。你放手去做吧,爹支持你。” 得到他的保证,卢兆麟果真就放手去做了。成立军校,面向西南三省军队招生,以推荐、自荐报名、总督府审查、军校考核的形式予以录取,学制暂定一年。 军校的基础建设交由牧博明负责。找最好的工程队施工,组织民工干活,购买沙石、木材等工程用料,牧博明都交给了许宝山。在川西地界,他就是老大,谁也不敢虎口夺食,看在许兆麟的面子上,许家也不会要价太离谱,这就能够保证工期和工程质量,并且控制成本费用。 消息传开,往卢家、许家送礼拉关系的人川流不息,也有不少托关系找牧博明和卢兆麟,还有走夫人路线,拜会黄氏,甚至到许家找卢兆麟的生母,想要她们从中说项,让自己家也能插上一脚。有的想要参与建设,分一杯羹;有的想送不曾参军的子侄进军校读书,将来在军中谋个好位子;在的想进军校当教习,以便发展军中势力;有的想要成为军校的常年供货商,不求挣钱,只求有个名声,好让家中生意更上一层楼;有的想要承揽军校的家具、被褥、文具、军服制作、训练器材等业务;总之想法多多,各有图谋,有善意,也有不怀好意。 卢兆麟烦不胜烦,便向卢昊苍要来一个分管后勤的司务长,让他去应付这些人。这位司务长是卢家旁支族人,忠厚老实,很可靠,以前管了十多年后勤采办,一直没出过大错,也不敢乱来。黄氏的弟弟和堂兄弟从前年开始倒卖军需,他坚决不肯配合,不受贿,不分赃,只是太厚道,没有报给卢昊苍。黄氏就想法子将他调开,弄到个没油水没前途的地方窝着。卢昊苍去年底整治了参与倒卖军需的那帮蛀虫后,有族人上下打点,抢先占住位子,就没法安置他了。这时调他来当军校的司务长,有权利,有地位,他自然感激涕零,一来就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很快就把工作抓起来,连牧博明都觉得轻松了些。 卢氏嫡支旁支的族人不少,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来了蓉城,依附于卢昊苍发展。卢兆麟也明白宗族的重要性,因此在安排一些不重要的杂活时优先考虑了这些族人。嫡支自认身份贵重,要面子,旁支就没这么多讲究,厨师、杂工、保洁工等等差事都愿意干,因此军校里的基层员工有不少人姓卢,对嫡支主脉的这位大少爷特别忠心。 卢兆麟一边抓军校班子组建和招生工作,一边仍然在训练自己的那支直属部队,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不过,他有空间,有灵泉,有各种天材地宝。喝两口泉水,吃几棵灵果,他便精神百倍,体力尽复,不再困乏。 就这样忙到六月,凤凰军校已经建设得有模有样。门前竖立着一座巨大的凤凰涅槃雕塑,在火焰中展翅腾飞的凤凰极具神韵,让人一见便陡生豪情。雕塑后面有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飘扬着大清国旗黄龙旗,真龙吞日,豪迈夺目。四面围墙,里面有三层的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和大小操场,其间点缀着几个花台。大门上的铭牌“西南第一军官学校”由卢昊苍亲笔书写,银划铁钩,大气磅礴。门两旁的粉墙各有四字,一边是“杀敌报国”,由卢兆麟所书,一边是“英雄本色”,由牧博明挥毫,都锋芒毕露,气势如虹。 第一期总共招生三百人,每班五十人,总共六个班。学员的年龄大小不一,水平参差不齐,有大字不识一个但身经百战的中年将领,有饱读诗书却投笔从戎的年轻佐领,有剽悍勇猛的老校尉,有聪明机智的小菜鸟,有将门虎子,有穷苦平民,有的来自羸弱混乱的绿营、团练、乡勇,有的出自刚刚编练好的新军。他们都有共同的特点,忠心,爱国,坚毅,勇敢,爱学习,肯钻研,身体素质好,脑筋能转弯。全是好材料,只要用心打磨,必成大器。 根据卢兆麟的建议书,卢昊苍着手修改兵制,取消绿营、团练、乡勇,统一新军编制,改镇、协、标、营、队、排、棚为军、旅、团、营、连、排、班,每一军都有完整建制,均可独立作战。正役之外还有预备役,平时半军半民,训练不缀,战时可根据情况随时征召入现役。 他们这边各项事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长江中下游地区却阴雨连绵,湖南各地堤岸溃决,洪水肆虐,造成四万人死亡,四十余万人受灾。湖广总督张之洞一边飞报京城,一边四处筹粮筹银赈灾,同时派人赶到蓉城,向卢昊苍借粮借银借药材,赈济灾民。 卢昊苍立刻调集一批粮食和药材运往湖南灾区,银子却实在挪不出来,只拨了五万两过去,暂时应急。 西南多江河,卢昊苍下令金沙江、大渡河、嘉陵江、长江及其支流水系沿岸各地官员立即检查辖区内河堤,该补的补,该修的修,若是遇到洪水决堤,必严惩不贷。 百忙之中,凤凰军校举行了隆重的建校典礼,正式开学。 第69章 婚事(1) 八月,满城的芙蓉花盛开,美丽至极。 一支车队迤逦而来,进入蓉城北城门,前面几辆车载人,后面十余辆马车装着满满当当的箱笼,跟着的护卫、保镖、趟子手剽悍健壮,一口京腔,直奔督院街,很快就进入总督府。 不久,在军校忙碌的卢兆麟和牧博明接到家里来人报信,从北京来的牧二爷和牧大小姐到了,跟着他们一起到达的,还有卢昊苍派人专程去邀请的詹天佑先生。 两人立刻出门上马,飞驰回府,一路引来无数人注目,大姑娘小媳妇无不眼睛发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身影从艳丽的芙蓉花旁奔过,仿如一幅长卷般美好。 他们回来还不到一年,美名已经传遍西南三省,报纸杂志上赞其为“蓉城双譬”,有好事者列出“西南七君子”、“蜀中六公子”、“蓉城五美男”,他们皆在其中,且名列前茅。一提到他们的名字,便有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江湖侠女、青楼艳妓春心荡漾,自知嫁为正室配不上,做妾也心甘情愿。幸好他们平时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军校,或是回总督府,不然还不知会被人纠缠成什么样子。 总督府里更有心大的丫头,爬床未果后被打了板子发卖出去,其他人才消停了。见卢兆麟不好美色,那些丫头只得把心思重新转到卢昊苍身上,虽说他已年逾不惑,却仍仪表堂堂,身强体健,仍能挑动少女芳心,若能奋斗到姨太太的位份,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便终身有靠。 卢兆麟从不关心后宅的暗流汹涌,除了给二老请安外,他基本不进后院。这时进了总督府,先去外书房,见过牧博文和詹天佑。 这两人都曾留学美国,归国后同样怀才不遇,自是一见如故,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已成知交好友。 卢昊苍介绍了目前西南的形势和未来的计划,开门见山地说:“本督打算在西南三省兴建铁路,同时从法国人手上夺回云南铁路,需要詹先生鼎力相助。另外,本督计划开办西南银行,想请二舅兄出任行长。本督要练新军、修铁路、开公司、建工厂、开辟商道、引进外国技术,这都需要钱,还请舅兄助我一臂之力。” 牧博文今年三十五岁,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曾被压制多年,等到牧博韬起复,讨好巴结的人蜂拥而来,让他惟恐避之不及。这趟送亲的差事,也是他自告奋勇,就是想要躲一躲。没想到一来蓉城就被卢昊苍委以重任,顿时语塞,一时决定不下。 詹天佑却很兴奋,“我在美国苦读经年,回国后一心想要振兴中华,修建铁路,当是经济腾飞的基础。能得总督大人赏识,让我一展平生抱负,我求之不得。”他与卢昊苍年龄相仿,体型微胖,面相忠厚,瞧上去便是个稳重、能做实事的人。 卢昊苍很高兴,“本督已经组建铁路公司,请詹先生出任公司的总工程师。先生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委实辛苦,且先歇息几日,再去上任。” 詹天佑却有些等不及,“我明日便去公司吧,时间不等人啊。” “好。”卢昊苍并不劝阻,“明天本督让公司经理亲自过来接先生。” 詹天佑连忙摆手,“不须如此,只请总督大人派个人带我去便行了。” 卢昊苍笑道:“詹先生不必客气了,此事就听本督安排吧。” 两人客气了几句,便定下来,詹天佑也就不再打扰他们叙旧,去客院休息了。 牧博明和卢兆麟走进书房,只看到相谈甚欢的卢昊苍和牧博文。他们也没多问,先上前行礼。 牧博文看到弟弟身边的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卢兆麟穿着军装,眉似远山,目若秋水,温润如玉,挺拔如松,让人一见便觉得他出类拔萃。 牧博文放下心来,年纪已经老大的侄女嫁给这位礼法上的外甥,不但不亏,反而是大赚。他端着长辈的架子,却又不失慈爱,微笑着说:“仁瑞龙章凤姿,如芝兰玉树,我大哥若得知有此佳婿,必额手相庆。我家蕊儿虽然学了些琴棋书画,到底未曾出外历炼,性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以后还请仁瑞多多担待。” 卢兆麟恭敬地拱手一揖,“二舅舅言重了。牧大小姐家学渊源,天性纯善,能下嫁于我,我很感激,必善待之。” 牧博明懒得看他们你来我往地耍嘴皮子客套,直接问道:“二哥,京里局势如何?” 牧博文对着嫡亲弟弟自然不会客气,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才简单地说:“皇上已经杀了荣禄和袁世凯那几个,算是把憋在心头多年的气给出了,现在平静下来,大概快要下旨立宪了。” “果真会立宪?”牧博明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放弃才到手不久的皇权?” “你不要太天真。”牧博文淡淡地看他一眼,“推动立宪,看起来是汉臣和在野的这个会那个党在鼓吹,令皇上的态度有所松动,实际上主要是洋人逼迫日甚,皇上不得已而为之。洋人对我们会有什么善意吗?肯定不可能。他们推动立宪,实际上是想用这个方法更好地控制我国,多收买些议员便可,渐渐的就可以把我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就像南亚和东南亚诸国。皇上同意立宪,不过是权宜之计,实则正在暗中酝酿,想要重新将权力集中在满人手中。翁大人、康大人、梁大人和大哥对集权于满人都持反对态度,对于立宪倒是各有各的想法,翁大人就不赞成。” “原来如此。”牧博明点头,“洋人的确是亡我之心不死,不可不防。” “其实洋人并不聪明,不过是朝廷被打怕了,才任他们予取予求。”牧博文看向卢昊苍,“听说东洋人在山城建租界的时候,被卢大人忽悠得圈了一块荒地,那里大部分是石滩沙地,到了夏天涨水期还会被淹,折腾了十年,也就只建了几间房,连东洋人都不愿意去租界,而是住在山城城内。” “是啊。”卢昊苍嘿嘿一笑,“他们过来圈地的时候,还是我家老爷子任着总督。我在东洋留过学,就去山城接待他们了。他们要求圈很大一块地,山城是山城,这不是有意为难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么一块合乎他们要求的地界,也是便宜他们了。” 牧博文忍俊不禁,“外国租界那么多,只有山城那个我们没吃亏,反让东洋人吃了大亏。姐夫大才,小弟佩服。” 四个人为东洋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笑了好一会儿,牧博明才道:“二哥,知道你们要来,我已经买了宅子。在锦江边,景色很美,院子也够大。我整修了几个月,很能住人了。二哥回头把嫂子和侄儿侄女接过来,就在这里安家吧。我还买了几个铺子和一些田地,都给大侄女添妆。大侄女从咱们牧宅出嫁,有二哥二嫂在,以后这里也有娘家啦。” “没大没小。”牧博文瞪他一眼,“你倒作了我的主,什么时候我说要在这儿安家了?” 牧博明嬉皮笑脸,“二哥,这里虽有武侯祠,咱也别学诸葛亮行不?难道你还要姐夫装成刘备三顾茅庐?那也太矫情了。” 牧博文顿时对这个拆台的弟弟十分讨厌,“我看你是皮痒了,回头就写信告诉爹和大哥,定要好好收拾你。” “我是不会回去的,看他们怎么收拾我。”牧博明耍无赖,“要不咱们把老爹老娘都接来,也在这里安家落户。京城风起云涌,有大哥在那里就好,咱爹咱娘就别跟着担惊受怕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牧博文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卢昊苍和卢兆麟悠闲地喝着茶,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兄弟俩斗嘴。等到牧博文被牧博明缠得没办法,答应留下来看看,卢昊苍才开口表示热烈欢迎。 四人喝了几盏茶,讨论了成亲的一些事宜,便一起去了后头的德馨院。 牧大小姐也在这里,与牧老夫人、黄氏和卢家几位小姐聊着天,心里却有些忐忑。她在京中受父亲连累,被退过两次亲,这才耽搁到今天。不过,她结识了好些在京城定居的洋人太太小姐,眼界比普通闺秀要开阔,对于年过二十依然没能出嫁并不觉得沮丧,也没有自卑。得知父亲将自己许给姑丈的儿子,她并不排斥,等到听说那人的生母是个戏子,还是当年姑丈家发卖的外室,顿时便觉得其人身世如此不堪,实非良人,在京里很是闹了一番。牧博文告诉她,那人是她小叔的挚友,少年时便远赴英国和德国学习,堪称天才,如今他已被记到她姑姑名下,在礼法上是四川总督的元配嫡长子,配她绰绰有余。她虽是认可了这门亲事,却不知他究竟人品如何,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等到卢兆麟大步走进来,给卢家二老和黄氏行礼,她便偷偷的仔细打量,见他长身玉立,俊朗威武,一双凤眼熠熠生辉,贴身的军装勾勒出猿臂蜂腰和一双笔直的长腿,外表气质品格都是上上之选,顿时一颗芳心砰砰直跳,俏脸涨红,体内热血奔流,忍不住微微颤抖。 卢兆麟表面很是守礼,并不乱看,眼风轻扫,便瞧见了坐在卢老夫人身边的女子。她有着北方女性的高大身材,肩膀平直,腰肢浑圆,相貌秀美,眉目舒朗,看上去很健康。他比较满意,这是一个不需要男人每天哄着宠着的女子,很好。 第70章 婚事(2) 男人们在说话,女人们都不开口了。卢老爷子兴致勃勃地问了一些京城的事情,牧博文有时直说,有时委婉暗示,卢老爷子时而慨叹,时而感伤,时而笑骂,时而讥嘲。说着说着,牧博文提到皇帝下旨,兴办女学,还要各地兴建图书馆、博物馆、动物园、植物园等等,引起很大争议,各地督抚反应不同,大多敷衍了事,只有极少数遵照执行。 卢昊苍笑道:“这是好事,我们当然要奉旨。女学已经在选址,图书馆也开始建了,就在贡院旁边,其他的还要缓一步,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牧博明也很高兴,“以后女子可以上学,也可以出来做事,不必困在后宅了。” 黄氏却不赞同,也顾不得失礼,温婉地说:“女子还是贞静的好,不可抛头露面,更不能与外男混在一起做事,这不合礼数。” 牧博明微微一笑,自然不会与她辩驳。卢兆麟也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京城干热风燥,这里湿热气闷,水土大大不同。二舅舅与牧大小姐一路劳顿,最好多歇几天,适应适应。咱们这儿的饮食多麻辣,主要是为了袪风湿,你们可以试着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牧博文点头,“听说天府之国多美食,我是早就心向往之,定要品尝。” 这般说着,引出一连串有关西南三省各种名小吃的话题,听得众人都觉得饿了。正厅摆好了接风宴,大家便起身过去,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牧博文留下给卢府上下带的厚礼,便带着牧博明、牧芳蕊去了濯锦江边的牧宅,收拾安顿下来。 临行前,牧芳蕊含羞带怯地送给卢兆麟一条亲手绣的真丝围巾,卢兆麟微笑着送给她一个从国外带回来的金丝六角镶钻金属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套鸡油黄蜜蜡红珊瑚首饰,都是欧洲名师设计并精心制作的西洋风格珍品,国内罕见。牧芳蕊非常喜欢,对这位夫婿更是芳心暗许。 既对亲事满意,她便积极地做好准备,适应这里的饮食和风土人情,学说本地方言,打理内宅事务和铺子田地。牧博明长住军校,牧博文早出晚归,都很忙,家里家外的庶务都得由她料理。忙碌之余,还有许多西洋书可以读,这让她感觉很充实。 牧博明和卢兆麟从欧洲带回来的教材、笔记和各种书籍都让空间之灵翻译出来,然后复制几套,做旧后拿出来分送相关人士,家里也留了两套,从文学名著到科技学说,凡是感兴趣的大人小孩都可以拿去看。 锦官城多云多雨,等闲难见太阳,夏天也不怎么热,只是又闷又潮。牧芳蕊初来乍到,很难适应,反复感冒了好几回。幸而她已成年,身子骨硬朗,并没伤着元气,彻底痊愈之后便活蹦乱跳了。 因她是嫡长媳妇,地位不同,所以黄氏努力与她搞好关系,常常邀她过府,与黄氏的长女和次女一起,或赏花,或听戏,或品茶,或邀请名门淑嫒开些诗会花会,偶尔一起上街购物,拉近彼此关系。 牧芳蕊的亲姑姑是前头元配,黄氏算不得她的正经婆婆,再加上牧家一门俊杰,前程似锦,黄氏还想通过他们给自己的两个女儿谋一门好亲事,因此并不摆架子,两边客客气气,倒也相处融洽。 婚期定在九月二十五日,农历八月初八,是牧家在京城请高人卜算的黄道吉日,卢家自然没有异议。 成亲的事,卢昊苍都交给黄氏打理,与大儿子只说正事,“如今洋货涌入,对国货的冲击有点大。譬如洋布,让土布几乎没了市场。还有洋火、洋油、洋钉、洋铁等等,卖得越来越好,让我们这儿的小手工作坊几乎都没有活路。我们反复讨论过,都没什么好主意。有人提出给洋货加税,这倒是个办法。你觉得呢?” 卢兆麟想了想,“洋人的技术比我们先进,这是无庸置疑的,也不必掩耳盗铃。爹可以考虑一下与洋人合资办厂,洋人出技术和机器设备,我方出土地和工人,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咱们专门建一个工厂区,这样也便于集中管理,统一接通水和电等公共设施。” 在牧博明的帮助下,卢昊苍已经建成一个小型发电厂,全城接了电灯,还准备引进有线电报电话。有了电,就有了发展工业的基础。 卢昊苍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有门,决定再跟下属和幕僚讨论讨论,若是可行,便立即着手。想了半晌,他换了个话题,“云南铁路那边,我派去打探消息的回来了。法国人对招募去的劳工非常苛刻,极为残忍,根本不把他们当人。云南境内的铁路才修了三年,就死了两万民工,几乎都是青壮。此事绝不能忍,我打算动手了。” 卢兆麟看了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爹的意思是让袍哥暗中下手?” “嗯。”卢昊苍深觉儿子聪慧,笑着点头,“先杀几个法国监工,再乘乱弄走他们的筑路设备。即便法国人问责,咱们从牢里找几个死囚顶罪便是。” “好办法。”卢兆麟击节称赞,“此计可行,先让工程停工,民工们就能歇口气。法国人如果要重新运机械设备进来,咱们放行便是。赔偿是肯定没有的,顶多对他们进关的机械免税。他们报案,咱们立案,没找到偷走机械的盗贼之前,一切都不可定论。说不定是法国人监守自盗呢?咱们可不能做那冤大头。” 卢昊苍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得对,咱们不能上法国人的当。” 卢兆麟与他相视而笑,“那我去找义父,让他办这件事。” 卢昊苍笑道:“去吧,替我带个好。” 卢兆麟离开总督府,便去了许家。他先去看望了母亲和弟弟妹妹,然后才找到许宝山,与他坐在花园里,喝了一下午茶。 过了几天,许宝山便带着两个儿子、卢兆麟派来负责拆解机械设备的的三个技术员和一帮心腹手下悄悄出发,一路上联络各公口山堂的兄弟密议,然后赶往云南。 四川袍哥与云南哥老会同出一源,互有走私贩货,颇有交情。许宝山到了云南后会与当地哥老会的大哥二哥三哥们搭上线,共同行动。 杀几个残酷压榨迫害中国劳工、手上血债累累的洋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悄悄运走修建铁路的机械设备和铁轨等大件,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没有云南本地人配合是不行的。两省的江湖人齐上,才能圆满完成任务。当然,人多口杂,容易泄露机密,许宝山只找了几个确定痛恨洋人的堂口老大,只许他们带心腹参加,以免走露风声。 他并没有提起官府,但谁都知道他有个养子,现在认祖归宗,已经是四川总督的大少爷,深受总督大人看重。如今他来办这事,大家跟在后头出力,也在总督公子面前卖了好,将来必有益处,因此都很卖力,也守口如瓶。 等他们辗转接近云南铁路工地时,卢兆麟的婚期也到了。 婚礼很隆重,宾客盈门,喜气洋洋。 虽说要立宪了,大家仍然讲究规矩礼法,成亲自然也是依循古礼。卢兆麟以前在古代生活过多年,对这些规矩驾轻就熟,事先不须排练,便做得非常到位,直到把新娘子接回来,拜过堂,送进洞房,都没出过半点错。 揭了盖头,喝过交杯酒,再经过种种仪式,卢兆麟便出去继续应酬客人。来宾太多,席开六十桌,场面很壮观。卢兆麟运用了精神力,仍然喝得半醉,直到入夜,这才被扶回新房。 牧芳蕊有些羞涩,仍然强撑着上前接过他,替他宽衣解带。脱到里衣时,她羞得无以复加,手都在抖,几乎解不开盘扣。 卢兆麟清醒过来,抬手轻轻搭在她的双腕上,温柔地说:“别太难为了,你去沐浴吧,我自己来。” 牧芳蕊如蒙大赦,红着脸点了点头,匆匆去了与卧室相连的净房。 卢兆麟挥手让屋里的丫鬟嬷嬷都出去,然后闩上门,让杜漓借助空间的力量布下幻境。 牧芳蕊从净房出来,便踏进了幻境。这一夜,她感觉与卢兆麟红绡帐暖、花月春风,有破瓜之痛,更有销魂之乐。直到后半夜,两人才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实际上,卢兆麟已经进了空间,在里面用灵泉灵果解了酒,然后吃了一碗灵米粥,这才进入核心区豪华别墅的卧房,躺下休息。 他的随身空间现在已经发展得很好,全是杜漓辛勤打理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地形地貌都被利用起来,根据灵力的分布情况,或植树或种草或养花或开垦成农田,还圈定了大片地区,放养各种动物。大批智能机器人在空间里工作,让这个世界越来越生机勃勃。 他的灵体仍然放在寒泉边,已经越来越灵动,越来越强大。他留在灵体识海处的灵魂印记也渐渐成长起来,隐约与他心意相通,还需要继续温养。 胖嘟嘟的杜漓被他抱在怀里,兴高采烈地说:“父亲的八宝蟠龙枪回来了,里面已经生出了灵。如今父亲暂时用不上,我把它放到煞血池里养着,争取能把器灵养出来,让它成为灵器。” 这支长枪就是他执行“北晋皇朝”任务时带去的那支武器,后来留下作为传家宝,征战沙场三百余年后,那个时空进入了火器时代,于是传说它“化龙飞去”。卢兆麟前来执行任务之前,主脑忽然将这支枪传送进他的空间里。 对于类似这种神奇的事,特警们都不会询问,因为主脑不会解释,一切都要他们自行摸索。卢兆麟看着这支已经能与他心意相通的长枪,感觉很喜欢。杜漓说要将它养成灵器,他非常高兴。 抱着杜漓肉乎乎的小身子,亲了亲可爱的小胖脸,他柔声说:“谢谢。” 第71章 风起(1) 新婚第二天早上,卢兆麟陪着盛装的牧芳蕊先去祠堂给祖宗上香、磕头,然后到正房请安、敬茶、认亲。 黄氏虽然心里对卢兆麟恨得要死,却也没敢做什么出格的事,表面上对他十分关照,婚事也办得很圆满,没出什么岔子。卢兆麟从没觊觎总督府的家业,与她本无恩怨,就算她对他冷言冷语或不理不睬,他都能够理解,并不会与她计较。可是,她和她兄弟谋取私利,却拿许家顶缸,一大家子人差点断送在她手上,让卢兆麟十分反感,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只有面子情。如今新婚燕尔,黄氏主动示好,他也不便扫兴,只得跟着牧芳蕊叫一声“母亲”,算是全了礼。 一屋子欢声笑语,牧芳蕊是嫡长媳,拜见过长辈后,同辈人全是弟弟妹妹,有大房的,有隔房的,让她给送礼都送得手软。大孩子认真守礼,小孩子天真无邪,人人叫她“大嫂”,听得她心花怒放。 卢兆麟站在旁边,看着孩子们的笑脸,身姿很放松,神情很愉快。 一家子在一起吃过午饭,牧芳蕊回他们的院子休息,卢兆麟去了外院书房,参加卢昊苍和幕僚的例会。 他爹最信任的首席幕僚复姓诸葛,据说先祖便是诸葛孔明,曾经中过进士,后辞官归乡,如今年过半百,辅佐卢昊苍已有十余年。他目光锐利,见微知著,最善于玩政治,帮助卢昊苍控制西南三省,居功至伟。 见到卢兆麟进来,他微笑着点头致意。等到上茶的丫鬟退下,房门关紧,他才不紧不慢地说:“昨天收到的邸报上有个很重要的消息。半个多月前,朝廷颁布了《宣示预备立宪谕》。” 有一位年轻幕僚疑惑不解,“预备立宪是什么意思?” “就是先做准备工作,一步一步来。”诸葛显淡淡一笑,“去年,朝廷派载泽、端方等五大臣赴东洋考察。今年,五大臣先后回国,上书指出立宪有三大利,一曰皇位永固,二曰外患渐轻,三曰内乱可弭,因此建议朝廷进行立宪。不过,他们着重指出,‘今日宣布立宪,不过明示宗旨为立宪预备,至于实行之期,原可宽立年限。日本于明治十四年宣布宪政,二十二年始开国会,已然之效,可仿而行也。’朝廷看中的正是‘预备’两字,所以才会这么快就颁发《宣示预备立宪谕》。这个预备期只怕有个十年八年才会过去,最后是否会真正立宪,尚未可知。” 除卢氏父子外,那些幕僚都露出失望之色。 去年的日俄战争,日本以君主立宪小国战胜专制大国俄国,让朝廷上下大为震动。“日俄之胜负,立宪专制之胜负也”,朝野普遍将这场战争的胜负与国家政体联系在一起,认为日本以立宪而胜,俄国以专制而败,“非小国能战胜于大国,实立宪能战胜于专制”。 对于这种理论,这些幕僚都深以为然,期盼着朝廷早日立宪,以为凭此便能救国。这时听诸葛显分析一番,认为朝廷并不是真心想要立宪,不过是拖延,最后不了了之,或是弄个样子货来欺骗天下万民。 卢昊苍早就知道朝廷中人的德性,并不在意,平静地问:“这个预备立宪,朝廷打算怎么搞?” 诸葛显胸有成竹,“邸报上说了很多,主要涉及三个方面,一是行政改革,包括律法、教育,核心是改革官制,二是设立议会,三是实行地方自治。” 众人眼前一亮,“地方自治?这是个好机会。” “不管朝廷是怎么打算的,只要有这个名头,卢大人就能做很多事。” “那个议会……听说要由百姓选举,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草民懂什么?他们能选举什么东西出来?” “官制要怎么改?现在已经取消科举了,以后怎么选官?” 他们议论纷纷,显然毫无头绪。卢昊苍并不说话,只端着茶盏慢慢饮茶。诸葛显和蔼可亲地笑着,看向卢兆麟,“大公子有何高见?” 幕僚们都安静下来,一起看着身穿新样式天青色长衫的卢大少爷。 卢兆麟笑了笑,“大家也不要对朝廷太过失望,虽然顽固旧势力仍占主导地位,但有翁大人、牧大人、康大人、梁大人这几位坚决支持立宪的有识之士在,皇上的观念总会有一些实质性的转变,未来可期。当然,能够地方自治是好事,咱们能做的事有很多,也不必再担心朝廷掣肘。在目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下,行政改革势在必行。律法要完善、细化,譬如朝廷已经取消凌迟、腰斩等酷刑,死刑只到斩首为止,这就是改革,而这还不够,我们要做得更多,这就需要议会,从地方上选出的议员都要参与,要搜集更多的意见,仔细研究,反复讨论,这样才能做得更好。至于教育改革,我建议全面推行十二年教育制,孩子六岁入学,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十八岁毕业后,可以去工作,也可以继续报考高等学府。官制方面,要适应当前形势和未来的发展,就要摒除过去的陈旧制度,在官制设立上更加科学,更加透明,让普通百姓也能一看就明白。父亲已经在军队里推行了新的军官制度,地方各级官员也完全可以改变。除了这三方面,还有很多东西需要逐步改革,譬如税制、徭役、兵役、科技、治安、交通、电力、水力、工业、农业、商业、矿业、船务、洋务等等,一时也说不完,我会写几份详细的报告,交给父亲。” 卢昊苍满意地点头,“好。” 诸葛显那双深邃的眼睛隐隐发亮,缓缓地说:“大公子英明睿智,沉稳练达,学贯中西,实乃我等之幸、西南之幸。” “不敢当。”卢兆麟微微欠身,“诸葛先生过奖了。” 卢昊苍笑道:“兆麟提了几个思路,大家都可以多想想,好好琢磨琢磨。今儿是兆麟新婚的日子,就别一直坐在这里了,回去吧,陪陪你媳妇。” “是。”卢兆麟起身告退,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房去陪新娘,而是出了总督府,策马驰往牧博明的私人研究所。 锦江边繁花似锦,杨柳依依,能住在这里的人要么富裕要么显贵要么是读书人家,牧宅旁边的“濯园”便是一个世家所有,后来家道中落,几经易手,今年初才被牧博明买下。 两人空间里都有不少黄金,要么兑换成银元,要么直接付账,怎么用都可以。沿江这些宅院的环境好,私密性强,即使价钱高些,他们也不在乎。 虽然里面已经建成了物理研究所,但“濯园”的牌子并没摘。牧博明放出十来个智能机器人,让他们充当门房、护院、厨子、小厮、杂役,就没了后顾之忧。这些机器人的外表与真人一模一样,言行举止都与真人无异,不会有人看出异样,也不可能有先进的仪器探测出来。有他们守在宅子里,比总督府还安全。 卢兆麟奔到“濯园”门口,跳下马,把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门房,便大步走进园子里。 牧博明出了房间,看着他轻快地走来,不禁笑道:“昨日小登科,恭喜,恭喜。” 卢兆麟哈哈一笑,上前捶了他一下,“你也快了。” 两人都知道他们的所谓“洞房花烛夜”是怎么回事,因此并不多说,开了几句玩笑,便进入实验室。 牧博明正在研究的是无线电台和电话的制造工艺,还有就是怎么建设制造武器的流水线形。以目前西南地区的技术水平,很多零配件都要用手工敲出来,他要做的事就是把那些机器设备分解开,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制定标准工艺。只要实验成功,就可以投入生产。 时空特警都是全才,只是根据各自的爱好和资质各有侧重点,洛清辉喜欢医学,对于相关领域的知识就比燕离要深些,而燕离喜爱研究各种武器的制造和功能,对于相关科技就精通得多。如今,牧博明师从爱因斯坦,是物理学专家,卢兆麟从正规医学院毕业,完全可以合法行医,这样的设定很符合两人的爱好。 卢兆麟坐到如乒乓球台一般大的工作台前,看着上面琳琅满目的零配件,笑着问:“怎么样?做好了吗?” 牧博明挤坐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电话和电台都可以投入生产了,兵工厂的流水线太复杂,我还要琢磨琢磨。” 卢兆麟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嗯,先投产电话和电台,这样打起仗来就不会变成瞎子、聋子。至于武器,先让那些工匠用手工做一些吧。速度慢,就增加工人,你看呢?” “嗯,可行。”牧博明拍了拍他,“对了,你派去云南的三个人传回消息没有?那边的行动应该开始了吧?” 那三个专门拆解机器的技术员也是智能机器人,每天都会把重要消息传递回来,包括他们走过的路、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以及当地的天气、物产、地理环境等等。 说到这次行动,卢兆麟也有些兴奋,“他们七天前就赶到工地了,那些劳工的境况真是惨不忍睹。许宝山他们都很愤慨,很快就分派人手,摸清了所有法国人的职务和行动规律。他们打算先杀法国监工,再杀当地官府派去的走狗。还有一些手上没有血债的法国人,他们准备绑架了关起来,让他们所属的法国公司拿钱赎人。按照计划,五天后他们就可以把工地全面控制起来,到时候就把所有机械设备拆开,装车运走。” 第72章 风起(2) 在本源世界的历史上,法国人强夺云南铁路修建权,用了七年时间才修成滇越铁路云南段。在这期间,他们不但役使云南各族百姓,还要求各地官府在四川、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山东、河北等地强行招募大量民工,用工总数达到二十多万。前后七年间,被虐待折磨致死将近八万人,可谓“血染南溪河,尸铺滇越路,千山遍白骨,万壑血泪流”。 许宝山带着人来到这样的工地,自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随意虐待中国人的洋人充满杀意。跟着他去的几个公口山堂的老大也同样如此,甚至还有他们心腹手下的同村、同族以及血脉亲人也死在这里。这是血海深仇,血债要用血来还。 在这里工作的法国人并不多,只有二十多个,手上没有血债的约有七、八个,基本都是技术人员,虽然同样看不起东方人,但是尚有良知,不会随意杀人。这几个人就逃过了死劫,其他人几乎在一天一夜间就被斩杀殆尽,有些双手沾满中国劳工鲜血的凶徒更被虐杀,死前受尽折磨,其状甚惨。 为防洋人报复,当地哥老会派出大量人手,帮助这些消瘦病弱的民工转移,组织他们北上四川,去参加那里的筑路工程。听到四川那边是中国人自主设计并修建的铁路,所以民工包吃包住有钱拿,不会被打骂,不会受虐待,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民工都愿意前往。 活着的洋人被关进小黑屋,三个技术人员便动手拆装备。有些实在拆不开的大件,他们便在夜深人静时收进自己体内的存储空间,反正拆下来的零部件堆成小山,那些袍哥大爷也看不出来,也不懂,随便他们怎么捣鼓都行。 不到十天,这处工地便空无一人,机械设备和各种物资都不翼而飞。十余个洋人和上百狗腿都被杀害,弃尸山野。等到当地官府闻讯赶到时,那些尸骸已经被原始雨林里的野兽啃得七零八落,场面可怖。 不久,法国人开办的滇越铁路公司收到一封勒索信,上面用中文和法文写着,“你们有八个人在我们手里,限五天内拿一万两黄金赎人,若是报官索拿或派兵来攻,则交易作废,我们会另寻买主。”后面跟着被绑架者的亲笔签名。 这封信并不是用毛笔书写,而是用西洋的钢笔写的,中文隽劲,法文优美,笔锋流利,书写者多半是受过西洋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让法国人更加疑神疑鬼。不过,他们那么催逼中国劳工拼命工作,给的待遇极差,还不是为了省钱,如今怎么可能白给一万两黄金?如此想着,法国人便趾高气扬地找到当地官府,要求他们去寻找被绑架的法国人以及被盗走的财物,还规定了期限,否则便要派兵进来查找。除了武力威胁和侮辱谩骂外,他们连句好话都没说过。 当地官府的最高长官是七品知县,以前看到洋人就有些卑躬屈膝,自动产生低人一等的感觉,对中国劳工大批惨死的情况不闻不问,如今被洋人欺到头上,虽然觉得屈辱,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时,来自四川总督府的敕令到了,让他立即卸任,回蓉城另行任用。他求之不得,为怕洋人得知后拦阻,他竟然在深夜偷偷带着家眷溜走了。 新知县几日后到任,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简直就是个愣头青,对法国人的威胁置若罔闻,一副“要打就打谁怕谁”的模样。看了法国人拿来的勒索信,他一口咬定本地人基本都不识字,那些夷人连汉字都不懂,怎么可能写出这么有风骨的中文和优美雅致的洋文? “这分明就是你们洋人之间内讧,反倒在这儿贼喊捉贼。”他冷笑,“你们丢的那些东西,我们这儿的人如何懂得?那么笨重的大家伙,几十个人都抬不动,周围都是深山老林,要怎么弄走?我年轻没见识,实在想不明白,你们倒是教教我。” 法国人气得七窍生烟,一时却奈何不得,总不能学洪城那个法国传教士,一言不和就拿刀杀知县吧,再说那个传教士也被愤怒的中国百姓乱刀砍死,尸体被扔进湖中,没有什么好下场。 中年洋人只得指着他的鼻子怒喝,“你等着,我们要去找你们总督,定要你们赔偿我们的损失。” “请便。”年轻的知县摆出一副无赖相,夷然不惧。 法国人悻悻而归,又接到了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交易失败。” 那八个被抓走的洋人再也没有在云南出现过,他们与那些装着各种物资的马车一起,被许宝山带回了蓉城。 卢兆麟穿着长衫,温文尔雅地看着被八个袍哥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洋人,用流利的法语告诉他们,“想死还是想活?想死的话,他们会成全你们。如果想活,就在雇佣合同上签字。老老实实给我们的铁路公司干十年活,就放你们自由,工作期间包吃包住,还有生活补贴。如果有人违约,赔偿十五万两白银。别想着逃跑,我保证你们走不出西南。” 八个字都是工程技术人员,远赴东方不过是来挣钱,自然没有什么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很快就在形同卖身契的雇佣合同上签了字。 这份合同非常规范,有中文和法文两种文本,而且按照国际惯例,在合同中规定,如果条款中有词义含混不明或有两种以上解释者,以法语文本为准。法文是逻辑最严密的语言,所有国际协约都会以法语文本为准。雇佣合同的条款很霸王,甲乙双方严重不平等,但是乙方在合同中声明“自愿接受雇佣”,那无论把官司打到哪里,甲方都不会输。 卢兆麟满意地收好合同,派人把他们送走,交给詹天佑。接着,他与许宝山关起门来长谈,想把西南三省的袍哥和哥老会的公口山堂都统合起来,一是发展成情报网,二是开办货运业务,三是更牢固地控制政府和军队。 袍哥的势力太大了,从官吏到军人,从商贾到地主,从苦力到佃农,从奴仆到乞丐,许多都加入了袍哥组织,只是公口山堂林立,各有统属,良莠不齐,犹如一盘散沙,到底成不了气候。他想把这些势力组织起来,让他们发挥更大更好的作用。 许宝山自然愿意。他从苦力一步步干到今天,其中多少艰难困苦,出生入死,流血流汗,至今也只能控制一处公口,在蓉城算是占据着半璧江山,地盘其实不大,只比那些县乡村的公口山堂多收入些银钱而已。江湖草莽,谁不想有个正经出身,便是梁山好汉,日子过得那般得意,也盼着朝廷招安。现在他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只要跟着走,肯定可以更进一步。 与他计议了一番,卢兆麟才在他的带领下会见了跟过来的那些老大,将许宝山承诺的报酬交给他们。他拿出一本刚刚成立的西南银行发行的支票簿,写下不同的支取人和金额,再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盖上自己的私章。 那些人拿着薄薄的一张纸,都有些惶恐,还以为他在打白条哄人,却又不敢质问,额头上顿时冒出汗来。 卢兆麟笑道:“这是现金支票,银行见票即兑。西南银行已经在云贵川三省都建了网点,我会派人带你们去银行用支票提银元。为了安全,你们可以将钱存进银行,拿着存折回家,要用钱的话就在附近的银行去取。如果暂时不用的话,可以一直存在银行,还有利息。”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信还有这好事,但是听到能拿到钱,便都放了心。 卢兆麟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派人带他们去银行。 牧博文已经正式出任西南银行行长,把家眷也接来了。经过四个多月的筹备,西南银行隆重开业。总督府、凤凰军校和官府各衙门、军队各部门都去开了户,各界商人也纷纷捧场。 四川虽然深处腹地,看似封闭保守,实则人们的思想反而比较超前,很容易接受新生事物。在宋朝时,四川便出现了交子,是全世界最早使用的纸币,因此现在的普通百姓对于把银钱存进银行、换成一张存折的事情都觉得安全方便,只是不懂支票、本票、汇票之类的东西。 一般人也用不着支票,银行对于申请支票的人审核得很严格,要求申请人必须家境殷实,为人很有信用,资金进出频繁。合乎标准后,银行也大都发给转账支票,对现金支票卡得极严。 开业没几天,银行里便吸收存款二十余万银元、七万多白银、一万两黄金,迎来一个“开门红”。 卢兆麟、牧博明、卢老爷子和黄氏、小牧氏、其他几房的当家夫人也都在银行里开了个人账户,不过只有卢兆麟和牧博明申请到了现金支票,其他人都只能申请定额本票。 蓉城越来越兴旺,新事物也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转眼,便是十二月初,卢兆麟穿越过来整整一年了。 总督府里传出喜讯,大奶奶小牧氏怀孕了。 第73章 云涌(1) 牧芳蕊半躺在床上,脸上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喜悦。 她已经满了二十二周岁。在京城,她的几个闺中好友早已出嫁,孩子都满地跑了,说不羡慕都是嘴硬。她能在成亲不到三个月就身怀有孕,真真是老天保佑。她默默地念了几声佛,合掌向着空中拜了拜,决定等坐稳胎后就到文殊院去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她一举得男。 她这边有了好消息,卢老夫人、黄氏和几个小姑子都来看过她,送了她不少礼物。牧博明的夫人闻讯后,也带着女儿赶来看望她,给她详细说了孕期的种种注意事项。卢老爷子和卢昊苍虽不便过来看她,也赏了好些珍贵的东西。 卢兆麟一直很忙,每五天才能回家住一晚,这时也只是派人回来送了一套首饰给她,带话说她辛苦了,让她好好休息,等他下次休沐时再好好陪她。她知道夫君是干大事的人,在外面天天忙着公务,并没有找女人,因此虽有些失望,却也并无怨言。 牧芳蕊怀孕一事并不出卢兆麟预料,这本就是他计算好的。在牧芳蕊最易受孕的那几天,他让洛漓将自己的基因植入,促使她自然受孕。这个孩子很健康,资质不错,而且多半是儿子。他并没有特意要求,但是用这种方式受孕的孩子似乎大多是男孩,原因尚不清楚。 在牧芳蕊怀孕和生产期间,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碰她,当然也不会碰其他女人,过得轻松自在,还能得到一个好名声,所以他是真的很高兴。 黄氏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对牧芳蕊关怀备至。这一年来,她被卢昊苍管得严,把她那几个兄弟也拘得紧,而牧芳蕊出身名门,嫁进来便是嫡长媳,年纪也不小了,随时可接管家权,这些都让她多少有些胆怯,不敢乱来。 大半年的时间里,卢昊苍的后院颇有几个妾室通房怀了孕,黄氏不动手,那些姨太太和心大的丫头也会动,因此有一半都小产了,只剩下年纪最小的五姨太和黄氏提拔起来的两个通房保住了孩子,如今都六、七个月了,弄得后院都有些紧张,离得她们远远的,免得稍有不慎便惹祸上身。 后院的悲欢并不入前院男人的心,如今已到年底,各地总督按例应进京陛见,顺利给京官们送礼,拉拉关系。光绪皇帝专门下旨给卢昊苍,命他进京述职,共图大业。 卢昊苍担任四川总督八年,已经有六年未曾进京陛见。那时候是慈禧太后当政,权衡利弊,不敢贸然将他调走,只能派云贵总督来牵制他,谁知他一边掌控云贵权力,一边收买帝都重臣,很快就把人给弄走了。云贵总督两年换一任,甚至有一年就换了人,全是被他挤兑走的。慈禧生性阴毒,他怕进京后被这老娘们儿使毒计,下暗手,因此年年托病不朝,朝廷也拿他没办法。 如今光绪亲掌朝政,他再不识抬举,似乎就给了朝廷收拾他的理由。皇帝已颁布谕旨,宣布预备立宪,允许各地自治,那么暗害他的可能性就不大。京城有牧明韬在,若是有人陷害他,给他扣什么大罪名,也有人周旋,不至于立时丧命。 思前想后,卢昊苍决定进京,正好看看京城形势,与牧博韬和其他一些朋友面谈,比信来信往更方便直接。做了决定后,他对卢兆麟说:“我去京城,大概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你留下,代我行职,好好守住这个摊子。诸葛随我进京,另外几个对政事极熟的积年能吏,我会放到你身边,让他们暂时辅佐你。若是我在京城有个什么事,你手握重兵,对朝廷也是一个威慑。” “儿子明白,爹就放心吧。”卢兆麟严肃地点头,“爹带着博明一起进京吧。他不是官员,又是大舅舅的嫡亲弟弟,危险不大,作用不小。” 卢昊苍笑了,“好,我带着他。”他很享受儿子的关心与维护。自从有了这个大儿子,他才真正体会到父子天伦的愉悦。 他将年底的政务和军务能处理的处理,暂时搁置的搁置,然后将下属敲打一遍,就全部交接给卢兆麟。临时前,他叮嘱了黄氏一番,命她仔细照看有孕的儿媳妇和年幼的子女,对姨太太全没提起,只点了两个伶俐稳重的通房丫头随行侍候。 运送年礼的车队先出发,然后他在卢兆麟编练的一个连的新军护卫下,前往京城。 他们走后不久,蓉城的第一场雪就下起来。 卢兆麟在清晨六点便起身,悄声吩咐侍候的丫鬟不要吵醒熟睡的牧芳蕊,然后梳洗更衣,到练武场去锻炼。 他只要在家,必定黎明即起,风雨无阻。不仅是自己锻炼,还要把家中各房凡是年满十岁的男孩都拎起来操练。那些孩子受宠惯了,撒娇耍赖,不肯早起,他们的母亲也拦着,心疼得不行。但是卢昊苍发了话,必须如此,便成了规矩。 卢兆麟在飘飞的小雪中来到练武场,跑了三圈,才看到二房的卢兆杰、三房的卢兆伦、四房的卢兆繁陆续出现。等到三个孩子跟着卢兆麟跑了两圈,大房的卢兆英才懒洋洋地过来。卢兆麟看了他一眼,目光平淡,却不怒而威。卢兆英打了个冷颤,赶紧跟在他身后,拖泥带水地跑起来。 卢兆麟带着他们跑了十圈,认真打完一套军体拳,这才挥挥手,“解散。”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回各自的院子。卢兆麟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走回自己住的宁馨院。 牧芳蕊刚刚起床,脸色白里透粉,肌肤晶莹润泽,看上去气色极好。她不施脂粉,坐在梳妆台前,大丫鬟翠环正给她梳头。看到卢兆麟进来,她笑得很甜蜜,“外头下雪了,爷穿得这么单薄,当心着凉。” “没事,一跑起来就热了。”卢兆麟温和地说着,进了改建的浴室。 牧芳蕊觉得自己很幸福。她怀了孕,不能侍候夫君,却不肯主动提起纳妾收通房的事。黄氏给卢老太太请安时提了一句,立即被卢兆麟拒绝了。如今人人羡慕她的好福气,让她非常快活,一想起就忍不住笑出来。 卢兆麟用热水冲个澡,换上藏青色织锦缎夹袍,出来柔声道:“今儿下雪,地上很滑,你别出去了。我去给祖父祖母请安,你自己在房里用早餐吧,别等我了。” 卢昊苍不在,他必须尽到嫡长孙的责任,牧芳蕊自然明白,于是笑着点头,“好。你也代我给祖父母请安,等天儿好了,我就去陪他们。” “嗯。”卢兆麟安慰她,“你也别急,尽孝不在这上头。你多保重,给他们生个大胖曾孙,那才是大孝顺。” 牧芳蕊忽然忧郁了,“要是女儿……” 卢兆麟连忙安抚,“无论儿子女儿,他都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都喜欢。女儿也好,先开花,后结果嘛,只是要辛苦你了。”说到最后一句,他带了些调侃的语气。 牧芳蕊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羞得抬不起头来,“爷就会欺负我。” 卢兆麟轻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这才转身出门。 牧芳蕊痴痴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摸了摸滚烫的脸,欢快地说:“摆饭吧。” 她的另一个大丫鬟玉环活泼地笑道:“大少爷的一颗心都在大奶奶身上,生怕大奶奶有什么不开心了。” 牧芳蕊的奶娘张妈妈一边服侍她过去坐到餐桌旁一边劝道:“大少爷说得对,只要大奶奶能生,迟早会有儿子。大奶奶过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自是好生养的,以后接着生就是了。这胎若是小姐,嫡支长房的嫡长女,那也是很贵重的。大奶奶千万别担心,思虑太过,对孩子可不好。” 牧芳蕊点头,“嗯,我以后不会乱想了。” 卢兆麟进了卢家二老的清馨院,正房里已经坐满了人。黄氏和三房、四房的妯娌带着各自的儿女都过来请安了。因今天下雪,卢老夫人体恤孙辈,特意命人去各房通知,十岁以下的稚子都不必过来,以免着凉。 四个跟随卢兆麟晨练的孩子都到了,另外还有五个嫡出的姑娘,二房的卢纹雅和卢纹韵、三房的卢纹燕、大房的卢纹葭和卢纹蕙,都是豆蔻年华,衣裳华美,首饰靓丽,姿容出色,各有千秋。 卢兆麟上前行礼,爷爷、奶奶、母亲、婶婶,逐一请安。弟弟妹妹们随后给他行了礼,这才各自落座,继续陪着卢老夫人说笑。 不管是为了孝道还是为了卢老夫人丰厚的私房,这些儿孙日日请安,媳妇孙女天天来捧场凑趣,卢老夫人心里都领情。她一向和善,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儿孙们都回去用早餐,只留下三个儿媳和卢兆麟。 “咱家这五个姑娘都大了,亲事要张罗起来了。”她温温和和地说,“你们做娘的多用些心,相中哪家的孩子,就让兆麟去好好打听打听,务必要找个好的,可别委屈了咱家的闺女。” 当家太太们连忙答应。卢兆麟笑道:“目前形势复杂,有些人家孩子虽好,可长辈实在不怎么样,因此联姻须谨慎。父亲在百忙之中也在考虑妹妹们的亲事,又派人查过,将合适的人家列了一张单子出来,回头我派人送给母亲和各位婶婶,先在单子里挑挑,若实在挑不出来,等父亲回来再重新相看。” 三位夫人连声称好。她们都不是普通后宅妇人,自然明白卢昊苍看上的人家无论家境好坏,子弟是否贤良,至少都是自己人,绝对不会苛待自家女儿。卢昊苍给出范围,任她们挑选,即使看不中,也不会强迫她们的女儿去联姻,已经很仁慈厚道了,她们自然接受。 第74章 云涌(2) 他们商量着小一辈儿女的亲事,却不料长一辈的先惹出事来。 卢昊逸丧妻尚未满一年,按理说应当为妻守制,暂不议亲。他身边的小妾通房美婢极多,外头还有相好的青楼才女与新派女青年,想怎么附庸风雅都有人投其所好,按理说应当满足了,谁知他偏偏对不同国籍的女子又起了好奇心,于是被人引着参加了几次酒会,与奔放的西洋女子有过几番鱼水之欢,又嫌她们皮肤粗糙、骨架宽大,遂转头又与东洋女论起了茶道。这论着论着,就论出了些罗曼蒂克的事情。 等到许兆麟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卢昊逸的外宅,他已经与东洋少女酒井美黛已经拜完了天地。虽说是不告而娶,这桩婚事在律法上却是成立的。双方男未婚女未嫁,有婚书有媒人有聘礼,还到蓉城府登了记。蓉城知府出外公干,下面的经办小吏收了钱,就给上了档。如今,这两人便是正经夫妻,即使卢家不认也不行。观礼的人不少,影响很大,想让那位东洋少女立刻“病故”也不太可能。 酒井美黛刚刚年方二八,生得姿容秀美,性情温婉柔顺,却并不内敛讷言,又读过中国的许多诗书,精于茶道,擅长中国古琴,还被父亲带着走过许多地方,因而见多识广,在床榻之上也放得开,做出许多新奇姿势一一尝试。 卢昊逸欲仙欲死,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不顾了,知道家里不会同意他娶东洋媳妇,便找来几个好友帮忙,先斩后奏,私下里把婚事办了。 卢兆麟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五叔,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脸色阴沉,乍一看与卢昊苍像了个十足。卢昊逸本想仗着长辈的身份,先堵了他的口,这时却哆嗦了一下,立刻缩到一边,半个字也不敢说。 他那些狐朋狗友大部分都是官员或富商家的纨绔,也都曾经见过卢昊苍,这时面对卢兆麟,都觉得他的气势不输于卢大总督,于是也不敢起哄,更不敢帮卢昊逸背黑锅,都悄悄地溜了。 这时卢昊逸已经新房揭了新娘的盖头,身着大红喜服的美少女盈盈起身,按着东洋规矩,对着卢兆麟深鞠一躬,温婉地说:“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然后退到卢昊逸身侧,敛眉低首,非常贤淑贞静。 卢兆麟看了看她,并不打算为难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要追究,也是她身后的那些成年人。他想了想,心平气和地问卢昊逸,“五叔既已成亲,打算什么时候带五婶回家?总得敬了茶,认了亲,入了族谱,方才算是我卢家的媳妇。” 卢昊逸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力点头,“这就回,这就回。好侄儿,若是你祖父祖母怪罪五叔,你可得帮五叔美言几句。” “嗯。我先回去安排,五叔的院子也得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便派车来接你们。”卢兆麟说完,潇洒地走了。 不管这位东洋美少女有什么来历,放在外头都不妥当,还是关进后院稳妥,这本就是世家大族的规矩,她自当遵守。卢兆麟回到总督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卢家二老听了。 两位老人虽然恼怒至极,却也赞同卢兆麟的思虑,遂把黄氏叫来,让他把卢昊逸的沁香阁布置一下,有些喜气,那些妖妖娆娆的女子重新分配房间安置好,另指派几个稳重心细的大丫鬟过去服侍。东洋女来做正妻,长辈们是不会拦着那些小妾通房争宠的,同时也要防着她与外面勾连,传递消息,动什么手脚,更不能让她伤害卢家子嗣。 黄氏听了公婆吩咐,立即斗志高昂,回去召集内院各处管事,将差事布置下去。 第二天一早,卢兆麟派大管家亲自去接卢昊逸和酒井美黛,进府后就带到清馨院。 卢老爷子和卢老夫人黑着脸,都不待见这个东洋儿媳妇。他们的三儿子就死在东洋人的炮火中,仇恨不共戴天,哪里会忍得下东洋女人进门,但现在情势不同,只能暂时忍住,等卢昊苍回来再说。二老非常冷淡地接了酒井美黛敬的茶,给了个普通的红包,算是成了礼。 黄氏等人客气了两句,送了见面礼。小辈们再上前见礼,好奇地打量着东洋来的五婶婶。秀美温婉的东洋少女柔声夸赞,都送了精巧雅致的礼物,皆是东洋出品,在蓉城难得见到。 卢老夫人懒得与这个不争气的庶子和讨人厌的儿媳妇说话,等全了礼,便摆摆手让他们回去。至于开祠堂,上族谱,必须等卢昊苍回来,卢老爷子便命卢昊逸在院子里禁足三个月,不许出府,也不许接待任何朋友。 卢昊逸本就是个糊涂虫,这时只得意于“冲破封建枷锁,追求到自己的真爱”,认为自己已经成为新派文化的时尚先锋,因此对于上族谱什么的“封建礼教”根本就不在意。他兴冲冲地带着新婚妻子回去,终日诗词唱和,弹琴品茶,学习写新诗,画西洋画,把一干小妾通房都抛在脑后。 现在正是新旧文化激烈冲撞的时期,很多旧时的老规矩都渐渐被破了。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说笑打闹,不算伤风败俗。年轻男女抗婚,与真爱私奔,反而是青年人眼中的时尚。带着姨太太出外应酬,没人指责他宠妾灭妻。在舞会上,男男女女搂搂抱抱,那叫新潮。 卢兆麟并不是顽固保守的老头子,也曾经远离这段岁月,同时看着有关这个时期的正史、野史、音乐、小说、影视剧长大的,自然比较理智冷静。他很明白,新旧交替时期,在前进的过程中总会走些弯路,或是被阴谋家利用。后世对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激进或许会不以为然,甚至大加嘲讽,但热血青年勇于冲破封建礼教的牢笼,追寻扑朔迷离的真理,是值得赞扬的。 他恪守礼教,遵守规矩,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如果任务需要他做一个叛逆纨绔、花|花公子,他也能做得很到位。 将卢昊逸和酒井美黛拘在总督府的后院,派人暗中严密监视,卢兆麟这才放下心来,认真处理繁杂的政务和军务。 牧博明已经把无线电台研制成功,并指导几个老工匠打磨零部件,然后亲自装配了两台,再把卢昊苍请过来,当着他的面试验了远距离通话。卢昊苍让他先别张扬,放了一台在总督府的外书房,另一台带去京城。 现在,每天晚上卢兆麟都要与卢昊苍通话,交流两地的重要消息,向他报告要紧的公务,得到他的答复后再行处置。 卢昊苍一到京城,就被卷入各种政治漩涡。保皇派、立宪派、崇洋派、守旧派,各有手段,都想把他拉进自己阵营。还有的眼红他独霸西南三省的巨大收益,想要插一只手进去。卢昊苍四处送礼,小心周旋,看着豪气粗放,实则什么也没答应。 牧博韬得知女儿与女婿琴瑟和鸣,女婿有大出息,女儿也有了身孕,心里很高兴,看卢昊苍也顺眼起来,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忙,让他躲过不少算计。 陛见时,光绪皇帝对卢昊苍颇为和蔼可亲,明显将他当成自己阵营里的能臣干将。他也旗帜鲜明地表示对皇上很忠心,对皇上颁布的御旨全都坚决执行。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 京里现在闹得最厉害的还是皇上的后宫问题,无数大臣上书,希望皇帝立后纳妃,开枝散叶。礼部呈上的后妃候选名单里,牧博韬的嫡次女牧芳华赫然在列。 这姑娘很有志向,胆子奇大,性子倔强,今年十七岁,自愿入宫,想要像当年的珍妃那样,成为皇帝最贴心的人,鼓励皇帝锐意改革,救国救民。 光绪皇帝在宫中寂寞,曾经微服出宫,到几个心腹臣子家中做客。他到牧家后,在牧芳华的巧妙安排下“偶遇”了一回。两人坐在花园里喝了几盏茶,下了两盘棋,纵论古今,横贯中西,展望未来,相谈甚欢。刚过而立之年的皇帝清瘦俊逸,虽没有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却成熟稳重。小姑娘怦然心动,更是言笑晏晏。她声音清脆,见解不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爱慕,皇帝那颗犹如古井不波的心顿时荡起涟漪,对大臣们立后的呼声也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 牧家是汉人,按祖制,牧芳华进了宫也做不了皇后,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道旨意便可给牧家抬旗。 牧博韬却不愿女儿进宫。皇帝比牧芳华大了十几岁,生性多疑,阴郁孤僻,很难侍候。青春少女或许能让他新鲜一时,听进去一些话,但是想要改造他却是太自不量力了。他是纯正的立宪派,两个兄弟都留过洋,因此对于西洋的东西比一般人知道得多。皇上如果恋栈皇权,不肯放手,立宪就是空谈,势必要与满心期盼的民众、立宪团体和别有居心的洋人发生激烈碰撞。如今民怨沸腾,大清朝已经走到崩溃的边缘,将来是像欧洲那样君主立宪还是像美国那样实现联邦制都很难说。如果皇帝被推翻,大清朝就此终结,那他女儿怎么办? 牧芳华鲜活的形象到底盖过了已逝去多年变得模糊的珍妃,光绪皇帝在腊月封笔前下旨立后。牧家抬入正白旗,赐姓穆尔察氏,牧家长房嫡次女牧芳华被立为皇后,择吉日大婚。 牧博韬再不情愿,也只得领旨谢恩。 皇帝顶住众多大臣的压力,只立了一个皇后,再没要其他女人。牧芳华闻之大喜,对未来充满信心。 消息传到蓉城,卢兆麟愣了好几分钟,心里颇感疑惑。历史越来越变形走样,他简直不知道该从何着手了。现在竟然与皇帝成了连襟,难道这才是完成任务的契机? 第75章 变革(1) 卢兆麟暗自琢磨了一番,又看了看杜漓做出的五维模型,仍然找不到头绪。牧博明那边的燕晓也建立了模型,同样毫无进展。 这个模型的终点设在五十年以后,把本源世界的历史和这个时空的历史全部输入,一直运算到今天也没找到任务节点。现在历史又发生了重大变化,而且与他和牧博明都很有关联,那就要重新运算了。 两人穿越过来才一年,倒也不着急。各种剧变一个接着一个,这个时代果然风起云涌,英才辈出。他们愿意跟随时光的河流前行,沿途必能看到很有意思的风景。 连着下了几天雨夹雪,外面越发寒冷。卢兆麟召见蓉城知府,命他派专人收容外面的乞丐,还要关注那些贫穷之极的人家。缺衣少穿,房屋破烂,在这种天气里会冻死人的。 寒冷,有富贵人家在城里设了粥棚,让那些穷人能吃一口热的。总督府也派人出去舍米舍衣,做些善事。 卢兆麟也下令西南各地官府修建了孤儿院、敬老院、收容所,暂时收容那些孤苦伶仃的老人、小孩和残疾人。乞丐若是成年人,便法子安排他们做工。这只是权宜之计,更长远的计划会在年后再进行。 牧博明临离开蓉城前气温骤降,让他想起了去年冬天的炭盆实在不怎么暖和,便顺手弄出了蜂窝煤,基本都是用废料制成,既节约又能延长燃烧时间。同时他还指导铁匠打造出蜂窝煤炉和简单便捷的蜂窝煤机。 因为这确实是非常好的东西,所以很快就普及开来。卢兆麟在蓉城的东南西北四个区各开了一间蜂窝煤厂,并不卖高价,普通百姓都能用得起,比烧木柴或劣质煤要好多了。蓉城以外的蜂窝煤制造和销售全部交给袍哥和哥老会,一是让那些穷苦人都能有饱饭吃,有煤取暖,二是让那些混日子的人有正经事做,从而减少犯罪率,维护社会治安。 入冬以后,卢兆麟指示煤厂对贫苦人家实施了一系列优惠措施。只要有两人担保,即可赊账。官吏、教师、医生和军人家属不需担保,可直接申请挂账。所有人都可以用秸秆、劣质煤块煤粉、黄泥、石灰、锯木屑、木炭粉等不值钱的材料来换取成品煤。这样一来,有许多贫穷的人也能用上煤炉,不会再冻病甚至冻死。 忙完工作,已到中午,卢兆麟从总督衙门的侧门直接走到隔壁的总督府。这些日子以来,他非常忙碌,中午和晚上都在衙门里吃饭,然后接着议事或处理公文,夜里都宿在总督府外院书房。但今天不同,他要回宁馨院用膳,好把喜讯告诉牧芳蕊。 “京城有消息传过来,皇上已经下旨,立你二妹为皇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年后便举行大典。” 牧芳蕊吃了一惊,“怎么……怎么会?我爹会同意?”来到西南这个皇权已经被竭力淡化的地方生活了半年,她已经忘了圣旨的威力。 卢兆麟微笑,“岳父大人就算不愿意,也不能抗旨吧。” 牧芳蕊这才反应过来,“哦,是啊。那我二妹……” “二妹很愿意。”卢兆麟轻叹一声,“她见过皇上,相谈甚欢。皇上被她打动了,这才下旨立后。” 牧芳蕊呆怔半晌,才有些茫然地说:“我的性子像我娘,二妹像我爹。从小二妹就主意大,想要什么东西就必要拿到手,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谁也拦不住,兄弟姐妹都只好让着她。现在她进宫当皇后,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你爹看着呢,别担心。”卢兆麟安慰她,“她才多大?皇上历经坎坷磨难,做事自有决断,她再有主意也只能在后宫待着。太后乱政那么多年,终于将大清断送,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允许后宫干政。二妹如果有本事,或许皇上会听她说说话,也或许会有些作用,仅此而已。皇上现在对二妹比较看重,旨意上只立后,不纳妃。皇上又是个长情的,如果二妹聪明,经营得好,完全有机会与皇上过一夫一妻的温馨平民生活。以后生几个孩子,夫妻俩就可以白头偕老了。” “但愿如此吧。”牧芳蕊叹了口气,“我离开京城之前,恍惚听说,皇上受苦多年,身子骨已经毁了大半,只怕不太可能有子嗣了。若真是如此,二妹可怎么办?难道真要过继?” “皇上重新亲政后,不仅有太医一直给他调理身子,还有西洋医生为他诊治。据说皇上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子嗣上也不是很艰难。”卢兆麟温和地说,“你别想太多,皇上总要看岳父的面子,定会对二妹好的。” “嗯。”牧芳蕊点头,对他甜甜一笑,“我听你的,不会多想。”虽然这些日子卢兆麟很少回房陪她,却总不忘派人给她送名贵的衣料、首饰、摆件和稀罕的西洋玩意儿,关怀之意尽在其中,让她每天都觉得快乐幸福。 卢兆麟微笑着点头,用完饭就去了清馨院,把皇帝立牧家女儿为皇后的消息告诉了卢老爷子,“爹说要留在京城参加立后大典,博明也要跟洋人谈些生意,大概两月之后才能回来。” 卢老爷子捋着银白的胡须,思忖着说:“皇上立后,一些事情又会有所改变,你爹是应该留在京城仔细看看。你爹走后,你把公务打理得妥妥帖帖的,这很好。在你爹回来之前,都由你坐镇。如果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尽管来找爷爷。” “是。”卢兆麟站起身来,“爷爷休息吧,我去衙门了。” 家里人都有歇午觉的习惯,只有他没有时间睡觉。下午他还有一场硬仗,接待法国公使派来的专员皮埃尔。 中国人过春节,洋人过圣诞节,皮埃尔放完圣诞假,这才离开京城,乘坐汽车、火车、马车、轮船、马车辗转而来,用了大半个月才到达蓉城。 他刚进四川,就有袍哥往蓉城递消息,一个公口传到另一个公口,一个山堂交到另一个山堂,如此一递传一递,很快到达总督府,交到卢兆麟手上。 当晚,卢兆麟与京城通话,把皮埃尔过来的事告诉了卢昊苍,然后让牧博明去打听这个法国人的情况。洋人还没到,卢兆麟便基本了解了这个人,也有了对付他的办法。 回到衙门,他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后。 这里不是总督办公室,他没那么轻狂,只在总督衙门要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分管后勤的官吏特别巴结,给他准备的东西都是上等的。办公桌椅和书架都是花梨木的,精雕细刻,大气稳重。他在书架上放了整套整套的线装书和英法德语原文书,看上去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屋子角落放着桃木花几,上面摆放着青花瓷盆,种着郁郁葱葱的兰草,办公桌上放着一盆水仙,让这里多了几分生机。天气晦暗,办公室里开着西洋式水晶吊灯,照得一片通明。 这些日子,卢兆麟在偶尔的闲暇中指导匠人用铁片敲出暖气片,在官衙和家中各个院子安装了土暖气。这东西比炭盆暖和干净,比烧地龙节省得多,还没有中毒的危险。他交给许超凡和许超宁管理的暖气安装工程队很快接到大批生意,那些辛苦一年也不过勉强温饱的工匠都赚了不少钱,对他无比感激,也更加忠心。 他和牧博明推出的这些东西都没有超越时代。在本源世界的历史中,蜂窝煤再过几年就会出来,在北方叫煤球或煤饼,土暖气在极北苦寒之地也已经有了,只是技术比较原始粗糙,没他们这么讲究,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用不了两年就会改良,并在北方推广开来。即便是东方没有的技术,只要西方已经出现,他们就可以拿出来,只要没有超越整个时代,就不算违规。 房间里温暖,就不必穿大氅裘衣,做起事来也利落。卢兆麟换上军装,精神抖擞,拿起桌上的公文看着。 临近春节,不但普通百姓会大方的置办年货,那些偷摸扒窃犯罪分子也活跃起来,各种帮会组织也在努力搞钱,想要过个肥年。但是这一年卢昊苍和卢兆麟的动作很快,极大地侵占了他们的利益空间,让他们非常不忿,打算在年前年后搞事,扰乱经济和治安。 西南银行开办后,蓉城银钱汇兑帮的交易大幅缩减,承接到的生意都是危险系数较高的,一不小心就会亏本。这个帮会的大哥二哥三哥密谋想要发动挤兑风潮,整垮西南银行,但是具体怎么实施,什么时候行动,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卢兆麟看过密报后将其毁掉,然后继续看西南银行的年末报告。 下午两点,法国公使特派代表皮埃尔?让?马蒂斯准时到达总督府,旋即被领到卢兆麟的办公室。 皮埃尔是位优雅的中年男士,相貌普通,身材也不算高大,花白的头发有些稀疏,褐色的眼睛里有着欧洲贵族的高傲与自信。他脱下大衣,取下礼帽,递给旁边的总督府接待官吏,然后风度翩翩地走到桌前。 卢兆麟站起身来,与他握手,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用流利的法语说:“马蒂斯先生,欢迎光临,请坐。” “谢谢。”皮埃尔坐到铺着锦垫的花梨木圈椅中,微笑着用京味十足的中国话赞道,“卢先生的法语说得真好。” 卢兆麟轻笑,也改用标准官话,“欧洲人都是语言学家,我会的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有衙役送上热茶,卢兆麟抬了抬手,“这是我们四川的名茶蒙顶石花,马蒂斯先生尝尝。” “好。”皮埃尔端起茶盏,闻了闻香,再慢慢呷了一口,回味片刻,显然很懂中国茶。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茶盏,点头称赞,“的确是好茶。” 第76章 变革(2) 两人十分友好,一边品茶一边聊天,从刚刚去世的法国著名画家保罗?塞尚说到德国古典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 卢兆麟意味深长地用德语提到康德的名言,“这个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西方列强侵略东方,抢占殖民地,哪里还有什么道德法则?他们视东方人是野蛮落后的肮脏蝼蚁,实际上他们自己更像毫无人性的野兽。 皮埃尔仿佛没听出他的话中有话,兴致勃勃地转移话题,说起朝廷发布新官制,大权集于满人,又谈到美国教会在申城开办沪江大学,而京城却在抵制美国货,等等。卢兆麟也笑容可掬地与他闲聊。他特意说起三个多月前陕甘总督与德国商人订立建造兰州铁桥的合同,卢兆麟便提到北洋大臣下令收回英国人创办的洋灰公司。皮埃尔聊了聊《中印续订藏印条约》,卢兆麟便随口说起日本交还奉新铁路。皮埃尔谈了谈京城建立协和医学校,卢兆麟提了提朝廷颁行禁烟章程,定期十年禁绝。 两人谈笑风生,互相试探之后,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说起法国的香水、中国的丝绸、欧洲的歌剧、东方的音乐、新兴的西医、古老的中医,然后还兴味盎然地比较了一下东西方的美女,很绅士地大加赞扬。 气氛越发融洽。 过了半个多小时,皮埃尔才谈到正题,“我这次过来,是因为我们的滇越铁路公司在贵国云南境内遭到暴徒袭击,蒙受巨大损失,设备被抢,职员被绑架和杀害,种种罪行,实在令人发指。我国公使已经向贵国朝廷进行严正交涉,要求交出凶手,解救被绑架人员,查找被劫设备,赔偿停工期间的一切损失。贵国外务部也就是以前的总理衙门已经明确表示,将满足我方的一切要求,还请卢大人配合。” 卢兆麟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是文明人,不能行野蛮之事,定罪量刑,都要讲证据。有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云贵总督发来的公函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云南蒙自知县接到滇越铁路公司报案后,积极侦缉,现已结案。绑架并杀害铁路公司员工的凶手已经抓捕归案,并判斩立决,去年十一月已押往春城,斩首示众。这伙凶徒对绑架以及凶杀一事供认不讳,却对劫走机器等事拒绝承认。他们都是文盲,根本不懂什么机械设备,更不懂怎么运走。蒙自知县亲眼看过所谓的勒索信,上面有中文和法文,都写得非常流利且优美,不可能是一帮完全不识字的匪盗写出来的,因此他判断这是法国人内讧而造成的纠纷,既是洋人内部的事,自然不归我们的官府管。至于滇越铁路公司声称被绑架的几名员工,实则是自动离职,另谋高就。目前,他们都在西南铁路公司供职,准备参与修建成渝铁路。” 皮埃尔听他有理有据地一番辩解,心念电转,思量对策。 卢兆麟随后拿起一份公文,推到他面前,“滇越铁路公司从1903年开工修建滇越铁路云南段,招募各省民工已达十万人。这些劳工不论寒暑,日夜在工地做苦工,严重超时工作,伙食极差,衣不蔽体,没有节假日,没有工钱,还被法国监工随意虐待。截至去年出事时止,短短三年间,竟然有两万中国劳工被法方虐待凌辱至死。根据四川总督府颁布的《西南劳工律》,滇越铁路公司必须补发拖欠我方劳工的所有工钱、伤病者医药费、重伤致残和死者的抚恤金,总计四百六十八万七千五百二十九两白银。为表示友好,我们把零头抹去,法方须赔付四百六十八万两白银。若是滇越铁路公司付不出来,就只能用云南筑路权和云南段的已建工程来抵了。” 皮埃尔看着公文上用阿拉伯数字列出的一项项明细。工钱包括基本酬劳、加班费、伙食补贴,每人一个月二两银子,已经是很低廉,让他无法挑错。重病和伤残者也附有蓉城的法国医院开具的诊断书和治疗方案,打伤的、累垮的、因工地事故而致残的,病因和所需医药费一目了然。每个死者的抚恤金也才一百两银子,不过是洋人上几次饭馆或者买几套茶具的花费,也不能说贵。主要就是基数大,十万劳工,死两万,残三万,伤病五万,几乎就没一个是囫囵的,所有明细一加,总数就惊人了。 面对愚昧无知的清廷老朽大臣,皮埃尔可以声色俱厉地谩骂,也可以指桑骂槐地威胁,可现在面对的却是曾经留学欧洲十余年的青年精英,这些手段就都没用了。西南已经不受清廷节制,卢家才是这里的土皇帝。卢昊苍也曾留过洋,并不崇洋媚外,他的骨头很硬,桀骜不驯。卢兆麟虽然年纪轻,却是卢昊苍的继承人,手中又有兵权,见多识广,光凭着洋人的身份是无法压制的。 西南三省资源丰富,经济落后,法国人和英国人都想将之收入囊中,可是,有卢昊苍和卢兆麟父子在,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想了想,并不打算立刻与卢兆麟撕破脸皮,因此和蔼地说:“这些情况我们都不清楚,能否把有关证据提供给我们?” “可以。”卢兆麟又递过去一份文本,“这些都是拓本,包括滇越铁路公司的账本和原始凭证、工地发放工钱的单据、伤病劳工前往当地医馆看病治伤的脉案和药方、死者工友的证词、中方工头的证词、法方雇员的证词、当地仵作的验尸报告、法国医院的诊断书、万人坑的照片、重病伤残劳工的照片和云南各级官府的报告,另外还有《西南劳工律》抄本。马蒂斯先生都可以拿去仔细研究,然后咱们再行商谈。” 皮埃尔收起厚厚的文本,彬彬有礼地起身告辞。卢兆麟亲自送他出去,还送给他两罐好茶。两人在总督府门口微笑握手,似乎宾主尽欢,并无冲突。 看着皮埃尔乘坐的马车离去,卢兆麟回到办公室,继续料理公务。 他已经封了西南三省所有的大烟馆,并严令军中肃清吸食鸦片成瘾的大烟鬼,鸦片却未能禁绝。英国人在缅甸、老挝等地命当地人种植罂粟,提炼成鸦片,就近卖给云南、广西等地的大烟贩子。这些烟贩多是黑帮组织成员,在地方上颇有势力,黄赌毒是他们的经济支柱,哪头都不肯丢。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军警齐上,铲平了各地专营大烟馆的黑帮势力。凡持有鸦片百斤以上者,全部判处死刑,小额烟贩都发往矿山挖矿。如此雷厉风行,确实把大部分烟贩赶出了西南三省,但总有那么几个为暴利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不肯舍下发展成熟的地盘。卢兆麟一直在部署,想要在年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他在大烟馆相对集中的城市都设立了戒烟所,帮助那些成瘾很深的大烟鬼戒毒,同时还可以获取一些口供,顺藤摸瓜抓烟贩。扫荡大烟馆时也拘留了不少人,他顺势抹去了这些烟馆背后的黑恶势力,拔除了不少毒瘤。他推行的“首恶必究,胁从不问,自首减罪,举报有奖”的政策和摧枯拉朽的打黑风暴让不少黑恶势力的中下级骨干主动自首,那些小喽罗大都退出,改投别的堂口,从此不再沾大烟土。 历时两个月的整顿,西南三省都清爽了许多。他在清剿的过程中有意留了几条暗线,让那些坚持仍在贩卖烟土牟取暴利的家伙不知不觉地往那几条线上靠。等到把人聚齐,就可以展开行动,一鼓成擒。 在官制改革的过程中,卢兆麟将巡捕房改成了警察局,所有巡捕去芜取菁,又另行招募一些正直勇敢的退伍军人,充实各地警察局,负责维护社会治安。他还细分了治安民警、刑事警察、特警和消防警察,另外还开始培养法医和谈判专家。他拥有的丰富知识和成熟细致的工作作风让那些警界精英们都叹为观止,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中青年精英被他特训了一个月,然后就奔赴西南三省各地市县乡,对当地警察进行培训,并协助警察局长进行改组工作。 在打黑风暴中,大都是军警联合行动,警察抓人,军人追捕,顺便剿了几处专门抢劫杀人的土匪窝。卢兆麟训练出来的新军特别中队表现优异,战力强劲,如犁庭扫穴般,往往一个冲锋就让敌人溃不成军,几乎所有人都见过血,打死打伤过敌人。经过几次战斗,这些官兵就大变样,心里不再有畏怯,一上战场就嗷嗷叫。 卢兆麟很满意,又将军校里的学员和新军的其他部队分期分批地投入附近县市的打黑剿匪行动,让他们在实战中锻炼成长。 如今,他手下也有了几个看得过眼的军官,譬如新军特别中队长申弘毅少校、副中队长霍康顺上尉,凤凰军校优秀学员卢阳、华浩和何家颖,毕业后都可以获得中尉军衔。另外,他还培养了几个信得过的政务上的副手,如四川新一军军长包建章中将的嫡长孙包伟辰、四川学政翁铭德的大公子翁成华、云南布政使沈承方的幼子沈长安、贵州新二军副军长常晋少将的七公子常春、蓉城知府闵良的二公子闵志强、川东巨富杨三江的大公子杨灿。 这些青年才俊的年纪大都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有的是官二代、军二代、富二代,有的是寒门庶子,不过都很聪明,思想活跃,敢想敢干,敢打敢拼,只认西南王,不认朝廷。不但卢兆麟看重他们,卢昊苍也对他们很欣赏,已经在考虑家里几个年长的姑娘,打算与他们联姻。 穿越到这里才一年,卢兆麟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等到牧博明回来,就会有更大的动作。 第77章 春光好(1) 腊月初九,迎春花会开市,将持续两个月。 腊月二十五,文殊院庙会开街,将持续十五天。 大年三十除夕夜,街上清风雅静,全城都在团年,鞭炮齐鸣。 正月初一,不少人赶去文殊院、昭觉寺、青羊宫抢头香,三大佛寺道观在春节期间一直人山人海。在卢兆麟的指点下,闵知府调度得当,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正月十五闹花灯,主会场设在锦江两岸,绵延十里,热闹非凡。江水映灯影,缤纷耀天际,正合了辛弃疾的著名词作《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直到正月二十五,灯会才结束。 无论是做生意的大商人小摊贩还是前来逛花市、赶庙会、看花灯的民众,都对这个组织有序、内容丰富、生意兴隆、商机处处、治安严谨、没出意外的春节赞不绝口。 农历二月十二,也就是公元1907年3月25日,光绪皇帝在京城举行立后大典,迎皇后牧芳华入宫。翌日,皇帝下旨,封皇后生父牧博韬为承恩侯,生母廖氏为承恩侯夫人。 一个月后,卢昊苍一行从帝都返回蓉城。 仲春时节,到处是盛开的鲜花,川西平原千里沃土,全是盛开的油菜花。大片大片的金黄色铺向天际,犹如绚烂而壮阔的画卷,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几乎忘了呼吸。 卢兆麟带着省市两级高层官员和军队里的中高级将领,或骑马,或乘车,向北迎出百里。在竹子搭建的春望亭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大队车马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在耀眼的金黄色花海中迤逦而来。 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人穿着蓝灰色呢绒上将军服,身披玄色大氅,身材高大,气度威严,正是四川总督卢昊苍。 卢兆麟带着文官武将走出春望亭,等着车队走近,便上前给卢昊苍带马,恭敬地说:“父亲一路辛苦,儿子与众位大人特来迎接。” 那些官员们齐声道:“恭迎总督大人回川。” 卢昊苍向他们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大人。”随后下马,缓步上前。 他的随行人员全部下马下车,跟在后面。主官和一些重要的非官方人员都进入春望亭,坐下喝茶歇息。其余官吏都在外面站着,有的喝茶,有的吃东西,有的四处走动一下,熟人们互相询问情况。 车队里凡是运货的都继续往蓉城走,载人的停在一边,给马喂水喂草料,忙成一团。 卢昊苍坐在绣墩上,喝着今年新出的宜宾雀舌,心情十分舒畅。在卢兆麟的熏陶下,他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有西南三省的本土产品,北上途中以及到达京城后也注意推销本地特产,收效显著。 西南的名茶、名酒、山珍、锦缎、绣品、百夷各族手工艺品都很受洋人欢迎。在牧博明的参与下,他们与西洋各国驻华洋行签下数十份大订单,以茶、酒、山珍、蜀锦、蜀绣、百夷手工艺品换取他们的机械设备。 洋人很警惕,制造军火的流水线是绝对不卖的,可牧博明很聪明,每个国家只买几种设备,都属制造民用生活品的机器,所以洋人卖得很痛快。等运到西南,他稍加改造,便可组装成武器制造流水线。 有人提出想要云南的各种玉石,却被卢昊苍婉拒了。卢兆麟和牧博明都爱玉成痴,坚决主张保护西南境内的各种宝石矿,必须有计划地开采,不能轻易卖给外人,更不能贱卖。这样反而能把玉价抬起来,有百利而无一害。 另外,川西藏区的九曲黄河第一弯出产河曲马比蒙古马更能吃苦耐劳,善于翻山越岭,长途奔袭,因此很受山多路险的省区欢迎,卢昊苍也卖了一些出去,换回西南三省很少有的原材料,也推动了那些省区的经济。 除了卢昊苍外,两广总督和浙闽总督也都很有经济头脑。三位封疆大吏在京城掀起一股生意潮,得到了光绪皇帝的高度赞扬,并下旨要求全国各地官员努力发展地方经济,多多创办实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卢昊苍满载而归,除了大批订单外,他还带来了一批人才,包括京师大学堂的副校长岑传俊,而且在牧博明和卢兆麟的建议下,派诸葛显赴申城,将入狱三年即将刑满释放的国学大师章炳麟接到四川来。他打算开办一所综合性大学,四川通省大学堂的筹备方案已经做了大半,准备将四川中西学堂、尊经书院与锦江书院合并,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各种人才。 他向皇上奏报时说:“川省仰悬天恩,数十年励精图治,致力于国富民强……讲求西学,兴设学堂,实为今日力图富强之基。川省僻在西南,尤宜创兴学习,以开风气……臣拟聘请熟谙英法语言文学者各一员充当教习,并向南北洋咨取应用书籍,添购各种洋书以备教学,购觅地基修建学堂房舍,饬成绵道于土厘项上先筹拨银五万两作创办经费。” 光绪皇帝龙颜大悦,欣然恩准。 卢昊苍带着搜刮来的人才,兴致勃勃地回来,准备大展拳脚。他把那些人人介绍给卢兆麟和那些官员,卢兆麟热情地与他们一一握手,表示热烈欢迎。那些人才都在路上听卢昊苍身边的随员夸赞过这位大公子,此时见他果然既英气勃勃又有一身书卷气,英文、法文、德文和四书五经、古文经典随意转换,信手拈来,都眼睛发亮,深觉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卢昊苍代表的是西南的现在,而卢兆麟代表的则是未来,父子两人让他们看到了无限美好的前景。 卢昊苍满意地看着沉稳又孝顺的儿子,脸上都是笑容。 说了说京城的事,他温和地问:“怎么样?西南没什么大事吧?”其实他和儿子天天通过无线电台联系,对西南形势了如指掌,只是当着众位官员的面总得问这么一句,以表关心。 卢兆麟轻松地说:“没什么大事,那些大烟贩子、人贩子、山贼、水匪,都被我们打怕了,要么改行,要么夹着尾巴过日子,再也不敢出来挑事碍眼。法国公使的代表马蒂斯先生走了,说要向公使先生汇报,应该还会来找我们。这事跟我们没有太大关系,滇越铁路公司如果要寻找什么失踪员工和机器设备,我们可以通知当地官府给予协助。别的一些小事我和各位大人商量着都办了,大事还要等父亲回来再定。” “好,做得好。”卢昊苍赞许地点头,“法国公使与马蒂斯先生在京城拜会过我,提出了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我都拒了。你处置得很妥当,我没意见,这件事就由你全权处理吧。若是洋人再来,仍然你去接待,我就不听他们扯淡了。” “是。”卢兆麟微微一笑,“就怕洋人借口要寻找失踪人员和设备,大举派兵入境。” “那就让他们来吧。”卢昊苍踌躇满志,“正好试试咱们编练的新军。” 那些围坐一旁的官员都笑起来,纷纷附和,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泼上官的冷水,即便有不同意见也要等到私下里再说。武将们都热衷于打仗,七嘴八舌地表示,咱不惧洋人,要打就打,正好扒了洋人的皮,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顺便再弄点洋人的银子花花。 说了一会儿话,喝了两盏茶,也休息够了,众人便纷纷上车上马,一起回蓉城。 卢兆麟却没有上马,而是与牧博明一起上了马车。卢昊苍知道他们是莫逆之交,又难得看儿子有些孩子气,便想要纵容一下,于是只笑了笑,便骑马走在前头,与那些高官并辔而行,边走边商谈政事。 卢兆麟一进车厢就没了正形,歪在靠垫上,抓过一个红桔剥了皮,懒洋洋地吃起来。 牧博明穿着一袭竹青色薄棉长衫,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颇有林下之风。他拿着一本书,靠在锦垫上,愉快地笑道:“看你在外头意兴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累得很吧?” “彼此彼此。”卢兆麟戏谑地看向他,“听说你在京城里大出风头。国舅爷,未婚,身边干干净净,没有半个女人,英俊潇洒,学贯中西,家世好,学问好,人品好,年轻有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婿。不少人想把闺女、侄女、孙女、外孙女嫁给你,还有妙龄女郎在各种场合与你偶遇,更有洋女郎为了你争奇斗艳,还有新派学子愣头青因为自己的达令心仪你而找上门来大打出手。京城与各地的报刊杂志都当作趣闻轶事刊登出来,你已经名扬大江南北了。” “见笑见笑。”牧博明干咳两声,捻了捻手指,终于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捏,然后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很尴尬,而且很委屈。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一直洁身自好,现在却莫明其妙地成了花|花公子。” “这也是好事嘛,都说男人不坏,人家不爱。”卢兆麟忍俊不禁,“不管你有什么名声,想要招你做女婿的人家仍然车载斗量。” 牧博明微微摇头,“没用,我已经定亲了。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女方却不是礼教之下长大的小脚女人。她出身书香世家,在美国留过学,还游历过欧洲,被国王接见过,很有见识。” 卢兆麟一挑眉,“真的?” “嗯,听媒人这么说的。”牧博明淡淡一笑,“她本人还在国外,据说已经在归国途中。她父亲是新任文华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孙奇英,母亲年氏,祖上是年羹尧的哥哥年希尧。” “那她确实是名门闺秀。”卢兆麟点头,“只是她在西洋那么些年,恐怕不会认同包办婚姻吧?万一人家在国外已经有恋爱对象,现在一起回国结婚,你可是糗大了。” 牧博明嘿嘿一笑,“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自然会成人之美。” 第78章 春光好(2) 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卢兆麟又剥了一个桔子,随手递给他,“对了,同盟会派人到云南开展工作,创办杂志《云南》。他们派了两个记者常驻蓉城,其中一位是女性,貌似当年曾与你议过亲。她现在仍是单身,对女性权利特别关注,思想很激进,脾气很火爆。我查过本源历史,今年底,四川同盟会准备起义,后因事情有变而停止。或许,在四川成立同盟会、策划起义的人里就有她。这些日子我反复想过了,必须制止同盟会渗透西南三省。他们可以在西南地区之外要闹革命,要起义,但是不能扰乱我们这里的秩序,干扰我们的计划。” “嗯,我同意。”牧博明拿起一瓣桔子放进嘴里,感受着沁凉的甜蜜,半晌方道,“凡在西南三省辖地内的山堂公口和政党社团都必须到当地官府登记备案,每年接受一次审查,提供账本和人员名单,若要举行集会游行,也必须提前申请,得到地方官和警察部门批准后方可进行。若是不在名单内或进行非法活动的人员,一律驱逐出境。如果有违法乱纪者,依律惩处。” “好,发布了律令,下头的人也有法可依。”卢兆麟有些感慨,“今年是多事之秋啊,同盟会遍地开花,到处发动起义,连一省巡抚都会被杀……光绪必定举步唯艰。” “这是大势所趋。”牧博明沉稳地说,“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辛亥革命仍会爆发。这是好事,我们在西南好好发展,伺机而动,譬如护国运动、一战爆发、军阀混战,都是机会。” 说到超越历史的隐秘话题,两人都不再吭声,而是在脑海中继续对话。他们梳理了本源世界这段时期的中外历史,一致同意推动历史进程按照本源历史发展,但是人物却可以改变。现在光绪已经代替了慈禧,侯四海占据了袁世凯的位置,而溥仪也再不会成为末代皇帝,那么出任清朝结束后第一届国民大总统的人完全可以是牧博韬或者卢昊苍。 说着说着,他们的队伍便进了蓉城。 卢昊苍一路劳顿,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提议接风洗尘什么的,大家把卢家父子送到督院街口便告辞离去。牧博明与他们分手,回了牧宅,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上班。 总督府大门外等着许多人,黄氏和几个儿女站在前面,姨太太在后面,还有大批仆从、丫鬟、婆子按照规矩站在周围。 卢昊苍骑着马小跑到大门口,黄氏激动的上前行礼,“老爷。” 其他人也一起行礼,主子们曲膝一福,奴才们跪下磕头,齐声道:“恭迎大人。” 卢昊苍跳下马,笑着扶起黄氏,然后抬手说了声“免礼”,然后一边往里走一边与儿女们说了几句话。他的态度很温和,那些儿女们却依然恭恭敬敬,不敢放肆。虽然对他们的教养感到满意,不过他还是最喜欢卢兆麟。这孩子对他既恭敬又随意,提要求时毫无顾忌,有不同意见时直抒胸臆,请教时认真专注,该表现时从不退缩,这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出色儿子对优秀老子的态度。心里打了个转,他又觉得,为免兄弟阋墙,下面的小儿女恭谨些也是好的,于是脸上笑容更盛,对几个孩子说:“你们都很好,我从京城给你们带了礼物,回头就让人给你们送去。” 几个孩子都放松下来,笑着说:“谢谢爹。” 卢昊苍先去给卢老爷子和卢老夫人请了安,然后回房沐浴更衣,吃了些东西,又去清馨院陪二老说话。 他提了提牧家的情况,说了一些立后大典的情形,再谈了谈全国形势以及对西南地区的影响,然后就说到家事,“老五的事我已经听兆麟说了,就像现在这样困在家里吧,等我料理完外面的事再来处置。三弟死于东洋人之手,二弟死在八国联军的枪口下,指不定其中也有东洋人,这个东洋媳妇我们卢家绝不能要,不过暂时还不能动手。老五是什么德性,会让东洋媳妇看中?肯定东洋人有什么图谋,知道用别的手段进不来,只能利用老五的好色愚蠢,以这种方式进门。我们先不动声色,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也好把隐患全都解决了。” 卢老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就听你的。反正我不要那东洋女过来请安,眼不见,心不烦。” 卢老爷子愉快地道:“我也料到东洋人耍这花招必有图谋,所以才允她进门,不过也没上族谱,这婚事根本就不作数。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们装聋作哑便是了。” 三人都笑起来,气氛很轻松。 卢昊苍想了想,“最近兆麟很是招揽了一些人才,都年轻有为,家世也不错。我想着,家里几个已经到岁数的姑娘,可以给她们相看相看。” 卢老夫人大感兴趣,“都有哪些孩子?” 卢昊苍简单地提了提,“军中有两、三个未婚青年,都出自寒门,颇为勇武刚健,前途无量。还有新军包建章大人的长孙、云南布政使沈承方大人的幼子、蓉城知府闵良大人的二公子,都是嫡出。另有川东巨富杨三江的长子,杨家富可敌国,又是义商,如果有合适的姑娘嫁过去,把杨家笼络住,也是好的。” 卢老夫人有些为难,“咱家统共才有五个姑娘到了议亲的年龄,可这也不够啊。你二叔家的姑娘,大的都成亲了,小的还没长成呢。黄家倒是有未出阁的姑娘,只是他们家现在也就是小门小户,黄家几个舅爷只顾弄钱,养出的姑娘只怕不好进大户人家吧。” 她虽然把话说得尽量婉转,却仍然不好听,可这也是事实,卢老先生立刻说:“这事得谨慎,别嫁个不好的姑娘过去,没成亲家,反倒成了仇家。话说回来,咱们族中那些旁支家中的嫡出姑娘也不少,可以挑些好的出来,也不辱没了那些寒门新秀和商贾之子。” “对,对。”卢老夫人一喜,“我都忘了,旁支里的姑娘确实有不少到了岁数的,前些日子还有几个侄儿媳妇过来请安,想要拜托咱家替她们家的姑娘找个好婆家。” 卢昊苍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我让黄氏安排一下,找个日子在家里办个花会什么的,请这些旁支家的姑娘们过来,母亲给掌掌眼。如果有合适的,我再派人打听打听,确实不错的话,就帮她们议亲。” “好,好。”卢老夫人高兴地点头,“那就这么办。” 说定了此事,已到午时。卢昊苍陪着老父老母一起用了午膳,又与黄氏一起服侍二老歇晌。等到两位老人睡下,卢昊苍与黄氏才相携回房。 黄氏满脸笑意,看上去仍见娇美。她服侍着卢昊苍换上常服,倚在狮头虎足楠木榻上喝茶,然后坐到榻边的楠木交椅上陪着,轻言细语地说着家事,“五姨太的胎很稳,已经快要足月了。青果的身子有些弱,我一直让她在屋里保胎,如今也有六个多月了。要说起来,还是大奶奶的怀相最好,又细心保养,到现在有七个月了,从没出过岔子,连保胎药都没喝过。钱老大夫前儿来把过脉,说大奶奶这一胎铁定是男孩,青果肚子里多半是女孩,五姨太的胎有些不好说,他也不敢肯定。” “嗯。”卢昊苍点头,“兆麟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是儿子,当然最好,你我也有大胖孙子抱了。至于其他的倒没什么,生下来再说吧。” “是。”黄氏犹豫了一下,“五弟不告而娶的那个东洋媳妇……您看……” “继续禁足。你关照二门上那些守门的婆子,把好门禁,他们那个院子里的人一律不许放出去。有来找他们的人也先报给你,轻易不能让他们见。”卢昊苍有些不悦,也有些无奈,“五房的事你别管,只吃穿用度上不要短了便是。老五的那个嫡女没有母亲照看,境况只怕不好,你平时多问着些,别让她受了委屈。” 黄氏连忙答应,“是,我明白。” 卢昊苍放下茶盏,忽然握住她的手,温和地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之前因为她帮着娘家兄弟倒卖军需又想谋害人命,事情又牵扯到对卢兆麟有养育之恩的许家,卢昊苍很是冷了她几个月,如今见她做事勤谨,服侍父母也很孝顺,待庶子女和隔房的侄儿侄女也不错,确实尽到了当家主母的责任,便决定就此原谅她。 黄氏接触到他有力的大掌,眼圈顿时红了,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喜悦,不由得嗔了他一眼,“瞧爷说的,这不是我该做的吗?” 她相貌娇美,又善于保养,再加上蜀地湿润,让她的肌肤晶莹剔透,似乎吹弹得破,看上去仿佛只有二十多岁,一点也不显老,这时一个眼风扫过去,让卢昊苍顿时把持不住了。他在京城时自然不缺女人,赴宴时总会有人安排当红花旦、青楼名妓、歌女舞女或家中美婢款待他,他用过就算了,并没有带回来,路上这一个多月都素着,早就憋得狠了。这时也不管正是青天白日,他笑着起身,软玉温香抱满怀,便到床上去颠鸾倒凤了。 第79章 夜擒刺客(1) 入夜,总督府里一片宁静,只有巡夜的护卫和查夜的婆子偶尔走过。 回廊和园子里都挂着灯笼,里面是电灯,整夜亮着,让人能勉强看到路径。 在宁馨院正房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卢兆麟倏地睁开了眼睛。他眼边听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风声,而杜漓奶声奶气的声音非常清晰,“有个可疑的黑衣蒙面人进了花园,方向是德馨堂。” 卢兆麟悄然起身,从一扇半开的窗户跃出,躲进花丛中。杜漓给出的虚拟地图上标明了那人所在的位置,他抬眼一瞧,便在夜色中分辨出那人的轮廓。 黑衣人身形瘦小,蹲身在花木之间的阴影中,行走如风,非常敏捷。 卢兆麟提气轻身,隐匿在暗影中,飞快地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如幻影般穿过阔大的园子、玲珑的假山、精致的凉亭、泛着涟漪的池塘,越过青瓦白墙、九曲回廊、月洞门,翻进了大门紧闭的德馨堂。 卢兆麟穿着象牙色云水纹丝绸唐装,始终隐在暗影里行动,翻墙时与墙上涂的白粉融为一体,让人难以辨认。他无声无息地落地,跟着黑衣人蹿到正房,看着那人一点一点地慢慢打开虚掩的窗户,鱼跃而入。 他不是不能半途把这人截下,可总想跟到目的地,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这人是与安插进来的奸细接头,他正好一网打尽。如果这人是进来偷窃贵重物品或是采花贼作案,他也能在关键时刻将些人抓住。现在大概判断出这人只怕是来刺杀卢昊苍的,他就不打算再等待了。 他飞蹿两步,几乎是与那人前后脚地一起翻进屋中。那人的右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一落地便直奔墙边的黄花梨拔步床,左手去抓菖蒲色绣着孔雀报春吉祥图的床帐,右手举起匕首便猛地刺下。 卢兆麟紧随而至,一拳呼啸而至,拳风凌厉如刀,只要挨上,必定骨断筋折。黑衣人却并不躲避,抱着宁愿一死也要先杀了卢昊苍的决心,匕首下落的速度丝毫不减。卢兆麟立刻变拳为掌,划得他的右腕。他若继续往下刺,右手先要被废,也就不可能杀人了。黑衣人猛地矮身躲过,匕首横向斩落,朝着卢昊苍的头部切去。 卢兆麟曲膝猛撞,闪电般顶中他的腹部。黑衣人闷哼一声,就像被巨石撞上一样,整个人向外飞去,撞碎一扇雕花格子窗棂,落到屋外。 两人这一番兔起鹘落,只用了几秒钟便决出胜负。黑衣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随即跃起,转身飞奔而去。卢兆麟飞蹿出窗,向他追去。 卢昊苍在卢兆麟出第一拳的时候便被拳风惊醒,却冷静地没有动弹,只把手伸到枕下,握住了一柄短刀。若是卢兆麟没有挡住下落的匕首,他的短刀便会迎上去。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隐约看出白衣人是自己的儿子,黑衣蒙面人是刺客。一眨眼的功夫,刺客便被儿子击飞,然后刺客逃遁,儿子衔尾急追,两人都不见了。 直到这时,睡在他身边的黄氏才发出一声尖叫。她是被窗棂破碎的“哗啦”声惊醒的,还没反应过来,先就吓得惊叫起来。 卢昊苍已经起身,一边套上外袍一边抚慰他,“好了,没事了,别怕。”然后吩咐冲进来查看的值夜丫鬟,“好好服侍夫人。”边说边冲出门去。 德馨堂是正院,基本上位于后院的中心位置,周围都是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到处是盛开的白玉兰、牵牛花、丁香、紫荆、含笑、海棠、桃花、梨花,美丽如画,此时却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花园中穿梭。伴随着他们的激烈战斗,无数花瓣在夜色中飞起,纷纷扬扬地落下。 黑衣人出招狠辣,有时候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想要逼使对方退开,杀出一条路来。白衣人招式利落,不跟他硬碰,却又在起承转合之间把他困住,让他无法逃离。 两人蹿上假山、凉亭,越过小桥、回廊,踏过水面的荷叶,穿过花丛、树林,打得异常激烈。凄厉刀风与呼啸拳风交织在一起,一般人听了都会觉得全身颤栗。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大批护卫和仆从,甚至还有住在前院的四个男孩和附近院子里的两个大房嫡女。卢昊苍也飞快地赶到,大声下令,“封府,不准任何人外出。护卫将这里围住,没有命令不许开枪,给我抓活的。你们,去把马灯火把都拿过来。你们,过去保护好少爷小姐。闲杂人等全部退开……” 随着他的命令,一只只火把点燃,十几盏马灯也都亮起来,照得这里几乎如白昼一般。众人都看清楚了,那个独战黑衣人的白衣人竟然是他们的大公子卢兆麟。 黑衣蒙面人的衣着很贴身,动作诡异刁钻,浑身都透着一股邪恶的杀意。卢兆麟用的是前世在特种部队学到的拳法,简练实用,都是致命杀招,却让人感觉堂堂正正,仿佛带着一股浩然正气。 他的白色绸衣随着动作飞扬,韵律极美。四周落英缤纷,将他衬托得极为帅气。围观的无数丫鬟和年轻媳妇子都面颊通红,就连几位小姐都又眼闪亮,看得目不转睛。 几个少爷更是兴奋莫明,边看边说:“我们是不是也能练得像大哥这样厉害?” 黑衣人全力应付着卢兆麟的攻击,耳边听着周围的动静,已知不可能逃出,于是招式一变,想要玉石俱焚,看着危险,实则已经心乱。卢兆麟也是攻势一转,从急迫变为舒缓,改拳为掌,修长的五指如拈花拨弦,轻灵迅捷,连点他的右臂和胸腹十余个穴位。 黑衣人只觉全身一麻,顿时动弹不得。 卢兆麟夺过他掌中的匕首,将他踹到护卫队长脚下,“绑了,务必严加看守,防着杀人灭口、劫狱、潜逃、畏罪自尽。” 他言简意赅,护卫队长心领神会,应道:“是。”立刻将人捆得如棕子一般,接过卢兆麟手中的凶器,就拎着刺客走了。 黄氏已经小心翼翼地出来,凑到卢昊苍身边,这时赞道:“兆麟的功夫真好。” “嗯。”卢昊苍笑着点头,“你赶紧安排人清场,把孩子们送回去,安排人守着。天还早,他们可以再睡一会儿。” “好。”黄氏走开去,跟跑过来的内院管事交代事情。 卢昊苍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大儿子,见他的衣衫上并无血迹,确认他没有受伤,便笑着拍拍他的肩,“很不错,功夫这般厉害,强爷胜祖啊。” “雕虫小技罢了。”卢兆麟平淡地笑了笑,“这是我国的传统武术与西洋格斗术融合后的一种拳术,很实用,我训练的特别中队人人都要学。” “好,好。”卢昊苍很高兴,“抽个空,我去看看你训练的队伍。还有凤凰军校,第一期学员就要毕业了吧?我也去瞧瞧。” “是,爹安排出时间就提前通知我,我陪爹去。”卢兆麟抬头看看天色,“时间还早,要不爹再去歇会儿。” “不用,睡不着了。”卢昊苍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凌晨四、五点钟,距黎明不远了,“爹现在有些兴奋,咱们爷俩去书房坐坐。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小心别着凉。” “好。”卢兆麟回了宁馨院,先在浴室里把汗水冲去,然后换上黛蓝色长衫,再到卧房里看了看。 牧芳蕊已经怀孕七个月,照理说不会睡得这么安稳,但是有卢兆麟的幻境帮忙,她每夜都睡得很香甜。之前那么大动静都没把她吵醒,她的两个大丫鬟和奶娘都很忠心,并没有跑出去看热闹,而是一直守在房里,见他进来,便上前行礼。 卢兆麟摆了摆手,到床边看了看,见牧芳蕊仍在沉睡,便悄声吩咐,“你们也去睡吧,留一个人值夜便是。刺客已经被抓,现在已经安全了。我要去与父亲谈点事,等大奶奶醒了,你们小心侍候,别惊着她。” 三个人点头应是,看着他转身出门,忍不住又低声谈论起姑爷的各种优秀各种好。 卢兆麟漫步走上花园小径,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只觉得心旷神怡。大概受前世经历的影响,他最不喜欢斗心眼,像今夜这样狠狠地干一场,那才过瘾。 打斗现场一地落花,这时也没人清理,要等到天亮才有可能清扫干净。卢兆麟踩着落花,带着一身花香去了外书房。 父子俩坐在茶几前,悠悠闲闲地用紫砂茶具喝着云南送来的顶级普洱。闻着沁人的茶香,卢兆麟随口说了一句,“云贵川三地的茶都很不错,咱们可以把茶马古道充分利用起来,能做不少事,赚很多钱。” 卢昊苍爽快地笑道:“你要真有这心,就做个计划来,只要可行,我就同意。” “嗯,我琢磨琢磨。”卢兆麟只觉得要做的事多如牛毛,千头万绪,颇有时不我待之感,半晌才想起今夜的事,“这个刺客挑的时机很好,动作也利索,对府里的地形、护卫巡夜的路线和时间都很熟悉,不是已经在府里待了一段时间就是有内奸提供相关消息。” “是啊。”卢昊苍想了想,“咱们有了活口,就有很多种方法把幕后主使找出来。区区刺客,用不着浪费你的时间。你先做你的事,我会让卢十三去审讯刺客。如果需要你来参加,我会通知你。” 卢兆麟知道,卢昊苍花费二十年时间,培养了一批铁杆心腹,全部赐姓卢,名字或者说代号从卢一开始,依次排下去,不清楚这批人到底有多少个,只知道他们对卢昊苍都绝对忠心,各有绝活,神秘莫测。既然他派出这批人去查刺客的事,那就肯定会找出幕后指使人,根本不必卢兆麟来操心。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行,都听爹的。” 第80章 夜擒刺客(2) 到了黎明时分,卢兆麟陪着卢昊苍用过早膳,然后一起去清馨院给卢老爷子和卢老夫人请安。 把夜里的事简单说了说,父子二人便分别出府,各自去做事了。 卢兆麟骑马去了濯园,牧博明昨夜住在牧宅,并不在这里。他走进卧房,然后就进入空间,抱起欢乐的杜漓,四处参观自己的空间。 他在这里就是神,心念一动,便可以看到辽阔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崇山峻岭、江河湖海蕴养着那些被他收进来的天材地宝,同时那些天材地宝也反馈给这个世界许多神奇的改造,只有初始地没有再扩展,却有质的飞跃。他每次进来,都落脚在初始地,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随着空间几次晋级,现在的初始地核心区面积广阔,山水相连。杜漓按照自己的兴趣,将下载的数据库中一万多年前的中国十大名园结合在一起,把寒泉、冰井、灵池、灵田、高山、大河融入其中,将这个空间核心区打造得美轮美奂。在园林中抬头远眺,能看到高山顶上的新天鹅堡和帕逊高塔,远方的连绵雪峰作为背景,犹如仙境。 这个空间很大,并不是哪里都充满灵气。只有五分之一的区域灵气充足,主要培植高等级的灵花灵草灵树以及非常稀罕的天材地宝,需要千年甚至万年才会成熟。另有五分之一的区域灵气减半,用来种植相对普通的灵花灵果,成熟期在数十年到数百年不等。再有五分之一的区域灵气再减半,大部分种植灵谷灵草,成熟期在一到十年之间。剩下的区域没有灵气,只是空气新鲜,无丝毫污染,用来培植普通的花草树木、各种常见农作物和经济作物,以备不时之需。 卢兆麟在初始地核心区游览了一番,瞧了瞧灵田里生长的灵树、灵花、灵草和遍布山水之间的智能机器人,很高兴握着杜漓的小胖手,温柔地问:“打理这么大的空间,小漓累不累?” 杜漓开心地摇头,“不累,小漓喜欢。” 卢兆麟笑了笑,搂着他走到非常现代化的花园式医院,逐间屋子地看过去,感觉很满意。他边走边问:“平时会不会觉得闷?苏总管呢?” 普通的智能机器人比较便宜,他陆续添置了一万台。顶级的银河级管家机器人却很昂贵,但他的空间已经发展得很复杂,不能光靠杜漓去管理,所以他还是咬牙买了一台,起了个名字叫苏念辰,以此纪念他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杜漓与苏念辰相处得很好。以苏念辰的能力,可以管理如银河系般浩瀚无垠的世界,对孩子却很和蔼可亲。他就像是杜漓的兄长,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却又严格要求,认真管束,不许他肆无忌惮地捣乱,也不准他随心所欲地改变这个世界,必须让空间自然成长,这样才会有更好的未来。杜漓被他管得很开心,又有保姆机器人陪他一起玩,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总是欢欢喜喜的,再也不觉得孤单。 他坐在卢兆麟的臂弯中,粉嘟嘟的脸上满是可爱的笑容,“我每天都忙得很,苏总管在西边的万莲湖,要把刚刚养出来的几种灵花灵草种下去。” “哦。”卢兆麟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胖脸,“都有什么灵花灵草?” 杜漓伸出两只手,掰起手指数着,“珍珠莲、寒玉莲、千瓣水晶莲、金胎白玉藕、凤仙草、天灵根、寒香藤、飞鹤冰凌花、霜鸾芝、露华竹。苏总管说,这些灵花灵草都要养上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才能长成,到时候给父亲用,会有很大好处呢。” “是吗?”卢兆麟亲了亲他,“谢谢小漓,也代我谢谢苏总管。” “好。”杜漓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也亲了他好几下。 与软乎乎的小胖子腻歪了好一会儿,又吃了几个灵果,卢兆麟才愉快地离开空间。走出卧房,他站在花园中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就往实验室走去。 牧博明已经来了,而且通过鑫焱知道卢兆麟在空间里忙着,便没有招呼他,而是进了实验室,琢磨自己的一些新想法。 卢兆麟走进屋子,懒散地坐到他旁边,看着他伏案画图,漫不经心地说:“昨天夜里有个刺客想要刺杀总督大人,被我抓住了。他的身手很好,有点东瀛忍者的味道。” “哦。”牧博明抬头看向他,“看来你过瘾了。” “嗯,算是过了下手瘾。”卢兆麟哈哈一乐,“我爹也有意思,只让府里那些护卫在一旁围着,看着我独斗刺客,把人拿下。” 牧博明也笑了,“嗯,总督大人一向颇有眼光,只怕一看就知道你没危险吧。” “有可能。”卢兆麟拿起他画的图看了看,“万吨水压机?你想造这个?只怕得五、六年时间才有可能成功吧。两年设计、论证,三年制造,一年安装、调试,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最近几年必定处处混乱,同盟会起义、朝廷镇压、洋人干涉、军阀崛起、辛亥革命、皇帝退位、民国建立、一战爆发,等等等等,哪有时间让你制造这么庞大的设备?而且技术上也没有可能,不少零部件光重量就是几吨、几十吨甚至上百吨,你现在几乎手无寸铁,吊车、拖车、平板车、各种车都没有,也没有机床什么的,你打算怎么生产?” 牧博明咳了两声,“我其实是想造军舰和重炮,所以才琢磨着生产这些高精尖设备。” 卢兆麟忍俊不禁,“那还不如买人家的,或者直接抢劫,运回来了你改装一下,比自己造要省事得多。” 牧博明扔下手上的图纸,将他一把圈过来,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宠溺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混不吝了?难道是学了那些袍哥大爷?” 卢兆麟哈哈大笑,与他嬉闹了一会儿,才想起空间的事,“哎,你的空间比我的级别高,能带活的智慧生命进去了吗?” 牧博明停下动作,搂着他说:“智慧生命的灵魂比没有智慧的生物要强得多,带进空间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光是空间级别高还不成。我们的精神力升到s级,按理说是可以带了,但也要看空间的建设,另外还需要一些辅助的法宝。那东西很贵,完成这次任务后,我们可能就买得起了。” “哦,这样啊。”卢兆麟点了点头,“那太好了。” 牧博明忽然想起来,提醒他,“你平时多泡泡灵泉,把身上的杂质淬炼出来。我现在也在这么做,把俗世饮食积淀在身体里的余垢都逼出来。这对我们有好处。” “什么好处?”卢兆麟有些好奇,“这身体可不是我们的,如果将来我们走了,不是要还给原主吗?” “还不了了。”牧博明握住他的手,笑道,“这个事是鑫焱前两天提醒我的。我的空间又升了级,他突然得到了一些提示。你的空间还没到我这个级别,所以不知道。我们的灵魂都是s级的精神力,将这个身体洗炼多年,原主的灵魂就无法再适应了,以后只能想办法给他们找个缺失灵魂的身体,作为弥补。他们的记忆也不要洗去,否则对他们不公平,就让他们以为是死后重生吧。” “嗯,这样也好。”卢兆麟听明白后就不再提及,转而说起现实中的事,“今晚我爹在锦江春举行晚宴,招待军政官员和各界名士,宴后还有舞会,我们要去参加。” “锦江春?”牧博明眨了眨眼,“新开的?” “对。那是家大饭店,有住宿、中餐厅、西餐厅、舞厅。”卢兆麟靠着他,懒懒地说,“是我建议黄家开的,免得他们上蹿下跳,再弄出什么破事来。那是我爹的姻亲,又不能全部干掉,只能扶持他们干些正经事。黄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混账,黄氏的庶出五弟和隔房的三堂兄就比较老实憨厚,以前读过书,后来家道中落,就弃文从商。两人开了酒楼和旅馆,在经营上很有想法,也比较诚信。我建议他们扩建成综合性的大饭店,引进一些新潮的西洋玩意儿。他们很认真地到申城去考察,还带回来几个洋人吧员、西洋琴师和一些歌女舞女。我看他们挺有魄力的,就帮了些忙,提了些意见,另外还出钱参了些股,算是给他们撑腰吧。” 牧博明笑了,“这也不错,那黄氏对你只怕也不会太记恨了吧?” “是啊,现在她对我的感觉挺复杂的,我看他自己都理不清。”卢兆麟无所谓地说,“她困在后宅,平时也没别的事可以想,也就只能琢磨这些了。不过,她胆子小,平时也就只能对付对付小妾通房,却不敢加害子嗣,有什么不快也只能闷在心里。” 牧博明微微一笑,“这都是小事。” “是啊。”卢兆麟深吸一口气,“云南快要打起来了,这才是大事。” “还有东洋人,他们在东北设立了南满铁道株式分社,然后派人到处开事务所,收集我国|军事、政治、经济、人文等情报。”牧博明鄙夷地哼了一声,“那些事务所也开到西南了,我们要想法子把他们赶出去。” “嗯。在西南,东洋人的势力并不大,想要吞并西南三省,掠夺丰富资源的主要还是英法两国。”卢兆麟想了想,“先让袍哥动手吧,好好收拾收拾不怀好意的洋人,如果他们去官府告状,也不过是民间斗殴事件,不关我们的事。” 牧博明兴味盎然地道:“好,就这么办,定要闹得那些洋人在西南地界寸步难行。”其实他生长在人类大一统时代,这些国仇家恨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没有切身体会,所以他其实并没有那种对祖国的爱和对洋人的恨,这些感情都是跟着卢兆麟来的。不过,一旦分清阵营,有了立场,对任务的脉络反而会清晰很多,因此他也比较投入。 卢兆麟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饭,然后去军校。毕业实习的事要好好部署,我们培养出来的军官,可不能丢了我俩的脸。” “好,走吧。”牧博明笑着点头,与他一起向外走去。 第81章 杀机(1) 卢大总督回川后的第一次晚宴轰动蓉城。 时髦的装饰、变幻的彩灯、西洋乐队、歌女舞女,这些东西很快便传播开来。如雨后春笋,蓉城和周边县市都开了类似的舞厅,生意很是兴隆。 那些表演助兴的摩登女郎身上穿着人们从未见过的旗袍,露着藕臂、玉腿,也立刻流行起来,无论青楼酒肆还是达官显贵,都有人穿,只是料子和刺绣的花样不同,便能衬托出不同的气质,或端庄高贵,或妖娆妩媚。 女式旗袍和男式长衫、新唐装如一股浪潮,很快便在西南三省蔓延。还有浮夸的白西装、红领结、白皮鞋、白礼帽也受到纨绔子弟的喜爱,成为摩登的代名词。 纵观历史,服饰的创新往往象征着改朝换代。它能够潜移默化地冲击人们的旧观念,让他们更容易接受即将到来或已经来临的剧烈变革。往往变革就意味着流血牺牲,但也可以试着用经济和文化来引导,如果有效,就能避免太大的损失。 卢昊苍接手了大儿子监理的西南三省政务军务,卢兆麟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凤凰军校毕业实习以及新军春季实战演习的筹备中。 不久,章炳麟在诸葛显的陪同下离开申城,到达蓉城。卢昊苍与他长谈过后,请他协助西南三省咨议会的筹备工作,同时组建华兴党,卢昊苍也会加入,成为推动民主进程的主要力量。章炳麟一直致力于推动民主进程,激烈反对满清腐败朝廷的独裁统治,这时能够做实事,自然喜出望外,全身力地投入进去。 章炳麟过来后没几天,蔡松坡也从湖南过来了。 两个月前,卢兆麟终于查到他的行踪,于是派包伟辰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星城,邀请现任湖南练兵处帮办的蔡松坡到蓉城来,出任凤凰军校副校长兼新军副总教练官。他是卢苍昊的校友,都曾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就读,如今一见,相谈甚欢。 蔡松坡的经历与卢兆麟比较类似,本来在日本就读于东京大同高等学校、横滨东亚商业学校,后来眼看祖国山河破碎,列强虎视狼顾,国家危机空前严重,于是立志流血救民,考入东京士官学校,与蒋方震和张闰农名列前三名,被称为“中国士官三杰”。不过,他不像卢兆麟那样有个好父亲,回国后辗转数省,却报国无门,因此一接到卢兆麟的信便毫不犹豫地辞职入川,期待着能在这里一展抱负。 他到达蓉城的这一天,正是成渝铁路和成昆铁路的开工典礼。两大工程都由詹天佑担任总工程师。 过去一年间,广东、福建、浙江、江苏、湖南都遭到特大风灾和水灾,饥民无数,曾发生过十余起抢米风潮,继而引发更大的骚乱。 四川总督府派人前往灾区,一是送粮给当地官府赈灾,二是招募修建铁路的劳工,允许携家带口,保证按时发工钱,让他们都能吃饱饭。招工公告上还附有《西南劳工律》,非常严肃正规,于是人人踊跃报名,陆续有十万民工进入西南。《西南劳工律》也很快传遍大江南北,受到极大关注,有人抨击,有人赞扬,各国公使也纷纷表示欣赏,认为这是“朝着文明的方向迈进的一大步”。 这些事情都是卢兆麟的手笔,之前也通过无线电台请示过远在京城的卢昊苍,征得他的同意。卢昊苍对儿子的心计手段非常欣赏,大力支持,发现其中有疏漏也立刻帮他补上,让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畅。 他们的事干得如火如荼,同盟会派出的人员和法英日三国洋人都在西南三省发展势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五月,卢昊苍的五姨太快到产期了,他在百忙中也会抽空去看她,陪她说说话或是吃顿饭。这位年仅十七岁的五姨太生得如花似玉,去世的父亲还中过举人,因此她也知书达理,颇为柔婉温顺,很得卢昊苍的宠爱。 黄氏心里嫉恨,却不敢对她动手,即便想要去母留子,目光也在另一个怀孕的通房丫鬟身上,因此她在孕期内养得丰满水润,白里透红,青春气息弥漫,卢昊苍每次去看过她之后都很高兴。 这天傍晚,卢昊苍到五姨太的院子去看她,身边跟着卢七和卢十五。自从上次深夜遇刺后,他就召回了几个在外面替他办事的暗卫,伴成长随、小厮、小吏,轮流在他身边日夜值守,以策安全。 有卢代号们跟着,卢昊苍很放心,此后也果然没再遭遇暗杀。他走进五姨太布置得诗情画意的芙蕖院,笑着看了看她鼓得很大的肚子,问了几句“今天我儿子淘气吗”之类的话,就被两个丫鬟服侍着洗了手,坐到桌前喝茶。 “这是都匀毛尖,你喜欢贵州茶?”卢昊苍呷了一口,有些意外,“咱们西南三省都出产好茶,不过蓉城这边大都喝川茶,难得你喜欢贵州茶。” 五姨太温柔地笑了笑,“我爹娘都是都匀人,一直喜欢喝当地出产的茶。我从小被他们熏陶着,也就一直喜欢喝那边的茶。” “原来如此。”卢昊苍轻松地笑道,“你家里人还好吧?” “我母亲的绣品店生意不错,弟弟在锦江学堂读书,成绩很好,妹妹也跟着认了几个字,听我说爷还要建女子学堂,高兴得不得了,就等着进学堂念书呢。”五姨太的眼中满是感激,“多亏爷的照拂,不然我们一家哪里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朝廷已经公布了《女子小学堂章程》和《女子师范学堂章程》,女子教育从此取得合法权,卢昊苍便打算在西南三省都开设女子小学堂,然后在三省首府各建一所女子师范学堂。实际上,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即使留学东洋,那边的女子也没多大的地位,某些方面还不如中国,所以他并不觉得女子抛头露面有什么好。不过,他并不反对让女子认字,然后当老师教书。既然这是代表着民主进程的一个方面,他不介意做个姿态出来。 听着五姨太莺声呖呖地表示着感激,卢昊苍愉快地笑道:“你既嫁给了我,你的家人自然要照拂,这都不算什么。你放宽心,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希望你生的孩子是个好的,如果能像兆麟……”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胸口发闷,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便倒在圈椅里,手上的青花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82章 杀机(2) 正在含笑聆听卢昊苍说话的五姨太见状大惊,尖叫一声,便抱住肚子,痛得缩成一团。她连惊带吓,早产了。 芙蕖院里一片大乱,卢七和卢十五恨得咬牙,一个对卢昊苍实施急救,一个指挥卢昊苍的长随堵住院门,许进不许出,同时呼哨一声,召唤府中的护卫队长。 刚从军校回来,还没走进宁馨院的卢兆麟听到呼哨声,立刻察觉不妙,连忙飞奔过去,冲进混乱的芙蕖院,扑到房中。他拨开有些慌乱的卢七,点住卢昊苍的心脉,以免毒气攻心,然后拿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塞到卢昊苍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顺喉而下,逼住了正在扩散的毒素。卢昊苍脸上的青灰色变淡了些,细若游丝的呼吸也稍稍粗重了一些。 卢兆麟掏出衣袋里的钢笔,又抽出一张白纸,飞快地在上面写了几行拉丁文药名,递给卢七,“去法国医院买这些药,再拿两套输液器械来,要快。” “是。”卢七跑到马房,拉出一匹骏马,便狂奔而去。 卢兆麟握住卢昊苍的手,把了把脉,然后精神力涌出,将他包裹住,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致他病危的原因是蓖麻毒素和砒霜。两种剧毒如果分别被人服下,都只会在数小时后发作,可现在混合在一起,使得毒性叠加增效,伤及五脏六腑,抑制麻痹心血管和呼吸中枢,致人死亡。 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治疗方法就是洗胃灌|肠,可是卢昊苍绝对不肯接受这种失去尊严的方式来救命。中医学多半是用针灸截断毒药的脉络、以中药催吐和缓释毒素,然后是徐徐调理,卢昊苍能接受的应该就是这种方法。 卢兆麟自然要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还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卢昊苍灌下一杯掺了一滴灵泉的温开水。 在他施救的过程中,五姨太在旁边的厢房里生产。因为是受惊吓而早产,她生得异常艰难,惨叫声一直响个不停。 卢兆麟没有去管,也管不了。 那个产妇是他父亲的女人,如果他进去产房帮她接生,看过她裸|露的身体,她即使活着生下孩子,也会因为失节而死。再说黄氏已经赶来,拿了百年老参切片给产妇含着。接生的稳婆也是城里最好的,颇有经验,一系列举措并无错误。即使在现代,也有产妇因难产而死,何况是医学并不昌明的近代。卢昊苍在她这里中毒,生命垂危,她逃脱不了嫌疑,现在还费力费药在救她,已是仁至义尽。 卢兆麟全力抢救卢昊苍,灌药催吐,针灸驱毒,等卢七回来,立刻给他输液。 卢昊苍绝不能死,否则西南会大乱。袍哥、哥老会、同盟会、云贵总督、京城、法国、英国、日本等各方势力必定介入其中,造成三省混战都有可能。届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洋人趁机掠夺资源,京城旧势力与同盟会等民间团体也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和政治诉求而使出种种手段。最后势必造成西南经济倒退,百姓伤亡惨重,政治重新洗牌,而他们的任务进程重新倒退回原点。 这是卢兆麟和牧博明都不能接受的局面。 得到卢兆麟传音,牧博明也迅速赶过来,参与抢救工作。他不太懂解毒的程序,只能给卢兆麟打打下手,譬如做个简易输液架放到床边。 伴着旁边产房撕心裂肺的惨叫,药液一滴一滴地注入卢昊苍的静脉。随着产妇的叫声逐渐微弱,昏迷中的卢昊苍渐渐好转。 五姨太挣扎了两天一夜,在第二天傍晚终于生下一个瘦弱的男孩,然后便出现血崩。 卢兆麟早有准备,已经派人去法国医院接来妇产科医生和护士,这时让女护士进去帮产妇打了止血针,又给产妇灌下去一碗老参汤,终于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等到新生儿抱出产房,卢兆麟用精神力检查之后,发现他在母腹中闷得太久,大脑受到了一些伤害,将来不会太聪明。他轻轻叹了口气,借着给孩子喂糖水的机会,喂了小半滴灵泉。 婴儿本来脸色发青,气息微弱,一副夭折相,被卢兆麟抱着喂了几勺糖水后就有了精神,也不再哭泣,抿了抿唇,便睡着了。 卢兆麟松了口气,把孩子交到奶娘手中,沉声道:“好好照顾小少爷,如果发现不对,立刻让人来找我。” 奶娘赶紧行礼,连声答应。 这个孩子的出生,让他想到了牧芳蕊腹中的胎儿。最近太过忙碌,他竟然忘记把空间中温养的许超麟本尊的灵魂引导进胎儿。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空,以身体血脉生育的孩子也会没有灵魂,因此必须引导一个本时空的灵魂进入胎儿,才会发育完整。 想起了这事,他不敢再耽搁,连忙抽出时间回房,将许超麟本尊的灵魂引导进入牧氏腹中的胎儿。新生儿的身体太过稚嫩,还没发育好的大脑根本承受不了庞大的记忆,他只能将其封印,等他出生后,随着他的成长再逐步解封,让他觉醒“前世记忆”。 做完这件重要的事情,他松了口气,叮嘱牧氏好好休息,然后继续出去奔忙。 这两天,总督府的气氛很紧张。虽然卢兆麟全力封锁,但他让卢七去法国医院买的药却露出了端倪,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于是外面也有了流言。不时有人上门探望,却都被卢老爷子拦住了。 卢昊苍一倒下,府中能挑大梁的就只有卢兆麟和卢老爷子。因为曾经担任过西南三省总督多年,卢老爷子现在依然是西南地区的镇山太岁。他到芙蕖院看过儿子,得知儿子已脱离危险,而主治医生就是大孙子后,便主动出山,坐镇前院,帮忙稳定人心,并处理一些紧急事务。 卢老夫人也去了德馨堂,帮助接待前来打探消息的官眷,同时稳住黄氏的心神,监督那些奶娘丫鬟婆子照顾好刚刚出生的病弱小孙子。 很快,卢一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亲自审问芙蕖院的所有下人,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撬开了所有人的嘴。 第83章 杀机(3) 卢一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亲自审问芙蕖院的所有下人,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撬开了所有人的嘴。卢昊苍还没苏醒,他就带人去把幕后指使者抓了回来。 卢兆麟听了他的报告后微微皱眉,“《云南》杂志的记者?施华?是不是原名叫施怀玉?” 卢一点头,“对。”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对那个年轻女子动了大刑,已经问出了她的根底,“她是原礼部侍郎施文进的嫡三女,因抗婚而出走东瀛,在那边读书,五年间换过四所学校,均未毕业。后来她加入同盟会,在广西待了两年,然后被派往云南,去年底来到四川,一是发展同盟会势力,二是策划所谓的起义。因为卢大人管得严,她想要做的事一直不顺,就起了心思,企图暗杀卢大人。” 卢兆麟点了点头,“她是借五姨太的手?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卢一的脸色有些阴沉,“五姨太是个蠢的。她们大概是五个月前在银楼认识的,施华有意接近五姨太,投其所好,有意煽动,将她发展成同盟会员。这次施华给了五姨太一包药,只说是让卢大人病一场,出不了门,他们就可以发动一场不流血的游行,宣扬他们的主张。五姨太觉得只是生个病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答应了,而且还真的下手了。” “真是愚不可及。”卢兆麟恼怒地一拍桌子,“天真幼稚得可怕。” “是啊。”卢一也是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大少爷,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卢兆麟想了想,“传令下去,全面清查施华的同党,只要有嫌疑,立即抓捕。” “是。”卢一非常赞赏大公子的魄力,起身匆匆而去。 卢兆麟回到卧房,对牧博明说:“幕后真凶居然是你的前未婚妻,真是孽缘啦。” 牧博明啼笑皆非,“我与那女人根本就没定过亲,哪里称得上什么未婚妻?” “同盟会大概这段时期制订了伺机斩首的行动,再过两个月,徐锡麟就会成功刺杀安徽巡抚。”卢兆麟有些感慨,“没想到现在他们动手的第一个目标居然是我爹。” “他们想要推翻清廷,建立共和,这没有错。”牧博明长叹一声,“只是他们太过鲁莽了,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却要全面开花,怎么可能成功?” “是啊。”卢兆麟微微皱眉,“我也不会杀他们,只按律法判刑。他们犯了教唆罪、谋杀罪,因谋杀未遂可轻判,至少要服十年八年劳役。” “很好。你这样做,就竖起了文明与民主的标杆。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那就是独裁。”牧博明抚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别生气了。你救了你爹的命,已经挽回了局面,不要为他们愚蠢的行为打乱我们的节奏。” “嗯。”卢兆麟点了点头,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了,虽然每天都在喝灵泉,吃灵果,身体上没太大问题,但心理上的疲惫却依然严重,因此脾气有些暴躁。不过他的意志很坚定,精神力很强大,被牧博明温言细语地一安抚,就立刻恢复了理智。 “我已经派人去云南,以进步青年的身份加入《云南》杂志社,以后逐步收编他们。”卢兆麟躺到窗边的美人榻上,“我们自己也需要舆论的喉舌,所以我找人组建了一个班子,创办一份杂志和一份报纸。杂志为月刊,暂定名《衣香鬓影》,走时尚风,介绍中西方的衣食住行和文化娱乐。报纸每天出版,名字就叫《旗帜》,属于官方,走严肃路线,介绍新政策、新律法、新思路、新发展,引导舆论,让大家看到前进的正确方向。” “很好。”牧博明也兴奋起来,一边给他揉按太阳穴一边说,“各地民众如有冤情,也可以给报纸投稿申诉,这也是一个了解民意的渠道。” “嗯。”卢兆麟抬眼看了看他,“你是归国学者,在报纸和杂志上都做个专栏吧。” 牧博明略一沉吟,便答应了,“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定把这件事做好。” 卢兆麟笑了,抬手握住他的手,疲倦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牧博明转头看了看床上正在输液的卢昊苍,从衣袋里拿出钢笔,在纸上划拉着,琢磨着为新办报纸杂志的创刊号撰写的文章。他打算在报纸上用本名,以著名归国学才的身份写严肃文章,在杂志上用笔名,杜撰一个时尚专家的身份,介绍一些西方文化,从哲学思想到西餐礼仪,从领带的打法到女式衣裙和化妆品的搭配。 想着想着,他忽然放下笔,哑然失笑。 以前,他的搭档还没有牺牲时,他在执行任务时都是属于比较能打的那一方,舞刀弄枪的时间居多,现在与复活之后的搭档做任务,两次都是偏向动脑子动笔的角色,让他不得不沉静下来,强迫自己想得更多,思虑得更周全,行动更缜密。这让他原有的短板逐渐被补齐,仔细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能发现这段时间的成长。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转头看向安静沉睡的卢兆麟。虽然外貌截然不同,却并不重要,因为他能看到他的灵魂,仿佛刻印在他的心灵深处,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模样,都不会忘记。 卢昊苍昏迷期间不宜挪动,一直都躺在芙蕖院。 五姨太待在产房坐月子,黄氏拨来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婆子,都很懂规矩,没有卢兆麟的召唤就不敢进正房。卢兆麟的长随和小厮都守在院子里,跑腿打杂,拦人进房,都很机灵。 卢昊苍在第三天清晨苏醒,随即被抬回德馨堂。 黄氏得知他已经脱离危险,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顿时松了口气,忍不住泪水直流。如果卢昊苍去了,卢兆麟继承家业,这个家就是牧氏说了算,她又是继母,不敢指望卢兆麟夫妇会真心孝顺,她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如今卢昊苍健在,她便依然是当家夫人,权利握在手中,比看人脸色要好一万倍。 卢昊苍的身体十分虚弱,因有灵泉袪毒滋养,所以并不难受,只是浑身无力,只能卧床。卢兆麟坐在床边,将他当时中毒的情形、现在的病情以及府里府外的情况全都告诉他。 “……目前已经抓捕施华同党二十六人,卢一正在审讯。另有七人因拒捕而被击毙,尸首已经悬挂在城头,示众十日。若有其隐匿的同党来救,正好一网打尽……五姨太病况堪忧,身子很弱,必须长期静养。因为早产加难产,九弟的身子骨比较弱,医生看过后说了,只要好好调养,倒也能够养好。我觉得,九弟很有灵气,资质上佳,五姨太不堪为人母,九弟不能交给她抚养,最好写在母亲名下,记为嫡子,由母亲养育。母亲跟前有个嫡子,心情不会太过焦虑,也就不会轻易被人欺哄,上别人的当……”卢兆麟的语气很平稳,不疾不徐,“我打算办报纸和杂志。话不能都让别人说了,我们也要发出响亮的声音,引导百姓,吸引人才,凝聚力量,作为一面旗帜,引领这个时代……这两天外面谣言四起,说父亲危在旦夕,有些人便蠢蠢欲动。我没管他们,倒要看他们打算怎么蹦跶……法国人似乎按捺不住了,我已经派蔡松坡去云南,暂代第三军参谋长,协助岳军长备战。” 卢昊苍根本没有力气生气,知道自己不会死,便冷静下来,“同党之事等到审讯有了结果再说,交给卢一去办,不错……五姨太先静养吧,小九就不要给她了,至于要不要记为嫡子,我再想想……杂志和报纸你尽管去办,需要什么就告诉爹,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你的想法很好,正好趁这时机看看西南三省的人心所向,去粗取菁,去伪存真,留下的至少不会是我们的敌人……蔡松坡的确是个军事奇才,你派他去对付洋人,的确很合适。不过,他的性情倔强,只怕不好管束,岳大人是粗人,没有留过洋不说,根本就没读过几本书,多半管不住他。你尚未收服他,便将他放到云南,别成了出闸的猛虎,打退了洋人就掉头来反噬,那就不大好了。这里面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嗯,我明白。”卢兆麟微笑,“爹说得对,但也不必草木皆兵。三国里的诸葛亮总说魏炎有反骨,一直想要杀他,这不是莫须有吗?最后硬生生把忠心耿耿的一员猛将逼反,以证明他的眼光没错,简直就是莫明其妙。我觉得,蔡松坡一心报国,只要我们肯用他的才能,而且表现出对他的信任,他就不会作反。此外,我们推动民主进程,建立共和,符合蔡松坡救国救民的愿望,他必定会追随我们。此人刚正不阿,铁骨铮铮,又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将来定会成为战无不胜的名将。” 第84章 动荡年代(1) 说着话,卢兆麟小心翼翼地喂卢昊苍喝了半杯水,里面掺了半滴灵泉,让卢昊苍感觉沉重虚弱的身体轻松了一些,心情也更好了,“行啊,就按你的思路去做吧。”反正有他在,无论是谁居心叵测,都翻不起大浪。 他去京城期间,卢兆麟做了许多事,看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却很重要。危房整改,道路修整,疏浚河道,建自来水厂,疏通下水道,立起路灯,修建中西医综合医院和疫病防治所,免费给小孩子种牛痘,防治天花,将孤寡老人与孤儿们放在一起生活,重新组成家庭,等等,还在百忙中派人在市井中和餐饮娱乐场所谈论各种摩登话题,引导女性不再缠足,抨击“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谬论,鼓励女性走出家门,读书、做事、奋斗、自由恋爱。种种事情繁杂琐碎,主要是耗费精力,花钱并不多,小部分由总督府支付,大部分向富贵人家募捐,效果很不错。一时人心所向,交口称赞。 卢昊苍对这个半道上突然冒出来的大儿子越来越喜欢,如今还救了他的性命,不眠不休地照顾他,硬生生把他从阎王殿里拉回来,更让他满心喜爱,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他。 满府的人都说大少爷孝顺,卢老爷子和卢老夫人更是逢人就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疼大孙子才好,连心爱的大儿子都靠后站了。 卢昊苍在家里养病,除了诸葛显外,几乎不见人。直到卢兆麟率军前往云南,他才每日去衙门坐半天,处理重要公务,然后就回来歇息。 从四川到云南,主要走陆路,骑马或乘坐马车,当然也可以步行。途中充满危险,毒瘴、猛兽、致人死命的花草树木、塌方、泥石流、恶劣天气、陡峭狭窄的通道等等。卢兆麟率领第一军一师三团、特别中队和凤凰学校军官团,背着野战背包,徒步走上了这条充满艰险的道路。 他们每个人都配了好马,但卢兆麟却要求全体步行,负重越野。没有人反对,也毫无怨言。长途拉练本就是他们的训练科目,虽说前往云南是为了与洋人开战,但训练不能停,是所有军官的共识。 特别中队在最前面,卢兆麟和军官团在中间,然后是马队,三团在最后,浩浩荡荡地南下。 牧博明出城相送,回来后继续工作。他在京城时向国外定购的各种机器正陆续运到已经建好的工厂中,他要检测、验收,然后改造,再安装成生产枪支和子弹的流水线。 蓉城的古城墙非常壮观,可以媲美京城和西京的古城墙,牧博明和牧博文都强烈建议不要拆除,而是在城墙之外修建外城,规划出工业区、农业区、娱乐区、住宅区,将内城平民迁往外城,然后再重新修整内城,拆除危房,拓宽街道,打造成一个花园城市。这样一来,地价必定大涨,财政也会增加很多收入。 卢昊苍同意了这个提议,并按照卢兆麟的意见,建立起官方部门建设局,由这个机构专门负责蓉城内外的建设事宜。 他们圈定了外城范围后,首先建设工业区,冶炼厂、兵工厂、电厂、煤厂、机械厂都是官办,纺织厂、服装厂、食品厂、五金加工厂、火柴厂等等是民办。这时的工业区几乎就是一个大工地,从早到晚都热火朝天。 牧博明是所有官办工厂的总工程师,大半个工业区都是他的地盘,厂长只做管理工作,技术方面都要按他的指示办。这些日子以来,他整天都泡在这里,忙得连轴转,连军校的事情都没有精力去管。 这天,他正在厂房里指导工人们安装机器,就听到门口有人高声道:“牧总工,电话,总督府来的。” 他放下手里的大号扳手,走出大门,只见红日西沉,青色的暮霭升腾,已经是傍晚了。快步走回办公室,他拿起电话,“喂,我是牧博明。” 那边传来恭敬的声音,“牧三爷,卢大人请您来总督府一趟,有事相商。” “好。”牧博明放下电话,吩咐助手安排工人们下班,便换下工作服,骑马离去。 卢昊苍的身体尚未恢复元气,不过已经有了走动的力气,只是不能长时间伏案操劳。等牧博明过来,他已经在外院书房等着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瞧上去便知道这段时间调养得不错。 牧博明笑着上前行礼,“姐夫,身体好些了吧?” “好多了。”卢昊苍抬手示意他坐,“工厂里的事怎么样了?” “还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安装好,我计划用三天时间试车,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正式投产了。”牧博明有条不紊地汇报了目前的工作进度,“无线电台已经开始小规模生产,目前产量十台左右,有线电话每月可生产三十部……” 卢昊苍凝神听完,满意地点头,“很好,你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牧博明笑道,“我喜欢做这些,看到工厂生产出这些新产品,很有成就感。” 卢昊苍爽朗地笑出声来,“好,好。”笑了会儿,他喝了一口热茶,渐渐收敛了笑容,感慨地说,“指使我身边的人给我下毒的幕后真凶已经判了斩立决,十天后行刑。她提出想要见你,说是你们当年曾经议过亲,不过因为双方都不满意,你和她都跑到国外留学去了,只是你去了西洋,她去了东洋。这可真是……说起来你们两家也是世交,谁知孩子们却走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你看你要不要见她?你如果想见,我就安排一下。如果你不想见,咱们就不理她了。” 牧博明有些意外,“她那罪行……谋杀未遂,够得上斩立决吗?” 卢昊苍对他的思路也有些诧异,“你还是太年轻单纯了,在洋人那儿读书读迂了。那个女人并不单纯是谋杀,她要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西南三省的最高主官。这是颠覆政权,企图引起内乱,由此造成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能想到吧?昨天你大哥跟我通话,同盟会的那个孙文从东洋跑到越南,派了大批像施华这样的人潜入广东,挑起民乱。他们攻占了黄冈镇,成立所谓的军政府,尊孙文为大都督,还企图攻占潮州。广东水师提督李大人派援军拦截,与潮州总兵黄大人内外夹击,将其一举击溃。黄大人得到逆党名册,已捕杀逆贼上百人,目前仍在搜捕中。另外,朝廷月前颁布令谕,整顿东北,设立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巡抚,摆明了要分走东三省总督的权力,逼得老谋深算的徐东海都差点与朝廷那帮老家伙撕破脸,想要自立门户了。朝中的那些老顽固一直看我不顺眼,早就想分西南三省的权,只是有我和老爷子在,根基深厚,他们一时奈何不得,这才暂时搁下。如果我不在了,这些逆党再乘乱对老爷子下手,兆麟太年轻,尚不能服众,西南三省便会尽落他人之手,好不容易才有的大好局面就此付之东流。我杀施华和她的同党,不是为了泄私忿,而是要警告所有企图谋害我的人,想要动手,就要做好死亡的准备。我没有诛连她的家人和亲朋好友,已经很克制了。” 牧博明立刻明白过来,当初他和卢兆麟确实把问题想得简单了。如果只判幕后真凶几年劳役,以后可以毫发无损地出狱,犯罪成本如此低廉,那想要刺杀卢昊苍却一直在顾忌后果的那些势力和个人就会前赴后继地行动。如果告诉他们一旦失败就是死,甚至会诛连亲族,只怕很多人都会在动手前反复掂量,或许就不会付诸行动。卢昊苍的话很正确,即使在万年后的现代,罪犯谋杀一个普通平民与谋杀一位星球首席行政官的处罚也是不一样的,前者只是杀人罪,后者就有可能是颠覆国家罪。 想通以后,牧博明立刻点头,“还是姐夫老成谋国,我们确实年轻了,思虑不周。我与那位施小姐一点也不熟,当年说是议亲,其实连面都没见过,完全没有交情。她要见我做什么呢?我不可能给她任何帮助,不过是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好。”卢昊苍愉快地说,“那我就让人给她个回复,让她不要再东想西想,就安心上路吧。她既然想做烈士,我会成全她的。” 牧博明笑了笑,“姐夫看着办吧,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叫我了,太耽误时间。” “好,都依你。”卢昊苍笑着摇头,“这次是我不对,为了点小事把你叫来,以后不会了。不过,你忙归忙,身体也很重要,千万不要累垮了。” “是。”牧博明陪着他闲聊了一会儿,喝了两盏茶,便起身告辞。 卢昊苍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是个好孩子啊……” 第85章 动荡年代(2) 十天后,“逆党”施华及其同党六人在菜市口被斩首弃市。 另有十九名同党分别被判处十年以上监禁,他们与其他重刑犯一起,被送到偏僻的深山去服苦役,或挖矿,或采石,或晒盐,若是没有外来营救,基本没可能越狱潜逃。 施华确实是位巾帼英雄,临刑前毫无惧色,高呼“打倒皇帝”、“消灭满清走狗”、“打倒卢昊苍”、“共和万岁”、“民主万岁”等口号。观刑的群众大声叫好,与之前斩杀的巨寇大盗大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反应是一样的。 牧博明没去刑场,听那些趁着休息日去看热闹的工人说过后,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些人为信仰而死,也算求仁得仁。” 与他通过空间“说话”的卢兆麟也是感慨万端,“他们有理想,有抱负,只是使用的手段太过简单粗暴。即使是朝廷任命的各地总督,也并不全都是坏的,譬如卢昊苍,早就与朝廷貌合神离,而且痛恨洋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者。这样的官应该受到支持和保护,可他们完全没有区别地一律暗杀,那就是错误的行动。既然是错误,就必须有人承担责任,付出代价。” “我明白。现在是施华他们,接下来就是徐锡麟和秋瑾了。今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同盟会、光复会之类的组织发动起义,均以失败而告终。还会死很多有志之士,但我们不能阻止他们,希望他们能按照原本的历史去行动。”牧博明轻叹一声,“我认为卢昊苍做得对,只是忍不住感慨一下罢了。” “这是历史的必然,无所谓对错。我们救回我爹,当然也没错。”卢兆麟笑道,“你写篇特约评论员文章吧,登在《旗帜》头条,阐明施华及其同党谋害总督大人的危害,再从律法方面分析对他们量刑的缘由,引导舆论和老百姓的思路,别让那些太过激进的报刊杂志蛊惑人心。” “行,我这就想想,要怎么写才好。”牧博明从没干过写稿子的活,就没往这方面想,不过,只要一经提醒,便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卢兆麟结束“通话”,抬头看向暮色中的群山,眼里满是笑意。 炊事员已经做好饭菜,主要是山里挖出的根茎类植物,类似土豆、芋头、山药等等,加上林子里采的蘑菇和猎到的野猪肉,一起混在大铁锅里煮熟,既美味又顶饿。大家或蹲或站,都吃得眉开眼笑。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他们经历了暴雨、冰雹、泥石流、塌方飞石、山体滑坡等等艰难险阻,终于走出四川,进入云南境内。 他们装备精良,人强马壮,没有山贼悍匪敢冒头,都躲得远远的,闭寨不出,让他们想练手都找不到人。除了因天灾而绕路或停顿外,一直颇为顺利。 申弘毅站在他旁边,一边大口扒饭一边遗憾地道:“到现在也没见那些贼寇出没,真是没趣。” 卢兆麟转头看了他一眼,“过年前你们不是拉过一次网,抓过一批,杀过一批,招安了一批,已经清剿得差不多了。这才多久,怎么可能又冒出那么多山贼?我爹治下不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还称得上风调雨顺,杀贪官也是毫不留情,也从来不征苛捐杂税,应该没那么多官逼|民反的事吧?” 军官团的几个年轻人也在周围站着,这时都笑起来,“是啊,老大说得没错。卢大人是好官,西南三省的百姓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要好过多了。” 卢昊苍是把西南三省当成自己的国度来经营的,自然不可能刮地三尺,虽然说不上是清如水、明如镜的青天大老爷,却也算得上爱民如子。当年他接替父亲,成为西南三省总督,曾经下狠手整治过吏治,无论文官武将,凡是尸位素餐者均遭贬斥,贪渎害民者或杀或关或流放,连卢老爷子的心腹下属姻亲故旧都没能幸免,使得西南官场谈虎色变,都称他为“官屠”,与“人屠”袁世凯和“财屠”张之洞并称“三屠”,名闻遐迩。 他一向不屑压榨老百姓那三瓜两枣,收税弄钱的目标从来都是唯利是图的大商贾、为富不仁的大地主、穷得只剩下金银宝石的大土司。对于那些与富商地主勾结、欺压穷苦百姓的官吏,他总会不留情面地收拾。久而久之,西南各地官员都摸清了他的脉,明白了该从哪里弄钱,仍然坚持骚扰百姓的脑残官吏就少多了。在百姓眼中,他是个大大的好官,对卢氏父子统治西南非常拥戴。 昔日那些占山为王的匪寇大多是哥老会的公口山堂,因理念不同而肆虐乡里,劫掠行商,欺男霸女,高利盘剥,敲诈勒索,贩卖烟土,拐卖人口,逼良为娼,可谓罪大恶极。卢兆麟出动军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严厉打击,抓的抓,杀的杀,很快就让那些袍哥大爷改弦更张,不敢再干这些无本万利的缺德买卖,纷纷投靠许宝山,改做正行赚钱去了。继续占山为王的人已经极少,连带着武器的商队都轻易不敢招惹,更别说军队了。 凤凰军校的优秀学员卢阳是个娃娃脸的狠人,外表看着纯良天真,实则极富谋略,打起仗来神出鬼没。此时他看着眼前的青翠山岭,笑眯眯地说:“好想看看洋人是怎么打仗的。”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也想见识见识。” 卢兆麟笑道:“嗯,我也想瞧瞧。” 一行人说完笑完吃完饭,很快就继续上路。 正是初夏时节,山中多雨,空气潮湿,白天闷热,夜晚阴冷,瘴气在林中升腾,毒虫毒蛇活跃在草丛中,令人防不胜防。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却也非常谨慎,避免受伤中毒,延缓行程。他们每天都很疲累,精神却持续亢奋,几十里山路走下来,即使没有任何意外,也会一头一身的汗,非常难受,却只能硬扛着,偶尔能在确认安全的小溪或瀑布中冲去满身的汗水,那种清爽的感觉便是最大的幸福。 他们走过的地方并非全是荒无人烟,时常有小小村寨出现在谷中或是山间。村民大都是少数民族,生活趋于原始,非常穷困艰难。他们大多不识字,不会说汉话,因长期受汉官盘剥欺压而对汉人非常仇视,对他们很不友善。他们身上背着枪,个个剽悍,那些人大多不敢惹他们,却仍有些曾被汉官或是汉人富商压榨迫害得家破人亡的汉子想要冒死一拼,譬如躲在密林里放冷箭,偷偷在他们前进的山路上挖陷阱,或是悄悄埋伏着等他们走过,从山上推下巨木滚石,能弄死几个算几个。 他们在四川境内遭遇了几次险情,很快就学聪明了。每经过一个村寨,卢兆麟都会与当地的村长或族长或长老聊聊天。他有着非凡的语言天赋,只要与他们说上两、三个小时的话,就能学会他们的语言,与他们沟通再无障碍。 他向他们介绍了外面的形势和发展方向,鼓励他们带着土特产走出去,与经过官府认证的商家交易,如果感觉受骗,可以到官府告状,如果当地官府欺压他们,那他们可以托人写信到蓉城的总督衙门告状,或直接去蓉城找总督府,必然有人为他们讨还公道。另外,他们的孩子如果愿意上学,可以去附近的县市去上官办小学堂,学费不高,包吃住。 聊完天,他会给他们一张自己的名帖,“若是上官府告状,可以给他们看这个。” 那些人听着他流利地说着本民族的语言,都很震惊,对他的话虽然不敢尽信,却也对他的友好态度表示感谢。 通常聊完天,他会去看看村民,将寨子里生病的大人小孩都诊治一番。用山里能找到的草药,再辅以针灸推拿,他治好了不少人。即使伤病者已经病入膏肓,明显属于不治之症,他也尽量减轻他们的痛苦,让他们能够平静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 为此他得到了那些村寨中所有人的感激和尊敬,伤病者的家属倾其所有,送给他各种土物皮毛,以表心意。卢兆麟只收能吃的食材,然后拿出银元塞给他们,当作买下。 他的举动总会让那些村寨放下对他们这些汉人的恨意与杀心,让他们避免了许多危险。 收购的山中土产都由炊事班带着,路途中若是遭遇险阻,无法找到吃的,就把这些熏肉、菜干、红薯等等煮来食用,既能充饥,也算得上是美味。 连绵不断的高山有时会屏蔽无线电信号,卢兆麟基本上每隔两、三天才能找到有信号的地方,与四川的卢昊苍和云南的蔡松坡通话,了解各方面的情况。 他们还没到达春城,赶到蒙自的蔡松坡向卢兆麟报告,“已经与入侵的法国|军队开战。” 第86章 获胜(1) 在本源世界的历史中,从1983年12月到1885年4月,清军与法军大战数场。前期在越南北部,后期扩展到中国东南沿海。史称中法战争,也称清法战争。 这是晚清时期惟一一场中国战胜外国侵略者的战争。 初期,清军在陆海战中皆惨败,导致由恭亲王奕?为领班的军机处被全面撤换。后期,台湾和杭州湾防卫成功,清军名将冯子材率部大败法军于镇南关,重创法军司令尼格里,给法军造成惨重伤亡,导致法兰西费里政权垮台。 两国重启和谈,李鸿章在清军获胜之际,与法兰西签订《中法新约》,清廷不败而败,法兰西不胜而胜。受此战影响,光绪皇帝下旨于台湾建省,欲大力发展现代化防务并推行新政,并积极筹建北洋水师,可惜被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势力阻挠,功败垂成。 虽然清政府懦弱,将胜利变成了败局,但这场战争也使号称“世界第二”的法兰西在国际上的声誉一落千丈,而中国的国际地位却有所提高。英国外交大臣就曾经说过,“中国的任何胜利,都会对欧洲造成严重后果。” 此战后,清政府又被迫与法兰西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使法兰西得到更多权益。中国西南门户洞开,法方以印度为基地,逐步侵占广西、广州湾,并将势力伸进云南,想要使这些省区变成法兰西的势力范围。 不过,从上次中法大战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法兰西再没有与中国开过战,只是偶尔威胁一下,却更多地考虑以经济手段进行侵略与掠夺,譬如修筑铁路。 不过,这次法兰西方面实在是损失过大,而卢昊苍却视若无睹,完全没有丝毫妥协的迹象。朝廷也史无前例地没有立刻妥协,奴颜媚骨,而是装聋作哑,不肯压着卢昊苍向法兰西低头。于是法方忍无可忍,指使驻越法军向云南进逼,给当地官府施加压力。 因为卢昊苍的做派比当年的冯子材、刘铭传等人还要强硬,而且权力更大,法兰西人并不敢直接针对他,只是想要像以前那样,先吓住当地小官吏,逼得他们慌乱甚至逃跑,便可占据一些地盘,实施蚕食政策,也有了与卢昊苍谈判的资本。 法兰西人并不想打仗,此次明火执仗地闯进国门,主要是为了宣示武力,威胁官府妥协,好逼迫清廷割地赔款。他们带着武器,长驱直入,分明就没把中国人放在眼里。 蔡松坡恨极,根据侦察兵的回报,立刻调兵遣将,在他们的预定前进路线上埋伏。“御敌于国门之外”已不可能,但他绝不会让法兰西军队深入云南腹地,使无辜百姓被戕害。 洋人作战并没有什么战术,无非是仗着枪炮之利,先用炮火远距离几轮覆盖,炸得清军死伤大半,然后再发起冲锋。这种战术在平原是能够收到很大效果的,可在热带雨林密布的崇山峻岭间却很难凑效,弄不好还有可能引起森林大火,先把他们给烤了。况且山路崎岖难行,无法拉着沉重的大炮走,因此他们只带了刀枪,没带火炮。 蔡松坡将战场选在远离村镇的荒山野岭中,即使打得再激烈,也不会误伤平民百姓。 他报告给四川总督卢昊苍的官方电文是说与法国|军队“狭路相逢”,对方先无理挑衅,他率领的军队才被迫还击。实际上,他早就率军在山里埋伏,静待法兰西侵略者自投罗网。 给法兰西军队带路的当地山民实际上就是蒙自县知县蔡松岸。他是蔡松坡的族弟,曾在岭南一所洋人创办的书院学习,会说英语和法语。虽学有所成,他却与族兄一样报国无门。蔡松坡被卢兆麟诚邀到四川并委以重任后,就写信把蔡松岸也叫到蓉城,向卢兆麟举荐。卢昊苍与卢兆麟父子都救贤若渴,自然欣然接纳。将他放到蒙自来,就是因为即将向法兰西动手,所以要他过来顶住,把原来那个软骨头知县换掉。蔡松岸与蔡松坡一样,也是爱国志士,对卢昊苍打算与法方正面开战的行动激励得热血沸腾,到任后自然是处处顶在前头,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他到蒙自不久,境外的法兰西人并不知道他的相貌,因此他伪装成当地山民,冒充法兰西铁路公司技术人员的下仆,为了几块银元就愿意为法兰西军队带路,法方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 蔡松岸身材瘦小,皮肤黝黑,将受过教育的书卷气完全收敛起来,穿着当地人的民族服装,在法兰西人面前始终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基本没与他们正面对视,让法兰西人对他根本产生不了警惕心。他小心翼翼地故意用结结巴巴且错误百出的法语奉承着法方军官,不着痕迹地将他们带进了蔡松坡的包围圈。 这是一个河谷,两边山高林密,当中流水湍急,但河边的地形相对平缓,比蛇虫密布、野兽出没、藤蔓横空的热带雨林要安全得多。他们一路上过来,已经走过不少处类似的山谷,都没有出过危险,因此法兰西人不疑有他,背着枪走得很是放松。 蔡松坡看着走在队伍前面的族弟,始终没有下令攻击,因为他不能伤了族弟的性命。 蔡松岸是个英雄,出发前曾与他有过一次长谈,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只希望他以后能够照拂自己的妻儿。蔡松坡斩钉截铁地表示,决不会为了一次军事行动就断送他的性命,如果这次不能全歼法军,还有下一次。现在还不到国破家亡的时候,他要蔡松岸找准时机就立刻撤离,不要停留在战场,这样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支持。蔡松岸听了他的话,心情有了很大的转变,不再一心准备慷慨就义,反而想尽一切办法地准备借助地形脱离。 此时,河水湍急,在他们身边咆哮而过,让蔡松岸灵机一动。等他们走到河谷中段,便装作在河水冲击中的大石头上滑倒,惊慌失措之下掉进河中,于是被卷入急流,直冲而下。 法兰西官兵都吃了一惊,却并没有冒险施救,只是呆呆地目送他顺水而去,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懵,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蔡松坡立刻下令,“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立刻,毛瑟步枪、汉阳造步枪、猎枪、自制火枪的子弹和弓箭、弩箭、飞石、标枪如雨点般向下倾泻,全部朝着活靶子法兰西人射去。 这次入境的法军官兵总共不到三百人,此时猝不及防,几乎有一半人被打死打伤,失去了战斗力。走在前面的最高长官被蔡松坡特意安排的几个神枪手、神箭手集中招呼,在第一轮|攻击中便当场毙命。法军失去了指挥,更是惊惶不已,大部分人都如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有的稍微冷静一点,还能及时躲到巨石后面,捡回一条命,那些拔腿向两边谷口奔逃的法军基本被击伤击毙,还有一些失足落入河中,被湍急的水浪卷走,眼看着凶多吉少。 虽然现在的局面很有利,蔡松坡却仍然冷静地守在山上,没有下令冲锋。那些躲在石头后面的法军手上都有枪,如果一旦开枪射击,冲下去的中国士兵很可能会有死伤。此地远离边境,对他们有利,对法军极为不利,他等得起,并不着急。 河谷中不时响起受伤法军的惨呼、呻吟、哀求、祈祷和一部分躲藏起来的法军官兵的咒骂与祷告。埋伏在山林间的中国官兵则是人人笑容满面,甚至有人高兴地唱起了山歌。战斗的硝烟渐渐升上天空,与忽然出现的乌云融为一体。 本来这里上午还是阳光灿烂,此时却忽然阴云密布,接着就是大雨倾盆。林中有茂密的树叶遮拦,人们还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而空荡荡的山谷中,法军被风雨毫不留情地吹打着,一时间更加难捱,一些重伤员渐渐停止了挣扎,没有了声息。轻伤员和没有受伤的士兵都神色惨淡,显然是觉得自己也离死不远了。有几个很年轻的法兰西士兵心理上撑不住,甚至哭了起来。 这次战斗,蔡松坡带来了编练新军的一个营,同时跟来的还有附近少数民族的一些青壮,总共五百多人。 这些地处山中的少数民族村落近年来深受洋人的欺侮。不少青壮年男性都被蛮横地抓去铁路工地充当劳工,干的是最粗重最危险的活,却吃不饱穿不暖,时常遭受各种折磨,伤亡惨重。为了防止他们反抗,法方将他们的家人也都绑走,关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后来,洋人一夜之间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他们才逃出去,想方设法顺着山林中的一些痕迹找到一处山洞,这才救出自己的亲人,但是因为条件恶劣,有不少孩子夭折,老人病死,还有一些少女被洋人侮辱后自尽,其状极为不堪。 第87章 获胜(2) 这些土著山民恨死了洋人,听到有官军来打洋人,立刻带着自制的强弓和毒箭,主动前去投军,不顾危险地积极参加战斗。他们大部分是神箭手,箭矢上的毒也非常霸道,只要中了箭的法军官兵,无论是射中哪里,都是见血封喉,无一幸免,死者七窍流血,神情痛苦,看得旁边的法军士兵心胆俱寒。 现在正是从冷兵器时代到热武器时代的转型期,东西方的不少小规模战斗大都如此,简单而粗暴。骄傲自大的法兰西人遇到神秘诡异的西南土著,有此惨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时,蔡松岸已经从湍急的河水里游到岸边。他不顾疲劳,绕道上山,气喘吁吁地与蔡松坡会合。 这里的海拔有一千三百多米,虽然不算很高,但是在密林里爬山,需要相当强的体力。蔡松岸本质上是书生,到达蒙自后政务繁杂,东奔西跑,这才算是锻炼出来,但是这一趟先与法军斗智斗通,长途跋涉,中途又伪装失足落水,在湍急的旋涡中已经耗尽了体力,勉强坚持着登上山来,已是筋疲力尽。 蔡松坡看他脸色惨白,气喘如牛,立刻不由分说地让他坐下休息,先喝点水,吃点东西,等缓过劲来再说。 蔡松岸看了看河谷中法军东倒西歪的惨状,便放松下来,笑着坐到粗大的树根上,啃了两块饼,喝了一囊水,然后就靠着大树,休息了一会儿。 蔡松坡坐到他旁边,轻轻拍拍他的胳膊,“今日一战,你居功至伟。” 蔡松岸微微摇头,“这都亏了大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不过是跟着跑个腿而已,算不得什么。” “你我兄弟,不必这般客套。”蔡松坡豪爽地说,“回头我会如实将战况报告给少帅,是你的功劳,你不必相让。” 蔡松岸也就不再谦虚,笑着答道:“好,那我就领了大哥的心意。” 他是聪明人,此时已经明白了蔡松坡的意思。 虽然他这次的功劳甚大,但若论首功,仍然应该是蔡松坡。如果没有前期的周密部署,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把法军全部带进伏击圈,打了这么一场漂亮仗。伴随军功的一向是重赏,蔡松坡已经受到卢兆麟的重用,而他才刚刚过来,尚无寸功可言,此时将首功算在他头上,必然对他将来的仕途有很大好处。 蔡松坡与他虽然只是族兄弟,不过两房乃是同一个曾祖父传下来的血脉,因此还算是关系比较亲近的隔房堂兄弟。他们的家族并不是名门望族,一直是隐于乡野,耕读传家。如今他们两兄弟算是族中最有出息的,自然要守望相助。 自古道:“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既然做兄长的有此好意,他也就不再推辞。反正他们是在一条船上,荣辱与共。他以后紧紧跟随兄长做事,不遗余力地辅佐他,也就对得起兄长的一番心意了。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蔡松岸就起身对着河谷,用流利的法语向下面喊话,“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法军士兵早已撑不住了,这时听到只要投降就可以不死,立刻毫不犹豫地扔下武器,高声叫着,“我们投降。” 西洋人在全世界到处占领别人的国土,成为自己的殖民地。他们在该国作威作福,一旦被抓,立即就会有使领馆人员出面强硬交涉,逼迫该地官府放人。所以,他们丝毫不担心自己被俘后的人身安全。 蔡松坡了解他们的这种心理,所以并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放松了一些,让法军官兵进一步放松了戒备心理,然后将剩余的七十七名法军俘虏,押回了蒙自,关进了县衙的大牢。 蔡松岸知道蒙自目前并不安宁,因此并没有带着妻子儿女上任,而是将他们留在了老家湘南宝庆,跟着他过来侍候的女性只有两个小妾、两个丫鬟和一个管事嬷嬷。这里条件不好,夏天闷热潮湿,房屋大都是竹木结构,蛇虫蚊蝇很多,林中瘴气时时飘荡,常常有各种疫病流行,蔡松岸带了不少防病治病的成药以及驱虫灭蚊的线香、药粉等等,倒是至今没有患病,身体一直健康。 蔡松坡坐在破旧县衙的后堂书房里,与蔡松岸一边喝着普洱茶一边商量后续行动。 “法兰西人这次全军覆没,定会恼羞成怒,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蔡松坡目光深沉,神情严肃,“外交方面的事情我们不用管,一律推到卢大人那边。这边铁路的各种权力,卢大人一定会很快收回。所以,你在发展民生经济的同时,还要注意筹备铁路修建的各种辅助事务。徭役是不能征的,听说卢大人那边的铁路公司会给修路的民工包吃住,发工钱,待遇不错。我回头就发电报到成都,询问详细,然后就转告你。你向周边的村寨宣传,看百姓们愿不愿意挣这份钱。” “我明白。”蔡松岸点头,“他们之前在那些法兰西人和助纣为虐的汉奸们手上吃过太多苦头,只怕心里有颇多疑虑,不一定会相信我们。不过,我会尽力宣传。” “嗯,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蔡松坡轻叹一声,“百姓们吃了太多苦,积年累月的愤恨与悲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释然的。你多做些事,让他们的日子好起来,自然就能渐渐消除他们的抵触情绪。” 蔡松岸比他更乐观些,“只要路修起来,让他们实际看着,情况很快就会变好。” 蔡松坡也笑了,“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卢兆麟他们才到达春城,离蒙自县还有一段距离。 收到蔡松坡的电报,得知战斗已经结束,卢兆麟便没有继续前进,而是留下一半人在春城驻扎休整,派遣另一半官兵前往蒙自,协助押解法军战俘。 留下的官兵都觉得很遗憾,纷纷抱怨法兰西人如此不经打,真是一群怂包。卢兆麟却神态自若,立刻转换角色,从一个奔赴战场的军官完美转变成西南军阀的继承人。 此时,云南巡抚已经被光绪皇帝下旨裁撤,最后一任云南巡抚林绍年被召回京城,现任军机大臣,兼邮传部尚书,授度支部侍郎。他离开后,自然是强势的四川总督卢昊苍兼云南巡抚事务,这是光绪皇帝的拉拢姿态,当然也是一种政治上默契的妥协。 第88章 少帅遇刺(1) 卢兆麟到达春城后,居住在滇池边一个美丽的庄园里。 这是卢昊苍在此地经营的别院,名叫卢园。它占地甚广,前后都是花园,亭台楼阁点缀其中,随处可见水光山色,景色优美。 卢兆麟陆续在园子中设宴,款待了云南提督、春城知府、附近几地的总兵等等重要的文官武将,之后又陆续接见了一些名门望族的耆老和大儒名士、社会贤达,然后就是年轻一辈的各界翘楚,以及留洋归来的真假精英。 这些人或者是多年的老江湖,一个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或者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一个个壮怀激烈,奋发有为。卢兆麟虽然年轻,面对他们却成熟稳重,不怒自威,说话行事滴水不漏,懂得的知识极广,几乎可称得上学贯中西,与所有人都能侃侃而谈,游刃有余,令人啧啧称奇,纷纷夸赞卢昊苍后继有人,实乃西南之幸。 等到蔡松坡押解法军俘虏到达春城后,卢兆麟便在园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中西合譬式酒会,将之前见过的所有人及其家眷都邀请过来,一是庆祝这次中方军队的胜利,二是谴责法方对春城的无理侵略,三是公开声明对西南三省所有铁路、公路的修筑权和水上航路的拥有权。除此之外,当然是让各界人士济济一堂,为他们提供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以便彼此认识,互相联络感情。 一时间,政治家、军官、富商巨贾、文化斗士、科学家、艺术家齐聚名园,既可以欣赏戏曲,也可以听一听西洋音乐,可以坐着品茶,也可以参加舞会。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众人大开眼界。年轻人趋之若鹜,当然也有不少老人暗叹“伤风败俗”,满脸的不以为然。 卢兆麟忙得不可开交。 他对激进的改革派表示,“我支持民主,但是民主不等于无政府主义。既然宣扬民主,首先就要坚持以民主的方式来达成目的。现在,国家满目疮痍,平稳过度才是最佳方式。” 接着他又要安抚守旧的保皇派,“陛下仍然在紫禁城中稳坐,我的岳父便是深受皇上器重的牧博韬牧大人。陛下一直锐意进取,革故鼎新,因而被囚瀛台,受尽磨难。如今脱困回归,依然初心不改,坚持革新,推动民主进程。我们当然要体察圣意,支持皇上。” 对于崇洋派的媚外态度,他毫不客气,“我们是中国人,绝不会让自己的祖国再经受外来侵略者的侮辱!犯我强汉,虽远必诛!” 至于文化人与艺术家、大儒名士,他都很尊重。哪怕对方言谈间对他不谙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有些轻视,他也装作没有察觉,依然谈笑风生,敬酒敬茶,诚挚地欢迎他们进入西南三省的官办学堂,教书育人。 在他四处走动的时候,有不少年轻女性或含蓄或露骨地向他表示出倾慕。有的恪守三从四德,站在远处行注目礼,眼波盈盈,似有千言万语。有的已经受到摩登的新潮流影响,勇敢地上前自我介绍,对他大加赞扬。 也有一些来宾主动提起自己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孙女、外孙女、侄孙女等等,表示愿意嫁给他作姨太太。 卢兆麟一到春城,他的大致资料已经被有心人摸得清清楚楚,且很快地流传开来。四川总督嫡长子,留学西洋,学成归来,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如今已经婚配,妻子是名臣牧博韬的嫡长女,家世显赫,名门千金。虽说这桩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二人婚前几乎没见过面,但婚后却琴瑟和鸣,感情和睦。卢兆麟对牧氏极其敬重,家事尽托其手,即使牧氏已有身孕,他仍然连一个通房都没有,更别说公开纳进门姨太太了,据说只要一有空闲,他便陪伴在妻子左右,洁身自好得让男人称赞,让女人钦慕。 虽说卢兆麟一直摆出“不好美色,一心只爱贤妻”的姿态,但总有些人认为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不过是没遇上绝色美女,又或者是妻族太过显赫,为事业前程计,男人不免有些惧内,其实内心肯定是有想法的。于是,总有人明里暗里地表示要送他青楼名妓或家养美婢做通房,或是将家里的亲戚嫁给他做姨太太,让他在春城悄悄安一个家,以后过来公干时也有人侍候。不少商人都有这个各地置屋买妾“两头大”的习俗,而没有携妻上任的官员也会这么办,都已经成了约定俗成、心照不宣的“美事”。 这种事情,卢兆麟一向是非常明确地谢绝,连婉拒都没有,就是怕有人装着听不懂。当然,他的措辞之间还是很客气,非常感谢对方的关怀,但自己爱妻心切,委实不愿纳妾收通房,让身怀六甲的妻子伤心。 遇到有大胆的留洋归来的知识女性主动过来邀请他跳舞,他也会很有绅士风度地陪着跳上一曲,但也仅此而已。在舞场上,他更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引来无数女子的目光,而他却视而不见,之后便迅速离开,留下碎了一地的芳心。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类似的麻烦,他离开舞池远远的,很快来到军官们聚集的地方。 对于军人,他的态度是热情中不乏严肃,不但对目前军队的种种改革介绍得很详细,而且军官们多摸索,广开思路,制定出先进的训练方式和演练手段,努力提升自己和所属部队的个人素质,这样才能在今后的实战中取得胜利。为此,他还重点褒奖了蔡松坡指挥的战斗,让大家都向他学习。 蔡松坡立刻被这些军官围了起来,纷纷向他询问新军编练和这次与法军作战的情形,气氛火热。 身为军官,谁都想建功立业,加官进爵,万众瞩目,青史留名,而蔡松坡的这次胜利和卢兆麟的态度都让他们看到了很多东西,都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酒会采用的是新颖的自助餐形式,菜肴、主食、点心、水果、美酒、饮料,分别放在正院主厅和后花园两处,客人可以随意取用。 大家正聊得高兴,忽然感觉到脚下发出轻微的震动,桌上的杯子碗碟也因为互相碰撞而发出“叮叮”声。 客人们都是一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动静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只是轻微摇晃,并不会造成什么危险,所以大家并没有恐慌,都是感觉比较茫然而已,现场并没有什么混乱的情况产生。 卢兆麟得到杜漓的提醒,顿时明白过来,“地震。” 杜漓提供的资料非常详细。 在本源主世界的地球历史中,1906年5月10日,云南省龙陵县发生了5.5级地震,而且连震五天,很多山寨屋倒墙塌。因当地贫穷,房屋多为竹木所制,有些更是草棚,虽然垮塌的很多,但杀伤力并不大,所以在地震中只压死了一人。有不少人受伤,却大都不致命,只要及时治疗,就不会死亡。当时官府只拨给了五百两银子做为赈灾款,可见灾情并不是太严重。 如今,虽然不是在同一年的同一天,前后相差也不到半年,在大宇宙的时间长河里,这点差异微不足道。 龙陵距春城有五百多公里,震级并不算高,只是因为属于浅表地震,所以地震波才会一直传到这里,导致这里也有明显震感。 虽然没有危险,但人们的情绪仍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他们停止了交谈、进食、喝酒、品茶、跳舞、表演,工作人员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只有卢园的总管本能地急步过来寻找卢兆麟,想要得到明确的指示。 就在这所有事情都停滞的一刹那间,站在卢兆麟斜后方不到三十米处的一个青年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新款的鲁格p08手枪,对准卢兆麟就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尖叫,在千钧一发之际,卢兆麟猛地倒地翻滚出去。一串子弹追着他落到草地上,溅起被打碎的草叶和零星泥土,看上去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少帅!”蔡松坡等军官大叫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扑过来,将打光了子弹的青年按到地上,缴了他的械,将他控制住,然后就冲向倒地的卢兆麟。 这时,周围其他惊呆的人才回过神来,也纷纷向倒在地上的卢大公子奔去。 赶过来的总管和那些仆役更是脸色灰败,一边叫着“大少爷”一边扑向那边。 蔡松坡眼看局面混乱得不行,不知道人群是否还有刺客,于是连忙高声指挥着身边的军官在卢兆麟的周边围成一个圈子,并且叫总管带着那些健仆也帮忙拦住跑过来的客人们,不让他们接近卢兆麟。 总管顿时明白过来,立刻大声呼叫那些仆役,努力挡住客人,保护大公子。 这些应邀而来的客人都带有人数不等的亲戚、朋友或是随从、护卫,良莠不齐,身份复杂,事关大公子安危,那些仆役也不管是不是会得罪客人,都奋不顾身地奔过去,组成一道人墙,阻止客人接近。 第89章 少帅遇刺(2) 卢兆麟躺在地上缓了一口气,对周围此起彼伏的喊叫着充耳不闻。 他深深地呼吸着,静静地感觉着身体状况,发现自己并没有受重伤,只是被子弹击中左肩和右小腿,左手也被子弹擦伤。左肩头是贯穿伤,并无大碍。小腿上的伤口里却有子弹卡在骨头与肌肉之间,有些麻烦。不过,他自己就是外科医生,完全可以动手术把子弹取出来,所以也不要紧。 喘了两口气,他缓缓起身,靠在奔过来搀扶的蔡松坡身上,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便抬起右手,示意大家保持肃静。 看到他虽然身上有血迹,但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人都不再慌乱,都停止了动作,安静地看着他。 卢兆麟面带微笑,气沉丹田,声音听上去很温和,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今天谢谢各位贵客的光临,虽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但是在下并没有大碍,请大家不必担心。这个意外的发生,责任全都在我,让诸位扫兴了,非常抱歉。今天的酒会就到此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开,注意安全。”说完,他招手叫来总管,命他派人送客,务必要注意大门外的马车、汽车等等的离开顺序,避免抢道、逆行、碰撞、踩踏等事故发生。 总管答应一声,立刻去安排了。 卢兆麟这才看向蔡松坡,笑道:“松坡,今天多亏你了。”顺便也向其他军官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恙。 蔡松坡看着他身上那套石青色唐装上缓缓晕染开的血迹,神情沉肃,低声问道:“少帅,你的伤……” 卢兆麟淡淡地说:“没事,都是小伤。扶我回房,我把子弹取出来,就没事了。” 蔡松坡听说要取子弹,深觉不是小事,乃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于是劝道:“少帅,还是去西洋人开的诊所吧。你腿上有伤,不宜行走,我让人弄个担架来。” 他还没说完,总管安排的四个健仆已经抬了一块门板来,上面铺着厚厚的锦被,还有一个软软的靠枕。 卢兆麟不再坚持,被蔡松坡扶着躺上门板,却拒绝去西洋诊所,而是命令健仆将自己送回卧房。 蔡松坡无奈,只得和几个年轻军官一起,护送着卢兆麟回房。 卢兆麟还不忘关照,“把那个刺客看好了,别让他死了,也别虐待他,等会儿我要亲自审他。” 有军官答应着,过去将刺客捆得严严实实,拖去关到没人的房间里,并严加看管。本来他们群情激奋,想着要好好揍那小子一顿,但卢兆麟吩咐后,他们怕下手过重,把人打死,于是强行忍住,没有动他,只是拖动间动作粗鲁,让他吃点苦头,却要不了他的命。 花园与卢兆麟所住的东园很有一段距离,幸好四个健仆孔武有力,又是在大公子面前,自然是出尽了全力,脚下行走如风,手臂却始终平稳如山,并没让卢兆麟感觉颠簸,很快就到了他住的园子。 园里百花齐放,亭台楼阁秀丽妩媚,高高的假山嶙峋多姿,潺潺流水曲折蜿蜒,孔雀拖着斑斓的长尾走来走去,绿树间有彩羽小鸟飞来飞来,发出清脆而欢快的鸣叫,实是美仑美奂,仅次于给卢昊苍保留的正院。 进入了卢兆麟居住的正房,他本想让所有人都退出,就可以去空间的医院里治疗,可是人们太关心他,都不肯离开。这些人均是他的心腹,他自然不能寒了众人的心,于是只得叫自己的勤务兵王贵去书房拿药箱。 这个勤务兵是卢家的家生子,被精选出来,跟在卢兆麟身边。他很忠心,又聪明能干,卢兆麟几番考验后就放了他的身契,让他以平民的身份正式参军,可以拿一份军饷,将来立了功还可以升官。王贵及其家人都对卢兆麟感激涕零,都是誓死效忠,很得卢家父子的信任。 王贵拿来卢兆麟放在外面的药箱,熟练地打开,取出酒精灯、碘酒、剪刀、手术刀、听诊器、棉签、棉胶手套等医疗用品,有序地放到床边的春凳上,一字排行,方便卢兆麟取用。然后他又出去取来一盏做成宫灯样式的电灯,搬来半身的穿衣镜,调整好角度,再打开灯,让强烈的灯光照在卢兆麟受伤的腿部。 卢兆麟先让蔡松坡帮着给他肩头的伤口消毒,再撒上云南白药,然后包扎好,这才调整好坐姿,让王贵按住自己的腿,随即剪开裤腿,开始做手术。 为了保持清醒的理智,他不能用中国的麻沸散或是西方的哥罗仿来麻醉自己,只能塞了一小叠纱布在牙齿之间,紧紧咬住,然后用碘酒反复给伤口消毒,接着拿起手术刀,划开肌肉,再用镊子伸进伤口,准确地夹住子弹,用力拔出,随后再次反复消毒,随即缝合,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稳定而准确,因为专注甚至忘记了疼痛。等到手术完成,他放松下来,剧痛立刻袭来,让他的额头瞬间冒出密密的汗珠。他无力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强忍疼痛。好一会儿,痛感才渐渐减轻了一些。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抬手拿出已经被咬烂的纱布,扔到一旁,对满脸担心的军官们笑道:“好了,手术很成功,我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在他手术期间,蔡松坡等军官都是一脸焦虑、担忧地看着,有心想要帮忙,却又不懂这个,害怕反而误事,因此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如今看他忍着疼痛自己做完手术,都在心里暗暗钦佩,对他更加敬服。 他今日此举,比三国时刮骨疗毒的关云长还要厉害,因为手术是他自己做的,比单纯忍耐疼痛更加了不起。 几个军官都有些兴奋。以前就隐约听说这位少帅不仅在西洋的军事学院读过书,还上过洋人的医学院,是个外科大夫,他们本来不大相信,此时亲眼所见,自然是货真价实。几个年轻人忍不住笑道:“以后弟兄们要是受了伤,只要有少帅在,就能捡回一条小命。” 卢兆麟也笑了,“这话说的是。只要不是致命伤,我都能治。一般军医治不了的重伤,我也能治。” 军官们都很高兴,总管却很着急,在一旁点头哈腰,“各位大人,大公子受伤甚重,需要多休息,请各位大人体谅一下,是否可以先去歇息?待大公子精神略好,再请各位大人过来叙谈。” 他这一说,蔡松坡他们都反应过来,连忙告辞。 卢兆麟失血过多,确实有些精力不济,于是没有留他们,只叮嘱他们好好看着刺客,不让其他人与他接触,便让他们离开了。 第90章 少帅遇刺(3) 卢兆麟刚刚受伤,总管就在百忙之中派人去吩咐厨房做一锅补气养血的人参乌鸡汤,这时便送了上来。卢兆麟喝了一碗,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他微笑着夸了总管一番,然后才摆摆手,让总管和王贵都出去,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他从来不要人守夜的规矩这两人都知道,于是一起走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王贵守在廊下,只要卢兆麟在房里高声招呼一下,他就能听到,但一些比较轻微的动静他就不清楚了。这是最好的距离,他能尽到勤务兵的责任,却不会干扰到卢兆麟的日常生活。 等人都走光了,屋子里恢复了宁静,卢兆麟才心念一动,进入了随身空间。 胖胖的“空间之灵”小杜漓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见他进来,立刻浮到空中,如流星般高速冲进他怀里,两只小胖手搂住他的脖子,哭着问:“父亲,父亲,你被坏人打伤了,疼不疼?” 卢兆麟用完好的右手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小胖脸,温柔地笑着说:“别哭,父亲没事,小伤而已,只有一点点疼,很快就会好的。” 从小杜漓刚刚诞生开始,卢兆麟就把他当儿子一般疼爱,从来不觉得他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智能,是依附于自己才能够生存的物品。在他的宠溺纵容与珍惜爱护之下,杜漓的智商飞速提升,打心底里视卢兆麟为亲生父亲,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他身上,喜怒哀乐越来越明显,又会像真正的孩子一般撒娇耍赖,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已经俨然是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智慧生命了。 卢兆麟看到孩子的飞速成长,心里也是非常高兴。此刻见他因为自己受伤而如此难过,不由得很是心疼,难免想尽办法哄劝,终于让小胖孩破啼为笑。 杜漓开心起来,这才想到了别的事情,“父亲受伤的事情,燕伯伯也知道啦。” 卢兆麟“哦”了一声,连忙通过两人的空间接通了牧博明,笑着说:“让你担心了。我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的。”他随即将刺客出现以及自己做手术取子弹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牧博明沉着脸,认真地听着,双眼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和身体,同时还注意着杜漓传过来的即时扫描数据,直到确认他确实伤得不重,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敢于在这种场合刺杀西南三省土皇帝的继承人,多半是反对清廷、倡导民主的革命志士,牧博明很想大骂一通那不知好歹的贼子,却无法昩着良心抨击他们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从中立的角度来说,他们这次行动其实是成功的,确定的目标非常有价值,选择的时机也很准确,如果不是卢兆麟开了挂,而是换本尊来的话,肯定会被近距离射出的子弹击中要害,当场毙命。 牧博明憋闷了半天,长长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卢兆麟轻松地说:“至于那个刺客,虽然当时情形有些惊险,不过我到底没有伤筋动骨。刺杀失败后,他也没有挟持人质,试图逃跑,更没有向其他人开枪,可见他并不是滥伤无辜之人,目标自始至终都只对准我一个。所以,我对他没什么恨意,更没有杀心,反而有些好奇。我打算查清他的底细,看他是哪方面的人。如果真是反清志士,我想把他拉拢过来,跟着我们干,一样能推动民主进程,最终实现共和,比他们到处刺杀清廷高官,白白送命要强得多。另外,龙陵县的地震有些蹊跷,震级不高,却连震五天,很奇怪,我想去看看。” “行,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牧博明毫不犹豫地支持他,同时没忘了连声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否则我就什么都不顾了,直接飞去你那里。” “好好好,你就放心吧,千万别冲动。”卢兆麟赶紧安抚他,“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牧博明看了他半晌,见他笑得灿如朝霞,动人心魄,便是有千言万语,一时也无法说出口,只好无奈地叹着气,依依不舍地结束了通话。 卢兆麟明白他的心意,更理解他的心情,只是自己的情况确实不算坏,所以才会使出略显无赖的手段,好让他放宽心。等到牧博明的影像消失,他亲了亲杜漓的小脸,便离开了空间。 时间紧迫,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首先就是过问宾客之事,他邀请人家过来,结果让人吃一大惊,自然必须备了礼,派人一一上门致歉。此事总管虽然没遇见过,却也并不慌乱,这时已拟好了礼单,提他提起便立刻呈上。 卢兆麟仔细看过后,略改了几样,便吩咐总管派人送去。 然后,他就问起了刺客的来历。 总管已经看过了来宾名单,这时便道:“刺客叫徐伯荪,是《彩云之南》杂志社的新任副主编,来的时候拿着我们给杂志社发的请帖,同行的还有是新近创办的《复报》主编柳亚子,我们已经一并将人扣下了。” 卢兆麟吃了一惊。 这都是历史上的名人啊。 柳慰高,字稼轩,号亚子,是章太炎的入室弟子。这位柳亚子先生既是著名诗人,也是民主斗士。他创办的《复报》与章太炎创办的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遥相呼应,被称为《民报》的“小卫星报”。但是在本源世界的正史里,他应该是在日本创办的《复报》,怎么这次却来春城办报了? 而徐伯荪就是徐锡麟的别名,他应该在明年才刺杀恩铭,被捕后第二天就于安庆抚院门前被斩杀,甚至心肝被挖,用来炒菜。 此时此刻,他惟一的儿子尚未出生,他应该是在安徽,想办法混到恩铭身边,曲意逢迎,拜恩铭为师,从而站稳脚跟,为明年的反清起义打好基础。为什么他会到春城来?又为什么要刺杀他这个汉官? 卢兆麟百思不得其解,决定亲自讯问,以便弄清原委。他想了想,便决定将审讯室放在自己院子的花厅里,命王贵去传令,将刺客带过来。 王贵见他精神健旺,非常欢喜,连忙答应一声,快步出去提人。总管闻讯赶来,建议多放几个护卫在房里,以免刺客暴起伤人。 卢兆麟摆了摆手,“不必。徐伯荪不过一介书生,若是赤手空拳地动武,十个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总管被他的自信心感染,于是不再坚持,但也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他的身侧。 卢兆麟倒是没有硬逼他走。对于忠心耿耿的下属,他一向比较宽容。 第91章 意外连连(1)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徐伯荪才被押解过来。他身穿枣红色长袍马褂,料子剪裁都极佳,充分表明了他富裕家族大少爷的身份。头上的假辫子已经去掉,露出剪得很有水平的乌黑短发,看上去文质彬彬,清癯的脸上满是书卷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刺客。 卢兆麟坐在红木太师椅里,对着另一边的椅子做了个手势,“徐先生,请坐。” 徐伯荪脸如寒霜,神情间满是视死如归。看着卢兆麟的客套动作,他冷冷一笑,洒脱地一撩长袍下摆,无所畏惧地坐到椅子里。 卢兆麟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徐先生写过一首出塞曲,卢某曾经拜读过,‘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豪迈悲壮,慷慨任侠,实是一首好诗。” 徐伯荪听他把自己写过的诗都一字不错地念了出来,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必定已经暴露。他凛然不惧,冷声道:“今日既落入尔等清奴汉贼之手,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卢兆麟轻轻摇了摇头,“‘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徐先生乃义士,即使这次要刺杀的是卢某,卢某也仍然敬佩你的孤勇。徐先生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卢某都有所耳闻,对徐先生也是神交已久。惜乎之前徐先生远赴东瀛,让卢某想要结交而不成。如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卢某只是有一事不解,之前据卢某了解,徐先生深恨满清,立志要杀的也都是满臣。卢某父子均是汉官,且并未有过欺压百姓之举,反而一直在谋划,收复我中华权益,将胡虏都赶出中国去。无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在我们这里都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吃了大亏。至于满清朝廷,我父亲早已不受其节制。西南自成一体,渐复汉人衣冠。徐先生一心颠覆满清,仇洋灭教,与我卢氏父子推行的渐进式民主政策并不冲突,为何此次突然来到春城,刺杀于我?我卢某人死了,于尔何益?与尔之光复会何益?于西南何益?于中国何益?”说到后来,他的神色变得肃穆,目光也渐渐锐利,最后几个问句更是直指人心,振聋发聩。 徐伯荪的意志无比坚定,并没有被他的严厉态度所压制,反而唇角轻抿,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汉官?你卢氏祖上随清军入关,因战功而获封一等伯,传承五代而除。那些战功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屠杀汉人来的吗?那不是汉奸是什么?再说,你们卢氏早在八十年前就被清朝皇帝下旨全家抬入镶白旗,赐满姓卢佳氏。你们出旗了吗?并没有。至今你们依然是旗人,还是上三旗的金贵人。你们比满人狗官更可恨!虽万死亦难辞其咎!” 卢兆麟自然知道卢氏祖上的事迹,如今也没法辩驳。虽说当年卢氏先祖冒死闯关东,全因明末贪官酷吏所逼,但随清军入关并且杀过不少明军,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抬旗赐姓,那也是实情。 当时道光帝整顿吏治,改革盐法与漕运,却遇到了巨大阻力。卢兆麟的曾祖父顶住压力,在江南积极推行改革,遭到当地大盐商和漕帮的激烈抵抗,卢家为此遭受重创,甚至有两位嫡脉兄弟均死于非命。最后改革取得了胜利,而道光帝有感于卢家的忠诚,便特意颁下圣旨,将他们全家抬入镶白旗,以表恩赏。 无庸讳言,这个旗人身份便是卢老爷子与卢昊苍当年得以明目张胆占据西南的保护伞之一。 看着徐伯荪一身正气地谴责自己,卢兆麟笑了,“徐先生,发生在三百多年前的事情,到底谁对谁错,对我们现在而言已经没有意义。至于抬旗之事,不过是当初卢某的曾祖父冒着生命危险,奉旨改革盐法与漕运,为此甚至牺牲了我两位曾叔祖的性命,从而得到的奖赏。他们做的事利国利民,这个你无法否认。中国是个多民族国家,满族也是国家的一分子,你们即便是推翻了满清朝廷,实现了民主共和,也不可能将满族人全部驱逐出境。所以,以民族、血统来分敌我,并不可取。无论是哪一个民族,也无论是哪一个阶层,只要他做的事是为国为民,我们就应该接纳他。你说呢?” 徐伯荪是知识分子,虽然激进,但本质上仍然是个知情达理的读书人。他不可能胡搅蛮缠耍无赖,强行否定卢兆麟的这番话,因为从内心来讲,他认为卢兆麟说得很有道理。 微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向卢兆麟,沉痛地说:“你父亲杀了施华女士。” 卢兆麟有些明白了,沉声道:“是她先动手,下毒害我父亲。可以说她几乎得逞了,我父亲差点便被毒杀。到现在他仍然身体虚弱,难以理事。一个杀人凶手,难道不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吗?还是你们倡导的民主只针对别人,却不约束自己?” 徐伯荪顿时语塞。 卢兆麟双目灼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我知道,徐先生前年冬季在上海,得遇蔡元培和陶成章两位先生,遂成为首批加入光复会的成员,并很快成为光复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光复会成立后,主张以暗杀、暴动为手段进行革命。回绍兴后,徐先生与龚未生先生、陶焕卿先生一起创办了大通学堂,罗致少年英俊,教以军事,以培训革命骨干。你们的学校大厅悬挂着一副对联,‘十年教训,君于成军,溯数千年祖雨宗风,再造英雄于越地;九世复仇,春秋之义,愿尔多士修鳞养爪,毋忘寇盗满中原。’真是一副好联,慷慨激昂,壮怀激烈。”卢兆麟击节称赞,随即脸色一变,有疑惑不解,更有愤愤不平,“我一直不明白。家父经略西南期间,外拒列强,内安百姓,支持百业,发展经济,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我可以拍着心坎说,他是一个好官。同盟会也好,光复会也罢,你们的政治主张并不是以暴易暴,为什么一定要刺杀家父?你们杀了我父亲,准备让谁来继任四川总督?他难道就一定会比我父亲好?如今家父毒伤未愈,如果卢某今日被你刺杀成功,西南必定大乱。你们打算怎么稳定局面?战火一起,最苦最难最危险的就是普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难道这就是你们要的革命?你们这么干,对得起盼着过好日子的西南百姓吗?”他有理有据,义正辞严,浩然之气直冲云霄,让人难以招架。 徐伯荪的脸色几番变化,极其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颓然地闭上双眼,掩住了突然涌起的几分茫然和一丝愧疚。 第92章 意外连连(2) 与徐伯荪谈完话,卢兆麟并没有为难他,而是让他好好休息,认真想一想自己的话,然后便让人把他带到客房安置。 他没有按照计划立刻见柳慰高,而是让人详细调查《彩云之南》杂志社和《复报》报社的所有工作人员,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名单交给自己。 站在烟波浩渺的滇池畔,他通过随身空间联系了燕漓,神色有些凝重地说:“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燕漓正在发电厂安装一套中型发电机组,此时悬垂在高塔上,闻言停下动作,关切地问:“怎么了?” 卢兆麟紧皱眉头,沉声道:“目前有许多人与事都发生了变化,我们一直认为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穿越而造成了时空涟漪,从而引起的蝴蝶效应。但是,今天发生的事让我忽然有种感觉,这些革命志士偏离了原本的历史轨迹,陆续来到西南,怀着一腔热情来刺杀我父亲和我,其实并不是偶然。他们恐怕是被有心人误导、煽动、指使,而目标是我,还有你。我父亲不过是主要借口和连带目标罢了。” 牧博明一怔,随即也警惕起来,“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这就不是普通的革命行动,而是针对性极其明确的清洗行为。只有恐怖组织才会这么干,难道是灭星组织送了人过来?” 灭星组织是本源宇宙中一个规模极大的星际恐怖组织,主要势力范围在银河系。他们的出现比时空管理局的成立晚了两千多年,发展得却很快。时空管理局属于盘古神域中人类至尊凌子寒旗下的万星宫,而这个恐怖组织以“灭星”命名,其针对性昭然若揭。 这个组织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法则研究得很深刻,也有了相应的技术,虽然比起时空管理局来远远不如,但成事不足,败事却有余。他们除了在本源宇宙发动种种恐怖袭击外,更频频将恐怖分子送往过去的时空或是亚空间的各个世界,袭杀时空特警或是随意改变历史轨迹,借以撕裂本源宇宙的时空屏障或者毁灭已经分裂出来的亚空间,以此掠夺世界本源。 曾经的杜骁和燕漓在回归的时空通道中被伏击,造成杜骁牺牲,燕漓重伤,就是这个组织策划并实施的一次恐怖行动。而类似的袭击已经不是第一次,因此而死亡、重伤或失踪的特警数以百计,被他们直接或间接造成失败的任务超过千件。 这是无比巨大的损失。 对于灭星组织的敌对行动,时空管理局无时无刻不想着以牙还牙。每隔三、五年,tasa就会联合星际执法堂和星际军事总部发动突袭,在银河系以及许多个河外星系全面清剿灭星组织的秘密基地和疑似总部的机构,逮捕与消灭的恐怖分子已经超过十万人。 无论是时空特警、星际执法者,还是各星域各地的人类警察、军人,不管何时何地,只要碰上灭星组织的成员,都是坚决抓捕或是击杀,毫不留情。 时空特警与灭星组织成员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天敌,彼此间仇深似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会存在任何和平共存的可能。 想到这个世界可能还有来自未来的人,并且很可能是恐怖分子,牧博明的内心立刻高度戒备,“我们一定要找到这些人来西南的原因,务必查明幕后的指使者……”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响。他所在的高塔在爆炸声中剧烈摇晃,然后从根部倾斜、断裂,轰然倒塌。飞扬的尘沙与破碎的砖石淹没了他和塔上塔下几个辅助工人的身影,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场面很惨烈。 通过连接的影像传输,卢兆麟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不由得大惊失色。他霍地站起,根本来不及细想,胸口中心脏狂跳,脑海中热血沸腾,对杜漓大声说:“快!联络燕晓,打开通道!我要过去救他!” 杜漓却有些犹豫,“父亲别急。我和燕晓虽然隔得不远,可这个亚空间有一些奇怪的力量,非常强大,我和他都抵抗不了。如果打开虚空通道,即使很短暂,父亲在过去的途中也有可能受到很大伤害。” 卢兆麟根本听不进去,“快!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听话!打开通道!” 杜漓不可能违抗他的命令,只能与燕晓合力,这边微开门户,那边全力接引,在虚空中开启了一线通道。这条通道不在现实世界,而是在另一个空间,虽只一线,其中却充斥着时空乱流和一些未知的力量,对于人类脆弱的身体来说非常危险。 卢兆麟自然明白,但脑中轰轰作响,根本一刻也不能耽误。看着那条通道中盘旋呼啸的灰色乱流,他猛地一握双拳,登上专门在虚空通道中穿行的单人空艇,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本来,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境界,其随身空间已经足以在法则薄弱的亚空间随意开启彼此之间的虚空通道,但这次他们来到的这个世界却与普通的亚空间不大一样,以致卢兆麟再是焦急,也不敢真身穿行,必得借助虚空飞艇才敢进入通道。 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他就遭遇到虚空乱流和未名力量的无数冲击、撕扯、缠绕。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初他和燕漓穿越宇宙屏障时的危险,但那时候他们是本体穿越,有极强的承受力,现在这具身体是根本比不上的。他的身体被牢牢固定在座位上,但有些力量却穿越了艇体,冲入他的身体,在他的血管、筋脉、识海甚至灵魂中肆虐,让他在一瞬间遭受到巨大痛苦。 他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握住扶手,强忍着凌迟般的剧烈疼痛。这一分钟仿佛被拉长到一个小时,似乎没有尽头。他努力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燕漓受伤的惨烈场景,以无上的毅力保持着清醒,一直坚持到进入燕漓的随身空间。 他的身体受伤很重,而且是空间乱流入体造成的,其中还有那种未知的力量。他和燕漓从本源世界备好带来的一切药物、医疗器械以及空间世界中拥有的各种天材地宝都无法给予治疗,只能他自己运用功法炼化。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安静独处的空间,而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乱糟糟的情况,一心只记挂着生死未卜的燕漓。 燕漓的空间比他的要大得多,毕竟他的空间是重新建起来的,比不了燕漓无数年的苦心经营。可是,现在燕漓的空间却似乎有种奇怪的凝滞感觉,让他们无法顺利地将重伤的燕漓收回空间。 燕晓的形象是个英俊少年,虽比杜漓要成熟一些,平日里看上去却依然天真活泼,无忧无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忧急惊怖,手足无措。 “杜叔叔,不知怎么的,刚才我突然感觉全身发软,沉重得很,动起来有些困难,而且似乎与父亲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隔了好几层屏障。”燕晓一脸焦急,越说越难过,大大的杏眼中满是泪水。 卢兆麟使劲咽下不断涌上喉头的鲜血,努力镇定,对他说:“你别慌,我这就出去看看。” 燕晓一怔,“杜叔叔,你就这么……这么出去?” 卢兆麟这才反应过来。他势必不能以本来面目突然出现,否则他无法解释远在春城的他怎么会在一瞬间到达蓉城的事发现场。 这是他们执行任务的铁律,即使他们附身的人物濒临死亡,这条规则也绝不可违背。 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到他自己的随身空间中调用他的灵体了,况且在这个科技落后的亚空间,他稍微使用一些手段,也不会露出破绽,于是他当机立断,对燕晓说:“给我一个面具,再给我一身外面工人穿的外套。” 燕晓的动作非常快,而空间之灵本身就是空间的主宰,做什么都是举手之劳。他一抬手,秀气的掌中就出现了一个纳米智能记忆仿生易容面具,另外还有一套工人穿的土布外套和长裤。 卢兆麟取过面具往脸上一扣,抓过衣服套在身上,便一刻也不耽误地放出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凝成尖锥,住感知到的屏障猛力刺去。 空气中仿佛响起一连串的“刺啦”声,随即层层相套的几层屏障相断被刺出一个孔洞,随即再也“笼罩”不住这个空间世界。 燕晓大喜,“杜叔叔,好了好了,我能感觉到父亲了。他还活着,还活着……”说着说着,他已是泣不成声,神情间满是后怕。 他没有忘记曾经的那个杜叔叔以前消失在虚空乱流后空间崩溃的情形,那个空间之灵与他亲如兄弟,他却只能干看着对方烟消云散。这次的经历虽然远不如那次凶险,他却非常害怕,一度以为自己也会随着空间被硬生生地与父亲剥离开,消散在虚空中。现在不再有这样的危险,让他不由得喜极而泣。 卢兆麟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就冲了出去。 第93章 意外连连(3) 从爆炸到此时还不到五分钟,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 牧博明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新建的火力发电厂,附近还有许多工人和一些管理人员,此时已经赶到了很多人,都在厂长的指挥下搬开瓦砾,拼命救人。 卢兆麟的外貌已经变成一个年轻憨厚毫无特点的底层粗人。他穿着蓝布工装,站在飞扬的硝烟与粉尘中,一边咳着一边翻开地上的砖瓦,与其他救援人员的动作似乎没什么不同。 但是,他实际上就站在牧博明身边。 燕晓已经能够准确感知到牧博明的所在。重伤昏迷的他被掩埋在成堆的碎砖下,骨断筋折,内腑受创,呼吸微弱,鲜血直流,十分危险。 卢兆麟心急如焚地从砖石间的缝隙里放下十几个智能微型机器人,让它们去撑住那边不断松动垮塌的残石断砖。他一只手快速地掀开那些堆叠在一起的砖土,一只手按住闷痛不已的胸口,不时地轻轻咳嗽,唇角缓缓沁出了一丝丝来不及咽下的血沫。 他困难地呼吸着,每个动作都会给他带来凌迟般的痛苦,可他却没有停顿一下,一直在飞快地搬开堆叠在一起的残碎砖石。 终于,在砖石缝间可以看到牧博明侧躺在地的身影,他立刻探手下去,抓住牧博明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忍着头疼,精神力一探即收,将他无声无息地收进了空间里。 燕晓欣喜若狂,立刻动用空间里储存的创伤急救机器人,全力抢救牧博明。经过高ai的机器管家的检查和计算,他们还动用了许多先进的药品和灵泉、灵药。 卢兆麟确认牧博明只是身受重伤,并未当场死亡,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万年后的医学水平来救治,牧博明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要巧妙地掩人耳目,不让这个世界的人起疑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方面,有着繁琐复杂的一连串操作规程,每个特警和他们的空间之灵、智能管家都很清楚并且会严格执行,因此卢兆麟并不担心。 救回了身体遭受重创而灵魂却毫发未损的牧博明,他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但其他被掩埋的工匠和工人仍然有不少,需要他继续救援。他没有退回空间,而是依然伪装成参与救人的普通一员,却不动声色地忍痛放出精神力,覆盖式地渗入废墟下面,及时封住那些伤者的内外伤处,让他们停止流血,多增加几分生还的机会。 这时,厂长才想起来应该向上报告,于是派人赶往他的办公室,用新安装的有线电话向总督府报告这起爆炸事件。 卢兆麟趁机指挥燕晓放出一个智能机器人。他身形瘦小,外表是典型的蓉城男子,穿着蓝布工装,满脸都是泥灰,看上去非常普通,一点也不起眼。他急匆匆地赶到厂长办公室,拿起电话,拨打了一家西医诊所的电话号码,要求他们紧急出诊,过来救人。 那家诊所是刚开的,负责人是一位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香港医生。他显然出身豪富,不但诊所内设备齐全,还拥有新款的私人轿车,从诊所赶过来只需要十几分钟。 实际上,那个医生也是智能机器人。卢兆麟出发前,和牧博明商量过,让他隐在幕后开这么一家诊所,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此刻,这家西洋诊所就派上了用场。 医生和护士赶过来,在现场就为所有重伤员采取了急救措施,也检查了那些轻伤员,指导从附近医药堂赶来的郎中对他们进行治疗,然后就带着惟妙惟肖的傀儡替身机器人牧博明和其他重伤员回到诊所,全力抢救。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衔接得可谓天衣无缝。 卢兆麟不能再耽搁,只能强行按捺住焦虑的心情,忍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回到燕漓的空间,然后通过两个空间之灵联手开辟虚空通道急匆匆地回到春城的卢园。 他的房间依然门窗紧闭,一室寂然,显然并没有人进来过。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浑身颤抖着躺到床上,疼得脸色灰白,眉头紧皱,却没有哼过一声。 他喝了几口灵泉,将身体中的元气托着,然后勉力坐起来,摆好姿势,五心向天,随即全力运转《混元一气造化法》和《凌氏九转炼神诀》,努力炼化身体里的混乱能量,淬炼身体,梳理精神。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从入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脸色虽然依旧很难看,但体内破损的筋脉和血管都已经恢复良好状态,气机梳理完善,疼痛感减轻不少,比昨日要舒坦多了。 向燕晓询问了燕漓的情况,又看了医疗检查结果,知道他已经脱离危险,现在仍然处于保护性昏迷中,卢兆麟便放了心。 他换过衣服,开门走出去,在院子里缓缓地转了几圈。 庭院中的花树上露水晶莹,空气清凉而洁净,朝霞染红了半边天空,投映在清澈的滇池中。他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深深地呼吸着,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吃过营养丰富、补血养气的早餐,他便定下心来,继续询问被暂扣在园子里的柳慰高。 这位在本源世界的历史中曾经与太祖诗词唱和的名人此时还很年轻,并且刚刚与妻子举行了新式婚礼,在家乡引起轰动。他携妻来到春城,创办《复报》,一腔热血,为国为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同时也满怀着为美好前景随时准备献出生命的悲壮。 卢兆麟没有耐心与他周旋,晓以大义,坐下来便单刀直入,“你们在蓉城指挥刺杀行动的人是谁?” 柳慰高怔了一下,一脸茫然,“少帅此言何意?我不明白。” 卢兆麟猛地一拍桌子,“牧博明留学德国,师从物理学大师爱因斯坦先生,拿到博士学位后拒绝了各方挽留,毅然归来,一心想要科学救国,工业救国。他建造工厂,指导工匠生产各种先进机械,就是想要让国家强大,不受列强欺辱,更想让百姓的生活过得更好。这样的人,你们也要杀,简直没有理智!没有良心!没有人性!” 柳慰高显然对此懵懂无知,“你说我们要杀小牧先生?怎么可能?” 看他确实不知内情,卢兆麟于是改变了问题,“你和徐伯荪来了春城,那是谁去了蓉城?” 柳慰高犹豫了一下,想到牧博明的科学家身份以及他在西南做的那些令人津津乐道的事情,都是中国目前最需要的。在他们归国学人的圈子里,牧博明的名声丝毫不比之前的留美学童小。这样的人才实在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便是国家的巨大损失,他自己也会成为民族罪人。考虑到这些因素,他便不再迟疑,说了实话,“秋竞雄先生与我们一起乘客船沿长江而上……途中我听到她和伯荪兄谈及,要在西南发动边疆起义……后来,我们在山城分手。秋先生去了蓉城,我和伯荪兄结伴齐赴春城。” “秋竞雄?”卢兆麟的脸色微变,“鉴湖女侠?” “对,就是鉴湖女侠。”柳慰高的脸色也不好看。 秋竞雄是秋瑾东渡日本留学后给自己取的别名,并自号鉴湖女侠。她是一位强悍的女性,暗杀清政府的高官一向不会手软。但牧博明并不在官府做事,归国以后明面上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一个杰出工程师范围内的工作。她到蓉城弄出这么大动静,只为了杀一个专注于创办民用工业的科技工作者,这完全不合逻辑。 知道了在蓉城搞暗杀的是秋竞雄,卢兆麟便放柳慰高回家了。 现在通信不便,柳慰高不可能及时将消息传递到蓉城。他不过是来办报,用舆论来呼吁反满拒洋,实现民主,拯救国家。卢兆麟不会给他办的报纸定下基调,或者划下底线。 只要不搞恐怖袭击,扰乱社会治安,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见解,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即使是反对与抨击官府的现行政策,他仍然会容忍不同的声音。 这才是民主的精髓所在。 至于徐伯荪,他的行为触犯了刑律,当然不能轻易释放,不过卢兆麟也没有把他放到春城府衙的大牢里,而是关在自己的园子中,让他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然后交代出更多的事情,尤其是三合会、光复会、同盟会等组织即将进行的一系列行动计划,以争取宽大处理。 安排好这一切,卢兆麟立刻抽出时间来关注龙陵的地震。 这同样是不太寻常的一件事。 虽然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很忙,但不间断的余震不时提醒他,龙陵的浅表地区一直在震动。 对于贫穷落后的当地人来说,这是天大的灾难。而卢兆麟却很担心,或许这只是一个序幕,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 虽然本源宇宙的历史中只约略地记载了一场持续五天的中级地震,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但这个世界的轨迹却改变得很厉害,谁知道会不会接着来一场震级高达8级的大地震呢?而灾难之后会不会出现大疫?会不会有人趁机煽风点火,鼓动当地的少数民族仇恨官府,从而来个“边疆大起义”? 如此种种,都不是小事,不可轻忽。 所以,他必须亲自赶往龙陵。 第94章 真龙(1) 龙陵地处怒江大断裂带,东临怒江,西临龙江,中间是高黎贡山的南脉,山峦起伏,绵延不绝。 现在的龙陵其实叫龙陵厅,是清朝建立后命名的,要再过十几年,才会变更为龙陵县。当地的官府衙门在龙山镇,距南部国境非常近。 卢兆麟每天晚上都会入定修行,身体里的力量炼化得很快,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境界也提升得比较迅速,但从外表上看,他依然脸色苍白,步履维艰,显然伤势并未恢复,元气大损,让卢园里的一干忠仆和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看了都担心不已。得知他要骑马赶去龙陵后,所有人都强烈反对。 蔡松坡表示,“区区一个小厅的地震,不过是塌了几间屋子,只死了一个人,简直微不足道,哪里需要少帅亲自过去?云南的事情千头万绪,哪件不比龙陵地震更要紧?请少帅务必留在春城,大家才有主心骨。如果实在要派人去看看,可以选个文官前往,监督当地官府赈灾,安抚百姓。” 其他文官武将尽皆附和,努力劝阻。 “是啊,是啊,少帅务必留下。” “此间事务繁多,下官还要请示少帅。”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少帅不可轻忽,赴灾区之事不可取。” “与法军虽然战毕,后续事宜却不少,需要少帅把控。” 卢兆麟听了一会儿,也冷静下来,爽快地笑道:“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是我思虑不周,劳大家担心了。好吧,我就不去龙陵了。那边的事情,每隔五天给我一份简报就行了。” 众人大喜,这才放心地离开。 因为伤势未愈,卢兆麟一直住在卢园中,明面上并没有在外奔波。蔡松坡等军官除了平时整军操练外,就守在园子里。其他官员如果有事需向他请示汇报,就会乘车坐轿或骑马骑驴,前来卢园拜访。从滇池畔到春城的石板路重新修整过,行驶起来不会太颠簸,对他们来说很方便。 白天忙碌过后,夜晚大家都休息了,只有值夜的几支卫队会一直不停地巡逻,时刻保护少帅的安全。 卢兆麟在子时悄然离开,到滇池另一边的高山中乘坐从空间中放出的飞车,直上云霄,飞向龙陵。 这几天依然不时有地震发生,杜漓提醒他,在龙陵方向感应到越来越强烈的能量波动,已经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空间稳定性。那股能量中夹杂着一丝龙息,那是来自真龙的呼吸,虽然微弱,却连绵不绝。 卢兆麟震惊了。 他一穿越过来,就从融合的记忆里得知,在本源宇宙的中心“盘古神域”,尤其是以人类为主的万星宫,那些神话传说中的真龙、神凤、白虎、玄武、麒麟、金乌、鲲鹏以及太阳烛照、太阴幽荧、混沌、穷奇、梼杌、饕餮等神兽、圣兽、瑞兽、凶兽都是存在的,但在普通星球基本是没有的,在亚空间更加罕见,因为这里天道有缺,法则隐约,空间薄弱,那些强大的存在是很难生存下来的。 没想到这个错漏百出、扑朔迷离的亚空间竟然会有真龙,哪怕只是一条奄奄一息的真龙,那也是非常了不得的存在。 顺着杜漓的指引,卢兆麟没有进入龙陵厅的地界,而是一直进入高黎贡山的深处。这里位于怒江大峡谷以西,本来就山高坡陡,水急滩险,此时更是出现了一处很深很深的大断裂纵谷区。 杜漓表示,自己感应到的龙息就在深谷的最里面。 卢兆麟毫不犹豫地降下高度,一头扎进长长的断谷,向纵深地带飞去。 这确实是一个新近才被撕裂的谷地,两边的岩层可以看出新鲜的断裂痕迹,火红色的巨型岩石中夹杂着一层层的青绿色,如毕加索的抽象画一般,有种特别的韵味。 这是一个大裂谷,长度超过一百公里,宽约三百米,深度达到三千六百多米。越往下面,温度越高,就像谷底是一条奔涌的岩浆似的,散发着可怕的高温。 卢兆麟使用了飞车上和空间里的各种探测手段,都看不清谷底的情况,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笼罩着那里,遮挡住了一切景象。 卢兆麟犹豫了一会儿, 幸好卢兆麟拿出来的是小型飞车,只能乘坐两个人,车体只有三米宽,十分轻巧。不过,配备给时空特警的自用设备几乎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所以这辆飞车的防御非常强。 卢兆麟高速飞下去,不到五分钟就看到了谷底。 这里的光线非常黯淡,卢兆麟打开了车头的全方位探照灯,借助飞车里的智能探测器,仔细查看谷底的情形。 整个谷底都是红色的,像火焰一样,几乎让他以为看到了静止的岩浆,炽热,却似乎在降温,逐渐凝结。 飞车继续往下飞。突然,谷底似乎动了一下,仿佛是地震,两边的崖壁也随着这种震动而轻微地摇晃。 飞车的探测器忽然发出凝重的声音,“警告!警告!谷底有稀有生物,生命迹象微弱。请迅速救治!请迅速救治!” 卢兆麟微微一惊,立即命令道:“现出生物全貌,进行全身扫描,遥控诊断病情。” 他面前的一个立体显示仪上出现了谷底生物的全貌。这是一条红色的东方龙,身长将近千米,腹下有五爪,头顶生双角,是一条刚刚成年不过百年的雌性真龙。此时牠紧闭双眼,瘫软在地,全身显示出极度缺乏营养的状况。用句通俗的话来说,牠快要饿死了。 卢兆麟立刻命令自动驾驶系统将飞车停到龙头前,同时让杜漓在空间里找出适合龙族的饮食,然后还要在空间里快速布置出一处适合真龙生活的区域。他要将这条龙收进空间,不然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崩溃,为这条龙陪葬。 飞车顺着龙身往前,很快停到了龙头前的岩石地上。卢兆麟推开车门,感受了一下外面灼热的温度,随即套上防护服,然后踩着滚烫的地面走过去,从空间里拿出杜漓找来的一颗龙灵果,递到那条龙的鼻端。 奄奄一息的巨龙微微动了一下,近乎本能地张开了嘴,一丝龙息喷了出来,灼热无比,充满威压。 卢兆麟连忙侧身躲过,随即把手上的龙灵果塞进牠的口中,顺便还引了一股灵泉,喷到牠的嘴中。 巨龙艰难地咽下灵泉和龙灵果,看上去却没什么动静。但是卢兆麟的防护服与飞车的探测器联接着,这时的数据显示,巨龙的情况好了一些。 卢兆麟继续喂牠龙灵果、龙焰草、龙血叶、龙骨竭、龙眼蜜、龙珠果、龙胆草、龙芯花,还有富含灵气的温泉、热泉、高热泉、沸泉。 这么轮番的大量喂食,让巨龙的情况越来越好。终于,牠睁开了眼睛,看着卢兆麟,圆圆的龙眼中有着浓浓的感激。稍顷,牠突然侧了一下头,目光投向旁边的山崖,身体也向一旁移动了一下。牠只是稍微一动,整个山体就震动起来,估计震级不会低于5级。 卢兆麟有些迷茫,不明白牠的意思,探测器立刻告诉他,“牠的身下有一个很大的地洞,里面有七条大小不一的龙和二十余枚龙蛋,情况都很危险,请迅速救治!迅速救治!” 卢兆麟大吃一惊,立刻找到龙身挪开后露出的一小部分洞口。他对这条巨龙说:“放心,我马上救牠们。”然后就跳了下去。 山洞很高,防护服的悬浮功能让他不会受伤,更不会摔死。他一落地便迅速将二十三枚几乎已经石化的龙蛋收进空间。杜漓立刻将牠们送到刚刚做好的小小龙池中,泡进浓浓的营养液里。 接着,卢兆麟放出几个医疗型智能机器人,分别给七条小龙喂食。他则密切注意每条龙的情况,随时给予辅助。 山洞里的七条龙都是幼龙,分别为火龙和雷龙。他们的身边有一条成年雷龙的骸骨,不断散发出比油外的成年雌龙还要强大的威压。显然是靠着这条龙体的滋养,这些幼龙才得以孵化并生存下来。 杜漓很激动,“父亲,父亲,把这些龙都收进来。你去跟上面那条成年龙签订共生血契,就可以收进空间。其他幼龙没有成年龙那么强大,不需要契约也能进来。” 这样的好事,卢兆麟自然不会拒绝。他立刻飞出洞口,对那条显然已经神智清醒的成年雌龙说:“我可以将你们带回本源世界,但你们必须进入我的随身空间。里面是一个小乾坤,你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将有足够的食物和舒适的生活环境,对你们有很大的好处。幼龙和龙蛋收进空间没什么问题,但你太强大了,我没法收进来。你愿意与我签订平等的共生血契吗?” 真龙是神兽,有血脉传承,自然明白他说的这个契约是怎么回事。 共生血契虽然是平等契约,但签约双方会共享生命。龙族的寿命无比漫长,往往几千岁才算成年,人类的一生却很短暂。他们签订共生血契后,龙族的寿命不变,而人类一方的寿命却可以变得与龙族一般。所以,在一般情况下,这个契约对龙族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现在是牠们一窝龙都危在旦夕,而卢兆麟也说了,收走幼龙和龙蛋毫无压力,那么这条成年龙自然不能不管自己的族人,肯定无论如何也要跟着。 面对自己和族人后嗣濒临灭亡的境地,这条雌龙根本就对龙族尊严什么的不作考虑,一心想的是保住孩子们,而没有成年龙陪伴,龙蛋很难孵化,幼龙也不易长大,所以她根本拒绝不了卢兆麟的提议。于是,只略作思考,牠便答应与他签订共生血契。 第95章 真龙(2) 这个契约是杜漓做出来的。 时空特警的空间之灵一旦生成,就会自带很多从主脑“昆仑”灌输的许多传承,各种契约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一开始他们不会有太高的智能,但是随着主人的级别提升,空间不断扩大发展,他们的传承封印会一级一级地逐渐解除,就会知道越来越多的东西。 很快,一串闪烁着金光的符文组成一个圈,从空间里飘出,浮在一人一龙中间。 卢兆麟看不明白,但完全相信与他属于同生共死关系的空间之灵,于是立刻弹出一滴指尖血,滴到光圈的中心。 那条龙感知过符文后确认是远古盛行的平等共生血契,便放心地从爪尖弹出一小滴鲜血,也落到光圈的中心。 金光翻涌,变幻着各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甚至引发上空风起云涌,雷鸣电闪。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一丝天地法则从非常遥远的地方冲来,迅速融进那团金光中。渐渐的,金光变成璀璨夺目的七彩霞光,然后分成两团,落入一人一龙异常辽阔深邃的识海。 契约成立。 虽然卢兆麟现在拥有的并不是本体,但契约作用于灵魂,就像随身空间也是依附于精神力一样,无论他换了怎样的身体,契约都是不变的。除非他和这条龙同时自愿解除或是一方死亡,否则这个血契永远都会存在。 定好契约,卢兆麟又跳下山洞,先把那条龙骸和洞中的其他物品都收入空间,让杜漓借助这些与龙族大有益处的珍宝布置出一个适合龙族生活的区域,同时命机器人继续给七条幼龙喂食。 直到东方发白,黎明来临,七条幼龙才全部恢复了生命力。空间里的龙域也弄好了,卢兆麟立刻将七条幼龙一一收进去。将山洞里剩余的各种物品扫荡干净后,他才跳出洞口,将那条用生命守护幼崽的巨龙收进空间。 有契约真龙加入,他的随身空间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就是质的飞跃。 杜漓告诉他,这种变化会持续很长时间,随身空间里将要从一块平面的大陆逐渐变成一颗圆形的星球,体积也会扩大,从此会有日夜交替,四季变化,慢慢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 卢兆麟听着,感觉随身空间竟然能有这样的发展,真是太神奇了。 其实,执行任务的时空特警都很少将活着的智慧生命收进随身空间,虽然这对空间的发展进化有很大好处,但是如果他们突然牺牲,空间小世界就会崩溃,里面的一切都会随之湮灭,那对这些智慧生命就太不公平了。 只有他们的实力提升到随身空间能成为相对完整的小世界,至少有常见的大道法则,五行、阴阳、空间、时间、新生、灭亡等法则都比较完善了,那么即使他们身亡,他们的空间小世界也会保留下来,形成一个秘境。这样的话,在小世界里的生灵便不会死亡,他们才会放心地收取智慧生命。 这次能收取这么多龙族,实在是天大的意外,根本就料想不到,几乎可以说是被逼无奈,但空间能够迅速进化成相对独立完整的小世界,也是意外之喜。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卢兆麟连忙登上飞车,全速往回赶。 在飞行途中,他通过共生血契得知了这群真龙的来历。 在本源世界的地球,一直都是有龙的。为什么东方的华夏民族自称龙的传人?自然是有来源的。而古老传统的十二生肖,实际上都是真实的存在,不可能其他十一种都是真实的生物,只有龙是虚构的。不过是因为龙族太过强大,而太阳系的上古星系大阵逐渐毁坏,地球的环境越来越不好,使龙族生存不易,繁衍更加艰难,这才隐居深山或深海,不让人类见到而已。 而这个亚空间从本源世界分离时,这条雌龙正在生蛋,雄龙正守护着牠,因此来不及带幼龙和龙蛋脱离这个龙巢,就被裹挟进了这个与本源宇宙隔绝的世界。对于突如其来的大灾难,牠们毫无办法,只能尽全力保住幼龙和龙蛋的生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这对刚刚成年不久的龙夫妻一直用生命温养着幼龙和龙蛋,先是生机,后是血肉。 如果卢兆麟没有赶来,这条雌龙大概也会像雄龙一样死去,而那些幼龙与龙蛋最终也难以幸免。 因此,这条名叫赤焱的成年雌龙对卢兆麟无比感激,也对空间里的环境相当满意。而那条名叫雷琞的成年雄龙肉身虽亡,龙魂却在,此时也从龙骸中钻出,向卢兆麟表达了诚挚的谢意。牠们夫妻一体,当然要永远在一起,雷琞已经打定主意,等到自己的龙魂温养好,也要与这个善良而强大的人类签订共生血签。 卢兆麟对这位强大的真龙之魂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用神识进入空间,对牠客气了几句,让牠们尽管放心地生活,把空间小世界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就向杜漓提,他会尽量满足。 赤焱快乐地带着七条幼龙在充满灵气的辽阔大湖中畅游、翻滚、嬉戏,雷琞趴在龙池旁边守着龙蛋,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 艰苦卓绝地坚持了这么久,在最最绝望的时候,牠们终于获得了新生。 飞车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回到春城。 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滇池,卢兆麟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在他的上一世,曾因工作的原因多次路过云南。那时候,全世界的污染都日益严重,滇池也很脏,毫无看头,哪像现在这样,水清得一眼就可以看到湖底。蓝天下,碧波万顷,微风送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卢兆麟降落在无人的山中,将飞车收起来,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他回到空间中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宽松顺滑的淡青色丝绸对襟唐装,装作清晨出来锻炼的模样,步伐矫健地跑回了卢园。 黎明的霞光中,大门已经打开,粗使仆役正在各处洒扫。看到他奔跑回来的身影,不少仆役都躬身行礼,谦卑有礼地唤道:“大少爷。” 卢兆麟对他们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跑进了庄园。 有一些出来晨炼的军官赶紧跑到他身边打招呼,“少帅,您这么早就出去跑步了?怎么不叫上卑职?” 卢兆麟停下脚步,顺手接过匆匆赶来的王贵递上的布巾,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淡淡地道:“我的伤还没好利索,只能出去慢跑一下,松松筋骨罢了。运动量很小,对你们毫无用处,何必浪费时间?” 那些军官豪爽地笑道:“跟着少帅晨炼,如果能得少帅指点一二,那好处就是大大的,怎么会浪费时间?” 卢兆麟也笑了,将布巾还给王贵,抬手拍了拍那几个军官的肩,“好,下次叫上你们一起。” 蔡松坡也赶了过来,身上穿着一套与卢兆麟的衣服类似的松烟色唐装。卢兆麟的气质被衣裳衬托得越发飘逸潇洒,他的气质却是更加沉稳练达。 看着他大步而来,卢兆麟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松坡,待会儿我们一起吃早餐,顺便商量一下搜捕贼人乱党的事情。还有你们几个,也一起来,这些日子没动手,都坐不住了吧?”他顺手划了一个圈,把身旁的几个军官全都包括在内。 那几个剽悍的军官都笑着点头,神情间颇有些跃跃欲试。 卢兆麟回到自己的院子,在王贵的照顾下梳洗一番,换上一套笔挺的军装,然后去到待客用的花厅,等着军官们前来,共进工作早餐。 随着换上军装的年轻们陆续进来,总管也派人送上了丰盛的早餐。各种粥品、面点、小菜堆了满满一桌子,香气扑鼻。 卢兆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面前的碟子里,然后对围桌而坐的军官们随意地挥挥手,“都吃吧,不用客气。” “是,少帅。”军官们轰然应诺,便丝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 卢兆麟很喜欢军旅生活,喜欢与战友们、弟兄们一起肆意挥洒。现在虽然情境不同,但他依然喜欢与军人们在一起。看着下属们粗鲁豪放,让他感觉非常愉快,胃口都好了许多,身体里隐隐作疼的不适感也减轻不少。 总管亲自送上一盅补汤,他没有推辞,痛快地喝完,拿起布巾擦了擦嘴角,这才对那些吃饱喝足的军官们说:“如今乱党猖獗,肆无忌惮。日前在蓉城炸毁新建的发电厂,造成多人伤亡,其中就有咱们最重要的科学家之一牧博明先生。无论那些凶手喊出什么样的口号,都掩盖不了他们的犯罪事实。如今督帅已经发出谕令,云贵川三省都必须全力缉捕贼人乱党,绝不姑息。云南这边,我会下令各地官员和总兵通力合作,由四川的袍哥和云贵的哥老会协助,各处设卡,严格检查。而春城这边,就要各位与当地官府和总兵联合行动了。重点目标都由你们去突击检查,凡是遇见可疑之人,立刻逮捕。你们要记住,尽量抓活口,但如果对方火力凶猛,对你们造成生命威胁的话,可以击毙。” 军官们唰地站起来,齐声答道:“是。” 第96章 接踵而来(1) 卢兆麟收走龙族后,龙陵厅不再有地震发生。 前后只震了两天,对龙陵百姓的伤害比本源世界历史上的那次地震要轻得多。不过,官府仍然往龙陵厅拨了五百两白银用于赈灾。 卢兆麟看过相关简报后,就没再过问。但他看简报的行为本身就说明了他会关注这件事,因此龙陵当地的官员不敢贪墨这五百两银子,倒是基本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这就足够了。 比起龙陵地震,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被他一直牵挂着的牧博明重伤昏迷,一直住在那家新开的西洋诊所。说是诊所,其实配置算是一家小型的私人医院。所长兼主任医生明面上的身份是留学英国的医学博士,内外兼治,是全科大夫,实则是卢兆麟在tasa就帮他配置好的最新型的智能型全科医疗机器人。 牧博明被这家诊所收治后,已经像卢兆麟受伤时一样,吃过了空间里存放的特效药,将内伤治好了,只是外伤还得放着,不然唬不住人。有人来看望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装晕。其他没人的时间,他都在紧锣密鼓地与卢兆麟联系,然后暗地里联络卢兆麟陆续建设好的情报网,查询鉴湖女侠秋竞雄及其同党的下落。 在这次新建发电厂的爆炸事件中,除了牧博明重伤外,还有在塔上协助工作的一位年轻工匠和四位中青年工人死亡,在塔下辅助的三位老工匠和五位工人重伤,另有十几位工人与工匠受了轻伤,一时哀鸿遍野,其状极惨。 这是牧博明和卢兆麟都觉得不可原谅的事情,再怎么闹革命,也不能滥伤无辜。这些不幸死去或重伤的工匠与工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或死或残,一家老小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由于家里亲人的突然死亡,还造成了两家的老人悲痛忧急之下忽然病逝,以及一位孕妇流产,不少亲属哭至昏迷,其状不忍目睹。 另外,那几位或死或伤的工匠都是牧博明手把手教出来的高级技工,这一下全都折进去了,损失非常大。 卢昊苍震惊不已,拖着中毒后尚未调理好的虚弱病体亲自到事发现场视察了一番,见状更是狂怒,立刻下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尤其是各家客栈、旅舍、酒店、会馆,对于外地人更要严加盘查,务必找出在发电厂安装炸药包的凶徒。 不过,虽然全城军警出动,严加盘查,袍哥方面也动员了大量人手,进行拉网式的搜寻,可秋竞雄的行踪却始终没有查到。 卢昊苍与卢兆麟都认为她和同党在案发后就立刻逃出了蓉城,估计现在躲在附近的什么地方。 天府之国平原辽阔,土地肥沃,江河纵横,丘陵连绵,几千年来少有战乱,因此蓉城周围的地区都发展得非常好,有许多县乡村镇,聚居的人口很多,随便往哪里一藏,短时间内都很难找到。 卢兆麟再三致电父亲,要求从优抚恤死伤者,尤其是落得一门孤寡的,更要由官府落实,免费让孩子上学,同时给家中妇女与老人安排些轻松的活计,让他们衣食无忧,有病者免费给予治疗,医药费和营养费都由总督衙门支付。 卢昊苍觉得这是个收揽人心的举措,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便一口答应下来,立刻交代下属官员马上去落实。 就在这纷纷扰扰之间,他们派往整个西南地区的暗探没有查到鉴湖女侠,反而意外获得了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同盟会领袖孙逸仙日前从安南出发,经暹罗到竂国,打算由此进入滇南,结果在暹罗染上热病,非常严重,已经危及生命。他不得不返回安南,却无法再赴东瀛,因为那边有清朝驻东瀛大使出力,让东瀛警方全境通缉他,所以他只能在随行保镖和特聘私人医生的护送下,由侧室陈香菱、嫡长子孙哲生和侄子孙振英陪同,搭乘美国远洋客轮“迪林号”,赴檀香山求医。 临行前,他留下重要指示,言明同盟会的事务暂时由三十一岁的侄儿孙振国负责,尤其是同盟会以及光复会等有关联的革命组织在国内发展的一切,全部都交给孙振国,由他全权掌控。 孙振国是孙逸仙同父同母的亲大哥孙寿屏庶出的长子,1875年出生。而孙振英是孙寿屏正妻于1881年所生的嫡出二儿子,他与孙振国之间虽有嫡庶之别,却一直都相处得不错。 孙寿屏与孙逸仙的兄弟感情极好,孙寿屏长兄当父,一直积极支持孙逸仙的理想和事业。他在檀香山做生意,赚到的巨额财富几乎都给了孙逸仙。此次孙逸仙去檀香山治病,也是想着他在那里,方便照顾。 孙振国在安南送走孙逸仙后,仍然按照原计划,途经暹罗和竂国,顺利入境,抵达滇南。 卢兆麟和牧博明仔细讨论过,认为这个孙振国非常可疑,很可能就是灭星组织送过来的成员。 在本源世界的正史中,孙逸仙无比敬重的长兄孙寿屏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嫡出的孙振英,根本就没有庶出长子这回事。 这个孙振国出现得不明不白。据说孙寿屏年轻时赴夏威夷做工,后来从首府檀香山到第二大岛茂宜岛做生意,成为当地首富,被称为“茂宜岛王”。一次他与好友宴饮,醉后留宿,与其妹春风一度并留下了种,只是他当时并不知晓。那个姑娘做这事时瞒着其兄长,事后也没声张,很快回国,生下儿子后,嫁给了比她年纪大很多的一位名士做填房。那位名士擅书画,好诗酒,是一个风流才子,待这位继子倒是不错,让他读了不少书。等孙振国长到十五岁时,其继父和生母相继病故,临死前对他交代了他的身世。孙振国埋葬了生母后,便远渡重洋,带着当年的一些证据和生母的亲笔信,到檀香山找到舅舅,在他的协助下认祖归宗。 孙寿屏虽然吃惊,但证据确凿,而且孙振国跟他长得非常像,去西洋医院验过血后也证实血型相同,于是便认下了这个儿子。他本就子嗣单薄,努力了那么多年也仅有一子,此时再添一子,自然是高兴的。孙寿屏的母亲杨太夫人更加高兴,很疼爱这个大孙子。 孙寿屏的夫人也通情达理,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其生母已经再嫁,现在又已病逝,对自己毫无威胁,而家中豪富,便算要分些家业出去,也算不得什么,便诚心接纳了他。因此,嫡出的孙振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也并不排斥。 他以前的继父对他也是非常好,将他培养得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完全不似懵懂少年,与积年的老江湖都有得一拼。他一直都非常会做人,不到一年时间就得到了祖母、生父、嫡母和弟弟的喜爱,过得如鱼得水,事事如意。 等到年满二十岁,娶妻生子后,他就主动去了东瀛,跟随叔叔孙逸仙闹革命,很快就成长为最受孙逸仙以及其他高层信任与器重的首席智囊与主要助手,同盟会在内地的许多行动都是他的手笔。这次孙逸仙突然生病,不得不离开,他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同盟会这么多年发展起来的势力,并顺利到达云南,来到了与卢兆麟和牧博明很接近的地方。 这其中种种变故,简直曲折离奇,毫无逻辑,乍一看仿佛三流影视雷剧,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可是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如此,而且一连串智商在线、英明神武的当事人都深信不疑,对他还一等一的好,让卢兆麟和牧博明都觉得此人不是给那些亲朋好友心腹下属下了降头就是用了顶级的催眠术。 “如此厉害的人,万万不可怠慢。”卢兆麟皱眉。 牧博明的情绪比他激烈得多,“如果他真是灭星组织的人,那就一定要杀,而且要先下手为强。”差一点说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他一个”,幸好理智尚在,让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嗯,我明白。”卢兆麟同意,“如果他真的是,当然非杀不可,不过我们必须予以证实。虽然他的疑点有点多,但也有人同样可疑。譬如,那位鉴湖女侠也是有很多疑点的。” 他们是时空特警,是警察,不是恐怖分子,做事不能冲动,尤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更不能感情用事。 “对,你说得对。”牧博明很快平静下来,领会了他的话中之意,于是不再提及此事,转而说起有关真龙一族的话题,“我收到一些来自国外的消息。在龙陵地震之前五天,意大利的维苏威火山爆发,掩埋了一座城市,造成无数人丧生。一天之后,美国旧金山发生强烈地震,接着引起大火,致使上千人死亡,三分之二的居民无家可归。又过了两天,南美洲的智利发生大地震,有数百人罹难。然后才是龙陵的震群性持续地震,幸而没怎么死人,损失不算太大。这一年真是一个灾难年。”他有些感慨,“你看,只是一条龙翻了一个身,就引来这么多的大灾难。” 第97章 接踵而来(2) 是啊,只是一条龙翻了个身。 其实,看当时断谷深处雌性火龙赤焱的状况,只怕连翻身都未必做得到,不过是能勉强痛苦地挪动一下身体罢了,居然就在全世界酿成那样大的灾祸。 这么思忖着,卢兆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一年世界上发生了这么多灾难。维苏威火山爆发,旧金山大火,都是后世耳熟能详的大事。” “这就是真龙的威力。我估摸着,本源世界的地球上当时大概也只有这么一窝龙了。这个空间脱离本源宇宙时,这些龙没能逃出去,也是倒了大霉。”牧博明唏嘘不已,“你注意到了吗?自从你收走龙族后,这个时空的发展轨迹立刻不再飘忽,开始稳定下来。看来,我们的任务节点就快出现了。” “是吗?”卢兆麟微一挑眉,若有所悟,“回头我仔细看看。” 杜漓却道:“只是略有减轻,目前仍有很大干扰,五维模拟计算器仍然算不出来任务节点。” 燕晓也证实,“是的,计算起来仍然困难,只是比以前要好一些了。” 卢兆麟和牧博明隔着空间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个世界一定有外来者,且多半还是身穿,而不是像他们这样严格按照因果法则进行的魂穿。 从技术上说,身穿比魂穿要简单得多,因为灵魂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如果没有强健的身体保护,很容易受到伤害。无论从本源世界穿越到哪个亚空间,又或是回到过去的历史中,都不可避免地要穿过虚空乱流或是时间长河,稍有不慎,灵魂就会遭到重创甚至湮灭,而若是真身穿越,只要带上一、两样防御性高的法宝,就可保护灵魂不受伤害。 但是,从因果法则上说,真身穿越,意味着异世生灵侵入本地时空,因此肯定会受到天道法则的严重排斥,即使以某种有针对性的法宝蒙骗过去,对于这个世界和强行进入之人本身都是有损伤的。 tasa从不这么干,特警们执行任务时都会注意,不会损伤所穿越世界的安全。而灭星组织却肆无忌惮,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根本不会在意所穿越世界的安危,也不会特别珍惜所派恐怖分子的生命安全。 想着灭星组织毫无人性、丧尽天良的行为作派,牧博明有些担心,反复叮嘱卢兆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他们在蓉城实施恐怖袭击时丝毫不顾忌普通平民的伤亡,那么在春城暗杀你时也会不择手段。”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卢兆麟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话说我这次收取真龙居然这么容易,让我感觉非常意外。虽然必须跟赤焱签定共生血契,但其他几条龙都没有跟我有什么契约,我也照样收起来了。我以前仔细看过咱们tasa内部论坛上的帖子,有关收取各种无生命物品和动植物、智慧生命等方面的主题都有一些,我都浏览过,发现大部分人收取活物都比较吃力。没有开智的动植物还比较好收,可是像真龙这种级别的巨大神兽,一般人根本收不了。据说如果强行收取,很可能对精神力或灵魂力造成重创,轻则头痛欲裂,浑身沉重,行动困难,重则受到伤损,昏迷不醒。可我一点负面感觉都没有,收取的时候也比较轻松。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呢?” 牧博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因为你的灵魂很强大。” 卢兆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他两世为人,并且均为特种兵,意思特别坚定,其灵魂更是穿越万年时空,期间经过各种粹炼,所以格外强大,这就使得他的空间能够接纳的东西远远比很多特警都要高级,这时才能如此轻松地收取这一窝病残真龙。 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卢兆麟便不再多想,而是把心思更多地放到了现实中。 在云南全境展开的搜捕行动声势浩大,虽然没有查到鉴湖女侠秋竞雄的蛛丝马迹,却很轻易的就查出了孙振国一行的踪迹。 他们在腾冲拜会了长期定居在此的缅甸翡翠大王尺千福,然后就跟随尺家运送翡翠原石的车队往春城而来。因为茶马古道崎岖难行,石头又重,所以他们走得比较慢,直到现在还没有到达春城。 孙振国的身份是归国投资文化教育产业的美籍华人,持美国护照,上面有清政府颁发的签证,盖有云南边境口岸的入境许可章,一切手续合法,因此完全没有理由逮捕他。 卢兆麟接到消息后,衡量再三,也没有下令抓捕他,而是派人暗中跟随,只要不失他的行踪,就随他自由活动。 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与本源世界的正史有很大不同,因此孙家多了一个孙振国,也不能就此武断地说他便是灭星组织送来的恐怖分子。卢兆麟需要更多的证据,一旦证实,那他绝不会心慈手软,但在未经证实之前,他也不会滥杀无辜。 他一直待在滇池边的卢园里,始终没有进入春城,这样对当地官府和军队的日常事务都不会有干扰。他撒出去的情报网不断把各种消息传送回来,却是千头万绪,彼此之间很难看出什么内在的联系。他稳坐书房,看着那些纷繁复杂的情报,强令自己学着分析研究。 其实他和他的搭档都是行动派,打仗是一把好手,对于案头工作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但在这方面他们也接受过全面训练,真要做起来并不是毫无头绪,只是需要耐住性子,有时候这也是一种考验。 当然,他能独自待着的时间不多,总有人络绎不绝地赶来求见。他基本都不会把人拒之门外,多半都会接见。 前来拜访的人很杂,达官贵人,士绅富商,文化名流,科学达人,等等,常常会有意外的惊喜出现。譬如,作为蔡松坡的友人前来拜会他的大画家齐白石先生。 这时的白石先生刚刚四十岁出头,正当壮年,外表瘦削清癯,气质高华飘逸,令人望之油然而之敬慕之心。 卢兆麟虽然是粗人,对于民国时期的几位大画家都是听说过的。在他的前世,偶尔也会在网络推送的新闻中看到,白石先生的画作都价值连城,拍卖价往往高达上亿元人民币。如今看到了真人,他实在是不能免俗,总不免有些小激动。 齐白石是依礼先送来拜帖的,蔡松坡利用职权给放在了最上面,卢兆麟一眼便看见了。他立刻回帖,表示随时可以会见白石先生。 与古今中外的那些名画家差不多,齐白石也是去世多年以后,其书画的价值才急剧攀升。此时的白石先生不过是凭着代人画画挣了一些画资,在湘潭老家买了百亩田地,盖了几间草堂,生活仍是比较清贫的。但他对艺术的追求却不断促使他出外游历,也是在去年的游历途中结识了蔡松坡。二人虽文武殊途,却性情相投,遂成为好友。如今他取道广西进入云南,得知蔡松坡就在春城,便过来与他相见,又听说卢兆麟手上有八大山人的真迹,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借来好好欣赏一番,也顾不得卢大公子是西南少帅,位高权重。 卢兆麟对于艺术家的天真无邪、安贫乐道和一心追求艺术真谛的优秀品质是有些了解的,也非常敬佩,此时见到一身书卷气的齐白石,自是肃然起敬。他不但拿出了卢园中珍藏的八大山人以及其他名人真迹,供齐白石随意赏鉴,更是以此为诱惑,说服他到蓉城去,在刚刚改制完毕的新式教育机构四川省官立高等学堂和四川师范学堂去当老师,教授学生美术课。 卢氏父子都很重视教育,中式和西式并重。仅在最近一年的时间里,就新建了四川法政学堂、四川农政学堂、四川师范学堂、四川工业学堂、四川医学堂、四川存古学堂、四川外国语学堂,等等。 与此同时,卢昊苍还批准了英国、美国、加拿大等五个国家的教会组织提出的办学申请,允许他们在蓉城创办一所中国西部最为“规模宏大、科学完备”的高等学府。目前,后世有名的华西协和大学已经在锦江畔破土动工,正在加紧建设。 或是综合性或是强调专精的高等学堂有了,但能够教书育人的教师则明显不足,为此卢氏父子真是拿尽了浑身解数,只要碰上文人名士或科学家、教育家,都会想尽办法吸引他们到蓉城去任教,为此不惜给出高于其他城市所有高等学府的待遇,包括堪比三品大员的薪水、属于文化区域的三进花园大宅、公共图书馆无限制借阅图书的资格、官立博物馆无限制品鉴欣赏临摹拓印馆藏之书画碑刻古董的权力、家中子侄免试免费入校就读的福利,等等。 白石先生果然大为动心。有卢兆麟再三表示的诚意,加上好友蔡松坡在一旁不遗余力地劝说,他基本没怎么考虑便欣然应允。 卢兆麟大喜,留他在卢园小住,一是便于他反复鉴赏喜欢的那些名画真迹,二是希望他能给自己留下几幅墨宝,无论尺寸大小,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 第98章 大灾劫(1) 渐渐的,滇池边的卢园里入住了不少闻名遐迩的名士,还有一些未来必将名扬天下的寒门学子。 这里环境极佳,卢园又很大,卢家人常年不来这里居住,因此总是空着。卢兆麟便辟出前院和花园的一部分,改建成云南通省存知堂,类似于后世的文史馆和研究院,让那些在各行各业各有建树的名流士子在此精研学问,而一些天赋极佳的年轻学子也可以跟在这些名士身边,专心学习更高级的知识,相当于后世的硕士、博士研究生了。 存知堂的改建工程进行得很快,接活的工匠们不敢怠慢,更不敢偷工减料,每天都在加紧干活。 为了安全起见,卢兆麟画了一张详细的设计图,让工程队在分隔两部分的中心地带修建了两道墙。墙体很高,雕花刻草,非常精美,且蜿蜒曲折,很是巧妙。中间的小路有彩色石子镶成花样,两边再种上花草。一般人看不出来,只觉漂亮,可实际上这是一个等级很高的阻隔阵法。 因为工程并不复杂,所以修得很快,不到十天就建成了。卢兆麟将阵法激活,属于他的这一半私人区域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大型生物都不能进入,只有小小的飞鸟、游鱼和蛇虫蝼蚁可以自由通行,让人们无法看出这里有严密的阻隔阵法存在。一般人要来卢园,只能从大门进出,想要翻墙、钻洞或是从滇池泅水上岸,都是不可能的。 完成了分隔两边区域的高墙,工匠们便开始进行另一半属于存知堂区域的改造工程。要动的地方并不多,主要是局部改造,再起一排宿舍,两个月就能竣工。 在他们施工期间,卢兆麟离开卢园,搬到了春城近郊的军营。这里的条件自然远远比不上美轮美奂的卢园,但守卫却要严密得多。 前两天,翡翠大王尺元福的车队已经到达春城,而跟着他们同来的孙振国及其随行人员立即与他们分道而行,住进了春城中心著名的西式宾馆摩登饭店。 卢兆麟明白,无论作为灭星组织送过来的成员,还是作为这个世界土著的同盟会代理领袖,孙振国都一定会对他动手。如果他来自与他们同时代的星际,那掌握着的杀伤性武器绝对不会比他们更落后,而恐怖组织又一向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很可能为了杀掉卢兆麟而造成生灵涂炭。所以,卢兆麟搬进了效外的军营,尽量避免出现太大的连带伤害,尤其不希望无辜的平民因他而遭遇飞来横祸,家破人亡。 刚住进军营,蔡松坡便为他引见了自己的一位好友,刚从东瀛回国的唐继尧。 他是前年东渡留学的,先是进入京都振武学校,后来考入东瀛陆军士官学校,和阎锡山、赵炎午等人是同学。 这位将来的云南王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父亲是举人,他也曾经在十五岁的时候中过秀才,中华传统文化的底子深厚,又接受西学教育,可谓文武双全,学贯中西。 蔡松坡与他同是东瀛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只是唐继尧刚刚入学,蔡松坡就毕业了。同是中国人,他们在学校期间时常聚会,作为前辈,蔡松坡传授给唐继尧不少经验,让他之后面对东瀛的同学和老师的各种轻蔑刁难时应付自如。 在本源世界的历史里,两人却是相识于云南,后一起发动护国战争,一起北伐,然后一起共掌云南,却先后英年早逝,可谓缘分不浅。 在这个时空,历史的进程已经偏移。 蔡松坡在卢兆麟这里站稳脚跟后,知道他求贤若渴,西南又确实是一个可以大展宏图的地方,于是便频频写信给自己的朋友、老师、同学、亲戚,邀请他们过来共襄胜举。 唐继尧对蔡松坡非常信服,接到他的信后没怎么犹豫就离开学校,登船回国。这时,他还没有加入同盟会,家世背景都很清白。 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小胖子,卢兆麟很高兴,笑着与他紧紧握手,亲切地说:“我早就听过蓂赓的大名了,松坡说跟你曾是同校好友,让我很是惊喜。今时今日,蓂赓能放弃东瀛的学业,返回云南,与我们共同奋斗,非常令人钦佩。你放心,我西南如今百废待兴,工农兵学商等各行各业都需要很多人才,蓂赓不必担心会投闲散置。你先安顿下来,熟悉一下咱们的新军。我要交给你做的事有很多,必让你忙都忙不过来。”说完,他爽朗地哈哈大笑。 唐继尧显然也很高兴,一边连声谦逊,一边跟着他笑起来。一旁的蔡松坡愉快地拍拍唐继尧的肩,“怎么样,蓂赓?我说的没错吧?” “当然,当然。”唐继尧连连点头,“松坡兄从不欺我,小弟自然信服。” 卢兆麟朗声笑着也拍了拍他的肩,“蓂赓和艮寅都是人才,从性情到体型都正好互补。你们先替我多培养一些优秀军官出来,将来还有更多的担子要压到你们肩上。云南这块,更需要你们多多费心。” 唐继尧听他提到体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微凸的肚腩,再看看身旁清瘦如竹的蔡松坡,不由得哑然失笑,洒脱地说:“让少帅见笑了。松坡兄是怎么吃都不会胖,我是喝水都要胖,老天不公至此,我有什么办法呢?” 在卢兆麟的大笑声中,蔡松坡忍不住握拳捶了他一下,“其实我很羡慕你这一身肉,稍加锻炼,便可以很结实。若是遇到灾荒年间,断粮断食,你能比我多扛好些天,说不定就能有一条活路。” “是啊。”卢兆麟赞同地点头,随即写了一道手令,交给蔡松坡,让他带着唐继尧去办入职手续。 实行新军制后,蔡松坡被授衔中校。如今唐继尧刚刚加入军队,又没有实际的战斗经历,因此只能从下级军官做起。卢兆麟综合考虑后,给他的职务是凤凰军校负责新生训练的教官,授衔中尉。 这已经是他目前能给予的极限了。 唐断尧很明白,自己得到的待遇已经超过了大部分老兵,因此欣然接受。 送走他们,卢兆麟在办公桌前坐下,仔细看着有关孙振国的最新情报。 这位来自檀香山的青年爱国华人生得高大英俊,相貌堂堂。他总是西装革履,小分头油黑锃亮,举手投足都很潇洒,一口标准的帝都口音,更衬得他高贵矜持,家世不凡。 他住在摩登酒店最贵的豪华套房中,第二天就出门,接连拜访了春城有名的达官贵人,然后在新开张不久的“不夜城”夜总会邀请名流绅士参加西洋舞会,包下了全城青楼排名前百的妓女和全部舞女,让来宾尽兴狂欢。 一些崇尚新潮开放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寒门女学生对他非常推崇仰慕,争先恐后地与他结交。他八面玲珑,游刃有余,手面大方,温柔小意,很是哄骗了不少姑娘。 不过,这些只是个人的内闱私事,便是他将这些女孩全都纳为姨太太,或是收为外室,甚至始乱终弃,也没人会多说什么。他并没有强迫她们,你情我愿的事情,既不违理,也不犯法。 卢兆麟翻看着那些上过他的床的姑娘名单,特别注意每个姓名后面标注的家世背景和成长经历,从中分析孙振国做这些事情的目的。 一个毫无人性的星际恐怖分子来到原始落后的亚空间,肆无忌惮地将女性当作玩物,这根本就不会让他感到意外。只是他这么高调,一点也不害怕自己发现他的踪迹,肯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用意。 看完情报,他感觉仍然没有理出头绪,只得匆匆吃过晚饭,回到办公室里继续琢磨。 随着天空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气温越来越高,非常闷热,简直辜负了春城“四季如春”的美誉。 卢兆麟没有在意,只是脱掉军装,到浴室洗了澡,换上丝制唐装,便感觉很凉爽,于是坐下来继续研究。 没过多久,天边闪过一道极亮的闪电,接着便是咔啦啦的霹雳。随着照亮大地的闪电不断亮起,轰隆隆的雷声此伏彼起,一刻也没停歇过。 狂风吹进窗户,刮走了桌面上的所有纸张。外面响起花盆和瓦片坠下的噼啪声、门窗撞击的砰砰声、婴幼儿惊吓不已的哭声、隐约的惊叫抱怨声,渲染出更多的惊惶与不安。 卢兆麟跳起身,飞快地把飘荡在风中的纸页抓住,迅速锁进书桌,然后就去关窗户。 刚刚走到窗前,哗哗的雨声便骤然响起。牛筋粗的雨丝被风裹着打进来,重重地拍在他的脸上、手上、身上,隐隐的有些生疼。 他猛地关上窗户,将暴风雨隔绝在外,心里却有着强烈的不安。 这样的暴雨,很可能造成灾害,尤其是那些住在破旧房屋中的普通平民和无家可归的流民,多半会因为墙倒屋塌而死伤。还有城外的那些农田,只怕庄稼都会被打坏,秋天再无收成。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话,滇池和春城内外的河流都会泛滥成灾,届时水淹全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卢兆麟思索着应对措施,飞快地换上军装,再找出一件雨衣套上,便冲出了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老式办公楼。 第99章 大灾劫(2) 震耳欲聋的霹雳一道接着一道轰响,闪电不断撕裂苍穹,将漆黑的天地照得亮如白昼。狂风呼啸,吹断了大树,掀翻了屋顶。暴雨倾盆,将大地变成一片泽国。 卢兆麟刚刚冲出楼门,就被粗大的密集雨柱打得几乎睁不开眼。身上的雨衣根本没什么用,雨水无孔不入,从颈间的空隙涌入,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嫌穿着雨衣反而碍事,索性脱下来,扔进门楼,然后踩着已经淹至脚踝的雨水,奔向营房。 他先将司号员叫起来,命他吹响紧急集合号,然后就去了平时开大会的礼堂,打开了所有的电灯。可是,那灯光非常黯淡,而且在一阵一阵的闪电雷霆中很快就熄灭了。 因为春城不久前才开始用电,且电压非常不稳,时常停电,所以各个场所都备有蜡烛、油灯之类的照明物品。卢兆麟摸索着找到马灯,拿起一旁的火柴点燃当中的灯芯,然后又找出几支蜡烛点亮。这样一来,礼堂里有了光明,虽然很弱,在夜色中却特别显眼。 外面雷鸣电闪,那些官兵们却睡得很沉。他们白天训练得非常辛苦,便是天上下刀子,只怕都不会醒。只有少数几人被雷声惊醒,翻个身又继续睡了。他们根本没明白这种暴雨将给春城带来的后果,而这些事情当然也与他们无关,所以他们都不操心。 听到紧急集合号突然响起,营房里的官兵们都猛然跳起,飞快地穿好衣服,就往外冲,接着就被外面猛然袭来的狂风|暴雨给打懵了。夹杂在暴雨里的还有大大小小的冰雹,这些官兵虽然戴着军帽,脑袋也被砸得生疼。这些年轻生猛的军人们赶紧退回来,拿起床边的藤条头盔戴在头上,这才飞奔出去。 现在还做不出钢盔来,这种藤条头盔是卢兆麟吩咐西南三省各地军队按照牧博明提供的土纸和工艺在本地编织后装备的。在这个冷热兵器交杂,逐渐过渡的时代,这种藤编头盔既结实又轻巧,对头部也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就像天空有了一个窟窿,天河的水倾泻而下,要将整个大地淹没。雨柱中夹杂的冰雹也是越来越密,打碎了窗棂,甚至打破了屋顶,造成的动静格外惊心动魄。 紧急集合号仍然在响,即使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雷霆也掩盖不住。 这些官兵们在风雨冰雹中飞奔,听着传令兵一声声的大喊,陆续冲进礼堂,规规矩矩地列队站好。 卢兆麟一直都在紧闭的窗前,透过粗糙模糊的玻璃,凝神看着春城中心的方向,眉头微皱,显然心情很不好。 他感觉随身空间与自己的联系忽紧忽松,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力量想要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随身空间硬生生剥离。 杜漓也有些慌乱,“父亲,我好像感觉到了咱们星际宣布民间禁用的磁暴仪和时空隔离器的力量。这场大暴雨一定是磁暴仪造成的,时空隔离器是灭星组织最先研制出来的,针对的就是所有特警的随身空间。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离开父亲……”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显然吓坏了。 卢兆麟要沉稳得多,一边感觉着周围空间的细微变化一边安慰他,“小漓别哭,不要担心,父亲不会与你分开的。你好好照顾那些龙,有牠们在,空间的质量相当于我们脚下的这颗星际,不过是区区时空隔离器,根本奈何不了我。” “咦?”杜漓一怔,细心感应了一下,马上破啼为笑,“父亲说得对,有龙威加持,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真龙,咱们的空间安稳得很,不会像上次燕叔叔受伤时,他的空间被隔离开。” “嗯。”卢兆麟心念一动,回想起上次去救牧博明时,他的空间出现的异常变化,顿时恍然大悟。 果然上次的恐怖袭击也是灭星组织的人幕后策划并动手的。 他盯着城中心摩登酒店的方向,心里涌起滔天怒火。他们冲着他来,想要他的命,他都没这么生气,但是用未来星际先进科技的产物磁暴仪引发大暴雨,从而造成洪涝灾害以及风灾、冰雹灾害,势必造成普通平民生命和财产的巨大损失,却让他无比愤怒。 在这场灾难过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要卖儿卖女或是自卖自身。若是大灾之后紧跟着大疫流行,死的人更是无以计数,秀丽的春城只怕会变成荒芜的鬼城。 想着,他背在背后的双手握紧了拳头,牙关也咬紧了,双目中的晶光愈发凌厉,如刀锋一般,直刺夜色。 等到大部分官兵都已赶到,各队队长点名、报数、整队,然后向他报告,他才转身走到讲台上。 外面电闪雷鸣,礼堂中没有喇叭。他气沉丹田,运转心法,发出的声音铿锵有力却又温和柔缓,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并不觉得刺耳。 “弟兄们,”他大声说道,“这场大暴雨,将给春城百姓带来一场大灾难。河水暴涨,水淹全城;雷击房屋,引发火灾;冰雹伤人伤畜;狂风吹倒大树、房屋。还有其他一些连带灾害,将会危及许多人的性命。我们是军人!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出去救援,将百姓从危难的境地中救出,就近带到城中比较结实宽阔并处于高处的场所,譬如酒店、旅馆、厂房、寺庙、道观、洋教堂,还有我们这样的军营。让灾民们暂时休息,有伤的给治伤,有病的给治病。尤其是老人、妇女、孩子、病人和残疾人,必须优先救援与照顾。大家明白没有?” 所有官兵齐声答道:“明白!” “很好,各队队长过来商量一下,划分出各中队负责的区域,然后立刻出发!”卢兆麟扫视全场,突然沉声道,“大家务必注意安全,不要轻易受伤,更不要轻言牺牲。” “是!”所有人都很感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这个时代没有冲锋舟,没有橡皮艇,也没有救生衣,真要冲进激流或深水里救人,危险非常大,卢兆麟害怕官兵们热血上头,不顾一切地蛮干,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因此在队长们聚拢过来时又特别叮嘱了安全事宜,还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救人建议,然后听着熟悉春城情况的蔡松坡划分出各队的救援区域,便干净利落地下令,“立刻行动!” 在这些官兵纷纷出营的时候,卢兆麟派出了一些精英军人赶去城中各处,分别通知官府和其他军营,命所有官吏、衙役、捕快和各个军营的官兵都要出来参与救援。为安全计,官吏的战斗力肯定微弱,因此只让他们负责指挥救援住宅周边地区的百姓,不必冒险去衙门集合,也不必去太远的地方指挥。 他还派出几个人回滇池边的庄园,告诉那里的总管,将旁边正在进行改建工程的所有人员都撤到旁边的私人区域中,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他们只要待在屋子里,就能保证人身安全。至于外面滇池暴涨,以及其他种种险情,他们都不需要理会。 目前他能指挥的事情,大概也就是这么几件了。接下来,他要亲自出去,一边参与救援,一边寻找引发这些天灾的首恶元凶。 第100章 救灾(1) 他不但要救灾,还要找出来自本源宇宙灭星组织的恐怖分子,阻止他们继续扩大灾难规模的行动,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之前在礼堂里等待的时候,他就联络了仍在蓉城的搭档,打算让牧博明通过虚空通道过来,一起对付在春城制造灾难的人。可是,现在蓉城也与春城一样,雷鸣电闪,风狂雨骤,灾祸频频。 蓉城比春城繁华得多,规模也大得多,人口几乎是春城的三倍。灾难初起时,半个小时内就有数千道闪电划破夜空,并引发了全城数十处火灾,幸而风雨很大,及时将火势扑灭。火灾未起,洪灾却在肆虐全城。 牧博明已经赶到了总督府,与卢昊苍在一起。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表面上依然伤势未愈。卢昊苍因为中毒而虚弱的身体也没有完全调理好,此时坐在堂上,感觉很有些力不从心,不由得想起了身强力壮文武双全的长子,不由得喟然长叹。 若论抢险救灾,卢昊苍的心腹智囊团都比不上牧博明。不过,基于时空特警执行任务的准则,牧博明只敢结合西方现在的科技水平,拿出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譬如集合脚踏橡皮艇。 在本源历史中,1875年就出现了这种安装了滚轮的救生用橡皮艇,一次可以装载四十人。 仓促之间,牧博明仅能利用机器人和生产工具造出十只这样的救生艇,并全部拿出来交给卢昊苍,由他统一分配,以便更好地救人。 卢昊苍大喜,立刻吩咐亲兵带着救生艇出去,分十路救援,一半去救达官贵人,一半去平民区探视,伺机救援。 除了这十只橡皮艇外,卢昊苍还下令,征用蓉城内外用于在河中打鱼或摆渡用的所有船只。这些都是中小型木船,甚至还有些是简陋的竹排、木筏,根本无法在洪涛中航行,但在城市中淹水的街道上滑行救人却是可以用的。 因牧博明“重伤未愈”,卢昊苍严禁他出去参加救援,只让他留在总督府协助调遣人员和物资,安排被救平民避灾的地方。牧博明打算找个机会再悄悄溜出去,就暂时答应下来。 两人相隔数千里,虽有虚空通道可以迅速到达,却被同时爆发的灾难留在了当地,只能通过空间之灵保持联系。 他们不但要抢险救灾,还要找出引发这些灾难的幕后元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不能使用任何超过这个时代科技水平的机械与武器。因为场面太乱,谁也不知道哪个角落藏着人,闪电也是一道接着一道,瞬间照亮天地,如果他们使用从星际带来的器械,很有可能会被人看见,从而违反工作条例。现在,在蓉城和春城两地同时制造灾难的恐怖组织毫无顾忌地使用着本源宇宙的最新科技,对这个时空的运行规律或者称为天道是有着很大损伤的。如果他们也启动高科技器械进行对抗,那就很有可能造成南北两极的磁场严重混乱甚至消失,又或者是各种脆弱的法则紊乱,最后造成这个世界分崩离析,末日降临,数十亿人类和所有非智慧生命一起消亡。他们是特警,不是恐怖分子,不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肆无忌惮,因此这场救援以及之后有可能发生的战斗都会非常艰难。 灭星组织丧心病狂,接下来,他们一定还会做出更加恐怖的事情来,所以一定要尽快确定他们所在的位置,准确地将他们消灭。 两人一边做事一边讨论,虽然义愤填膺,却都很冷静。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每个时空特警都有着无比强大的自制力和清醒的认识,让自己在任何紧急状态下都能保持足够的理智。 卢兆麟对牧博明还有更深一层的担心,“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感觉到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试图隔绝我和随身空间的灵魂牵绊,但我已经与真龙签下共生血契,有强大的龙身与龙魂在空间里,还有帕逊高塔镇着,因此这股力量奈何不了我。但是你的空间虽然强大,里面却没有神器或是神兽镇压,我这边的真龙也无法分给你,你那边受到干扰的可能性非常大。上次我去救你,就有这样的感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突破那层隔膜。所以,你要特别小心谨慎,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牧博明神情有些凝重,“我会注意的。” 说到这里,卢兆麟便将精力更多地转移到抢险救灾上头。他从城外的军营独自飞奔进入春城,在密集的雨水冰雹下蹿上房顶,飞快奔行,查看灾情和被淹房屋中人畜的情况。 从开始下雨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春城街道上的积水便涨了三尺,地势低洼的地方更是水深丈余。春城的民房大部分都是平房,只有一层,只有极少部分楼宇,多为酒楼饭店。此时,许多平房都淹在水中,有的甚至只剩下屋顶。即便是那些结实的楼房,一楼也大都被淹,几乎无一幸免。 闪电依然是一个紧接着一个地划破长空,雷霆的轰鸣声惊心动魄。由于水的导电属性,满地的积水中也不时有缤纷的色彩闪过,接着附近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痛呼、惨哼、惊叫与婴幼儿恐惧的大哭。还有树干被雷劈断,沉重地倒下。也有木屋蹿起火焰,然后在暴雨中熄灭。 夜幕中,各种斑斓色彩稍纵即逝,又此伏彼起,好看得犹如满城烟花,却带着狰狞的死亡气息。 卢兆麟入城以后,一直在向市中心前进,但速度很慢,因为沿途危在旦夕、急需救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高烧惊厥的婴儿、心脏病突发的老人、受惊吓而致早产的孕妇、猝不及防溺水将亡的少年、被垮塌的房梁砸在下面的壮年、为救孩子而重伤的夫妻、触电后仍然倒在水中的男女老少、被冰雹砸得头破血流以致昏迷的百姓、被湍急的水流卷着冲向河中的孩子,到处都是哭喊声、求救声,触目所及是一片惨状。 卢兆麟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在杜漓的帮助下,根据危险程度和生命力强弱等诸般状况,迅速采取救援措施。 他最先循着绝望的哭叫着“我的孩子啊——”“毛毛啊——”冲到被水淹了一半的民房前,从窗户翻进去,迅速将围在床前的几个大人拨到一边,然后抱起只剩一口气的幼儿,将一小瓷瓶药剂给他灌了下去。那孩子泛着青灰的脸上很快不再有死气,身子动了一下,然后有气无力地哭起来。 那几个大人根本就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做完了这一切。孩子的母亲顾不得问他是谁,欣喜若狂地伸手抱过孩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淌。 卢兆麟抬手止住其他几个大人的道谢,四下看了看,急促地说:“水还要往上涨,你们待在这里不安全,赶紧收拾收拾,去城外的兵营吧,那里会接纳所有的灾民,有地方遮风挡雨,还有吃的喝的,还有军医看病。” “真的?”孩子的父亲和爷爷奶奶都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好好,我们马上就去。” “注意安全,沿途一定要走在边上,手里抓着东西,不要往路中间去。”卢兆麟叮嘱了几句,便飞快地走了。 后面屋里的那家人对着他消失在闪电雷鸣中的身影拜了拜,然后就赶紧收拾了仅有的一点财物和吃食,拿出家中的大木盆、高水桶,让老人和小孩坐在里面,青壮年牢牢拉住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门,小心翼翼又十分急切地往城外兵营赶去。 卢兆麟一路救人,从漩涡激流里把勉强挣扎的人拉起来托上屋顶,对情况严重的伤病者采取急救措施,或灌药或包扎或按摩心脏,等等,然后指点他们怎么利用家里可在水中漂浮的物件结伴出城,一起到兵营去避难。 每救一位重病或重伤垂死之人,他除了给出内服药丸、外伤药散之外,还会暗中给伤病者输入一丝元气,护住他们的心脉,让他们能在风雨中坚持住,直到城外兵营。当然,最后他们是否能够撑到那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也有人在他赶到时就不行了,多是幼小稚嫩的孩子与年老体衰的老人,还有几个受到惊吓的产妇,在雨打水淹中难产,或一尸两命,或勉强生下孩子便血崩而亡。 他已经尽了全力,但他不是神仙,无法普渡众生。 在漫漫长夜里,总有人在他的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总有人在他面前流尽最后一滴血,总有人的身体在他臂弯中变得冰凉,总有人在他眼前流下最后一行泪。 在狂风|暴雨雷霆万钧中,他亲眼看着一大家人被埋在房梁、瓦砾与泥水中,脸上满是痛苦,都已气绝身亡。有父母为了保护儿女而以身相护,他亲手从僵硬的身体下挖出依然活着的婴幼儿。 他安排幸存者到附近的坚固建筑中避难,顶风冒雨地一趟趟把人护送过去,然后才精疲力竭地走出屋子,继续往城中心赶去。 第101章 救灾(2) 不知不觉间,已是凌晨。 卢兆麟已经连续奋战了五个多小时,身上早已经湿透,并在救人的时候多处受伤。他的肩头、背部、胳膊、大腿都被突然倒塌的房梁、砖墙砸过数次,也被从高处落下的花盆、瓦片、玻璃或陶瓷的瓶瓶罐罐弄伤,深深浅浅的口子沁出鲜血,虽然他立刻服下药剂,迅速止血消炎,但泡在水里时依然很疼。 不仅如此,他现在的身体不是原装,虽然他接手后就一直在修炼,但毕竟是从头开始,因此炼出的元力并不多,这时经过几个小时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虽然他一直在无人的时候喝下增加元力的药剂,但因为身体承受力的缘故,并不能无限制的在短期内大量服用,爆体而亡的风险并不是传说,所以杜漓比他还要谨慎,到了摄入剂量超过一定的标准就把药剂全部藏起来,再也不再给他了。 身体里没有元力支撑着,卢兆麟感觉很疲惫,并且又饥又渴。他仰头张嘴,喝了几口雨水,接着就向前奔去。 接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是黎明了,天空却仍然漆黑如墨。雷电与冰雹都停了下来,使天地间更加黑暗与压抑。狂风依旧在呼啸,暴雨仍然在横扫大地,洪水泛滥,淹没了大半个城市,无数建筑墙倒屋塌,死伤的人数不断攀升。肆虐的水流中,满是各类杂物以及各种禽畜的尸首,其间夹杂着溺水而亡的男女老少,真可谓哀鸿遍野,一片凄惨。 卢兆麟一边往城中心移动一边搜索着周边那些尚有生机的人类与动物。只要还有呼吸,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救出,或移到结实牢固的房顶,或带到附近的临时避难所。人、马、骡、牛、驴、狗、猫,甚至鸡、鸭、鹅,只要一息尚存,他都一视同仁地救起来。 偶尔,他会停下来喘口气,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虽然在万米以上的云层中仍然有紫蓝色的闪电不时出现,雷声隐隐传来,却已经渐渐稀疏。极端天气的规模已经在减弱,很明显,那个制造这场灾难的设备已经没有太多能量了。 在百万生灵的安全与消灭一个恐怖分子之间,他最终选择了救人。或许别的特警不会这样选择,因为他们出生在星际,最向往的是能够有资格进入位于宇宙核心的盘古神域,对于曾经的人类摇篮——地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诚然,几千年以来,地球是时空管理局的总部,是特警们生活的家园,但现在的状态与万年前曾经有过的文明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就像他的前世,对于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根本毫无感觉,而那个时代的人类也根本不会被他当成同类。对于他来说,那些人大概只能归类于猿人吧。而现在的特警们也是如此,他们必须严格按照守则条例,在执行任务时尊重任何时代的人类,保护那个时空的智慧生命,但他们对那些人的苦难并不能感同身受。如果在追捕时空罪犯、打击星际恐怖组织或者是完成任务的时候,需要牺牲那些人的生命财产,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只有像他这样曾经真实地生活在那一个所有人都挤在一颗星球上面的时代,对于华夏民族是发身内心的认同,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他才会首先选择救人。 对于一个时空特警来说,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却是最人性化的选择。 卢兆麟痛恨制造这场灾难的幕后元凶,但他无法丢下那些无力面对灾祸的普通人而自顾自地去追缉凶手。在充满危险的黑暗中,在铺天盖地的风雨里,在不断上涨的洪水中,他的目光里满是坚定,始终坚持不懈地抢救所有活着的生灵。 他始终独自行动。有时会遇到派出来救援的军人小队,他就让这些军人帮忙把他救出来的灾民护送到附近的避难所或者城外军营,然后就与他们分道扬镳。虽然他在黑暗中行进的时候,周围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他一直不敢懈怠,就是从空间里拿药剂或饮食、小工具之类的东西,都遮掩得非常好,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人察觉。 但是,其实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 在城中心的东侧,有一座刚刚建成三年的教堂,名叫约翰圣堂。此时,顶层钟楼里灯火通明,有三个人或坐或站,看上去很是悠闲。 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金发灰眸,穿着牧师服,透过紧闭的拼花玻璃窗看着外面淹没在水中的城市。 一位身材修长、黑发黑眸的青年男子穿着黑色绣金色云纹的唐装,坐在桌边,盯着三维立体图像中卢兆麟的实时监控影像。 一位矮个苗条、灰发褐眼的青年女性穿着珠灰色西式长裙,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一直注意着桌上放着的类似巨大水晶球似的器械。 这个巨型水晶球散发着七彩缤纷的光芒,一波一波的能量呈扇形向天空扩散,最强的一束能量直冲云霄。这些能量无色无形,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精神力强大的生灵才会感觉到。 在这个流光溢彩的物品旁边,还有一个暗沉沉的黑色器械,类似小型圆盘状天线的东西不断旋转着,与它连接的一个立体显示仪不断出现各种波束、数据、文字,同时还变换着颜色,绝大部分是绿色,极少数是黄色,偶尔会出现一行紫色。 那位女士说:“可以确定了,应该就是那位少帅,卢兆麟。”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走到桌前,仔细看着不断出现的紫色数据,淡淡地道:“嗯,宁杀错,不放过,就先干掉他吧。” 青年男子轻松地笑了,“正好,他是卢昊苍的儿子,不折不扣的清廷走狗,杀他也算是为民主铺路了。” 中年男人一脸漠然,“什么理由都无所谓,重点是结果。” 年轻女子反复看着闪烁的各种探查数据,有些诧异,“为什么我们的仪器探测不到他的随身空间?” 带着这两件仪器穿越虚空,他们的组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现在却发现没什么用处,让她非常震惊,根本不敢相信。 “什么?”中年男人也是一惊,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讶异,双眉微微皱起,“有这种事?” “怎么可能?”那个青年男子也很吃惊,“不太可能吧?上次在蓉城,我们差一点就弄死牧博明,当时这个仪器运作得很正常嘛。” 中年男人冷酷无情的眼睛里涌现出几分兴趣,“既然如此,那就不忙杀,把他抓来,让我好好研究研究。” 青年男子轻轻一拍桌子,“行,我立刻安排。那牧博明那边呢?” “他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个正常的时空特警而已。一个年轻人,tasa的新秀,还算得上出类拔萃,没辜负我们组织派那么些优秀的人才去对付他。”中年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杀了吧。灭他的身,拘他的魂,把他的空间剥离出来。” “好。”青年男子点头,“我通知血骺和邪魑,让他们马上动手。” “嗯。”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又走回窗边,继续看着外面黑暗中的城市。 坐在桌前的年轻女子转头看向他的背影,明媚的双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敬,“夷跋大人,我们是来寻找和救援您的。那个牧博明,不过区区一个蝼蚁,哪里值得我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送这么多人和仪器进来?” 青年男子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崇拜,“是啊,夷跋大人,我们是来支援您的。灭掉两个特警,不过是顺手罢了。” 中年男子背对着他们,唇角微微上挑,如带着一张冷硬面具的脸上柔和了一些,“嗯,你们的功绩,我都记着。”他倾听着呼啸的狂风中夹杂的惨叫、痛哭、呼救、咒骂等声音,体会着其中的阴戾、晦暗、绝望、不甘、痛苦、怨毒、恨怒等负面情绪,有些陶醉地喃喃道,“你们听,多么美妙的声音啊!” 正从口袋里拿出通信仪的青年男子和伸手操控磁变仪的年轻女子都笑着点头,“是啊,非常动听。”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不过是低等位面,而一群生活在亚空间的贱民与禽畜没什么区别。他们高高在上,自负,自大,冷漠,无情,为所欲为。所有他们创造的灾难在他们眼里都像是一出动人的大戏,万民的哭嚎在他们耳中仿佛是一曲优美的赞歌。 他们毫无人性,因为他们是一群魔。 但是他们太过得意了,始终没有察觉有一条极细的精神力丝悄悄从窗缝里探进来,将屋里的情形“看”得很仔细,对他们的谈话也“听”得清清楚楚。这条精神丝极其稳定,并没有被他们言谈举止中的恶毒、轻蔑、残忍、冷酷所感染,始终冷静地停在那里,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才缓缓退出,消失在黑暗中。 第102章 开战(1) 距离约翰圣堂大约十多公里的地方,原本是花街柳巷,现在自然是人去楼空,都被卢兆麟疏散了。 这里的花楼都是两层,建得很精致,虽然也一样被淹了,但只是一楼进水,二楼仍然干爽。 卢兆麟站在街口旁的一座二层小楼窗前,对着约翰圣堂的方向。黑暗中,他的脸上冷凝如冰,目光凌厉,带着锋利的杀机。 “骷夷跋,魈骶,靡骱。”他的心里反复念着这三个名字,唇边噙着一丝冷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将精神力探测得到的来自约翰圣堂钟楼里的各种信息都传给了牧博明,冷静地说:“你赶紧过来,我们联手,争取活捉他们。” 牧博明有些小激动,“好,我马上过来。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小世界看到他们几个。” 灭星组织的结构并不复杂,除了有些神秘的长老会与可怕的刑堂外,下辖三千个堂口。上堂一百,为一字堂;中堂一千,为二字堂;下堂一千九,为三字堂。因此,只要一听堂口的名字,便知道它的等级。 上堂中的魔堂排名第一,接下来有血堂、杀堂、邪堂、鬼堂、毒堂、尸堂、魂堂、骨堂、灭堂。这十个堂口都规模宏大,精英众多,个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更有诸多恶毒阴诡邪肆血腥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翻手毁灭文明星球,覆手摧毁亚时空小世界,灭家灭门灭族灭国,可谓是血债累累,罪行昭彰。而这些堂口的高层往往身份神秘,实力强大,别说消灭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tasa关于他们的档案中收录有他们的真实姓名和相应的影像资料,已经是星际执法者、星际军事组织和各文明星球上的军警全力以赴追查多年所得到的最大成果了。 而骷夷跋、魈骶、靡骱和他们口中提到的血骺、邪魑都是魔堂中的中高层精英,以前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们的踪迹只在他们造成的惊天血案暴露后才会被世人所知,没想到居然齐聚这个普通的亚空间、平凡的小世界。 牧博明飞快地寻找着隐秘的场所,以便从蓉城不着痕迹地消失,同时还有些兴奋地对卢兆麟说:“听上去像是骷夷跋陷落在这个小世界,魔堂不惜代价送人送仪器进来,好营救他出去,回到本源世界。” 把特警的灵魂完好无损地送到各个亚空间里,按照因果法则附身在小世界的土著身上,让他们不受当地天道排斥,受法则保护,这种技术只有时空管理局掌握,而且只能通过主脑“昆仑”实施。其他所有组织或个人只能通过时空传送仪将人送往各个时空,身体与灵魂不能分离。 这些“外来者”会受到其他时空的排斥推拒,能力受限,境界被压制,有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而且,这种传送有一定的随机性,偏差比较大,或许想要去秦朝,结果传送到了唐朝;也或许想到明朝,结果却去了遍地恐龙的侏罗纪,因此风险很大。 灭星组织想要定点传送人和仪器到某一个时空,只能确定某个范围,然后传送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的人与物资,才有可能出现一定的成功率,把一些人和设备传到需要的小世界中。这次送人前来营救魔堂副堂主骷夷跋,肯定花费了极大的代价。而他们发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两个时空特警,自然要把他们收拾了。 不过,卢兆麟和牧博明见到了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过。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卢兆麟没提这三个人,而是关心地问:“蓉城那边怎么样?” “比春城好多了。”牧博明的语气比较轻松,“雷电冰雹只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就停了,风雨也小了很多。蓉城的排水系统我们重建过,现在还是崭新的,排水非常顺畅,所以整个城市淹水的地方不多。稍微结实一点的房子都扛住了这场灾难,只有贫民区的损失比较大。军队和官员都赶去那里救援了,我也去帮了把手。虽然伤病的人比较多,但死亡的人却很少,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嗯,他们的仪器应该只有这一套,现在放在春城,对蓉城那边的控制就要轻得多。”卢兆麟想了想,“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在上次的爆炸事件中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所以这次就没在蓉城太费力,而是全力在春城这边搞事,目的就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对。”牧博明也同意,“他们与我们tasa对立了几千年,肯定清楚我们执行任务时只有一对搭档。既然找到了我们两个,就不会再有更多的特警出现在这个世界。所以,只要把我们消灭了,他们在灭星组织中算是又立了大功一件。……嗯,我到地方了,马上就过来。” “好,我给你开辟通道。”卢兆麟有真龙之力加持,为他打开的虚空通道十分稳定,没有受到钟楼里那个仪器的影响。 牧博明飞快地冲过来,仅仅只用了七秒钟。他跳出来,落到卢兆麟身边,有些羡慕地说:“真龙之力真是强大啊。” 卢兆麟笑道:“回头也给你找一条龙。” 牧博明一挑眉,“这可是你说的。” 卢兆麟耸了耸肩,“是啊,我说的。” 牧博明点头,“嗯,我记住了。” 两人抬起拳头,轻轻一碰,然后相视而笑,只觉得紧张了一整夜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他们回到卢兆麟的空间里,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骷夷跋已经活了一千多岁,如今做到魔堂副堂主,在魔堂排名前三,在整个灭星组织中排名前五十,实力相当强大。只是他会流落到此,必定是在虚空乱流中受到重创,而一个“外来者”肯定会受到这个世界的天道排斥与压制,因此他的实力注定要被大大削弱,应该不到本源世界巅峰时期的一成。但仅仅是这一成就不容轻视,即使全力以赴也不一定有胜算。 魈骶的年龄超过了五百岁,是魔堂中难得智商在线的智囊型人物,很久以前就是骷夷跋最信任的头号心腹。他的个人战斗力一般,而且在这里受到压制,不足为惧,只是他有许多阴毒诡谲的手段,需要小心提防。 靡骱虽为女性,年纪也只有两百余岁,却心理扭曲,常常以虐杀普通平民为乐。她的身体资质和潜力都很低,却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为自己换各种零件,发狠把自己打造成了半个机器人。因她的搏击技巧很差,所以她杀人的手段都是以科技为主,只要想办法把她拥有的武器全部毁去,就好对付了。 靡骱带来了许多由本源宇宙制造的高科技器械与武器,在这个世界多次引发灾难,简直是将天都捅了几个大窟窿。正因为此,卢兆麟和牧博明都不敢使用随身携带的高科技武器,只能依靠自身能力,再找一找非科技的物品,加以合理运用,从而克敌制胜。 魈骶提到的血骺和邪魑才是魔堂的强力杀手,实力强劲,即使受到本方世界的压制,也非常厉害。幸好他们现在不在春城,暂时还构不成威胁。 卢兆麟和牧博明都脱下身上的湿衣,换上tasa的下属工厂专门为特警生产的高防御型金丝软甲,再穿上生物机甲,调整好模拟外观,卢兆麟仍然是一身军装,牧博明则是立领学生装,行动起来非常利索。 换好了从头保护到脚的超能机甲之后,两人又在身上各处装备了精巧实用的冷兵器、法器和激光武器。当然,法器和激光武器都不多,而且他们选的都不是威力很大的那些,全是以禁制、封印、镇压为主,只有一柄激光刀的杀伤力比较大,对外界环境却不会有什么波及,更不会造成太大的破坏。 他们并不担心灭星组织的人会有太多的高科技武器,因为他们并没有随身空间这种神器。这是只有正式的时空特警才得以配备的东西,就连星际执法者和星际军事组织都没有。如果是在本源世界,他们还可以把东西装在空间设备中,如戒指、吊坠、腕轮等等,但是一旦穿越虚空地带,到各种时空世界,这种空间设备肯定会在虚空通道中被压碎。这不是材质或技术的问题,而是与多重大道法则紧密相关。 无论是超时空定点传送,还是随身空间,都是人类至尊凌子寒和卫天宇的手笔。灭星组织虽然庞大,却还没有产生出能够屹立在本源宇宙顶峰的大能强者,因此无法从大道法则的层面上去破解。而人族高层对这两项技术控制得非常严,从一开始就有多重防护措施,因此直到现在,包括灭星组织在内的所有恐怖组织和犯罪团伙用尽所有手段也连点边都没能沾上,这才最大程度地保证了时空特警的安全。 不仅是tasa,特警们本身也对这种情况非常重视。他们严守条例,休假期间从来不出太阳系,如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恐怖组织成员,若是寡不敌众,那么一定会自爆精神力,让空间与自己的灵魂一起湮灭。即使他们被灭星组织成员突袭,精神力陡遭重创而昏迷,他们的空间之灵也会自行摧动空间坍塌,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越是如此,灭星组织就越是渴望得到时空特警的随身空间,为此不惜使用一切非常规手段。 因此,卢兆麟和牧博明既然在这个世界遇到了如此高规格的魔堂小队,那么,无论他们动不动手,是否抢先动手,都已经非常危险。 第103章 开战(2) 如今,卢兆麟和牧博明打算与骷夷跋他们正面放对,风险相当高。他们固然想要活捉对方,而对方更想抓住他们。此时他们送上门去,对方一定也会全力以赴,首先试图擒住他们,其次肯定就是击毙他们,为此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灭星组织成员的丧心病狂在整个星际都是非常出名的,自杀式袭击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即使是组织中的高层人员也不会贪生怕死,都是亡命之徒。 哪怕是恶魔,他们也有信仰,并且非常坚定。 空间里,卢兆麟一边把激光剑的手柄掖进右腕,一边笑着说:“我们明明是在想办法让这个世界走向共和的,结果一眨眼,画风就变了。” 牧博明也忍俊不禁,“是啊,世事难料啊。”说着,他将一枚可以射出天蛛毒液的钮扣粘到袖口,看上去毫无破绽。 卢兆麟将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插进脚上的军靴里,一边一把,然后淡淡地问:“你跟他们正面干过,这些人也都是血肉之躯吧?” 其实卢兆麟的脑海里也有几段与灭星组织战斗的记忆,但此时却仍然想与牧博明探讨一下。 牧博明把一条细细的合金长鞕绕在左手腕上,轻叹一声,“我没跟魔堂的人干过架,但是听说过。他们不好对付,至少有十多个特警曾经栽在魔堂手上,其中十人自爆牺牲,另有几个说是失踪,估计也已经不在了。” “哦。”卢兆麟面不改色地将一柄软剑连鞘一起扎在腰上,“我有真龙辅助,应该能与他们一搏吧。” “那当然。”牧博明又有点小激动了,“真龙啊,你还不止有一条,而是一大家子。那是多大的力量啊,可惜不能一起放出来,这个世界承受不起。” 卢兆麟将微型精神力干扰器调整成军衔的款式,别在领口,笑道:“只要赤焱能压制住骷夷跋,我们就有很大胜算。” “是啊,我相信你的龙一定能做到。”牧博明将破灭飞针护腕扣在右腕上,神情间信心百倍。 卢兆麟想了想,有些迟疑,“我只怕牠一出来,反而要引发更大的灾害。这非牠所愿,只是牠的力量太强了,这个世界承受不了。本来这一夜春城就是灾祸频频,要是再来个地震什么的,就更是雪上加霜了。”虽然担忧,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在两个手腕上分别扣上不同的武器,一主攻击,一主防御,看着是貌不惊人的普通护腕,一旦用起来却威力强大。 “这倒是。”牧博明微微皱了一下眉,“这就要靠你控制了。现在你和牠立了共生血契,与那时候就不一样了。你的灵魂非常强大,应该可以调控好牠的力量。” “嗯,我尽力吧。”卢兆麟立刻用神念与空间里的赤焱交流了一番,迅速制定出一套合作行动的方案。 两人用了大约十分钟就装备完毕,然后便坐下调整状态。 卢兆麟整整一夜都在风雨雷电中奔波救人,几度耗尽元力,精神力也一度濒临枯竭,服食药剂也有些过度,对身体的损伤有些大,被杜漓闹着不准再服。现在要去对付强敌,杜漓担心他的安危,再也不敢阻止,仔细搭配着让他服食了一些丹药、灵草灵果与药剂,尽量在补满元力和精神力的同时不伤及根基。 牧博明也是一样。虽然蓉城的情况比春城好得多,他不像卢兆麟这样拼,却也耗费了不少精力,于是也服用了不少补充元力和精神力的药物,迅速将状态调整到巅峰。 十五分钟后,两人一起出了空间,在黑暗中向着约翰圣堂飞奔。 每个时空特警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实力强劲,灵魂里满满的都是无畏无惧的战意,尤其是遇到灭星组织这样的天敌,更是说战就战,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与退缩。即使此时对方的综合实力比他们强大得多,两人也没有半点惧意,反而热血沸腾,战意高涨。 虽然雷电已息,狂风渐止,外面却依然大雨滂沱。两人开启了机甲的最低一级力场,既将风雨和仪器的探查全部隔开,又不会引起钟楼上三个人的注意。 他们都是从街边屋檐下跑过,钻小街,过小巷,拐弯抹角,虽然跑的路长了一些,却能遮挡住肉眼的观察。虽然现在整座城市依然是一片漆黑,但总有一些结实的屋子里透出几缕烛火,可以照亮周边的一些东西。因此他们不敢大摇大摆地走直线,从屋顶上过去。 这般拐着弯地奔走,几千米的距离却走了一万多米的路。他们急速奔行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达约翰圣堂。 礼拜堂里空无一人,只有钟楼上有灯光透出。 两人直奔钟楼,仰头看看高约二十米的石砖建筑,随即站好方位,同时纵身一跃,蹿了上去。在他们周围,还有密密麻麻上千个微型战斗机器人组成阵式,跟着他们一起往上飞。 因为二十米的高度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中途都不需要在外墙上借力。仅仅只用了两秒钟,他们就冲到最高处那间亮着灯的房屋外面。 卢兆麟和牧博明各站一方,猛然发力,一拳击出。只听哗啦啦的一阵脆响,璀璨华丽的拼花玻璃窗就被打得粉碎,玻璃渣爆向室内,四处飞溅。 两人顺势扑进去,那些微型机器人紧随其后,也一拥而入。 屋里的三个人都怔了一下。 站在窗前的骷夷跋猛地转头,全身同时荡漾出一层血光,随即右手挥掌击出,动作极快,一瞬间就打向离他最近的卢兆麟。 正拿着通讯仪与蓉城的两个属下联络的魈骶转眼一瞥,立刻大声对那边的人说:“马上过来,快。” 正埋头操作仪器的靡骱抬头看向正对面的牧博明,双手同时动作,一手划过磁爆仪,一手点到自己身上的某个开关。 在她身周立刻出现一层能量防御膜,将她紧紧包裹,而她面前的磁爆仪瞬间便收回正在发散的能量,集中成一束,指向空中,似乎渐渐形成了一道光门。 卢兆麟和牧博明在做战前准备时就讨论了三套行动方案,这时那三人的动静也是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一跃而入,便同时展开了攻击。 卢兆麟的左手朝着魈骶扔出了一尊青铜鼎,右手握拳,携带着空间中赤焱加持的龙威,狠狠地向骷夷跋击去。 那尊重达七吨的青铜鼎在空中迅速变大,朝着魈骶便镇压下去。魈骶的身上闪现出无数乌沉沉的光芒,幽绿黑灰,晦暗而强大,可以抵挡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常规攻击。奈何卢兆麟祭出的青铜鼎是件既能炼丹又能困人的法器,内中自有乾坤,被炼化后最近又经过龙火淬炼,威力极大。魈骶猝不及防,一下就被罩在其中,难以脱困。 那些战斗机器人组成阵型,包围了靡骱,各种武器齐出,纷纷发出强力攻击,让靡骱一时间手忙脚乱,只能匆忙招架,无暇他顾。她的战斗经验太少了,平时行动都是处于后方安全地带,几乎从来没有与人近战过,虽然身上带着许多武器,一时却也难以应付现在的局面,就连一向清冷高傲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慌乱。 牧博明疾扑上前,一手抓住空间探查隔绝器,收进自己的随身空间,却没动另外那个磁爆仪。他知道,这是在开启虚空通道,把蓉城的那两个杀手接引过来,所以他不会阻止,而是右臂伸直,对准了那扇已经成形的光门,随时准备将激光炮轰出去。 他们就是要把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灭星成员一网打尽。 卢兆麟与骷夷跋对了一招,被强大的力量轰退,一直撞上墙壁。他的五脏六腑仿佛受到万钧巨锤的轰击,如火焚一般地剧痛,让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骷夷跋连退三岁,唇边沁出一缕血丝,显然也受了一些伤。他不由得有些意外,看着卢兆麟的目光有些奇异,“居然有这样的天资,了不起。”说着,他猛地踏前一步,身上血光再现,又是一掌拍出。 他用的是魔堂绝学“血杀掌”。这是高级成员才有资格学习的星空级武技,而他浸淫其中数百年,早已炉火纯青。虽然目前实力严重受损,他仍然自信一掌就能拍死那个年轻的使用着本地土著弱小不堪之身的时空特警,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略落下风,竟然有着与他相近的实力。这样的人已经不止是天才,而是可以称之为妖孽了。他一定不能放任此人继续成长下去,成为组织的大敌,现在就必须弄死。因此,这一次出手比刚才的仓促攻击更为强劲。 血色的掌力过处,空气中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啸,隐隐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带着阴冷的煞气与杀意,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卢兆麟扑去。 这道霸道的掌意笼罩着整个房间,让卢兆麟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除了正面迎上,别无选择。 第104章 激战(1) 卢兆麟微微闪身,左手并指如刀,整个人如箭一般,破开如海似瀑的掌力,直冲向前。 他右手握拳,生物机甲的增幅调到最高级别,调用赤焱的龙力在周身滚滚奔流,随即一起凝结在拳头上。 快要冲到骷夷跋面前时,他猛然跃起,右拳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打出。 这时,那道虚悬在空中的光门彻底打开,一道黑影从里面飞快地冲出来。他的半边身体刚刚探出来,迎面就是一道强光射来,瞬间包裹住他,将他的一半身体化为飞灰。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后面的一道黑影反应极快,立刻抱住他的半边身体作为挡箭牌,随即一跃而出,顺利脱离虚空通道。 牧博明的右手收回耗能巨大的激光炮,同时左手探出,触碰了一下磁爆仪,将它收进自己的随身空间。 悬在空中的光门失去能量供给,立刻化成一片光点,消散在空中。 跳出光门的人扔掉手中的半截尸体,双臂一分,掌中出现两柄激光剑,便向牧博明扑了过来。 牧博明这才看清此人的外貌,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酒井美黛?” 原来这人就是当初勾引卢昊苍的庶弟卢昊逸的日本少女,那时候卢兆麟和牧博明讨论过好几次,也与卢昊苍商量过,都在猜测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那个酒井美黛长得太有欺骗性了,年少貌美,温柔婉约,擅长琴棋书画,精通花道茶道,卢兆麟他们都下意识地将她当成幕后指使者特意培养的花瓶,根本没想过她会有什么杀伤力,所以将她放在后院,派了些丫鬟嬷嬷盯着,以为就不会出什么乱子。谁知道,她居然是灭星组织魔堂中排名前五十的杀手邪魑。 此时她没有化妆,肤色黝黑,面部线条锐利深刻,目光阴戾狠辣,穿着黑色紧身衣甲,带着滔天杀气,直扑牧博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柔美娇弱。 牧博明有些措手不及,正在危急关头,只听他们身旁传来一声惊天爆响。接着,地动山摇,整座钟楼都在大幅度地摇摆不定,似乎随时都会解体、倒塌。 牧博明、邪魑和另外一边正被机器人围攻的靡骱都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三人极力稳住身形,攻击暂时停顿了。 屋子里的所有物件都在狂暴的气流中飞旋、粉碎、倒下,只有那个沉重的青铜鼎纹丝不动。 卢兆麟与骷夷跋的正面对决爆出惊天动静,仿若雷霆一般的巨响传遍全城。 拳势与掌力旗鼓相当,“血杀掌”中针对灵魂的攻势也被龙魂化解。卢兆麟与骷夷跋都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出,撞破玻璃窗,落向地面。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仍然飞快地变换掌法和拳法,不断对轰。 两、三招叠加之下,整个钟楼再也承受不住,轰然炸裂,一层一层地坍塌。 危急时刻,卢兆麟还没忘了招回镇压着魈骶的青铜鼎,收进自己的空间。 在这场短暂而激烈的对战中,他受的伤比骷夷跋严重得多,右臂的血肉被巨大的元力与龙力生生撑爆,露出森森白骨,筋脉寸寸龟裂,脏腑受创加剧。他浑身浴血,上上下下从里到外都疼痛不已,因此有生物机甲笼罩,所以一时间看不出来。他努力忍耐着,表现得犹有余力的模样,轻飘飘地落在地面,又扑向骷夷跋,拳势凶猛,如山呼海啸,一阵狂攻。 骷夷跋不仅受了伤,还被他的攻击引发了当初在虚空乱流中受到的旧创,身体与灵魂都是阵阵剧痛,连绵不断。他紧皱眉头,在暴雨中闪转腾挪,见招拆招,同时迅速判断着当前的局面,并推测与他对战的这个凶悍特警的伤势。 另一边,牧博明手挥长鞭,与挥舞着长短双剑的邪魑激战。鞭风与剑气在空气中发出长啸,斩断雨柱,激起地上的水波,声势十分浩大。牧博明堂皇正大,鞭影如天网恢恢,滴水不漏;邪魑剑走偏锋,如毒蛇猛兽,防不胜防。两人实力相当,打得难分难解。 不远处,靡骱的防御类武器已经被上千个微型机器人的持续攻击所破坏。她从高处摔下,重伤昏迷。现在那些机器人分出一半守在靡骱身旁,另外一半飞到邪魑附近,不断向她发射各种子弹,即使不能伤到她,也可以起到骚扰的作用。 邪魑不愧是魔堂的顶尖杀手,在这种情况下也凛然不惧,与牧博明对抗的时候居然还能找到空隙偷袭卢兆麟一招半式,让他在闪躲的时候攻击发生偏移,从而被骷夷跋击中,伤上加伤。 牧博明简直气炸了肺。 时空特警的遴选有独特的标准,首先是看时间或空间方面的天赋,其次是看灵魂方面的潜力,第三是看精神力方面的资质,第四才是看体质的优劣。因此,时空特警在战斗方面并没有特别的优势,远远比不上星际执法者,也比不上军队中的王牌精英。 像邪魑这种在灭星组织中也是千万里挑一的顶尖杀手,牧博明能与他斗得势均力敌已经很了不起了,即使处于下风,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但是牧博明却不会这么想。 卢兆麟冒着生命危险扛住了最厉害的骷夷跋,他就应该全力抵挡住邪魑甚至将她生擒或是击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能逼住她,反而让她还有余力偷袭卢兆麟。 这简直是他身为搭档的耻辱。 一边打一边思量着,牧博明的攻势又猛了几分,百忙中还甩出一条困魔索,将昏迷在地上的靡骱捆得死死的,然后收进自己的空间。 邪魑也被他的举动气了个半死,立刻咬着牙把攻击力又强行提升了一个级别。 两人这一番恶斗,打到后来简直是以命换命,内伤越来越重,几度吐血,却仍激战不休,片刻不停。因为他们都穿着防御内的护甲,实力又是半斤八两,所以很难给对方以重创,只能以不断叠加的攻击造成对方内腑受创。这样的斗法肯定是持久战,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磁爆仪被收起来之后,天空开始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大雨却依然下着,完全没有停的迹象。因为暴雨滂沱,对方的细小暗器和毒药毒|粉都效果不大,所以互相用了一、两波之后便罢了手,只凭着自身的实力硬拼。 卢兆麟一直表现得奋不顾身,屡次以伤换伤,仿佛除此之外已经别无手段。骷夷跋在星际制造过无数次大规模恐怖事件,被星际执法者和星际军事组织追捕了数百年,同时也针对了时空特警近千年,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熟知星际人族三大军警法组织的大部分手段,很明白时空特警在亚空间小世界并不敢使用太多的先进武器。 除了不显山不露水的防御器具外,特警们的武器和攻击手段都不能超过当时当地的最高科技水平。而现在这里是清末民初的落后时代,现代科技刚刚开始发展,也没有支持星际武器的能源,那些器械自身携带的能源一旦用完,就没有补充的了,所以他们轻易也不敢随意使用。 这也是骷夷跋他们在磁爆仪和时空探查隔绝器的使用上十分谨慎的原因。这一夜的全力开启实际上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消灭卢兆麟和牧博明,那么以后也就不会再使用那两台从星际带来的高科技仪器了。 现在,卢兆麟与骷夷跋殊死搏斗,却仍然没有使用激光武器或其他强力杀伤性武器,就让骷夷跋的意识中有了更深刻的印象,认为他已经黔驴技穷,落败身死只是时间问题,于是戒备心就渐渐的没有那么足了。 两人的对决越来越猛烈,旁边修建得美轮美奂的礼拜堂也被波及,渐渐倒塌,成为一片废墟。 天上浓厚的乌云已经散开,阳光照射下来,雨势迅速减小。这样下去,躲起来避难的人们都会陆续出来,一旦看到他们这边的情景,就麻烦了。 卢兆麟已经与骷夷跋打了一个多小时,此刻便装作力不能支,拼命打出最后一拳。声势虽大,却明显后力不继,威力大减。 骷夷跋冷笑一声,双掌齐了,一掌对上他的拳锋,一掌疾控,中宫直入,重重拍到他的胸膛。 卢兆麟被打得狂喷鲜血,整个人向后飞出。 骷夷跋神情冷酷,目光阴沉,合身扑上,试图乘胜追击,将他一举击毙。在追击中,他的戒备心已经降到了最低。 卢兆麟落地后飞身急退,同时悄悄从空间里放出了雄龙雷琞的龙魂。 雷琞的龙魂本来有两百多米长,此时却缩小到十米左右,将龙威收敛到极致。牠一出空间就无声无息地向上飞蹿,让骷夷跋完全没有察觉。他盘旋了半圈,找准角度,对着骷夷跋就发出了雷龙的种族秘技:雷啸。 夹杂着雷鸣的龙啸闪电般轰进骷夷跋的精神海,将他头脑中用于防御的魂器轰得粉碎,随即直接撼动他的神魂,一瞬间便让他灵魂受创,心神大乱。 第105章 激战(2) 骷夷跋惨叫一声,顿时七窍流血,再也控制不住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抬手捂头,痛得在地上翻滚挣扎,气息迅速衰竭。 卢兆麟飞退之后摔倒在地,却忍着疼痛,迅速祭出青铜鼎,将他收入其中。骷夷跋重伤之下完全没有反抗,很快便昏迷不醒,但他实力强大,一时倒也死不了。 这尊青铜鼎是卢兆麟炼化的法器,杜漓自然也能随意进出,于是拿着一管药剂进去,粗暴地打进骷夷跋的身体,托住他的元气,让他的伤情不致恶化,却也不会痊愈。 雷琞发出的这声雷啸不仅将骷夷跋轰残,还波及到旁边的邪魑。这位魔堂杀手的神魂连防护魂器都没有,根本挡不住针对灵魂的雷霆一击。 本来气势汹汹的邪魑身子一僵,神智便有些模糊起来。她情知不妙,本能地抽身飞退。 牧博明眼疾手快,立刻扔下长鞭,从袖子里抖出激光剑的剑柄,一边向前直刺一边摁下开关。 一道银白的激光射出,凝聚成剑,从邪魑的前胸直达后背,捅了个对穿。激光的高热能量立刻将她的心肺烤得焦糊,伤口处不见半滴血迹。 牧博明关闭激光,上前查看,确认她已死亡,这才松了口气。他连忙将她的尸体收回空间,然后又四处搜寻,将血骺的半边尸骸也收回来,再招回所有的战斗机器人,将那些被打残打坏打碎的机器人及其零部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卢兆麟躺在地上,在阳光中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半空中的雷琞飞过来,碰了碰他的手。他心念一动,将龙魂收回空间,真诚地对牠说:“谢谢。” 雷琞欢快地轻啸一声,表示不用客气,然后回到龙池边,继续守着龙蛋。 牧博明收拾完现场,飞奔过去,蹲下来看着他,担心地问:“你伤得怎么样?” 卢兆麟睁眼看向他,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说:“有点惨。” 牧博明探手搭上他的右腕,一边给他把脉一边笑道:“我看不是有点惨,是很惨。” 卢兆麟叹了口气,“死不了,就是……真疼啊。” 牧博明也叹了一声,“你的伤着实不轻,光服药是没用的,必须进医疗舱至少躺上二十四个小时才行。可这大灾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料理,这可怎么办?” 卢兆麟慢慢坐起来,忍着疼调匀呼吸,“没事,我白天做事,晚上再躺医疗舱吧。你赶紧回去,不能在这里露脸,不然难以解释。” “嗯。”牧博明虽然不舍,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远在蓉城的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春城?要是让人看见并认出来,他根本就无法解释。 此时风雨已停,阳光灿烂,街道上的洪水也在快速退去。远远的,不断有欢呼声响起,显然有不少百姓在庆幸自己和家人都活着度过了灾难。欢呼声中又夹杂着哭声,大概是有人的家人蒙难或是家中房屋倒塌,财产损失很大,所以忍不住悲从中来。总之,从屋中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卢兆麟握住牧博明的手,将他收进空间,随即开辟出虚空通道,让他回蓉城去。 牧博明也没有做儿女态,干脆利落地穿过通道,出现在总督府中一间偏僻的杂物间里。他回自己的空间沐浴更衣,这才大大方方地出来,赶去寻找卢昊苍。 邪魑的伪装身份竟然是卢昊逸的继室,他有些担心,邪魑过来春城前会不会顺手把卢昊苍料理了。如今朝野的形势都很复杂,卢昊苍最好不要出什么意外,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确认牧博明安全到达蓉城后,卢兆麟啃了两个灵果,补充了一些元气,接着又给自己打了一针强效止痛剂,缓解了全身上下的剧痛,这才站起身来。 约翰圣堂里除了骷夷跋乔装的牧师约翰逊之外,还有几个他在当地招揽的信徒作管家、厨师和仆从,此时都已经死在他们刚才战斗的余波中。卢兆麟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都是死人,没有一个活口,便不再停留,迅速离去。 他伤得很重,从脏腑到筋脉都是一塌糊涂。这副身体又不是他的本体,因此星际中的许多医疗手段都用不上,只能用温和的方式医治和调养。 如今刚刚大灾过后,防疫、治安、救助、重建等工作千头万绪,他是一刻都离不了的。 找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屋子,他回到空间,换回了之前的那套正常衣服,匆匆喝了一碗家政机器人做的美味滋补灵米粥,然后就出来,一路涉水而过,走到知府衙门。 里面有不少人,吵吵嚷嚷,忙乱得很。他走进大门,有衙役看过来,却不认得他,但见他军装严整,又识得上面的军衔,便连忙迎过来。略交谈两句,得知了他的身份,衙役马上恭恭敬敬地将他领进了大堂。 春城知府陈云秋是卢昊苍的嫡系,其父祖两代皆效力于西南总督府,对卢家忠心耿耿,又有才干,深受卢昊苍及其父的信任。陈云秋天资聪颖,少年时既中了秀才,弱冠时中了举人,后来在西南举行的“小会试”中一举夺魁。卢昊苍对他加意栽培,让他在西南三省的几个州县轮番主政。他也争气,很是做出了一番业绩,去年升至春城知府,年龄还不到三十岁,称得上年轻有为。 卢兆麟来到春城后,他便几番拜访,对卢兆麟十分尊敬,可谓言听计从。卢兆麟声称自己不通政事,对他在刑名钱粮学政民生等方面的政务从不指手画脚,只对军务颇为重视,特意过问了一下。 陈云秋对他的信任与宽宏也非常敬佩,这时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迎接,吩咐衙役抬来软椅,请他坐下,又让人送上茶水点心,然后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担心地问:“少帅可有受伤?” 卢兆麟摆了摆手,微笑着说:“还好。我在这里歇会儿,你别管我,去忙你的吧。” “好。”陈云秋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此时也不必虚客套,于是答应一声,先派人去请大夫来给卢兆麟看诊,然后就回到主位上继续做事。 卢兆麟旁听了一会儿。 现在陈云秋忙的主要是调集饮食给房倒屋塌的灾民,然后是防止有大疫的一系列措施,还要提防有人浑水摸鱼,入室抢劫甚至犯下杀人、强奸等恶行,最后就是组织出门避灾的百姓重返家园。 对于这些事,陈云秋都处置得井井有条,颇有章法,即便有些细节或有考虑不周之处,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卢兆麟在政事方面是外行,坐在这里不过是想帮着查遗补缺,或是在他没想到的地方隐晦地提些前世政府救灾的一些措施,帮他把事情做得圆满。现在见他做得很不错,就没有再多事提醒,而是放松下来,就顿感疲惫不堪。他索性进入内室,和衣躺到一张罗汉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今日全城的大夫都被官府征用,派去给灾民和军营中因救人而受伤的官兵们看病治伤,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避灾点里也有大夫,就被叫来了知府衙门,替卢兆麟诊脉。 此时灭星组织的所有人马已被铲除,他们用来制造灾害的器械也都被收走,春城已经安全,又有杜漓帮他监控周围环境,若有危险会立刻提醒,保证万无一失。卢兆麟也就没有戒备,睡得很沉,便是大夫拉过他的手腕扶脉,他都没有醒过来。 这位老大夫替他把过脉后,神色有些凝重,对站在一旁的陈云秋拱手道:“这位大人劳累过度,又内伤严重,气血两亏,脉象衰竭,须卧床静养,徐徐调理。” 陈云秋大吃一惊,没想到卢兆麟的情况这般严重,顿时急了,“这么严重?”刚才看到卢兆麟大步走进来,坐在椅子里旁听时也仿佛没什么事的样子,他完全没料到这位少帅实际上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由得非常焦虑。 老大夫安慰他,“这位大人虽然看似情形不好,但他年轻,身体底子好,只要多多休息,认真调养,就会好起来的,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 “哦,这就好,这就好。”陈云秋抹了一把额上急出来的冷汗,想了想,“那么,现在可以挪动他吗?” 老大夫点了点头,“慢一点,稳一点,还是可以挪动的。” “好,好。”陈云秋知道现下春城不但到处是水,而且还乱,真不敢留下少帅住在自己府中,也不敢将他送到兵营,还是送回滇池边的卢园最保险。 如今街道上的大水还未退尽,马车是无法行走的,轿子也不可行,昏睡着的卢兆麟根本坐不住,他只能命人做了一副牢靠的担架,再点了两队捕快,一路轮换着,将卢兆麟抬回卢园。 在这个过程中,卢兆麟迷迷糊糊地知道一些,不过杜漓保证了会帮他盯着,他便不再硬撑着保持清醒,放心地一直在沉睡。 陈云秋还细心地派人一路撑着伞,避免阳光直晒到他脸上。抬担架的人也都是健壮的青年,一路走得很稳,即便遇到水深的地方,他们也是小心通过,不曾有一点颠簸。 卢兆麟就这么平稳地一直睡到了卢园。 第106章 新时代 卢兆麟在园子里睡了足足一天才醒过来。 险些被他惊出个好歹的总管已经张罗着给他换了轻便宽松的丝制寝衣,又吩咐厨房熬粥熬药,送过来后温在小炉子上。 接到消息从兵营赶回来的勤务兵王贵一直守在床边,难过自责得差点哭出来。 卢兆麟醒来后,两人连忙服侍着他坐起身来,喝粥喝药。 卢兆麟灌下了一肚子的汤汤水水,听着总管不断絮叨着,心疼他这个大公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温和地说:“别担心,我没事。”然后就下了床,看向窗外。 此时已经入夜,因为电厂在昨夜被千万雷霆劈中,出现严重故障,所以一直都在停电,卢园里的庭园灯和屋子里的照明灯都亮不了,现在又用起了以前的那些灯烛。外面挂着一些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照着亭台楼阁和盛开的百花,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昨夜一场大灾难,卢园几乎是毫发无损。滇池水面暴涨了一丈多,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经过卢园时却是漫过庄园上空,宛如神迹,让无数亲眼目睹的人啧啧称奇。 那些名士和学子们议论纷纷,工匠和婢仆们敬畏不已,有的甚至跪下叩头,感谢上苍和四方神明、佛祖菩萨。 总管无比崇敬地看着卢兆麟,将昨夜的神迹仔细描述了一遍,然后激动地说:“这都是托了少帅的福,少帅有神明庇佑,乃天命所归……” 卢兆麟有些意外,不由得打断他,“这是谁说的?” “都这么说。”总管差点都要对他顶礼膜拜了,“那些先生们、少爷们都说这确实是神迹,神明要庇护的是这个园子,而咱们园子里最有功德的就是大公子。这些日子里,您为西南的百姓做了很多好事,所以老天爷都要护着您……” 卢兆麟微笑着听他歌功颂德,倒也不再谦辞。对于那样的神迹,他自然也无法解释,既然这些人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是以前,谁敢说他“乃天命所归”,只怕是想要他的命,皇帝不会放过他。现在皇权势微,民主的呼声甚嚣尘上,所以人们什么话都敢说了。 这也是一个时代的进步吧。 总管滔滔不绝地说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关切地说:“大公子,大夫说您要卧床静养,略站一站就回去躺着吧。” 卢兆麟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睡了这么久,我感觉好多了。园子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总管立刻说,“先生们喝茶,看书,写字,画画,有时候会坐在一起聊天。少爷们也一样,多半都在看书,写作,画画,有时候会陪着先生们聊天。” “哦。”卢兆麟想了想,“松坡他们,有人过来吗?” 总管恭敬地道:“蔡大人和其他大人们都派人过来看望您,奴才没让他们进房打扰您,只是告诉他们您在睡觉,病情不算很严重,但是需要多休息。蔡大人他们都很忙,得知您并无危险,就没有过来。” “嗯,很好。”卢兆麟满意地点头,温和地道,“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总管知道大公子的脾气,既然让自己离开,就不希望自己抗命留下,而且大公子的病情伤情虽然有些严重,却并不致命,只要按时服药,多多滋补,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的。因此,他没有磨蹭,只是对王贵交代了几句,便礼貌地告退。 卢兆麟让王贵也去厢房休息,并再三向他保证不会出卢园。王贵也跟着军队在外面救援了一夜,然后又赶回庄园一直守在他身旁,确实非常疲惫了,此时便听话地离开,匆匆吃过晚饭后就睡了。 虽然是夏季,但是一场暴风雨之后,气温仍然偏低。卢兆麟现在身体不好,有些抵挡不住,于是拿起总管特意找出来放在床边的一件薄绒披风系上,这才打开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往前走,只在这个完全属于他的私人区域散步。路过位于滇池边的观景阁时,他想了想,便转身走进去,懒散地半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着外面波涛汹涌的水面。 杜漓在空间里欢喜地说:“父亲,任务节点很清晰了,并且我们完成任务的进度突然前进了一大截,现在都是81%啦。” “哦?”卢兆麟有些意外,“任务节点是什么?怎么完成程度前进了这么多?” 杜漓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们干掉了灭星组织的这帮人,任务节点立刻就清晰了,就是后年光绪皇帝驾崩,立溥仪为帝。然后,1911年会发生辛亥革命,有四成可能领导者是孙逸仙,还有三成可能是你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卢昊苍,另外三成可能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岳父牧博韬……之后,有建立共和,有军阀割据,有北伐战争……再然后会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建立……历史就走入正轨啦。” 卢兆麟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灭星组织一向不择手段,虽然只来了短短几年,却对这个世界干涉很多,而且心血来潮,胡作非为,并没有特别规律的走向,因此让他们的五维模拟计算器都无法形成一个准确的测算模式,因此一直找不到任务节点。等到将他们全部清扫出这个世界,他们对这个亚时空的影响也就荡然无存,于是一切脉络都清晰起来,五维模拟计算器也很快找到了任务节点。 卢兆麟琢磨了一下,问道:“根据演算,后年光绪皇帝会驾崩吗?” “会的。”杜漓很肯定,“光绪皇帝被囚瀛台数年,生活艰苦,还被皇后下毒,身体已经败坏了。即使现在有优秀的中医名家与从国外回来的西医精英为他医治、调养,他也撑不了多久。他最有可能去世的时间是后年,如果天幸找到什么天材地宝服下,可能会延后一些,但也不会超过1910年。所以,1911年的辛亥革命一定会爆发。” “嗯,我明白了。”卢兆麟笑着点头,随即放松下来,“看来,离我们圆满完成任务的时间不远了。” “是啊。”杜漓很开心,“不过父亲应该会在这个世界活很久,直到自然死亡才能回归。父亲不可以乱来,总要过完这一生吧。” 卢兆麟用神念看着空间里一脸认真的胖嘟嘟小孩,愉快地说:“好,父亲答应你,不会乱来的。” 杜漓欢喜极了,小胖脸上的笑容非常感染人。卢兆麟见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从第二天开始,从云南各地调拨来的赈灾粮和防疫药材便陆续运到。 避灾的百姓大部分都回了家,只有房屋已经倒塌的灾民被官府统一迁到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暂居。 七天后,从蓉城到来的一支队伍进入了春城。其中主要是以牧博明为首的技术人员,帮助春城进行灾后重建,尤其是要修复电厂,扩大电网,疏浚水系,新建城市地下排污排水系统。另外还有一些政务、商务方面的人才,过来协助陈云秋知府重建春城,并进一步拓展云南的政商事务,推动民主进程,发展云南经济。 已经休养得差不多的卢兆麟亲自前往迎接,春城的军政要员和名流绅士陪同。看着牧博明气宇轩昂的走下马车,卢兆麟上前表示热烈欢迎。 牧博明轻笑着,与他紧紧握手。 从这天开始,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 卢昊逸的东瀛继室在灾难之夜里突然失踪,临走前还杀了丈夫及其小妾,让卢昊苍大怒,下令在西南三省全面驱逐东瀛人,并一举收回山城的东瀛租界。 卢兆麟回到蓉城,与父亲卢昊苍携手,扼制洋人势力,发展西南经济,扩大军事实力,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南王。 因为孙振国在春城大劫的那一夜不幸身故,孙逸仙很快就从檀香山返回,继续与清廷的斗争。 1908年11月,光绪皇帝因心力衰竭而亡,留下遗诏,由大阿哥溥仪继承帝位,尊牧芳华为皇太后。 1911年夏天,湘、鄂、粤、川等省爆发保路运动,在四川省尤其激烈。9月25日,西南三省主席卢昊苍通电全国,宣布独立,成为全中国第一个脱离清王朝的政权,把保路运动推向高潮。 10月10日晚,武昌起义爆发。起义军掌控江城三镇后,成立湖北军政府,黎元洪被推举为都督,改国号为中华|民国。 武昌起义胜利后短短两个月内,湖南、广东等十五个省纷纷宣布脱离清政府,宣布独立。 1912年2月12日,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牧氏听从父亲的劝告,代皇帝溥仪发布退位诏书。 至此,在华夏传承两千余年的帝制宣告终结。 之后,总统之位频繁更迭,各地军阀割据混战,人民依然水深火热。卢家将西南三省经营得固若金汤,与中央政府分庭抗礼。 直到东北发生“九一八事变”,卢昊苍第一个通电全国,号召各省捐弃前嫌,联合抗日,将倭寇赶出中国。 已经晋升为中将的卢兆麟第一批率军出川,在抗日第一线浴血奋战。 年过半百的卢昊苍也亲自率军出川抗日,后病逝在江城。全国同哀,他的灵柩被送回蓉城,并举行了国葬。 卢兆麟没有回去,表示要继承父亲的遗志,“一日不把倭虏赶出华夏,川军一日不回家乡!” 最后,三十五万川军有超过三十万人牺牲在抗日前线,身为抗日名将的卢兆麟也战死在台儿庄。 他的长子天资聪颖,竟似生而知之,小小年纪便文武双全,学贯中西。卢兆麟成为民族英雄、壮烈牺牲后,他的长子由牧博明扶持,成为西南三省主席,后来在解放战争后期宣布起义,使西南三省免于战火,和平解放。 最后的最后,牧博明带着卢家和牧家两系人马远赴欧洲,定居在美丽而和平的国家瑞士,从此远离纷争,过着安宁富足的生活。 安顿好家人与朋友之后,他很快罹患疾病,医治无效,溘然长逝。 第107章 嘉奖(1) 杜骁和燕漓这次是前后脚回归本体,相差的时间不大。 他们在tasa总部向主脑“昆仑”详细汇报了此次任务中“节外生枝”的部分并展示了冲毁“战利品”。很快,有一队特殊部门的高级警官赶来,带走了被他们分别镇压和击杀的一干灭星组织魔堂成员以及缴获的磁暴仪、空间探查隔绝器。 凡是有名的星际恐怖分子,星际执法者总部都给出了悬赏,全宇宙、全位面、全时空通缉。这些魔堂的高层骨干都价值不菲,自有tasa的行政部门去交涉,将应得赏金折算成tasa需要的特殊物资,然后由财务部门换算成功勋值,再全额发放给他们。 这需要一些时间,杜骁和燕漓都不着急。 星际执法者用于悬赏的内部积分或星际通用币都是他们用不着的,他们急需的只有tasa的功勋,所以,总部善解人意,帮他们做完一系列繁琐复杂的外交与财务工作,他们只需要等着拿功勋就行了。 在奖赏方面,主要是由主脑“昆仑”主持,完全公平客观,不会发生任何有意侵吞或故意打压的事情。tasa总部会根据特警的表现酌情发出补充奖励,这方面当然免不得有些人情可讲,但都不会过分,毕竟他们的一切行为都会在主脑“昆仑”的监督之下,谁也不敢乱来。因此,杜骁和燕漓都不担心这次得到的奖励功勋会被人中途截流或是打什么折扣。 两人这一次在常规任务中生擒魔堂多名高层,击毙两个魔堂高级杀手,简直战绩辉煌,在tasa高层引起了轰动。只是为了保护他们,避免他们被灭星组织专门针对,这件事才秘而不宣,对中低层特警都是保密的,才让他们没有太过惹人注目。 因其功绩卓著,缴获的敌方仪器也很宝贵,主脑“昆仑”向他们每人发放了二十万功勋,以资奖励。tasa总部同时将两人的警衔提升一级,为二级警督。 他们的任务评价为“完美”,这是非常难得的。完美级的评价平均一千件任务里大概能出一件,是相当少有的。只要得到完美级评价,完成此任务的特警都会得到一份“天地功德”,此乃天道奖赏,妙用无穷。 杜骁与燕漓都感受到身子一暖,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进入他们的精神海。两人运功内视,看着精神海中游弋的功德金光,惊喜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除了获得天地功德外,他们还依例得到了一次抽奖机会。燕漓依然让杜骁动手,结果这次运气同样极好。杜骁抽到的是虚拟轮盘上惟一的一等奖——灵宝龙魂钟,比他原先拥有的山河鼎还要好。他既然已经有了类似法定,这件灵宝自然归了燕漓。 燕漓本来已经打算好,等拿到奖励的功勋,哪怕掏空腰包,也要咬着牙去兑换一个类似山河鼎的法宝,既能防御,又能困人。没想到杜骁替他抽到了比法宝更好的灵宝,为他节约了兑换灵宝所需的十余万功勋值,简直让他喜出望外。 他喜滋滋地将内部保安机器人送来的龙魂钟放在面前,看来看去,摸来摸去,情不自禁地称赞道:“骁骁,全靠你的手气啊。” 杜骁也很高兴,“你赶紧找个静室炼化吧,不然这么重的钟,你也用不了。” 这个龙魂钟本身重量有三吨多,只有认主后,燕漓才能轻松御使。炼化的时间通常要几天到几个月不等,为了安全起见,特警们都会在总部的密室中进行。 燕漓答应一声,将龙魂钟收进空间,便向主脑“昆仑”申请了一间静室,便开始炼化。 杜骁在静室外守候,顺便为他护法。虽然这里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区域,但杜骁作为他的生死搭档,本能地就想要守护他。 燕漓用七天时间炼化了龙魂钟,过程非常顺利。出关时,他和杜骁同时收到了以星际执法者总部的悬赏折算的八十余万功勋。加上tasa本部的奖励,每个人的功勋都超过了百万,让他们顿时就觉得富可敌国。 燕漓感叹,“这灭星组织的人真值钱啊。” 杜骁轻笑,“也得有头有脸的魔头才行,外围的小鬼就不值几个钱了。” 燕漓嘿嘿一乐,“不值钱也得杀。” 杜骁同意,“那当然。” 二人边说边离开总部,按照惯例回家休假。 与以往一样,燕漓在自己家里只待了两天,看看没什么事,机器管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便出来直奔杜骁的家,赖在这里就不走了。 杜骁也习惯了,自然由着他的性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两人有了巨额的功勋,肯定是要买买买的。上次任务之后他们兑换了功法和一些必需的法宝、物品,却有更多想要的东西无法到手,现在就可以兑换了。 两人待在花园的凉亭中,沐浴着轻风,闻着花香,一边喝茶一边把兑换榜打开,仔细地研究一番。 燕漓边看边念叨,“《凌氏分魂法》和《分魂修炼法》肯定要买,这样咱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家里的本体还能继续修炼,进境就能提高得更快,而且也算是留了本命在家,那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天地功德万妙诀》也要买,咱们有功德了,得把其中的奥妙弄清楚……这个护魂天地纱是必买的,还是灵宝,不错啊。用它护住灵魂,下次再遇到灭星组织的人,就不怕他们的空间探查隔绝器了……还要买些极品丹药,红蓝药、疗伤药、解毒药、驱蛊药都要买,下次跟人拼命的时候好用来保命……激光武器用的能源盒也得备一些,这次有功勋了,咱们得买高级的,还要买两块超级的,以备不时之需……咦?这个是新出的。虚空救生艇,能在虚空乱流中放出,护本体,护灵魂,自动搜索最近的空间小世界或秘境,可以冲破中低级小世界或秘境的保护屏障,进入其中。哎,这东西不错啊,得买,虽然贵了点,但咱们现在有钱……” 听他一副暴发户的口气,杜骁忍不住笑起来。两人靠得很近,他自然也看到了燕漓说的那些东西,同样感觉都是非常好的,也是他们需要的,必须得买,只是燕漓那种“老子有的是钱”的神态让他实在忍俊不禁。 燕漓一头雾水,只是见他笑得欢快,倒也没有多问,就跟着他一起笑,感觉非常快活。 两人研究了三天,列出购买清单,再反复斟酌,按轻重缓急的程度增增减减,又在tasa内部论坛中的法宝分坛和功法分坛中看了各种精品帖和吐糟帖,去芜取精,用了十天时间,终于定下了最终的兑换清单。 两人各自买了一套,功勋迅速缩水,顷刻间便减少了一半。 杜骁长叹一声,“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现在早就没有“地主”这种说法了,所以燕漓不太懂这个梗,于是便上网查询了一番,在考古类的网站上得到了答案,这才领会了其中的笑点,顿时哈哈大笑。 从tasa总部有通往每个特警住宅的小型传送阵,他们购买的物品直接传送过来,非常方便。两人先将法宝认主,炼化后或收进空间,或收进精神海,或收进丹田。 他们购买的功法都是用一块块晶体承载,只供购买者使用。只要滴上一滴血,晶体便化为一道流光,进入他们的精神海,呈现出完整的文字以及三维图像演示,帮助他们理解。 《凌氏分魂法》和《分魂修炼法》都是当年的人类不朽至尊凌子寒所创,并不故作高深,重在实用。但修炼分魂术的前提必须要有天地功德护佑,否则很可能出现灵魂受损,甚至魂飞魄散。所以,这两种功法的兑换价并不高,但要求却很严格,没有获得过天地功德的特警是绝对没有资格兑换的。 《天地功德万妙诀》是由人类两大至尊凌子寒与卫天宇合写的,属于科普类读物,兑换价也不高,倒是并没有任何限制。 两人拿到功法后就立刻闭关修炼。为保证安全,杜骁将庄园的防御等级提升到最高,同时谢绝一切邀约和拜访。 《凌氏分魂法》开宗明义,“人有三魂七魄。天地两魂常在外,惟有命魂独住身。人的七魄阴阳相应,与命魂紧密相连,这便是天地两魂可以游离在外的原因。因此,从理论上说,如果灵魂强大,或者有特殊外因作用,天魂与地魂就可以分离出去,独自历炼成长。也就是说,本源宇宙的人族可以分魂两次而不损主魂,或者同时存在于一个时空而不被法则所灭,也不会互相吞噬。如此,只要有天地功德相护,人族便可自行分开三魂,各自修炼。只要有一魂尚在,其他二魂即使被灭,其生命也依然存在。”接下来就是探测自身灵魂以及修炼分魂的法门与诀窍。 杜骁依法内视,发现自己的地魂已经不见,而自己的灵魂并未受损,显然是地魂已经游离在外,自行成长了。他也没有多想,便运转功法,慢慢调出精神海中的功德,包裹住灵魂,再以精神力为刃,分开天魂与命魂。 人的命魂是最要紧的,比天魂和地魂还要重要。他将命魂留在本体,然后调动天魂移出体外,进入他早就兑换来并留在总部培育的灵体中。 第108章 嘉奖(2) 杜骁和燕漓都有两具灵体。 一具复制了他们的全部记忆并烙下了灵魂印记,在他们执行任务时就留在tasa总部,与他们的本体相连,一旦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主脑就会发动接引程序,沿着灵魂印记的指引将他们的灵魂接引回来。若灵魂受损严重,便会先放进灵体温养,等恢复到一定程度才让他们回归本体,死而复生。 另外一具灵体是备用的,他们放在空间里温养,一直随身携带。这具灵体跟着他们去亚时空执行任务,在随身空间里温养了数十年,也很不错,只是当初并没有烙下灵魂印记,未免有些不足。 现在,他操纵天魂进入了第一具留在总部且烙有灵魂印记的成熟灵体中,而把这具灵体里当初复制的全部记忆放到了第二具年轻的灵体中,并烙上灵魂印记。 因为有天地功德相护,虽然在分魂的过程中仍然产生了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却没有任何危险,进行得非常顺利。 等到闭关结束,走出修炼室,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了。 他的灵魂比燕漓强大,所以燕漓比他晚了一个多月才出关。 两人均以天魂所在的灵体在外活动,然后第一时间将命魂所在的本体和另一个灵体亲自送去了总部。 命魂所在的本体可以送进主脑“昆仑”所营造的一个小秘境“天池”中修行,那里由“昆仑”独自监管,只有它能打开,送人进去,便是tasa高层也没有权力,因此非常安全。据说里面灵气充足,并有各种自然生成的珍贵资源帮助修行。凡是修炼了分魂术的其中一魂所在之体均有资格进入其中修行,价格不贵,一万功勋值可在里面修炼一年。 两人盘点了一下手中的功勋值,决定留下十余万备用,其余五十万全部付了“租金”,让命魂所在的本体进入天池秘境,连续修炼五十年。 本体有命魂,实际上就是他们的本尊,在秘境门口与他们含笑道别,便踏进了为他们打开的“云门”。 看到云门在他们身后关闭,杜骁与燕漓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本体在秘境中好好的,那他们就相当于有了“不死之身”,在外头怎么搏命拼杀都不要紧,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们并不怕死,但是如果能够不死,岂不是更好。 此时已是冬日将尽,早春时节,乍暖还寒,花园中依然有红梅吐艳,腊梅飘香,一派勃勃生机。 杜骁与燕漓回到杜家,懒散地躺在暖阁的长毛地毯上,枕着松软的靠垫,悠闲地看着五维立体生像仪播放的电视连续剧。 现在的连续剧动辄上百集,一拍十几季甚至几十季。电影大片倒还好,一部片子长约三到五个小时,少则一部,多则成个系列,几部几十部。因为科技水平很高,同时修炼文明也很发达,所以各种特效都很逼真,想象丰富,情节曲折,颇有不少经典影视剧可以看。 杜骁穿越过来后,只顾着熟悉、适应当前的环境,了解tasa的情况和自己的工作,一直在刻苦学习,努力修炼,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观看当代的文艺作品,此时总算得了些空闲,便有了一点兴趣。 燕漓见他有兴致,自然不会反对,马上在网上查找,挑了一部星际史诗战争大片来看。 影片长度有五个小时,战争场面非常宏大,星舰、机甲,太空战、地面战,集团战、突击战,间谍战、后勤战,前方浴血奋战,后方勾心斗角,平民艰苦朴素,贵族骄奢淫逸,各种场面,各种情节,应有尽有,都是杜骁没见过的东西。他看得津津有味,非常喜欢。 燕漓见他如此捧场,表示自己的选择非常对他的心思,于是也高兴得不行。趁着电影里正在打一场大仗,吸引了杜骁的心神,他不动声色地悄悄移过去,伸出胳膊揽住杜骁的肩。 杜骁已经习惯了他的靠近,不但没有排斥,反而自然而然地侧了侧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到他的肩窝。 燕漓忍不住转头,亲了亲他的鬓角,却没敢更进一步。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怂,一边又告诫自己不可造次。 慢慢来,不着急,他们有的是时间。 看完电影,杜骁意犹未尽。虽然他前世在军营中时也是以训练、演习和实战为主,但空余时间还是看过几部战友推荐的影视剧,此时看到结尾部分仿佛埋了好几个伏笔,便知道这大概是个系列剧,于是让燕漓弄出第二部来接着看。 燕漓自然是欣然从命。这部片子确实是总票房名列全星际前一百的经典电影,值得一看。他虽然小心思不断,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杜骁身上,可也是喜欢看这套系列电影的。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悠闲快活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第二部电影才放了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两人便分别接到了团队召集令。 这是来自他们所属的行动司北斗局局长办公室的直接命令,让所有接令之人务必在三个小时内到达tasa总部,在北斗局的小会议厅里参加重要会议。 局级的团队召集令是很少发出的。行动司下辖一百四十九个局,每个局又有若干星座小队,即使有大任务要做,通常也是星座小队发出召集令。由局长办公室直接发出的召集令大概十年都不会有一次,一旦发出,就意味着总部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下达。 铁令如山,不容违抗,说三个小时到就必须在三个小时之内到达。 那些正在太阳系中其他星球旅行的特警只能花大价钱乘坐远程传送阵过来。如果正在美洲大陆或是南半球旅游的特警,就必须迅速找到交通工具,尽全力赶到总部。只有像杜骁和燕漓这样,待在自己住宅或周边区域的特警才能不慌不忙地开车飞过去。 这次是杜骁驾车,开得快速而平稳,只用了半个小时便到达“亚洲之心”。 燕漓坐在他身旁,一边刷朋友圈一边嘲笑那些跑出去旅游的同袍,高兴得眉飞色舞,嚣张得不亦乐乎。等他们到达tasa总部,燕漓已经拉了很多仇恨了。 杜骁将天车停在隶属于行动司北斗局楼侧的停车场,就与燕漓一起下车,走进了北斗楼。 小会议厅在二楼,两人并肩上楼,同时看到楼上楼下人来人往,外面也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驶来,还有一些人从tasa传送广场的方向奔来。 杜骁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幢楼里有这么多人,算得上是盛况空前了。 小会议厅最多能容纳六十人,前方是讲台,设有多功能多维播放仪。台下的座位错落有致,保证了每个人的视线都不被遮挡。 燕漓和杜骁进来后,小会议厅里已经坐着两对搭档了,都是男性,英俊挺拔,气质各异。见到他们进来,四个人都笑着上前,与他们握手拍肩,十分亲热。 杜骁认得他们,这四个人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要么善战,要么善谋,非常厉害。 六个人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天,猜测这次有什么任务需要他们一起去执行。正热闹间,陆续又进来了三对搭档。 总共十二个特警,分别属于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七个小队。他们所属的编制都属于北斗七星,代号却各有不同,因为特警在升迁过程中也会换局换队换组,而他们的代号却具有惟一性,所以不可更换,也不可替代。 随后进来的全是后勤、技术、资料等行政部门的人员,最后是北斗局的局长,三级警监欧阳烈。 这是一位年过七百岁的老特警了,曾经也是一位实力强劲的高手,如今已经不再出任务,而是长年坐镇tasa总部,领导北斗局的所有特警,负责重要的一些行政工作,尤其是技术支援和后勤保障方面的事务。 看到他进来,所有人员都起立,向他敬礼。 他站上讲台,立正还礼,然后让大家坐下,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日前,总部获得重要情报,灭星组织在六百余年前偶然在一处远古废墟中获得一件神器,凭此控制了一个高级亚空间,将其打造成灭星组织的总部。这个亚空间中包含了整个银河系,而不像大部分亚空间,除了太阳系外,夜空中所有的星辰都只是镜像。总部决定派一个团队进去,主要是侦察情况,查找灭星组织的总部所在地,并伺机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这个任务被我抢下来了,由我们北斗局做这个先锋。我要强调一点,在行动中,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你们仍然如以往执行任务一样,灵魂穿越,按照因果法则附身到那个亚空间中的土著居民身上,你们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能让灭星组织察觉我们已经找到他们的总部所在。明白没有?” 所有特警齐声回答,“明白。” “很好。”欧阳烈看着这些他亲自选择的得力干将,态度温和了些,“为了你们的安全,总部会免费向你们发放各种防护仪器和法宝,都是针对灭星组织的武器和器具最新开发的。你们拿到后必须全部炼化,装备,务必保证自身的安全。” 特警们有些兴奋也有些好奇,高声回答:“是。” 欧阳烈微微点头,“好,下面由资料组和技术组向大家介绍总部目前掌握的有关那个空间的全部情况,你们必须牢牢记住。” 特警们立刻集中精神,一起答道:“是。” 第109章 到达银河小世界(1) 自银河历3375年开始,索克斯坦帝国的著名史学家、文学家赫德逊?威尔斯博士穷毕生之力所撰写的《银河通史》就成为了银河系各帝国、各共和国、各行星联邦、各星际同盟中高等学府的文科类必读书,同时也成为专家学者们研究银河系历史的重要参考书,在他们的论文和著述中,该书中的有关章节被多次引用。 本书作者赫德逊?威尔斯博士是索克斯坦皇家文史院院士,曾任教于康迪克行星高等学院,后转入帝国文史研究院,从事历史和文学研究。 这部卷帙浩繁的杰作是赫德逊?威尔斯博士用了九十七年时间写成的,几乎耗尽了他的一生。在写作期间,他得到了塞尔马?拖雷皇帝陛下的慷慨帮助。由陛下私人无偿资助,帝国文书省和皇家文史院大力协助,才让这部著作最终得以完成并问世。 本书记述了人类从地球向银河移民的起源直到现代的文明史。对旧民族的传承、新民族的形成、各星国的社会发展史和纵贯整个银河历史、不断发生着的星际战争,作者用生动的文字加以叙述,并附有超过十万幅的地图、星图和插图,是一部极有影响的历史著作。 赫德逊?威尔斯博士的著作得到银河系各国各地区的普遍认同和高度赞扬,固然是因为书中史料详实,论述严谨,描写生动,有史诗般的恢宏气势,但首先却是因为他对索克斯坦帝国以外的各政体的历史都是以中立的不偏不倚的理智态度进行论述,从未屈服过皇室威权的影响。 ——索克斯坦皇家书院《银河通史》初版序言 杜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屋的床上。 他没有动弹,而是安静地打量着四周。 十八位战功卓著的特警一起穿越,动静是很大的,因此总部的技术部门根据银河小世界的特性,排了一个顺序表,每次只有一对搭档穿越。这样一来,空间波动就比较小,不会引起灭星组织的注意。 杜骁和燕漓排在第二位。与以往一样,虽然是由主脑“昆仑”主导的时空定点传送,两却依然无法穿越到同一地点,总有些距离。 杜骁试着通过空间之灵联络燕漓,却搜索不到任何痕迹。很显然,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星球。 杜骁微微皱眉,随即按下心思,缓缓坐起来,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让杜漓给自己做个检测。他想要知道,原主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自己的感觉只是全身如被凌迟般的剧痛,仿佛要崩溃成沙砾一般,一时却找不出原因。 杜漓迅速用医院里的最新综合检查仪给他扫描了一遍,结论在五秒钟后出来,“父亲,你中毒了。这种毒素是半化学半生物融合在一起的基因类剧毒,有很大可能是灭星组织生化部门制造出来的。它会迅速瓦解人体的免疫系统,从基因层面进行攻击,从而造成中毒之人的基因崩溃,最后分解成基本粒子,化为乌有。” “嗯,立刻给我解毒。”杜骁强忍剧痛,表面上不动声色。 这个房间全部是金属构造,四周的墙壁、门窗和简单的家具都是合金。他不知道屋里是否有监控,因此不敢回到空间,也不能有别的异动。 杜漓立刻拿出相应的解毒剂、中和剂、缓释剂、基因修复剂、补血剂、高级营养剂等各种必需的药剂,按照顺序和应该相隔的时间段,一一注入他的身体。 这些都是技术部门根据灭星组织的最新研究成果而配置的特效药剂,每个特警都带了不少,以防万一。 杜骁斜倚床头,双目微闭,一边感觉着身体的变化一边融合原主的记忆。 他来得很及时。原主刚刚去世,灵魂已经不在,脑细胞却尚未衰败,记忆保持得仍然完整无缺,让他融合得很快,也很顺利。 从现在起,他就是赫利俄斯联邦蓝星南极太空港海关检查长齐明熠中校。 这个世界的人类平均寿命为一百五十岁,无论哪一种政体,都规定三十岁才算成年,一百岁就是退休年龄。齐明熠今年五十二岁,在南极太空港工作了二十二年,担任检查长也有六年时间了。他年富力强,经验丰富,刚直不阿,战力强劲,是上级非常器重的骨干精英。 而他因何中毒,何人下毒,什么时候遇害,在他的记忆里都很模糊,显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而伤害来得太过迅猛,他也来不及理清思路,分析前因后果,便猝然去世。 将记忆梳理了一遍,大致弄清了重要情况,杜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不再疼痛,也不再那么虚弱无力,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起身下床。 这间全金属风格的宿舍大约有八十平方米,三室两厅,厨卫俱全,各种现代化电器齐备。除了正常风格的卧室和书房外,还有一个专门为中高级军官配置的健身房,里面有各种高科技运动设备和护养保健设施,还有全套军用高级辅助药剂药膏。室内恒温恒湿,让人感觉很舒适,还有统一配备的家政机器人打理各种家务,不需要他操半点心。 这里的科技与本源世界相比大概要落后八千多年,相当于公元旧历四十世纪的水平。 那时候,地球人类走向星际才不过一千余年,日常生活方面的小科技飞速发展,方方面面的日用品都非常先进,给人类生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而与太空远航有关的科技和武器却发展缓慢,这与星际其他文明有意识的限制与打压有关。地球人类在至尊们的率领下,披荆斩棘,出生入死,才有了后来的长足发展,并在万年后成为本源宇宙的主宰种族之一。 至于这个银河小世界,之前的发展都是安照客观规律来的,只是从五百年前开始,某些国家的科技突然出现了跨越式的发展。银河系渐渐动荡不安,各种战争和恐怖活动此伏彼起,愈演愈烈,给无数星系带来了黑暗与灾难。而这种变化是渐进式的,所有专家学者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很多有关这个高级亚空间的情报都来自骷夷跋,魈骶与靡骱也有所补充。当然,这个情报来源是严格保密的,只有杜骁和燕漓推测出来,却也守口如瓶。他们对审讯部门的精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魔堂高级成员全都是死硬分子,宁死也不会招供,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撬开那三个人的嘴,并且还能保证他们说出的东西是真实的。 果然术业有专攻。 技术和资料部门得到审讯部门抹除俘虏痕迹后发来的口供,立刻查找了从宇宙各处汇集来的情报,从浩如烟海的数据资料中筛选出有价值的一鳞片爪,再根据几种必要的法则与各种逻辑模式进行梳理整合,最后才拿出了可以说最接近真相的参考资料。 灭星组织控制这个高级亚空间,是使用神器将此空间的防护壁“粘”住,开辟出一条固定的虚空通道,然后在防护壁上打开了一个“门”,使灭星组织的成员可以随意进出,安全而便捷。他们进入空间里那个比本源宇宙的银河系减少了十余倍的小银河,先将一个无人居住的星球打造成堡垒,安放灭星组织主脑“克罗诺斯”的复制体,然后由这个复制的小主脑根据这个银河小世界的发展规律进行运算,指导灭星组织在此空间的活动,将其逐步打造成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个小世界的人类总量超过十万亿,都被灭星组织视为潜在的预备役成员。他们会逐步引导这里的主流思想,把毁灭、杀戮、血腥、残酷等等黑暗系的观念灌输给年轻一代,再用金钱、权力、色情、欲望等等有针对性地收买星际中各个政体的中高层人员,将其逐渐发展成组织的外围成员,再经过种种洗脑、培训与试练,就可以筛选出可用的成员。将这些人带入本源宇宙,用他们去实施各种恐怖袭击,就可以进一步扩张灭星组织的势力范围,增加更大的影响力。 这里的人容易控制,训练出来需要的成本并不高,即使损失了也不心疼。而且这个亚空间等级很高,空间壁非常牢固,不容易穿越,比本源世界还要安全。灭星组织经过五百年的经营,已经陆续把总部搬过来。组织的首领、长老会、科技研发部门、战技研究部门和最高级别的秘密监狱“黑狱”都在这里扎下了根。但是具体在银河小世界的哪个位置,连骷夷跋也不知道。 因此才有了tasa总部策划的这次行动。 此时正是夏季,南极处于漫漫长夜,没有白天。 外面是一片冰雪世界,气温在零下二十五摄氏度左右,非常寒冷。整个南极太空港都是密封的,就如一座巨大的金属堡垒,虽有空气调节系统随时保持着四季如春的气候,到处都点缀着花坛,却仍然给人森冷、强硬、纪律严明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里工作、生活,即使原本是热情如火的人,只怕也会冷下心肠,变得安静起来,而他们的意志却会更加坚定。 第110章 穿越银河小世界(2) 齐明熠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今天是银河历4014年12月26日、赫利俄斯历1107年9月15日,此时是蓝星南极时间凌晨三点。他毒发时应该是子夜时分,那下毒的人真是好算计。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中毒,解毒,修复基因,恢复元气,他的身体消耗极大,感觉很饿。这里是日夜轮值上班,因此各处餐厅都是随时营业,并且全部提供外卖业务。 齐明熠抬手从门边的一面墙上拂过,金属墙面上便出现了一张菜单。他伸指点了点,进入点餐的页面,研究一番后,要了营养丰富的两菜一汤和一份面点。这些都是根据前身的喜好和平时点餐的习惯来点的,反正他自己从不挑食,只要不是一言难尽的黑暗料理,他都能吃下去。 在等外卖的时候,他坐在书桌前,将光脑打开,把里面存储的所有文档和图像都看了一遍,对最近的工作状况了如指掌,然后才打开星网,浏览各大门户网站,看看这里的重大新闻都有些什么。 政治、财经、军事、科技、娱乐、体育,从星际到地方,他都在看。等到机器人将他点的餐送来,他严密检测,证实无毒后便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看新闻。吃完后,他将餐具放到门外的回收箱中,然后进屋躺到床上,继续查看各种信息。 在他浏览的同时,杜漓也利用他的光脑连上星网,不着痕迹地下载其中的海量信息,输入tasa总部技术部门特别开发的恐怖组织行踪测算模型。他不断往里面填各种数据资料,而测算模型则一刻不停地运算,想必等以后资料收集多了,总能搜索到一些蛛丝马迹。 看了一会儿网页,齐明熠便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他没有关闭手腕上戴着的光脑,就像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似的,非常正常。杜漓继续下载数据资料,一直做得无声无息。 到了早上七点,墙上时钟开启了事先定好的唤醒程序,将齐明熠叫起来,提醒他该吃早餐,然后去上班了。 齐明熠在卫生间里用离子洁身器清洁过身体,然后出来换上深蓝色镶银线的军装黑色异兽真皮军靴,系上腰带,佩戴好制式武器。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军容风纪,这时才发现,这个身体长得非常帅。 他有一双很特别的铁灰色眼睛,隐隐地透着沉静与坚定,一头银灰色短发更是熠熠生辉,鼻梁高挺,双唇削薄,小麦色肌肤紧实细腻,肩宽腿长,高挑挺拔。最重要的是,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身体,都是按照完美的黄金比例长成的,衬上笔挺服帖的军服,简直帅裂苍穹。就算是星际时代人类进化迅速,相貌一代比一代好看,他这模样也太过出众了些。 不过,他执行任务这么多次,附身的人就从来没有丑的。不过是具皮囊,再好看也就那么回事,他并不在意。 对着镜子,他拉了拉衣服下摆,扣好风纪扣,确认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这才大步走出房间。 他住的校级军官宿舍在太空港海关区中心,是一幢五层高的楼房,所有的校级军官都住在这里。 南极终年冰封,无法奢侈地开辟出广大的地盘,所有军官的住宅都不像内地那么大,远远低于军队条例规定的待遇。不过,他们拿到的工资却比内地的同级军官要高两到三倍,除了高寒津贴和危险任务补贴外,就是房屋补偿了。此外,这里的所有军官都没有带家属,因为周边的环境条件太过恶劣,太空港几乎全封闭,家属很难在这里生活。既然都是单身一人,宿舍小一些也无所谓了。 齐明熠住在三楼,直接走楼梯下来,穿过两个盛开着星星点点各色鲜花的花坛,到斜对面不远处的餐厅吃早餐。 一眼望去,所有建筑都是金属制造,而且楼层都不高,最高的空港塔台也只有十层,不超过四十米。除了塔台是剑形高塔外,所有建筑都是四四方方,风格一致,排列得如军营一般,横平竖直。高高的穹顶也是金属制造,犹如无数的暗蓝色圆管贴在一起,呈一个完美的弧形,笼罩着整个太空港。当中除了一条主干道比较宽阔外,所有街道都是一样的宽度,只是在金属地面上用五彩石铺成各种颇有讲究的图案,让人看了之后会感到精神振奋,心情愉快。 外面是极夜,太空港却是永远灯火通明。齐明熠大步流星地走向餐厅,途中遇到不少熟识的同事,彼此之间会笑着打招呼。比他军衔低的官兵先向他敬礼,比他军衔高的由他先敬礼,一切都严格按照军规执行,没人会随意敷衍。 他走进餐厅,找了个正对门口的角落坐下,在桌面上的电子点菜单上按了几下,要了一份小笼汤包、一套煎饼果子、一碗咸鲜微辣豆腐脑和大份的百合莲子粥。 地球时代的人类走向星际时也没忘了带上各国各系的美食烹饪配方,所以这里可以提供各种风格的食物,尤其东方系人种在蓝星是数量最多的大族,东方系饮食也就更加丰富。 昨天夜里点外卖的时候,齐明熠病体初愈,还虚弱着,根本就没仔细去看各个餐厅的详细菜谱,这时一看桌面上的早餐菜单,简直喜出望外,立刻点了几种好久都没吃到的东方系餐点。 前身成长的环境是地道的东方系,所以一向喜欢这些饮食。因此,齐明熠现在点的这些东西看上去都很正常,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这些餐点都是现成的,他这边一下单,厨房那边的圆筒机器人就顶着餐盘滑过来,将一套餐具和他点的食物都放到桌上。他将手腕上的光脑对准机器人胸前的小光屏扫了一下,付了款。机器人对他表示感谢,便转身滑走了。 闻着熟悉的食物香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浮现出几分惬意。他让杜漓将每一种食物、每一个餐具都严格地检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有害物质,这才一手拿银筷,一手握汤勺,愉快地吃起来。 他既然露了面,并且神完气足,毫发无伤,自然就会有下毒杀他的人给予关注。杜漓在空间里开启了tasa总部的技术部门最新研制的声纹探测器,透过齐明熠的身体,将探测用的纳米级触点悄悄覆盖住整个太空港,从穹顶到地底,东西南北中,全方位地进行探查。 齐明熠还没吃完饭,杜漓就有了一个发现,“父亲,这个太空港实际上是一艘军用的行星级星舰,随时可以飞起来战斗。” 齐明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里的建筑和设施设备都是金属制造,只有一些花坛、地砖之类无关紧要的装饰才用了非金属材料。 蓝星上,很多重要位置的军营和军港都是这样的结构,大家早就习惯了,从没有深想过。就连齐明熠出门之后见到空港的景象,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只以为这是蓝星军队的独特风格。若不是杜漓仔细探查,还真没料到整个太空港都是一艘星舰。 杜漓兴致勃勃地进一步探测,并随时向齐明熠汇报,“星舰的中枢系统、指挥系统、控制系统和武器装备都一直在更新,虽然舰体已经有百年历史,却依然是一艘战斗力很强的优秀星舰。” “嗯。”齐明熠表示明白。 与内地的正常空港不同,南极太空港主要是供那些身份不明或者怀疑载有可疑人物或走私货物或危险品之类的可疑太空船降落,因而这里有着十分严密的检查和防护措施,而且每个工作人员都是军人。 蓝星的军队机制是半自愿半强制服役。如果一个家庭有两、三个孩子,必须有一个孩子在年满四十岁以前进入军队;如果有四、五个孩子,就必须有两个孩子在成年后服役。独子可以自愿入伍,也可以选择不参军。这些由父母亲戚家人养大或自身奋发向上努力求生存自行成长不依靠政府全额救济金的年轻人通常服役五到十年后就可退役。而那些被政府抚养长大的孤儿或是人工繁衍的孩子只要休检合格,都必须在成年后服兵役,若没有因伤致病致残或是牺牲,那么至少要服役三十年,方可退出现役。 齐明熠就是人工繁衍的孩子。 他不知其父,不知其母,忠于联邦,保卫人民,忠诚英勇,正直无私,心志坚定,宁折不弯,是政府与军队最喜欢的精英。 银河系辽阔无际,星系无数,宜居星球的数量不少,人口相对来说就明显不足,而现代人大都晚婚晚育甚至不婚不育,造成婴儿出生率极低,各国出台许多有关的奖励和惩罚方案,都不见效。无奈之下,就开启了人工繁衍计划。 人工繁衍中心由主脑控制,科学配对基因,培育出试管婴儿,由机器孕育,出生后根据资质不同,由政府相关机构统一抚养。 后来,他们这样的人就成为军队的最大兵源。 第111章 不速之客(1) 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人能走完整个银河系。 由于银河系中心的质量极大,造成内圈恒星的运动速度都不适合高级生命的出现,银河系目前已知有高级生命居住或者适合高级生命居住的星球都分部在中圈和外圈,总数大约有七万三千余颗。 现在的银河系共有九十七个政体,其中有二十七个帝国,三十二个行星联邦,三十八个星际同盟。另外还有一百二十六个少数族裔保留地,大部分以部落或家族管辖形式存在,尚未进化出成熟的政治体系。 赫利俄斯联邦是银河系中最古老同时也是距地球最近的的行星联邦,它由最早的地球移民建立。早期的航天技术使地球的第一支外太空考察队花了三十三年的时间才飞到半人马座α星,即比邻星系。 虽然比邻星系并没有可供人类生活的行星,但非常幸运的是,在比邻星附近大约十一光年处,却有着另一颗因被星云遮挡而令地球人尚未知晓的恒星。那些发现它的人类将这颗很稳定的喷发着巨大火焰的恒星命名为赫利俄斯。 围绕着赫利俄斯旋转的第二颗行星是一颗与地球非常相似的星球,行星表面大部分被银蓝色的海洋所覆盖。在太空中眺望,它就如一颗晶莹的蓝宝石,故取名为蓝星。 以此为前哨基地和跳板,人类开始深入银河系。 ——《银河通史?赫利俄斯卷?前言》 蓝星一共有十二个太空港,南、北极各一个,环赤道地带有十个。 由于蓝星所处的太空地理位置,它成为了银河系各个政体与太阳系联邦之间的交通枢纽。因为过境的人员太多太复杂,出于安全考虑,赫利俄斯联邦公务院于蓝星纪元1005年正式迁移至距蓝星一光年的奥普星。从那时起,蓝星便成为赫利俄斯联邦的边陲重镇。 南极太空港的塔台中,刚刚上班不久的齐明熠和检查员楚树品尝着今年刚出的新茶。 正值隆冬,除了正午的两个小时能够从冰原尽头看见一点恒星赫利俄斯的微光外,整整五个月,南极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在这五个月中,这里都很清闲,完全没有赤道上那些太空港的繁忙。在那里,几乎每天都有大批宇宙飞船起飞或降落。 “太安静了。”楚树微笑着,伸了个懒腰。他今年才三十二岁,从陆战军事学院毕业才两年,因毕业成绩优异,又主动申请到南极服役,所以军衔比他的大部分同学都高,现在是中尉。 齐明熠沉静地看向窗外辽阔的冰原,“是啊,连个流星都没有。” 苍穹从冰原的尽头延伸过来,深邃的星空在纯净透明的空气中仿佛伸手可及。在这样的漫漫长夜里,窗外永远是黑暗的夜空与银色的星光。 忽然,中微子通讯机响起来,楚树伸手过去按下通话键。 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平行窗口,同时显出第四陆骑军军长燕金中将和海关总检查长乌尔玛的形象。 齐明熠和楚树都是微微一惊,因为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乌尔玛声音异常严肃,“齐检查长,有一艘飞船即将于六十五分钟后到达你们太空港。该飞船自称来自博利瓦行星联邦,现已被劫持,飞船上载有博利瓦行星联邦公务总长汉密尔顿?吉特先生,他是到地球上去进行公务访问的。劫机者要求在我们蓝星降落,维修在劫机时发生战斗而毁损的设备,并购买一些必需品。我们的公务长已经与汉密尔顿先生通过话,证实他们的确遭到了武装分子的绑架。目前还不清楚劫机者的身份、人数、武器装备和动机。为首的劫机者向我们保证绝对不会进入太空港以外的地区,我们给予的一切维修和补给的费用,均由博利瓦联邦财政支付。同时,我们正在与本联邦公务院和博利瓦联邦公务院联系,目前还没有回音。现在,要求你们为该飞船导航,并且尽全力保证被劫持人质的安全。” 燕金中将接着说:“齐中校,我命令你们在飞船降落后,迅速查清劫机人员的人数、武器装备和人质的情况。公务院已派出谈判专家前来与劫机者对话,以便弄清劫机者的动机。在这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攻击被劫持飞船。再说一遍,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攻击被劫持飞船。明白了吗?” 齐明熠肃立答道:“明白。” 燕金中将的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我马上动身赶往你那里。在我到达之前,务必控制好局面。”说完,他便消失了。 乌尔玛也笑了笑说:“孩子们,看你们的了。”接着便切断了通讯。 齐明熠和楚树互相对看一眼,脸上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这种事情真是百年不遇,他们可以一展身手了。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太空港,齐明熠将命令下达给所有的工作人员。 楚树听着通讯机里传出的欢呼声,笑看着眼前的太空扫描仪。 齐明熠在南极太空港工作多年,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和应付一切非常事件的手段,又换了一个新的更加强大的灵魂,因此并不是特别激动。 年轻一辈却正是渴望建功立业之时,忽然得知有紧急情况发生,不但没有蓝星公务院所感到的那种紧张,反而跃跃欲试。 按照他们曾经演习过多次的应付非常事件的程序,太空港的防空系统全部进入预备启动状态,工作人员各就各位。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头顶上沐浴着星光的天空。 很快,一艘暗黑色的宇宙飞船出现了。这是博利瓦联邦公务院的专用飞船,同时也是最大的一艘飞船恺撒号,里面设施齐全,空间宽大舒适。 博利瓦的飞船一向是这种黑沉沉的色调,与太空海盗船的气质非常相似,总让人看了不舒服。据说博利瓦是颗大部分覆盖着冰雪的星球,他们习惯以黑色作为服饰和一切物体的外表,以便最大程度地吸收恒星泰坦的热量。 博利瓦行星联邦与太阳系一样,处于遥远的银河系边缘地带,只有不多的几个星系内有可居行星,气候也大多与博利瓦星相似,贫瘠恶劣,物产稀少,人们需要花很大的精力来与自然界搏斗。 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也十分稀疏,几乎与世隔绝。在蓝星,除了少数几个旅行家和行星地理学家外,没有人去过那个地方。 齐明熠凝神听着导航台发出的命令,看着飞船缓缓地降落在停机坪上。 十辆地勤车迅速开出,谨慎地保持着距离,远远地包围了飞船。 齐明熠打开通讯机,用银河标准通用语向飞船呼叫,“船上人员请注意,船上人员请注意,这里是蓝星太空港检查站,请回答,请回答。” 沉默片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高大健硕的人。他有着火红色的头发,紧绷在细网状火红色紧身短衫下的身体贲张着力量。他用血红色的双眼瞪视着齐明熠,浑厚的声音响起,“我就是这次劫机者的首领。” “您好,我是蓝星南极太空港检查长齐明熠。”齐明熠保持着冷静轻松的态度,仿佛正在与一个普通的入境者通话,“请问您的姓名。” 那人瞪着他,半晌才说:“阿提拉?默度。” 齐明熠仍然不紧不慢地问:“请问您的星籍。” “少废话。”阿提拉不耐烦了。 楚树嘀咕了一句,“真像是个火星人。” 这句话却被敏感的通讯机传给了阿提拉,他哼了一声,满脸不愉,沉声否认,“我不是火星人!” 楚树知道自己违反了战时纪律,顿时羞愧得涨红了脸。 “这只是他个人的猜测,我向您道歉,请别介意。”齐明熠仍然很温和,“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见他这么和蔼可亲,起码在礼仪上无可挑剔,对方的态度也变得理智起来,“我们需要维修飞船的推进系统、导航系统和空间折叠系统,另外,还需要一些生活必需品,详细清单我马上就传给你。” 齐明熠平静地点头,“各系统的损坏程度如何?” “空间点放大器和定位仪都被打碎了,其他的都是一些小故障。” “你们自己能修吗?” “能。” “那好,请您将需要的所有仪器、零件的清单给我传来,我立刻通知公务院。生活必需品在两个小时内可以送去,但仪器设备需要从别处调运来,至少需要六个小时。” 阿提拉想了一下,“好吧,我们就等六个小时。” “在此期间,请你们不要离开你们的飞船。” “可以。” 齐明熠看着他,心里有些疑惑。这个一脸蛮横的人突然如此通情达理,令人诧异。 阿提拉犹豫了一下,说:“我们需要一些手术器械和药品。” 齐明熠一怔,“怎么?有人受伤吗?” 阿提拉向旁边一伸手,粗暴地揪过来一个人,“过来!你跟他说!” 第112章 不速之客(2) 那人一看便知是博利瓦人。他皮肤苍白,身材矮小但略微肥胖,穿着传统的博利瓦黑衣。此时,他一脸恐慌,张口结舌。 “说!”阿提拉踢了他一脚,让他痛得大叫起来。 齐明熠用目光安慰,“别紧张,请讲话。” 那人惊惶失措地说:“我……我是随船医生……我……我不懂做……不懂做太复杂的外科手术……” “一共有几个人受伤?”齐明熠慢慢地发问,尽量避免引起对方警惕。 “是……是……共有……有五个人。” “哦,都是什么伤?” “是……秘书长被踢断了一根肋骨,一名飞行员的手骨碎了,我们的……卫队长……被激光枪射穿了胸部……心肺受到严重损伤……大出血……有……有生命危险……他们……他们有两个人……有两个人受伤,一个被打碎了腿骨,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说到这里,本来已开始说话流利的医生不敢说下去了,嗫嚅着看向阿提拉。 高大健硕的男人一掌推开他,将显示器拉向自己的腹部。齐明熠清楚地看到,他的右腹被包扎着,鲜血已经渗出来。 阿提拉随后将显示器往上提,让齐明熠看到他的脸,然后平静地说:“还有一个就是我。” 齐明熠关切地问:“伤到内脏了吗?” 阿提拉显然有些惊诧,“没有……谢谢。” “好,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将你们的伤情报告给我们公务院的医务长,他会根据你们的情况迅速派医生来这里。” 阿提拉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只好等了。” 齐明熠看出他想结束通话,马上说:“对不起,我可不可以见见博利瓦的公务总长汉密尔顿?吉特先生?” 阿提拉凝神看向他,那双血红色眼睛的凝视似乎有着穿透人心腑的威力。楚树在一旁看久了,不由得感到些微颤栗。 齐明熠暗暗地深吸口气,意沉丹田,收摄住心神。在通讯机的屏幕上,他那完美的脸上一直是冷静淡然的神情,铁灰色的双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银灰色头发反射着柔和的灯光。让人看着,不由自主地就会被他感染。 阿提拉凝视他片刻后,忽然松弛下来,神情显得柔和多了,痛快地答应道:“可以。”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博利瓦的公务总长汉密尔顿?吉特。他仍然如博利瓦人那样身材矮小,体型肥硕,虽然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却依然沉着镇定。 齐明熠向他点头致意,“尊敬的公务总长先生,我是蓝星南极太空港检查长齐明熠。” “检查长先生,您好。”汉密尔顿很有礼貌。 齐明熠关切地问:“请问您一切都好吗?” 汉密尔顿点点头,“到目前为止,我一切都好,没有受到伤害。” “那就好。”齐明熠犹豫片刻,“他们要什么?” “他们要我们释放他们的教主。”汉密尔顿苦笑了一下,“他们是大银河和平军的人。” “恐怖分子”这个词几乎同时出现在太空港所有工作人员的脑海中。 “他们的教主在博利瓦?”齐明熠轻声问道。 “是的。”汉密尔顿叹了口气,“我们的军队上个月袭击了一个疑似大银河和平军秘密据点的大楼,可以说纯属偶然,抓住了他们的教主特密特拉达。” 至此,齐明熠明白了一切。 汉密尔顿被粗鲁地拉开了,阿提拉出现在齐明熠眼前,“现在你都明白了。我们只不过想维修好飞船,然后飞回博利瓦,在那里迎接我们的教主。” 汉密尔顿大义凛然的声音隐隐传来,“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在宣誓就职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为博利瓦献身……” “闭嘴!”随着阿提拉的一声大吼,通讯被切断了。 此时,与南极相对的北极也同样不平静。 北极点的真颜山同样被亘古未化的冰雪覆盖着,这座海拔五千五百多米的大山腹中已被掏空,安装了巨大的防护罩发生器。 已经持续三个月的白昼令北极站的工作人员疲惫不堪。虽然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山腹中,他们仍需轮班到地面的观察站去进行监控工作。 在银河系中,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每有一种探测监控技术出现,紧跟着就会出现规避这种技术的更新技术。因此,人类需要使用自己的眼睛配合先进的科技仪器,尽力发现机器所不能发现的来自太空的危险。 无论何时,只要北极站的工作人员上到地面,看见的就是高悬在空中的赫利俄斯,还有光芒照射下微微发蓝的冰原。这些景象都使人很容易疲倦。虽然这里的陆战队员受过严格训练,但如此年复一年的长夜之后复长日的现象仍令他们觉得枯燥而难以始终保持高度戒备。 事实上防护罩发生器已有七百年未曾真正启动过,因为七百年来都没有过军事入侵的事件发生,也没有出现过大型的灾难性陨石的撞击。对于细小的陨石碎片,崇尚自然生活方式的蓝星人让它们自主地坠入大气,变成赏心悦目的流星。 在真颜山腹的机房里,机械师肯特正在对防护罩发生器进行例行的维护性检查。他在发生器最关键的心脏部位能源机组前停留了一会儿,按照正确的检查程序进行了全面检查,然后关闭了密闭阀。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他精神奕奕地回到工作间。里面的机械师们正在光脑前下棋。这里的人们最喜欢下的是太空军棋,因为它不像星战游戏那样强调瞬间反应力,而是考较战略布局的能力,玩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只让人兴味盎然。 肯特靠在软椅上休息,眼睛正对着对面墙上的时间显示屏。 房间里很静,偶尔有人对着光脑低低地发出阴谋得逞的笑声或者被陷害之后的喃喃咒骂声。 随着大钟上的指针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肯特渐渐感到紧张。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种复杂的惋惜情绪。 忽然,七百多年来都没有响过的警报声划破了寂静的北极点工作站。 “各就各位,各就各位。”站长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腹,“三十分钟后开启防护罩。倒计时开始。” 肯特与其他机械师一起,按照早已演习过多遍的程序,抓过自己的工具袋便冲了出去。 与他并肩跑着的一个年轻人快乐地对他说:“没想到我们这一代居然能赶上。” 肯特笑道:“是啊。没想到我们这一代居然能等到这一天。” 与此同时,蓝星军务院召开高层联席紧急会议。 位于南部本初子午线上的城市瀛洲是蓝星最大的城市,也是公务院所在地。这个城市距蓝星面积最大的海洋星星海的海岸仅有一百公里。 建造这个大城的目的,只是为了公务所用。城中居民不多,大部分是公务院办公区、各个星际政体驻蓝星使领馆、各星际贸易公司办事处、宾馆、酒店、商场、餐饮等设施,当然还有不少娱乐场所,不过蓝星人不太喜欢光顾,嫌这里太吵太嘈杂,大多是过境的客人来此消遣。 在蓝星其他的海岸线上,还分布着十二个中型城市和无数小型市镇,供喜欢群居的人们居住,此外,受教育的年轻人也大都集中在这些城市里。整个蓝星上只有一亿五千万人口,其中一半住在城市里,另一半散居在各个地区,那些都是喜欢在清静中沉思或者喜欢在农场上耕种土地、放牧动物的人们。 在瀛洲的南面,靠近海滨的地方,有一幢呈八角型的大楼,粗犷的线条给人一种安全感。这里就是蓝星的军务院所有地。 此刻,一向有条不紊的大楼紧张而忙碌,不断有人在各层各房间里进进出出,不同类型不同用途的机器人也忙得团团转。在十一层的总参谋部里,公务长韩琛、军务长白马德希元帅、总参谋长秦|天少将正在开会。 韩琛沉吟着望向窗外的星星海。已是黄昏,赫利俄斯的身影沉入了地平线,瑰丽的晚霞向上伸展,染得整个天际绚丽多姿。 “白马,每次我来你这里,都十分嫉妒你的办公环境。”一脸书卷气的韩琛笑着叹息。 白马德希元帅哈哈笑道:“当初可不是因为贪图美景,军务院才选了这个地方的。你我都很清楚,这里视野开阔,便于及时出击。” 韩琛微笑着摇了摇头,“如果需要你这里紧急出击迎敌的话,只怕蓝星也就完了。” 白马德希收敛了笑容,“你说得完全正确。” 韩琛望向秦|天少将,“好了,秦参谋长,我们说正题吧。” 秦|天微微俯身,看了看眼前桌面上的巨大显示屏,“我们仔细分析了从南极太空港传回的资料,大致可以得出以下几个结论。第一,博利瓦联邦公务总长汉密尔顿?吉特先生此次应地球公务院的邀请,前往地球进行国事访问,目的是探讨双边贸易合作及协调关税的有关问题。这一信息已经得到地球公务院的证实,他们希望我们尽全力协助博利瓦公务访问团,并保证汉密尔顿先生的人身安全……” 第113章 不速之客(3) 韩琛站到桌边,看着秦|天在桌面光脑上展示出来的一系列图片、视频、数据、文字等资料以及旁边标注的分析结果。 秦|天停了一下,见两位领导都没有问题,便继续往下说:“第二,劫机者阿提拉?默度,大银河和平军里最有名的恐怖分子,是他们教主特密特拉达最得力也最信赖的助手。最近五十年间,他在银河系各地至少制造了超过一千起爆炸事件,有三百余起暗杀被怀疑与他有关。有证据表明,在高尔斯沃行星联邦、科尼利厄斯行星联邦、梅尔基奥尔行星联邦、博利瓦行星联邦、兰塞姆星际同盟、斯帕克斯星际同盟、温尼弗雷顿保留地、伊斯曼保留地中发生的多起军事叛乱都有他参与或者直接领导。他被公认为是目前银河系的头号威胁。第三,阿提拉此次劫机,目的是为了要挟博利瓦政府释放于前月被俘的大银河和平军教主特密特拉达。这一情况已经得到博利瓦公务院的证实。他们恳切地请求我们,全力保护汉密尔顿先生。第四,据计算机详细对比分析,现在身在飞船中的阿提拉和汉密尔顿先生均是他们本人,不是克隆体,也不是仿真机器人。第五,据称飞船上有五人受伤,其中三人是博利瓦人,两人是劫机者,阿提拉也受了轻伤。第六,事件发生后,我们对本星系做了全面探查,未发现不明飞行物。第七,虽然此次事件不像有计划的入侵,但我们仍然作了防御准备。防护罩已经开启,布防在南半球的第四军已在全速赶往南极太空港。飞骑军也已出发。巡航舰队已经到达南极上空。拦截卫星也处在随时待发的状态。” 韩琛认真倾听着,思索着。过了一会儿,他抬看向桌子对面的两位将军,轻声说:“算无遗策,是吗?” “我可不敢这么说。”白马德希眯缝起双眼,感叹道,“和平得太久了。” 秦|天不像他的上司那样随意,一直挺直了腰板,“此前,我曾经让计算机摸拟了多种对蓝星的攻击。” “嗯?”韩琛看向他。 秦|天颇有自信,“目前已知的任何攻击武器均无法突破我们的行星防护罩,这可以说是我们最安全的防御系统。” 韩琛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白马德希元帅意味深长地说,“别忘了,我们民族古老的智慧曾经说过,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韩琛一惊,“元帅,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天皱了皱眉,“计算机告诉我们,防护罩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防护罩发生器。这个工作站很难抵御来自地面的进攻。同时,内部人员的破坏更是它难以防御的。” 韩琛忍不住强调,“可我们两个工作站的工作人员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 “是啊。”秦|天同意,“我刚才又让主脑再次核对了两个工作站里所有工作人员的资料。他们确实是蓝星本地人,而非外星移民。” 韩琛咕哝了一句,“只怕得查三代……” “已经查过了,毫无问题。” 韩琛刚想轻松地笑一笑,看着对面两个人的表情,又凝住了,“博利瓦的移民?” 秦|天点头,“是的,到昨天为止,在蓝星上的博利瓦人共有三千余人,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他们的领事。” 韩琛猛地站起身来。 白马德希马上阻止他,“目前还未看出地面上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出现,我的意思是暗中留意侦察。这毕竟只是一起外星联邦的劫机事件,不是吗?” 韩琛缓缓地重新坐下,“好,就按你们的方案执行吧。” 落地窗外,晚霞渐渐淡去,在蓝色的海平面上投射下碎金般的光点。 韩琛看向辽阔的大海,轻声问:“这件事……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秦|天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的海洋,“当然,我们什么事都不瞒他们的。” “他们怎么说?”韩琛忽然笑了,“一定觉得我们人类很荒谬吧?” 秦|天也笑起来,“当然。他们一向觉得人类的行为很荒唐。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认为我们在人类中算是智慧的种族,一切行为尚算合理。而这次劫机……”他沉吟片刻,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们认为非常可笑,像场闹剧。” “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闹剧。”白马德希耸了耸肩,“不过,他们也提醒我们注意其中可能产生的危机。” “哦?他们认为有危险?” “他们的看法与我们一致,根据目前的情况,还看不出什么危险。但是他们凭感觉,认为需要提醒我们注意。” 韩琛有些担忧地看向开始映照出点点星光的大海,脸上出现了些微担忧,“那么,就让我们密切注意吧。” 在瀛洲,蓝星的夜幕降临了。但是,在星星海的另一边,却已经是黎明。 靠近北极圈的地方有一条连绵不绝的低矮山脉,叫玲珑山。山脚下是一个名字也叫玲珑的小型城市,此时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燃起。然而在黎明的微光中,这点灯火很暗淡,完全不像黑夜里看上去那么璀璨夺目。 从小城出来,有一条小路,笔直地伸向山中。 此时的蓝星北半球正是盛夏,玲珑山一片葱浓,繁花似锦,青草如茵,树林密密地向天空伸展。许多小动物在其中唏唏嗦嗦地跑来跑去。 人类移民以前的蓝星走过的是一条与地球截然不同的进化道路,在陆地上一直没有大型生物,直到人类逐渐从地球带来的各种动物有节制地加以培养,蓝星的地面上才有了更多奔跑着的美丽动物。 在山腰,一条瀑布哗哗地落入下面的深潭,潭水清澈透明,散发着蓝星水特有的清香。不远处,有一处小小的庄园掩映在林中。庄园完全用木头建造,疏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与小桥相映成趣,到处都有大朵大朵的白色香花在风中摇曳。 此时,一个纤细的黑影正疾如闪电般在庄园中穿行。这个人时而掠过斜斜的屋顶,时而点过荡漾的水面,时而穿过低矮的房檐,时而飞过密密的花丛,在穿行中,不时有闪电一般的白光自手中以各种角度刺出。 在其中一间木屋里,一位气度端然的中年男子坐在木椅中,从窗口看着那个翩飞如风的身影,不时点头微笑。 天空渐渐地泛起淡灰,黎明微凉的风迎面拂来,带着星星海的清香,还有山中的青草香和庭院里的花香。 他深深地呼吸着。这种自由的美妙的空气,他已经呼吸二十五年了,却仍然如第一次呼吸那般感到陶醉。 那个黑影倏地从窗口里蹿进来,站在他面前,“父亲,你看我有进步吗?”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 庚武笑着点头,“就你这个年龄来说,已经很不错了,雁空。” 雁空穿着深蓝色的紧身训练服,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剑。这种剑光让人一望而知,正是以华族传承了数千年的冶炼术铸造的宝剑,不但削铁如泥,而且柔软如一片花瓣。 闻言,雁空开心地笑起来,将长剑往腰间的刀鞘中一插,便过来坐到中年人身边。 “父亲,我知道。”她撒娇地说,“这是培养我身体的柔韧和敏捷,至于各种武器,我都会使,那已不成问题。我觉得我现在即使用剑,也可以战胜那些拿着激光枪的战士。” 庚武微笑,“我的女儿当然聪明。你只要不断地用功下去,一定会成为银河系第一女剑客。”后面一句已转为戏谑。 雁空乐得前仰后合,抱着父亲的胳膊大笑。清脆的笑声传入林中,有鸟儿展开硕大的双翅,从林梢飞过。 这时,一个男孩边用手揉着惺松的睡眼边走过来,不满地嘀咕,“姐,你又吵得人睡不好。” 雁空满不在乎地瞪他一眼,“书呆子,昨天又看书看到半夜吧?” “你既然知道,还这么吵。” “你是该早点起床训练一下啊。你看,天都亮了。” 男孩一脸无奈地看了看她,过去坐到父亲的身边。 “飞羽空,昨天又看书看到很晚?”中年男子看着这个仅仅只比女儿晚出世十分钟的儿子,神情中满是纵容,“看什么书啊?” 一提起书,飞羽空顿时精神抖搂,双眼放光,“我在看新出版的《星际战争的艺术》,是斯摩利特星的著名军事家阿瑞斯撰写的。一共有三卷,第一卷讲的是登陆战,第二卷讲述近地空战,第三卷讲述太空战。啧啧啧,真过瘾。” 雁空扁了扁嘴,“哼,纸上谈兵。” 飞羽空马上回击,“你呢?匹夫之勇。” 雁空跳起来,“告诉你,就算要指挥打大仗,我也不怕你。” “那现在就较量较量。”飞羽空不甘示弱。 “来来来,较量就较量,难道还怕了你这小家伙?”雁空转身就往外走。 飞羽空边跟着走边说:“什么小家伙?你才比我大十分钟……” 两人吵吵嚷嚷地往旁边的战术训练室走去。 屋里安静下来,中年男子微笑着起身,走出房间,深邃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大海。 湛蓝的星星海与长天一色,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在空气中静静地濡染着,缓缓地飘荡过来。 中年男子的脸色变得凝重了。 “难道是他来了?” 第114章 危机降临(1) 联邦公务院常常在广告中宣传,军人是保卫国家安全与和平的勇士,是十分光荣的职业,是古老的献身精神的典范。这种宣传往往激励着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投身军旅。 联邦的将军也大都具有古典精神,总是身先士卒,令士兵们视严格的训练为理所当然,毫无怨言地投身其中。 在赫利俄斯联邦成立后的最初三百年间,蓝星曾遭遇过上千次太空海盗和走私集团的袭击,却均以失败而告终。这些战斗使银河系的许多人明白,一向以充满闲情逸致而著称的蓝星人有着强大的战斗意志和伟大的牺牲精神。一旦出现危机,他们便会立刻投身战斗,保卫自己的家园。 因而,在其后的七百年中,蓝星一直保持着和平与安宁。 那是一个黄金时代,仿佛整个星河都在微笑。 人们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愉快地生活、交往、恋爱、繁衍、读书、旅行,也可以随心所欲地从事自己喜爱的职业,从耕种、采矿到写作、演戏,或者钻研科学、研究历史、发展哲学,等等。普遍遵守的道德规范是尊重他人,自身的一切行为都不得伤害他人或损害他人的权益。 在工作之余,他们喜欢悠闲地喝茶、下棋、种花、钓鱼、读书、听音乐、饲养动物,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静坐沉思。 研究天文学或星球地理的学者常去拜访别的星球,互相交换学术思想、观测结果和研究心得。 旅行家和探险家们驾驶着他们的粒子飞船,在浩瀚的银河中四处游荡,一路欣赏着宇宙间壮丽的奇景。 ——《银河通史?赫利俄斯卷?蓝星篇》 南极太空港的塔台中,齐明熠看着五名医生和护士从博利瓦飞船上出来。 燕金中将与乌尔玛都已经到达,此时也在这个房间里,一起密切注意着飞船的动静。 “这三个小时里,你与他们联络过吗?”燕金中将问。 “联络过。”齐明熠有些不安,“他们一直不回应我的呼叫,始终保持沉默。” “奇怪。”燕金中将皱起眉头。 齐明熠也是双眉紧皱。那个飞船内部不知用了什么高科技设备,竟然连杜漓放出的纳米级探头都渗透得很艰难。因为探头过少,所以搜集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远处的停机坪上,医生和护士一起进入地勤车,向塔台驶来。 就在这时,通讯机响了。 齐明熠按下通话键。 “检查长先生。”阿提拉出现在屏幕上,“我们要求立刻起飞。” “可是,仪器和零件刚刚给你们送上去,你们还没修好吧?”齐明熠不解地看着他,“不论是谁,我们都希望你们在飞行中保证安全。” “我们可以边飞边修。我可等不及了。”阿提拉骄傲地笑了一下,“冒险本来就是我们的事业,我们一直在与危险一起飞翔。” 齐明熠犹豫地看了燕金中将和乌尔玛一眼,没有回答。燕金中将与乌尔玛对视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阿提拉狂吼一声,将汉密尔顿拖过来,用枪顶住他的头,“照我说的做!不然我要他的命!” “好吧,祝你们一路平安。”齐明熠有些无奈地伸手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 太空港的发射口缓缓地张开。阿提拉冷哼一声,扔下汉密尔顿,关闭了通讯机。恺撒号慢慢起动,向发射口飞去。 地勤车上的人们仰头看着飞船。它在穹顶调整方向,似乎准备加速离去。大家都略带失望地松了口气。危机好像过去了,而他们根本无用武之地。 这时,特殊医疗队的负责人进了值班室。 燕金中将问他,“怎么样?” 这位中年军医有些困惑,“是有人受了伤,但不像他们描述的那么严重。还有,只有两个人受伤,不是五个人……” 他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在各处响起。一个火球击中塔台的窗户,剧烈的震荡让屋里的人有些站立不稳。 燕金中将立刻拿起通话器呼叫那些已经赶到的部队包围太空港,命令飞骑军从空中封锁所有航路。乌尔玛也飞快地将情况报告给公务院和军务院。齐明熠与楚树动作一致,右手操起激光枪,左手握着重剑,敏捷地向室外扑去。 恺撒号一直停在太空港的穹顶处,让他们的防空武器难以施展。这艘外观看上去完全是用于公务的非武装飞船竟然配备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轻重武器,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仅仅是为了避免使自己同归于尽,他们才只用了常规武器,迅猛地攻击着地面人员、地勤车和塔台。 轰击不久结束,飞船中疾速闪出一只只登陆艇,里面的人罩着头盔,身穿黑色紧身战斗服,如流星般向地面直扑过来。 太空港的陆战队员们都没有被这个突然的打击所震慑,立刻展开了行动。一部分人互相掩护着救护伤员,另一部分人举起手提流星炮向登陆者还击。 不时有登陆艇被击中坠落或是在空中解体,里面的敌人被摔出来。还没等他们落到地面,一把把长长的重剑便快如闪电地砍出,将他们劈成两半。 这里所有的蓝星人都是第一次杀人。在空中带着惨嗥飞过的人体,四处飞溅的鲜血,不断爆炸的火球和巨响,都在激烈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耳机中传来他们的军长燕金中将沉着的声音,“这是一次武装入侵,再说一遍,这是一次武装入侵。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蓝星,我们必须死战到底,绝不能后退一步。”激昂的声音伴随着他全副武装出现在战斗第一线的身影,让每一个官兵都血脉贲张,战意高昂。 乌尔玛则冲出塔台,跳上他来时乘坐的专用飞车,向蓝星公务院飞去。 与此同时,他也通知了空港管理部,要求他们立即命令赤道上所有太空港进入紧急状态,赶在随时可能发生的攻击之前疏散所有外星飞船,并指示在空中即将降落的太空船立刻改变航向。 太空中。 就在恺撒号轰出第一炮的同时,在距蓝星五万余星里的小行星带中忽然冲出黑压压的一群战舰。他们在一分钟内加速至每秒两万星里的高速,向蓝星冲来,并将在十六分钟后到达蓝星同步轨道。 战舰群冲出陨石带的第一秒种,蓝星的太空扫描仪便探测到这群不寻常物体的运动方向和速度,并立即报告给公务院。公务院的主脑在接到信息后仅用了三秒钟进行分析,接着便启动了快速反应系统。警报在公务院的各个部门响起。 十分钟后,轩辕舰队升空编队,掠过北极点,向太空冲去。 北极点的真颜山腹中,肯特站在嗡嗡作响的防护罩发生器能源机组旁,侧耳听着舰队从空中飞过的轰鸣,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蓝星真美啊,可惜……”他拉响了身上挂着的热力炸弹。 瞬间产生的高温直接融化了能源机组的保护膜,强烈的热力冲击波不但炸毁了动力机组,而且引起了连锁反应。爆炸一个接一个响起,巨大的真颜山缓缓地坍塌下去,如一个巨人萎顿在地。 严密保护着整个北半球的行星防护罩消失了。 军务院在五秒钟后接到了报告。 秦|天少将在参谋部与赶来的白马德希元帅商讨对策,然后不断下令命令。参谋人员和情报人员源源不断地进出,向他们报告情况。 “全部都是博利瓦战舰,根据卫星的侦察,共有两千余艘,另外在小行星带还隐藏有不低于一千艘的运输船队。除去必须携带的给养和燃料、设备之外,按最大额度的载重量计算,他们应该有四百万至五百万人。我们总共只有五百般星舰,加上地面部队,军队总人数不到三百万人,很难抵挡住四、五百万敌人。北半球的防护罩已被破坏,敌人会长驱直入。”秦|天少将的脸色很不好,“现在的情况和最坏的预估都已报告给联邦公务院,他们说会立即组织联邦各行星的舰队前来增援。但是,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敌人的兵力实在难以想象。”白马德希叹道,“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真的是博利瓦吗?为了这一刻,他们要准备多少年?” “至少两百年。”秦|天冷冷地看着墙上的巨大光屏,“他们应该就是博利瓦的军队。按照主脑对博利瓦人力财力的估算,他们起码需要两百年才能建成这样的军事规模。” “涸泽而渔?”韩琛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参加战时会议,闻言大为惊异,“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蓝星是个和平的星球,也丝毫没有种族歧视,任何星球的人都可以移居这里,与蓝星人享受同样的福利。” 秦|天慨叹,“人性,一向诡异莫名,是人类自己都难以用逻辑来解释的。” 韩琛神情凝重,“那现在,军务院有什么对策?” 白马德希正色道:“公务长,我们已经仔细地反复测算过,结论是必须撤退。这次战斗,我们会竭尽全力,但胜负难料。” “撤退?你是说将蓝星上将近两亿人全部撤走?”韩琛震惊。 白马德希肯定地点头,“对,即使我们的三百万军队全部战死,也很难说能不能击退入侵者。” 韩琛用桌上的光脑查询了一下,几秒钟后抬起头来,“根据整个星球上现有的运力,我们一天只能撤走一千万人,如果联邦其他行星的运输船队及时赶到,大概一天能撤走三千万到五千万。不过,外星运输船最快明天才能到达这里……你们能顶住入侵者,给我们四天时间吗?” “主脑指出我们只能顶两天。”白马德希露出一丝骄傲的微笑,“不过,主脑忘了计算我们民族的坚韧性格,这种坚忍不拔能让我们再多顶两天。” “好。”韩琛果断地说,“我现在宣布,全球进入紧急状态,立刻开始撤退。” 窗外,阴云密布,海面开始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发出激烈的轰鸣。 第115章 危机降临(2) 轩辕舰队司令官野力格尔上将站在旗舰“蚩尤之旗”的指挥室里,率领着只有三百余艘战舰的舰队全力向前,迎击数倍于己的敌人。 在轩辕舰队刚刚冲出大气层的时候,博利瓦的舰队就停了下来。双方在距蓝星六百万星里的地方对峙着。 看着对方密如飞蝗般的战舰,野力格尔紧张地盘算着战斗方案。他面前的指挥用计算机也在飞快地计算着最佳行动计划,各种各样的图形、符号、数据在屏幕上不断闪现。 一旁的显示屏上出现了白马德希元帅的面容,“野力上将,公务院已经下令全球居民撤出蓝星。这个行动需要四天时间。我们必须全力掩护撤退行动。” 野力格尔坚定地说:“元帅,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抵挡,直到战至最后一个人。” “不准死得太快,这是命令。”白马德希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道,“多保重,老朋友。蓝星与你们同在。” 在切断通话的同时,舰队参谋长赵星少将递过来一份从加密通讯机传送过来的军务院命令。野力格尔上将看完,脸上的阴霾稍稍消退,抬头向敌舰队看去。 此时,博利瓦舰队已分成三队。两队各五百艘战舰,一左一右地向两旁驶开去,很明显是打算迂回,绕过轩辕舰队,直取蓝星,而中间一支舰队就是留下来对付轩辕舰队的。 野力格尔立刻命令冲锋第一队向右出击,冲锋第二队向左出击。 两队各五十艘形如天梭的战舰立刻脱离大队,向那两队敌舰冲去。与此同时,一群一群的“铁鹞子”从战舰中飞出,如密集的天网向敌舰罩过去。 在博利瓦舰队的旗舰里,一个满脸皱纹的瘦削老男人冷冷地看着扑过来的蓝星舰队。 “区区几百艘战舰就想抵挡住我的千艘巨舰,真是痴人说梦。”他阴惨惨的脸在灯光下看上去很刺眼,“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打算采取什么战术。” “伟大特密特拉达算无遗策。”他的副手利亚斯在一边微微躬身,谄媚地笑道,“蓝星人一向游手好闲惯了,哪里比得上我们这些以亚萨辛精神培育出来的战士?” “是啊。”特密特拉达拖长了声音,“七百多年了,他们一仗都没有打过。七百年的和平生活……多么美的世界啊……蓝星……” 这时,野力格尔命令自己的主舰队摆开“冲方”阵,尽量拉开距离,以立体冲击阵形向敌舰队突进。 博利瓦舰队迅速做出调整,开始紧缩成巨大的球形阵型,犹如挡在轩辕舰队前面的铜墙铁壁。所有战舰的炮口都瞄向了前面这支力量单薄的舰队。 轩辕舰队冲至距博利瓦舰队十万星里处,突然齐齐刹车,猛地止住前进的态势。接着,如花瓣盛放一般,一层一层的战舰迅捷地向四面八方散开,将面对蓝星的博利瓦舰队最厚实的正面暴露出来。 与此同时,把另两支博利瓦舰队引诱得放慢速度、严阵以待的冲锋队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被恒星赫利俄斯照耀得闪闪发光的战舰和铁鹞子战机如流星雨一般向四下散开,似乎是在最后时刻胆怯而避开,让出了那条可以直捣蓝星的通道。 最前面的博利瓦舰长们刚刚露出得意的笑容,眼前突然出现巨大的光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过来。 围绕着蓝星轨道,正对着这个星域的五颗攻击卫星发射了。巨大的激光光束所到之处,挟带着超过一千摄氏度的瞬时高温。几秒钟后,博利瓦舰队的阵形中出现了五个巨型黑洞,黑洞中的战舰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五支巨大的光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刺穿了博利瓦舰队异常厚实的阵型。 轩辕舰队的官兵们情不自禁地爆发出欢呼。 整个博利瓦舰队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凝视着那五个黑洞,黑洞边缘险被波及的战舰上的官兵无不惨然变色。从小便被谆谆教诲要尽力节约每一分能源的博利瓦人看到蓝星人如此奢侈地使用能量,在心襟摇荡之余都兴起了艳羡之感。 特密特拉达在惊愕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大叫道:“命令全体战舰全速散开,立刻出击,自由开火,消灭敌人。” 博利瓦舰队很快加速,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并全速向蓝星舰队冲来,已有性急的博利瓦炮手向蓝星战舰开火。 轩辕舰队并没有硬拼,他们一边开火还击一边继续散开。这时,五支巨大的光剑又一次以雷霆万钧之势刺来,再次在三支博利瓦舰队中刺出了五道深深的伤口。在光能中消失的战般不计其数。 随着第二波攻击的到达,一群飞出蓝星的黑点迅速向博利瓦舰队扑来。这是蓝星地面用发射井发射的远程精密制导地空炸弹。当博利瓦舰队手忙脚乱地应付完激光炮的攻击后,这批炸弹已经飞到他们面前。 炸弹很快爆炸。有的直接钻进博利瓦战舰,有的在舰与舰之间的空隙中爆炸,飞散开的冲击波猛力推撞着这些战舰,狂暴地撕开舰艇的外壳,将船中的官兵抛向死亡的深渊。 恐惧开始笼罩着博利瓦的士兵们,但他们的舰长仍然很沉着。既然教主特密特拉达已经命令他们各自为战,凭着作战经验,他们知道现在能够有效逃过这些剧烈打击的方法就是与蓝星战舰混在一起,让敌方的巨大武器投鼠忌器,不敢再发射。 于是,博利瓦舰队再不犹豫,不顾一切地全速冲向蓝星战舰。 就在第二批精密制导炸弹飞出深井,掠过长空时,蓝星上的人开始大批涌向赤道上的太空港。一些私人的小型飞船满载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已经先起飞了。他们全都按照公务院的指示飞向联邦的首都星和其他行星。那些行星都已经做好了接受即将大批涌到的蓝星居民的准备。 在太空港的候机室里,有许多工作人员在温和地安慰着有些惊惶不安的人们。 非常多的孩子怀抱着或者手牵着他们从小养大的动物,无论如何不肯舍弃。这些宠物各式各样,大到熊、虎、豹、龙、狮、狼、猿、猴,小到鸡、鸭、兔、蛇、乌龟、蜥蜴、甲虫,以及天上飞的各种鸟类,甚至还有孩子抱着一个小鱼缸,里面游着几只小小的可以发光的鱼,另外一个孩子牵着他的火红色宝马。一批女性工作人员正在耐心地说服他们放开这些动物,无论如何不能带着这些动物登机。 “孩子们,孩子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劝说员索妮亚耐心地俯身对一群紧紧抱着动物的孩子们讲话。她有一双温柔的大眼睛,头发在黑色中闪着一丝一丝的金光,“孩子们,我知道,这些动物就像你们的亲人一样。我也知道,牠们是你们最心爱的朋友。可是,牠们不会适应其他星球的环境,很有可能在那里死去。你们放下牠们好吗?我们保证将牠们放回大自然,让牠们自由自在地安全地生长。” 一个搂着一头黑豹脖子的小男孩大声问:“那些侵略者不会杀死牠们吗?” 索妮亚微笑着回答,“他们只会杀人,不会杀动物。” 一个抱着银蓝色小兔的女孩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们要杀人?我们连动物都不杀。” “因为他们想占领我们的星球。” “为什么要占领?”一个活泼的男孩正被他的小猴吊着胳膊荡来荡去。 “因为他们想在这里生活。” “我们不反对呀。”孩子们纷纷表示他们的困惑,“他们可以来呀,我们很欢迎的。” “我还可以把我的洋娃娃给他们玩。”一个非常小的小姑娘慷慨地说。 索妮亚感动得热泪盈眶,正是这种包容一切的爱心令她的母亲爱上蓝星,并嫁给了她的父亲。“孩子们,我想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其实是欢迎他们的。”她笑着说,“所以我们要先把你们送走,然后再告诉他们你们的话。” 孩子们很认真地点头,“那好啊,一定要告诉他们啊。” “一定,我保证。”索妮亚也认真地点头,“那现在,你们是不是可以把动物交给我了?” 孩子们顿时更紧地抱住了他们的动物,有的孩子依依不舍地放声大哭。他们的父母或者祖父母在他们身边瞧着,都十分无奈,不知该怎么说服他们才好。 一批接一批的陆地飞车从蓝星的各个地方将人们送到最近的太空港。所有的运输船都被公务院紧急征用。由于携带的行李限制了体积和重量,人们大都只带着他们最最心爱的东西,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登上飞船。 蓝星上不断响起哭声,因为有不少老人心恋故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情愿冒死留下。子女们苦劝不得,有些只好离开,有的却要留下来陪伴老人,而固执的老人们却逼着他们离开,要他们不用管自己,迅速撤离。撕裂般的痛苦令人们感到窒息。 还有大批已经退役的军人正利用各种交通工具赶往军务院的人事部报到。军务院发出了紧急征兵令,要求所以退役军人返回部队,投入战斗。虽然情况紧急,这个命令仍然强调自愿原则,但几乎所有的退役军人都向军务院奔去。 有不少以前没有选择军人作为职业的年轻人现在也在赶赴军队,不过他们都被劝走了。军队派飞车将这些怏怏不快的年轻人全部送往太空港。 现代的太空战争已不是好勇斗狠的原始战斗了,所有军人都必须经过多年训练,才能够有效地担负起战斗任务。因此,这次征召只针对退役军人,不召新兵。 第116章 浴血奋战(1) 在其他殖民星球上的文明火花刚刚被点燃时,蓝星人就已经开始走上社会理想之路。他们是乐观主义者,坚信生命是美好的。同时他们也是人本主义者,他们崇尚有限和自然,而不崇拜来世和超凡脱俗。出于这个原因,他们拒不赋予他们的神祗令人畏惧的品质,也不捏造任何人类是堕落和罪孽的造物的观念。这里没有相当于先知者的祭司,也没有相当于一个君临一切的上帝的观念。 不论是在忙于太空探索和星际移民的时期,还是在战火硝烟遍布银河的同时,从容不迫的蓝星艺术家们都在沉默凝重的岩器上,在轻如烟云的丝帛上,在晶莹剔透的晶石上,以平静的心情表现着远古的清新,表现着静静盛放的生命之花。这些艺术品留传到今天,无不价值连城。 蓝星人已经认为他们自己正在形成一个独特的社会,这不仅仅是一个政治联邦,而是与人类的发源地地球最近的“比邻国”,是与边远的“野蛮”地区不同的文明中心。他们的这种优越感使他们在抵御侵略和其他灾难时能够坚忍不拔。 这种世界观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现实的紧迫:纷乱的侵略性的外星人类极具威胁地涌入边境,蓝星在银河系中所处的位置正孕育着巨大的危险。 ——《银河通史?赫利俄斯卷?蓝星篇》 绵绵细雨已经下了很久,仿佛这个世界都在为蓝星哭泣。 玲珑小城的人们正在大规模撤退。城市公务长派出的飞车飞过玲珑山,通知那些在玲珑山中居住的人,要他们立即撤往最近的太空港。 飞瀑山庄中,几个家政机器人正在高效快速地工作,将三位主人的衣物、书籍、日常必需品放入衣箱,捆扎结实,作好标记。 雁空围着庚武跳来跳去,摩拳擦掌,“太好了,父亲,咱们不走,跟那帮无耻的东西好好干一仗。” 飞羽空也跃跃欲试,“对,跟他们打。” 庚武笑了笑,终于下定决心,“好,咱们走吧。” 他们登上停放在地下室的陆地飞车,飞羽空用遥控器打开出口,雁空操纵着飞车,瞬间加速,如箭矢般飞射出去。 “父亲,我们去哪儿?”雁空问道,“总不会就这样飞进太空去跟敌舰干仗吧?” 庚武哈哈大笑,“当然不会。我们去军务院。” “好,咱们去参军。”雁空大笑,神采飞扬。 “飞羽空。”庚武看向身旁的儿子,“替我接通蓝星的军务长白马德希元帅。” “好嘞。”飞羽空立刻将自己的个人光脑接上飞车的通讯器。仅仅只用了三十秒,他便接连突破军务院的十道防火墙,破译了安全信道的密码,找到了白马德希元帅的通讯器。 “白马。”庚武看着光脑屏幕上出现的白马德希惊愕的脸,“别来无恙啊。” “庚武?”白马德希的神情渐渐变成了欣喜,“你这鬼家伙,你在哪里?” 庚武微笑,“我在蓝星。” 飞羽空嘀咕,“真是废话。” “咱们是蓝星人,当然在蓝星。”雁空立刻接道。 听着两个明显稚嫩的清脆声音,白马德希哈哈笑道:“哦?那两个孩子是谁啊?” “是小儿小女,”庚武叹着气,“养不教,父之过。” “哈哈哈哈。”白马德希笑得更厉害了,“庚武,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惭愧惭愧。”庚武笑道,“白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白马德希收敛了笑容,“目前看来好像还比较乐观,其实只是打了他们一个冷不防。他们没有想到我们对他们的突袭会反应迅速,并且应对得当。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认为情况十分危急,否则不会建议公务院撤退全体星民。” “哦。”庚武点头,“我们马上就到你那儿了,报一下你的位置。” 白马德痛快地说:“军务院西1107。” “好,一会儿见。”庚武结束了通话。 飞羽空好奇地问:“父亲,你怎么会认识白马元帅?” “而且你们好像还是朋友。”雁空接道,“好朋友?”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飞羽空说,“早知如此,我也不必总是靠黑客手段才能进入他们的资料库,学习那些战略了。” 庚武沉吟片刻,缓缓地说:“孩子们,你们的妈妈才是蓝星人,我不是。” “啊?”两个孩子同时张大了嘴,“妈妈?”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很少听父亲提起的称呼。 庚武接着说:“其实,我是地球人。” “啊?”两个孩子惊得目瞪口呆。 雁空手一抖,飞车直向星星海俯冲下去。庚武及时伸手,将操纵杆提起来。 “小心,小心。”他轻笑着说,“你们太沉不住气了,真是孩子。” 雁空和飞羽空的心里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不过,军务院已经到了。 雁空操纵着飞车,灵巧地沿着外墙飞到西楼1107室的窗口。 庚武灵敏地从车窗跃出,脚尖一点飞车的车门,便从大开的窗口蹿了进去。行动敏捷,无声无息,身手相当不凡。 雁空一见大喜,“我也来。” 她非常任性地放开了操纵杆,飞羽空一脸无奈地连忙伸手抓住。 雁空像庚武一样,长身从车窗口跃出,直蹿进军务院统帅部的窗口。 飞羽空闷闷地咕哝道:“每次都是我去停车。”他将飞车飞往军务院的停车场,然后再乘升降机前往11楼。 在气氛异常紧张的统帅部里,聚集着军务长白马德希元帅、参谋总长秦|天中将、副军务长魏亚夫上将,还有几个指挥官和一群参谋,显然正在研究敌情和指挥战斗。 白马德希大步走到窗前,紧紧握住庚武的手,惊喜地笑道:“你这家伙,差不多有二十八年不见了。” 庚武也笑,“只是不想打扰你工作。” “什么打扰?咱们是老朋友了。”白马德希拍着他的肩膀,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 这时,穿窗而入的雁空差点撞到他身上。只见她眼疾手快,出手一点庚武的肩头,借力使力,便蹿上了屋顶,一个跟头远远地翻到另一边,正好落在秦|天身边。 “好。”白马德希忍不住鼓掌,“好功夫。” 雁空顿时掩不住满心欢喜,“白马元帅叔叔,真的很好吗?” “是啊。”白马长叹一声,“许多许多年没有看到这样的绝技了。” 雁空跃起身来,像只灵猫,在室内令人眼花缭乱地飞掠了一番,这才落到白马德希面前,满不在乎地笑道:“白马叔叔,想看这种功夫容易得很,我可以天天做给你看。” “这孩子。”庚武喝道,“没规没矩的。” 秦|天看着这个身轻如燕的女孩。她的皮肤晶莹细腻,如美玉一般,双眼黑漆漆的,闪着灵活聪慧的光芒,淡红的双唇轮廓分明,嘴角像是总噙着一缕得意洋洋的微笑,叫人忍俊不禁。 “她叫雁空。”庚武微笑着介绍,“我女儿。” 白马德希喜爱地抚了抚小姑娘的头发,“真像阿丽娅。” “是啊。”庚武神色黯然。 “哎,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那个黑客,嘿嘿。”白马德希意味深长地笑道。 “正在上楼吧。”庚武叹息,“我这个女儿呢,没有一步路是好好走的。我那个儿子呢,又太一步是一步了。” 白马德希仰头大笑,其他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随着笑声,与雁空长得很相象的飞羽空果然沉着地,一步一步地,脚踏实地地走进门来。 庚武对他招了招手,“过来见过白马叔叔。” 飞羽空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礼貌地叫道:“白马叔叔。” 雁空抢着在一旁说:“我比他大,我是姐姐,他是弟弟。” 白马德希还没说话,飞羽空已接道:“你才比我大十分钟。” 雁空却已不再理会他,一个箭步蹿到墙边的大屏幕前,兴致勃勃地看着又一波精密制导炸弹在博利瓦舰队中爆炸。 双方的战舰和战机此时已陷入混战,不时有爆炸的巨大光球在黑暗的宇宙深空中闪现。 飞羽空也走过来,认真地看着太空中的战况。 白马德希对室内的众人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庚武将军是地球人,当年是赫赫有名的太阳系联邦特种部队总帅,不但文韬武略,样样杰出,且身怀绝技,是绝世高手,身经百战,屡建奇功。他不但了解博利瓦人,还曾亲率反恐精英军团与大银河和平军数次血战,并挫败了他们的多起暗杀阴谋。二十五年前,他跨越整个银河系,孤身追击阿提拉,一直追到银河另一端的沃丁,将其重创,从此销声匿迹,直到现在才重新出现。他的壮举当时传遍银河系各大政体,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庚武笑道:“白马,你就像个说书的。本来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一到你嘴里,就演绎成了江湖传奇。” 听着白马德希的介绍,那些军官们都惊喜地互相交换着目光。 一向冷静沉着的秦|天激动地站起身来,与庚武热烈握手。 第117章 浴血奋战(2) 一向冷静沉着的秦|天激动地站起身来,与庚武热烈握手,“太好了,庚武先生。我们都没有真正地参加过大规模实战,只指挥过演习。这次陡遇强敌攻击,实在有些如履薄冰。”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愿意参战。”庚武紧握着秦|天的手,“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太欢迎了。”魏亚夫上将由衷地说。 “情况紧急,就不必客气了。”庚武放开秦|天的手,诚恳地说,“秦将军,你就说吧,我能做些什么?” “我先把情况介绍一下。”秦|天将他领到指挥台前,“大约六个小时前,一艘博利瓦飞船飞到蓝星上空,自称被劫持,要求降落,进行维修和补充给养。我们将这艘船引导到南极太空港降落。同时,我们做了严密的防范措施,调遣南半球的第三军前往南极做地面增援,又派了飞骑军的两个大队飞前往那里,进行空中封锁,还派太空巡洋舰在南极点上空巡航。为了以防万一,公务长还下令开启了行星防护罩。” “这已经做得很好了。”庚武对他们的应对措施十分赞许。 在秦|天介绍的同时,白马德希密切关注着太空大战的情况,不时发布命令,偶尔与魏亚夫商讨一下。飞羽空跟在两位上将身旁,凝神倾听,认真思考,努力学习。雁空则跃过来,落在指挥台前,好奇地听着秦|天与庚武的谈话。 “在我们的南极太空港检查长与他们的通话中,我们了解到劫机者是大银河和平军的头号杀手阿提拉。”秦|天调出了齐明熠和阿提拉的通话视频。 “果然是他。”庚武脸色一沉,眼里闪射出异样的光芒。 秦|天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 “他一降落到蓝星上,我就感觉到了。这人的杀气太重了,已经养出了‘势’。只是,我还以为他这次是潜伏进来,搞什么暗杀活动的。” “他说是为了解救他们在博利瓦被捕的教主特密特拉达,才发动了这次劫机行动。” 庚武思索着说:“在地球上,当时有情报显示,博利瓦实际上是拜火教的基地,特密特拉达已经控制了这个联邦,公务院不过是他的傀儡。只是这个情报并没有得到进一步证实。” “唉,我们和平得太久了,早已经没有地球联邦那样的情报意识了。”秦|天慨叹着,将随后发生在南极太空港的情况、博利瓦舰队的突然出现、北极防护罩工作站被炸毁、现在的战况、军务院和公务院的应变措施等情况都一一做了详细的说明。 庚武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南极太空港的情况怎么样?” 秦|天调出了南极太空港的实时监控图像,“他们出动了大约一千名登陆部队,我们有两千多名陆战队员在那里与他们展开激战。不过,有三千多个移民来的博利瓦人早已埋伏在太空港外,与阿提拉同时发动了进攻。我们的部队伤亡很大。目前,正调动其他部队赶往那里增援。” “阿提拉本人有什么动向?” “恺撒号出动了二十架战机,正与太空港上空的飞骑军缠斗。不过,我们注意到另外有一只战斗艇自恺撒号飞出,现正飞往南极点。我们认为阿提拉就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炸毁我们的南极防护罩工作站。”在叙述这个危急万分的情况时,秦|天依然沉稳镇定,没有露出丝毫忧虑。 庚武暗暗赞叹,这是个非常冷静沉着的军官。看了看光脑实时标注的双方作战态势图,了问道:“有部队去拦截他们吗?” 秦|天回答,“我们已经派了一个中队的陆战队员赶往那里,有三百人。” “不够。”庚武摇了摇头,“那家伙是个疯子,杀人狂。” 秦|天补充道:“我们召回的退役陆战队员有五千多人,现在正在编队,很快会派往那里。” “来不及了,我先去吧。”庚武转身就要走。 雁空兴奋地跳起来,“我也去。” 秦|天犹豫了一下,“庚武将军,也许你来指挥太空舰队,对我们会更有帮助。” “白马元帅比我更合适。”庚武立刻说,“秦将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阿提拉。我与他对战过十六次,结果是不分胜负。虽然我并不引以为荣,但我的确是与他近身搏斗后唯一还活着的人。” 所有军官都是一愣,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庚武看着秦|天,坚定地说:“秦将军,除了我,蓝星现在没有人能挡住阿提拉。” 白马德希转过头来,“秦将军,你让他去吧。他说的是事实,除了他,没人能挡住阿提拉。” 秦|天立刻拿起通话器,为庚武安排最快的飞梭前往南极。 雁空的脸涨得通红,“父亲,我要去。” 飞羽空跟着说:“我也要去。” “不,你们都不能去。”庚武断然拒绝,“就待在这里,跟着白马叔叔。” “不,我的武功已经练成了。”雁空很坚决。 “我也练成了。”飞羽空同样坚决,“我接应你们。” 庚武慈爱地看着他们,“听我说,孩子们,你们的武功是练成了,但你们从没杀过人。我问你们,你们能一剑刺进一个人的心脏,或者一刀砍断他的脖子吗?” 雁空与飞羽空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杀人?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的命题。 庚武严肃地说:“这不是玩光脑游戏。阿提拉是银河历史上最凶恶最残暴的人之一。他对你们绝不会手软。” 雁空只迟疑了片刻,便一跺脚,“那我也要去。什么事情总要有第一次。” 庚武低低地说:“我情愿你们永远都没有这种第一次。” “我一定要去。”雁空刁蛮地大声宣布,“你如果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开飞车去。” “我也是。”飞羽空立刻与姐姐站在同一阵线,“我们自己开飞车去。” 庚武看着他们,忽然笑了,“好,我们一起去。” 白马德希试图拦阻,“庚武兄,他们还是孩子。” “已经可以成为战士了。”庚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时候了。” 白马德希一怔,似想起什么,终于点了点头,“好,你们去吧。注意安全,多保重。” 看着他们乘坐的飞梭迅速消失在天际,秦|天疑惑地问:“元帅,为什么你不阻止那两个孩子?他们实在太小了,都没有成年。” “既然庚武不反对他们同去,我也就阻止不了。”白马德希轻叹,“这里面有个人恩怨。庚武的妻子,那两个孩子的母亲阿丽娅,当年是咱们蓝星军务院的战略分析专家。她非常美,被誉为‘蓝星玫瑰’。”他似乎陷入了沉思,“30年前,我率蓝星舰队应邀访问地球,与庚武一见如故,结为兄弟。而阿丽娅,她与庚武一见钟情,很快庚武便追到蓝星来求婚,一时传为佳话。阿丽娅婚后一直与庚武住在地球。七年后,阿提拉在地球上组织了一次恐怖袭击,目标是暗杀庚武。庚武孤身力战,护着阿丽娅杀出了伏击圈。但是,阿提拉却射穿了阿丽娅的心脏,让她当场身亡。这件事让庚武悲愤交加,一夜白头。不久,他就辞去公职,单枪匹马地追杀了阿提拉一万光年,一直追到沃丁。从那时起,二十五年来,最传奇的武士庚武和最凶恶的杀手阿提拉一起销声匿迹。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已经在那次的追逐战中同归于尽了。没想到……他们都还活着。” 大家听着,都向南方望去,殷殷期盼着有如此传奇色彩的庚武这次能够报仇雪恨。 南极太空港宽阔的停机坪上、太空港的上空和太空港外面的冰原上,激烈的战斗一直在进行。 赫利俄斯的微光出现在地平线上,漆黑如墨的天幕变成深灰色,浩瀚的群星渐渐淡去。 齐明熠靠在金属墙壁上,一直在咯血。他已记不清杀死了多少敌人,只记得激光枪的能源已经耗尽。他收回手枪,双手握住重剑,以更快的速度、更沉重的力道向敌人挥去。在重剑连续劈入人体的同时,他也被来自不同方向的光弹射中。 “齐中校。”燕金将军冲过来,将手中的重剑挥舞得密不透风,挡住了继续射向这边的光弹,“我命令你,立刻撤出战斗。” 楚树一剑荡开敌人的刀,一枪射入对方胸膛,然后飞奔过来,在燕金的掩护下,将齐明熠背到一个角落。 “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楚树看着浑身是血的长官,焦急地大声叫道,“医生,医生!” 齐明熠握住他的手,低声制止他,“别喊了,医生现在也在战斗。你快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说话间,已有三个大银河和平军的战士突破了蓝星陆战队员顽强的拦截,向中心控制室冲去。这次他们登陆的任务就是最大程度地吸引住南半球的蓝星兵力,并不惜一切代价,占领南极太空港,接应前去炸毁南极防护罩工作站的亚萨辛突击队。 齐明熠一手拿出止血剂喝下,一手猛地将楚树推开,“快去!干死他们!” “是!”楚树答应一声,转身冲向中心控制室。 第118章 浴血奋战(3) 在太空港的中心控制室里,有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控制着一部分部署在南极地区的飞弹。它们可以飞向蓝星表面的任何位置,也可以射向太空,造成巨大的破坏和杀伤。 如果这个地方被敌人占领,后果不堪设想。 楚树一跃上前,截住敌人通往中心控制室的通道。只见他手中的剑上下翻飞,又准又狠,年轻的身体反应更是敏捷,剑光舞成一个巨大的光圈,罩住了三个剽悍的敌人。三个亚萨辛战士被逼得步步后退。 有几个蓝星陆战队员发现了这里的战况,于是且战且走,努力向这边包抄。 三个亚萨辛战士迅速交换了眼神,同时将手中的短斧掷向楚树。楚树闪身,一一挡开。两边的亚萨辛战士立刻卧倒在地,中间一名亚萨辛战士向楚树扑来。楚树只来得及回剑指住他,他的身体已撞进整个剑身。楚树刚想拔剑,敌人拉响了身上的炸弹。一声巨响之后,只剩下一地的金属碎片和血肉模糊。 卧倒的两个亚萨辛战士一跃而起,沿着同伴用血肉替他们扫清的道路飞奔向前。 齐明熠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楚树被炸得粉碎,愤怒与痛惜交织在胸中,一股大力忽然充满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大喝一声,飞扑上去,双手握住此时显得异常沉重的长剑,以排山倒海之力向前面的敌人砍去。 跑在后面的那个亚萨辛战士虽然尽全力向一旁闪避,但仍然被那柄剑从肩部劈入,斜斜地一直砍进胸腔。在巨大的痛苦中,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频频抠动激光枪的枪机。不断有乱飞的光束射进齐明熠的身体。很快,那个亚萨辛战士和齐明熠都倒下了。 经过这片刻的阻击,几个陆战队员已经赶到,乱枪齐发,将那个快要跑到中心控制室里的亚萨辛战士击毙。 形势十分危急,不断有敌我双方的战士倒地死去,战斗逐渐向中心控制室移去,双方在门前展开了激烈争夺。 空中,几十架战机正在互斗,发射的炮弹划破黯淡的长空。不时有空战飞弹拖着白烟飞向庞大的恺撒号飞船,但大都被恺撒号射出的截击飞弹击毁。 被击中的战机或是在空中爆炸,或是拖着黑烟向冰原坠落。不时有火球闪现,意味着又一架战机永远消失了。双方力量的消耗几乎是相等的,但是蓝星飞骑军战机的不断被击落使恺撒号飞船形成了更加巨大的空中威胁。这时,恺撒号飞船的火力已经不止是支援空中战斗,还在支援太空港内外的地面。 形势已岌岌可危。 燕金浑身浴血,疾步奔进中心控制室。他决定在万不得已时引爆太空港的自毁系统,与敌人同归于尽。 绝不能让恺撒号顺利逃脱! 在近地空间里,恺撒号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到达任何一个处于赤道地带的太空港,数以万计的人民将受到严重的死亡威胁,而公务院在这种威胁的挟制下只能选择投降。 根据军务院存储的说明,自毁系统的爆炸将是非常壮观的,连空中的恺撒号都逃脱不了。在蓝星两极的太空港初建时,那些没有忘记地球战争血的教训的移民军官们设计了严密的防御体系和最后的自毁系统。虽然这些系统从来没有使用过,却每年都会进行维护更新。现在,自毁系统的爆炸物已换成了最新型的粒子炸弹,只要一小块,便会和周围的空气冲突,从而引发连锁反应,发生剧烈爆炸,毁灭周围的一切,包括天空与大地。 知道有这个自毁系统的人不多,能进入中心控制室并启动它的人只有将军以上级别的军官、公务长、副公务长、检查总长和南极太空港检查长。 燕金急步向中心控制室的地下走去。一道接一道的密封门在迅速扫描了他的生物数据后急速打开,然后在他身后落下。外面的枪炮声、爆炸声渐渐被隔绝,安静的通道里只响着燕金急促的脚步声。他走过的路面留下了一溜鲜红的血滴。 很快,他走进深埋在地下的控制室。当第一道门被开启时,这个控制室便自动运转起来。燕金迅速检查了所有系统和设备,发现一切正常。然后,他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面前一排大屏幕传来的太空港内外和空中的战况。 一向被银河系视为最凶恶的这些大银河和平军的恐怖分子遭遇了从所未见的顽强抵抗。太空港外的辽阔冰原上,太空港内的各个地方,都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激战虽然仍在进行,但是初次进行实战的蓝星战士们显然不敌那些身经百战的恐怖分子。他们付出了比亚萨辛教徒们更为惨重的代价,才勉强顶住敌人的进攻。 燕金略带苦涩地想,“不用通知他们撤退了,没有谁还有力气撤走。” 天空中,只剩下少数几架战机还在战斗。恺撒号正缓缓地往停机坪降落,巨大的黑色船身挟带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燕金的手伸向了控制台。阅读器发出柔和悦目的蓝光,再次核对了他身体里的生物数据,然后转为顺利通过的绿光。燕金扫视了战场十秒,毅然按下闪烁着刺眼红光的按钮。 控制台发出微微的嗡嗡声,然后打开一个方形缺口。很快,一个特制的金属盒子升到燕金面前,然后打开盖子,显露出里面的机械按键。 燕金飞快地按下一连串数字和字母,那是启动自毁系统的最终密码。 控制系统用轻柔的声音说:“‘涅磐’启动,倒计时五分钟,全体人员撤退。”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在太空港上空响起。 燕金稳稳地坐下来,看着屏幕,在通话系统中坚定地说:“孩子们,蓝星与我们同在!” 所有还活着的官兵齐声回答,“为了联邦!” 为了联邦,虽死无憾。 恺撒号继续下降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在星光下笼罩着南极太空港,带着一种狰狞的压迫。 汉密尔顿恭敬地对着通讯机里特密特拉达的阴沉面容,得意地说:“教主,我们就要成功了。敌人基本被我们消灭,我们正在降落。” “很好。”特密特拉达露出一丝微笑,“我们也快到了。” 汉密尔顿恭敬地说:“教主,我将在蓝星赤道迎接您的到来。” 特密特拉达端起了一副神棍的架子,“伊斯玛母会记住你的功勋。” 汉密尔顿兴奋地脸色通红,正想进一步表示忠心,通讯官却冲了进来,惊慌地报告,“长官,有大批敌机袭来。” 汉密尔顿一怔,立刻看向监视器。果然,大批蓝星战机钻出云层,铺天盖地地向恺撒号扑来,机炮、飞弹如雨般向下倾泄。他惊惶失措,颤抖着声音大叫,“快,闪避,闪避,回击,回击……” 地面上,几艘大型的登陆飞艇也已赶到,陆战队员们身穿配有小型火箭的登陆衣,飞身而下,立刻投入战斗。 燕金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 他们是前几届退役的陆战队员,熟悉的声音生龙活虎地在通话系统里争相向他报到。尤其是那些已经退役的军官们,几乎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个个都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他听着那些熟悉的充满活力和战意高昂的声音,不禁露出了笑容。 援军到了。 一时间,激光枪和手提流星炮发出的光芒如网般交织,直射向那些博利瓦战士。重剑砍入人体的声音不断响起,在南极寒冷的空气里更加令人心悸。惨叫声此伏彼起,在蓝星战士的耳朵里,这是胜利的号角。 燕金伸出手去,按下黄色按钮。 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涅磐’关闭。” 金属盒盖关上,重新锁定,缩回控制台内部,升降口合拢。 燕金看着这一切,第一次觉得,机器发出的声音居然有如天籁。 天空中出现的大批战机中有几架巨型攻击机。它们向恺撒号飞船发出了重装穿甲飞弹。飞弹锐利地刺入飞船厚厚的防护外壳,猛烈地爆炸开来。 恺撒号飞船里一片混乱,人们不断被剧烈的冲击波抛来抛去。 汉密尔顿颤抖着将双手覆上额头,低声念诵,“伊斯玛母,万能的天母,请你引导我,帮助我,给我以力量,用你的光明为我指引方向……伊斯玛母,万能的天母,请将我放在那永恒的乐土,那里有香甜的草、鲜艳的花、永远的光明、不变的温暖……伊斯玛母,我的天母……”他越念神情越平静,眼里渐有喜悦与向往。 在他念诵的时候,其他人也渐渐平静下来。他们都抬起双手盖上额头,跟着汉密尔顿齐声唱颂,“我们赞美你,伊斯玛母,我的天母……” 万道白光直刺向恺撒号。庞大的飞船内部发出连续不断的爆炸,很快,爆炸的能量波直冲出飞船外壳。随着一声巨响,整个飞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地面上幸存的博利瓦战士也放弃了抵抗,全部席地而坐,念诵着“伊斯玛母,我的天母”,随后举起武器自杀。 巨大的南极冰原上,飞机的残骸散发着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第119章 大决战(1) 旖旎的蓝星世界总是充满了迷人的色彩,让后人记忆最深的是令人艳羡的无数动植物、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花园式建筑,以及人民在阳光下的愉快生活。 幅员辽阔的赫利俄斯联邦在各星球公务院的管辖下,每一部分都保有自己的风俗和秩序,呈现出一种无比宽松的气氛。各星球的人们可以自由地交流他们的科技、商品和思想。 蓝星人在创造出卓越文化的同时,还一直锻炼着人民的力量、技巧和荣誉感。蓝星的士兵们无一不怀着对自己的星球和战友的无限忠诚,从来没有在任何战斗中退缩过,即使遇见强敌,也死战不退。 这一时期的银河人类世界有两件根本性的大事件。第一是“蛮族”的入侵,这一事件造成了古老的奥尔丁顿行星联邦的瓦解;第二是博利瓦人的出征,这一事件差点动摇赫利俄斯行星联邦的基础,并首开武力侵占别国文明星球的先河。 博利瓦人庞大的舰队忽然出现在赫利俄斯联邦的边陲重镇蓝星上空,这一事件成为星际战争时代开端的里程碑。 犹如平地一声雷,在默默无闻的博利瓦联邦,有一股从未听到过、从未看见过的力量在此时突然出现,猛攻当时的经济强国赫利俄斯联邦的第二大文明星蓝星。 博利瓦本来是一个不毛之地,但是在“先知”特密特拉达出现后不久,这个寒冷而荒凉的星球好像着了魔一样,突然变成了强盗与勇士的苗圃。 虽然野蛮的暴力冲突仍然不停地震撼着文明世界的各个角落,但战争的政治目的却越来越明显,有些是含而不露的,而有一些则是确定无疑的。同时,这一时期的军事技术有了显著的提高,尤其是享受过长久和平的各个发达政体,其进步更加突出。 此时,居住在银河k-303星域的特切人正势不可挡地向富饶的l-712星域迁移。斯巴达保留地行星上的游牧部落在与奥尔丁顿联邦军队进行了一场艰苦的搏斗之后,被击退了。 而在s-294星域最外缘的博利瓦人却表现出色。也许是由于博利瓦人的强悍和亚萨辛的狂热,他们横扫沃丁联邦的大部分领地,渗透到银河中圈。尽管受到沃丁联邦发起的反侵略同盟的遏制,亚萨辛的扩张还是在不停地进行。 首先,就是著名的“特密特拉达入侵”事件。从军事、宗教和文化传统的角度看,它是这段时期最重要的事件。 “特密特拉达入侵”是一部传奇,一段活生生的历史。在这段传奇似的历史中,人们可以看到神话的破产和妖言的成功、拜火教徒的无知和自由世界的愤怒、最难以置信的神迹和最卑鄙无耻的出卖、最血腥的屠杀和最圣洁的牺牲、最大无畏的勇士和最怯懦的叛徒、流浪汉的梦想和小领主的野心、教主的阴谋和政客的权术,所有人性中最黑暗的和最光明的部分都极为不可思议地相伴着涌现。 同时,虽然在军事上面临竞争,但蓝星人凭借着对战争艺术的透彻理解,加上惊人的恢复力,赫利俄斯联邦在银河人类世界中一度成为最强大最华丽的国家。蓝星勇士们的勇猛善战与他们对故乡的热情为那场突发的反侵略战争的胜利做出了杰出贡献。 在银河文明的历史中,这是一段急剧变化的时期。首先是“亚萨辛”骤然兴起,其扩张几乎横扫半个文明世界,其次是蓝星军事力量复兴,并对“亚萨辛”的暴力扩张进行了有力的抵抗与反击。 这次取得的成果远比一场战争的胜利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 ——《银河通史?赫利俄斯卷?蓝星篇》 在南极点上,有着比北极点的真颜山更为高大的山脉。这条山脉蜿蜒而过,横贯了整个南极大陆。 它叫奥斯山。 此时,在奥斯山的山腰处,有一群黑点正在迅速移动,不时有强烈的光束划破夜色。 一架超音速战机高速钻出云层,飞到这个地点的上空。庚武随即带着雁空和飞羽空钻出机舱口,向地面飞去。 为防备在着陆时遭遇突然袭击,庚武选择了高于战斗圈数百米的高坡,带着两个孩子降落。很快,他们就看清了战场的局势。 那些人显然是在争夺旁边的一个山洞。非常奇怪的是,竟然是十二个博利瓦人在拼命阻止蓝星的陆战队员们冲进洞口。 庚武敏锐地察觉到,投入激战的陆战队员们竟然只剩下五十多人了。顺着山坡,有不少人倒伏在地,显然他们是自博利瓦战斗艇的降落点一路截杀到此,死伤大半。博利瓦人也都负了伤,身上血迹斑斑。 庚武和雁空、飞羽空迅速脱掉有着保暖和防御功能的突击队专有登陆服,南极寒冷清冽的空气立刻包围住他们。三人深深吸了口气,令体内的真气急速运行,很快就觉得身体变得温暖,手脚更加灵活。 庚武看了儿女们一眼,笑道:“我们去吧。” 三人唰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向下飞扑而去。三柄剑都薄如蝉翼,灵动如蛇,在空气中发出点点寒光。 他们的武功均来自地球华族的一个古老流派“飞云流风”。这一流派最为强调的就是身手敏捷、反应迅速、料敌机先,并善于运用自然界的一切为自己提供帮助。 在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法下,现代武器根本不足为惧。无论人们手中掌握的是何种先进武器,首先他必须由人的大脑去操作。如果一个握着激光枪的人的头脑反应没有他们敏捷,那根本无法料到他们的身体会往哪里去,于是就意味着只能对着他们闪过的影子开枪。而如果这个握有武器的人的身手没有经受过这样的训练,就很容易被手握古老长剑的武士迅速逼近,一击致命。 这个流派中的武士分剑客和刀客两支,但无论是哪一支的武士,一向都十分唾弃现代那种目的直接、简单粗暴的杀人武器和杀人技术。他们特别强调搏击的艺术,认为真正的剑术和刀术应该与大自然的节奏一致,如电闪雷鸣、山呼海啸,也如花落花开、云卷云舒。 一切的现代武器都必须有着不间断的能源供应才能够使用,而古老的冷兵器却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挥出。但是,如果想要出色地使用这种冷兵器,武士就必须有着纯净的心灵、坚忍的体能和轻灵的身法、熟练的技巧,所以这一流派的武士们往往远离喧嚣的红尘,视物欲世界中的现代人越来越奢靡安逸甚至放纵的生活为虚幻的浪费。 如今,随着科技越来越发达,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依赖高科技,这个神秘的流派已渐渐势微,但其中的每一个武士都是智慧与身手都出类拔萃的精英。 如箭离弦一般,三人落入战团。 雁空与飞羽空立刻杀了进去。雁空身法轻灵,在空中回旋如意。飞羽空脚步沉实而迅捷,如在冰上滑行。他们手中的剑闪出星光万点,以准确的角度刺入敌人的咽喉。敌人的枪和短斧刚刚抬起,就眼前一花,只觉喉中一凉,呼吸立刻凝窒,接着便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鲜血并没有像雁空和飞羽空担心的那样泉涌而出,让他们心惊或不自在。被他们杀死的人自伤口飞溅出的一点血花一接触寒冷的空气便结成薄冰,在黯淡的星光下,让人只觉艳丽,而无残酷之感。 战斗很快结束,骁勇的十二名博利瓦人顽强抵抗到最后一刻,终于全部倒毙在冰原上。 在他们打斗的同时,庚武已经通过通话器联络上这里的指挥官,知道了大致情况。 这支博利瓦人的突击队果然是由阿提拉率领。他们一共有三十人,都是大银河和平军中的精锐,残酷凶猛,悍不畏死。 战斗艇一落地,他们便跳出来,一分钟都没有耽搁,目标明确地径直向山腰处的一个山洞奔去。显然他们早已得到准确的情报,做出了详细的分析和计划。 蓝星的南极防护罩工作站有许多个排风口,而这个山洞口却是目前博利瓦间谍侦察到的惟一一个。阿提拉他们会使用小型定向爆破弹摧毁洞口的防护屏障,然后长驱直入,直捣防护罩能源机组,将其炸毁。 当南半球的行星防护罩也消失之后,博利瓦的入侵舰队就可以在蓝星的任意地点将登陆部队送入大气层。即使蓝星全民皆兵,两亿人也不可能防御住蓝星的每一方天空和每一寸土地。 因此,只要炸掉行星防护罩发生器,这次入侵行动便基本上算大功告成了。 蓝星军务院紧急派遣的三百名陆战队员紧追着阿提拉的战斗艇到达南极点,在半路上截住了博利瓦突击队。 蓝星陆战队仓促布成凹形阵势,利用冰原上偶尔突起的小冰丘作掩护,用激光枪和手提流星炮对这支博利瓦突击队发起了猛烈进攻。 第120章 大决战(2) 博利瓦的突击队员顿时有数人被击中身亡。 身穿黑衣的博利瓦杀手们并没有惊惶失措,而是立刻分散开,以极快的速度俯身前冲,很快扑到蓝星陆战队员前面。 激光枪的对射划破了极夜寒冷的空气,短斧和重剑的撞击声沉闷而激烈。不断有人倒下,或重伤,或死亡。 阿提拉没有持枪,也没有穿传统的博利瓦黑衣。 他身着古老的细网状材料制成的火红色紧身短衫,血红色的双眼在暗夜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全身肌肉虬结,力量如水银一般在皮肤下流动着。他的双手握着一柄沉重的长达两米的重斧,虽然体型高大壮硕,但动作却一点也不迟缓。 他大踏步向前,双手如风挥出,战斧以排山倒海之势砍向挡住他去路的蓝星陆战队员。他的每一击,都会发出恐怖的呼啸声,将血肉之躯劈成两半。 面对着这个仿佛魔鬼化身的狂暴杀手,那些年轻的蓝星战士的心开始颤抖。他们甚至都不再有必胜的信念。但是,对家乡父老的责任感使他们没有退后,一直与阿提拉和其他博利瓦人缠斗。 阿提拉没有放慢速度,径直向目标洞口奔去。人们陆续倒在他走过的路上,而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当他们到达洞口时,双方都死伤过半。相比之下,蓝星的陆战队员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然而,这种代价却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们尽最大可能拖延了博利瓦突击队的时间,使庚武能够及时赶到。 当阿提拉用小型定向爆破弹摧毁了洞口的小屏障,然后消失在洞里时,载着庚武他们的战斗机钻出云层,出现在他们上空。 仅凭雁空和飞羽空两个年轻人,便轻易地料理了那些剽悍的博利瓦人,让剩下的蓝星突击队员们大为意外。解除了死亡的威胁,他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以惊羡和敬佩的眼光看着他们。 雁空与飞羽空互看一眼,低低地笑着咕哝了一声,“怎么这么不经打?” 这时,庚武以极快的身法从他们之间穿过,“快,跟我来。” 雁空与飞羽空立刻跟上。 三人如飞鸟般冲进了黑暗的洞口。 太空中,激烈的战斗仍在进行。 轩辕舰队司令野力格尔上将站在旗舰“蚩尤之旗”的指挥室里,密切关注着各分队的战况。他看了看战机与战舰正不断消失的控制台显示仪,将目光投向窗外。 太空中,博利瓦战机与蓝星铁鹞子一直在不停地疾飞、追逐、射击。不断有战机爆炸,碎裂的火光迅速被太空中的黑暗吞没,归于寂灭。有的战机因受重伤而失去控制,不时撞向战舰,或者旋转着坠向辽阔无垠的深空。 各战舰一边灵活地转移着位置,一边猛烈向敌方轰击。不时有战舰断成两截,内部发生的连环爆炸使战舰表面像一锅沸水般翻腾着浓烟和火光。逃生用的太空梭不断出现。还有的战舰外壳被击穿,致使空气大量逸出,内部人员大都窒息而亡,战舰的速度很快就慢下来,或撞上别的战舰,或者被敌方炮火彻底击毁。 野力格尔凝神注视着战场,蓝星战机和战舰发生的每一次爆炸都撕裂着他的心。 舰队参谋长赵星少将走到他身旁,轻声说:“司令官阁下,我们的舰队只剩下八十二艘战舰、两百三十一架铁鹞子。” 野力格尔仍然看着窗外,问道:“敌人呢?” “他们还有不少于六百艘战舰。”赵星神色黯然,“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只挡住了他们二十九个小时。” 野力格尔冷静地问:“你通知军务院了吗?” “军务院已经实时获知了全部战况。”赵星看着司令官不断被太空中爆炸的闪光照亮的脸庞,“他们高度评价了我们的战斗。我们虽然只战斗了二十九个小时,但是重创了敌人,消灭了他们近一半的力量。” 野力格尔充满忧虑,“可是那六百艘战舰对蓝星来说,仍然是极其危险的。” 赵星却报告道:“盘古舰队已经出发,三分钟后到达这里。” 野力格尔脸色稍霁,“好。我们会战斗到底的。即使撞上去,也要把敌人拖住。” 赵星自然明白,“是。” 野力格尔严肃地下令,“命令舰队,向各个方向,全速撤出战斗。” “是。”赵星立刻到控制台前,向所有残余星舰和铁鹞子下达撤退命令。 特密特拉达紧皱眉头,看着远远的战场。他派到蓝星的博利瓦间谍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居然没有搞到攻击卫星和那些大规模杀伤性远程炸弹的详细情报。舰队损伤惨重,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派到蓝星南极的恺撒号飞船已被击毁,而前往南极点的突击队也与他失去了联系。蓝星的南半球防护罩仍然存在,巨大的能量圈令他的舰队无法穿越。 失败的阴影向他的心头罩来。 他为这次入侵精心准备了那么多年,原以为发动的“闪击战”可以一击成功,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和平了七百年的星球居然能够在仓促之间发动这样猛烈的阻击。 他安静地看着外面,眼中满是阴霾。 蓝星残余的几十艘战舰正在迅速逃逸,零星战机也在急速脱离战斗。博利瓦战舰和战机不敢怠慢,正全力追击。 很快,一片耀眼的光幕又再次袭来,像恒星喷出的洪流,顷刻间便吞没了上百艘博利瓦战舰。光幕消失后,那一片星域里所有肉眼看得见的物体全部都分解成了宇宙尘埃。 特密特拉达知道,蓝星的外太空轨道上共有十八颗攻击卫星,其攻击区域可以完全封锁住通向整个蓝星的所有航路。这些卫星以恒星赫利俄斯发出的热量作为能源,配备有功率巨大的攻击性武器和灵敏的自卫型武器。其实它们最早的用途是为了拦截并粉碎那些有可能对蓝星造成巨大损害的太空陨石,其次才是抗击来犯之敌。 最让博利瓦间谍头疼的是,这些卫星与那些在蓝星上空运行着的通讯卫星、气象卫星、资源勘探卫星、天文探测卫星等等和平用途的卫星在外形上没有什么区别。特密特拉达本想派人驾驶伪装成运输飞船的攻击飞船去偷袭卫星,将它们一一炸毁,但几次侦察都无从下手。 没想到,这种卫星的巨大攻击力现在几乎将他的入侵计划轰得粉碎。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孤注一掷,命令早已失去队型的全体舰队分成几个小队,尽力躲避拦截卫星的攻击,全速向蓝星本土突进。 就在这时,伴随着又一批从蓝星地面发射来的精密制导炸弹的爆炸,一支整齐的蓝星舰队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支蓝星舰队只有两百余艘舰艇,但它的出现给博利瓦士兵们造成的心理打击远甚于战术打击。 他们已经不再相信出发前长官们的宣传了。那时,他们宣称蓝星上只有零星的毫无战斗力的几支小舰队,总共只拥有区区几百艘战舰而已,使他们觉得占领蓝星轻而易举。但是,此时此刻,他们觉得前面的太空中将会不断出现无数这样的舰队。 这些舰队虽然比博利瓦战舰小得多,但对方作战拼命,奋不顾身,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太空战了。这种宁死不屈的集体意志令他们颤栗不安。 在太空中发生激战的星域之外,有二十余艘中小型飞船先后飞入太空,在不同的地点悄然飞进小行星带。 博利瓦舰队和隐藏在小行星带中的博利瓦运输船队都探测到了这些飞船,却都认为是从蓝星上撤退的平民乘坐的运输船,并没有特别注意。 蓝星飞船飞入小行星带后,迅速调整方向,与围着赫利俄斯公转的小行星群同步飞行。不久,他们收到了蓝星军务院发来的太空扫描结果,于是便向着博利瓦运输船的位置慢慢移动。 上千艘博利瓦运输船并没有紧靠在一起。由于小行星带的客观条件,它们分散得很开,在高速运动着的碎石群中小心地保持着与那些巨石的距离。船上配备有一些自卫武器,但显然不是用于攻击,因而本身的战斗力比较弱。他们的任务只是等待,等到博利瓦舰队扫清通往蓝星本土的道路后,他们才运载着大批的登陆部队在蓝星降落。 蓝星飞船看见了一艘博利瓦运输船,于是立即调整炮口,算准角度,向运输船斜后方的一颗陨石轰了一炮。老式的炮弹在巨石表面爆炸,剧烈的推力将巨石的运行轨迹改变了一点点。这颗高速运行着的陨石逐渐偏离了前进的方向,很快就撞上了前方斜侧面的博利瓦飞船。船上的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整艘飞船便被撞得粉碎。 改变了轨道的巨石继续向前撞击着其他石头,使这些陨石也纷纷改变轨迹,不久,前面的数艘博利瓦飞船都遭遇到猝不及防的灭顶之灾。 在不同的地点,蓝星飞船都在实施着这种游击战一般的突袭。博利瓦船队被忽然出现的天体变动吓得心胆俱裂,不等向特密特拉达请示,便纷纷冲出了小行星带。在惊慌失措中,又有不少船队撞在那些高速运动的巨石上,被势不可挡的力量撞成齑粉。 他们临死前绝望的哀叫传到特密特拉达的指挥室中,人们脸色惨白地望向那个在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不可战胜的教主。 忽然,一个惊慌的声音响起,“报告,教主,又有一支蓝星舰队出现在我们的……后方。” 第121章 大决战(3) 这是一支由蓝星太空舰队的退役军人临时组建的舰队。 他们驾驶的老旧战舰已经退出现役,准备改造成民间运输船。现在,它们被运出船厂,充满能量,装上武器弹药,飞向了太空。 这支拼凑而成的杂牌舰队不足以正面对敌,却狡诈如狐,在战场上打游击战,穿插骚扰,暗中偷袭,取得了可观的战绩,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特密特拉达在心里紧张地推算着其后发生的每一个可能。 即使拼掉蓝星的这两支生气军,剩余的博利瓦舰队能否穿越拦截卫星组成的火力网,十分难说。南半球的行星防护罩仍然存在,说明阿提拉的行动还未成功或者已经失败。蓝星居然有能够阻挡甚至消灭阿提拉的人物,这才是最让他心惊胆战的因素。 自他们发动突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如果他们不能在十个小时内拿下蓝星,从赫利俄斯联邦的其他行星赶来的战舰便会到达。一个蓝星的军事力量他们都不能攻破,如果加上数个行星的军队,他不但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很可能会一败涂地。 思虑良久,他深深地注视着远处那个犹如晶莹的蓝宝石般的美丽星球,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下令全军撤退。 蓝星奥斯山漆黑的山洞中,庚武打开微型照明器,照着三人飞速向下降落的通道。 这是一个斜斜向下的窄径。当年建造通风口时,大部分使用了山体原有的缝隙,所以才会这么狭窄。 三人在崎岖不平的通道上疾速下行,脚尖不时点一下地面,稍稍减缓一下越来越快的速度。 杀气在空气中弥漫。 一落到地面,庚武就感觉到那种极其熟悉的杀气。他领着两个孩子顺着那股杀气的方向往前急奔,越过贴着山壁修建的钢铁小径,飞过一座连接两边山壁的长桥,向山腹的纵深扑去。 很快,他们便听到沉重的搏击声。 再往前一段,进入狭窄的洞口,前面便出现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纵横交错着巨大的管道,无数机器正在高速运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前面不远处,庚武看到阿提拉正与守卫这里的战士们搏斗着,他挥动重斧的声音连机器的轰鸣声都掩盖不住。 遍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些战士仍然在奋不顾身地阻挡着阿提拉气势汹汹的前进。鲜血和肉块在空中飞舞着,死者的惨叫和阿提拉充满兽性的嗥叫交织在一起。这些蓝星战士的战斗力在迅速减弱。 庚武飞扑上去,从空中一跃而下,挡在阿提拉身前,两手疾如闪电地将两个战士往后一拉,避过了阿提拉凶猛的一击。 “你们把伤员救走。”庚武紧紧地盯着阿提拉,对浑身是血但还能站立的几个战士说。 阿提拉手持重斧,凶狠地看着庚武。鲜血从他身上和斧刃上不断滴下,散发出浓烈的腥气。 看到有高手前来,那些战士们没有逞强,急忙背起还活着的伤员,急急忙忙地向后退去。 雁空和飞羽空同时跃到阿提拉身后,拉开架势,用剑指着他。 杀气静静地从阿提拉身上蔓延开来,一直伸向雁空和飞羽空。两人不由得往后微微一缩。接着,庚武身上涌出的一股霸气锐不可当地直逼向阿提拉,将那股杀气挡住。 “庚武。”阿提拉一字一顿,说话的声音很沉重,如铁锤击地,“你果然还活着。” 庚武沉着镇定地看着他,“你不也活着吗?” “没想到,你在蓝星。” “这不奇怪。蓝星是阿丽娅的故乡。”庚武冷静地说着,将手中的剑一分为二,成为两柄更薄的利剑,笔直的剑身闪着如水的寒光。 “我一直很佩服你们的铸剑技术。”阿提拉微微一笑,“实在神秘莫测。我们研究了很久,仍然造不出这样的兵器。” “我们还有令你更佩服的。”庚武也笑了一下,“相信你今天已经看到了。” 阿提拉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看到了。你们的民族跟我们的民族在这方面很相似。但是,你认为你挡得住我吗?” 庚武冷冷地说:“我不但要挡住你,还要消灭你。” 阿提拉仰头大笑,巨大的轰笑声在山壁上发出滚滚的回音,“庚武,当年你追杀了我一万光年都没能杀掉我,今天你杀得了我吗?” 庚武冷笑一声,“一个庚武也许杀不了你,但是,两个庚武一定能够杀了你。” 阿提拉止住笑,侧头想了一下,飞速地回头扫了雁空和飞羽空一眼。他凌厉的眼神仿佛利刃,割得两人皮肤刺痛。 “就凭这两个小孩?”阿提拉失笑,“是你的孩子吧?” “是。” “想让他们为他们的母亲报仇?”阿提拉又笑起来。 雁空和飞羽空同时瞪大眼睛。 “不,他们并不知道是你杀了他们的母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庚武平静地说,“我并不打算让他们有报仇的念头,这会让他们的人生不快乐。报仇是我的事。我只想他们快乐地成长,安静地生活。” “那你现在又带他们一起来?”阿提拉不相信地冷笑。 庚武平静地说:“我以前辞职,独自去追杀你,是因为个人恩怨。今天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怨,我是为了保住蓝星。别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与我联手,就算还有二十个、二百个人能够与我联手,我也会让他们一起上的。” 阿提拉看了他一会儿,“我不明白,蓝星人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们与你们的根本区别。我们牺牲个人的生命,是为了捍卫整个世界的和平,让所有人安居乐业。而你们令天下血流成河,却只是为了成全极少数人的野心。”庚武冷冽地说,“这也是我不明白的。” 阿提拉想了片刻,认真地点头,“是的,这是我们的不同之处。” 他边说边握紧斧柄,从中一扳。重斧一分为二,变成了一柄短斧和一根钛合金长棍。他的双手分别握住这两件武器。 庚武采取守势,凝神与阿提拉对峙着。他不怕耗时间,着急的人是阿提拉。 果然,阿提拉不再拖延,双足重重一蹬,纵身向前,挥动短斧劈出。 庚武身形一闪,手中的双剑幻出点点星光,向阿提拉卷去。 与此同时,雁空和飞羽空向两旁跃开,然后一上一下地向阿提拉攻去。 战斗进行得异常凶险而激烈。 虽然庚武的武功更加精进,但阿提拉也不遑多让。他们一直都是势均力敌的两大高手。雁空身形轻灵,倏忽来去。飞羽空在地上翻滚腾挪,犹如水银泻地。这两个孩子虽然初次战斗就遇上强敌,但庚武替他们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使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二人配合默契,使出的招式各不相同却又天衣无缝,合起来恰恰又是一个庚武。他们虽然年少,但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压根儿就从没听说过阿提拉的恶名,毫无畏惧之心,此时血气方刚,气势如虹,给阿提拉造成了很大威胁。 三人的剑都不与阿提拉的武器相碰,整个战斗的过程中竟不闻一丝武器相撞的声音,只有长剑飞快刺破空气的嗤嗤声和重斧与长棍在空中挥过的风声。 很快,阿提拉就感到左支右绌,难以招架,身上连连中剑,不断飞溅出的鲜血让他的力气渐渐消失。阿提拉已经知道自己无法突破眼前这三人的合击,于是他挥棍架开庚武的右手剑,合身扑上,一斧重重地砍向庚武的脖颈。 庚武飞身向后疾退。阿提拉一直向前贴身紧逼。 雁空和飞羽空见父亲有危险,大惊失色,飞身跃上前去。飞羽空见已追赶不及,情急之下,将手中的利剑猛地向前掷出。破空而至的剑锋直刺入阿提拉的后心。 阿提拉借这一刺的推力,向前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分,狠狠地将斧刃砍进庚武的肩胛。重斧一直推进到胸口,方才力竭。 庚武的左手剑和雁空的剑一前一后,同时刺入阿提拉的胸口和背心。 阿提拉血红的双眼看着庚武,唇过露出一缕诡异的笑。他抬手伸向腰间,准备引爆热力炸弹。 庚武飞身扑上,将他的双臂紧紧箍住。阿提拉努力想将他推开。两人的身体纠缠着,翻滚着,鲜血如火山爆发时的岩浆,一路抛洒在地上。 雁空、飞羽空和陆续赶到的军人们看着混乱的局面,一时束手无策。 终于,阿提拉静止不动了,那双可怖的血红色双眼失去了神采,呆滞地望向山洞的穹顶。 庚武也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巨大的伤口中向外狂喷。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雁空和飞羽空赶过来,哭着不停地叫“父亲”,双手徒劳地想去堵住自庚武身体中狂涌而出的血柱。 庚武努力睁大眼睛,喃喃地说:“孩子,别哭,别哭……”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已失去。忽然,头上的山壁仿佛消失了,他看见空中有一轮明月,散发着晶莹而温柔的银辉。 那是他熟悉的故乡的月亮。 他静静地微笑起来。 第122章 战后(1) 银河历4017年8月27日,博利瓦帝国宣告成立,定都行星博利瓦。不过,开国皇帝并不是特密特拉达,而是在这次行动中充当先锋并死在蓝星的汉密尔顿?吉特的儿子沙顿?吉特。特密特拉达作为博利瓦帝国的精神领袖,实际拥有着凌驾于皇帝的权力。 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人们都普遍认为,特密特拉达这次入侵的战略和战术都是正确的,惟一的错误也是致命的错误就是他们选错了目标。 蓝星人是古地球华夏族的后代。这个民族自有记忆起,在近万年的漫长时间里,一直与战争结伴同行。即使是在少数的几个盛世中,帝国在边境也随时屯驻着几十万骁勇的铁骑。他们枕戈待旦,一直将眼光投向雄关之外的沙漠尽头,时刻准备迎击入侵的强敌。 无论享受过多久的和平,他们血液中的英勇和对家人的爱都不会减弱。这是他们在战斗中勇于献身的源泉。 另一个导致博利瓦舰队首次入侵行动失败的原因,是他们的侵略性质决定的。 他们这次不是太空海盗式的掠夺,而是全面占领。他们想将蓝星这个美丽而富有的星球据为己有,因此不可能使用严重破坏蓝星环境的毁灭性武器。他们在使用这类武器上的审慎态度使他们在失败后未遭遇来自其他人类世界同仇敌忾的反击,因而有余裕休养生息,再次积聚力量,等待下一次侵略的机会。 特密特拉达入侵事件为银河人类树立起一个极端的榜样,强烈地激发了少数人的野心。 银河开始烽烟四起。 ——《银河通史?博利瓦卷?开国篇》 南极太空港的战斗结束后,前来增援的部队立刻进入战后工作程序,打扫战场,救护伤员,收敛死者。 齐明熠差点被激光枪打成了筛子,而且身上被刀劈斧砍,简直体无完肤,不仅外伤严重,内伤也不轻,幸而激光束的高温将他的伤口周围的血管全部灼得焦糊,虽然很痛苦,却为他止了血。 他被医务兵找到时,已经呼吸微弱,濒临死亡。太空港战地医院的医生紧急抢救了一天一夜后,他的伤势才稳住,随即被装到修复舱里,跟着第一批危重伤员,被大型运输机送到星星海岸边的陆战总医院。 虽然如此危险,可为了避免被怀疑,他仍然坚持不让杜漓使用本源宇宙出产的药品为自己治疗,只能这么硬扛着,幸好援军来得及时,到底是撑过来了。 之后,他一直昏迷着,杜漓既难过又紧张,始终严密监控着,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再次下毒杀他。 伤员虽然多,分流到军队和地方的医院,倒也没有太大压力,只是难得各大医院满负荷运转,那些医生护士都有了用武之地。 齐明熠是中校,伤势虽然很严重,经过抢救以及修复舱各种给药后已经不算致命。医院在重症监护区给了他一个单人病房,专门拨了两个护理机器人看护他,治疗的医药自然不会节省,都是给的名牌好药,每隔一个小时就有医生过来给他做检查,然后根据他的情况调整用药,算得上是非常细致精准的靶向治疗了。 在修复舱里昏迷了两天两夜,转到重症监护病房后又昏睡了一天,齐明熠才醒过来。观察了两天后,医生认为他已经脱离危险,就将他转入普通病房。 中级军官病房依然是单间,配有独立卫浴,还有一个护理机器人全天候照顾。一日三餐由医院的营养师配好,机器人送到他的病房,不用他操半点心。平时还有各大食品企业捐赠的各种美味饮品、特色小吃等等,医务人员和营养师会酌情送一些他能吃的东西过来,让他品尝一下,算作枯燥住院生活的调剂。这样的条件相当不错,齐明熠很满意。 苏醒之后,他一直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病床上,不过有杜漓可以交谈,有光脑可以查看外界的信息,倒也并不觉得气闷。 他醒来后,杜漓就高兴了,活泼得不行。然后,他就给父亲放了一个大炸弹。 “父亲,我找到给你下毒的人了。”他把那个人的图像在光脑上展现出来,“他是太空港高级军官餐厅的二等厨师,收了别人的巨款,往你点的菜里加了剧毒的化学药剂。” “哦。”齐明熠看了看,“他还活着吗?” “死啦。”杜漓开心地说,“那天晚上,他们这些厨师之类的弱鸡和伤病员都是藏在安全房里的。他贼心不死,还想着趁乱弄死你,大概也没料到外面的战况那么惨烈,以为还是过去那种围捕个把走私犯之类的小打小闹,就私自溜出了安全房,结果一出来就被杀了。” “哦,死了就算了。”齐明熠淡淡地道,“能查出收买他的人和毒杀我的原因吗?” “已经查到了。”杜漓的小胖脸上满是得意,“我在太空港布置的那些探头监听到了那个厨师和收买他的人打电话,说是已经下了毒,而且看着父亲吃下去了,可是父亲第二天早上出现时却好好的。他置疑那个药没用,对方很意外,也疑神疑鬼的,然后又加了双倍酬金,要厨师继续伺机下手。不然那个厨师也不会在打仗的时候冒险跑出来想要弄死父亲了,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齐明熠也不催他,一直笑眯眯地半躺在病床上听着。唠叨了半天,杜漓才交代清楚中间的曲折。他排除万难,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最后的指使者。 “他住在联邦首都星奥普,名叫齐飞鹏,今年六十一岁,已经是联邦议会的议员。有未经证实的新闻报道称,他打算在八年后竞选下届公务总长,也就相当于联邦总统了。他简直是个天生的政客,非常厉害。”杜漓调出自己整理好的资料,一一发到齐明熠的光脑中,“他之所以有今天,离不开他大伯的全力支持。他大伯名叫齐弘博,是现任联邦首席大法官,并且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三十多年,有着极其丰富的政治资源。他今年一百零二岁,有过三次同性婚姻,均无子嗣。主要是他本来就晚婚,又因为一次意外造成身体严重受损且无法修复,从而丧失了生育能力。于是,他就在政治上全力扶持天资极佳的侄子齐飞鹏。” “原来是这样。”齐明熠不明白,“我跟他风马牛不相及,他派人杀我做什么?” “因为你的父系基因提供者就是齐弘博。”杜漓满脸神秘地说,“他在二十八岁时,与同学们出去游玩,偶尔碰到繁衍中心在一个城市的广场上征集健康的生殖细胞。他的同学们穷极无聊,就跑去捐了,他也就随大流地捐了一份,回学校后就完全忘了。这种捐赠是不记名的,用他们的基因培育出的孩子也都归政府,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所以你和齐弘博本来是两不相干的。” 说到这里,杜漓叹了口气,一张小胖脸做出大人的模样,可爱得不行。齐明熠看着他,脸上满是笑容。 杜漓接着说:“一年前,你奉命去首都星出差,却无意中被齐飞鹏看见。因为你长得太像齐弘博,因此让齐飞鹏非常不安。他担心,如果齐弘博有了亲生儿子,说不定就要把资源全部用到儿子身上,就没他什么事了。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他都没有去详细调查或是验一下dna,就给心腹下令,想办法弄死你。他的原话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齐明熠的脸色一沉,“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哼,咱们走着瞧吧。” 杜漓欢喜地跳起来,“父亲,父亲,我们是不是要去奥普星认祖归宗?” “当然不是。”齐明熠笑了,“如果没有你,原身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呢?所以我们也不可以专门跑去认祖归宗。再说,齐弘博不过是当年捐过一次生殖细胞,这样得来的孩子,一般人都是不认的。虽然他一生无子,你也不能认为他就一定会认我这个人工繁衍而来的儿子。”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杜漓连忙摆手,“我查过了,齐弘博人到中年的时候就很想要个孩子了,也曾经多方求医,但确实毫无办法,这才认命了。如果你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喜出望外,绝对会认你的。” “这事回头再说吧。”齐明熠并不在意,“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任务要紧。” “哦。”杜漓有些委屈,“可……如果你不去认祖归宗,那个齐鹏飞还会找人害你的。这世道,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我再厉害,也不敢说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嘛。” “小漓乖。”齐明熠赶紧哄他,“我是觉得现在认祖归宗并不重要,找到你燕伯伯才最重要。” “那倒是。”杜漓精神一振,“说起来,我已经找到点线索了,现在正在网上筛选信息。等找到燕伯伯的踪迹,我就告诉父亲。” “好啊,谢谢小漓。”齐明熠很高兴。 安抚好儿子,他就用光脑连上网络,认真浏览有关蓝星的新闻,查看这场突发“闪电战”的前因后果和战后重建的相关信息。 第123章 战后(2) 从蓝星联邦其他星系赶来的运输船和舰队陆续抵达了蓝星。 联邦公务院所在地奥普星的军务长拉顿元帅亲自率领联邦第一舰队前来增援。其他行星也都尽了全力,几乎是倾巢出动,派出所有运输船和战舰,全速赶来支援蓝星。 不过,当他们抵达时,战斗已经结束,敌人已经退走。 在距蓝星五百万星里到八百万星里处,双方交战的空域里,到处都是破碎的太空战舰残骸、战机碎片以及僵硬的人体、破碎的尸块。 数支太空救援队在那片空域里缓缓地行驶,将所有残片都吸进船体,使该空域保持清洁,并使这一片空域的太空航路和星路出入口重新恢复安全。 救援人员怀着肃穆的心情操作着,将蓝星战士的遗体小心地分捡出来,整理好,再放进冷冻房,准备带回去安葬。对于博利瓦人的尸体,他们也没有亵渎,仍然将其装好,放进冷冻间,至于最后是埋葬在蓝星,还是通过外交途径还给博利瓦,得由公务院决定。 奥普星的拉顿元帅和其他星系的舰队司令官命令自己的舰队停泊在蓝星的远地轨道,随后乘登陆舰到达蓝星军务院。白马德希元帅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向他们介绍了这次蓝星保卫战的全部情况。 听到博利瓦人入侵的规模,观看了战况的图像回放,他们对人口稀少的蓝星居然以一己之力击退了强大的侵略者感到十分惊异和敬佩。 前来帮助撤离蓝星居民的运输船队在太空中与蓝星公务院进行了接洽,韩琛对他们表示感谢,表示战争已经结束,蓝星居民不必再撤出。运输船队的领队向他转达了本行星公务院的慰问,并表示愿意全力协助蓝星重建。韩琛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运输船队全部返航,渐渐消失在太空深处。 在太空航行的先期撤走的蓝星人听到战事已息,立刻掉头返回家园,没有撤走的人更是庆幸,纷纷从太空港回到自己的家乡。 一向宁静的蓝星现在异常繁忙。 除了南极太空港和南北极防护罩发生器所在地之外,战火没有殃及到蓝星的任何地区。公务院通过网络媒体向全球居民发出公告,通报战争已经结束,大家可以恢复正常的生产与生活了。 但是,这次战事却给了军务院和公务院一个响亮的警告。整个赫利俄斯联邦都认为,他们的防范措施还是太松懈了,对人性的险恶仍然认识不足。现在,需要调整的是公务机构和军队机制。 为此,联邦峰会在蓝星召开。 会议有六个议题:第一,是否对博利瓦发动报复性袭击?如果要发动,是否立即展开行动?第二,建立联邦安全院,选举安全总长,完善情报工作体系;第三,军队改制,增加职业军人,服役期限为五十年至六十年。凡是愿意转为职业军人的官兵,将在联邦各星系享受极高待遇;第四,在赫利俄斯星系与各个星路接口修建太空海关,来往船只将在太空海关经过查验后,才能在蓝星停泊;第五,在赫利俄斯联邦各星系外围建立监测站和巡逻队,严密监视空间异动,从而事先防范可能发生的危机事件;第六,严格建立审查制度,防范外星移民。 对于后面的五个议题,赫利俄斯联邦所有星系的公务长完全没有异议,一致投票通过。但是,对于是否对博利瓦发动报复性袭击,大家却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一方不主张报复,认为目前的重点应该是重建工作;另一方却认为只有报复才能够扼止其他星系再对蓝星联邦发动类似的突袭。 首先,联邦军务总长拉顿元帅便强烈主张立即对博利瓦发动报复性袭击。这位性如热火的军人对博利瓦人的不宣而战大为光火,声如洪钟地说道:“我们一定要让整个银河的人类世界明白,赫利俄斯联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与人为善,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别人,也一向接受自由移民,但是,我们的善意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来觊觎我们的家园。身为军人,必须对这种无耻行为予以坚决还击,否则就是我们的耻辱。” 蓝星军务长白马德希元帅也同意这一观点,“博利瓦人发动的这次突袭,使我们牺牲了数十万蓝星将士,他们的血绝不能白流。除了死伤的官兵外,我们的星球防御系统几乎被他们摧毁了一半,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自然要向他们讨回来。” 其他行星的军务长也基本上都是鹰派,这时齐齐附和,“对!犯我联邦,虽远必诛!” 蓝星军务院参谋长秦|天少将却表示反对。他冷静地说:“请原谅,各位元帅。我认为,我们目前没有力量发动这样的袭击。我们不像博利瓦,他们是有备而来,之前准备了至少两百年,耗尽国家资源,才积蓄了这样的力量。博利瓦距离我们一千多光年,我们对他们那里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目前得到的情况都是道听途说,真实性有待商榷。当然,我并不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才能保住蓝星,这笔血债肯定不能算。但是,如果我们要对博利瓦进行长途奔袭,就必须进行长期的周密准备。我们要派人去那里,侦察那边的所有情况,包括天文、地理、人文、军事、政治、经济,等等。在没有对这些情况了解清楚之前,我们绝不能贸然行动。”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不少人表示同意。 韩琛也温文尔雅地说:“我认为秦将军说得非常正确,我们首先要全面了解博利瓦的情况。无论打不打,这个工作都必须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天环视一下四周,从容地说:“那么,这就涉及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派谁去?请问各星系的公务长和军务长,你们星系有这样的人才吗?” 全场鸦雀无声。 大家都努力回忆,看本星系有没有这样的人才。可是,赫利俄斯联邦自建立以来,从没有搞过针对外国的阴谋诡计,更没有企图去打探其他星系的机密。他们一向光明正大,主要精力都放在维护联邦和人民的利益以及发展本星系的经济上面,军队的建立也是为了防御,而不是攻击。因此,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人可以担此重任。 白马德希想了一会儿,“我推荐一个人。” 大家将目光转向他。 “这个人,我相信大家都听说过他的名字。”白马德希沉声道,“他叫庚武。” 会场上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这个数十年来一直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确实是人尽皆知。 奥奇星军务长默尔曼元帅兴奋地问:“真的吗?白马,庚武将军在你们蓝星?” “是的,他在蓝星上隐居了二十五年。”白马德希缓缓点头,“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全力阻止了银河系头号杀手阿提拉,我们的南极防护罩工作站便将被炸毁。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我们的防御力量绝对阻止不了博利瓦舰队长驱直入,现在的蓝星只怕已经落到博利瓦人手里了。” 拉顿大为兴奋,忍不住站起身来,“庚武将军在哪儿?我去见见。” 秦|天的脸色有些不好,“庚武将军与阿提拉拼得几乎同归于尽。幸好我们的后续部队已经赶到,将他及时装进维生箱,送了回来。现在他在医院,医生正全力抢救。” 拉顿的兴奋之情顿时减褪,他重新坐下,关切地问:“医生怎么说?能救回来吗?” “一定能。”白马德希肯定地说,“庚武与普通人不同。他身怀绝技,身体本身就有着超过常人的承受力和复原能力。此外,他还有两个孩子,他是绝对不会丢下他们的。” “那就好。”默尔曼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欣慰,“我同意白马元帅的提议,由庚武来完成这个任务。” “谢谢默尔曼元帅。”白马德希对他笑了笑,“不过,让庚武去博利瓦侦察,那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我建议,委托他来组建联邦安全院,由他担任联邦安全总长,建立整个联邦的安全保障体系,并训练我们自己的情报人员,然后派他们到博利瓦去执行任务。” 大家正在琢磨他的这个建议,秦|天说道:“我赞成。庚武将军一生中遭遇到的危险以及进行过的实战比我们任何人都多,有着非常多的经验值得我们学习。虽然由他训练人员后再去执行任务,时间会比较长,但我认为,博利瓦人既然能用两百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准备对我们的军事打击,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等上区区数年或是十几年、几十年呢?” 于是,大家都不再迟疑,纷纷按下投票器的“赞成”键。 “同意。” “同意。” “同意。” “同意。” …… “全票同意,方案通过。” 第124章 一见钟情(1) 经过千年的星际移民,地球上的人口锐减到二十亿,其他人都已陆续移居到银河系的其他宜居星球,开创他们自己的家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再剑拔弩张、严阵以待。思想开始解放,法律开始和缓,控制生育的政策也被废除。 不过,人类对生育的狂热爱好已经大大减退,几乎有80%的成年人完全不打算生孩子,另有18%的人计划只生一个孩子,只有2%的人愿意生两个以上的孩子。地球政府和各殖民星球的公务院开始动脑筋,如何动员人们自愿生孩子。 所有的移民星球都需要更多的人类,因为面对大自然,人类的个体是极其柔弱的,如风中的芦苇,很容易被折断,只有群体才有强大的力量。 当然,人类已经发明出来的人工繁衍技术已经成熟,可以孕育出大量的胎儿,但越来越多的人对这种不自然的繁育方式表示反感,具体的行动就是不向政府提供自己的生殖细胞,让产科医生面对近亲繁殖的危险头疼不已。 由于提供生殖细胞的男性在理论上可能拥有大量的孩子,而女性提供的生殖细胞只能生育出一至两个孩子,因而对是否向孩子宣布其血缘上的父母的提案争论十分激烈。其中男子的恐惧显而易见,他们之中反对的声音甚至响彻银河。与此相反,自愿提供生殖细胞的女性并不反对成为孩子生物意义上的母亲,而有少数女数更愿意成为孩子的法定母亲。 于是,各政体很快通过了一项医学法案,只向人工繁育的孩子宣布其母亲的资料,并尊重母亲和孩子的权力。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认对方或是拒绝与对方相义。 在最初的八百年间,银河人类只知有母,不知有父。 在我们今天看来,这种现象十分有趣。 ——《银河通史?总纲?繁衍篇》 战后峰会开了七天才结束。 蓝星与联邦各行星签订了若干协议,涉及援助、经济合作、军事共建、税收统一、移民问题等方方面面。 就在峰会开幕式的当天,杜漓终于感觉到燕漓的空间,顿时欣喜若狂,连忙与燕晓联系。两个空间之灵都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详细讲述了自己父亲穿越过来之后的遭遇,时而严肃地议论,时而忍不住吐糟,真不是一般的聒噪。 虽然燕漓和杜骁是同时被主脑“昆仑”送过来的,但是受到途中时空涟漪的影响,仍然有细微的差别。 燕漓比杜骁早来了一个月。他穿越到赫利俄斯联邦的首都奥普星,成为联邦军务总长拉顿元帅的长房长孙。 拉顿的元配已经去世,现在的夫人是继室,而长房是元配所出。拉顿元帅的元配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年青时因意外受伤,损及根基,伤了潜力,身体一直比较羸弱,不能习武,即使按规定参军,也只能做文职,在军队里默默无闻地待了五年就退役了。他很快结婚,生下儿子丹尼尔?拉顿。 这位拉顿元帅的长房长孙从外貌到资质都酷肖祖父,少年时代被人称为“小拉顿”,倍受祖父宠爱器重。除了上学外,拉顿元帅常常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导,显然是打算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拉顿元帅的继室也有一个儿子,名叫朱利安。因生得晚,他只比丹尼尔大四岁。这个孩子很像母亲,相貌是中性的美,资质却很平常。拉顿元帅对这个老来子也颇为喜爱,支持他发展自己的喜好。朱利安喜文厌武,怕苦怕累,最喜欢的是表演,于是上大学时选择了影视学院。在拉顿元帅的人脉和资金的支持下,他很快就成为万众瞩目的天王巨星,有几部经典作品传世,拿遍了银河系的著名大奖。后来,他自己开公司,逐渐成为鼎鼎大名的影视及综艺节目投资商,可说名满银河,富甲天下。 如果是一般人家,哪怕是贵族出身,家中子弟有这样的成就,也足以自豪并满意了,可丹尼尔的后奶奶却非常气愤。 这位出身落魄世家的女子从小就掐尖要强,因家里穷,东西少,要什么都必须跟兄弟姐妹争抢,所以养成了不择手段的性情。如果不是她生得艳丽妩媚,又有万种风情,百般手段,善于邀宠,即使拉顿元帅比她大了三十多岁,也看不上她。 正因如此,她就万般忌恨拉顿元帅的元配,进门后还没生孩子,就暗中下手,先把拉顿元帅元配所出的儿子给废了。等她侥幸生下儿子,便认为拉顿元帅的所有家产和一切资源都是自己儿子的,到时候随便扔几个钱打发长房也就是了。 谁知天不从她的愿,她儿子在军事上没有天分,更不喜欢辛苦训练,却是投身娱乐圈,成为了有钱却无势的明星。而长房的孙子却有天纵之资,堪称军事奇才,倍受拉顿元帅喜爱,还得到了拉顿元帅一系人马的认可与支持。 于是她对丹尼尔又是忌惮又是痛恨,于是故伎重施,收买人下暗手,在丹尼尔去荒星进行毕业实习时将他杀害。 燕漓附身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中五刀,并摔到悬崖下面的深谷中。他用了空间里的药剂将自己治好,再爬上悬崖,在荒星上就把暗害自己的同学阴死,然后不动声色地回到学校。经过一番查探,弄清楚来龙去脉,他便毫不迟疑地下手了。 他的那位后奶奶以为他这次必死,因而志得意满,遂搭乘豪华游轮到旅游星去度假,并不知道他已经平安归来。他立刻周密部署,巧妙设置,让这位后奶奶意外接触到强烈的太空辐射。 虽然现在医学昌明,但因为太空辐射而罹患的疾病仍然是绝症。这位拉顿元帅夫人回来后就开始出现种种症状,头发掉落,皮肉烂掉,血液坏死,基因濒临崩溃,只能躺在病床上挣扎,估计一年半载之后才会彻底死去。 这下,他满意了,威胁也消失了。 至于那位拥有数以亿计骨灰级粉丝的天王巨星小叔叔,确实很清白,对于暗害丹尼尔父子的两件事情都完全不知情,并且对军事毫无兴趣,自己又身家巨万,根本就不在乎父亲是否将来会把家业传给大哥一家。 其实,朱利安刚刚出生的时候,他大哥对他很是喜欢,简直就像是对亲儿子一样照顾他。只是他那个没见识的继母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怕他被大哥所害,便有意将他们兄弟隔开,这才渐渐生疏起来。 丹尼尔出生后,朱利安也不大。两人一起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即使相差几个年级,却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朱利安一直都很关照大侄子,小时候在校园霸凌事件中,有人试图欺负丹尼尔,喜文厌武的朱利安还跟那些人打过架,让丹尼尔感动得不行。叔侄俩在少年时代并肩战斗过数次,均大胜而归,长大后,感情一直都不错。 这次,丹尼尔出手报复,自然也不会滥伤无辜,不但没有伤害小叔叔,反而还十分呵护。在小叔叔赶回来,到医院看望身患绝症的母亲时,他还特意去安慰了一番。 前几天,丹尼尔以优异成绩从联邦第一高等军官学校毕业,刚刚按照祖父的安排进入联邦第一舰队,蓝星保卫战就打响了。他立刻被选入前锋部队,跟着祖父前来驰援。不过,他们的舰队还没赶到,战争已经结束。 到达赫利俄斯星系后,拉顿元帅指示舰队停在远地轨道,自己乘星舰去蓝星开会。 丹尼尔留在舰队中,处理完公务后,才得到一个五天的短假期。他乘坐星舰到达蓝星太空港,然后就收到了来自杜漓的消息。 两个空间之灵聊得热火朝天,两位主人也高兴得不行。 丹尼尔心情激荡,热血沸腾,简直想要飞奔到医院,立刻见到齐明熠。但是,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必须要想个合理的解释才能够接触,否则很容易引起怀疑。 燕晓和杜漓立刻通力合作,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线索。 南极太空港有位少校康斯坦丁,其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与丹尼尔是同班同学,毕业后一起加入联邦第一舰队,但他奉命留守首都星,没有跟过来。这位康斯坦丁少校在太空港的激战中身负重伤,如今正好也住在陆战总医院的中级军官病房,就在齐明熠隔壁。如果丹尼尔被康斯坦丁的弟弟拜托,帮忙去医院看望其兄长,然后巧遇齐明熠,那就水到渠成了。 即将定下了章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丹尼尔立刻给远在奥普星的同学联系,很有同学爱地说:“我现在在蓝星,记得以前听你说过,你有个哥哥在这里任职,是吧?” 他那个同学已经与蓝星的哥哥断了联系好几天了,正急得不行,接到他的通讯自然如获至宝,“是啊,他在蓝星的南极太空港担任少校通讯官。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他怎么样了?” “你等下啊。”丹尼尔装模作样地进入蓝星军务院的内部网络,查讯死伤将士名单,然后就找到了康斯坦丁的名字,“你哥哥还活着,受了重伤,住在陆战总医院。” 他的同学大喜,“那……拜托你帮我去看看,我哥哥伤势如何?医院怎么说?” “没问题。”丹尼尔很讲义气,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我明天就去,看到你大哥就马上跟你联系。” 他的同学对他无比感激,瞬间好感度就冲到满值。 第125章 一见钟情(2) 医院里,每天上午都是医生查房以及伤病员进行治疗的日常,齐明熠也不例外。他需要输很多药,每天都要五、六个小时才能结束。因他伤了元气,身体虚弱,睡觉的时间也长。丹尼尔到医院的时候,他正在病床上沉睡。 丹尼尔带着精美的花篮和补血补气的高级保养品,先到隔壁病房去探望同学的哥哥。那位少校通讯官很高兴,连声道谢。 从战时到战后,蓝星对外的通讯全都被公务院和军务院控制了,一般人很难打出去。丹尼尔带着舰队内部的通讯器,很快接通他弟弟,让他们兄弟好好聊了一会儿。 他们兄弟都出身平民,不然这位少校通讯官也不会被派到南极太空港那种即危险又冷门的地方。他弟弟现在能够进入联邦第一舰队服役,那是非常不容易的,肯定在学校里各方面都要表现得非常优异才行。做哥哥的很为弟弟骄傲。而弟弟亲眼看到了哥哥,证实了哥哥虽然伤重,却没有生命危险,心里也很高兴。 这是军用信道,两兄弟自然识大体,知进退,只聊了几分钟就挂断了通信器。少校向丹尼尔表示了万分的感谢。丹尼尔笑着摆了摆手,随意问了一些南极太空港当时的战况,便告辞离去。 他并没有往医院外走去,而是拐了个弯,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似乎准备离开医院,便顺着走廊往前走。 这时,旁边一间病房的门打开了,机器护士拿着一大瓶药剂进去,显然是要给里面的病人加药。 丹尼尔随便瞥了病房里一眼,脸上出现一丝诧异,随即停下脚步,调转方向,跟着机器护士进了这间病房。 他先看了看门边的一个显示屏,上面写明了病人的姓名、年龄、军衔与伤病情况。心里有数后,他转过身来,看着机器护士在输液器里加完药,然后滚动着出去,这才伸手关上门,走到病床边坐下。 看着在床上沉睡的人,他的心里无比震撼。 他们每次穿越,由于灵魂的变化,附身之人的相貌都与渐渐与他们的本体相像,而搭档之间深刻的灵魂牵绊更让他们彼此倍感亲切,因此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生疏。 可是,这次却有一些不同。他万万没想到,亲眼看到搭档如今的模样,会让他的心一阵剧烈的跳动,震得整个胸腔都隐隐作疼。他全身的血液如火山爆发般急速奔流,让他的头脑都感觉有些晕眩。 在他眼里,齐明熠长得很像杜骁的本体,却比他的本体更加完美。仿佛他是天地的宠儿,从他孕育开始,天道法则就将最好的一切都放在他的身上。 但是,在杜骁穿越之前,他却像是明珠蒙尘,又像是宝物自晦,并没有太多人感觉到他的美好。因此他像其他所有人工繁衍的孩子一样,在政府的养育院长大,进入公立学校读书,从蓝星陆战学院毕业后就被分到南极太空港,在那个荒凉封闭的地方一直待到死亡。然后他换了灵魂,从身到心的尘埃都被拂去,于是明珠生辉,气运惊人。 在太空港的大战中,阻止博利瓦突击队抢占中心控制室的战斗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它几乎决定了这一局部战斗的胜败,甚至可以说是蓝星保卫战胜利的关键之一。 为了击毙那些悍不畏死的博利瓦恐怖分子,太空港的官兵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除了齐明熠外,在中心控制室前加入战斗的军人无一生还。 死去的战士大都是人工繁衍的孩子,政府不需要给抚恤金,将他们葬在烈士陵园,让人民祭奠,也就行了。而活下来的人就会得到军政两界的重视,甚至被塑造成联邦精神的象征,成为一面激励国人的旗帜。 如果齐明熠还是原来那个人工繁衍出生、政府养育长大、对联邦赤胆忠心的军人,那么他肯定会听从公务院和军务院的任何安排,未来的人生走向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可是,现在的齐明熠决不能走这条路。 幸好,他还有那样的父系基因,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出身,从而成为有背景、有势力的世家子,从而不再被人拿捏。 仅仅是一刹那间,丹尼尔就想了许许多多,于是立刻改变了他们昨天商量好的计划。不是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为朋友,而是他对齐明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拼命追求,终于抱得美人归。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小激动了。 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齐明熠被杜漓叫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站在他床前的年轻中尉刚刚成年不久,金色短发耀眼夺目,碧蓝色眼眸如海洋般深邃。他穿着联邦第一舰队的白色镶金线军服,肩宽腿长,俊美英武。 齐明熠的脸上出现一丝惊讶,“请问您是……” 丹尼尔热情似火,立刻自我介绍,“我叫丹尼尔?拉顿,今年三十三岁,毕业于联邦第一高等军官学校,现任联邦第一舰队中尉参谋。” “哦。”齐明熠有些诧异,“你这是……” 丹尼尔立刻将自己的最新计划通过空间之灵传了过去,同时周身都是戏,把一个血气方刚春心萌动的楞头青表现得非常逼真,“你是姓齐对吧?齐上校,你和联邦首席大法官齐伯伯长得很像,你是他的儿子吗?齐伯伯也太不够意思了,我祖父和我父亲跟他都是多年的交情,他居然瞒着不让我们知道。” 齐明熠收到他的计划后,有些啼笑皆非,细想起来却觉得比他们之前做的那个方案更加可行,于是只得配合他演戏。 “那个……”他一脸茫然,“我……是人工繁衍的孩子,并不认识你说的那位……齐大法官。” “什么?这不可能,我得问问。”丹尼尔掏出通话器,利用祖父拉顿元帅的权势抢占信道,接通了身在首都星的联邦首席大法官齐弘博。 “齐伯伯,我在蓝星,看到一个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也姓齐,可是却说不认识你。我不信。喏,你看。”他把通话器挪了挪,把病床上的齐明熠罩进了图像中。 齐弘博已经老了,却仍然俊美无俦。与齐明熠一样,他也有一双铁灰色的眼睛,银灰色头发熠熠生辉,高鼻薄唇,眉飞入鬓。把两人放到一起,要说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只怕谁都不会信。 齐弘博顿时激动起来,“你……你……那个,丹尼尔好孩子,你帮我守好他,我马上就去蓝星。” “哦,好的,齐伯伯放心吧。”丹尼尔喜气洋洋地挂断通话器,拉过椅子来坐到床边,笑眯眯地说,“你别着急,等齐伯伯过来,就都明白了。” 齐明熠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很平静,“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那位齐先生即使是我父系基因的提供者,也不必认我的。何必打扰他的生活呢?” “不不不,你不明白。”丹尼尔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左摇一下,右摇一下,脸上满是神秘的笑容,“如果齐伯伯如今儿孙满堂,又或者齐伯伯是不在乎血脉传承的独生主义者,那自然不必认你。可事实上,齐伯伯非常渴望有子孙后代,但他身体有恙,无法生育,将无子视为毕生憾事。现在有了你,那是天大的好事,哪有不认之理?” 银河系的宜居星球数以万计,人口却严重不足。地广人稀,生产力低下,经济发展缓慢,绝对不是好事。因此,人工繁衍非常重要。 “捐赠生殖细胞,人人有责。”银河系几乎所有文明政体都将此作为基本国策之一,所以,齐弘博当年在蓝星随意捐了生殖细胞,他的家人都视为平常,不会专门派人来收回,更不会让人专门监控,看看用了生殖细胞繁衍出的孩子怎么样。 有些捐赠了生殖细胞的人到了中晚年时一直无子或是子女无能,为了血脉传承、家族繁荣,多半会回头去查找,看看有没有人工繁衍的孩子是自己的血脉。 在这方面,各政体也都有相应法律规定,只要父系或母系基因提供者与其人工繁衍出的血脉亲生子女同意,孩子就可以认祖归宗。届时,其长辈必须将孩子孕育以及直到成年的所有抚育费用一次性缴清,此人的归属就从国家变成了父亲或母亲所在的家族。从此以后,人工繁衍的孩子与自然孕育的孩子必须享受同等待遇,家族中不得有任何歧视或虐待的现象存在,否则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作为一个人工繁衍的孩子,还未成年的时候,政府就把有关的法律法规都告诉了他们,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或许就会和父系或母系基因提供者遇上。所以,他们从懂事起,就必须熟悉那些与他们有关的规矩,在什么情况下,他们绝对不能骚扰基因提供者的生活,在什么情况下,他们可以选择接受对方,认祖归宗,当然,他们也有拒绝回归家族的权力,可以不认生理上的父亲或者母亲。 此时听丹尼尔一说,齐明熠便明白了。 第126章 一见钟情(3) 丹尼尔在医院里混了大半天,直到晚上,陪着齐明熠吃过饭,见他满脸倦意,这才告辞离去。 他找到祖父住的酒店,拉顿一见他就骂,“臭小子,在哪里混了一天,连我的通讯都不接?” 丹尼尔嬉皮笑脸地坐到他身旁,一边拿出通话器一边说:“爷爷,我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了。”然后就把齐明熠的图像调出来给他看。 拉顿大吃一惊,“这是老齐的种吧?” “嗯。”丹尼尔很自然地靠到他身上,调皮地说,“我在医院里就跟齐伯伯打过通讯,也让他看到了齐中校。齐伯伯又惊又喜,当即表示马上就赶来蓝星。” “你这个淘气小子。”拉顿忍不住哈哈大笑,接着感慨道,“如果真是老齐的种,那他就后继有人,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是啊。”丹尼尔调出南极太空港监控系统全程拍下的战斗场面,专门调出齐明熠的图像,“爷爷,你看,他肯定不会去搞政治。” 拉顿仔细看了一会儿,“不错,这小子在陆战方面确实是精英中的精英。运气好,命也硬,受了那么多伤,都被打成筛子了,居然还能活下来,真了不起。” 丹尼尔得意地与他一起欣赏齐明熠的英姿,突然说道:“爷爷,我喜欢他。等他认祖归宗,我要跟他结婚。” 拉顿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只要人家瞧得上你。” 丹尼尔立刻跳起来,“怎么可能瞧不上我?你孙儿也是精英好不好?” 拉顿一脸不屑,“人家战功累累,你有什么战绩?人家是中校,你才中尉。而且他现在又立下大功,军衔肯定要升到上校。他之前被军务院记过四个三等功、两个二等功、两个一等功,还获得过联邦三级云麾勋章、二级天玺勋章,这次应该会授予他联邦最高级别的一级金星勋章。你呢?也就是在军校期间一直是首席生,拿过几个比赛冠军,而已。人家已经百炼成钢,你还是个小菜鸟。” “那有什么?”丹尼尔全身都是满满的自信,“我会赶上他的,指定配得上他。” 拉顿喜爱地拍了拍他的背,“好,那爷爷就看着。” 丹尼尔欢喜地问:“爷爷,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是吧?” “嗯,不反对。”拉顿笑着表示赞许,“这个孩子不错,可以调到联邦第一舰队去,负责登陆突击队。” 如果那位长得很完美、战斗起来也很完美的齐中校真是齐弘博的儿子,齐家肯定要认回去。两家本来就是通家之好,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后代联姻,倒也罢了。如果现在两家的孩子愿意恋爱、结婚,自然是好事。而且,齐家是政治世家,家族在几百年间曾经出过两任联邦公务总长、两位联邦首席大法官、三任联邦议会议长、七个行星公务长、三十多个联邦议员。如果两家结成亲家,文武结合,互相支持互相帮助,两大家族都可以更上一层楼。齐家每一代都是走文职的路线,这次难得出了个从军的齐中校,与拉顿家族的嫡孙也算是珠联璧合了。 有了大家长的许可,就意味着自己的家族中不会对这件事产生什么阻力,丹尼尔立刻心花怒放。 看着他欢欢喜喜地跑到隔壁房间去,嘴里念叨着要计划明天的追求行动,拉顿笑着接通了齐弘博的通讯,“老齐呀,恭喜恭喜。” 才过去短短的几小时,齐弘博不仅拿到了有关齐明熠的所有资料,还安排好了公务,申请了开始休年假,现在已经乘坐齐家最好最快的高级私人飞船进入了太空。对着拉顿的笑脸,以前永远板着一张判官脸的齐弘博也忍不住笑开了花,“谢谢谢谢,多亏了丹尼尔那孩子。” “不用谢。丹尼尔喜欢你家孩子,说了要追求他,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呢。”拉顿笑呵呵地说,“我看行。” “行什么?”齐弘博一下就炸了,“我还没看到我儿子,你们就想把他抢走?别做梦了!” 拉顿嘿嘿直乐,“老齐呀,别生气嘛。你儿子五十出头,正是成家立业的好时候。你我两家的孩子有感情,那不是挺好嘛。你亏欠了你儿子那么多年,难道现在还要棒打鸳鸯,让他不开心?” “胡说八道!”齐弘博这样一个擅长正辩诡辩各种辩论的大法官哪里会被拉顿这种大老粗给忽悠了,立刻冷笑,“丹尼尔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今天不过是第一次看见我儿子,什么两人就有了感情?你白日做梦呢!他是小孩子,脑子不清楚,你不会也跟着老糊涂了吧?” 拉顿拖长了声音,“一见钟情的事情是有的,不能说你没遇到我没遇到,他们就一定不会发生,对吧?” “哼!我,不,信!再说了,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就算是我松口,准许他们在一起了,就凭我儿子的武力值,你孙子也是被压的那个。”齐弘博忽然不生气了,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丹尼尔那孩子还是不错的,家世、相貌、人品、才能,各方面都还行。若是我儿子坚持要娶回来给我做儿媳妇,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拉顿一听,脸就黑了。一提到齐家,他的概念中总是一家子文人,虽然心黑皮厚,诡计多端,却个个都是弱鸡。所以之前他孙子一提想要和齐明熠在一起,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这时让齐弘博一说,再想起刚才看的战斗视频,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齐弘博扳回一城,心里暗自得意。他哈哈一笑,挂断了通讯,心里暗自思量,刚刚找回来的儿子肯定得放在身边疼着宠着,决不能轻易让别人勾搭走,就算是拉顿家最有出息的小子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丹尼尔就出了酒店,赶往医院。 拉顿元帅本来等着孙儿一起共进早餐,结果他连人影子都不见了。他笑骂了一句,“不孝子,还没娶媳妇呢,就连爷爷都不要了。”却没叫他回来,自己吃过饭,就开会去了。 丹尼尔急匆匆地走进医院,双颊微红,眼睛发亮,一副去见心上人的模样。 走进病房,他就看到齐明熠靠坐在升起的床头,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的早餐,一脸的无奈。他连忙过去,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早餐不对吗?” 齐明熠叹了口气,“之前在太空港,就有人在我的晚餐里下毒,幸好被我避过了。这回又有人在我的早餐里下毒,唉,让我到哪儿说理去?” 丹尼尔一听就明白了,只怕就是上次下毒害死了原身,他才得以附身,这次受伤进了医院,却又有人下毒想要害他。 丹尼尔心中大怒,脸色一沉,“什么毒?能探出来吗?” “不知道。”齐明熠长叹一声,“应该是能够直接导致基因崩溃的毒素,毒发时非常痛苦,死亡得非常迅速。” 丹尼尔看着他面前的东方式早餐,粥汤面点都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非常诱人。他紧皱眉头,抬手点了点,“这些……全都有毒?” “是啊。”齐明熠微微一笑,“真是半点生路都不留啊。” 丹尼尔一边将那些盘盘碗碗端到墙边的茶几上放着一边疑惑地问:“你碍谁的眼了?要下这样的毒手?” 齐明熠轻叹,“齐大法官要到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丹尼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时,杜漓已经义愤填膺地将上次齐明熠中毒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燕晓,然后丹尼尔也就清楚了来龙去脉。虽然很愤怒,但他与齐明熠的想法却是一致的。他们来这里主要是执行任务,没必要做一些不必要的小动作。既然是齐鹏飞下的手,那就把这事报告给齐弘博,他自然会处置。作为一个渴望子嗣大半辈子的人,齐弘博必定会对齐明熠视如珍宝,爱逾性命,谁要害他儿子,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即使这个害人之人是他一向器重的侄儿,作为族长,作为父亲,他也必有决断。所以,他们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因为是齐家的内务,丹尼尔并没有把事情闹大,只是出去买了几个密封盒和一个密码箱,将这些吃食连餐具一起装进去,一一封好,然后放进密码箱,搁在一旁。将毒素封闭,与外界隔绝,他才打开手提袋,把在外面买的早餐拿出来,陪着齐明熠一起吃。 他们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当然不能表现得亲密无间,彼此的态度仍然客气而友好,交谈也不多。不过,两人通过空间之灵却是聊得无比亲热。 “我比你早来一个月,从荒星回学校后有很多空闲,就认真研究了一下历史。”丹尼尔笑道,“这个银河小世界应该是从秦始皇中晚年时期分离出来的。当初有人穿越到公子扶苏的弟弟公子高身上,这个在历史上只有寥寥数字记载的公子很快就横空出世,救韩非,收白起,保扶苏,贬李斯,杀胡亥,诛赵高,然后在秦始皇驾崩后登基为秦二世,又拿出了许多高于当时认知水平的东西。不过,根据史书记载,我推测,那位公子高应该并不是从民国以后的时代穿过去的,多半是唐朝人穿越,而且应当出身八大世家那样的名门望族,且是嫡长公子。他带去了盛唐的气运,再加上始皇的气运,于是这个小世界分离出来的时候带走了远远多于其他亚空间的本源,天道法则也完整厚实得多,因此才会有银河系存在,不像一般的亚空间,只有太阳系是真实的。” “这样啊。”齐明熠听得津津有味,“像这种古代人穿越古代人的案例是极少的,而且还是这样的气运叠加。” “是啊。”丹尼尔喝完一碗排骨粥,忽然概叹,“你一来,参与的就是军事战争英雄大片,我来了却是出演的豪门恩怨宅斗大戏,真是同人不同命,好不爽啊。” 齐明熠忍俊不禁,正好调侃两句,忽然感觉空间里的救援控制器抖了一下。 他一怔,看向丹尼尔,发现他也面色凝重,似有所觉。 两人一对眼神,同时放下碗筷,“走,去看看。” 第127章 庚武的真正身份(1) 第一批太空移民船队航向比邻星的壮举是当时位于地球上最大一块大陆最东边的国家组织的。根据史籍记载,很可能这个国家叫华乾那国。 华乾那国占地面积当时仅为地球总面积的十分之一,而人口却已达到二十亿,向太空殖民已是势在必行。 这个极富冒险精神的民族也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民族。他们自地球上有人类文明开始,便一脉相承,已经有了上万年的历史。与其他民族的发展史不同,他们是惟一不受外界干扰,并能够有效地将外来者的文化不动声色地融入自己文化的民族,从而在被侵略者占领的年代也仍然没有丧失自己的文化传承。这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民族。 在当时,改造太阳系中的火星以及土星、木星的几个卫星以供人居住,在理论上是比较易行的工程,而且已经有三个技术先进的大国即爱曼国、欧尔普国和费斡国在实施这项工程,华乾那国也参与其中。 第一批移民城市于地球纪元3379年在火星上建造完成。 但是,改造一个完全没有大气或者大气中有害气体极多、地面环境相当恶劣的星球,以适合人类居住,这项工程是浩大而艰巨的。不但耗资巨大,而且所用的时间极其漫长。 经过慎重评估,华乾那国政府决定,在改造本星系其他星球的同时,派出一支移民考察队进入外太空,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 ——《银河通史?殖民时代卷?星际远航篇》 在陆战总医院住院大楼的东翼,是高级军官病区。 这里在数百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比较冷清。现在,大校以上的伤病员都被送到这里进行救治。蓝星上以及陆续赶来的联邦其他行星的著名医学专家云集于此,全力抢救这些军队里的重要人物,尤其是几位重伤的将军。 庚武被阿提拉的重斧砍开了肌肉、筋脉、血管、神经,大量失血。幸而陆战队军医及时赶到,将他被砍断的血管接上了战地维生箱里的体外循环系统,使血液能够继续流过他的心脏和大脑,从而并未造成不可逆的致命损伤。 现在,庚武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区的高级修复舱中,整个身体都泡在最高等的医用修复液里,生命的信号却非常微弱。给他用的修复液这是从生长在星星海底的一种蓝藻中提取出来的,不但可以防止伤口感染,而且可以加速伤口愈合,并利用人体的毛孔渗入其全身上下,为细胞提供营养。 庚武被空中医院送到这里后,医学专家便给他接上了血管、筋脉和神经系统,随后将他的巨大伤口逐层缝合。接着,一群医用纳米机器人注射入他的身体,模仿着人体自身的修复细胞,在分子层面上往他的伤处大量运送酶、蛋白质、血小板、白血球以及其他化学物质,以加速他的身体的自我修复进程。 雁空和飞羽空无助地站在急救室外,隔着玻璃瞧着修复舱里的父亲。他们呆呆地站在这里已经很多天了,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庚武的身体在修复液里微微漂荡着。他一直昏迷,脸色惨白如纸,一条鲜红的伤痕从他的前胸蜿蜒而上,绕过肩膀,直达后背,让人感觉触目惊心。但他的神情却很平静,似乎大仇已报,心满意足。 雁空和飞羽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趟一趟地跑去找院长,问的都是一样的问题。 “我爸爸什么时候会好?” “我爸爸还要多久才醒?” 院长也听过庚武的大名,更知道当年“蓝星玫瑰”阿丽娅的事迹,此时对这两个孩子自然刮目相看,每次都会耐心地告诉他们,“再等等,你们的父亲情况很正常,正在恢复。” “可是,他怎么老是不醒?”雁空焦急地问。 飞羽空微微皱眉,“如果正常的话,我爸爸应该什么时候醒过来?” 院长略一沉吟,从电脑里调出庚武的病历,又看了看光脑的分析,笑道:“快了,大约再过一个星期,你父亲就会醒来。” 雁空差点跳起来,“还要一个星期?那么久啊。” 飞羽空却点了点头,“太好了,我们再等一个星期。院长伯伯,您可别骗我们。” 院长看着这两个精灵可爱的孩子,微笑着说:“我怎么会骗你们?你们要相信我们蓝星的医术,更要相信你们的父亲,他是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立刻让雁空和飞羽空放心了。他们也相信父亲不会扔下他们,就这样走了的。 两个孩子守在父亲的病房外面,偶尔交谈几句,却从来不敢触及有关母亲和地球的话题,都有意无意地避而不提。他们本来以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蓝星人,到现在也没适应父亲是地球人的事实。不过,他们是孪生姐弟,有着极强的心灵感应,常常视线一碰,便知道对方心里正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们有着千万个疑问,却都不敢去触及。 与光脑和院长的预计有很大差异,庚武在五天后便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从修复舱被移到了多功能医护病床上。他的伤情大大恢复,脸色也好了一些,看上去不再那么可怕。 蓝星的医院都没有用白色,而是一种柔和的淡蓝,包括墙壁、床单、护理机器人和医生的大卦,给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 窗外,满目青山,繁花似锦,风景秀丽怡人。不时有小动物蹿出草从,隐没在树林间。鸟儿清脆的歌唱悦耳动听。有微风挟带着花香从窗口拂过,给房间里带来清新的气息。 庚武正在思索着自己在哪儿,被允许进入病房的雁空和飞羽空已经跑到床边,满脸喜色地叫道:“爸爸。” 看到两个孩子安然无恙,他顿时放心了,脸上浮现出一缕微笑。 雁空关切地问:“爸爸,你的伤口还疼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雁空登时大喜,“太好了,哈哈。” 飞羽空却比她细心,仔细打量父亲一番,问道:“爸,你还不能讲话吗?” 庚武点了点头。 飞羽空立刻担心起来,“为什么?是声带出了问题吗?” 庚武摇了摇头。 “那是……”飞羽空侧着头,苦苦思索,“失语症?” 庚武忍俊不禁,又摇了摇头。 飞羽空皱紧了眉,越想越严重,“那……” 雁空一掌打在他的肩头,“呆子,爸爸肯定是没力气,才讲不出话来,对吧,爸?” 庚武笑着点了点头。 飞羽空长长地吁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那,爸爸,你试着讲一个字,一个字就行。” 雁空嘲笑他,“一个字讲什么?爸,讲三个字,就讲‘我很好’,嘻嘻。” 庚武看着这两个心爱的孩子,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轻声说:“我很好。”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晰。 飞羽空这才放下心来,脚下不禁一软,坐倒在椅子上。雁空“啊哈”一声,欣喜地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到病床的另一边。 看着可爱的孩子们,庚武一直微笑,显得很愉快。 雁空在一旁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爸,那个凶恶的阿提拉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他们把他烧得干干净净,还把他落在地上的血都处理了。这下,再也没有人能拿他的组织细胞克隆了。这个大恶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庚武欣慰地点了点头。 飞羽空也条理清晰地说:“爸,你昏迷了好几天,来看你的人有好多,都是联邦里各个星系的将军,还有好多我们都不认识的大人物。他们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那些将军还说,想要和你并肩战斗。” 庚武听到“战斗”两个字,不由得一惊,轻声问:“难道战争还在继续?” 雁空立刻答道:“不,战争早已经结束了。我们把阿提拉杀了以后,博利瓦人的舰队就撤退了。” 庚武点了点头,却有些不解。那还战斗什么?难道是……他们想立刻报复博利瓦? 这时,院长带着几个医生进来了。他们给庚武详细检查了一番,又看了看医学监测器里的数据,满面笑容地说:“庚武先生,您的恢复情况十分理想。” 庚武对他笑了笑,礼貌地说:“谢谢。” “不客气。您现在必须多休息,不要讲太多话。”说着,院长看向两个小家伙,“听到没有?要让你们的父亲多休养,少说话,这样他才好得快。” 两个孩子立刻点头,“知道了,院长伯伯。” 几个医生都笑嘻嘻地瞧着他们,觉得他们很有趣。 等到院长带着医生离开后,飞羽空认真地说:“爸,你休息吧,我们去外面守着,不许别人来打搅你。” “对,我们不准那些人再进来看你。”雁空跳起来,“爸,你好好睡觉,快点好起来。” 庚武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俊美非凡的年轻人。 第128章 庚武的真正身份(2) 两个孩子转头,警惕地看着进来的陌生人。 齐明熠长得实在太过完美,即使穿着病号服,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丹尼尔也是相貌堂堂,年轻俊美,又穿着联邦第一舰队的军官制服,更让两个孩子觉得亲切。 齐明熠走到病床边,一脸的崇敬,“庚武将军,我是蓝星南极太空港的检查长齐明熠,刚刚才知道您也住在这儿,冒昧打扰了。”说着,他将自身空间的屏蔽放开了一丝。 这么一丝空间之力是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但由于同根同源,却会引发特警空间的共鸣,从而辨认出彼此属于同袍的身份。 庚武的心里无比震惊,表面却镇定自若,先对他说了声“你好”,然后转身两个孩子,温和地说:“别拦着哥哥们。” 两个孩子很委屈,又担心父亲身体,几乎难过得要落下泪来。 丹尼尔连忙上前一手拉一个,哄道:“我们会照顾你们父亲的。你们还是小孩子,这么多天都没怎么休息,那可不行?你们父亲也会担忧的。来,哥哥陪你们去休息,好不好?”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着痕迹地用了一点点催眠术,引导着孩子去了旁边给陪床家属准备的客房,很快就把他们哄上床,睡着了。 将军的病房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丹尼尔出去关上大门,这才回到病房,坐到齐明熠身边,自我介绍道:“庚武将军,我是联邦第一舰队中尉参谋丹尼尔?拉顿。早就听我祖父讲过您的传奇,没想到能有幸在这儿见到您。” 庚武的眉头挑了挑,表示明白了他的背景。拉顿元帅的孙子,自然家世不凡。 两人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诚恳地表达了仰慕和关心后,就离开了。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两人的随身空间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庚武的空间相接,先扔了一个备用的最新款空间屏蔽器进去,然后把空间之灵杜漓和燕晓都放了过去。 他们走出病房,回到住院大楼西翼的中级军官病区,继续做自己的事。齐明熠午睡,丹尼尔索性也往沙发上一躺,陪着睡。 两边离得那么远,三个人都在睡觉,外表看起来一点也不出奇,非常平常。可实际上,虚空中却很热闹。 两人的空间始终与庚武那个残破不堪的空间连接着,杜漓和燕晓一刻不停地从自己的空间里往那边搬各种好东西,尤其是恢复空间所必需的天材地宝和守护灵魂、防备灭星组织各种探查手段的新法宝。 tasa发放给特警的随身空间是有特殊印记的,这种印记深入到法则层面,只要存在,不管多么残破,都能认出。只有特警才会有这样的空间,其他人的灵魂都不可能让空间认主的。每个特警的随身空间里都携带有感知附近空间的灵宝,多半用于救援,无论是虚空,还是亚空间,还是本源宇宙,若有特警遇险,赶去救援的特警多半是靠着这个灵宝去搜索。还有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忽然遇到彼此不知确切身份的特警,那就必须凭借这件法宝彼此相认,互相确认身份了。 很快,丹尼尔和齐明熠就得知了庚武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余都有些激动。 庚武也是时空特警,而且级别很高。他是原行动司南斗局训练营总监、三级警监铁法,代号“天枢零二”。他个人的实力非常强,还很会训练人,现在南斗局里几乎有一半的在职特警都是他的学生。 一千三百五十一年前,他和搭档执行完重要任务回归时,在太古星路上遭到灭星组织十大上堂的高手突如其来的联合围杀,从此失踪。与他同时失踪的搭档是一位女性,也是tasa有史以来最强的女特警,原南斗局第二任局长、二级警监苍鸾,代号“七杀零一”。 这是tasa创建以来最为惨重的损失。 这一事件发生后,主脑“昆仑”和tasa总部高层对时空管理局进行了一次大清查,找出了疑似灭星组织或其他恐怖组织派来的十余名内奸。这些人无法通过特警的考核,于是想方设法地混进了tasa的资料部门、后勤部门、附属企业。 从那以后,与tasa有关的所有机构、企业和个人都必须定期接受严格的审查,再也没有出现内奸向外通风报信的事情。 而且,接受了这一事件的教训,主脑“昆仑”和tasa高层才逐步完善了许多对特警的保护措施,如制造灵体、灵魂印记、时空接引计划、打造保护灵魂的法宝,等等。 因为遭此重创,南斗局实力大减,新晋升的局长和训练营总监都比不上原来的两位。经过一千余年的努力,南斗局的实力仍然比其他局要弱。 tasa高层都认为这两位高层精英已经牺牲,没想到他们依然活着。因为两人都是警监级,灵魂和随身空间都无比强大,所以一直在虚空乱流中相互扶持,又以两人的空间叠加,开成双重屏障,护住了他们的灵魂,居然让他们坚持了上千年。后来,他们偶然感觉到灭星组织成员的气息,便跟踪而至,到达这个银河小世界,乘着灭星组织开启进出口时混进来,投胎转世。 两人的空间已经残破不堪,灵魂力也消耗极大,天幸灵魂本身没有伤损,否则也不可能顺利进入这个小世界,长大成人。 “天枢零二”是庚武,“七杀零一”就是后来他娶的妻子,原蓝星军务院战略分析专家阿丽娅少将。在她生产那天,阿提拉率大队恐怖分子突然偷袭地球,虽然最后被击退,却造成阿丽娅难产而亡。庚武将她的灵魂收进空间,勉强用残存的双重空间之力护住。 如今看到有后辈到来,知道两人来自北斗局,执行的是团队任务,目标是探查这个空间里的灭星组织基地,庚武非常高兴。如果没有这些后辈到来,等到这一世过完,他和他妻子的灵魂只怕都坚持不住,是回不到tasa总部的了。 在他的请求下,齐明熠立刻将苍鸾的灵魂转移到自己空间中温养,并答应,只要一有危险状况,就将他们的两个孩子也收进空间,将来一起带回tasa总部。庚武也将他和搭档这些年来收集的所有资料都交给了齐明熠和丹尼尔。 为了庚武的安全,丹尼尔坚持用分魂诀分走了他千分之一的灵魂,并复制了他的全部记忆,放进自己空间的特殊灵宝“养魂木”上温养着,这才放下心来。 丹尼尔刚刚加入tasa的时候是隶属于南斗局的,从他的代号“七杀十三”就能看出来。后来,他与齐明熠确定成为最佳搭档,便调到了北斗局。所以,他对于南斗局的两位长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加入时,这两位长官已经被列入“失踪名单”,很可能已经牺牲,但他接受入职训练时基本用的是铁法当年编制的教材,观看过他训练新人时的大量视频,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因此,在他的内心里,仍然视铁法为师。如今能在这个银河小世界里见到,并亲自将他们救回去,他觉得特别特别高兴。 庚武对这个保留着一派赤子之心的晚辈也非常喜欢,听了他们对任务的描述后又详细询问了他们两人目前的身份和境遇,然后就为他们出谋划策,“小齐一旦回归齐家,必定会在联邦引起轰动,网上会出现大批有关他的图像与各种资料。这样一来,很可能会引起他母系基因提供者的注意。你们查到小齐的母系基因提供者了吗? 齐明熠叹了口气,“我一来就忙着为自己解毒,上班以后就出事,然后就是打仗、养伤,一直没时间去查。而且我现在没有任何特权,只怕很难查到母系基因提供者。” “我查了。”丹尼尔有些得意,“小齐的父母都是家世显赫之人,真是非常难得的巧合。他的母系基因提供者是索克斯坦帝国的贵族千金莉莉玛莲?摩合黎,其父是索克斯坦帝国一等公爵、‘暗夜火焰’军团统帅铁蒙?摩合黎。莉莉玛莲生得美丽活泼,成年时外出游历,在蓝星见到采集生殖细胞的流动车,一时好奇冲动,就随大流地捐了一份,回国以后就扔在了脑后。她现在已经结婚,嫁给了‘暗夜火焰’军团一位出身贵族的名将,生有一子一女,资质都很好。家族长辈对她很满意,夫妻间感情也不错。她现在家庭美满,儿女双全,应该不会跑到这里来跟齐家争夺小齐。” “基因提供者优秀,即使是人工繁衍的孩子,也一定会很快被世人所接受。”庚武欣慰地说,“那么这样就好办了,小齐回归齐家,估计齐弘博会为你规划一条最快速最有效的上升通道。譬如,进入议会,熟悉民生政务,八年后参加下届公务总长的竞选,然后当选,成为联邦第一人。” 齐明熠大吃一惊,“这个……我不会啊。我只会打仗,做武将比较在行。” “学习一下不是坏事,反正还有八年时间。”庚武一向果断,“你不要违背你父亲的意愿,先好好学习,对公务院和军务院接下来的计划尽量配合。我这里可能接下来会有一些变动,到时候说不定会调你们两人过来,一起参加行动。” 齐明熠和丹尼尔立刻正色道:“是。” 第129章 父子相认 在早期的银河殖民时代,因为地广人稀,几乎所有殖民者都可以充分享有殖民星球的巨大资源,并任意挑选自己的居住地,所以彼此间很少发生争斗。 最初的一千年中,整个银河系几乎没有什么严密的政体,只在每个星球上会有一个由殖民者全民公决选举出的公务院,后来又增加了军务院。他们担任的工作是仲裁者、本星球秩序的维持者、与星外世界的联络员和星球的保卫者。 ——《银河通史?殖民时代卷》 齐弘博以最快的速度,只用了五天就到达蓝星。 在这期间,那个被重金收买给齐明熠下毒的厨师又干了一回,顿时激怒了丹尼尔。他没有报警,干脆派祖父拉顿元帅的护卫队守在厨师的家门口,等他一下班就将他抓走关起来。 这下,齐明熠终于可以放心用餐了。 他和丹尼尔再也没有去看望庚武,杜漓和燕晓却一刻不停地在干活。庚武的随身空间有了镇压的镇域石,有了五行之精,有了光暗之灵,残破的空间壁被空间石修补完好。空间里种了灵树灵草灵花,核心区有了两口灵泉,一口灵井。渐渐的,整个空间开始恢复原状。 齐明熠和丹尼尔用巨额功勋买来的灵宝、法宝、武器、工具、机械设备等等都分出了一半给庚武装备上或是备用,有的只有一件,两人仍然慷慨解囊。庚武却是坚决不要他们只有一件的宝贝,经过激烈争执后,只留下了两件防身用的高端武器。 这几天,他们反复讨论了有关寻找灭星组织基地的问题。 庚武并不知道灭星组织将这里建设成了总部,当时追踪灭星组织成员的气息来到这里,只以为像过去一样,是灭星组织派了几个人到这个小世界里搞事,所以并没有专门针对他们。不过出于习惯,他在这个高级亚空间里生活了六十多年,搜集了海量资料,也研究过不少情报。这时听他们一说,立刻将以前注意到的一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有了一些概念。 “灭星组织在外部控制了这个亚空间,将这里建设成为他们的总部基地,当然就是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主场,就不会像在外面的本源宇宙那样躲躲藏藏。”他思索着说,“这次博利瓦的突袭,显露出他们的强大军事实力和侵略扩张的野心。但这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博利瓦人的信仰。他们膜拜的‘伊斯玛母’只怕就是灭星组织的主脑‘克罗诺斯’的复制体,而这个主脑应该是用信徒的信仰力来促进自己的进化速度,而信徒本身又可以成为灭星组织成员的后备力量。” 丹尼尔同意他的推测,“我也这么想。灭星组织找到这个小世界才五百多年,时间太短了。光是在不使用暴力破坏空间的前提下用神器牵制住这个小世界,只怕就要一、两百年才能成功。然后,要在不影响里面的小银河运转规律的前提下打开空间壁,将大批人员、物资和主脑的复制体运送进来,再选择合适的星球建立新总部,至少也要一、两百年才能做到。我估计他们目前应该只控制了博利瓦联邦,在那个国家中改变了国民的信仰,普及了他们的宗教。” “对。其他政体可能在灭星组织的人渗透,或者已经开始传教,但还没有大规模普及。”齐明熠直奔主题,“我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到博利瓦去看看。” “不急,你们先去做你们的事。”庚武胸有成竹,“这次蓝星被博利瓦打了个措手不及,吃了这么大亏,一定会采取报复行动。而在行动之前,肯定会派遣情报人员前往博利瓦。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现在暂时不必自己亲自过去。路太远了,而且情况不明,就这样过去会很危险。你们有任务在身,不能轻易涉险。” “明白。”丹尼尔和齐明熠自然不会坚持。在这里,庚武既是长官,又有多年在此生活和战斗的经验,他们当然要听他的。 等到把庚武的空间修补好,杜漓和燕晓都回来了,齐弘博也到达蓝星。 他马不停蹄,直接从太空港赶往陆战总医院。当他走进病房,看见齐明熠酷似他的外貌,再握住他的手,感觉着血脉相连的亲切与温暖,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轻抚着齐明熠苍白的脸,声音轻颤,激动地说:“孩子……我……来晚了……” 齐明熠比较冷静,并没有拒绝他的接触。如果他现在还是未成年的小孩,大概可以考虑一下是否扑进齐弘博怀里放声大哭。虽然这个演起来太过困难,但是只要有效,他也不介意试试。不过,现在他早已成年,并且有着二十多年军龄,战功卓著,军职不低,实在做不出小儿女态,因此只能走一贯的路线,成熟稳重,沉着镇定,理智冷静,温和有礼。 说起来,其实这就是一个政治家的基本素养了。 齐明熠看着齐弘博激动的脸,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齐先生,您确定?” 齐弘博立刻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不禁笑着点头,“是的,我确定。”这几天在飞船上,他也不是白白待着,早就向有关机构进行了查询,并且以病人父亲的身份向陆战医院提出要求,拿到了齐明熠的基因图谱。经光脑严格对照,他和齐明熠的基因图谱有超过70%的部分重合。毫无疑问,他们是亲生父子。 齐明熠听了,脸上浮现出一缕微笑。 在整个银河系,人工繁衍的孩子基本都不会抗拒父系或母系基因提供者的找回,除非是基因提供者已经变得太过不堪,或是有着极为恶毒的目的。因为人工繁衍的孩子并不是父亲或母亲遗弃,然后才能政府抚养的,相反,他们恰恰是有了基因提供者才得以出生,所以这样的孩子对于基因提供者都是心存感激的。而血脉的牵系也会让他们感觉亲近,很少拒绝对方。 此时,齐明熠靠坐在病床上,神态中没有半点纠结,很干脆很温和地叫道:“父亲。” “哎。”齐弘博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里流过,简直通体舒畅,“我等下就去找你的主治医生问问,如果你的身体允许,就马上跟我回首都星。我要发布公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嗯,好。”齐明熠自然不会反对,“父亲决定就行了。” 齐弘博大喜。正高兴得不行的时候,丹尼尔就过来扫兴了。他把齐弘博请出去,将下毒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人证、物证全都交给了他。 年轻人板着一张略带稚气的俊脸,不客气地说:“第一次在南极太空港被人下毒的时候,明熠什么都不知道,莫明其妙地就被人下了毒手,幸好他一向谨慎,这才逃过一劫。现在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竟然又被人在医院里下毒,一次未遂再来一次,简直没完没了。要不是想到齐伯伯是明熠的父亲,这要闹开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我才忍下来了。不然的话,只要把这些往公务院或是军务院一交,以那位多次企图谋杀现役军官、联邦功臣、战斗英雄的严重罪行,齐家的名声只怕就要一落千丈,那位议员更是别想再往上爬了。” 齐弘博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气得差点脑溢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器重,扶持多年的侄儿竟是这么一个又阴狠又愚蠢的东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郑重地说:“好孩子,你放心。明熠是我亲儿子,我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他,谁也别想害他。” “嗯,我相信您。”丹尼尔的脸色和缓下来,“齐伯伯,为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您和明熠还是乘坐我祖父的旗舰一起回去吧,您的飞船让他们随后开回去就行了。” 拉顿元帅这次来蓝星是为了公务,并且率领着联邦第一舰队,自然是乘坐他自己的旗舰,比起齐弘博的私人飞船、没什么战斗力的船员以及数量不多的保镖来要安全得多。 在关键时刻,齐弘博从来不会在乎什么面子。何况齐家与拉顿家是通家之好,反正拉顿家的这对祖孙都知道了齐家的家丑,他也就没什么需要遮掩的了。比起脸面来,还是儿子最重要,于是他很痛快地答应道:“好,就麻烦拉顿元帅了。也谢谢你,丹尼尔。” 丹尼尔马上转怒为喜,“那倒不用,我是要追求明熠的,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齐弘博的脸有些黑,“这件事稍后再议,先回首都星吧。” “什么叫稍后再议?他是我先看到的。”丹尼尔立刻撒泼耍赖不讲理了,“我先看到就是我的。” 齐弘博比他更不讲理,“我是他爹,我说了算。” “凭什么?”丹尼尔大怒,“明熠早就成年了,你管不着。” 齐弘博冷哼,“成年了我也是他爹……” 丹尼尔跳起来,“我跟明熠情比金坚,谁也拆散不了我们。”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回齐明熠的病房去了。 齐弘博对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很是欣赏,笑着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大楼里,这才严肃地拿起通话器,与首都星的家族长老联系,要他们暗中控制住齐鹏飞,不准他离开奥普星。至于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回去再说。 第130章 新的开始(1) 第130章新的开始(1) 在星际殖民时代之前,地球上已拥挤了一百亿人口。各国政府均致力于降低生育率,甚至有狂人四处呼吁,为了减少人口而发动一次世界大战,或者再举行一次种族灭绝行动。 不过,在科技突飞猛进的时代,大部分人都理性地认识到战争对整个地球和人类的严重威胁,因而人们采取了更为冷静也更有效的行动计划,就是飞向太空,向外星球移民。 地球纪元2608年,在青藏高原卫星基地上,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移民考察队先乘航天飞机到达月球,然后在那里登上远航飞船。 在地球的第一支移民考察队伍中,有宇航员和各领域的科学家、学者,有杰出的艺术家,有优秀的技师和技工,其中还有一半是熟谙各种战略战术的海、陆、空军官。 这最初的三千人是从自愿报名的各界精英中挑选出来的。他们之中,已婚者都按照要求携带自己的家庭,包括孩子。因此,整个队伍总共有四千余人。 出发前,他们就已经下定决心,即使在飞船中代代繁衍,用几代甚至几十代人的时间,也要完成此行的任务。 ——《银河通史?殖民时代卷?星际远航篇》 就在丹尼尔和齐弘博坐在一起争吵的时候,秦|天少将乘坐陆地飞车到达陆战总医院,直奔庚武的病房。 这一次,他是独自前来,没有像以前那样,或是陪同外星首长,或是带着蓝星军务院的高级军官。 他今年才七十一岁,按蓝星人的平均寿命计算,不过是刚从青年进入壮年。如此年轻就能够做到蓝星军务院的参谋长,他在联邦军界也是知名的。他有着超越常人的冷静镇定,对战况的瞬间判断非常准确,往往能够及时做出正确的决定,堪称一个杰出的战略家和战术指挥天才。 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东区,进入将军住院区。 庚武的病房门口坐着雁空和飞羽空。两个孩子都是轻松愉快的模样,正用手持式光脑玩游戏。雁空显然正在捣乱,一边操作光脑一边得意地笑。飞羽空手速飞快地应付着,同时没好气地嘟嘟哝哝。 秦|天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一缕微笑。 雁空觉察到来人了,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见不是对父亲有害的人便不理会,继续在光脑上与其他网友的太空舰队大战,并且抽空还要骚扰飞羽空的舰队。飞羽空简直是腹背受敌,大为烦恼。 秦|天走到近前,侧头看了看她和飞羽空的电脑屏幕,不由得笑意更浓。 从玩游戏的风格就能够看出两个孩子的性格。雁空调动舰队在太空中明刀明枪地跟敌人大打出手,而飞羽空却喜欢玩阴谋诡计,在敌人舰队的前进轨道上布设诡雷、隐雷和漂流炸弹,或者设置引力陷阱。雁空虽然不时跟飞羽空捣乱,但大部分时间里却是与他紧密合作,用舰队排出“车轮”、“雁行”等阵势,将敌人一步步地逼入雷阵或陷阱。 很快,敌人的舰队便一个一个地被他们消灭了。 秦|天赞道:“好战术。” 雁空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 秦|天转头看了看病房,“你们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雁空头也不抬地答道:“好多了。不过,他正在睡觉,你不准进去打扰。” 秦|天听到她命令的口气,不由得失笑,于是坐下来,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与不断赶来的游戏玩家进行几方大战,颇觉眼界大开。 这个游戏的玩家大部分是年轻人,他们的想象力常常令人叹为观止。他们不受前辈思想的束缚,而是异想天开,另辟蹊径,从秦|天他们想不到的角度去看待战争,天马行空地使用战略战术。当然,有些只能用在游戏里,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但还有少数一些战术颇为新颖,大有可塑性。 正感叹间,病房的门被打开,身着浅蓝色病号服的庚武缓缓走了出来。 雁空和飞羽空立刻跳起来,膝上的光脑差点摔在地上。秦|天眼疾手快,伸出双手,一把捞住两台光脑。 庚武慈爱地抚了抚儿子和女儿的头,对秦|天笑道:“秦将军,您直接进来就好了,还这么好兴致,看他们玩游戏。” 秦|天温文尔雅地微笑,“庚将军,您在休息,我自然不便打扰,看他们玩游戏,也很有意思。” “秦将军太客气了。”庚武的态度非常温和,“请进来坐吧。” 雁空和飞羽空一人握住父亲的一只手,神情间十分依恋。走进病房,庚武坐到墙边的软椅里,雁空和飞羽空都坐到椅子扶手上,一左一右地靠着父亲,不肯与他稍离。 秦|天笑着坐到庚武对面,关切地问:“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秦|天笑着,对茶几后面的智能饮料机说,“来两杯蓝茶。” 很快,从饮料机的两端伸出一对机械手,将两杯热气腾腾的蓝色香茶放在茶几上。 秦|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庚将军实在是令人佩服。您恢复得太快了,大大超出常人的水平,果然不愧是银河系最传奇的勇士。” 庚武谦逊地微笑,“秦将军过奖了。每一位蓝星将士都是勇士,我是微不足道的。” 秦|天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是啊,他们都是勇士。这次战斗有那么多英勇的蓝星将士血染沙场,实在令人痛心。” 庚武的脸色也是一沉,“是啊,那么多英勇的战士,真是可惜了。” 秦|天沉痛地检讨,“责任主要在我们军务院。我们和平得太久了,对阴谋诡计已经没有太多的认知。书上的记载总让我们觉得或许作者有偏差,或许人性不会那么黑暗。这一次,我们充分领教了敌人的残忍和狡猾。以后,我们必须以同样的残忍和狡诈去对侍他们,这样才能够保卫我们的人民和家园。” 庚武叹了口气,“蓝星的和平安宁,还有蓝星人的大度宽容,只怕就到此结束了。” “不会的。”秦|天神情坚毅,“我们不会让蓝星的气氛和蓝星人民的生活受到任何影响。这只需要少数人做出牺牲。” 庚武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对两边的孩子说:“雁空,羽空,你们出去玩吧,我和秦将军有事要谈。” 飞羽空很不乐意地噘起嘴,雁空狠狠瞪了秦|天一眼,但他们还是听话地走出房门,守在外面继续玩游戏。 庚武这才轻声问道:“秦将军,您今天是有公事来的吧?” 秦|天欠了欠身,礼貌地说:“是的。庚将军,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一是看看您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二是想和您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庚武冷静地微微颔首,“您说吧。” 秦|天将刚刚在蓝星召开的联邦峰会向他做了详细介绍,最后说道:“庚将军,我们一致同意由您负责组建联邦安全院并出任安全总长,联邦安全事务就拜托给您了。” 庚武很意外,“我?我是地球人,出任你们联邦的公职,恐怕不妥吧?” 秦|天爽朗地笑道:“庚将军,蓝星是个移民星球,只要定居在蓝星,那就是蓝星人。况且,您是蓝星的女婿。保卫阿丽娅的故乡,您责无旁贷。” 庚武忍俊不禁,“秦将军,其实您就是一个很理想的人选。” 秦|天笑着摇头,“不,庚将军,我对自己有着准确的评价。我并不具备担任联邦安全总长的能力,我对情报工作、安全工作并没有全面认识,也没有太多的经验,对于如何去外星系侦察和搜集情报更加没有头绪。所以,我决不是理想人选,在整个赫利俄斯联邦都没有这样的人选。您是我们惟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庚武有些犹豫,“秦将军,谢谢您的看重。可是,我自从在地球上辞去公职以后,就一直没想过再复职。” 秦|天诚恳地说服他,“庚将军,我很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还年轻,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您就忍心看着蓝星不断遭受外来侵略者的威胁?看着蓝星人民生活得提心吊胆?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忍痛抛弃家园,逃往异乡?” 听到这一连串触动内心深处的问话,庚武无言以对。 秦|天耐心地看着他,一脸真诚。 庚武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秦将军,您真是一位杰出的谈判专家。好吧,我答应。” 秦|天欣慰地说:“庚将军,谢谢您,蓝星感谢您。” “秦将军,不用客气。”庚武温和地笑道,“您说的对,蓝星是阿丽娅的故乡,我也算是蓝星人。” 秦|天向他伸出手去,“欢迎您的加入。” 庚武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我的荣幸。” 门外,两个孩子一边玩游戏一边偷偷瞧着屋里的动静。 这时,雁空疑惑地问:“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飞羽空摇头,“不清楚,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雁空轻轻踢他一脚,“你说的全是废话。哼,讲这种模棱两可、左右逢源的话,最不要脸了。” 飞羽空恼羞成怒,“那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雁空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那我也不知道啊。”飞羽空很生气,“咱们俩不是在一起的吗?你看到多少,我就看到多少,有什么区别?” 雁空理直气壮地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却说些废话,企图蒙混过关,真无耻。” 飞羽空被她似是而非的指责顶得直噎气,半天想不出反击的话来。 第131章 新的开始(2) 雁空开心地笑起来。看到屋里的两个大人似乎是谈完话的样子,她立刻蹿进去,好奇地问:“爸,你们在谈些什么?达成了什么交易?” 庚武被她问得啼笑皆非,“交易?你懂什么叫交易?” 雁空咕咕地笑,“书上看来的,好像是指双方达成某种买卖关系吧?是不是啊?” 庚武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儿,忍不住开她的玩笑,“要卖就卖你。” 雁空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那怎么卖啊?是不是换一支舰队比较划算呀?” 庚武哈哈大笑,“这我可得算一算,看是不是划算。” 秦|天好笑地看着这个漂亮可爱的女孩,觉得她真是心大,也不知道庚武是怎么将她养成这种性格的。 飞羽空跟着进来,也是一脸好奇,“那,爸爸和秦将军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庚武点头,“嗯,这种说法比较合理。” 飞羽空立刻得意起来,抬脚照着雁空踢过去,“你看,还是我说对了,你还踢我。” 雁空飞身跃起,轻飘飘地落到屋子的另一边,笑着说:“你那是瞎猫撞上死老鼠,神气什么?” 秦|天见她一张口便满嘴名言或者俚语,倒也用得恰到好处,不由得失笑。 雁空转眼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登时恼了,忽然飞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出。她使的是鸳鸯连环腿,一腿踢罢,一腿又起。 秦|天根本来不及闪避。庚武闪电出手,一把将女儿拽回来。 “没大没小。”他喝道,“快,向秦叔叔道歉。” 雁空一撇嘴,“我为什么要道歉?谁让他笑我?” 庚武怒道:“不许没礼貌!道歉!” 雁空见父亲真的生气,这才低下头,对秦|天说:“秦叔叔,对不起。” 秦|天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嘛。” 庚武却道:“小孩子也不能肆无忌惮,唉,都是我教子无方,过去太宠他们了。以后我会好好教导他们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秦|天连忙安慰道:“我也有一个儿子,从小就调皮捣蛋。孩子嘛,未成年的时候都那样,也不要太过扼制他们的天性。” 两人聊了几句育儿经,秦|天便起身告辞,“庚将军,您休息吧。希望您早日康复,我们都在等着您。” “谢谢。”庚武放开雁空,客气地送他出门,“我一出院就会去报到。” 秦|天忽然立正,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安全总长阁下,很高兴能在您的领导下工作。” 庚武立正,接受了他的致敬,“很高兴能与你们合作。” 秦|天大步离去。 雁空和飞羽空在屋里你捅我一下,我推你一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等秦|天离开,他们不约而同地飞身扑上前,一把抱住庚武。 “哈哈,爸,你参军啦?”雁空笑着问。 飞羽空笑嘻嘻地搂着庚武的胳膊,“爸,那我们也要跟你一起参军的,是吧?” 庚武轻轻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无声地笑了笑。 赫利俄斯联邦从成立以来,各个恒星系便高度自治。 虽然像其他大多数星际联邦那样,设置了军务总长来统一指挥联邦军队,但赫利俄斯联邦各个恒星系的军队一向都归本星系军务院指挥,主要用于维护本星系的安全。如果接到其他星系的求援信号,他们会在联邦军务院的协调下前往救援。 虽然军务院的参谋部有类似于反间谍情报机构,但并不受重视,联邦一直没有设置专门的安全部门。 这样的设计,是早期移民为了避免独裁者出现的防范措施。不过,上千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样的独裁者从未出现过。因此,大家就越来越不在意了。 这次的博利瓦突袭事件却给联邦首都星和各星系敲响了警钟。他们一致认为,必须建立专门的联邦安全院,并在各行星设立分院,由联邦安全总长统一领导。 庚武还没有出院,便被赋予了这个极其重要的职责。整个蓝星联邦的十七个恒星系、二十九个人居行星,将近三百亿人的安全都托付给了他。 联邦十七个恒星系的公务长放心地离开后不久,庚武便去了蓝星军务院。得知联邦峰会一致通过的决议赋予他的重大权力,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白马德希看着他的脸色,呵呵笑道:“庚武,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我们想偷懒,实在也是不得已。你看,你当年担任过太阳系的军队总帅,指挥过千军万马,为了太阳系的五十多亿人浴血奋战过。无论是在情报工作还是军事行动方面,你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你率领舰队与敌人正面作过战,也率领陆战队打过地面战,对付过敌人的偷袭、伏击,还孤身万里追杀过阿提拉,令敌人闻风丧胆。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所以,如果不把联邦的安全托付给你,我们也没人可以指望。” 庚武听完,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赫利俄斯人实在是太天真纯朴了。他们就这样放放心心地把有关联邦安全的大权交到庚武手上,却丝毫不怀疑他的人品、心性。如果他稍稍有点野心,几乎可以立刻控制整个联邦,让这个联邦中的所有力量都为己所用。 想着,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白马,你们也太大意了。把一切都交给我,也不怕我暗藏祸心,害了整个联邦。” 白马德希大笑,“如果你真的暗藏祸心,也不会跟阿提拉拼得同归于尽了。你为蓝星做出的巨大贡献,跟祸心沾不上一点儿边。再说,你在太阳系任职时的表现我们都很清楚。所以,我们都相信你。” 庚武轻轻叹了口气,“我真不想挑这个担子,太沉重了。”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白马德希惊奇地一挑眉,“原来你也想偷懒,嘿嘿。” 庚武忍俊不禁,“你不想偷懒?那你来。” 白马德希连连摇头,“我不行。我如果能够胜任,自然当仁不让。可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对付海盗、走私集团和军队的突袭还可以,要建立整个联邦的安全体系和快速反应机制,我是力所不能及的。在我们联邦,无人能做这件事,只有你行。” 庚武只得同意宣誓就职,出任联邦的安全总长。 随后,一艘专用飞船将他送往联邦首都星奥普。 这是一颗陆地占三分之二面积的行星,大部分陆地都覆盖着茂密的森林,因而在太空中看来,这颗行星呈深绿色。 由于生存环境优良,各种资源丰富,所以自联邦建立以来,发展迅速,有许多人从其他星球移居到此。自从联邦首都迁到此地后,更是进行了大力建设。行星上陆续建立起繁华的七十二个大都市,中小型城市超过千个,村镇星罗棋布,数以万计。 到达奥普星后,庚武没有浪费时间,与联邦公务总长和军务总长进行了全面沟通后,便立即投入紧张的筹备工作。 由于刚刚开始,他没有将安全院的机构搞得过于复杂,只设置了四个部门:第一部,情报部,主要进行搜集外星系各种情报的工作;第二部,安全部,主要负责联邦内部的安全事务,反间谍,反恐,扼制有组织犯罪,等等;第三部,信息部,主要负责从网络、媒体、太空中的各种通讯信号中甄别对联邦安全不利的信息;第四部,行动部,负责进行军事行动以外的所有秘密行动。 他将从联邦各星系调合适的人来担任这四个部门的负责人,而他自己会全程指导。 联邦公务院和军务院对他的设置十分满意,并表示将大力支持他在人事方面的招募计划。 不过,他必须先宣誓就职。 整个银河系都通过网络先后看到了这庄严的一幕。 庚武穿着赫利俄斯联邦少将军礼服,站在联邦安全院大门前的广场上,在联邦大法官的监督下,对着联邦国旗庄严宣誓。 然后,他向全联邦的公民发表讲话,“今天,我就任了一个责任重大的职务,我也将努力去完成联邦赋予我的职责。赫利俄斯联邦设立了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联邦安全院,是因为我们人民的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和挑战。 “这是一些觉得他们隐藏得很安全的敌人,但是他们隐藏的地方不会永远安全。 “这些敌人不仅袭击了属于我们联邦的重要行星蓝星,而且使银河各处都不安全。我们会用所有的能力去打败这些敌人。 “同时,我们会非常地清醒。敌人的觊觎和突然袭击是对我们整个联邦的威胁。我们会采取所有的防范措施来保障我们人民的安全。我们决不会允许我们的敌人赢得这场战争,我们不会允许他们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不会允许他们限制我们的自由。 “我将应赫利俄斯联邦公务院和军务院的要求,迅速建立联邦的安全防御系统,以防范由于极少数人的野心而给联邦带来的危机。 “这是一场具有象征意义的战争。善良必会战胜邪恶,我们一定会赢得挑战。赫利俄斯联邦将会一如既往地前进。” 这番讲话在银河各处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固然是因为极富传奇色彩却销声匿迹了将近三十年的庚武再次出现,而更让人叹息不已的却是一向以和平安宁著称的赫利俄斯联邦也终于进入了更高层次的军事阶段。 几乎所有媒体都发了头版消息,那些著名的记者和评论家无不嗟叹不已。 “银河还有哪一个角落是安全的?” “美丽的仙境关上了大门。” …… 第132章 在首都星的日子(1) 那一天,在月球上建造的二十艘宇宙飞船如期出发。 地球上的人几乎都聚在显示屏前,以热切的心情观看了这一盛况。这批安装着零能量发动机的飞船只能以亚光速前进,大约需要十年时间才能够航至比邻星。 全人类都期望他们能够顺利到达,并发现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 华乾那国的这一举动几乎改变了整个人类的历史。在其后的十年间,地球上的爱曼国、欧尔普国和费斡国都陆续送出了自己的太空移民船队,分别飞向比邻星和天狼星。 八十一年后,华乾那国的太空移民船队派回了五艘飞船,载着报告小组和领航员回到地球,向全人类展示了他们发现的美丽的蓝星,立刻引起轰动。 移民的热潮顿时在全世界掀起。 华乾那国的移民飞船在领航员的带领下,一艘接一艘地腾空而起。在蓝星制造的更为先进的飞船也不断飞回来接运移民。 人类的星际殖民时代正式开始。 ——《银河通史?殖民时代卷?星际远航篇》 拉顿元帅离开蓝星的时候,带着整个联邦第一舰队,从星门进行跃迁时需要进行统筹安排,行动就没有单只飞船那么快速。 他们前往蓝星增援时因为情势紧急,因此用了一些损害舰体的非常规方式,超越极限地加快速度,现在是返回,便不必如此着急。如此按部就班,他们用了二十二天时间,才回到首都星附近的太空军港。 大部分官兵都要留在军港休整,只有少数人可以休假。他们跟着拉顿元帅祖孙和齐大法官父子,一起乘坐穿梭舰,前往奥普星本土。 在蓝星的时候,齐明熠是躺在医疗车里,跟着齐弘博和丹尼尔一起上旗舰的。在太空航行的这段日子里,他受到了舰队所有官兵的热烈欢迎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蓝星保卫战的大部分视频都已经发到联邦各个军队,让他们观看并学习,军官们更要思考自己遇到类似情况时的应对战术,士兵们则要学习蓝星官兵大无畏的英雄精神和犀利的战斗作风。 在陆地战中,齐明熠也是其中的闪光点之一。他们为了保卫中心控制室的安全,实际上就是为了保护蓝星无数人民的生命,奋不顾身,与敌人拼到了最后一滴血,甚至粉身碎骨。齐明熠也几乎与敌人拼了个同归于尽,最后能够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就凭这一战,他就足以赢得来自军人的崇敬与景仰。 他的内伤外伤都已痊愈,但是新生的脏腑、血管、皮肉、筋脉都很脆弱,大伤的元气更没有恢复,因此他仍然比较虚弱,不能久站、久坐,大部分时间都在病床上输液和沉睡。 拉顿元帅拨给他一间最舒适的客用舱室,丹尼尔几乎整天都守在这里。齐明熠睡觉的时候,他就处理公务或浏览各方面的重要信息。齐明熠醒了,他就细心照顾,端茶倒水递汤送饭,陪散步陪聊天陪看电影,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齐弘博倒是没赶他走,只是在拉顿面前抱怨了一番。拉顿笑眯眯地听着,一副美得不行的模样,让齐弘博很想喷他一脸血,却顾忌着在他的下属面前要维护他的面子,于是自己忍得差点内伤。 拉顿一边听他埋汰自己的孙子一边与各部队的老大在网上打架,坚决要把齐明熠抢到自己的部队来。 蓝星保卫战后,先是救死扶伤,尽全力抢救每一个人;再是论功行赏,嘉奖令已经陆续发出,授勋仪式正在筹备中;同时就是抢人大战,现在简直到了白热化程度。 自古以来,百战老兵和经历过实战大战的将领都是极其宝贵的财富,联邦各行星的部队和蓝星本土的部队谁看着不眼红啊,这时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都想把人抢到手。 齐弘博趁着儿子没有精力应付这些的时候,主动做了儿子的代言人。齐明熠已经为蓝星尽忠了二十多年,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因此,他的第一原则就是只考虑首都星的部队,第二当然就是要比较各个军队给出的条件了。 其实,他是想把儿子往政界培养的,但思量再三,现在并不是儿子进入政坛的最佳时机,因为这样很容易将儿子浴血奋战的功绩抹杀,让敌对势力污蔑他是沽名钓誉。不如让儿子继续在部队里待上两、三年,然后再进入政界,那么前进的道路就会更加顺畅,前途也会更加光明。 选择军队的事并不着急,齐明熠已经收到嘉奖令,军衔升为上校,并授予他联邦一级赤焰勋章。他现在重伤未愈,可以休最长半年的伤病假,薪饷照拿,只要在首都星即将召开的表彰大会上露面就行了。齐弘博现在一向想要带儿子回家族认祖归宗,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齐氏家族的先祖与拉顿家族的先祖一样,都是当初在地球上加入第一批星际远征探险队的先驱者。他们有幸找到了蓝星,从而抢占了最好最多的资源,最先结交下神秘的盟友,从此开枝散叶,传承血脉,渐渐强大,之后在联邦首都迁移到奥普星时也跟随而来,在首都星上进一步发展壮大。 如今,他们家族的总部都在奥普星上的联邦首都焰京,分别占据着广阔的土地,既安全宁静又舒适美丽。 齐弘博已经通知了族中,因此他一到太空港就看到了等在大门前的管家达吉和一队护卫。 齐明熠养了这么些天,走几步路还是没问题的,这时没有再躺在医疗车上,而是跟着齐弘博走下飞船,再乘坐自动扶梯出了大门。 他们父子两个长得实在太像,谁也不会认错。忠心的达吉管家见到老爷终于有了儿子,而且还是如此优秀的孩子,激动得不行,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齐弘博走上前去,笑着说:“熠儿,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达叔。老达,这是我儿子明熠。” “是,明熠少爷。”达吉赶紧上前,鞠躬行礼,“欢迎少爷回家。” 齐明熠连忙抬手扶住他,客气地笑道:“辛苦达叔了。” 他的脸上依然没多少血色,手上也没什么力量。达吉早就知道自家少爷是战斗英雄,之前身负重伤,差点就牺牲了,此时肯定比不过自己的力气,所以此时也不敢硬拗着定要行全礼,便顺着他的手势抬起身来,赶紧说:“老爷,少爷,快上车吧。” 父子俩坐上超豪华新款陆地飞车,齐弘博给儿子调整了一下座椅,让他可以舒服地半躺着,同时还能透过车窗看外面的景色。 齐明熠坐下去,笑着说:“谢谢爸。” 齐弘博高兴地抚了抚他的肩,“跟爸还客气什么?” 管家和护卫队长坐上前排,卫队进入一前一后的两辆车,然后三辆车同时起飞,以相同的速度向前飞去。 齐弘博一边指点窗外的一些标志性建筑一边介绍,“焰京城总共有一百万平方公里,分成九区七十二坊。九个区的核心是行政特区、军事特区、经济特区,然后有六个区围绕三大特区,分别以甲乙丙丁戊己来排列顺序。我们齐家和拉顿家都在乙区。你看,那个方方正正的宇宙蓝色大楼是联邦军务院,那个银色双子塔是联邦公务院,那边的白色圆顶建筑是联邦议院,这边的奥普原色金字塔建筑就是联邦最高法院,我工作的地方。这边离我们家很近,乘飞车二十分钟就能到……九区都是禁空区,七十二坊的居民如果没有申请特别通行证,是不能飞进九区的……” 齐明熠边听边点头。 首都的管理显然对蓝星要严密得多,讲究等级制度,禁止混乱发生。这样其实是很好的,人性往往太过不羁,意志薄弱者很容易失控,从而伤害无辜者,因此任何时候都必须有管理与控制存在。 齐弘博见他听得认真,介绍得更加起劲,完全看不出是位高权重的联邦首席大法官。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宠爱儿子的父亲。 从太空港到乙区需要飞行一个多小时,他们还没到地方,齐明熠的光脑就收到了来自上级的正式调令。他没有被调入奥普星的任何军队,而是被调到联邦安全院,担任行动部部长。 然后,他收到了来自联邦安全院的通知。现在联邦安全院正在筹建中,必须保密,不得透露给外界。他可以继续休假,一个月后再到联邦安全院报到,具体地址届时会有通知。 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庚武发来的信息,告诉他,联邦安全院由庚武领导,全权负责前期建设和创建后的日常运作,他也是由庚武点名调过去的。庚武让他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同时想一想怎么组建和训练特种部队,写出计划书来。另外,他可以把这个任命悄悄告诉父亲和拉顿元帅等靠得住的朋友,免得他这边已经有了去向,亲朋好友还在为他各种谋划,这样就太伤人了,对他未来的发展不利。 看完蓝星军方的调令、奥普星联邦军务院的通知与庚武发来的私人信息,齐明熠笑起来。 齐弘博立刻停止介绍,关心地问他,“熠儿,有什么事吗?” 齐明熠便将三份公文和信息一起调出来,调整成共享模式,让他也能看到。 齐弘博对儿子什么都不瞒自己的做法非常欣慰,看完以后,抬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那你这段时间就一边休息一边做事吧。拉顿那边,我去跟他说。他和他那些抢人的将军们都可以歇着了。” 第133章 在首都星的日子(2) 回到齐氏家族后,一切都很顺利。 有齐弘博压阵,齐明熠又酷似齐弘博,还有医学鉴定书作为铁证,齐家没有人对他们的父子关系表示置疑。 齐弘博是齐氏全族目前官职最高的人,他的话几乎就是金科玉律,而他儿子齐明熠是从军的,并不与他们抢夺政治资源。因此,族人们不但热烈欢迎他的回归,还积极贡献出自己手中没什么用的军中资源。 因为知道儿子将来的去向,这些与军界有关的人脉资源确实有用,所以齐弘博就替儿子接下了,并向族人们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至于齐鹏飞,齐明熠始终没见到他,也从来不问,仿佛根本没有这个身为联邦议员的堂哥似的。 齐鹏飞的父亲齐弘扬对齐明熠很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齐明熠对他也是好言好语,并没给他脸色看。齐弘扬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并没有投身政界,而是在大学里当历史教授,人品很好,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有那样一个儿子。不过,生了个不肖子也不是他的错,齐弘博和齐明熠都没有迁怒于他。 齐明熠现在活得好好的,自然不能逼着人家骨肉相残。依齐弘博的性子,大概会想办法将他发配边疆星球,冷上两、三年再让他回来,仕途方面要不要断他的,应该还要综合考虑。 这些事情都与任务无关,齐明熠并不关心,但他不会放过齐鹏飞。只要想起原身死亡时的痛苦,他就忍耐不住。只是为了避嫌,这段时间还不能动他,等时机到了,齐明熠一定会让他尝尝原身中毒后所遭受到的所有痛苦。 齐氏树大根深,族人超过两万,人才层出不穷,并不是只有齐鹏飞一个人的资质好,不过是因为他与齐弘博的血缘最近,才得到了器重与栽培。如果没了他,齐弘博肯定不介意再培养其他孩子。他现在有了亲生儿子,如果儿子始终不愿从政,他肯定不会勉强,却会在政坛多培养一些力量,为儿子保驾护航。 齐弘博对他的慈爱疼宠全都落在族人的眼中,许多人都特意过来与他结交。他住在齐弘博占地广阔、格调复古简约的庄园里,悠闲地休养,与众多前来探望的中青年族人和未成年的少年儿童都相处得不错,有时候还会与他们一起出去逛逛或是陪他们玩一玩军事类的网络游戏。 在齐家,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很高级的。为了给他补养身体,齐弘博不但拿出了自己的私人珍藏,还动用了家族秘库。 他在家族中的地位极高,每年都有一定的额度,却从来没有用过,此时为了把儿子的身体养好,如流水价地要东西,大家倒是很理解。 他们都看过齐明熠的战斗视频,知道他受的伤有多重,即使侥幸救回来了,如果不好好调理,寿元方面仍会受到重大影响,到时候难免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长老会几乎对齐弘博有求必应,让他从秘库中拿出了不少好东西。 这些天材地宝都给齐明熠用上了,或是直接服用,或是烹调成药膳,或是熬水泡浴,或是做成饰物让他戴在身上。齐明熠来者不拒,身体状况迅速好转,简直是突飞猛进。 按照这个银河小世界修炼体系的标准,齐明熠原本的身体和精神力都是行星级,已经算是很优秀了,现在却突破至精神力和身体都是恒星级,在军队里完全是凤毛麟角的强大存在了。到达他这个高度,寿命已经可以超过三百岁了,真可谓前途无量。 在这个小世界进行突破,都不会有什么大动静,所以,齐明熠并没有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只告诉了父亲。平时他都将气势收敛得很好,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齐弘博也守口如瓶,只在心里暗自得意。 齐家都是文人,普遍精神力高,达到a级的不少,齐弘博已经是a级巅峰,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到s级。不过,齐家人的身体素质都比较一般,平时虽然注重强身健体,也很少达到b级以上,齐弘博就只有c级。像齐明熠这样身体能突破到s级,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迹。他能取得这样的成就,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之外,应该与他的母系基因提供者有关。 齐明熠回归家族后,不少世家都对他表示了友好,发来的各种酒会请帖也有他一份。有关他的资料不是什么秘密,地位够高的人都能查到。他这小半辈子的人生可谓光明磊落、赤胆忠心,而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绩,既不是纨绔,也不是废物,实在是没有一点黑料可挖,就连与齐家关系不怎么样的家族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攻击的地方,也不敢无故冒犯联邦公认的战斗英雄。虽然他接到请帖后都会以身体不适而婉拒,基本不会到场,那些人也不会生气,大多表示理解,在外面遇到时对他都很客气。 在首都星的日子,齐明熠过得很舒心,除了休养和应酬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究相关资料,做未来的工作计划。 丹尼尔还要在舰队工作,偶尔有假期了,才能回到奥普本星。他只要一回来就会跑到齐家,守在齐明熠身旁。 齐氏的族地超过一万平方公里,大部分族人都聚居在此。齐弘博的庄园处于中心位置,大约有将近十平方公里,包括三座长满树林的小山脉和一个月牙湖,还有大片大片的草地和花园,落地玻璃与木石结构的建筑穿插其间,恍如仙境。 齐明熠最喜欢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金刚玻璃花房,里面有很多从赫利俄斯联邦各行星搜罗来的珍稀花卉,地上还铺着人工草皮。他常常坐在被奇花异卉包围的柔软草坪上,靠着几个可自行调节柔韧度和衬托方向的靠垫,沐浴着透过玻璃天棚洒下来的恒星的光辉,不紧不慢地对着悬浮在面前的光脑工作。 丹尼尔有时会枕着他的大腿睡觉;有时会坐在他身旁,给他端水倒茶切水果,然后一样一样地喂到他嘴里;有时会靠在他肩头,看着他的光脑屏幕,与他讨论他正在写的招募、考核与训练方案;有时会在他倦极而睡时偷偷亲他一下,或与他相拥而眠;有时会在下雨时与他一起站在玻璃前,透过一片珠光,欣赏外面的雨景;有时会在他工作太久时拉他起身,去欣赏那些美丽的芬芳的珍贵花草。和煦的天光洒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如诗如画。 两人的亲密行为非常自然,又很单纯无邪,很多时候,就像是两个孩子竹马竹马地一起长大,十分温馨美好。 管家有时候进来送水果点心或收走垃圾,看到他们在一起相处的场景,心里总是感动得不行。 齐弘博偶尔会通过监控看看儿子,看到儿子很轻松很快乐的模样,对丹尼尔追求自己儿子的事情倒也不是很排斥了。他已经很明白,虽然瞧上去丹尼尔要主动得多,自己儿子很稳重,但对丹尼尔显然是不同的。他当然知道世界上是有一见钟情的事情,既然儿子喜欢,对方也是不错的人才,能让儿子快活,那就不必刻意去反对,让年轻人自由发展吧。至于结果能不能成,他并不在意,只要儿子最后不受伤害就行了。 为安全计,齐家族地内有着完整细致几乎无死角的外部监控网,各家宅内除了卧室和卫生间外,也布置有各种探头。安保人员并不会盯着家家户户的内部看,但各家各户的家长难免会瞧一瞧。那些监控录像都会保存百年以上,一旦有事,可以立刻调出来查看究竟。 因此,齐明熠与丹尼尔明面上说的都是不会启人疑窦的话,不管有没有人通过监控看他们,两人都非常谨慎,言行举止非常自然,更不会屏蔽监控系统。需要商量什么,他们都是通过空间之灵进行内部对话,有时候庚武也会加入进来,三人群聊。 大概是因为穿越过来之后年龄身份的影响,丹尼尔比他们两个都要活泼爽朗。说完正事,他有时候就会东拉西扯,譬如,对齐明熠说:“我觉得你这次的模样真的太完美了,我喜欢。等我们回去后,就把你的灵体也调整成这个样子。” 齐明熠对他简直毫无办法,从“别胡闹”很快就过渡到“好吧,听你的”。 庚武见这两个晚辈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既有些好笑,也替他们高兴。 时空特警在执行任务时往往既危险又枯燥,无时无刻不是带着面具在生活,只有身边的搭档可以说真话,而且是一世又一世,千百年的时间均是如此。两人如果各有所爱,只凭着战友情、兄弟姐妹情,在执行任务时的默契比伴侣要差得多,出问题的机率会更大。 像齐明熠和丹尼尔这般明显渐入佳境,快要开始热恋的样子,在执行任务时就要轻松愉快许多。有情饮水饱,只要两个人有情,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不算什么。 想着,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与爱人陡遇强敌伏击,携手击杀多名敌人后身殒,只剩灵魂在虚空乱流中飘荡。如果没有铭心刻骨的牵系,两人多半坚持不了一千年,也就没有机会死里逃生了。 第134章 走马上任(1) 华乾那国开始大规模向蓝星移民后不久,欧尔普国和费斡国的太空移民船队也相继派回领航员,率领着他们的移民船队飞向奥尔丁顿星和斯帕克斯星。 这就是奥尔丁顿行星联邦和斯帕克斯星际同盟的前身。 爱曼国的第一批外太空探险队却失踪了,他们永远没有了音信。他们到底遇到了怎样的险情,至今仍然是个不解之谜。 但是,这个倔强的国度勇敢地克服了挫败感,再次组织起一支更为庞大、拥有更先进技术的探险队,飞向银河系更遥远的地方。 一百三十年后,穿越了茫茫太空的电波将斯摩利特星的位置、情况和航路图传回。 在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又一支移民船队浩浩荡荡地飞出太阳系,向靠近银河系内圈的人马座飞去。 斯摩利特星就是如今塔朗特帝国的首都所在地。 而此时的蓝星人有着广阔的视野、强烈的好奇心,还有着优秀的品质、旺盛的生命力、灵慧的心智和可贵的个人自豪感。正是因为蓝星人的天才和奋勇精神,银河的人类世界才有了长达两千年的持续不断的憧憬,并缔造了硕果累累的骑士精神。 ——《银河通史?殖民时代卷?星际远航篇》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庚武已经将安全院的主要部门和负责人都定好了。他邀请了原蓝星军务院参谋长秦|天少将过来,担任安全院副院长,主管情报部和安全部。他自己直接负责信息部和行动部。 第一部情报部的部长奥蒂莉娅?加西亚大校,原联邦军务院战略分析首席专家。这是一位智商极高,从事多年情报分析工作的女性,对于各种繁杂无序的信息有种天生的直觉,能迅速找出其中的规律。在蓝星遭遇博利瓦大军入侵之前,她曾经给出过预警,当时因为有关各方面的情报都很零碎,也稀少,因此她没有得出太过明确的结论,只在发给联邦公务院和军务院的报告中提到:一、博利瓦联邦突然崛起宗教“天母教”,传播得非常迅速,信徒无比狂热,情况有些不正常。根据博利瓦高层的一些动作,似有武力侵略扩张的倾向,应密切关注;二、蓝星这两年人员进出的情况有异,很可能最近会受到不明势力的攻击,应早做准备。可惜接到预警的人员没有重视,甚至根本就不信,便没有特别注明,只像平常那样夹在其他简报中一起报上去,就此沉寂,直到博利瓦入侵事件发生后才被翻出来,却为时已晚。她的精神力强大,性格冷静,统筹组织能力与团队合作精神都很强。让她来领导情报部,可谓是人尽其才。 第二部安全部的部长武英格桑大校,原开星公务院警务总监。开星所在的星系属于联邦边疆,整个星系中有二十三颗行星,大部分是矿产星球,只有开星和另外一颗行星是人居星球,上面居住的大部分是矿工及其家属,还有在联邦其他行星混不下去的社会渣滓、逃犯、有组织犯罪团伙、疑似恐怖分子等等,到处都是赌场、妓院、烟馆,坑蒙拐骗偷的行为随处可见。两颗行星上都是鱼龙混杂,治安很差,经常爆发大规模械斗,不明不白的死人三天两头就会出现。每次有犯罪活动出现,武英格桑都是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在最短的时间里调集警务人员前往制止,及时抓捕犯罪人员,保护平民安全。为了提前得到可靠消息,他在各种犯罪团伙中安插卧底无数,并且火眼金睛,在路上看谁一眼,几乎就能判断出那人是什么类型,为此抓获了不少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的通缉犯。在整个联邦的军警人员中,他是负责安全部的最佳人选。 第三部信息部的部长万高超大校有些特殊,他并不是赫利俄斯人,而是前太阳系联邦信息部首席专家,跟着庚武一起退役后就隐于幕后,凭兴趣接些私活。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整个银河系都大名鼎鼎的白冠黑客仓黠,同时他也是飞羽空的师父。他一个人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轻易就可以把网络搅和得沸反盈天。无论多厉害的防火墙,他都能轻易地捅个对穿,根本防不住,而他所在的地方却从来没有被人找到过。全凭庚武的面子,才能请动他前来奥普星,负责极其重要的信息安全工作。 第四部行动部的部长自然是齐明熠上校,原蓝星南极太空港检查长。要说资历,他是四个部长中最浅的,但他的赫赫战功和实战经验却是四位部长中最多的。对于他的任命,各方面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异议。 至于辅助部门如行政部、后勤部等部门的人员,都由公务院和军务院按照庚武的要求调集人员来配齐,由庚武暂时统管着,以后根据情况再行变动。 庚武宣誓就职时,他的下属都没有出现。对于外界来说,这些暂时都是秘密。 齐明熠开始早出晚归地工作。齐弘博早就给他买了几辆最新款的地行车、陆地飞车、高空飞车、太空近地飞梭,按照他的性格,颜色和款式都以稳重和安全为主,那些浮夸的样式都没要。齐明熠试开几次就掌握了要点,接着很顺利地申请到驾照。现在,他和齐弘博工作的地方虽然相距不远,却都各自驾车出行,这样会比较方便。 齐明熠上任三天后,就发出了十份调令,从各星系军队中调来三个优秀的高级教官和五名精通地面战、太空对地面登陆战、太空登舰战等各类型近身战斗的精英,另外还有两位表现出色的参谋,其中就有联邦第一舰队的丹尼尔?拉顿。 他的这个调动名单涵盖了壮、中、青三代,是比较合理的。丹尼尔虽然年轻,但天资极佳,成绩优异,又有祖父拉顿元帅作榜样,大家有目共睹,都认可他将来必定会做出一番成绩,因此联邦安全院行动部点名调他去,是一个合乎情理的选择,谁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赫利俄斯联邦是银河系政体中少见的政治清明的国家,高层争权夺利的情况很少,无论是政界、军界还是司法界、警界,“一心为公”的宗旨都深入人心,大部分人的工作原则还是以联邦和人民的利益为重的。因此,联邦安全院才会请庚武来负责,也没有人往里面安插人手,而是全权委托给庚武。庚武定好四位部长后,也大幅度放权,让他们组建自己的班底,以便在今后的行动中在各方面都保持顺畅。 本来,丹尼尔的原身是计划朝着舰队指挥的方向发展的,而他死于后奶奶的谋害,现在的丹尼尔自然对近身战斗更感兴趣,也更在行。 在上一次任务中,他和搭档与灭星组织的魔堂高层人员短兵相接,全靠搭档拼尽全力,扛住了对方的核心高手,否则二人都很危险。这件事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的短板,并发誓要迅速补上。 回到tasa总部后,他下载了时空管理局内部网络免费提供的星际军事组织和星际执法者总部编撰的训练教程,然后拉着搭档进行特训。除了修炼和休整的时间外,两人配合着淬体术反复训练下载的几种高级格斗术,融会贯通后进步很大,此时自然想要用到对付灭星组织成员的实战中。另外,他们目前所用的身体远远达不到他们本体的高度,所以,这些格斗术还要重新训练,而且要在行动部日常训练的遮掩下进行,才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接到他的调令后,那十个人都表示接受调动,他们的上司虽然有舍不得的,却也依然放了人。等他们交接好工作,就赶来首都星报到,立即投入工作中。 除了齐明熠的行动部外,另外三个部下了更多的调令,大批人员和设备也陆续到达。安全部和情报部的人员最多,一开始就超过了一百,以后还会增加。信息部先来了二十几人,据说大都是星际间闻名遐迩的顶级黑客,另外还有些硬件方面以及构筑虚拟空间方面的大高手。 联邦安全院的架子搭起来以后,工作重心主要放在博利瓦方面,同时兼顾联邦内部的安全事务和其他政体的情报收集工作。 齐明熠坐在办公室里,透过防弹防爆防辐射的花钢玻璃,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巨大城市。 丹尼尔在他身旁,斜倚着高背座椅,微笑着问:“想什么呢?” 齐明熠转头看他,淡淡一笑,“突然觉得,每一段人生……都很有意思。” 丹尼尔有些好奇地坐正,“怎么有了这样的念头?因为你当了这个官?不会吧?你以前做过将军,当过少帅,现在出任这么一个行动部长,也不算什么吧。” 齐明熠略一沉吟,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调侃道:“你做过的事倒是比我要复杂得多,什么暗探头子、科学家、军官、纨绔少爷,简直五花八门。也亏得你演技好,连头发丝都是戏。” 丹尼尔就得意起来,“那当然,这不是咱们的基本功嘛。” 两人的这段对话是通过空间来说的,在现实中,他们就仿佛相视而笑,含情脉脉,一切尽在不言中。 聊了一会儿天,齐明熠站起来,“走吧,要干正事了。” 第135章 走马上任(2) 联邦安全院刚刚组建一个月,面向整个军警系统的招募启事便通过内部网络发到联邦的各个角落。 这次招募不分兵种,只要在军队或警察系统服役满十年,身体与精神力达到a级以上,年龄不超过六十岁,都可以报名。退役军人亦可报名,但必须满足更为严格的要求。如果是烈士亲属、有实战经验、立过功、受过奖、得到过表彰、参加过蓝星保卫战等等,可获得不同程度的加分。 招募的程序设计得很科学,有意者必须先通过网络报名,按报名表的要求准确填写好全部个人信息。 在一个月的招募期内,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报名表涌向联邦安全院行动部。开始还少一些,后来就越来越多,如果不是有信息部的天才们维护,很可能就要把安全院的主脑都爆掉。 由信息部部长万高超精心编制的程序迅速将所有报名者的资料进行检查、甄别、排除、确认,再将初步筛选后的名单提供给庚武。 他看过之后,圈定通过初审的人员名单。接着,确认进入复试的人员会接到通知,在当地的指定时间和指定地点进行网上考核,分网上答题、体能考核、视频面试三部分。 复试科目全部合格或是某一项特别特别优秀,都可以进入三试,即实战考核。将所有应试人员集中到某一个星球,设置种种情况,让他们进行单兵作战、团队作战,进攻、防守、偷袭、潜伏、斩首、盗物、围捕,等等。历时一百天,大小二十余战,择优选出了一万人,进入最终面试。 面试地点在蓝星。每个接到通知的人都要自己设法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如果逾期未至,则视为自行放弃。 面试官是庚武,调到行动部的三个教官会陪在两边。他们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最后做决定的只有庚武。 齐明熠、丹尼尔和其他几位战斗精英都会以候选队员的身份参加特种部队的训练,因此都不会在面试上出现。 不过,齐明熠和丹尼尔还是来了蓝星。齐明熠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而丹尼尔坚持陪着他,寸步不离。 在蓝星的军务院里,这几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穿着蓝星飞骑军上校军服,夹杂在其他人中,大步走进军务院,在升降机前等着。他的眼神沉郁,紧抿的嘴角显示出勇气和毅力。在他周围,还有不少年轻人,神情大都很兴奋。 接着,一位身段婀娜、美貌至极的少女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她有着光滑细腻的浅蓝色皮肤,一把海藻似的深蓝色头发自然卷曲,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只见她红唇轻启,浅笑盈盈地对众人说:“可以让一让吗?” 立刻,人们都主动为她让开路,请她走到升降口前面。 她笑靥如花,慢悠悠地从人丛中走过,一阵浅浅的幽香从她身上缓缓地散发出来。 那些青年大都穿着飞骑军和陆战军的军服,军衔高低不同,这时的目光都有些向往、爱慕或是恍惚,似乎都为她的绝世美貌所倾倒。 那个魁梧的年轻人却双眉微皱,凝神打量那位美女。当她隔着三排人从他面前经过时,他也闻到了那股清香。他眉峰一挑,随即屏住呼吸,飞身跃起,重重一脚踹向那个少女。 少女顿时大骇,瑟缩成一团,尖叫起来。 立刻,有许多年轻人挺身而出,纷纷怒斥他,并全力阻拦他的攻击。 年轻人的身手很好,似乎身体轻得像一片树叶,轻盈地在空气中拔高,从人们的头上飞过,一脚踢中那个少女的胸口。 那个少女惨叫着,远远地飞出人丛。 他这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十分小心地缓缓换了一口气。 周围的年轻人全都抬起胳膊指着他,愤怒的斥责如潮水一般涌至。 他看着他们,忽然冷笑一声,“她身上有毒,你们都中毒了。” 那些人一怔,随即觉得天旋地转,纷纷倒了下去。大厅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那个年轻人还站立着。 片刻之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鹤上校,请你到十四层1408室报到。” 那个年轻人抬头看了下,答道:“是。” 接着,他看看一直没有来到的升降机,转身拔腿向楼梯跑去。从一层到十四层,他的速度一点没减,犹如一片云般飘过无人的楼梯。很快,他冲到军务院的最高层,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他飞身扑到1408室门口,随后立正,大声道:“报告。”这时,他的呼吸依然很正常,一点也没有心促气喘的迹象。 “进来。”门里仍然是那个温和的声音。 年轻人拉了拉军服,正了正军帽,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靠墙处放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四个人。年轻人认识其中的一个,那便是大名鼎鼎的首任联邦安全总长庚武。 年轻人立正敬礼,朗声道:“长官,飞骑军上校鹤归前来报到。” 庚武神情温和,微笑着说:“鹤上校,请坐。” “是。”鹤归大步过去,坐到桌前。他的腰挺得笔直,有种如山的凝重。 庚武微微点头,“鹤上校,你是蓝星保卫战的生还者。” 鹤归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悲伤,“是的,长官,这是我的幸运。” 庚武轻叹一声,“鹤上校,我明白你的感受。这次的蓝星保卫战,有二十三万余名将士在太空中粉身碎骨,他们的牺牲非常壮烈。” 鹤归郑重地说:“我明白,长官。” 庚武严肃地看着他,“那么,鹤上校,你报名参加我们的招募,是否已经做好准备?” 鹤归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长官。” “你明白我们新建部队的性质吗?” “明白,长官。” “说说看。” “一有情况,立刻前往,随时准备牺牲,长官。” 庚武看着对方脸上那经历了生死沧桑之后的刚毅,轻轻点了点头,“那么,告诉我,上校,你已经准备好牺牲了吗?” 鹤归回答得铿锵有力,“准备好了,长官。” 庚武强调,“我说的牺牲,不仅仅是生命,而是你所有的一切。” “我明白,长官。” “你愿意吗?” “愿意,长官。” “我建议你再仔细想一想。” 鹤归毫不迟疑,“我愿意,长官!” 庚武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你被录取了。鹤上校,现在我命令。” 鹤归立刻起身,立正。 庚武简单明了地说:“十天后,也就是二十七日早上九点,在蓝星北极太空港集合,听候指示。” “是,长官。” “这十天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与家人亲友告别吧。你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你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 庚武看着他坚定的脸,轻声说:“鹤归上校,你可以走了。” “是,长官。再见,长官。” 鹤归说完,退后一步,立正敬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蓝星面试开始的那天早上,齐明熠和丹尼尔离开酒店,驾驶着蓝星军务院派给他们的陆地飞车,向南极飞去。 从前,齐明熠是人工繁衍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当他三十岁的时候,由蓝星公务院下属的抚育机构为他举行了成年仪式。他是蓝星的孩子,入伍以后,对艰苦危险的军旅生涯甘之如饴。他对红尘俗事全无兴趣,没有家人,朋友都在军队,全心全意地保卫着给了他们生命、生活、自由、温暖的蓝星。 在南极太空港以南,南极圈附近,有一座烈士陵园,里面长眠着历年来所有牺牲在南极的官兵。这里修建得非常好,绿树鲜花围绕着一个个白色的墓碑,肃穆,宁静。 齐明熠缓步走进去,一一看过记忆里那些熟悉的战友的名字,最后停在楚树的墓碑前。 他的心里很难过。这个刚刚才从军校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是那样的明朗、单纯,又是那样的英勇,却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他的手缓缓地拂过墓碑上楚树的全息照片,轻声说:“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丹尼尔走上前,抬手揽住他的肩,柔声安慰道:“别难过,我们一起为他们报仇。” “嗯。”齐明熠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那些墓碑,他的眼中有一抹怅然,“这次战斗,南极太空港牺牲的官兵超过八成,剩下的人员除了不适宜再参加战斗的伤残者外,都报了名,而且大多通过了考核,成绩突出。” 丹尼尔微微点头,“我理解。对他们来说,为战友报仇会比为联邦尽忠要更有动力,那样执着的信念往往会让他们超常发挥,成为兵王。” “是啊。”齐明熠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世。作为特种部队军官,每次出任务都可能有死伤,尤其是围剿恐怖分子和大毒枭,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知道投不投降都是死路一条,索性死战到底,往往会给他们造成伤亡。下一次再对上那些没有人性的畜牲,他们会打得更加激烈,因为要为上一次死伤的战友报仇。这种时候,他们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会凭空增长几分,打得敌人溃不成军。 他又想起前世看过的美国大片《珍珠港》,日本偷袭珍珠港,造成美国|军人死伤惨重,军舰沉入大海,地面建筑、没有升空的战机、汽车、大炮都被击毁。随后,美国便派出轰炸机群轰炸东京,实施报复。参与那次行动的飞行员都知道一旦起飞,炸完东京,即使没有被击落,也没有油再供他们返航,只能在黑夜中冒险飞往中国大陆迫降,非常危险,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这就是信念的力量。 第136章 出发(1) 赫利俄斯联邦盛行的宗教主要是华夏民族的道教和佛教,另外还有一些教派如拜物教、密教、印加教、苦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大光明教、新教等等。 道教与佛教盛传的原因是,经过在古地球时代就有的持续数千年的温和分歧后,道家和佛家一致达成共识。他们普遍赞同这样的见解,即道家所强调的“道”和佛家所强调的“佛”其实指的是同一个真理,即宇宙的节奏。 宇航科学认同了这种解释,并在进一步钻研星际远航技术时,重点探索了宇宙的节奏,由此发明了“空间折叠技术”,使飞向宇宙的飞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以穿越“折叠空间”的方式到达任何地方。 这种具有突破性的星际远航技术依赖于必须拥有详尽准确的星图,光脑才能够精确地计算穿越空间的地点,以避免任何可能的危险。 后来,科学家们在一些固定的空间折叠点建造了星门,这样就使已知的航路变得安全快捷,人们可以方便地乘坐飞船到达遥远的地方。 即使在科技昌明的今天,去往没有探明航路、没有建立星门的未知星域进行探索的太空探险家们仍然令人肃然起敬。 ——《银河通史?殖民时代卷?星际远航篇》 陆地飞车从星星海上飞过,不断有奇异的海洋生物跃出水面,欢快的叫声在空气中飘扬。 飞车一直往东,齐明熠觉得他们似乎是在迎着朝阳飞翔。燃烧着的恒星的火焰映红了蓝色的天空,使天地之间充满勃勃的生命力。 丹尼尔看着辽阔无垠的海面,有些困惑地说:“星星海很深,这我知道。可是,我怎么感觉海底有许多奇异的能量?” “那是海底城市。”齐明熠笑了笑,“据说海里有高度文明的智慧生命,他们才是蓝星的原住民。当年,从地球出发的探险队到达这里,双方进行了长期友好的沟通,取得了对方的许可,他们才能在此定居。以此为踏板,从地球到来的移民才逐步向星际发展。他们不喜欢战争,却也不怕战争。如果蓝星保卫战失败,博利瓦人踏上蓝星,肯定也讨不了好。” “哦?”丹尼尔很好奇,“他们从来不上岸吗?你见过他们没有?” “没有。从来没听说有海洋生物上过岸。”齐明熠微微摇头,“他们到底是什么物种,外表如何,有什么特征,总之,全部不知道。当年的第一代探险队员都对此闭口不谈,也没有留下任何图像和文字记录。” “不一定,说不定有记录,只是保密级别非常高,一般人根本看不到。”丹尼尔想了想,“算了,这跟我们没关系,还是不要去翻查了。” 这个世界有灭星组织主脑的复制体,谁知道这个复制体在网络上的触角已经伸展到了什么程度。如果他让空间之灵去翻查绝密记录,很可能会露出什么破绽,或许就会影响他们的任务。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齐明熠拍拍他的手,笑道:“我也好奇,不过,就像你说的,跟我们没关系。” 丹尼尔翻手握住他的手,开心地说:“嗯,我也就是想一想罢了。既然人家是有高度文明的智慧生命,我们就要尊重他们的隐私,肯定不能随便去打扰。” 说话间,飞车折而往北,迅速向北极飞去。越往北飞,天色越明亮。两人都知道,这时是北极的长昼,只有子夜时分,才会有两个小时如黄昏般,其他时间都是白天。 不久,飞车停在北极太空港入口处,自动驾驶系统礼貌地说:“长官,您到了。” “谢谢。”齐明熠提起包,与丹尼尔一起下了车。 这里与南极太空港相似,终年都很清静,难得有艘可疑的船只在这里停靠。 齐明熠和丹尼尔大步走到入口处。 电子监控器扫描两人的全身,与数据库里收到的生物识别资料比对,随后大门打开。 他们并肩走进去,立刻有个轻柔的女性声音在头上响起,“欢迎,齐上校,拉顿中尉,请向左前行五百米,在一号船坞集合。” 齐明熠和尼丹尼立刻向左,很快便走到上面标注有大大的“壹”的金属门前。金属门自动打开,放他们进入。 这里的建筑结构与南极太空港几乎完全一样。他略一打量,便向右边的停机坪走去。 那里已经站着一群人了。 齐明熠身着陆战队上校军服,英武挺拔。当他走近那群人时,正在三三两两地闲聊或站在一边独自等候或正在埋头整理东西的军人全都立正,齐刷刷地向他敬礼,“长官好。” 这群人全是军官,从尉官到校官都有,齐明熠是他们之中军衔最高的。 齐明熠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稍息。” 他刚刚放下手,从人群里呼啦一下涌出来几十个人,将他团团围住,纷纷叫道:“长官,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四下看看,这些人都是他在南极太空港的下属。他们的表现和其他人明显不同,神情中没有兴奋,没有激动,却有一种了解,一种亲切。 他微微笑道:“你们都来啦?” “是的,我们都被录取了。”那些年轻人欣喜地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说,“咱们陆战军就是不一样。” 这句话立刻引来不满。 “怎么不一样啊?是不是咱们飞骑军比不过你们陆战军呀?”旁边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从大门处又走来一个军官。他的身材高大健硕,穿着飞骑军上校军服。 立刻,人们全都立正,向他敬礼,“长官好。” 他懒懒地举手碰了碰帽檐,“稍息。” 齐明熠温和地向他解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上校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是就好。” 人丛中又涌出一些人,笑着围在那个上校身旁,显然那都是他认识的人。 这时,从入口处开过来一辆地勤车,车上跳下来一位陆战队女中校。她健步如飞,上前与齐明熠紧紧握手。 她是北极太空港的检查长叶槿。在蓝星保卫战中,他们全程戒备,却没有机会参战。除了派出人员去北极点的真颜山查看被炸毁的保护罩发生器之外,他们什么也没做,也就没有人员损失。 对于南极太空港的惨重伤亡,她痛心之极。 “齐检查长……”她叫了一声,便哽咽起来。 齐明熠也觉得有几分伤感。他闭了闭眼睛,握着叶槿的手,缓缓地说:“叶检查长,谢谢你来送我。” 叶槿的情绪很快恢复了平静,郑重地说:“齐检查长,你多保重。” 齐明熠微笑着点头,“你也是,多保重。” 叶槿轻声说:“我已经报名,转为职业军人。” “好。”齐明熠很理解她的决定。 他们没说几句话,人员便到齐了。一号坞的上空响起机器声音,“全体人员上船,准备起飞。全体人员上船,准备起飞。五分钟倒计时。” 立刻,全体奉命前来集合的军官都拎起自己的军用背包,鱼贯登上一旁的行星快船。 他们一进舱门,便有机器一一做了扫描。当齐明熠与叶槿郑重道别,最后一个走进飞船后,飞船的系统提醒道:“全部人员到齐,准备起飞。十秒钟倒计时。” 他们早就受过训练,也上过这种军用行星快船,于是迅速将背包塞进行李架,随后把自己固定在座椅上。 飞船的机械声音程式化地倒计时,“10,9……3,2,1,起飞。” 飞船安装的是零能量发动机,起飞的动作非常轻巧。不久,人们只觉得身上一轻,飞船恢复到他们熟悉的重力。 机器声音向大家报告,“安全警戒解除。”固定住人们的机械安全软臂随即收回去,他们可以自由行动了。 船舱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有些年轻人按捺不住,聚在一起讨论。 “你说我们这是飞向哪儿?” “我看是开星。” “不像,这是行星际快船,只能在行星之间运行,不能做恒星际飞行。” “那是冰星?” “我看有可能,要打博利瓦的话,就得适应他们那里的地形和气候,传说博利瓦是颗冰雪星球,冰星说不定就跟那里很像。” “嗯,我看很有可能。” 齐明熠没有参加任何讨论,只是安静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丹尼尔坐在他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光脑上的信息。 忽然,那个飞骑军上校坐到他们身旁,笑道:“齐上校。” 齐明熠睁开眼,看向他。他的神情很平静,铁灰色的眼睛却有种天生的慑人力量。 飞骑军上校向他热情地伸出手,“我是飞骑军铁鹞子冲锋队三大队队长鹤归。” 齐明熠立刻肃然起敬,“久仰。” 鹤归是蓝星联邦中闻名遐迩的铁鹞子飞行员,同时也担任新机种的试飞员,是著名的智勇双全、胆大包天之人。在蓝星保卫战中,他率领的铁鹞子冲锋队第三大队以游击战形式钻进敌人阵形的腹心地带,围着敌人的旗舰进攻,且一直纠缠不休,打得敌人应接不暇,成功地将敌人的左翼舰队始终牵制在距蓝星五百万星里以外的空域,没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但是他们的大队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几乎每架铁鹞子都被打得粉碎。战后,救援队和清扫队过来清理他们战斗过的空域时,他的半边身子几乎都被激光武器融化了。不过,与齐明熠一样,他的运气好,当时还剩下一口气,被太空医院抢救后送到飞骑军总医院救治,到底是活下来了。 第137章 出发(2) 听齐明熠跟他说“久仰”,鹤归粗豪地笑道:“齐中校,你少来这套,跟我玩什么虚的?” 齐明熠仍然微笑,“的确是久仰。” 鹤归爽朗地摆摆手,“那我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微不足道,何足挂齿?”齐明熠淡淡一笑。 鹤归放开他的手,豪爽地笑道:“彼此彼此。” 丹尼尔看着他们,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于是探过身来问道:“什么情况?” 齐明熠看了看他,为两人介绍,“这是我们蓝星的太空战斗英雄,鹤归上校。这位是来自联邦第一舰队的作战参谋丹尼尔?拉顿中尉。” 然后,他通过空间之灵将两人组上,轻快地说:“我是破军零九,他是七杀十三。你呢?报个字号吧。” 鹤归与丹尼尔都是微微一怔,随即笑着互相握手,“幸会幸会。” 鹤归在空间之灵聊天群中自我介绍,“我是武曲零六。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我一睁眼就发现,半边身子都被激光炮融化了,差点就交代在太空里。” 丹尼尔有些沮丧,“别提了,我没捞到打仗,一过来就掉在悬崖下面。” 齐明熠笑道:“我来了几个小时后,战争就爆发了。” 鹤归叹气,“还是你最幸运,一来就跟那些疑似灭星组织候补外围成员的博利瓦人狠狠干了一架,就算吃了大苦头也不亏啊。” “就是,就是。”丹尼尔附和。 齐明熠愉快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三个人都笑起来,一边在口头上泛泛地客气一边在聊天群里密谈。 这时,船舱后部已经拉开了场子,一个陆战军中尉单挑一位飞骑军上尉。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围观者纷纷叫好。 “左钩拳,右钩拳……”陆战军的几个年轻人在一旁大叫,为战友助威。 “俯冲,扫射,再给他吃颗鱼雷……”飞骑军的年轻人也毫不示弱,在一旁鼓噪。 齐明熠和鹤归听着这些声音,都笑起来。 在蓝星,陆战军和飞骑军一向是互不相让的。陆战军认为飞骑军华而不实,不能脚踏实地;飞骑军认为陆战军老牛破车,只能踩在地上,不能飞入茫茫太空。双方就像天敌,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遇见,就总会扛上。 此时,那个陆战军中尉很快在近身格斗中占了上风。在狭小的船舱里,他闪转腾挪,动作快速迅捷,那位飞骑军上尉对他的攻击根本无法抵挡。如果他手上有武器,他的对手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鹤归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愚蠢,怎么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齐明熠也笑道:“是啊,在地上是不能轻易跟陆战军打架的。咱们一方是陆地称王,另一方是空中之霸,各有所长,不具可比性。” 鹤归摆了摆手,“到底还是小孩子,不成熟。” 齐明熠和丹尼尔一听,都哑然失笑。 这时,陆战军中尉发起了最后攻击。他围着飞骑军上尉如风一般游走,双手双脚均快速有力地往飞骑军上尉身上招呼,让他疲于招架,越来越乱。这一轮|攻击打得太顺手了,陆战军中尉的一只脚从极小的角度猛地踢向对手的心窝。 这是致命的一击。 齐明熠的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德吉。” 立刻,旁边围观的人群中飞身蹿出一位瘦小精悍的陆战军少尉,将那个发招的陆战军中尉往旁边一拉,使他的攻击落了空。 那位飞骑军上尉并不清楚自己刚才死里逃生,还要上前邀斗。德吉伸出一只胳膊,有力地抵住他的肩,阻挡住他的冲击势头。 飞骑军上尉从他的那只手上感觉出他的力量,于是不愿造次出丑,只是愤愤地看着那个陆战军中尉,“下次别让我在太空中遇上你。” 那个中尉一脸嚣张,“遇上又怎么样?我的飞行课成绩是甲加。就算是空战,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飞骑军上尉指着他,“好,你记住这句话,到时候咱们好好比比。” 鹤归这才起身过去,看着那位陆战军中尉,诚恳地说:“中尉,他叫蓝望海,是咱们飞骑军铁鹞子冲锋队第三大队的王牌飞行员,一个优秀的冲锋手,在蓝星保卫战中干掉敌机一百多架,还炸毁了三艘敌人星舰的动力舱。真的到了太空,不怕你飞行课的成绩是多少,你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陆战军的人虽然不是太了解飞骑军的编制和作战方式,但都知道,冲锋队是铁鹞子中最精锐的小队,每次出击必是他们打前锋,承担最危险的任务,而冲锋手则是冲锋队里最优秀的飞行员,有着最好的飞行技术、最敏捷的头脑、最可怕的胆量。 立刻,本来脸上满是轻蔑的那些陆战军官们都神色一变,对他肃然起敬。 德吉也将顶住蓝望海的手放下来。 齐明熠起身走过去,温和地问那位陆战军中尉,“你叫什么?” 那名中尉马上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叫蓝琦,陆战军本部信息官。” 周围哄的一声,所有军官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蓝望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很有些尴尬。原来这位中尉在陆战军中只是个文职军官,却将飞骑军的一位王牌飞行员打得如此狼狈。 齐明熠却没笑,反而沉肃着脸,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使刚才那一招?” 蓝琦一怔,随即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我……从没跟敌人打过,没……参加过实战,我只是想……看看这一招的威力……” “你知道这一招击中的后果吗?”齐明熠严肃地问。 周围渐渐鸦雀无声。 蓝琦没有回答,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教官教他们这一招的时候,一直谆谆告诫,只要用这一招准确击中对手,对方很可能就会倒地身亡,所以要慎用。 齐明熠的声音不大,却更加严厉,“那你还敢使出来对付自己的战友?” 蓝琦垂着头,没有吭声。 齐明熠命令他,“抬起头来,回答我。” 蓝琦慢慢抬起头。众人都看到,他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满是愧疚。 “说。”齐明熠盯视着他。 “长官,我错了。”蓝琦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不该在与战友比武时用出致命一击。” 齐明熠扫视了周围一眼,目光锐利如刀,凌厉地划过每一个军官的眼睛,“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出来阻止他这一招,让我非常意外。出手出到这一招,那就已经不是玩笑了。凡是陆战军出身的,应该都会这一招,也都知道这一招的后果,为什么不阻止?” 没有人吭声,那些陆战军的军官们全都面有愧色。 齐明熠的脸上如罩寒霜,“如果飞船落地后,发现迎接我们的是全副武装的敌人,你们会怎么做?” 所有军官异口同声地说:“立刻出船,全力阻击,让飞骑军先撤。” “很好。”齐明熠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微笑,“守望相助,这才是我们的蓝星精神。” 鹤归在一旁笑起来,“齐上校,如果这时我们遇到了敌人,船中又有铁鹞子,那我们也会立刻出战迎敌,让你们先撤。” 每个飞骑军军官都笑容可掬,连连点头,“对。” 齐明熠笑道:“我毫不怀疑。” 鹤归郑重地说:“我们是战友。” 齐明熠也肃穆地重复道:“我们是战友。” 大家都沉默起来,船舱中一片寂静。 鹤归却冲着周围一摆手,“好了好了,都别这么严肃了,解散解散,继续捣乱。” 大家都笑起来。有的四处走动,琢磨船舱壁上的仪器设备。有的继续刚才的交谈,神情轻松。还有的坐回座椅,查看光脑中的信息。 鹤归捅了蓝望海一下,“喂,你真丢脸,打架的功夫这么差,得好好跟人家学学。不但要学打架,也要学着当黑客,嘿嘿。” 谁都知道,一个本部信息官的能力足以媲美优秀的黑客,他们在网络中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进攻对手时所向无敌,拦截黑客时犹如铜墙铁壁。没想到这位信息官居然还有如此优秀的近战能力,实在是让人佩服。 蓝望海马上点头,笑嘻嘻地走过去,对蓝琦说:“喂,蓝中尉,咱们同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那就得共同进步,共同提高。” 蓝琦被他的轻松所感染,脸上的尴尬之色渐渐消褪,笑着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教你打架,现实中网络中都一样。你得教我在太空中作战的本事。” “没问题。”蓝望海一拍胸脯,“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兄弟了,当然要互教互学。” 齐明熠坐回去,笑着对丹尼尔说:“年轻人总是这么血气方刚。” 丹尼尔看着他,“你也不老,别总是这么老气横秋。” 鹤归过来坐到他们旁边,看着两人相处的气氛,不由得在聊天群里叹了口气,“你们真幸福,这么快就会合了。我的搭档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 丹尼尔嘿嘿一笑,连忙安慰他,“你别急。根据因果法则,你的搭档很可能在我们这次去报到的地方。” 鹤归心念电闪,立刻点头,“很有可能。”眼中不免有了一丝急切的期待。 很快,船舱中响起机械的声音,“飞船十分钟后降落,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注意安全。” 第138章 报到(1) 过去的那种传统计算机的电路是建立在一个用固体设备代表二进制数字位(bit,比特)0或者1的基础上的。在大部分计算机中,晶体管关闭代表了二进制数0,晶体管打开代表了二进制数1。 量子计算机则操纵着量子位或者说昆比特(qubit)。一个昆比特说明一个单粒子能存在于0或1的状态,或者同时存在于0和1的状态,这说明昆比特比比特可以表示的状态多。量子重叠态允许同时进行许多运算,这就是已知的量子平行,可以大大减少计算时间。 许多量子系统都能用做昆比特位使用。相对而言,300个昆比特位能同时储存多于1090个二进制数,这甚至多于我们这个可见宇宙中的原子数。 这表明了量子计算机的威力:只用300个光子或者300个离子,就能储存比这个宇宙中的原子数还多的数字,而且对这些数字的计算可以同时进行。 ——《银河通史?科技卷?飞跃篇》 飞船很快就减慢了速度。 船上的人都感觉到飞船的吃力,仿佛地面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拽它,而它竭力挣扎着,免得一头栽下去。飞船的发动机已经达到最大负荷,整个船体都在颤抖。 没有人出声,大家都很镇定。 似乎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飞船才停稳。 机械声音一板一眼地说:“飞船已降落,请全体人员下船。”接着,舱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外面是紧贴向舱门的一段金属通道,似乎一直伸向无尽的远方。军官们都没有迟疑,立刻背起各自的背包,鱼贯向通道走去。 这段通道像是用软金属制成,异常坚固却并不光滑,非常完美地托着人们的脚步,使他们走得十分平稳。 待军官们全部都走出来,舱门立刻关闭。飞船随即升空,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地面上没有任何人工建筑,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晶体在星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天上有三个月亮,最大的呈灰色,中等的为浅橙色,最小的是白色。此时,这三颗卫星呈现出不同的形状,有满月,也有弦月,却都将清辉洒向这颗几乎没有大气的行星上。 星球表面全是白色晶莹的砾漠,有各种各样的山峰,到处都是嶙峋怪石,在月光和星光下闪着奇异的寒光。 寂静而荒凉。 地下,军官们所在的“通道”正在飞快地穿行着。经过短暂讨论,他们可以确定,这是一辆以前从没见过的地下交通车。虽然仿佛没什么危险,但他们仍然保持戒备。 在地下通道里飞了大约十分钟,交通车一昂头,向上钻去,很快就轻巧地停了下来。 车子前端的门打开了,军官们有序地依次走出去。 立刻,巨大的“嗡嗡”声迎面扑来。 这里完全密闭,四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闪着奇异银光的金属。空中不时有彩色光点飞速划过,犹如一群微型流星。他们知道,这是无线信息传输器和空间传感器。 蓝琦摸了一把墙壁,轻声说:“是铱金。” 齐明熠、丹尼尔与鹤归互相看了一眼,却没吭声。 铱金是贵金属,异常坚硬,通常用于航空航天和军事用途。他们没想到这个不知名的基地居然会全部用铱金建造,那实在是花费至钜。 他们站在一个比较大的正方型房间里,却没有看到接待人员,也没有收到任何指示,不知道应该到哪里报到。 人声鼎沸,似乎正从通往四面八方的通道口传过来。 通过最终面试之后,庚武都是当场通知,而且给了每一个人一段时间,回去交接工作,安排家事,与亲友告别。因此,报到人员同样分了几个星区,在不同的地方登船,分别前往。蓝星被录取的人员特别多,所以就单独派了一艘飞船接他们过来。 现在外面动静不少,显然是其他地方过来的人员正在报到。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该往什么方向走。 过了一会儿,齐明熠叫过蓝琦,低声道:“想办法找出我们在哪儿,该往哪里去。” “是。”蓝琦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量子计算机,形状类似于儿童玩的积木,立即操作起来。 这种计算机是他自己装配调试的核磁共振量子计算机,等级非常高,一般人根本就不会用,也用不起。 他摆弄了一会儿,抬头对齐明熠说:“一点信号也没有。” 齐明熠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光脑,发现果然没有信号,“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找到报到地点?” 很多人都点头,“肯定是。” 鹤归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随便挑一条路,走过去吧。” 齐明熠环顾四周,总共有六条通道向外伸展开。每条通道都一模一样,也都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齐明熠沉声命令,“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飞骑军的军官们立刻拔出激光手枪,陆战军的军官们从背包里抽出激光突击步枪和重剑。 齐明熠说道:“现在情况特殊,大家听我命令。鹤上校,虽然我们是平级,但现在是陆战,你也必须服从命令。” 鹤归的神情变得严肃,与其他军官一起应道:“是。” 齐明熠迅速下达命令。他要陆战军官分成两组,一组突前侦察,一组拖后掩护。飞骑军在中间,主要任务是自保,伺机策应,如果没有命令,最好不要轻易进入陆战军的阵型中。 大家立刻遵照执行。 很快,他们走进了随机挑选的一条通道。 陆战军官们佩戴上单兵作战系统,谨慎地按照战斗队形向前推进,有的注意前面,有的留意两壁,有的监视着地面,有的盯着头顶,时刻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虽然从目测看来,到处都是严丝合缝的铱金属,但很难说有没有什么神秘莫测的机关。 刚刚走出不到五十米,忽然有个巨大的阴影从通道远处疾速向他们扑过来。 齐明熠一矮身子,闪电般挥出重剑,向那个阴影当头劈出。 那个青色的影子从他头上飞过,由头至尾地穿过他的重剑,随后掠了过去。 蓝琦轻声说:“是五维图像,不是实物。” 这时,人们也都看清了,这是蓝星上特有的长着四支翅膀的巨型蓝风鸟的幻象。 齐明熠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再走出二十多米,齐明熠忽然本能地感到地面上传来的一丝异动,立刻大声命令,“向上跳,稳住。” 陆战军官们全都腾身跃起,背部同时弹出一个小小的电子吸盘,将他们牢牢地吸在天花板上。 就在他们跃起的瞬间,地面忽然裂开来。 其他兵种的军官们也都飞身跃起,但他们都没有单兵陆战系统,在滑不溜手的天花板或者墙壁上都无法停留,很快便向下掉落。 所有陆战军官都将重剑伸向他们,剑柄上弹出一条纤细而坚固的钛合金绳索。绳索上有上千个纳米传感器,一接触到人体便迅速卷上去,将他们紧紧套住。全部军官都被绳索止住下坠的势头,在黑黢黢的深沟上面晃荡着。 齐明熠看了看下面突然裂开的深沟,再加上杜漓的报告,确认前方大约两百米处便是实地,于是命令道:“大家都别动。德吉,跟着我。” 二人将套着人的重剑递给旁边的陆战军官,腾出手来操纵着单兵作战系统,遥控着背上的吸盘向前滑行。 他们每滑行十米,便停下来给后面的人员信号。那些队员收起手枪,也操纵着吸盘沿着他们滑行的线路向前。 终于,他们看见了实地。 齐明熠和德吉先落下,四处侦察一番,对天花板上的军官们竖起大拇指,示意可以落地。 那些陆战军官大力抡动绳索,将绳索上的军官们像荡秋千一样荡过来,随即按动剑柄上的开关,松开他们。那些军官在空中一团身,轻巧地落在地上。 齐明熠和德吉不断前行,以便让后续队员陆续落下。 随后,他们重新恢复了刚才的阵形,继续向前推进。 鹤归很觉气闷,在后面说道:“不如炸开墙壁,看看有什么,或许有另一条通道。” 齐明熠立刻拒绝,“不行,我们不知道墙壁后有什么,贸然炸开,太危险了。而且这是铱金,我们没有足够威力的爆破工具。” 鹤归当然知道利害,呼出一口气后,笑道:“我只是说说,不会这么鲁莽的。” 齐明熠淡淡一笑,继续前行。 又走了大约五十米,忽然有三道金属闸门同时落下,将他们分隔成四段。幸好闸门下的几位军官眼疾手快,立刻向前或向后跃开,才没有被沉重的闸门当头砸烂。 虽然被关住了,但每个人都很镇定,仔细观察着闸门和四周的墙壁,偶尔讨论一下。 他们已经被录取,训练还没有开始,因此设置关卡的人不会太过丧心病狂。搞这么几个过场,大概是想要看看他们的团队合作状况,或者是向他们强调团队合作精神。 蓝琦很快就发现了隐在墙壁折角处的微型传感器。他对旁边的蓝望海做了个开枪的手势,蓝望海伸出左手将他往后一揽,右手贴近传感器开了一枪,将它打得粉碎。 立刻,三道门重新升起。 齐明熠看了看所有军官,确认无一伤亡,也无一掉队,便下令继续前进。 随后不再有任何意外发生。他们走过一百米后,来到通道尽头。 密闭的铱金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顿时,那阵一直在通道里回荡的“嗡嗡”声更响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厅堂,里面到处都是身着不同星球不同兵种军服的军官,大多背着制式背包,显然也是刚刚到达。 齐明熠首先跨进大门,来自蓝星的军官们也都跟了进来。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在群星闪烁的背景上有一行简单的银河通用语,“欢迎来到银海。” 第139章 报到(2) 蓝星的军官们一直留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寻找像是接待处的地方。 一会儿,有个机器装置向他们滑过来,冷冰冰、死板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鹤上校,齐上校,你们这一批军官的宿舍在三区。在进入宿舍之前,你们必须交出所有随身物品。你们的宿舍里放置有你们的生活用品和你们在这里必须穿着的制服。从今天起,你们过去取得的军衔全部取消,一律成为见习少尉。明白吗?” 军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明白。” “好,请跟我来。”这个底部装有滑轮的球形装置带着他们,绕过了如一堵墙般的大屏幕。 前面豁然开朗,许多来自联邦各行星的军官在同样的机器人的带领下,往不同的通道走去。少数人形容狼狈,有的全身湿透,有的灰头土脸,有的衣衫不整,还有一些或捧着胳膊,或瘸着腿,有几个人的额头或身上还有血迹,显然都是遭遇暗算时没能躲开。 他们军容整齐地出现在大厅里,立刻有许多人轻声说:“快看,蓝星军官。”声音里满是尊敬和钦佩。 所有人都立正,向他们敬礼。 他们也立刻回礼。 没有人讲话,但空气中洋溢着一种亲切友好的气氛,仿佛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机器们却毫无感觉,继续向前滑行。 他们跟着机器人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条通道与刚才处处陷阱的通道几乎完全一样。此时,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齐明熠他们的队伍很快在机器的指引下分成三组。齐明熠、鹤归、丹尼尔、蓝琦、蓝望海、德吉等人都分在三区301室。其他人继续前行。 三区301室的机器人将他们挡在门前,随后从圆滚滚的身体里伸出一根机械手,拍一拍门旁的墙壁。房门对面的金属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 机器人死板板地说:“请你们把所有随身物品放在这里。” 齐明熠毫不犹豫,立刻将自己的背包放进去。其他人也同样做了,只有蓝琦,别的东西都可以放弃,却舍不得他的量子光脑。里面有太多宝贵的资料,对他们应该是很有用的。 机器人也不说话,就只是挡住门口,不放他们进去。 齐明熠看了看蓝琦,瞬间明白过来,立刻走到他身边。丹尼尔与鹤归默契地分别向前向后跨出一步,挡住了机器人的视线。其他人随即会意,也走出一、两步,微调自己的站位,将两人围在中间,挡得密不透风。 齐明熠伸手碰了碰蓝琦的手。蓝琦福至心灵,不必他说一个字,便迅速掏出自己的光脑,塞进他的手心。齐明熠手腕一转,看上去好像是将这个闪烁着晶莹光芒的小方块收进袖管,其实是收进了空间。 三秒钟后,机器人转过身去,引导他们进入宿舍。 蓝琦又惊又喜,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其他人也是满脸笑容,却都一言不发,免得露馅。 宿舍里共有十二张单人太空舱,整齐地排列成两行。每个太空舱里都配有蓝色硬垫、床单、被子和枕头,床的正中间放着折叠好的见习少尉训练服和军装。 每个床头都缀有小小的铭牌,上面刻着名字和一个五位数的编号。 机器人的声音单调地告诉他们,“这个编号就是你们每个人的序列号,你们要牢牢记住。”停了一下,它继续程序化地说,“请换上你们床上的制服,然后将换下来的军服交给我。” 蓝琦一脸书生气地问:“不用脱光吧?” 它立刻说:“不用,只换军服。” 在赫利俄斯联邦,个人隐私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其中也包括自己的身体。所有机器人被输入的程序中都有这条规则。看到几个人开始解衣扣,它便退出了房门。 齐明熠他们飞快地脱下衣裤,只保留了内衣和衬衫,随即套上黑色的见习少尉制服。 所有的衣服显然都是根据他们的身体数据量身定制的,非常合适。这套制服全身黑色,肩上有见习少尉的软徽章,臂上缀着一个盾牌形的徽标,上面用金银两色绣出浩瀚星辰,让人一见便能感觉到这个图案的磅礴气势。 他们将换下的衣裤叠好,放在床上,然后拿出房门,交给守在外面的机器人。它伸出机械手,将五套衣服拿起来,对他们说:“你们现在的任务是适应这里的生活,等候命令。” 几个人一起回答,“明白。” 机器人不再言语,转身就离开了。 几个人看着它消失在通道尽头,这才回房,打量这间宿舍。*** 除了十二个太空舱外,中间还有六张桌子。鹤归粗鲁地伸手使劲摇了摇,发现桌子是焊死在地上的。他又回身摇了摇太空舱,发现同样与地面连接得严丝合缝。他又去提桌边的椅子,这下倒是轻轻巧巧地提了起来。他捏了捏椅子上的金属板,“这是铝合金的。这么软,能坐吗?” 蓝琦比较关心卫生间,为此找了一圈。在宿舍一角,推开小门,便有一个配套完整的智能化卫生间,里面的生活设施简单但齐全。 齐明熠和丹尼尔配合默契,一直沿着墙壁探查着,简直是逐寸逐寸地摸索。他们在检查有没有窃听器、传感器、探测器等等设备。 蓝望海走到门边,探出头去,好奇地看着通道两端。良久,却未发现一个人。“咦?”他有些纳闷,“难道这里只住着我们?” 等他们都检查完毕,坐到桌边的椅子上,蓝琦才开始检查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蓝望海看着他的动作,发现与别人的检查程序截然不同,不由得更加好奇,“哎,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你在找什么?” 蓝琦头也不抬地答道:“找找看有没有光脑设备或者接口。” 大家这才明白。 现在的光脑,已经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或者嵌进所有的物品里。这些桌椅、床和床上用品,包括卫生间里的每个小物件,都有可能是计算机或者里面藏有光脑。 蓝琦正在忙碌,蓝望海忽然说:“又来人了。” 蓝琦立刻停止动作,在椅子上坐下。 很快,一台机器人领着一男一女走进来。他们身着奥普星陆战军的军服,都是少校。 机器人仍然重演了一遍蓝星军官进入宿舍的程序,先命令他们将随身物品全都放下,然后要他们换衣服。 蓝星的几个人立刻起身,迅速走出房间,让这两人有充足的空间换衣服。 机器人也随后退出。 蓝琦悄然蹲下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这台机器人,却谨慎地没有动手。 机器人始终很安静,并不阻止他的研究。 过了一会儿,机器人进去,仍然是那样冷冰冰地讲完话,然后拿着两人的军服离开了。 几个人目送它消失,这才重新进入房间。 屋里的两个人站得笔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女军官生得高挑匀称,身体各部分非常谐调,可以看出,她接受过严格与科学的训练。此时,她主动向齐明熠立正敬礼,“齐上校,我是奥普星陆战军本部战术分析官,枫菁。” 齐明熠还礼,“幸会。” 唯留也向他敬礼,习惯性地跟着报告,“长官,我是奥普星陆战军心理战分队队长。” 齐明熠照样还礼,然后笑着与他们两人握了握手,“以后不必如此。这里都是见习少尉,没有长官。” 大家都笑起来。 蓝星的其他军官也向两人做了自我介绍。其实,媒体早已将他们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赫利俄斯联邦,这里大部分人的相貌都不算陌生。 枫菁和唯留真诚地说:“能和你们一个组,实在是太荣幸了。” 齐明熠笑道:“不用客气。如果敌人侵略的是奥普星,你们也会这样做的。” 他们正在寒暄,机器又领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军官。这位军官身着维埃星重装飞骑军的上校军服,生得明眸皓齿,冰肌雪肤,一头玫瑰红的头发非常漂亮。 机器人按照程序向她说了应该说的话。她英气勃勃地回答,“是,明白。” 随后,其他人又走出门去,让她一个人在房里换下军服。蓝琦忍不住,又俯下身去打量那台机器人。 蓝望海呵呵笑道:“你是不是打算劫持它?” “有这个想法。”蓝琦也笑,“我想拆了它。” 机器人一直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 等到机器人拿着莫妮卡的军服离开,他们才走进房间。 新来的女军官那双蔷薇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爽朗地说:“各位幸会,我是维埃拉星重装飞骑军远程重型攻击舰舰长。” 大家都怔了一下,几乎同时想到,以他们这个小组的人员配置,只怕可以攻陷一个星球吧? 这时,鹤归看着莫妮卡,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莫妮卡转头看向他,脸上也慢慢露出更加明媚的笑意。 其他军官都感觉有点莫明其妙,齐明熠和丹尼尔却一看就懂了。 不用问,这肯定是一对失散的搭档会合了。 第140章 在路上(1) 直到银河早期的文明时期,蓝星在银河世界的辉煌,一直掩盖着它周围正在壮大或消失的文明的光辉。 对于星际殖民初期的银河人类,许多民族除了战争之外,几乎无法互相渗透和理解。由于蓝星人首先不得不与博利瓦人战斗,所以在他们投入战争之初,了解最深、谈论最多的民族就是博利瓦人。 当传奇英雄庚武重新出现的时候,他踏入的这个世界已经与他当初离开的那个世界迥然不同了。 在银河系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地区都散布着地球人的殖民地,而蓝星则成为了银河系庞大交通网中一个重要的中转站。 但是,当时的交通网相当封闭,仅属于地球人类所有。对他们来说,银河交通网以外的世界是传说中的世界,扑朔迷离,含混不清。 人类的贸易从未越过银河星海的海岸。广阔的宇宙、遥远的河外星系、无人知晓的暗空间,都远离人们的活动范围,人类尚未窥探到它们的秘密。 当地球联邦的熠熠光辉尚未衰退之前,蓝星已经在银河间脱颖而出。在其后的许多个世纪里,他们一直保留着强悍英勇之风,并最终以自己的庄严取代了地球的荣光。 ——《银河通史?赫利俄斯卷?蓝星篇》 tasa总部派来执行任务的特警总共有十二个人,按照因果法则,应该是蓝星这边有六人,博利瓦那边有六人,考虑到时空传送往往过程复杂,情况莫测,这次还有灭星组织的神器以及主脑复制体的无形干扰,很可能会出现偏差,不可能如预想的那么准确。 他们现在会合到一起的有四人,另外八人一直没有出现,很可能都在博利瓦那里,也可能有一、两个误落到不相干的地方,那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前往博利瓦。 这次蓝星保卫战,博利瓦显露出太多的东西,每个特警的空间之灵都会用五维模式推算出,博利瓦就是任务节点。就像他们这四个特警的空间之灵一样,都推算出博利瓦人信仰的那个“伊斯玛母”非常可疑,而博利瓦突击队员们那种失去人性本能的自杀式攻击方式也带着浓厚的灭星组织色彩。 既然是自己人,齐明熠这时也就不再瞒着,按照庚武之前的交代,先将他的身份告诉给鹤归与莫妮卡,然后再告诉他们具体的行动计划。 “我们现在其实已经在前往博利瓦帝都星的路上。”他在四人的空间聊天群里说,“这颗星球看上去不显,实际上是一艘远星系恒星级星舰。因为博利瓦很偏僻,又长期与世隔绝,,所以去那里的星路极少,能够提供跃迁路径的星门也不多。我们在路上大概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刚好可以让这些被选上的官兵们一路接受训练,到达博利瓦就可以上阵。” 为了这次行动,庚武、齐明熠和丹尼尔一起,优中选优,总共挑选了一万人。而这艘伪装成小行星的星舰,是赫利俄斯联邦集中科技精英,秘密打造的最高级星际战舰“银海号”。除了供一万名特种部队官兵和上千名船员、行政、后勤等人外,舰上还配备有数种高精尖武器、数以千计的铁鹞子、太空飞梭、小型战舰等等,足以支撑一次长途奔袭,给敌人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这次行动明面上的目标有两个:其一,轰炸博利瓦帝都,特别是重要的标志性建筑、军工企业、能源工业、武器基地,尽可能给他们造成巨大的军事和经济损失;其二,杀死博利瓦人的精神领袖、博利瓦帝国的实际控制者特密特拉达。而时空特警们的任务也有两个:其一,找到灭星组织主脑的复制体,将其核心破坏或整体摧毁;其二,找到灭星组织的总部所在地。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宁愿完不成任务,空手而归,也不能让灭星组织怀疑到tasa,以免打草惊蛇,影响到下一步行动。 鹤归和莫妮卡听说了庚武的真实身份和之前死里逃生的大致经历,都是惊喜交集,心情非常激动,对于这次行动必须听从庚武指挥都毫无异议。 像这种团队行动,tasa总部事先并没有规定由谁领导,而是各自行动,见机行事。因为谁也不知道最后谁能够接近任务目标,如果事先定好了行动负责人,而这个负责人却因为失误而没能穿越到合适的地方,或者一穿越过来就遭遇到生死危局或被困险境,几十年都没办法运动到目标附近,那还怎么领导呢?这次派来了六对搭档都是差不多的资历与能力,因此由谁领导都可以。像目前的这种情况,如果没有庚武,那就肯定是由齐明熠来指挥了。能够遇到庚武,他们只有欣喜与信服,没有丝毫犹疑和排斥,都巴不得被他领导。 等到录取的一万人全部到达后,星舰缓缓启程,仿佛太空里一颗流浪的陨石,毫不引人注目。 官兵们分组训练一周后,开始与其他小队一起合练。前面训练的都是一些常规科目,主要是让他们彼此熟悉,在行动时渐渐配合默契。 直到一个月后,庚武才召开了一次全员大会。 星舰上没有让一万人集合在一起的地方,所有官兵都奉命坐在自己的宿舍里,通过视频,聆听庚武的讲话。 庚武坐在办公桌后,半句套话也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各位,我们已经启程,走在去往博利瓦的路上。你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努力训练,达到我的标准。等到我们的星舰银海号到达博利瓦,合乎标准的人就会上战场,不合乎标准的人就只能在星舰上干看着,什么也不能做。训练计划将发到每个人的光脑上,所有人都不许对外联络,每天都必须完成自己的训练任务。如果谁有意见,可以通过你们光脑上的相关路径直接发给我,在没有得到回复之前,所有人都必须服从安排,听从命令。到时候能不能投身战斗,上阵杀敌,为联邦雪耻,为战友报仇,就看你们现在的努力了。”然后他就关闭了直播视频。 他的话只有这么多,却在整艘星舰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每一个主动报名然后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得以录取的官兵都是怀着不计生死也要为战友报仇的心思来的,谁能忍受到了真正战斗的时候却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他们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训练的艰苦?为了最后能够通过考核,他们肯定是要玩命的。 能够来到这里的官兵都是聪明人,虽然心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也并没有急着就去训练,而是仔细研究自己的训练计划,再比对同宿舍战友以及不同宿舍的好友收到的训练计划,发现除了前面半个月的基础科目比较一致外,其他时候的大部分训练课程都是因人而异,颇有针对性,可以说是为他们每一个人量身定做的。这让他们非常感动,也更有动力。 为了让他们尽快适应博利瓦的气候与环境,他们有很多训练的地方都是冰天雪地。虽然有贴身穿着的保暖服,但在冰雪环境中潜伏、行走、奔袭、打斗都不免会出各种状况,因此他们必须要完全适应,就像是土生土长的博利瓦人一样。 这些都在发给他们的训练计划上标注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些有关博利瓦风土人情和军事方面的文字资料、图像、图片、影视剧等等,要他们在训练之余自己安排时间认真仔细地看,一定要做到烂熟于心。 齐明熠的太空舱在下层,进出很方便,他就从椅子上进了太空舱,在里面半靠着,让光脑将图像放大到眼前,看着很舒服。 其他人见了,也有样学样,纷纷进入自己的太空舱,享受训练前最后一段舒坦的日子。 丹尼尔与别人不同,挤进了齐明熠的太空舱,然后将使用密码才能开启的舱门关上。他懒懒地靠到齐明熠肩上,与他一起看着面前的三维图像,不时指指点点,低声讨论。齐明熠已经习惯了他这段时间的这种做派,就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得更加舒服。 莫妮卡与鹤归对两人很有些羡慕嫉妒恨,却只能各回各的太空舱。他们还是初相识,现在只来得及表示出对彼此的赏识,根本就没有理由黏到一起。 丹尼尔看了一会儿资料,就有点不老实了。他看向齐明熠的脸,忍不住抬手轻触,“你这模样,简直好看得不科学。” 齐明熠已经被他调戏得没脾气了,笑着拍他一下,“你也长得不错,不要羡慕我。” 丹尼尔搂住他的腰,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这长相,也就一般人吧。唉,以前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齐明熠耸了耸肩,“长期待在南级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哪里有什么人喜欢?” 丹尼尔忍俊不禁,“你的战友里也没有?” 齐明熠想了想,“我没注意。” 丹尼尔高兴了,“那就好。” 齐明熠看他一眼,“这么在意外貌?是不是不管谁长成我这样儿,你都会喜欢?” “怎么可能?”丹尼尔嘿嘿一笑,“灵魂最重要。只要是你,长成丑八怪我也喜欢。” 齐明熠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在他们上层太空舱里的鹤归实在听不下去了,嘀咕道:“尽说些没营养的,撒狗粮都撒得这么幼稚,有什么意思?” 住在他们旁边的莫妮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第141章 在路上(2) 船中无日月。 所有官兵都在刻苦训练,借助科学的方法、高端的器械、严厉的督导,每个人都有着长足的进步。 生活上也安排得非常精心,太空舱里虽然只能坐和躺,但各种生活设施都很齐备,确保他们能够舒适地休息。饮食和药浴等手段完善地辅助他们将体魄进一步提升,从b级突破到a级的官兵比比皆是。形势十分喜人。 除了星舰从星门跃迁时,官兵们必须回到自己的宿舍,进入太空舱,以及正常的休息时间外,每个人都在发狠地训练。即使是休息时间,他们也都会查看资料,记忆,背诵,做到熟记于心。 不知不觉间,五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一万名官兵总共分成了八百个小组,陆续开始接受选拔考核。 每个小组的人数不同,配备了不同的兵种。这段时间里,他们有一半时间各自受训,另一半时间一起训练。他们住在同一个宿舍里,一起生活,一起研究资料,一起进行实战演练,现在一起参加考核,自然是同心协力,力争高分通过,不仅要参战,还要成为战斗的先锋。 这一天,是301组、326组、335组同时参加考核。三组人必须协同作战,拿下既定目标。 分配给他们的作战区域环境非常恶劣,终年冰封雪盖,地表温度平均为零下五十摄氏度,即使是夏季,气温也达不到零度。在一片冰原上,有座雪峰,相对海拔虽然只有三百米,但陡峭山峰突兀地拔地而起,挺立在一片平坦的茫茫冰原上,却显得雄伟高峻。山峰上模拟的是海拔四千多米的状况,低氧、低气压、寒冷、多风,条件很不好。 在冰峰的半山腰处,有一座高大的城堡。它依山而建,后面是万丈峭壁,前面是高高的悬崖。城堡里的人若要进出,全靠一座缆梯。地势之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这里,即使是白天,恒星的光芒也比较微弱,终日是阴沉沉的昏暗。城堡很安静,但里里外外都有荷枪实弹的哨兵在巡逻和守卫。 当恒星朦胧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时,隐隐约约的有数十个白色的影子悄悄出现在雪峰之下。 他们穿的是用纳米反射物质制成的战甲,可以像变色龙一样,随时根据周围的环境变化而变幻颜色,不但可以屏蔽大部分探测手段,而且肉眼无法观察到,是真正意义上的“隐身衣”。 在雪原上,他们已经变成了白色的物体,而且运动速度奇快,在光滑的冰面上飞掠而过,让人无法及时察觉。 很快,这群人便分成三批。一批自后山笔直的悬崖向上攀登,另一批在前山缆绳的两边向上爬去,另有几个人守住缆绳的入口,掐断了城堡中人的退路,还有一批则消失在山脚处。 他们的手上都有电子吸盘,脚尖处弹出冰钩,再加上身轻如燕,人人都如飞鸟一般在滑不溜手的冰壁上冉冉升起,很快便逼近城堡。 前山的攻击小组是335组,后山的攻击小组是326组,而消失在山脚处的则是通过最新发现的暗洞潜入城堡内部的301组。 前山的攻击小组很快到达城堡的冰墙之外。他们隐在墙根下,看着头盔系统中显示的时间,等待着另外两个小组到达预定位置。 后山的攻击小组稍后登上顶峰,然后就顺着冰谷往下滑。当他们将要降落到城堡里时,前山的攻击小组一跃而起,轻飘飘地飞身跃上覆盖着厚冰的墙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了墙头上的哨兵。 后山的攻击小组也如法炮制,犹如神兵天降,无声无息地落到巡逻队身后,刀剑齐下,便将敌人料理了。 随后,两个小组向中间的碉楼包抄过去。 不过,他们已经领教过“敌人”的厉害,因此行动之间特别小心。不过,再小心也没躲过,他们还没到碉楼前,就被发现了。 立刻,潮水般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过来,激光弹如雨般倾泄而来。 攻击小组的人个个身法轻灵,在空中毫无规律地飞闪而过,一瞬间便没入“敌人”的队伍中,使他们无法再开枪,因为太容易误伤自己人了。 “敌人”个个也十分剽悍勇猛,立刻拔出军刀或重剑,与他们展开贴身近战。 从第一次阶段性实战考核开始,他们就知道,那些对手也是特种兵,与他们势均力敌,不相伯仲。之前,他们在类似区域已经训练多次,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偷袭这座城堡总计三十次,最开始的十次均以失败而告终,后来的六次双方同归于尽,全军覆没,而最后的十来次突袭却都取得了胜利。每次胜利后,他们的对手都会调整防御战术,他们也会制定出新的进攻战术,务必取得胜利。 这次,他们两个小组的主要任务是掩护301组,调虎离山。 301组是第一次由暗洞进入。这个暗洞是他们这两天经过反复的秘密侦察后才发现的。它蜿蜒曲折,再经过他们用激光钻探器向上开掘,竟然挖到了城堡中。这一切都是在悄然无声的状态下完成的。 当城堡中的守军调集大部分兵力迎击326组和335组时,齐明熠率301组悄悄地穿出洞口,进入城堡底部的储藏室。 蓝琦在进入这里的路途中就使用电脑侵入了城堡的光脑中枢,悄悄地将他们必经之路上的电子密码门统统解了密。 现在,他们已经畅通无阻。 齐明熠倾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随即轻轻打开房门。 过道上灯光黯淡,在能源稀缺的地方,人们大都如此,不会无谓地浪费资源。 301组的十二个人排成菱形阵式,小心而迅速地向前推进。他们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沿着狭窄而陡峭的楼梯向上奔去。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径直向着城堡的左翼飞扑。 一路上很安静,仿佛卫兵都被从前后两个方向攻入的335组和326组吸引过去了。然而齐明熠却更加警惕,他不相信这里的守卫会如此大意。 很快,他们便进入城堡的左翼。 越接近目标,齐明熠越感到浓厚的杀机,在他旁边的丹尼尔也感觉到了。两人交换一个眼色,随后齐明熠向组员们做了个戒备的手势。 另外十个人都心领神会,内心更加警惕。 稍顷,齐明熠左掌向前猛地一挥。他们全都飞身跃起,从过道两旁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借力,飞蹿出去。在飞跃的过程中,他们在空中扭身,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射击。 与此同时,几道激光弹从他们身下射过。守卫在这里的几个卫兵只来得及打一枪,便全都被“击毙”。 他们没有停下来查看,只是毫不留情地对倒下的人再补一枪,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 他们的速度十分惊人,如狂风卷过沙漠一般穿过密如蛛网般的过道。 阻截的力量越来越强,他们也开始受伤,但是并没有丧失战斗力。齐明熠和丹尼尔一马当先,不与对方纠缠,飞身往前狂奔。蓝琦的战斗力稍差,一直被蓝望海与鹤归严密保护。其他人陆续留下,与阻击者缠斗,掩护他们迅速前进。 齐明熠和丹尼尔很快冲到顶层。这时,从后山滑下降落在楼顶的326组的其中两名战士也冲过来与他们会合了。 德吉对齐明熠说:“长官,我们可以确认,他们没有从空中撤离。” 齐明熠点了点头,率领着他们向走道尽头攻去。 终于,他们到达规定目标所在的地点。 齐明熠用战斗服上的多功能探测仪仔细探索门后的空间,确认没有爆炸装置,就对身后的几个战友做了个手势。他们立即闪身,紧贴两边的墙壁。 齐明熠飞身退后,拿起挂在身侧的手提流星炮,向坚固的合金房门轰去。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门被炸开了。 齐明熠立刻闪避到一旁。 房间里无声无息,似乎并没有人。 齐明熠率先蜷着身子,灵巧地滚进屋中。其他人与他一样,从不同的角度迅速冲进房间。 一阵弹雨迎面扑来,却只是徒劳地跟在他们身后,未伤他们分毫。他们一边飞身闪避一边根据射来的弹道疾速回击,很快便将埋伏在室内的阻击者“击毙”了。 齐明熠抢先踢开内室的门,从刁钻的角度扑了进去。 这里却不再有子弹射来。 齐明熠凝神一看,屋里只端坐着一个男孩,除此之外再无别人。他小心谨慎地走上前,手中的枪口对准了他。 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目标”。 接着冲进来的战士都有些诧异,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要杀的目标是一个小孩子。他大概只有十几岁,根本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儿童,此时稚嫩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他静静地看着齐明熠,轻声问道,“我只是个孩子,一个人都没杀过。” 齐明熠温和地答道:“因为你坐在了这个位置上。” “我明白了。”男孩微微点头,“你动手吧。” 这时,齐明熠手上的探测器已经完成基因分析,证实对面这个小男孩就是他们要刺杀的目标。他没有犹豫,将枪口对准男孩的头部。 男孩忧伤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精神力很强,这种悲伤无奈的情绪能够感染很多人。 德吉他们都面露不忍,蓝琦悄声对齐明熠说:“长官,他只是个孩子。” 齐明熠却没有半点迟疑,向着男孩的头部、胸部连发数枪。 丹尼尔冷冷地看着男孩垂下头,对蓝琦说:“养虎贻患。” 蓝琦眨了眨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他们的耳机里都传来命令,“任务完成,立即到右翼702号房间集合。” 他们马上返身出房,向右翼奔去。 男孩这时才慢慢抬起头,将戴在脸上的面具摘下。原来他就是庚武的儿子飞羽空。 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门,他微微笑道:“齐明熠,你可真够狠的。” 第142章 战前(1) 赫利俄斯联邦在银河间所处的位置对蓝星历史的发展历程影响非常大,它激发着人们的积极性和进取精神。对于不肯安息的雄心,这是有通达远方的星路与无尽的空间。对于安于宁静的人们,这里也有肥美的沃土和美丽的家园。 这是赫利俄斯历史上的第一个大黄金时代,最主要的特征之一是一种只向前看的心理状态以及自由自在的革命精神。人们逐渐地从古典文明初期那种崇古守旧的传统中脱颖而出,以坚决的态度发挥创造未来的倔强精神。 包括联邦各星系的公务长、军务长在内的高级官员都精力充沛,几乎是不分昼夜地勤勉工作。在银河纪元开始的一百年中,他们做出了比统一当时世界还要多的事情,这些事几乎比此后两千年里大多数元首所做的总和还要多。 他们给银河世界留下了深刻且持久的印记。 ——《银河通史?赫利俄斯卷?蓝星篇》 右翼的702号房间里,庚武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这个区域模拟的自然环境非常完整,栩栩如生。外面星空寥落,寒风劲吹,辽阔的冰原反射着冷冷的星光,显得十分荒凉。 庚武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301组、326组和335组的四十名队员都已到齐。他们列队站在他面前,等待他的命令。 庚武微微笑了笑,“你们干得不错。” 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们说出“好”字,所有战士都感觉到欣喜。 庚武的神情变得严肃,“你们已经训练了将近半年,就快成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兵了。不过,要真正合格,还得经过最后一关。” 他环视着眼前斗志昂扬的战士们,目光中有一丝意味深长,随即伸手按了一下桌面。 战士们面前的白墙变成巨大的屏幕,上面出现的是浩瀚星空。很快,一个恒星系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颗中年的恒星,周围有七颗形状各异的行星。其他行星都是一掠而过,只有距恒星第五远的行星出现在大家面前。这颗缓缓转动着的行星上满是冰雪,在冰原上却赫然有道路和城市。 他们都没有到过那个显然居住着人类的星球,但行星地理学却清楚地写明了这个世界的名称。 庚武缓慢而清晰地说:“你们最终考核的地点是,博利瓦。” 那些军人一听,大多忍不住喜形于色,然后齐声回道:“是,长官。” 庚武冷峻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晚上以前就搬到这里来住。这这个区域模拟的是博利瓦帝星的自然环境,这个城堡是典型的博利瓦贵族的居所,你们要尽快熟悉。我们再有三十天就会到达博利瓦星域,随时都会有行动。明白了吗?” “明白。”所有战士都高声回答。 “很好,去吧。”庚武说完,又点了四个序列号,“你们四个留下。” “是。”其他人立刻转身离开,只留下齐明熠、丹尼尔、鹤归与莫妮卡。 庚武看着他们,脸上浮现出一缕温和的微笑,“坐吧。” 随着他的话音,他们中间升起一张金属圆桌和五张椅子,五个人便围着桌子坐下。 庚武按了一下桌边,桌子中间就升起立体显示器,然后顺序出现了人物影像和文字介绍。庚武表面看上去没有说话,只是让他们看资料,实际上在聊天群里做了详细说明。 每一次时空特警执行团队任务,都会随机传送到亚空间小世界中的不同位置,而他们在临行之前都会针对不同的小世界定下不同的联络暗号和方式。这个银河小世界是高科技时空,因此他们主要是利用网络发信息,在其中夹杂着他们表明身份的暗号。 有些地方闭关锁国,譬如说博利瓦,有些地方只有原始网络,很难连上星网,譬如少数族裔保留地,但特警们各显神通,仍然将各自的信息传到了覆盖整个银河系文明星球的星网上。 飞羽空与蓝望海配合万高超,不但潜入博利瓦的国内网络,查到很多东西,而且还在整个银河系的范围内筛查,终于找到了其他八名特警在网上发出的信号,并与之取得了联系。 果然与齐明熠与丹尼尔推测的那样,根据因果法则,他们传送过来的十二个特警,正反阵营各有六人。 博利瓦方面的六位特警所处的位置都不错。 一个是宫廷副总管,刚刚被天母教的所谓教主洗脑,加入进去,信仰非常虔诚。他的搭档是皇宫禁卫军其中一个小队的队长,分管皇宫其中一道宫门的安全。 另外一对搭档分别是天母教总坛的三等祭司和候选主教,一直在搞风搞雨,暗中煽动几位有野心有势力的主教大人争权夺利,自己躲在幕后搅得风起云涌,沸反盈天。 还有一位是天才的黑客,原身只在暗中接活赚钱,等到代号为“文曲零三”的特警附身后便横空出世,在网络上纵横驰骋,名扬天下,现在已经被天母教总坛招揽,如果他的身份审核通过,就会让他负责总坛主脑的更新、维护与安全保障工作。他的搭档是位老实巴交的水果商人,也是天母教信徒,借着与他的恋人身份已经拿到特许,定期给宫廷和天母教总坛与帝星上的一半分坛送果品鲜花,获利颇丰,然后他这个“伊斯玛母”的脑残粉又将所赚利润的一大半供奉给了天母教总坛和住宅附近的分坛,因此获得了天母教内部骨干的进一步信任。 他们这边除了传送到赫利俄斯联邦的四个人外,另外一对搭档被传送到了少数族裔保留地。当时有一群穷凶极恶的星际捕奴队正在他们那里抢人,要把族中可以卖作奴仆的壮年、青年、少年儿童一起抓起来,只要是敢于反抗的人和老弱病残都全部杀掉,原身就是为了保护族人而被杀的。他们附身后立刻暴起反击,将对方杀得干干净净,还反抢了他们的登陆艇和飞船。接着他们就组织一批骁勇善战的年轻人进行训练,建立起一支高效而精悍的游骑兵。接到庚武这边的确认信息和行动通知后,他们就到博利瓦附近星域去做太空海盗,专门劫持天母教和博利瓦官方的飞船,有钱财一律洗劫,有人员一概绑起来勒索,赚得盆满钵满。博利瓦几次派出剿匪的军队,都奈何不得他们。他们机动性太强,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给钱才放人,不给钱就撕票,无赖而凶残,博利瓦官方军方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 鹤归听得眉飞色舞,“还是他们痛快。” 莫妮卡也双目放光,“是啊,他们玩得很爽啊。” 丹尼尔轻笑,“在博利瓦那边的大都是文曲星嘛,确实跟咱们武夫不一样。” 齐明熠点头,“嗯,有他们在那头动手,我们这次行动应该成功的希望很大。” 庚武看着他们轻松活泼的模样,眼中有几分亲切与温和。他微笑着说:“这次行动有两个部分。斩首行动的第一目标是特密特拉达三世,相关资料你们好好看看。探查敌人主脑的行动由那边的人完成,如果需要我们协助,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 “好。”四个人连忙答应着,继续看后面显示的资料。 有关特密特拉达和天母教的情况大多来自于被博利瓦官方列为禁书并查缴后全部焚毁的《黑色恐怖》。 “三百二十九年前,特密特拉达出生于博利瓦星。从幼年、少年到青年时期,他都非常正常。直到他年满四十岁的一天夜晚,他声称自己听到了来自神灵的声音,从此就成为了先知。他开创的教派叫做‘亚萨辛’,即博利瓦语‘火’的意思,所以也被称为拜火教,因为他们崇拜的惟一主神是天母‘伊斯玛母’,又被称为天母教。 “据说,在特密特拉达的出生地,即博利瓦的索格拉堡,当时四十岁的特密特拉达骑上了一匹前来接他的有着巨大翅膀和美女面貌的神马飞上九霄,一直飞到熊熊燃烧着的恒星泰坦上,受到天母垂青,从此成为‘伊斯玛母’的代言人,拥有了带来光明和温暖的力量。 “与其他宗教相似,登天的传说在拜火教的世界里仍然是一种生动而感人的向往。自从特密特拉达做了那次神秘而难忘的旅行之后,索格拉堡便成为整个银河系拜火教徒们的圣地。 “拜火教的教义中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宣扬‘一个新的时代开始,有一位先知出现,将以前所有宗教废止,再立新教’。 “在博利瓦,有不少著名的学者认为,拜火教宣传的所谓‘期待中的伊斯玛母重返人间,铲除暴虐,建立正义’,实际上是一种隐蔽的反现实的政治活动,目标是推翻松散的联邦制,建立自己的帝国。很快,这些有着真知卓见的名士都死于非命。 “一开始,特密特拉达便唆使盲信盲从的信徒大搞暗杀和恐怖活动,致使整个博利瓦联邦为之色变。‘亚萨辛’遂成为暗杀、刺客或恐怖分子的代名词。特密特拉达在自己居住的冰雪‘神山’上,掌握着敌人的生死。 “很快,博利瓦联邦就频频发生内乱,许多人与特密特拉达勾结,以铲除异己。于是,联邦中到处都有刺客的身影,使人人自危,并互相猜疑。许多地方的富贵之人往往整日披甲,枪不离身,躲在戒备森严的城堡中,寝食难安。 “在这样的混乱中,特密特拉达终于攫取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力,开始战争的准备。 “这个长达两百年的准备工作直到特密特拉达三世才最终完成。” 第143章 战前(2) 沙利尔星系是博利瓦帝国的边陲星系,距其帝星所在的泰坦星系有十一光年之遥,处于第四旋臂的顶端,位于黑暗的边缘。 这个星系只有一颗行星勉强可以居住。这颗行星的名字叫亚萨艾斯,因为到处都是不断喷发的火山和燃烧的熔岩,能够居住的面积很小,大部分都在赤道地区。 这里过去是海盗、罪犯的避难所,后来也成为博利瓦帝国对持不同政|见者的流放地。 现在,一艘黑色的博利瓦商务飞船无声无息地飞进这个恒星系,很快就接近了亚萨艾斯星。 船上共有四十个人,全都穿着奇异的米白色长袍。 其中一个瘦小个子的船员说:“船长,我们收到了导航信号,在北极的二十七号地区。” 船长沉着地命令,“按照信号的指示降落。” 飞船围绕着亚萨艾斯的近地轨道转了十圈后,突然改变航向,飞速穿越蒸腾的大气层,向北极飞去。 二十七号地区靠近北极圈,是一个奇异的冰火世界。大块冰阪中有一座正在冒着浓烟的活火山,火红的熔岩喷着热气在冰雪之间穿过,与远处的熔岩湖会合。 飞船停下后,船长首先从打开的舱门里走出。接着,又有十几个人出来,在周围观察并警戒。 几分钟后,不远处出现一小队身穿白袍的人。他们的身材很高大,全都戴着白色头巾,将整个脸都遮住,只露出双眼。 船长与他们的打扮一样,也是从头到脚都被白袍蒙住,只留下两只透着冷酷的铁灰色眼睛。他对着隐形通话器轻声说:“全体注意,他们来了。” 从船舱里又走出八个同样身穿白袍的人。他们飞快地跳下来,错落有致地站在船长身后。 那队人从容不迫地走到他们身前,为首的一个人拉下蒙面的白巾,对船长笑道:“欢迎你们,我是拉纳?狄费尔。”他说的是只有博利瓦世袭贵族才会用的索格语。 船长也拉下脸上的白巾,露出亲切的笑容。他退后一步,单膝跪下,左手放上右肩,头微微下垂,向他行了一个博利瓦平民对贵族的大礼。“狄费尔大人,我是阿瀚?金赛尔,愿为您效劳。”他使用的不但是标准的索格语,而且还准确地带有一点亚萨艾斯口音。 拉纳?狄费尔俯身将他搀扶起来,随后与他热烈握手:“金赛尔先生,谢谢您,谢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 这位阿瀚?金赛尔便是齐明熠。他率领由301组、326组、335组全体成员共同组成的突击队,奉命前往沙利尔星系,先与拉纳?狄费尔会合,再按计划执行任务。 拉纳?狄费尔今年八十多岁,正是成熟的年龄,体力和智慧都达到了巅峰状态。他出身于博利瓦联邦最高贵的家族,并多次赴地球联邦接受高等教育。当博利瓦联邦在特密特拉达的操纵下改为帝制时,他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共和派。由于拒绝出席皇帝沙顿?吉特的加冕典礼,拒绝效忠皇室,整个狄费尔家族都被放逐到亚萨艾斯星。 最早的狄费尔先生是博利瓦行星联邦的民用商船船长,业余时间酷爱星际探险,并运气很好地发现了一颗能源星,并按惯例申请到对该星球的优先开发权。能源一向是博利瓦联邦所有行星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狄费尔家族就此一跃成为高贵而富裕的家族。 这次他们不但被流放到荒凉贫瘠落后的亚萨艾斯星,那颗家族拥有的能源星也被帝国收回,在帝星建造的庞大族地和各种商铺土地也都被帝国没收或被敌对家族侵占,在那段动荡时期中,家族中遭遇横死的族人上百,其中不乏优秀的年轻人。这让他们与帝国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对于他们的经历,齐明熠他们都研究得很透彻。因为狄费尔家族普遍身材高大,在博利瓦人中简直是异类,他们装扮起来正合适,而狄费尔家族与帝国又是仇深似海,因此他们才选择借助这个家族的力量。 齐明熠对拉纳?狄费尔恭敬地微笑,“狄费尔大人,现在我们是您的家仆,您千万不要对我们客气。” 拉纳朗声大笑,“到了博利瓦,我一定不会对你们客气的,不过这里是我的世界,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齐明熠也笑了笑,便不再坚持。 狄费尔家族虽然名义上被放逐了,其实在博利瓦帝国仍然暗中拥有巨大的力量,因此皇室与天母教高层都相当忌惮,不敢激怒他。只要他远离帝国的权力中枢,对他们不会造成威胁,那些人也就对他不闻不问。 当庚武在赫利俄斯联邦宣誓就职后不久,拉纳?狄费尔便派去一位秘密特使,希望庚武能够帮助他发动革命,推翻帝制,重建联邦。庚武与他在网络上秘密交谈过数次后,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们并没有多说,互相确认了身份后,便将飞船藏进附近的冰峰机库,然后乘上陆地飞车,到达千里之外的一处绿色山谷。 这里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一派生机盎然。既没有冰,也没有火,到处是绿色植物,树木参天,大朵大朵的鲜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在树丛之中,修建着一座座高大的城堡,城堡的尖顶被山中的白云围绕,若隐若现,犹如童话故事中的仙境。 “这叫生命谷。”拉纳自豪地介绍,“是我们狄费尔家族的新族地。” “非常美丽的地方。”齐明熠微笑,“皇帝陛下和神子大人现在既然允许大人建造这样的族地,是在传达一种善意,希望大人回心转意吧?” “正是。”拉纳愉快地颔首。 “狄费尔大人的实力真让人赞叹不已。”齐明熠的态度一直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拉纳?狄费尔身后几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却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这时,终于有一个小青年按捺不住,有些鲁莽地说:“请问金赛尔先生,你们是来打仗的还是来耍嘴皮子的?” 拉纳的脸色一沉,“阿里,不得放肆。” 齐明熠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认出他就是拉纳?狄费尔的长孙阿里?狄费尔。他不动声色地笑道:“当然是来打仗的。我们不负责说话,只负责行动。这是我们安全总长与狄费尔大人已经达成了协议的。” “你……你们……”阿里疑惑地看着他,“到底行不行?” 齐明熠还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鹤归有些不耐烦了。他侧头看着身旁的阿里,淡淡地问:“什么叫行?什么叫不行?您的标准是什么?” 阿里看了看他高大健硕的身形,稍微客气了些,“先生,您的能力我倒是不怀疑,不过你们这群人中可有不少瞧上去文弱得很。” 鹤归笑了,略带讥讽地说:“你看着他们文弱,那是你没眼光。他们要是动起手来,只怕吓死你。” 阿里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好奇地问:“当真这么厉害?” 拉纳有些生气地斥责,“阿里,不得无礼。” 齐明熠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狄费尔大人,等安顿下来,他们可以随意切磋。我们也希望你们对我们的能力完全放心,这样我们才能合作无间。” 拉纳诚恳地看着他,“金赛尔先生,您太客气了。庚武先生派来的人,我们哪里会不信任?” 齐明熠瞧了一眼年轻的阿里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淡淡一笑,“狄费尔大人,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反正时间还早,就让狄费尔先生出个题目,我们练一练,以博一笑。” 拉纳客气地朝他微微一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里得到父亲的允许,立刻跑到齐明熠身后的那支队伍中,围着每个人转了一圈。当看到比其他人要瘦小文弱的蓝琦时,他抬手一指,“就是他吧。” 齐明熠点头,“没问题。” 蓝琦笑嘻嘻地说:“那你就出个题目吧。” 阿里转身指向山谷边一座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博利瓦的皇宫就在类似这样的一座山上,离地面有五千七百多米,你用多少时间能上去?” 所有战士都笑起来,这道题目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蓝琦连衣服都没脱,笑容可掬地对阿里说:“狄费尔先生,您现在就可以计时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掠上树顶,如一朵云般在树林的顶端飞过,很快就到了山谷的另一边。他徒手攀住陡峭的冰壁,略一用力,便捷如飞鸟,疾速上升,笔直向峰顶冲去。山壁之间的劲风撩起他的白袍,使他看上去飘飘欲仙,似乎就要乘风飞去。 三十分钟后,他便到达峰顶。 狄费尔家族的人群中不断响起赞叹声,阿里看着蓝琦的身影,眼里满是惊异。 登顶后,蓝琦冲着人群挥了挥手,然后一跃而下。 狄费尔家族的人发出一连串的惊叫声。 蓝琦提着气,利用空中的气流,速度极慢地冉冉落地,随后踏着树梢飞掠过来。待到近前,他在空中灵巧地翻个跟斗,稳稳地落在阿里面前。他的脸上既没有疲累,也没有炫耀,只是气定神闲地笑着。 拉纳对齐明熠连连点头,“真是神乎其技,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齐明熠谦逊地说:“熟能生巧而已。” 阿里大为钦佩,天真地对蓝琦说:“先生,您一定是他们中间最出色的吧?” 蓝琦摇了摇头,“若论身手,我是最弱的。” 阿里立刻说:“我不相信。” 鹤归已经看出阿里的孩子气,便也不再逗他,爽朗地笑道:“狄费尔先生的眼光其实是不错的。他在我们中间,论身手,算是最弱的。但他是非常出色的黑客,在技术方面,他是独一无二的,我们谁都比不上。” 所有的狄费尔都很惊诧。他们所知道的高手黑客几乎都是脸色苍白的弱鸡,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身手如此之高的黑客高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拉纳对齐明熠一笑,“现在我们是真的放心了。” 齐明熠礼貌地微微点头,便率领着自己的队员跟着狄费尔们走进了生命谷。 第144章 前往帝都(1) 当时银河系中的文明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支恐怖教派发源于何处,它曾令一些弱小的星国束手无策,曾使一些当权者怕得发抖,曾作为一种促进因素助长了整个银河帝制的出现和共和制的觉醒。 在那个年代,开始崇拜“伊斯玛母”的博利瓦人为新的热情所鼓舞,为征服的意志所贯注,他们因新宗教的谆谆教诲而绝对蔑视死亡,在战争中奋不顾身。 对于以前从未团结起来的各色各样的民众,拜火教无疑起到了粘合作用,而且供给了一部分推动力,但是,这并不能充分地说明这些人积极参与出征的动机。许许多多博利瓦人之所以离开荒凉的故乡,到富饶的地方去征战,并不是因为宗教的狂热,而是因为经济的需要。热望来生进入天堂,对某些人固然是一种吸引力,但是富裕的文明国度,生活的舒适与大自然的美丽,对于很多人却有着更为强大的吸引力。 博利瓦人就这样冲向了一个对他们没有提防的世界。 ——《银河通史?博利瓦卷?战争篇》 生命之谷的深处有一座最高的碉楼,犹如一只尖尖的避雷针,仿佛直插云霄。白色的云雾在窗前不断地飘荡,隔着层层白云轻纱,对面的雪峰和绿色的山谷历历在目,美丽得就如梦境。 拉纳?狄费尔站在窗前,面色沉郁地说:“皇帝要大婚了。” 齐明熠温和地回答,“是,我知道。” “皇帝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大婚典礼。”拉纳的脸色有些冷淡,“因为他要迎娶的皇后是我们狄费尔家的外孙女。” 狄费尔家族姻亲遍地,要找出一个与他们有血缘关系且家世不凡的女子很容易。他是共和派领袖,特密特拉达想诛杀一个狄费尔家族或许勉强能做到,但要杀尽帝国内所有的共和派却不容易,尤其还有一些是任职高层的没有表明立场的隐藏型共和派。因此,他让皇帝与狄费尔的嫡亲外孙女联姻,还是打着先礼后兵的主意。 齐明熠微笑,“皇帝是不是希望狄费尔大人在典礼上出现,并且表明对他的忠心?” “是的。”拉纳转身看着他,“根据我收到的情报,似乎被皇帝尊为圣师的神子大人有些不耐烦了。他会在盛典前逼我明确表态,要么俯首称臣,要么死无葬身之地。”皇帝不过是他的傀儡,不足为惧。 齐明熠意味深长地说:“大人是要破釜沉舟了。” 拉纳笑了,“是的。金赛尔先生,这也是我请求你们来的原因。” 齐明熠沉稳地说:“大人请放心,我们必将协助您实现您的理想。这是我们的任务。” 拉纳愉快地点头,“我相信你们。” 齐明熠郑重地说:“大人,在出发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拉纳毫不犹豫,“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齐明熠轻描淡写地说:“这次我们是作为您的家仆前往博利瓦。如果皇帝或者特密特拉达为了考验您而要您牺牲我们,您一定不要迟疑。我们接受过训练,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中都能够设法脱身,所以您务必不能暴露您自己。” 每个世界都有黑暗面,有许多共同之处。譬如,这个银河小世界也同样有贩卖人口的商业链。星际捕奴队大多会在少数族裔保留地捕捉当地土著,偶尔也会在实力比较弱的人居行星上发动突袭,劫财劫人。这些被他们掳走的人都会被卖到可以合法拥有奴仆的国家,譬如博利瓦。奴仆们自然也分等级,什么也不会只有一把力气的奴隶都会被送到矿星做苦力,姿色好的男女奴隶自然是卖去声色场所,略微体面的奴仆往往会被世家贵族买去,从低等仆人做起,还有一些资质不错的奴仆就被训练成护卫甚至死士。 齐明熠他们过来之后自然只能成为家仆,因为奴仆们来自四面八方,自然不会有博利瓦特征,也就不会露出破绽。 而既然是花钱买来的奴仆,生死都由主人来定,本人是没有自由的。就因为奴仆身份太过低贱,所以只要是贵族就可以拿他们随心所欲,打骂、糟蹋、互相赠送甚至冲进兽圈喂凶兽并观之取乐。 他们以奴仆身份跟随狄费尔去帝都,说不定就有人想要杀鸡儆猴,拿他们立威,或者纯粹就是不拿奴仆当人,想要玩死他们。如果是一般的达官贵人,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拉纳也有足够的实力对抗。但是,如果是皇帝或特密特拉达想要用他们来试探拉纳,为安全起见,拉纳就不能不顾一切地全力反抗,到时候他最好袖手旁观,由他们见机行事。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齐明熠的空间里有整套顶级的医疗设备,可以使用每个人的细胞克隆出面具,贴在本人的脸上,基因比对毫无破绽,相貌也都变得非常普通,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只要他们把气势收敛起来,言行举止间显露出几分卑微与安份,就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肯定不会为了别人的挑衅与侮辱而感情用事,但拉纳却不同。 他们家族以前确实非常有钱,几乎称得上联邦首富,但有钱并不意味着就会为富不仁。狄费尔家族的家风素来很好,子孙也都成器,从没出过纨绔。他们的先祖说是喜欢星际探险,到处寻找能源星,至少有一半是为了让自己的祖国能够富强,百姓的日子能过得更好。 如果不是有血性,有风骨,刚正不阿,拉纳就不会在这么严峻的形势下还执着地遵守祖训,坚持内心的信念,想要推翻帝制,摧毁特密特拉达的独裁统治,重建民主的联邦。 面对敌人的严重挑衅、步步紧逼,他说不定就会忍不住,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来。因此,齐明熠特别提醒他,希望他能为大局考虑,到时候要多多忍耐。 拉纳听了他的话,久久没有言语。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而平和的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动地点头,“好,我一定做到。” 齐明熠从容不迫地说:“大人,您放心,我们跟您去的只有十个人,另外的人会分别以其他方式潜入,绝不会让他们一网打尽。” 拉纳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便放松地笑道:“金赛尔先生,我们下去吧。今天我设宴,为你们接风。” 亚萨辛行星上的北极此时正是极昼时期,即使时间已是夜晚,生命谷中仍然有朦胧的光线,让这里更增添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美丽。 今夜的生命谷洋溢着无边的欢乐气息,狄费尔家族的所有成员和他们的家臣都欢快地聚集在谷中的空地上,点着大堆篝火,唱歌、跳舞、喝酒、吃肉,欢乐的笑声响彻云霄。 从赫利俄斯联邦来的战士们却很内敛,只是坐在一边笑着观看。 不久,拉纳对齐明熠说:“如果你们的人没有我们这样的豪放,只怕不像狄费尔家族的人吧。” 齐明熠笑着点头,对大家挥了挥手。 战士们便纷纷起身,加入玩闹的行列。 狄费尔们都惊异地发现,这些人不但能跳他们的传统舞蹈,而且还能用他们的语言唱许多情歌,甚至使用只有极少数歌唱师才会用的博利瓦古语吟唱他们古老而神圣的史诗。 渐渐的,有不少女孩子载歌载舞地跳到他们面前,用亮丽的眼睛、微笑的双唇向他们表示爱慕之意。 这些年轻人顿时感到有些窘迫。 阿里大笑着上前替他们解围,“好了好了,姑娘们,不要让我们的客人为难了。” 那些美丽的女孩这才顽皮地转身跑回去,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晚风中。 鹤归长长吁了口气,对齐明熠悄声说:“这样的任务可真让人吃不消。” 丹尼尔在一旁笑道:“万一咱们到博利瓦后,你被特密特拉达看中,要召你做女婿,可怎么办呢?” 鹤归瞪他一眼,“那我一定欣然同意,在新婚之夜就一刀杀了特密特拉达。” 在他身边的战友们都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有条不紊地做好了各种准备,根据拉纳的意见,把有可能引起怀疑的东西都收起来,再添置了一些适合他们家仆身份的饰物与装备,随时穿戴在身上。 狄费尔家族里的一些积年老仆也对他们进了一番突击教学,把高等仆从、忠仆、护卫死士等人应该具有的素养、气质、言行举止都详细介绍过,又指出他们神情和行动间的小瑕疵,纠正他们称呼家主、家族成员、同级和下级家仆以及自称上的一些错误。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他们现在完全可以称之为狄费尔家族的忠心护卫,完全看不出破绽了。 三个星期后,皇帝派来的特使便到达了。这位特使身着华丽的衣袍,身材矮胖如皮球,在以胖为美的博利瓦帝国算得上是老帅哥。 齐明熠他们看过资料,知道此人在博利瓦帝国身份高贵。他是皇帝沙顿?吉特的表叔索费?吉特,被封为大公爵,地位仅次于亲王。 因为他的身份贵重,而博利瓦星域海盗猖獗,狄费尔家族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跟着保护他的竟然有一支舰队,随他登陆的护卫也有上千人。他们都穿着太空服,端着激光枪,如临大敌般踏进了生命之谷。 第145章 前往帝都(2) 美丽的山谷中一片寂静。 除了几位重要的家臣和伪装成家仆的十位特种兵外,拉纳让谷中的所有人都避入谷中最深处的秘堡,并开启了最高等级的防御系统。在这方面,他是毫不客气的,若是来人敢轻举妄动,图谋不轨,定叫他粉身碎骨,有来无回,便是皇帝或圣师也是一样。 索费?吉特表面上看去像是大摇大摆地进来,从步伐的节奏上却能够看出来他的小心翼翼。 拉纳?狄费尔站在最前面,向他微微点头,不冷不热地说:“索费大公,欢迎光临。” 索费迟疑地停下脚步,眼中全是犹疑。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大批全副武装的卫士,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狄费尔大人,好久不见。”他腆着肚子笑道,“这里真是休养的好地方。” 他张口就把狄费尔家族当初被放逐说成是他们主动过来休养,事情性质自然就变了。 拉纳也没有反驳,“索费大人,请。”他让到一旁,做出手势,请索费到他的堡中。 在他身后,十来个身穿白袍的家仆也都让到一旁,躬身行礼。 虽然他们的人数极少,且执礼甚恭,但索费看了看谷中次第排列高耸入云的城堡,终究觉得胆寒。他咳了一声,“狄费尔大人,您就不必客气了。我这次是奉陛下的旨意来接您的。我们这就走吧。” 拉纳微微一笑,立刻应道:“好。” 索费狐疑地看了看他,脱口而出,“狄费尔大人,我们这是前往帝都,参加皇帝陛下的大婚典礼。” “我知道。”拉纳的脸上仍然是温和的微笑,“我已经答应了皇帝陛下和圣师大人的邀请,并决定效忠帝国。” 索费看了他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狄费尔大人,难得你想通了,皇帝陛下和圣师大人可是等了你整整一年啊。” 拉纳苦笑一下,轻声道:“时势比人强,我也不想再争了。只要皇帝陛下和圣师大人兑现对我的承诺,我愿意宣誓效忠。”他的神情间隐隐有几分尴尬与放弃。 索费这才真真正正地舒心地笑起来,“狄费尔大人,帝国永远有您的位置。” 拉纳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也对得起狄费尔家族了。” 索费微微有些得意地看着他身后的人,“他们都是你的家奴吗?” 拉纳特意纠正他的说法,“他们是我的家臣。”“臣”比“奴”的地位要高得多,他到底还是不想太委屈齐明熠他们。 索费向一旁的卫队长微一摆头。那名身穿太空服,手里握着激光枪的矮壮汉子立即一挥手,他身旁的一队士兵便上前去用枪指住那些白袍人。 拉纳看向索费,神情微怒,“索费大公,您这是什么意思?” 索费好整以暇地说:“狄费尔大人,请不要担心。我们不是来剿灭生命谷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证实他们的身份。” 拉纳很不以为然,轻轻哼了一声,却满脸的无可奈何。 索费笑着,又看向卫队长,微微点了点头。 那名队长通过他们内部的通信系统下了指令,那些士兵便扑向白袍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齐明熠他们都很平静,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反抗。他们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拉纳?狄费尔。 拉纳一直瞪着索费?吉特,似乎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出声。 帝国士兵们动作熟练,显然训练有素。他们每三人为一组,两人拧住一个狄费尔的胳膊,另一人便从上到下地彻底搜身。这种极具侮辱性的举动让那些白袍人的脸上出现了怒容,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所有的狄费尔显然都没带武器。 索费很满意,又对另一边的人示意。 那个人拿着微型基因检测器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将检测器逐一刺入白衣人的身体,随即查看检测数据。 齐明熠他们一直从容镇定。 这种种检查措施是他们早已知晓的。他们的体内早已植入了纳米智能基因干扰器,能够根据事先编好的程序回应基因检测器,使之得到他们预先设置好的结果。 果然,那人看了检测数据后,用内部通信器告知了索费结果。听到这些家仆的基因都属于少数族裔保留地,索费笑得更欢了。 “狄费尔大人。”他礼貌地说,“那现在,我们就走吧。” 拉纳沉默地点点头,率先迈步走了过去。 齐明熠率领着自己的九名男队员快步跟上,呈环形拱卫在拉纳的身旁,以保护他的安全。 他们在上千名皇家卫士的看守下,跟着索费?吉特去到谷外,登上了停在雪原上的大型登陆艇。 一切都按照博利瓦这次“迎接”行动的程序进行着。登陆艇直接向上穿越大气,飞入太空,飞进停泊在远地轨道的战舰。 由十艘星舰拱卫的皇家重型巡航舰飞出沙利尔星系,整整航行了十天,才进入星门。 拉纳上船后,被彬彬有礼的侍从人员领进客舱,并被客气地告知,不要随便走动,不要到处察看。 拉纳淡淡地点了点头。他高大的身材、威严的相貌、高贵的气质以及奇异的白色长袍和蒙面巾都让这些博利瓦人感到好奇和钦慕。他们为这些亚萨艾斯人端上水果、点心、饮水,便躬身退出。 舱门关上后,并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明白,这里一定有严密的监控装置,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齐明熠忠实而准确地执行着家奴武士的职责。他先喝了一口水,再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一一尝了一遍,然后从容不迫地站到一旁。 拉纳放松地坐在软椅里,静静地闭目养神。他的几个谋臣也坐到桌边,拿出光脑查看信息。十位家臣武士警惕地四处查看,把豪华套房里的每样东西都翻看了一遍。然后德吉与蓝望海就站到了门外,一左一右,如门神一般地守着。 过了一会儿,齐明熠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于是转身,从水晶瓶里倒出一杯水,递给拉纳,恭敬地说:“大人,请用。” 拉纳睁开眼,极有威严地微一点头,伸手接过水杯。 拉纳喝着水,抬头看了看舱壁上的一个小小原子钟,淡淡地笑道:“还有十七天。” 舱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将在十七天后到达泰坦星系中的帝国首都博利瓦。 等到从星门出来,远离了沙利尔星系,索费大公顿时松了口气,变得活跃起来。他几乎天天来找拉纳,与他抚今追昔,畅想未来,说起话来简直没完没了。拉纳的话很少,多数时间都在倾听,偶尔表示赞同,态度始终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却比以前的强硬抵抗要好得多。索费大公了解他的性子,觉得他能渐渐收敛那些个顽固的所谓骨气与正义,离低头臣服也就不远了。 他的态度松动了,对狄费尔的人也就看得不那么紧了。齐明熠他们分了班,时刻都有两个人在拉纳身边护卫,其他人就找着合理的借口四处蹓跶,观察那些博利瓦军人的言行举止,从中获得有用的信息。只有蓝望海一直躲在舱中,侵入每艘星舰的系统,盗取所有资料,然后再来分析研究。 十七天的航程中,他们都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不过,虽然索费的态度是松动了,却仍然忍不住要做些手脚,大概是这样才好拿捏住拉纳,免得他到了帝都后失去控制,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于是,开头几天送来的饮食酒水果品中总有一、两样下了慢性毒药。 有空间之灵在,这些毒药都没用。只要一端进来,空间之灵就会及时发出警告。无论怎么换班,齐明熠、丹尼尔与鹤归总会有一个人跟在拉纳身边,因此总能截住有毒的东西。他们也不会指出来,只是亲自送回去,盯着他们重新换一份。几次之后,索费那边也就明白,下毒的行动也就停止了。 大概索费认为如果要害拉纳,必须先除掉他身边的护卫,于是就把矛头指向了那些白袍家仆。不断有世家贵族出身的皇家亲卫过来,或是拿着好酒来套近乎,或是扔手套挑战,或是在路上偷袭,或是当面指着鼻子辱骂,林林总总,用尽手段,就是想跟他们实打实地干一场,大概也是想摸一摸他们的路数,看看身手怎么样。 齐明熠他们自然是谨守为奴为仆的本分,不论是来套近乎的还是挑衅的,一律装作不慬,全部表示需要主人做主。如果路上遇袭,都身手灵巧,轻松避过,所有人都从不反击。 若是那些人闹得狠了,拉纳就会到索费面前拍桌子,指桑骂槐地说得他灰头土脸,颜面无存。这么一来,那些人就会消停一些。 如此周而复始,双方表面上彼此尊重,礼让三先,做足了世家贵族的派头,暗地里却斗智斗勇,想要将对方的脸面踩在脚下。偏偏狄费尔家族一向就是硬骨头,如今明明处于下风,却没让他们占到丝毫便宜。 这种略显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舰队到达帝国首都博利瓦。 第146章 博利瓦(1) 这是光明与花卉的时代,同时也是狼牙棒和战斧的时代。伊斯曼人自遍布沙漠、干旱酷热的星球而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中圈银河;而生活在冰天雪地、能源匮乏世界的博利瓦人则一直磨刀霍霍,对银河各联邦构成了巨大威胁。 这个被现代称为古典时期最黑暗时代的主要特点是无目的、无政府状态的混乱纷争。野蛮世界的人们缓慢而坚定地向着文明逼近,大批包含了数个星球的政体在这个时期出现。这些政体可以看作是现代国家的雏形,因为除蓝星外,早期各王国及民族与当今世界的国家和民族之间几乎没有直接联系。 刺激王国加速向帝制转变的直接原因是太空海盗和“蛮族”的入侵。国王和贵族们慌忙采取种种措施,以保护他们的人民、物产和商业中心不受敌人的侵犯。 要集中力量对付博利瓦人和伊斯曼人的劫掠和蹂|躏,就必须找到一位称职的领袖,重建由国家统一支配的军事和行政机器,使防御敌人和保卫家园的战斗成为集中和协调的行动。 ——《银河通史?博利瓦卷?战争篇》 博利瓦的舰队陆续钻出星门,进入了泰坦星系。 这里是星系的外层空间,恒星泰坦就像个小圆盘,光线模糊,看上去冷冰冰的,几乎没什么热量。 这个星系只有三颗行星,博利瓦是第二颗。 与其他已知人居星系不同,这个星系似乎以前有行星发生过爆炸,星系中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它们有的围绕恒星旋转,形成了绵延甚广、杂乱无章的小行星带;有的成为了毫无规律的在星系中横冲直横的彗星,给星际航行造成了巨大威胁。 泰坦星系的第一颗行星是一块光秃秃的岩石,没有大气,上面毫无生命迹象,只有一些矿石资源。第三颗行星是气体行星,周围的七颗卫星上也只有一些资源,而没有能让生命赖以生存的环境。只有第二颗行星博利瓦,虽然气温偏低,大部分地区终年被冰雪覆盖,却有大气、有水、有植物,因而具备了人类生存的条件。 当初,星际航行无比艰难,在太空中能够寻找到一颗人居星球都是非常幸运的,每一颗这样的行星都很珍贵,因而有飞船到达后就在这里停留下来,船上的人就此定居,一边繁衍生息一边探索周边星域,逐渐形成了以博利瓦为中心的联合政体。如今帝国建立,特密特拉达与皇室一直在致力于降服境内所有人居星球,洗去人民脑中的共和观念,从而实现紧密统一、奉皇帝与圣师为主的独|裁政治。 利用武力与宗教,他们已经迅速达成了这个目的,现在只要最有实力的共和派领袖拉纳?狄费尔表示臣服,那他们的大业便彻底宣告成功了。 等所有星舰全部驶出星门,舰队重新组好阵型,向帝国首都星博利瓦飞去。 从这里看出去,银河就像一个闪烁着璀璨光华的巨大飞碟,横亘在他们面前,无数星辰环绕着银河核心,连旋转的巨大星云也能用肉眼看见。 索费体贴地让飞船控制室打开了一直遮挡着休息舱窗户的金属板,让他们能够尽情地欣赏宇宙壮美的景色。 休息舱里,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拉纳看向既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的群星,脸上满是向往和憧憬。 他的那些家臣武士们只是瞄了眼壮丽的星空景象,就凝神看向恒星泰坦和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行星博利瓦。 博利瓦的远地和近地轨道上都很繁忙,有许多大型空间站、各种卫星和飞船停泊港分别停在各种轨道上,不断有飞船和星舰起飞或停靠。 由此看来,博利瓦并不像过去人们听闻的那样是个贫瘠荒芜的世界,而是与其他文明星系一样,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拉纳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看向那些忙碌的空间站和太空港。良久,他轻声说:“这些设备大部分用的都是我们提供的能源,这就是我们家族仍然得以生存的原因。” 齐明熠他们通过资料都了解得很清楚,这个世界所用的能源多种多样,而星际航行需要大量能源,却又不能让这些能源有太大的重量,因此经过数次技术革新,现在的大部分船舰都使用一种新型的复合性元素能源,称为“极物质”。这种物质呈固体,运输起来十分方便,搁一小块在能源系统核心,便可以提供很长时间的动力。 狄费尔家族发现的能源星上有这种天然的极物质矿脉,却隐藏得很深,只有狄费尔家族的高层才知道确切位置。值得称道的是,狄费尔家族世世代代从来没有出过叛徒。虽然曾经有许多人尝试过,用荣华富贵,用美女美男,使尽手段,也无法收买哪怕一个人背叛这个家族。因此,狄费尔家族始终是博利瓦帝国最大的能源提供商。 这也是为什么拉纳?狄费尔始终不愿意效忠帝国,而皇室和圣师却一直都使用怀柔政策,便是惩罚也只是放逐,从来没想过将他的家族斩尽杀绝。拉纳曾经含蓄地暗示,只要家族遭遇攻击或者任何形式的重大伤害,他们都会立即炸毁能源星上的所有极物质矿脉,让博利瓦一举陷入能源匮乏的困难境地。 一年来,拉纳与特密特拉达之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虽然拒绝效忠皇帝,但一直没有中断过对博利瓦帝国的能源供应。特密特拉达虽然想灭掉狄费尔家族,却投鼠忌器,几番思量评估后,终究不敢动手。 这次,特密特拉达借皇帝大婚之机,再度向拉纳威胁利诱,要他归顺自己。拉纳终于做出姿态,表现出被逼不过,决定俯首称臣的姿态。特密特拉达欣喜不已,这才派帝国重臣索费?吉特前来迎接。 拉纳苦笑一下,轻叹道:“到底还是他们赢了。” 他旁边的一位家臣轻声劝慰,“家主大人不要难过。形势比人强,您这样做是为了保住家族,没人会怪你。再说,皇帝陛下和圣师大人都答应了会给我们更贵重的地位,允许我们参与帝国政事,这也很好嘛。” 拉纳长出一口气,“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船舱中,索费看着监控画面,听着拉纳认命的话,得意地笑起来。 齐明熠他们都很沉默,但四位特警却通过聊天群在秘密商量接下来的动作。 他们在出发之前,就与庚武反复讨论过,要不要一见特密特拉达和博利瓦皇帝的面就实施斩首计划。庚武以前追杀阿提拉的时候曾经到过博利瓦,对那里有着直观印象,比他们通过研究资料来制定计划要更加靠谱。庚武大幅修改了他们的计划之后,又通过星网艰难地将其他八名身在各处的特警聚在一起讨论过一次,最后得到的行动方案基本可以说算无遗策,完美无缺。 但是,尽管如此,这个计划实施的过程中仍然需要每一环节的特警随机应变,绝不能够墨守成规。 等到护送他们的舰队缓缓停靠在博利瓦远地轨道上的军用太空港之后,索费带着卫兵打开客舱门,笑容可掬地对拉纳说:“狄费尔大人,请吧。” 拉纳礼貌地微一躬身,沉稳地走出房间。 搭载他们的空天交通机立刻飞出太空港,迅速飞向博利瓦的赤道地带。透过舷窗,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颗灰蒙蒙的星球。 博利瓦属于中等行星,地形地貌不太复杂,广阔的平原、巨大的山脉、长长的河流、星罗棋布的湖泊,应有尽有。不过,大部分地区都覆盖着冰雪,只有从南回归线到北回归线之间的地区比较温暖,只在冬季下雪、结冰。 这个地区有着大批的人类聚居地,城市、农场、小镇之间都有道路连接。由于能源仍然不足,这里的人们大部分都乘坐地面交通工具,空中交通工具基本上是贵族和富商才有能力使用的。 在太空中飞越冰封地区后,空天飞机一头钻进大气层,摩擦所造成的热量将他们的机身映得通红。机上的人都很平静,毫不惊慌。 不久,飞机穿出大气层,向下掠去。 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庞大的方形城市。里面鳞次栉比但排列得非常整齐的建筑几乎都是四方形,全部用砂岩、玄武岩和花岗岩建造。在城市的东西南北中,分别有五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塔庙,那是拜火教徒的神圣之地。 飞机低空掠过城市,降落在皇家机场。 这里聚满了人。除了大批军队外,还有许多帝国大臣与贵族,以及经过严格审查的平民。年少的皇帝沙顿?吉特头戴镶嵌着巨大宝石的黑金色皇冠,身着镶金边的华丽黑袍,坐在高车上,仰头看着飞机滑向跑道,天真的眼里满是好奇。在他身边,坐着脸色苍白、神情阴鸷的帝国圣师,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恐怖之祖”特密特拉达。 按照家族规矩蒙上面巾的拉纳走出机舱时,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而站在前面的都是穿着华丽的帝国贵族,不由得一愣。 皇帝和圣师的仪仗十分醒目,似乎在提醒他,一踏上博利瓦的土地,便要向帝国的所有大臣、贵族和民众表明他归顺臣服的诚意。 第147章 博利瓦(2) 此时正是初秋,风很凉,从南方的冰原上吹来,凛冽地扑打着拉纳和他身后的家臣武士们的白袍。 索费在拉纳身旁愉快地笑着,轻声催促道:“狄费尔大人,请吧。您看,皇帝陛下和圣师大人都来迎接您了。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礼遇。” 拉纳不再犹豫,稳稳地走下舷梯,朝着皇帝和圣师的高车走去。长长的及地白袍犹如一片白云,在他的身周翩翩拂动。远远的平民群中隐隐地发出了赞叹和钦羡的声音。 特密特拉达阴沉沉地看着那一小群白衣人缓缓走近,似乎被那种与博利瓦黑衣截然相反的颜色刺痛了眼睛。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端坐着没动。 沙顿?吉特满是好奇地瞧着拉纳,眼睛一直落在他的面巾上,似乎在猜测那蒙面白巾后面的脸是什么样的。 拉纳走到宫廷礼节要求的距离时,便停下了。 围观的数万人都鸦雀无声。 当年,拉纳就是拒绝向皇帝屈膝宣誓效忠,才被逐出博利瓦。现在,每个人都在看,这个豪富而强势的博利瓦头号贵族会如何做,是否真像帝国宣传的,狄费尔家族的掌门人已经屈服了。 拉纳仰起头,看了高车上的沙顿?吉特和特密特拉达一眼,态度从容地单膝跪下。 立刻,平民群中传来一片惊叹和喧哗。 其他白衣人也在拉纳身后跪下,动作整齐地将左手抚上右肩,恭敬地垂下头。 特密特拉达的嘴角浮现出一缕满意的微笑。 拉纳拉下面巾,露出自己的面容,清晰地朗声说道:“皇帝陛下,拉纳?狄费尔愿意作为您的臣民,回到帝国的怀抱,请您接纳。”他回避了“忠诚”二字,因为做不到,所以不愿意蒙骗天地、人民以及自己的内心。 沙顿?吉特伸出双手,虚抬一下,“狄费尔大人,迷途既已知返,帝国欢迎你。”这个声音虽然稚嫩,却充满了皇权的庄严。 “多谢陛下。”拉纳垂头抚胸,对特密特拉达恭谨地说,“至高无上的圣师,您是伊斯玛母的使者,我们是迷路的孩子,请您接纳我们。” 特密特拉达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顷刻间,除了皇帝之外,所有人都伏在地上。 特密特拉达高举双手,仰头向天,拖长了声调,缓缓地说:“伊斯玛母,我们的天母,您迷路的孩子回来了——”高车上的扩音系统将他的声音远远地传开去,伴随着隐隐的风声,回荡在城市上空。 数万人齐声称颂,“伊斯玛母,永恒的天母。伊斯玛母,我的天母。” 整个机场都笼罩着狂热的宗教气息。 拉纳仍然跪着,低头俯身,将归顺的诚意表现得淋漓尽致。所有人都不再怀疑他向皇帝和圣师的臣服。 特密特拉达低头向沙顿?吉特示意。年少的皇帝于是缓缓起身,稳重地走下高车,俯身将拉纳扶起来,微笑道:“狄费尔大人,朕已在宫里设宴,替你洗尘。” 拉纳仍然恭顺地低着头,轻声说:“谢皇帝陛下。” “来吧。”沙顿握紧拉纳的手,与他并肩向外走去。 他们在机场外坐上华丽的陆地飞车,缓缓地向皇宫驶去。 从机场到皇宫,宽大的道路两旁挤满了人,都想看看皇帝的真容,更想看的却是让许多博利瓦平民奉为偶像的拉纳?狄费尔。 拉纳的身材高大魁梧,并不符合博利瓦人的传统审美,但他的地位与所拥有的财富却让无数年轻女子对他充满倾慕。大部分男子也对他非常景仰,赞叹着说:“做人就要做这样的人。” 狂热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皇宫。 在城市的中心,有一片连绵不断的巨大石制宫殿,上面镶满了各种贵金属和璀璨夺目的宝石,即使在白天,华丽的水晶灯也在皇宫各处闪亮着,使这座庞大的宫殿显得金碧辉煌。 坐在后面飞车里的蓝琦看着,不由得轻叹,“不是说博利瓦的能源缺乏,因而人们都很珍惜吗?这样的靡费,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旁边的蓝望海淡淡一笑,“以天下奉一人,自然会如此。” 齐明熠抬头看了一眼司机。 他们说话时,用的都是生僻的亚萨艾斯北方土语,那是只有狄费尔家族才懂得的小语种。前面开车的司机没有任何表示,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仅管如此,齐明熠还是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车里的人不再吭声,都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城市景象。 宫门两旁排列的仪仗队一见皇帝的车队到达,立刻立正、举枪,同时鼓乐齐鸣。 在人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车队驶进皇宫的大门。 宴会厅在皇宫的西南角,规模十分壮观。 拉纳被年少的皇帝拉着手,走在最前面。他一直想挣脱开沙顿?吉特的手,但这位皇帝却握紧了他,似乎死也不肯松手,握住他的力道甚至已令他感到疼痛。拉纳飞快地看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便也不动声色,只得任由他握住。 很快,拉纳被小皇帝一直拉到首席,让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随后自己在主人位就坐。在帝国的地位至高无上的圣师特密特拉达在皇帝的右手边坐下,阴鸷的目光扫了一眼皇帝和拉纳,却没说什么。 拉纳的家臣武将被安排到角落里,与一群贵族的侍卫长们坐在一桌。 以齐明熠为首的战士们坐下来后,将蒙着面的白巾拉下,松松地绕着脖子。他们的身体语言表现出悠闲的意味,淡淡地靠着椅背,面带礼貌谦恭,眼光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拉纳所在的主桌和其他各桌的动静。 主桌的副主人位上,坐着一位也身穿镶金嵌银黑色盛装的矮胖老头。他须发如银,圆圆的脸上目光如电,冷冷地盯视着拉纳。所有人都认识,他就是在帝国位高权重的首相伊贝?艾沙。 艾沙家族是地位仅次于狄费尔家族的另一大贵族。这个家族一直是帝都星最大的商业集团,垄断了整个博利瓦的商贸和恒星际远航运输业。正因如此,他们业务的拓展始终受制于狄费尔家族对能源的控制。所以,两大家族一向不睦,关系非常僵。 有传说,特密特拉达控制的恐怖组织“亚萨辛”的幕后经济支持就来自于艾沙家族。伊贝?艾沙不但有灵活的商业头脑,更有着狡黠的政治手段,既有敏锐的嗅觉,又有出色的治国才能。博利瓦帝国在他的治理下,仅仅一年间,在经济上便开始走上复苏的道路。对蓝星的远征使博利瓦元气大伤,却由伊贝力挽狂澜,阻止了博利瓦经济的进一步恶化,并开始稳步上升。也因此,特密特拉达对他信任有加,而皇帝沙顿?吉特也对他言听计从。 然而,他对拉纳?狄费尔的“投诚”似乎很不舒服,自始至终态度不善,既不表示欢迎,更不表示信任,一直就这么冷冷的,让人心里疑惑不已。 在他冷如冰锥的目光的逼视下,拉纳却一直泰然自若地微笑,偶尔礼貌地回答皇帝的问话,或者与同桌的帝国重臣们闲聊。二人的态度在别人看来,可谓泾渭分明。 很快,大家都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坐好。皇帝看了圣师一眼,见他点头,便站起身来,朗声道:“今天,是拉纳?狄费尔大人重新回到帝国怀抱的日子,我代表整个帝国,欢迎他和狄费尔家族的回归。今天也是轻松欢乐的时刻,大家共饮此杯。愿博利瓦欣欣向荣,繁荣昌盛!” 众人起立,举起面前高高的水晶杯,齐声赞颂,“帝国昌盛!皇帝万岁!圣师永在!” 沙顿?吉特含笑将杯中红色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大家便都干了杯,然后跟随皇帝一起坐下。 简单的欢迎仪式就算结束,端着菜的侍者川流不息地上来,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送上宽大的圆桌。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大家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话题除了对狄费尔家族的议论外,大部分围绕着皇帝的大婚。 拉纳含笑与同桌的人寒暄,并不主动发问,但人们还是提到了有关这次大婚的诸多事宜。 与拉纳一开始得到的信息不同,他的外孙女虽然会被皇帝以皇后之礼迎娶,却并不是仅有的皇帝正妻。 原本按照以前博利瓦联邦的法律,是一夫一妻制,同性可婚,仍然只能是两个人成亲,不允许出现三人以上结为夫妻、夫夫、妻妻关系的情形。直到天母教盛行,教义规定男尊女卑,男子可娶三位正妻,享有同等权利,只是在一些礼仪和管理家中事务的权力上要按排位定主次。但在联邦时代,这种教义是违法的,自然也只有偏远地区的教众会实行这种婚姻制,且还必须是家中有钱或有权势的贵人,否则根本养不起三房妻子。如今帝制建立后,这种制度就写进了婚姻法,男人们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三位正妻,不限性别,只要形式是一夫三妻便是合法的。 如今,皇帝大婚也同样如此。拉纳的外孙女只是第二皇后,还有一位与皇帝青梅竹马的表妹则是第三皇后,而第一皇后并不是博利瓦的贵族千金,而是来自距离不太远的撒迪厄斯星际同盟。 这是一次政治联姻。 撒迪厄斯星际同盟是一个正在尝试着向帝制转变的政体。现任同盟主席迪芙?罗莎琳娜是一个强悍的女子,有着铁面无私的治理风格和勃勃野心以及由野心带来的疯狂。 她把自己的独生爱女罗娜?罗莎琳娜嫁到博利瓦来做第一皇后,就是想借助博利瓦的军事力量和特密特拉达的恐怖组织,以实现自己登上帝位的理想。 第148章 初现端倪(1) 在银河文明的早期,封建制度是建立在局部分散防御的军事思想基础上的。 每一位大的封建领主从国王那里得到星球甚至整个星系,而作为回报,他们每年都要奉国王之命,率领其封地的士兵到自己的防区外作战,而他们最基本的任务是负责自己领地的局部安全。 这种军事体制带来的结果并不好。当各支皇家军队集中起来打仗时,他们缺乏使命感,彼此之间没有忠于皇帝和热爱民族的联系纽带。由于没有统一的组织体制和集中训练,他们缺乏严格的纪律,更谈不上有效的统一指挥。 局部分散防御措施很快就被他们漠视以至放弃,因为贵族们敌人的入侵是对那些国王或皇帝们中央集权的挑战,而入侵者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因此,银河古典文明史中期的大部分岁月是在大规模的中央权力与戒备防卫的局部权力、贵族们之间的特权以及星空屏障之间的纷争中度过的。 ——《银河通史?古典文明卷?军事篇》 虽然那些贵族们说得很隐晦,拉纳却一听就明白了。但他并不显露出来,只是一直保持着适度的贵族化微笑,偶尔点一点头。 虽说屈居第二皇后的人是他嫡亲的外孙女,但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且那个家族是保皇派,一直拥护帝制,与他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活又说回来,虽说是第二皇后,但不过是名义上吃亏罢了。第一皇后肯定不会让皇帝托以宫务,不过是供起来做个摆设。宫中事务应该会由第二皇后打理,若是生下儿子,将来多半就是皇储,实际上的好处是大大的。第三皇后与皇帝有情,但家世背景却不值一提,在大势上根本对抗不了第二皇后,只能算是对皇帝不得不进行政治联姻的委屈所做出的补偿。 对于这样面面俱到的安排,帝都的皇室与贵族世家都是心照不宣,狄费尔自然也是明白人。他看得出来,皇帝对那桩政治婚姻并不热心,很不喜欢即将嫁进来的第一皇后。 撒迪厄斯人的皮肤很粗糙,而且是一种古怪的浅粉红,全身毛发粗长,呈银白色,让人很难产生亲近感。撒迪厄斯人性情粗野,态度倨傲,生活习惯与博利瓦人大相径庭,据说还茹毛饮血,那就更让人不喜欢了。 听着众人的小声议论,沙顿?吉特的脸上全是不悦和无奈。他不吃什么菜,就只是抱着酒杯喝酒。很快,他的脸便涨得通红。 拉纳看了他一会儿,温和地拿开他的酒杯,“陛下,您要保重身体,不要喝太多酒。” 沙顿?吉特抬起满是雾气的醉眼,喃喃地说:“拉纳……让我……喝吧……” 拉纳转头叫侍者,“去,给陛下拿一杯热奶茶。还有,拿热毛巾来。” 几分钟后,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和一张热毛巾便由侍者极恭敬地递给了拉纳。拉纳先用热毛巾给神智已有些模糊的小皇帝仔细擦拭了头、脸和双手,让他清醒一下,然后便喂他喝下热奶茶。怕皇帝呛着,他伸出左手轻轻扶住皇帝的背。 沙顿?吉特此时在拉纳的胳膊里显得十分安静,一口一口,慢慢啜饮着杯中带着醇厚鲜香的奶茶。 周围的人停止了说话,全都看着他们。 在璀璨的华灯映照下,身着白衣的拉纳?狄费尔嘴角噙着一缕温暖的微笑,身周淡淡地笼罩一层柔和的光晕,犹如降临凡间的天使。 正当大家屏声静气地看着这和谐一幕的时候,伊贝?艾沙瞄了一眼特密特拉达渐渐布满阴霾的脸,冷冷地哼了一声,“狄费尔大人这个弯子转得倒真快,看来是王宫侍卫长的理想人选。” 沙顿?吉特这才睁大微闭的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目光和各人脸上不同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这温暖的怀抱,但最终还是挺直身子,脱离开拉纳手臂的抱扶,靠进自己高高的座椅靠背。 看着伊贝?艾沙很是不以为然的脸,皇帝忽然笑道:“艾沙国相的话很有道理。狄费尔大人,可否从你的家臣武士中给朕挑选一位宫廷侍卫长?” 一听这话,特密特拉达和伊贝?艾沙的脸色都是一沉,显然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当众出言,想更换他们为他安排的侍卫长。 拉纳?狄费尔看向特密特拉达,见圣师大人没有任何表示,便又看向伊贝?艾沙。他脸上的笑意渐浓,看在伊贝?艾沙的眼里,似乎充满讥诮。 伊贝?艾沙勉强抑制住怒气,沉声问道:“陛下,亚力侍卫长有什么不妥吗?” 沙顿?吉特天真地看向他,“没什么不妥,只是他已经当了一年的侍卫长。他的脸朕已经看厌了,想换个新面孔。朕想看看狄费尔家族的卫士有什么能耐,不可以吗?再说,宫廷侍卫本来就都是由各贵族进献的武士来充当的。” 伊贝?艾沙顿时语塞,良久,才说道:“狄费尔大人背叛帝国长达一年,今天不过刚刚表示效忠。他究竟是否忠诚,还有待证实。” 全场大哗。 他居然敢当着帝国所有显赫贵族和重要大臣的面表示对拉纳的怀疑,人人都在心里嘀咕,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个人的想法还是圣师大人的授意? 拉纳的笑容淡下来,目光渐渐变得凌利尖锐。他冷冷地说:“原来艾沙大人一直怀疑我的诚意。那么,这个侍卫长我是非派不可了,总要有行动来表示我的忠心吧。” 人们一看拉纳?狄费尔与伊贝?艾沙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忍不住议论纷纷。宽阔宏伟的大厅里响起了不绝如缕的嘤嘤嗡嗡声。 伊贝?艾沙重重地哼了一声,“请陛下三思。如果陛下看厌了亚力侍卫长,小臣可以另选得力的勇士前来接任。” 沙顿?吉特仍然是一脸天真,迷惑不解地看向他,“国相,就让狄费尔家族的武士来担任不好吗?我看没什么问题呀。” 拉纳?狄费尔不等伊贝?艾沙再说什么,立刻扬声道:“遵旨。阿瀚?金赛尔。” 齐明熠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人们的眼光都投向他。 齐明熠相貌普通,眼光柔和,从外表看不出一点威胁,也并不给人力量感,跟虎背熊腰的亚力侍卫长比起来要逊色不少。 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 沙顿?吉特看了齐明熠一眼,有些好奇地问拉纳,“狄费尔大人,这位是?” 拉纳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道:“他叫阿瀚?金赛尔,虽然不是我们家族最有力量最厉害的武士,却有勇有谋,一定能照顾好陛下。” 皇帝看了看齐明熠那双温和平静的眼眸,笑着点头,“好,就是他吧。” 就在这时,旁边的特密特拉达淡淡地道:“皇帝,你是帝国之主,一言一行都是臣民表率,不可任性。” 皇帝打了个寒噤,立刻不再说话。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端正,颇有帝王威仪,眼中却隐藏着深深的恐惧与厌恨。 拉纳与齐明熠都注意到了,却不动声色。拉纳握了握皇帝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就放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特密特拉达锐利的目光投向拉纳和齐明熠,好一会儿才说:“亚力侍卫长做得很好,就不用换了。狄费尔大人效忠陛下,自是好的,不过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 “是,圣师大人。”拉纳向他点头致意,然后对齐明熠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齐明熠躬身行礼,很快退回了角落,行动间如行云流水,无声无息。 同桌的其他侍卫长们马上与他把酒言欢,言语间诸多试探。齐明熠维持着谦和的态度,与他们一一碰杯后,请他们今后多多关照。 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帝与拉纳和其他众大臣谈笑风生,帝国首相伊贝面沉似水,特密特拉达沉默寡言,众人各怀鬼胎却又不显山露水。于是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盛宴在宾主尽欢中结束。 接下来将是宫廷舞会,人们在侍者的引导下,三三两两地往舞厅走去。 就在这时,忽然有柄细小的弩箭在混乱的人群中出现,犹如闪电一般,朝齐明熠射去。这支弩箭是从性能极好的弩弓中射出的,速度奇快,可见刺杀者志在必得。 齐明熠的强大精神力立刻敏锐地察觉到静悄悄破空而至的杀着,又有杜漓及时提醒,自然不会中招。电光石火间,他就决定了该怎么做。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并没有挡开那支箭,而是飞身而起,扑向前去,将前面走着的一位身着黑色将军制服的军官猛地推开。那支小小的弩箭几乎是擦着将军的额头笔直向前,正中一名年轻侍卫的肩头。 “啊——”那位侍卫身子一晃,便倒了下来。 他的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其中更有女子惊惶失措的尖叫。一瞬间,人们都闪避开去,在倒地之人旁边出现了一个空荡荡的圆圈。 第149章 初现端倪(2) 被一支小箭射中肩头,本是轻伤,但那个侍卫还未倒地,脸上已现黑气,倒地后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毙命。 齐明熠冷冷地说:“别碰他,那箭上有剧毒。” 冲过来打算扶他的另外几个侍卫闻言一怔,略一犹豫,便缩回了手。 那些侍卫的制服上与倒地的侍卫有着同样的家族纹章,显然都是同属一个主人的私人卫士。他们看到倒地的同伴已经死亡,顿时悲愤莫名,动作却不慢,立刻围在被齐明熠推到一边的那位将军周围,警惕地四处观察,试图找出暗杀者。很明显,他们就是那位将军的护卫。 将军的脸色很难看,轻声对齐明熠说:“金赛尔先生,谢谢您。” 齐明熠微微躬身,“不敢当。” 将军对他点点头,猛地转头看向侧前方,“在宫中发生这样的刺杀事件,亚力侍卫长,只怕你难辞其咎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冷峻和严厉。 齐明熠从资料中早已知悉这位身着帝国中将制服的中年军官便是博利瓦帝国安全部的部长唐?安东尼?艾达可达,出身于尊贵的艾达可达家族。据说这个家族的祖先曾经是纵横一时的海盗,不过这种传说已经不可考。这位艾达可达将军对敌人向来残酷,在帝国境内的各个地区,只要反对势力稍有异动,他便会得到消息并立即镇压,是一位让人谈虎色变的屠夫。 此时,人们看着他眼中的怒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身材不高但健硕魁梧的亚力已经赶过来,听到他的话后,立刻屈膝跪下,忍气吞声地说:“艾达可达将军,这的确是我的错误,我会全力清查刺客,给将军一个交代。” 艾达可达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是给我,是给陛下。你是陛下的宫廷侍卫长,居然会让刺客混入,并在如此盛大的典礼之中行刺我,恐怕你果然如陛下说的,已经不能胜任这个职务了。” 亚力的脸涨得通红,强忍着心中的恼怒,大声保证,“请将军放心,亚力一定会擒住刺客,给陛下和将军一个交代。” 艾达可达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倒在地上的侍卫,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抬走吧,厚葬。” 另外几名侍卫答应一声,将地上的人抬了出去。 艾达可达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齐明熠,和蔼地笑道:“金赛尔先生,你的反应可真不慢啊。” 齐明熠谦恭地微笑,“不过是身为护卫,随时随地不敢懈怠。” 艾达可达赞许地点头,“看来陛下的眼光不错,这宫廷侍卫长是该换人了。” 亚力的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愤恨地看了齐明熠一眼,转头离开,去布置封锁宫门,展开大搜捕。 其后的舞会上,所有来宾都有些怔忡不安,皇帝却很开心,拉着几位大臣的女儿在场中跳着宫廷舞,很是轻松自在。 拉纳站在场边,彬彬有礼,谈笑风生,仪态高雅,令人心仪不已。但他拒绝了所有贵夫人的邀请,始终没有下场跳舞。 特密特拉达一向不在舞会之类太过奢靡颓废的场合出现,早就离开皇宫,返回不远处专门为他修建的“神宫”。 国相伊贝?艾沙一直阴沉着脸,显得闷闷不乐,即使碍于宫廷礼仪而与贵夫人们跳舞,他的脚步也是拖泥带水,毫无兴致。 午夜时分,一晚上的明争暗斗终于随着一曲圆舞而告结束。 拉纳礼貌地向皇帝告别。沙顿?吉特握着他的手一直送到宫门口,很是依依不舍。 宫门外已经等着一个车队,豪华地行车的车门上全是狄费尔家族的纹章。车门旁恭敬地站着一排白袍人。在宫门口明亮璀璨的灯光照耀下,他们的身上有薄霜闪动,显然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 拉纳轻轻拍了拍为首的人,温和地说:“辛苦了。”随即上了车。 齐明熠他们有的跟着上车,有的乘上后面的车,行动迅速,同时井然有序。 车队迅速启动,穿越皇宫前的广场,朝城东的贵族区开去。 皇帝一直目送他们离开,在宫门口站了很久。 这个地区的建筑并不高大,大部分房屋都是黑色的外表,狄费尔家族刚刚置办的临时居所也同样如此。 以前狄费尔家族在帝都星拥有的庞大产业已经收归国有,至于会不会发回,圣师、皇帝与国相都没有发话,自然不能期待。好在狄费尔家族有钱,用了三倍的价钱,就从一个商人手上买下了他的豪宅。蓝琦并没有跟随他们进宫赴宴,而是在丹尼尔与蓝望海的护送下赶去那栋豪宅,迅速安装各种安防系统。此时,覆盖整个建筑的反监控系统和防御系统都很先进,将每个角落都保护得滴水不漏。 狄费尔家族的车队在夜色中驶入由安防系统自动控制的大门,沿着绿色的宽阔草坪奔驰了大约二十分钟,才到达方方正正的黑色主楼。 拉纳一言不发地下车,带着人很快消失在楼中。 直到进入楼中心脏地带的书房,检测系统明确表示已经屏蔽了所有可能的监控之后,拉纳脸上的神情才放松下来。室内温暖如春,各方面都调节到人体最舒适的程度。拉纳长长地吁了口气,脱下保暖的长袍,随手挂到门边的衣架上,然后坐进舒适的软椅,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齐明熠也脱下外袍,平静地坐到他对面。 不久,丹尼尔与鹤归也走进来,坐在一边。 管家给三人端上茶,再收起四个人的长袍,恭谨地退下。 拉纳优雅地呷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松弛地往椅背上一靠,“真没想到,才来第一天,就看到两场好戏。我还预备了很多手段,盘算着可能需要很多功夫才能挑拨皇帝与圣师和国相的关系。外边还称他们是铁三角,真是可笑。什么铁三角?只怕从来就没铁过。” 齐明熠也笑了,“是啊,我也是大惑不解。那位国相大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没了章法。” 拉纳淡淡一哂,“他们家族与我们家族几乎是世代的冤家,那个结永远解不开。他们对付我们的时候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我们掌握着能源这块,差不多等于捏住了他们的命脉,他们才不敢对我们赶尽杀绝。我看,只怕就是因为他太性急了,才激怒了皇帝。” “不一定。”丹尼尔冷静地分析,“皇帝与特密特拉达之间也关系紧张,显然特密特拉达一直操控着皇帝,而皇帝非常不满。” 鹤归同意,“我看也是,皇帝与特密特拉达和国相都是面和心不和。” “对。皇帝虽然年轻,却有自己的想法。”拉纳思忖着,“他一旦大婚,就可以要求亲政。特密特拉达再想一手遮天,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来……”齐明熠沉吟片刻,“皇帝是想要逐步铲除异己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上去像是小孩子任性,其实是传递出一个信号。保皇派应该接下来会有很多行动。” “是啊。”拉纳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轻轻敲着桌子,“总之,开端对我们很有利,但相对来说,也会引起一些势力的警惕。金赛尔先生,您的处境会很危险。” 丹尼尔有些担忧地看向齐明熠,“是啊,今天那支悄悄射向你的箭就是很明显的威胁,以后这种事还会发生。” 齐明熠微微一笑,“我已经有所准备,会小心行事的。” 拉纳看了看他,钦佩地笑道:“金赛尔先生,有您在,我很放心。” 齐明熠礼貌地欠了欠身,“谢谢。我的战友们跟我都是一样的,所以,拉纳大人尽管放心。” “好。”拉纳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放下茶杯,“天不早了,今天折腾了这么久,你们也该休息了。” “是。”齐明熠、丹尼尔与鹤归站起身来,一起走出房门。 有身穿白衣的侍女将他们带到各自的卧室。 等到他们离开,齐明熠就在博利瓦帝国的内部网络中开了一个防护严密的隐秘房间。已经到达帝都星的四十名战士陆续到达房间。除了跟着齐明熠的九个人外,其他人现在都分布在帝国的各个地区。齐明熠询问了他们目前的情况,确认他们没有危险,便介绍了今天到达博利瓦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大家群策群力,详细地研究起来。 接着齐明熠布置了下一步的任务,所有人都很严肃地答应“是”或“明白”,然后就离开房间,去准备着手自己的工作。 齐明熠下了网,按照特警们在网络上留下的隐晦信息,精准定位,将博利瓦的六个特警拉进他们的空间聊天群。 鉴于这里有可能是灭星组织主脑复制体的所在地,因此他们都不敢放开对空间的全面屏蔽,以免被灭星组织察觉。齐明熠的空间有一窝真龙“镇宅”,因此最强大,只有他能够不着痕迹地担当所有特警交流情报的枢钮与后续行动的支援通道。 当他们乘坐的帝国舰队星舰进入博利瓦星域的时候,齐明熠就网罗了在太空中当海盗的两名特警,这时再拉进博利瓦的六名特警,这次前来执行团队任务的十二名特警终于胜利会师。 第150章 不能再等(1) 渐渐的,建立在骑士和坚固要塞基础上的社会消失了。在环状星堡里,强者保护弱者,而弱者不得不付出代价。 独立的中产阶级消失了,那些有财产的自由人成为附近星堡领主的封侯。为了得到领主保护,在明确的条文下,他们自己和家臣会进入军队,为领主服务。 而更穷一点的自由人几乎都成为贵族们的奴仆。尽管他们有义务服兵役,却很少动员他们,因为他们只能帮助保卫领主的要塞。领主也给这些奴仆一些保护,作为对他们辛勤劳动以及所受奴役的报酬。这些奴仆认为,即使这样,也比被海盗掠走要好得多。 ——《银河通史?古典文明卷?政体篇》 特警们的随身空间无论等级高低、面积大小,都有着相同的属于tasa特有的时空标记,因此才能够相隔遥远的距离组建空间聊天群。这与时间大道和空间大道有密切关联,而在这方面,时空管理局是整个本源宇宙中掌握得最好的机构。 只要在聊天群里,他们就可以畅所欲言,不怕被人干扰或窃听。 现在这个空间群里,除了十二位前来执行任务的特警外,还有庚武。齐明熠首先向刚刚进来的六名特警介绍了他的身份和以前的大致经历,让六名特警又惊又喜。 对手太强大了,任务又有些艰巨,现在居然能有个早就在这里的tasa高层领导,那真是太好了。 庚武虽然生性冷峻严厉,但此时此地到底有些不同,看到十二个年轻而优秀的后辈,他也非常高兴,与他们和颜悦色地寒暄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在天母教总坛搞风搞雨的两位特警首先介绍了他们了解的情况,然后是皇宫内部的一对搭档,最后是光脑高手和水果商。 对于天母教内部高层的倾轧与纷争,大家的兴趣都不大。那些高层都不是善类,几乎每个人手上都血债累累,全都该死,所以无论哪个势力将敌对势力连根拔起,他们都无所谓,只要天母教内部斗得混乱,无暇他顾,方便他们浑水摸鱼,就足够了。 皇宫内部的事务乏善可陈,只不过进一步确认了皇帝不过是傀儡,但他并不甘心。这是他父亲用生命铺路,又有家族中无数人前赴后继,舍了家财,没了性命,才最终让他登上帝位。为了他父亲的荣耀,为了家族的荣光,也为了他自己的性命,他也会竭尽全力,奋不顾身地脱离特密特拉达的掌控,压制首相的权力,为保皇派制造契机,从而成功亲政,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帝。 至于那位光脑高手,目前已经确认“伊斯玛母”不在帝都星。考虑到灭星组织的主脑“克罗诺斯”所使用的能源主要是宇宙中的暗能量,那么它的复制体“伊斯玛母”也不会例外。要汲取暗能量,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到太空中去。而“伊斯玛母”想要控制这个银河小世界,就必须前往核心地带。因此,“伊斯玛母”很可能在安全系数最高的太空堡垒上。而博利瓦的信徒最多,能提供给“伊斯玛母”提升ai的信念力量也最多,所以,天母教总坛的光脑很可能与“伊斯玛母”有紧密联系。光脑高手正在秘密查找,目前有了一些设想,正在进一步证实。 水果商提供给天母教的鲜花是连同花盆一起送去的,每个花盆里使用的花肥都是祖传秘制,其中就掺杂着纳米级的观察因子。这些因子组成了一个无形的网,可以源源不断地将接收到的周边信息反馈回来,让水果商把天母教在博利瓦的总坛和所有分坛的内部结构了解得十分清楚。 庚武对他们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 大家讨论了一番后,庚武决定把蓝琦和飞羽空聚到一起,与“银海号”星舰里万高超率领的一班黑客高手通力合作,务必尽快找出天母教总坛的光脑主机与“伊斯玛母”的联系通道。到时候都不用派人排除万难,去摧毁“伊斯玛母”,只要在联络通道里施放蕴含着法则之力的病毒,就可以让“伊斯玛母”渐渐产生混乱程序,逐步退化,最后自毁。 现在,“银海号”已经到达泰坦星系,作为一块不起眼的大陨石,混在一大堆轨迹混乱的陨石群中漂流,十分安全。 带领海盗的两名特警之前就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现在正在太空中迂回机动,悄悄靠拢博利瓦。他们打算在皇帝大婚时轰击皇宫、神宫与天母教总坛,在帝都制造大混乱。 齐明熠率领的突击队将在当天夜里实施斩首行动,同时暗杀特密特拉达、伊贝?艾沙和唐?安东尼?艾达可达。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将帝国大元帅李约瑟打成重伤,让他一时半会儿动弹不了。 这位李约瑟是保皇派领袖,同时也是拉纳的亲家。他的大儿子娶了拉纳惟一的女儿,生下的长女就是即将嫁给皇帝做第二皇后的姑娘。 拉纳觉得有把握说服他,从保皇派转为共和派。因为即使重建联邦,军权仍然在李约瑟手上,他并不会比以前更缺少什么。如果帝制存在,作为外戚,他只怕会被皇室忌惮,等皇帝成功亲政,很大可能会除掉他,以确保以后他不能挟持继位的外孙,做太上皇,甚至谋朝篡位。 如果斩首行动成功,帝国和天母教的高层势必争权夺利,陷入一片混乱。拉纳便可趁势而起,运用家族庞大的财富以及掌控的能源收买人心,然后与共和派里应外合,掌控权力,废除帝制,重建联邦。 一旦群龙无首,帝国和天母教的高层肯定就有人联络特密特拉达背后的人,那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灭星组织的总部基地。 “至于行动的时间……”庚武停顿了一下,“本来我们打算在皇帝大婚那天动手,但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特密特拉达将在三天后的感恩节举行一次大祭,要在祭典上烧死数千名所谓异教徒。如果让他做成这件事,将会对博利瓦的中立派以及尚未信仰天母教的百姓造成很大威慑,逼使他们在恐惧之下笃信天母教,从而被那些无恶不作的神棍所控制。因此,我们要派大批人马去劫法场,同时让太空海盗轰炸神宫和天母教总坛。必须让人们看到,无论是怎样的血腥恐怖之下,依然有人奋起反抗特密特拉达的暴政,并且取得了胜利。同时,我们还会在网上造势,大肆宣传过去的联邦时代,人们有生存与信仰的自由,男女平等,女性不是男性的附庸,同样有追求爱情的权力,人人可以参政议政,为联邦的未来献计献策。那个时期才是博利瓦的黄金时代。这会激励更多的人倒向共和派,进一步分裂天母教与保皇派。在宫廷里,可以怂恿皇帝拒婚,坚决不娶那个他非常厌恶的第一皇后,必要时可以帮助他大闹皇宫。天母教总坛与各个分坛也要在我们劫囚成功后闹出大动静,让各派系高层互相推诿责任,趁机铲除异己,抢夺权力。然后,我们在最混乱的时候实施斩首行动。大家都清楚自己要做的事了吧?” “明白。”十二位特警齐声回答。 齐明熠想了想,问道:“如果我们派出大批仿生智能机器人,扮成博利瓦人去劫法场,总得师出有名,打出个旗帜。这方面要怎么搞才合适?”以前在特种部队,应该由心理战分队负责的事务他也是有所了解的,只是目前仓促之下不了解情况,因此拿不出具体的办法,只能咨询行家。 庚武答道:“不能用共和派的名义,那会给拉纳带来危险。特密特拉达成为帝国圣师后就要求全民信奉天母教,对于不肯改变信仰的民众都斥之为异教徒并残忍杀害。我们要针锋相对,这次行动就定性为信仰之争吧。博利瓦人以前大多信奉冰雪女神喀涅丝、暗夜女神尼克丝和北风女神喀俄娅,我们就用她们的名义吧,正好都是女性神祗,用来对抗天母挺合适的。” “好。”只要定下主旨,齐明熠就明白要怎么做了。 丹尼尔有些担心,“如果放出几千个智能机器人,会不会让灭星组织察觉?要是引起他们的怀疑,就不太好了。” “不会。”光脑高手回答,“我们这次带来的是最新型的仿生机器人,身体都是由人工细胞组成,基因链完整并有活性,中枢是大脑的形状,并模拟大脑的运作原理来进行运算与控制身体,以博利瓦现有的技术水平,根本不可能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那我就放心了。”丹尼尔长出一口气。 他们接着商讨了一些行动细节,直到计划已经臻于完美,这才结束会议,陆续离开。 齐明熠最后留下来,对庚武说:“这次决战之时,我们有可能出现战死的情形,那主脑就会将他们接引回去。您要不要将两个孩子先放在我的空间里?” 庚武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即使特警们没有在这个世界阵亡,只要完成了自身任务,主脑也会有感应,自行启动接引程序,带他们离开。他不会冒那个险,这对儿女是他与情侣的爱情结晶,自然意义不同,一定要带回他们在本源世界的家。 听到齐明熠主动提起,他便同意了,“两个孩子都在我这里。我会告诉他们,要把他们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过十分钟就来接吧。” “好。”齐明熠答应后,离开了网络。 窗外,黑云沉沉,夜空黯淡无光。 恒星泰坦在遥远的地方闪烁着,仿佛一个智者,沉默地看着即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51章 不能再等(2) 接着下来的两天,住在狄费尔家族临时驻地的人都是足不出户,安防系统全开。 当然,也没有外人前来拜访拉纳。 各方势力目前都处于观望状态,激烈的政治博弈都在暗地里进行。表面上,帝国高层相处得比较融洽,因为现在的头等大事并不是皇帝大婚,而是天母教兴起时定下的感恩节。 这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所有信徒都要感沐神恩,为天母献上自己最珍贵的一切,如果奉献的心足够虔诚,就有可能得到来自天母的特别恩赐。 感恩节一共会持续三天,许多信徒都会在天母教总坛和各个分坛外面聚集,向“伊斯玛母”献上三牲五畜、鲜花水果以及钱财宝物、童男童女、成年奴仆,等等。 除了这种敬献外,天母教总坛还会进行大规模的生祭仪式,譬如集体处死重罪囚犯或烧死异教徒,人数往往超过千人。 在去年的感恩节上,为庆祝帝国成立,天母教成为国教,特密特拉达获封圣师,天母教以车裂、斩首、绞刑、火刑等方式,残忍处死了上万人,以尸山血海的隆重仪式敬奉惟一的神灵“伊斯玛母”。 这一次感恩节,正逢皇帝大婚典礼,因此规模也不小。根据庚武收到的情报表明,天母教将在城市中心神宫前的广场上处死三千到五千名异教徒。这是灭族式的大屠杀,无论男女老幼,或用“圣火”烧死,或用武器杀死,不会留一个活口,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为了成功劫走这些人,万高超侵入博利瓦的卫星和官方网络,将帝都高空、地面、地下等方方面面的地图都仔细查到,然后发给庚武,由他发给所有参与行动的特种兵,并在图上标注清楚了他们的行动路线。他要求每个战士都必须熟记帝都每个角落的地图,一旦行动时出现意外,可以随机应变,立即撤离。 齐明熠把雁空和飞羽空都收进了空间里。杜漓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一个深山里的博利瓦城堡,里面有栩栩如生的智能机器人提供全面服务,陪吃陪玩,将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行动时,蓝琦与拉纳他们都留在这个已被打造得固若金汤的临时驻地中,以策安全。他们都不是天母教信徒,自然可以不去参加感恩节的典礼。 当感恩节的黎明到来时,齐明熠带着八名战士离开驻地,在暗淡的天光中驱车直奔神宫前的中心广场。 这个广场非常大,呈同心圆,周围一圈都是巨大的石柱,上面雕刻着神临、信仰、血腥与杀戮的场面。中间有一座高台,上面竖立着十二根铜柱,直指天空。 此时,这个巨大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却都被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隔在外围。中心的巨大高台上捆缚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他们虽然瑟缩在寒风中,却并没有惊惶失措,只有一些年幼的孩子,脸上满是恐惧,却强忍着没哭。 齐明熠他们都没穿白袍,而是中途甩掉了跟踪的人,换上了传统的博利瓦黑衣,然后弃车步行,混在前往朝拜的信徒中,到达中心广场。 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缓移动,不引人注目地到达预定地点,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虽然身材偏高,但周围的博利瓦人托举着的供品足以遮挡住他们。 在换装后移动的过程中,齐明熠、丹尼尔与鹤归都不着痕迹地撒出了空间中携带的高级仿生智能战斗机器人。这些机器人都穿着博利瓦黑衣,或抬或捧着供品,神情狂热,高呼口号,成群结队的走向中心广场,与那些从边远星球风尘仆仆赶来的虔诚信徒没有丝毫差别。 与此同时,从另一条路线赶来的莫妮卡和皇宫里的一对搭档也同样释放了空间里的战斗机器人。它们完美地装扮成不同地区的博利瓦信徒,从不同的方向赶到中心广场。 这些放出来的机器人总共有三千,是他们带过来的一半。另一半他们留着,以应付各种突发意外。 等到他们完成部署,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今天是晴天,恒星泰坦在天空中清晰地出现,释放出光芒照耀着大地。高台上的十二根铜柱熠熠生辉,渐渐在高空组成一座璀璨夺目的女性神像。 广场上响起巨大的欢呼声,人海泛起浪涛,信徒们接二连三地跪下叩拜,大声唱颂经文。那些战士们也都跟着跪拜,做出念念有词的口型,仿佛也在歌颂着天母。 就在这种狂热而虔诚的气氛中,宫廷护卫保护着皇帝走出皇宫,天母教侍卫保护着圣师走出神宫,同时到达中心广场。 南面的看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贵族、大臣及其家属,他们都很兴奋,人人满面笑容。 皇帝和圣师从车上下来,皇宫大总管和天母教第一大主教同时赞礼,“恭迎皇帝陛下!恭迎圣师大人!” 所有人一起跪下,向他们行大礼。 皇帝在侍卫的随扈下缓缓走向南面看台的最高处,看了看身旁的特密特拉达,微笑着说:“圣师大人,是不是这就开始?” 特密特拉达缓缓点头,走到最前面,向前伸出双手,以近乎催眠的神圣态度念诵,“伊斯玛母,万能的天母。你创造了诸天,分了天地,然后为我们指引方向。有不信你的人,是要带枷锁的,是要堕入火狱的,他们将永居其中。 “天母啊,在恩惠降临之前,请求你早日昭示惩罚。众人虽然不义,但你对他们却是仁慈的。 “你是全知全能的,是伟大的,是智慧的。他们中窃窃私语的,高谈阔论的,隐藏在黑夜的,出现在白昼的,在你看来都是一样的。 “你以电光昭示他们,以引起他们的恐惧和希望,并兴起密云,雷霆在赞颂你的超绝万物,而你发出霹雳打击背叛者。 “已经答应天母的人,将受极美的报酬。已应许敬畏者的乐园,其中的果实是永恒的。没有答应天母的人,将受严厉的清算,他们的归宿是火狱……” 他抑扬顿挫地每念完一段,万众便齐声唱颂“伊斯玛母,我的天母”,以及“伊斯玛母,万能的天母”。 特密特拉达带领众人祈祷完,然后缓缓地将目光投向高台。 这时,台上一位童颜鹤发老者神情安详,率先念诵起来,“鸡鸣当早起,被衣来下床。澡漱令心净,两手奉花香。佛尊过诸天,鬼神不能当。” 其他人立刻跟着念道:“根断枝叶落,何时当复连?采华著日中,能有几时鲜?放心自纵意,命过复何言?” 在他们周围,不时有易燃的木块、枯草冒出来,越堆越多。 被捆住的那些人纷纷看向浓云翻滚的天际,齐声念诵,“佛如好华树,无不爱乐者。处处人民闻,一切皆欢喜。令我得佛时,愿使如法王。过度诸生死,无不解脱者。堕俗生世苦,命速如电光。老病死时至,对来无豪强。” 声音越来越大,那些人的神色也越来越平静,“天福尚有尽,人命岂久长?父母家室居,譬如寄客人。宿命寿以尽,舍故当受新。勉进以六度,修行致自然。是故稽首礼,归命天中天。” 混杂其间的童稚声音、女性声音、老者声音有种特殊的意味,高台上似乎升起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神圣意味。 特密特拉达的脸色更加阴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胳膊,朝高台上一指。 顿时,火焰腾空而起,迅速蔓延开,很快就会蹿上了那些人的身体。 小孩子们都受到了惊吓,忍不住哭喊。他们的母亲心如刀绞,也痛哭起来。 高台周围却是万众欢腾,无数人高呼,“烧死他们!烧死异教徒!” 那个老者神色庄严,一字一顿地念着,“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普愿尽法界,沉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就在这时,庚武下达了“行动”的指令。 在太空中藏匿的海盗舰队突然出现,朝着帝都占地广阔、美轮美奂的神宫万炮齐轰。 这些炮弹中有一半都携带着化学药剂,进入大气层时因摩擦而解体,将药剂撒在云层中。伴随着隆隆的炮声,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将高台上的熊熊大火迅速压制。 中心广场上大乱。 人们惊叫着,如没头苍蝇似的四散奔逃。其中却有一千人冲上了高台,挥刀砍断捆缚那些“罪人”的锁链。另外有两千人分别扑向广场四周的守卫,将他们打死打伤。还有南面高台周围的几十个人如猛虎下山般,猛地扑向台上。 除了这些明显有组织的刺客外,还有几批人似乎是愣了一下,迅速商量一番后才加入了行动。显然,这是博利瓦方面一些反天母教反帝制反政府的组织。 由于所有进入中心广场范围的人都进行过严格的安检,所以他们并没有什么武器,只能用伪装成供品的木制棍棒和石刀石斧来战斗。 他们的攻击力不强,闹出的动静却很大。许多人高呼“反对独裁”、“反对暴政”、“打倒刽子手特密特拉达”、“信仰自由”等口号,清晰地在广场上回荡。 那些战斗机器人这时才跟着高呼,“为了冰雪女神喀涅丝”、“暗夜女神尼克丝保佑我”、“以北风女神喀俄娅的名义”、“惩罚不义之人”等等,声音更大,也更清晰。 第152章 行动(1) 自从有了火,人类才结束了蒙昧与黑暗,一步步踏上了文明之路。然而,回顾历史,我们很难说人类已经完全脱离了兽类的野蛮和残暴。 “火”这个字里仿佛有一种神秘而不可控制的力量。一旦有什么令人不快的事物触痛了当权者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他们最先想到的对策就是用火来使它消失。从“焚书”到“火刑”,他们固执地相信,只要用火,就可以把危险和敌意彻底毁去。火因而成为有史以来最野蛮、最暴虐的武器。 火刑应用最多的时候,是在“黑暗的亚萨辛时期”。在短短的两百多年间,几位特密特拉达烧死的所谓“异教徒”多达数十万人。 但是,拜火教的事例也告诉世人,人类即使在暴虐的火面前也可以表现出高贵的尊严,连火刑的残忍暴力都不可能烧毁人类的理性,那么靠其他手段就更加不可能了。 ——《银河通史?博利瓦卷?帝国篇》 事起仓促,并且武装抵抗者将近万人,荷枪实弹,规模宏大,让皇帝、特密特拉达与所有贵族、大臣都感到无比震惊。 在戒备森严的中心广场能够混进这么多抵抗者,简直匪夷所思。尤其是其中的几千名武装分子,战斗力不亚于博利瓦正规军。在他们摧枯拉朽的攻击下,分布在中心广场的上万名军人死伤惨重。高台上的那些人更是全部被抵抗者成功救走,除了一些轻微烧伤者外,绝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 除了双方的交锋外,数以万计的信徒四散奔逃。他们带来的无数活畜供品也失去了束缚,有弱小的一心逃命,强大的被激怒后发了狂,在场上横冲直撞,踩死踩伤不少人,还有的直接冲进战圈,屡屡将矮小的博利瓦官兵撞飞。 这些场面一直在向全帝国直播。突然袭击发生后,帝国宣传部立刻强行下令所有媒体都要关闭直播,却仍然有信号通过博利瓦的国内网络向全国传播,而信号源却扑朔迷离,帝国安全部的技术部门急切间根本查找不出来。 在帝国全境,只要有网络的地方,收看直播的人都是越来越多。很多青少年热血沸腾,竟然在网上摇旗呐喊,根本没想过事后可能会遭遇的报复。 场面极乱,而坐满达官贵人的南面看台也遭受到猛烈的冲击。向台上发起冲锋的几十个人都用黑布蒙着面,看上去人数不多,却个个战斗力爆棚,人人以一当十,杀得血流成河。 无数护卫在弹雨中倒下,流弹还波及到台上的人,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护卫们以命相搏的拼死抵抗到底为皇帝和圣师争取到时间。两人开启了位于最前排的密道入口,在几名贴身侍卫的保护下冲进去。密道门关闭后,突然有一道厚厚的金属防护罩从两边升起,合拢成一个半圆,将整个看台罩住,有效地隔开了进攻者的攻击。 齐明熠喘着粗气,周围全是被他击毙的护卫。他看着眼前突然升起的金属罩,却根本没有去想办法攻破,而是呼叫附近的二十多个特警跟自己一起,去追踪皇帝和圣师在地下的行动踪迹。 皇帝和特密特拉达进入密道后,很快就坐上装甲陆行车,向外疾驰。特警们强大的精神力穿透了修建通道的特殊材料,将他们的动静“看”得很清楚。此时广场上更加混乱,到处都是激光束、爆炸声与火光,还有倒伏在地的死伤者,遍地丢弃的供奉物,还有四处乱蹿的畜兽,让人难以畅行。 齐明熠与特警们各显奇能,强行抓住附近狂奔的凶兽,精神力骤然而出,轰进它们的大脑,强行打下烙印。那些疯狂的猛兽顿时安静下来,服从他们的驱策,在地面上飞速奔行。 因为博利瓦军方的高层将领几乎都在中心广场的南面看台上观礼,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下令星际舰队出战,所以太空中的海盗舰队仍然肆无忌惮地朝着神宫猛烈轰击。神宫的防御系统已经启动,却架不住长期的大规模轰炸,如今已经摇摇欲碎,很不安全。 特密特拉达不敢回神宫,也不敢去皇宫,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感觉帝都城里哪儿都不安全。他们进入的密道直通皇宫、神宫和神山脚下的山门,于是他决定去神山。那是几代特密特拉达用心经营的地方,既奢华又安全。他很快联络上天母教总坛的心腹助手,让那里的亚萨辛精锐下山来接应,只要与他们会合,他就安全了。 这时,被南面看台惊慌失措的贵族和军警高层呼唤来的援军也陆续赶到了,从陆地和空中同时攻击地面的“叛军”。由于双方混战,空中打击往往会误伤自己人,所以还比较谨慎,不敢用尽全力,只是起个威慑作用。从地面乘车赶来的各方面援军虽然也被向外逃命的大批信徒冲散,但仍然聚集成各个小队,顽强地向里冲击。很快,他们就冲进广场,加入战斗。 他们刚一出现,那些最先发起袭击的数千人便迅速脱离战斗,并且带着后来主动参战的那些反独裁斗士飞快地逃走。 他们的行动路线很飘忽,利用各种地形、死角、街巷,三转两转,就换了装,收起武器,变成普通的博利瓦信徒,混入四处乱跑的动物群里,不动声色地驱赶着它们,形成一股股兽潮,向外围奔去。 在这些乱流中,已经冲出中心广场,骑在凶兽身上向神山方向奔去的齐明熠一行就很显眼了。齐明熠制服的是一只头上生有一只尖锐独角的狼形巨兽,很像是狼王,因为它一路狂嗥,引来了上百只狼形凶兽,紧紧跟随在他们周围。 他们都穿着博利瓦黑衣,全部朝着神山狂奔,途中也没有停下来袭击谁,因此飞在空中的援军一时无法确认他们究竟是异端叛军还是天母教战士,所以并没有贸然攻击他们,而是先向指挥部报告,请求指示。 上司的回复还没到来,就从神山顶上飞下来一群武装飞车。这些飞车不大,最多只能乘坐两个人,在空中轻盈灵巧,携带的武器不少,火力凶猛。 他们还没有飞到近前,齐明熠便果断下令,“分头撤。” 二十多个战士立刻跳下凶兽的背,混进兽群中四散分开,各自撤离。 齐明熠、丹尼尔、鹤归与莫妮卡驱使骑乘的凶兽冲进不远处的豪宅。这里的主人大概全都困在中心广场南面的看台上,因此除了一些吓得躲在自己屋子里不敢出来的奴仆外,正屋都空无一人。 四个人率领紧紧跟随的兽群各自进入一幢方形石屋,随即将兽群收进自己的空间里。齐明熠收了一群狼形凶兽,丹尼尔收的是一群虎形凶兽,鹤归收的鳞甲族,莫妮卡收的是两栖族。他们的精神力强大,因此都能准确地抓到其中的王者,所以才能召唤来一群同类。这些凶兽大部分已经成年,雌雄都有,作为一个族群是可以繁衍下去的。等到完成任务后,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找个合适的地方,将这些凶兽放归大自然。 没有了一群醒目的凶兽跟随,他们的目标在混乱的场景中就显得很小了。四个人分别跑出来,借着屋檐与长廊的掩护,很快会合在一起。 他们看着光脑上蓝琦和万高超分别发来的实时监控图像,发现从神山上飞下来的一群亚萨辛杀手已经与逃跑的特密特拉达会合,刚刚进入山门。特密特拉达带着皇帝正在上飞车,打算直接飞到顶峰总坛去。 四个人又一一观察其他战友所处的方位和显示的状态,看到虽然有人受伤,却没人牺牲,都觉得很安慰。 接着,他们收到蓝琦发来的亚萨辛杀手们的图像。凡是从山顶飞下来的那些亚萨辛,即使一直在车里没露过面,他也悄无声息地顺利侵入他们飞车的自动驾驶系统,弄到了他们的资料,包括外貌和声音,并从中分析出一些个人特征。 齐明熠等特警都从中认出了几张熟面孔,这些人都来自灭星组织的杀堂与灭堂。他们曾经在本源世界犯下各种血案并曾经不慎显露过真容,因此受到好几个文明星球的通缉,并且上了星际执法者的通缉榜。几十年来,这些人销声匿迹,在本源宇宙中一直没再有过他们的踪迹,原来是躲到这个银河小世界里继续犯罪。 庚武已经离开本源世界超过千年,现在并不认识这些人,凭借特警们在空间聊天群里的说明才大致了解。他沉吟片刻,对所有人说:“杀这些人并不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现在也没有时间。齐明熠,你们这一组四个人,现在去抓五个人。他们所在的位置和相关资料马上发到你们的光脑上。这五个人表面上拥有一艘短途货运商船,除了正常货动业务外,有时候还小打小闹地走点私,完全像是混日子的普通人,但实际上,他们是特密特拉达非常信任的心腹。五个人都是狂热的天母教信徒,从小就被特密特拉达收养,被他悉心培育,因而对他忠心耿耿,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献出生命。根据我们最新搜索到的情报显示,他们掌握的那艘飞船实际上是特密特拉达个人的秘密交通工具,天母教高层和帝国官员都不知道。根据多方面搜集到的情报分析,我们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曾经接送特密特拉达到过灭星组织的总部或者是很重要的秘密基地,所以一定要抓住他们。这五个人中,首要目标是船长和领航员,次要目标是信息员,你们尽最大可能留活口。至于另外两个机械师,你们看着办,最好能抓活的,如果实在不行,可以格杀。” 齐明熠立刻回答,“明白。” 第153章 行动(2) 每一代特密特拉达都是土生土长的博利瓦人,只是从婴儿时期就被灭星组织派人收养,然后培育、筛选,最后在上百个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被培养成特密特拉达的接班人。 这一代特密特拉达同样阴狠狡诈,却比前面的特密特拉达更加有野心,也更加谨慎,更加惜命。他很早就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秘密班底,当时因为资源有限,本来能够接着的人数就不多,最后能够得到他大部分信任的只有五人。 约桑、阿奇兹、阿曼达、罗库、唐威基,四男一女,表面上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幼时就被特密特拉达收养。实际上,他们五个都是灭星组织用博利瓦人的基因进行人工繁衍而得到的孩子,在胎儿阶段,灭星组织的人体实验室就在他们的基因中植入了“忠诚”、“服从”等指令,就像在亚萨辛杀手的基因中植入“无情”、“杀戮”一样。灭星组织在本源宇宙时,就一直暗中进行罪恶的人体实验,但许多丧心病狂的实验本身就触犯了天地法则,因此多以失败而告终,有的甚至会酿成大祸,为此多次毁灭了他们的秘密实验基地。 如今,他们的总部搬进银河小世界后,那些灭星组织内部的疯狂科学家又重建了秘密活体实验室。但是,不以渐进的进化方式而是人为突兀地改造人类或动植物基因,这本身就不符合自然法则,因此成功率很低。每成功一例,就意味着有数百个婴儿死在机器中,还有上百个孩子在成长中因身体突然衰竭而死亡。 约桑、阿奇兹、阿曼达、罗库、唐威基是百年来硕果仅存的五个非杀手类忠心仆人,因此很受特密特拉达的重视。 五个孩子虽然出生的日期不同,前后相差好几年,但随着同伴们一个个痛苦地死去,只剩下他们,因此他们就被合并到同一个地方。五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受训,一起成长,渐渐成为兄弟姐妹。 他们长大后,并没有进入天母教任职,而是成为特密特拉达的专属船员,操纵着一艘伪装成短途货运商船的微型远航星际堡垒,随时听从特密特拉达的调遣。五个人隐藏身份,守口如瓶,确实一直没有辜负特密特拉达的信任,也因此为他做了很多无比机密的事情却没有被灭口。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从来不往城市中心去。无论是神宫、中心广场还是神山、天母教总坛或分坛,他们都不会沾染,平时都只在星际航行的船员们喜欢聚集的东区待着。每天到了礼拜天母的时刻,他们也是回到船上才面朝神山行拜礼。平时他们表现出来的都是毫无信仰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粗犷船员,与那些常常在太空中跑船的人没什么分别。 他们实在是隐藏得太好,穿越在博利瓦的六名特警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搜集探查一切有用的信息,却极少有与他们相关联的。如果不是特密特拉达侵略蓝星失败、退回博利瓦后曾经悄悄出去过一次,现在被万高超带着一帮黑客高手给翻了出来,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五个人与特密特拉达的关系。 现在既然已经基本确认,当然是要活捉他们,而且还要捉得很有技巧,不会让人疑心到蓝星那边,更不会想到tasa。 齐明熠他们迅速远离神山,奔向东区。 这里早就沸腾了,已经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无论信仰什么,天母、女神、男神或是星辰之光、万物万灵甚至金钱、欲望等等,这些人都没有进入中心广场,而是待在这里的各个酒吧里,一边看直播一边喝酒。当异变突起,数千袭击者突然出现,救人、杀人,一场混战瞬间爆发时,这个区域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加油助威。 他们之中虽然有罪犯、有变态、有恐怖分子、有执不同政见者,此时此刻却并不在乎谁赢谁输,只要刺激就好。酒吧里和街头到处都充斥着“别跑啊”、“干得好”、“那边那边”、“杀杀杀”、“快追”之类的喊声,伴随着哈哈大笑和酒瓶碎裂的声音,完全是一个全民狂欢的场面。 约桑、阿奇兹、阿曼达、罗库、唐威基也在酒吧里,一边关注着神山方面的动静一边也装着兴奋地呐喊助威。他们看不到特密特拉达在地下密道里的情形,因此非常紧张。直到神山上冲下来无数飞车,与特密特拉达的座驾会合,护卫着他进入山门,他们这才放下心来。五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真切的笑容,更加激动地跟随着四周的酒友挥拳狂吼,拍桌子,踢凳子,砸瓶子。 齐明熠他们四个人在途中躲进某个酒店,在洗手间里进入空间,换上了东区人最爱穿的紧身皮衣、凶兽皮制大衣、金属丝劲装、杂毛流苏直缀等奇装异服。进入东区后往人群里一混,就像水滴进入大海,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莫妮卡的发型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杀马特款式,气质也是大变,看上去妖娆而轻狂。鹤归索性成了大光头,配着高大魁梧满是刺青的身体,剽悍凶残得一塌糊涂。两人搂着抱着走在一起,挤进酒吧要了一瓶烈酒,一边喝一边狂热的呼喊,渐渐移动到那五个人附近。 齐明熠和丹尼尔将头发变成博利瓦人最常见的黑色,相貌也维持着普通平凡的样子,气质却非常凶悍,一看就让人感觉这两个是亡命之徒,肯定不好惹。 两人在其他人不自觉的退让中并肩走过,面无表情地坐到离那五个目标不远的吧台边,也不交谈,只是一边喝酒一边观看台上的立体图像直播,不时沉闷地捶一下桌面,偶尔似乎内心实在兴奋得忍不住了,才会大叫一声“好”。 齐明熠他们四人一路过来一路商量,都觉得最妥当的方式是找机会打起来,引起大混乱后再动手,所以这时候并不急。可是,庚武急促的声音却在聊天群中响起,“我们收到最新情报,那五个人很可能与特密特拉达有特殊的精神联系,类似母蛊与子蛊的关系。一旦特密特拉达死亡,他们也会跟着一起死。所以,神山方面的行动大约会在十五分钟后开始。你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将他们抓住,收入空间,隔绝他们之间的精神联系。” 齐明熠心里剧震,同时却冷静地回答,“收到。” 他话音刚落,鹤归就动手了。 旁边有几个醉鬼早已鬼不守舍,屡次试图往莫妮卡伸手,都被鹤归挡了回去。这时,他再不迟疑,装作勃然大怒,抬起膝盖就撞出去,如一块巨石般,狠狠撞在对面男人的下腹。他的右手握着酒瓶猛地挥出,重重砸在旁边另一人的头上。 与此同时,莫妮卡抬脚狠踹,靴子尖头几乎嵌进身侧男人的膝盖里。她手中的酒瓶也同样抡出,砸碎了另一个男人的颧骨。 受伤的四个人长声惨呼,痛得倒向地面。 这声音太凄厉了,甚至压过了酒吧里无数人的欢呼。那些人都是一怔,转头查看惨叫声传来的方向,醉意深浓中却忘了保持警惕。 伤者的同伴都是大怒,本来就情绪亢奋,又有酒精支持,这时根本忍不住,立刻冲上去大打出手。 周围的人纷纷被误伤,也大声喝骂着加入战团。 鹤归与莫妮卡且战且退,往五个人所在的方向退过来。 约桑他们五人的武力值并不强,都属于技术型人才,而且一向谨慎,虽然常在东区混,但是一遇打架斗殴便立刻退避,从来不参与。这时,他们显然也不想卷入这种莫明其妙的斗殴,同时起身往酒吧大门挤去。 齐明熠和丹尼尔立刻紧紧跟上。 这时场面已经大乱,到处是打斗,伤者血肉横飞,酒瓶酒杯、金属吧凳、装饰物等等在空中飞舞,惨叫、咒骂与直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混乱至极。 齐明熠看准走在最后的阿奇兹和阿曼达,伸出长长的腿,巧妙地一勾一带,就把两人绊倒了。 阿奇兹是领航员,阿曼达是信息员,两人是情侣,基本上做什么都在一起,向外挤的时候也互相搂抱着,坚持不分开。这时一起倒下,前面的三个人根本毫无所觉。 齐明熠蹲下身,双手齐出,分别抓住两人,精神力一裹一卷,瞬息之间就将两人收进了自己的空间。 杜漓早就准备好了,立刻困住两人,将高级昏睡剂打进他们体内。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深层睡眠中。杜漓马上让机器人将两人运到核心区的医院里,连上机器,分别读取两人的记忆。 齐明熠弯腰动手的时候,丹尼尔严密注意着周围,胳膊连连挥动,不断扔出酒客们玩耍用的骰子和棋子,抢先打向无意中看过来的人,逼得他们本能地转过头去,什么也没注意到。 齐明熠收完人,继续向前挤。对于周围打架的人,他都视而不见,即使挨了误伤,也完全不理会,只是粗鲁地一把将人推开,然后继续往外走。 很快,他们就接近了船长约桑。这是个很瘦小的男人,精悍而沉稳,刚才的招数就不好用了。 丹尼尔看了看两人的身高差,抬手就抱住约桑的腰,双腿一弯,重重顶在对方的双腿膝关节处。约桑猝不及防,双腿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丹尼尔顺着力道趋势下压,将他按倒在地。约桑正要大声呼叫,丹尼尔的精神力暴卷而出,将他收进了空间。 燕晓如法炮制,也是瞬息之间便将他昏睡住,然后连上机器,读取记忆,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剩下的机械师罗库和唐威基本来就喝得半醉了,性格又比较单纯,不像其他三个人那样随时保持警惕,因此收拾他们更加容易。齐明熠和丹尼尔同时动手,左手圈住他们的脖子,右拳狠击他们的腹部,几下重击就让他们弯下腰去。 这种场面在此时此地实在太常见了,周围的人都打得兴起,醉眼昏花中哪里看得清两人最后是倒在地上任人踩踏还是消失无踪了。 齐明熠在聊天群中下令,“鹤归,莫妮卡,撤。” 四个人迅速离开酒吧,消失在狭窄街巷中光怪陆离的灯影里。 第154章 震惊世界(1) 在特密特拉达出现,古博利瓦文明陨落后,那里曾经有过长达三百年的黑暗时代。在文明的火花刚刚被重新点燃时,一小部分博利瓦人开始走上社会理想之路。 他们是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坚信生命是美好的,能够认识到追求死亡作为快乐的解脱是不合情理的,因此强烈抵制亚萨辛杀手实施的自杀式恐怖活动。 他们是为自我实现而奋斗的利己主义者,同时也是人本主义者,崇尚有限和自然,而不崇拜来世和超凡脱俗。出于这个原因,他们拒不赋予他们的神祗令人畏惧的品质,也不捏造任何人类生来有罪的观念。 他们坚持的信念与天母教的教义完全相悖,彼此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银河通史?博利瓦卷?帝国篇》 特密特拉达带着皇帝从中心广场狼狈逃回神山,按理说是全程屏蔽了所有设备的,可是,不知怎么的,那个强行接管了博利瓦网络和其他形式的所有传播系统的个人或组织依然能够解除屏蔽,继续向全国直播,并且更进一步,将直播信号发到了星网上,让整个银河的文明世界都能收看到。 发布之前已录好视频的是星网上最有名的视频网站,并给出了直播链接,指向星网最大直播网站的网址,并在两个网站都花钱买了首页最醒目的广告位置以及全网活动广告的头条,顿时引来了不少关注,并很快蔓延开,吸引了来自星际各个政体的无数观众。 帝国安全部一直想要中断直播,技术上却总是稍逊一筹,无论怎么搞也赢不了暗中捣乱的高手,只能看着本国的皇帝和圣师尊严扫地,在帝都的中心地带被不明身份的袭击者逼迫得狼狈而逃。 在银河世界亿万双眼睛的关注下,特密特拉达一行被亚萨辛精英成功接应,进入山门,随即乘飞车直奔山顶,在总坛巨大的广场上停下。 这时候,神山之上的天空突然风起云涌,接着就飘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风雪中,许多人聚在这里,等着迎接教主大人。他们穿着天母教高层才能拥有的黑金色长袍,领口、袖口和衣襟都镶着不同颜色的饰物,代表着他们的身份。此时,紫衣大主教在最前面,金衣主教紧随其后,银衣候选主教再次,然后是祭司,从高等、中等到低等、候补,依次排列。他们的侍从都退到后面,将广场围了大半。 特密特拉达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密密麻麻恭敬站立的人,基本上都是熟悉的面孔与虔诚的神态,这才放下心来。 他沉声吩咐,“开门。” 飞车的自动驾驶系统立刻打开车门。他已整理好仪容,神情凝重,肃着脸跨出车外。 他身上嵌印着神秘图案的华贵长袍在风中飞舞,头上的黑金色高冠迎着飞雪熠熠生辉,让他恒常阴郁沉肃的气质多了几分罕见的飘逸与神圣。 这时,齐明熠等四人才刚刚在途中换装,前往东区。 而两个一直在总坛做中等祭司和候选主教的特警此刻也混在人群中,满脸虔诚与激动地迎接特密特拉达的到达。他们将自己的随身空间屏蔽得更加严实,衣服上的几颗扣子却在悄悄接收刚才散出去的纳米级触点传送回来的微小信息,然后与之前皇宫中的同事千辛万苦收集到的特密特拉达的生物基因进行比对。因为现场收集到的信息微弱并且不完整,所以需要好几分钟才会出来准确的比对结果。 这段时间里,排在前面的紫衣大主教和金衣主教已经涌上前去,恭敬地对特密特拉达行礼问安,然后簇拥着他穿过广场,往里面的圆形紫金塔走去。 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银衣候选主教、高等祭司、中等祭司等人都是先对着特密特拉达行礼,口中称颂“伊斯玛母,永恒的天母”,然后退到一旁。 特密特拉达微笑着对他们点头,脸上的神情越发高不可攀。 皇帝并没有跟在他们后面,而是被引导到贵客区,暂时在那里休息。 等到特密特拉达走过中等祭司所在的地方时,基因比对结果出来了。这个特密特拉达就是本人本体,不是替身,也不是克隆体,更不是人造人或智能机器人。大概是因为今天这个感恩节很特殊,且历年的感恩节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总是万众朝拜,所以特密特拉达是真身上阵,不肯让别人代替他来接受这样的荣光。 现在银河小世界本身的科技水平还没到达能够生产出惟妙惟肖人造人以及智能机器人的地步,但灭星组织却有这样的水平。他们虽然远远比不上本源宇宙中星际三大军警执法组织,但民间普遍开放的技术却已经被他们掌握。在银河小世界,他们拥有的科技完全可以对本土的所有科研机构形成碾压,但碍于某些材料的稀少或缺失,让他们也无法随心所欲的生产,只能先寻找和研究能够替代的材料,才有可能生产出他们需要的物品。 现在,既然确认了是特密特拉达本人,两位特警就开始行动了。他们混在迎接的人群中,不断移动位置,离特密特拉达越来越近。在群情激动的人潮中,他们的动作完全不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齐明熠他们成功捕获了五个目标,借着突然到来的风雪悄然离开。而太空中的海盗舰队也迅速离去,丢给刚刚出击的博利瓦舰队一个高冷的背影。中心广场中的袭击者已经四散逃逸,被他们救走的那些“异教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他地方再没有热闹可看,整个帝国以及全星网的焦点都集中在特密特拉达这边。 这位圣师大人平时都住在山下的神宫,偶尔回到神山,就会依照惯例,在紫金塔前的小祭坛上举行规格很高的小型祭神祈福仪式,给总坛的骨干们赐福,让大家共沐神恩。 此时此刻,虽然特密特拉达是逃回来的,但这里是他的大本营,周围除了全心信奉天母、对他赤胆忠心的主教和祭司们,还有全副武装的亚萨辛精英保护,因此他不再担心。想到帝国安全部报告,被神秘势力掌控的网络直播一直没停,他就更要竭力表现出自己的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因此他没有休息,走到紫金塔前就直接登上小祭坛,准备进行小型祭神祈福仪式。 以紫曜玉雕刻垒砌成的小祭坛不高,登上去只需要走十九级台阶。特密特拉达向上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来,围在祭坛旁,目送他的背影。 他走得很庄重,一步一停,仿佛在走登天之路。 紫金塔内也响起了缥缈的圣歌,悠长的声调传遍帝都,回荡在天地之间。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忽然从主教和祭司所在的人群里腾空而起。 祭司所在的位置靠后,手上握着一把特制的非金属制激光枪,朝着特密特拉达连连按动发射键。几道光束闪现,刺穿了特密特拉达的身体,从后背到前胸,分别灼烧着他的心肺,还有一道光束从后脑穿透前额,烧焦了他的半个大脑。 主教站在第三排,很靠前,跃起一蹿,就冲到特密特拉达身旁。他的掌中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干脆利落地切过特密特拉达的颈动脖。 一出手,他们就没有半分停顿,连结果都不看,便启动隐藏在衣袍里的小型喷射装置,瞬间加速,如流星一般直冲云霄,逃出了神山。 两人的刺杀势如雷霆,迅如闪电,就连不远处的亚萨辛精英都没反应过来。聚在祭台周围的天母教高层都感到震惊,同时又不敢相信,恍惚间以为身为梦中。有些人出于求生本能,惊慌地向后退避;有些人怔忡不安,呆呆地看着阶梯上的特密特拉达;有些人茫然地看向左右,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自特密特拉达一世“得道”以来,几百年过去,只见他的地位越来越尊崇,天母教的影响越来越到,还从来没有出过刺杀事件,因此天母教总坛没有任何应急预案。今天中心广场出现大规模袭击者,神山却风平浪静,因此安防系统都主要针对外来威胁。谁也没有料到,刺客居然来自内部,还是久经考验,已经爬到祭司与主教这个阶层的骨干。 直到委顿在地的特密特拉达滚下阶梯,负责安全守卫的指挥官才反应过来,立刻指挥亚萨辛精英们追击刺客,又呼叫医务人员前来救治特密特拉达,然后命令封山,所有神山上的人员都不准进也不准出,全部留在原位,等待甄别。 两个刺客冲天而起,扶摇直上七万米,随即一南一北,分头逃逸,速度超过了音速。两人在没有任何装备保护的情况下以肉身突破音障的壮举比他们暴起刺杀特密特拉达还要令人难以置信,顿时就在星网上引起了轰动。 与那些事不关己只图看热闹的外国观众不同,许多博利瓦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而天母教信徒在惊愕之后大都精神崩溃,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些刚刚从中心广场南面看台脱困的达官贵族们也很快收到特密特拉达遇刺身亡的消息。看着光脑上正在直播的天母教总坛的混乱场景,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要变天了。 第155章 震惊世界(2) 世间所有生灵无论高低贵贱,有没有智慧,死亡都是相同的。 特密特拉达在大脑中枪的时候就脑死亡了,颈动脉被割断后血液狂喷,再加上心肺受损严重,很快身体也彻底死去。当他从阶梯上翻滚下来时,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后来那些主教们一拥而上,不停呼叫医生来抢救他,其实都是徒劳的努力或是假意忠心的表现,不过是为即将到来的激烈夺权之战多积累一些资本罢了。 亚萨辛对刺客的追击仍在进行,但是他们作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在刺杀行动上非常出色,可追杀刺客却不是他们的强项。两个刺客非常灵活,逃逸速度极快,他们很难追上。除了跟着直追以外,他们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亚萨辛指挥官接到他们的汇报后,立刻增派更多的杀手过去围追堵截,同时向帝国|军队发出指令,要求各地驻军迅速出动,协助亚萨辛们追杀刺客。 他发号施令惯了,所以向军队高级将领发出的是指令而不是请求。以前那些将领还会服从,此时特密特拉达已死,由谁继任尚未可知,他们自然是按兵不动,静坐观望,谁还会听从一个天母教内卫指挥官的命令?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而风雪天气也史无前例地席卷了全球。无论是赤道还是南北两极,从高山到平原,都有大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气温骤降,空气却变得清新起来,仿佛特密特拉达一死,常年弥漫在博利瓦帝都的血腥恐怖与沉闷浑浊都被扫荡殆尽。 齐明熠等四人再次改装,回到狄费尔临时驻地,带走了一直在那里做技术支援的蓝琦。 拉纳全程观看了现场直播,从营救行动到刺杀行动,桩桩件件都让他心花怒放,兴奋激动。这时见齐明熠他们回来,忍不住迎上前去,用热情洋溢的赞美表达了自己的钦佩和感激。 齐明熠礼貌地微笑,对他说:“很快还有几个重要的保皇派人物会被刺杀,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拉纳欣喜地点头,“好,我等着。” 齐明熠他们带着蓝琦上了陆行车,在风雪中直奔民用太空港。在途中,丹尼尔又给蓝琦细心地装扮了一番,却并没有多作解释。他们四男一女正好对应约桑等五人,民用空港的检查比军港要宽松得多,现在外面又正在大乱,太空港的值班员人心惶惶,对监控系统已经不怎么留心,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直播画面上了,因此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就顺利进入空港,登上了停泊在商用船坞的飞船“骮鹫号”。 这只特密特拉达的私人飞船从外表看上去很不起眼,就是普通的短途商船而已,连恒星际旅行都不太容易做到,通常只用于恒星系中行星之间的交通运输。但是进去后就可以发现,这只中型飞船非常先进,内部装潢也很豪华舒适,物资和能源贮备丰富,完全可以进行长距离恒星际旅行。 蓝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新任务,一进飞船就自动走到驾驶舱,拿出核磁共振量子计算机接上飞船主控光脑,开始解密。 约桑等五个的识海有特殊的基因锁镇封,一旦出现异常就会爆发,彻底摧毁他们的大脑,所以读取记忆前先要解开这些基因锁。这件事情非常复杂,只怕他们力有未逮,得把这五个人带回本源世界,交给tasa的技术部门,才有可能完美破解灭星组织精密设计的基因锁。由于目前无法读取五人的记忆,所以他们得不到相应的操作密码,只能靠蓝琦了。 现在,这艘飞船是比较安全的地方,齐明熠等人并不着急。蓝琦工作的时候,丹尼尔在保鲜库里翻出食材,与莫妮卡一起到厨房去做晚餐。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即使训练有素,身体无比强悍,此时也有些顶不住了。大家都饿得不行,迫切需要进食。 齐明熠在配置极高的酒库里看了看,却没有取用。他关上门,走进驾驶舱,从墙边的饮料柜里拿出三瓶高营养高能量的兽奶,扔给鹤归一瓶,将另一瓶放到蓝琦身边,这才坐下来,与鹤归一起收看网络直播。 现在,网上观众和博利瓦民众关注得最多的就是对两个刺客的追杀行动。 追击者的数量已经上升到千人,算是亚萨辛中绝大多数的精英了。他们分成南北两个战团,想要堵死刺客逃跑的路径,却因人数太少,无法严密封锁从高空到地面的所有空间。刺客并不与他们正面接战,总是左突右冲上蹿下跳,逃得飞快。 等到能派出的援军陆续到达,已经有二十分钟不见新人出现,两个刺客突然甩手扔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尖啸着冲上天空,炸开绚丽的火花,在乌云上组成一行巨大的字,全部是星际通用语。 北方是“以赫利俄斯联邦之名”,南方是“以蓝星之名”。 接着,从厚厚的云层中钻出无数身影,向亚萨辛杀手们扑去。除了这两个战场之外,还有几队人分别在南极、北极和首都城中心的空中出现,在风雪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地面。 这时,赫利俄斯联邦安全院总长庚武出现在直播画面以及博利瓦各大城市的广场屏中。他目光锐利,神情坚毅,斩钉截铁地说了八个字,“犯我联邦,虽远必诛!”在他的身后,赫利俄斯联邦的旗帜正迎风飘扬。 举世震惊。 齐明熠与鹤归同时兴奋地抬手,拍了一个椅子扶手,笑道:“他们可找到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那些黑影全部都是在“银海”号中集训备战的近万名特种兵,此刻如猛虎出闸,势如破竹。两队各一千人歼灭南北两边追击的亚萨辛杀手,另外两队各一千五百人分别突袭南级的亚萨辛指挥部和北极的亚萨辛训练营,剩下的五千人大部分集中在帝都,分别攻击神山、神宫、皇宫、帝国|军部、帝国安全部、帝国|军事研究院、帝国|军工总厂等重要目标。 与此同时,从泰坦恒星系边缘的陨石冰雾带中冲出一支庞大的赫利俄斯联邦舰队,包围了追击海盗船队的博利瓦舰队,迎头痛击。 后面出现的这些行动,齐明熠他们并不清楚。因为与他们并不相干,为避免他们分心,庚武只字未提。此时猛一看到,所有之前在中心广场参与行动而现在已分别隐匿的特种兵都兴奋不已,暗自叫好。 在之前穿行城市的时候,齐明熠等人就把放出去的战斗机器人收回来了。那些被营救出来的“异教徒”已经安置在帝都城外,一个拉纳提供的属于狄费尔家族的秘密仓库里,过两天再悄悄转移出去。没有了这么大一批人碍眼,几十个特种兵很好躲藏。他们大部分都在人潮汹涌的公共场所,或酒吧,或商场,挤在人群里观看精彩的直播,顺便还和周围的人一起嚷嚷,为自己人加油助威。 经过激烈而短暂的战斗,那些追击刺客的亚萨辛杀手们被全部歼灭。他们都很勇悍凶狠,宁死不降,迫得赫利俄斯特种兵们只能将他们击毙。那些属于灭星组织的人都不在其中,显然自恃身份比小世界土著要高,多半会高高在上,指手划脚,却不是亲临前敌,参与这种土著之间的争斗。 没有他们在场,赫利俄斯特种兵的伤亡就不大。他们第一次亮相于世人之前,便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他们的仗还没打完,飞船中的丹尼尔和莫妮卡就把晚餐做好了。齐明熠和鹤归听到他们的招呼,就对蓝琦说:“小蓝,先吃饭,回头再来弄。” 蓝琦停下手,长长地吁了口气,“驾驶系统最常使用,密码不难,我已经解开了。不过,数据库的密码很复杂,星图什么的现在还调不出来。” “很好。”齐明熠拍拍他的肩,“解开驾驶系统就行了,我们可以开走。来,先吃饭。” 鹤归也拍了他一下,“小蓝,了不起。” 蓝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算啥?又没危险。” 齐明熠连忙鼓励他,“你的工作重要多了,帮助我们避免了很多危险。” “是啊。”鹤归爽朗地说,“咱们粗人就干粗活,你是文化人,当然要干技术活。你就别谦虚了,咱们都很了不起。” 三个人哈哈大笑,一起走进厨房,坐到金属长条餐桌前。 丹尼尔做的铁板牛排鲜嫩可口,莫妮卡做的香果焗火腿也很美味,另外还有冰鱼羹、烤龙虾、水菜兽蛋汤、野菌粉茄炸馅饼、海鲜杂烩饭、水果鲜蔬沙拉,份量都很足,大盆大盘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五个人围桌而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直播战况一边聊后续行动。 外面风起云涌,飞雪漫天,船舱内却温暖安宁,让他们的精神放松了许多。 吃完晚餐,莫妮卡进入驾驶舱,开启驾驶系统,很快熟悉了各项功能,便向太空港值班室申请起飞。 直播画面中战斗激烈,值班人员光顾着观看,根本心不在焉,收到申请便给予了许可。 莫妮卡立刻启动能源系统,飞船迅即加速,在风雪中轻盈升空,穿过厚厚的乌云,冲向黑暗的宇宙。 第156章 发现(1) 齐明熠与丹尼尔在相邻的软椅里轻松地半躺半坐,看着守在莫妮卡身边的鹤归,脸上满是笑意。 丹尼尔很自然地靠在齐明熠身上,头枕着他的肩,调侃道:“女王与忠犬。” 齐明熠身子微斜,让他靠得更舒适,然后笑眯眯地附和,“美女与野兽。” 鹤归听见了,嘿嘿一笑,得意地说:“这就是嫉妒者难看的嘴脸。” 莫妮卡一边调整航线一边摇头,美丽的眼睛里都是愉悦。 蓝琦坐在旁边的导航台前,十指在光脑上飞舞,嘴里念念有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真是够了,身边有两对肆无忌惮完全不要脸的情侣,那狗粮简直让他吃到反胃。 他们的飞船从博利瓦起飞后,就联系上了依然在陨石带里伪装小行星的“银海号”,然后径直飞过去。进入“银海号”之后,万高超带领一班高技术人才登船,只用了短短三个小时就破解了船上各个系统的所有密码,将数据库完整地复制下来。 之后,回到“银海号”的庚武、丹尼尔、莫妮卡和几位以前在太空舰队服役的精英一起,在万高超率领的技术团队的协助下,仔细分析了从数据库里得到的十三幅星图和“骮鹫号”最近十年的全部航线,最后找出了六条目的地未知的诡秘星路。 这些工作耗费了四天时间,而博利瓦的战局基本结束。 位于南极和北极的亚萨辛总部和训练营全部被捣毁,从高层骨干到中层精英全部被灭杀,基层人员、学员和非战斗人员有一小半被俘,一大半负隅顽抗者依然被毫不留情地击毙。 神山上的建筑被基本摧毁,主教、祭司、骑士、侍卫等等被击杀大半,少数重要的非战斗人员和小半高层及时躲进防御极强的坚固密室中,侥幸逃生。 军事研究院和军工厂都被摧毁,主脑和里面的所有数据都被抢走,正在建造的军用星舰和重型武器全部被炸成废铁。 帝国|军部和帝国安全部同时遭受到猛烈袭击,主脑和各个办公室的光脑以及纸质文件被洗劫一空。待在里面的军官只要敢拔枪的,都会第一时间遭到毁灭性打击。进攻者并没有血洗这两个地方,凡是躲在桌子下面、房门后面、柜子里面以及储藏室、洗手间等地方的人都逃过一劫。 皇宫和神宫也被粗略地搜索了一遍,主脑和纸质文件也都被抢走。两宫的人只要是拿着武器试图抵抗者全部被杀,不主动反抗的就会被放过,没有受到伤害。 战斗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然后特种兵们就全部飞上云霄,进入接应的飞船,遁入茫茫太空。 而在星系的边缘,战斗持续了五个小时。从军事空港前去增援的舰队一拨又一拨,却被赫利俄斯舰队不断在运动战中击溃。在掩护海盗舰队和“银海号”通过星门跃迁,离开泰坦恒星系后,赫利俄斯舰队才有序地从容撤离,扬长而去,身后的太空中留下了一大片残骸。 这场战斗打得非常漂亮,可谓来如雷霆震怒,去如江海清光。之前的博利瓦就如阴狠的毒蛇、凶残的猛兽,这一战却打残了他们的头领,拔掉了他们的爪牙,卸下了他们的武装,让他们至少十年时间不能再冲进遥远的星际,侵略他国的领域,毁灭别人的家园。 当初,博利瓦突然发动突袭,给蓝星造成巨大损失,震撼人心的蓝星保卫战轰动整个银河。一年以后,赫利俄斯联邦突然发动报复性攻击,同样给博利瓦帝国造成的难以想象的损伤,再次震惊世人。 两次战役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爆发,也都堪称战争史上的经典。所有政体的无数军事院校都将这两场战役列入指挥、战斗、情报、后勤等各个专业的必修课,让老师和学生们反复研究与学习。 当然,私下里另一层面的交锋就是秘而不宣的了。 在“银海号”上待了五天后,齐明熠等五人乘坐“骮鹫号”离开,去探索那几条秘密星路。 在离开前,齐明熠等四人考虑到此行可能有大凶险,而身体一旦消亡,灵魂就会被接引回去,因此与庚武商量了一下。 他们四个人在这个世界的身份都是有亲人朋友的,既然之前死亡了,肯定是经历过艰难险阻,因此死而复生后让家人都很珍惜,尤其是齐明熠,其父对他的父爱深厚如大海,令他十分感动,又是刚刚父子团聚不久,如果此时他突然牺牲,很可能会害得他父亲也跟着崩溃,甚至猝死,所以,他们要防患于未然。 在“银海号”的五天里,他们待在相对秘密的房间里,将自己空间里的灵体放出来,与小世界的身体对调灵魂,但保留了小世界身体里的全部记忆,然后将温养在灵体里的魂念和分离出的十分之一的神识送进小世界的身体,又给这个身体用了一些增长神魂的高级药剂,确保在自己离开后,小世界的身体仍然可以行动如常,不露破绽。等回到奥普星,他们可以长期待在秘密部队里,减少在外活动的时间,就更不容易露馅了。 这次被选中前来执行任务的特警都修炼过《凌氏分魂法》和《分魂修炼法》并达成小成境界以上,因此分离魂念与神识并不困难,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齐明熠本来想要将庚武收进空间,带着一起走,但被庚武拒绝了。庚武认真地与他们分析,tasa总部这次的团队任务只是侦察,一旦落实灭星组织在这里有总部基地,那么接下来肯定会陆续派来更高一级的特警,甚至联合星际执法者组织和星际军事组织,进入这个小世界,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如果是这样,庚武就必须要留在这里,密切注意与灭星组织有关的动向,并接应新来的高手。同时,他还要关照留在这里的特警们。虽然这一次团队任务完成了,但这里是灭星组织控制的小世界,他们不一定能够全部被接引回去,那么留下的人还是需要庚武这样的高手领导的。 齐明熠他们都同意庚武的推测,于是不再坚持。庚武私下拜托齐明熠将自己的爱妻和两个孩子带回去,又讲明白了到达tasa总部后的安置办法,便不再提这个事情。 至于蓝琦,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齐明熠可以将他收进空间,与飞羽空和雁空放在一起。等回到本源宇宙后,再交给tasa总部派来执行任务的特警带回银河小世界,然后由庚武来跟他解释。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在这几天里,一直待在天母教总坛密堡中负责主脑安全和维护的那位特警终于发现了通往疑似灭星组织主脑复制体“伊斯玛母”的网络通道。他和万高超的团队各自为战,悄悄往这个通道里输送了许多字符。这些字符并不是一个程序,看上去只是系统随机衍生的冗余备份或垃圾数据,毫无意义,不会引起“伊斯玛母”及其维护人员的警惕。只要时机到了,用一行短程序激活,这些字符就会瞬间组成几个强效病毒,既摧毁“伊斯玛母”的核心程序,又摧毁承载它的重要硬件,让它彻底废掉,难以修复。 当然,灭星组织仍然可以再弄一个复制体进来,但要让它逐渐产生灵智,进而控制这个小世界的天道,需要漫长的几百年。“伊斯玛母”已经在这里培养了至少四百年,一旦废掉,便前功尽弃,灭星组织只能重新开始。再加上庚武等人有计划地捣乱,后面的培养不会那么顺利,只怕一千年都不能成功。 得知这个好消息,齐明熠高兴地带着人离开了。从星门跃迁后,他们到达一个陌生的星域,与赫利俄斯再无瓜葛。 接下来的旅途枯燥乏味,就连像样的恒星系都没有。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航行在黑暗的太空中,过上一、两个月,才会看到一些陨石或者流浪的小行星,偶尔会看到有远远的星系包裹在稀薄的星云里,荒芜冷清。不过,他们以每秒十五万星里的亚光速航行,外面的星辰都会发生红移或蓝移现象,是看不到真实景观的,这些景象都是光脑自动解析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 枯燥无味的航行持续了整整两年,他们走过了三条神秘星路,都没有看到目标。在飞船航行日志记载的地方,他们只看到空荡荡的星域、乱糟糟的陨石区、雾茫茫的星云,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途中也遇到过已经进化出动植物等生命,却尚未出现智慧生命的星球,上面有山有水有大气,四个人将蓝琦困在飞船里工作,然后乘坐登陆飞梭到地面,将收入空间的那些凶兽全部放出去,让牠们在这里自由自在地生活。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庚武带回的齐明熠等四人的身体都已经休完假,陆续回到岗位。飞船里的齐明熠、丹尼尔、鹤归、莫妮卡能够通过灵魂印记感知到他们的行动,一旦有所偏差便会及时纠正,让他们迅速熟悉应有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渐渐变得与他们本尊无异。他们也越来越放心,将注意力更加集中在寻找目标的行动中。 排除掉三条星路之后,他们走上第四条神秘星路,继续朝着其他方向追寻。 宇宙浩瀚,这个小世界星际航行的最高水平就是亚光速,如果没有星门,他们需要很多很多地时间,一直孤独地航行。 第157章 发现(2) 半年后,他们看到了一座星门。 莫妮卡操纵着飞船停下,打开驾驶舱的前窗。齐明熠、丹尼尔与鹤归都走到窗前,仔细观察。蓝琦往窗外看了两眼,便低头盯住自己的量子光脑,全力探测与分析外面的那道星门。 银河小世界的星门都是统一规格,由星际航行协会建造并管理,所有能在恒星系间航行的长途船舰都要根据自身级别交纳星门交通年费,得到星际航行协会颁发的认证标志,就可以随意使用遍布银河系的所有星门。如果没有标志,想要强行闯入,无论船舰本身有多么强大,都可能被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吞噬或撕裂,最终尸骨无存。 但是,现在这座星门却明显不是星际航行协会建造的。方圆一光年内都没有人居星球,这座星门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但它偏偏就在这里了。它比较小巧,大型船舰绝对无法通过,而制作工艺显然很高,材料也更好,星门上镌刻的空间符纹更精致,比制式星门高级得多。 星门在黑暗中闪烁着淡淡的银光,当中的云白色漩涡缓缓旋转,让人目眩神迷。 tasa的特警都具有很高的空间天赋,有的还同时具有时间天赋或灵魂天赋,因此齐明熠他们能可以直视星门,仔细观察,而不担心被星门上的空间符纹所伤,头晕目眩甚至吐血。 四人的空间之灵经过认真的分析和比对,都得出准确的结论,这座星门肯定与灭星组织有关。 不一会儿,蓝琦的分析结果也出来了,“通过这座星门,可以跃迁十到三十光年之间,属于短途星门,危险系数为五至七,安全度中等。” “很好。”齐明熠笑着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水,“你先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就有我们了。” 蓝琦点点头,高兴地拿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不一会儿,他就觉得困得不行,然后就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齐明熠将他收进空间,与另外三人相视而笑,“咱们调整一下吧。” “好。”丹尼尔他们都笑着点头,用tasa的秘法调整自己的灵体。 四个人分别把自己变成约桑、阿曼达、罗库、唐威基的模样,只少了领航员阿奇兹。他们从飞船上的衣柜里拿出各自的衣服换上,又对着镜子做了几个表情,直到外表和气质都没有什么破绽后,就回到驾驶舱,坐到座椅里。 莫妮卡调整好自动驾驶系统,也坐下来,启动安全装置,将四张座椅都全面保护住。接着,她就用语音指挥驾驶系统将飞船减速,驶向星门。 飞船迅速降低到每秒一千星里的速度,很快就冲进了星门,然后在星路里保持这个速度不变。十几分钟后,就看到了远处的星门出口,四个人都警惕起来。莫妮卡发出指令,开启了飞船的武器系统,只是保持在蓄能阶段,从外表上看不出准备开火的模样。 飞船冲出星门后,立刻全力加速,很快就达到每秒五万星里的速度,迅疾远离星门所在的区域。 星门外是空荡荡的星空,并没有什么拦截的障碍,因为飞船有可能高速从星门里冲出来,如果有任何阻碍,很可能造成船毁人亡的结局。而且,这两个对应的星门非常隐蔽,又限制了通过飞船的规模,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灭星组织里的大部分成员都狂妄嚣张,尤其是高级骨干,因为强大,所以视人命如草芥,把弱者当牲畜,毫不留情地肆意屠杀、蹂|躏、折磨。他们没有人性,在无情、杀戮、毁灭、尸、毒、蛊等等魔道上天赋很高,往往喜欢主动攻击,而是防范上不是很注意细节。在一个极少有人使用的星门外长年累月地布置观察哨,是他们基本上不会做的事情。 莫妮卡解除了安全防护装置,四个人都迅速起身,冲到驾驶台前,看着窗外的景象。 远处,可以凭肉眼看到一个恒星系。一颗正当壮年的恒星周围有三颗巨大的行星,每颗行星都有数十颗卫星环绕,第二颗黑灰色行星还拥有一道瑰丽的巨大行星环,第一颗行星是美丽的蓝色,第三颗行星是月白色与土黄色相间,犹如巨幅的抽象画,非常壮美。 齐明熠忍不住慨叹,“真是个好地方。” “是啊。”丹尼尔看着立体图像上显示出的飞船探测反馈数据,“这颗恒星很好,状态稳定,未来还能燃烧一百亿年。三颗行星的位置很适当,都可以供生命在上面生存。第一颗行星上主要是水,气候偏热,但并不过分。海洋资源丰富,岛屿众多,陆地面积不大,环境不错。第二颗行星中魔气厚重,土壤与水也魔化严重,矿藏丰富,很适合灭星组织的成员生活与修炼。第三颗行星大部分是陆地,其中有一半是冰雪地带,另一半有沙漠有戈壁有平原有盆地,可以种植和放牧,是典型的农业资源星。” 鹤归高兴地说:“这样的好地方,做基地总部再合适不过了。” 莫妮卡做了几次常规的军事探测后,得出结论,“星系外层有一片包裹成球状的陨石带,那是一个人工制造的大阵。如果没有对方的引导,我们就只能破阵,不然就会陷入阵中被消灭,根本进不去。” 四人面面相觑,顿时就明白,大家都没有阵法天赋,对此完全没有研究。 齐明熠干笑一声,“我倒是有一点医药方面的天赋,可以配点药剂,炼些低级丹药,对阵法一窍不通。” 丹尼尔叹了口气,“我平时学过一点炼器,不过现在只是低级水平,要到中高级的时候才会涉猎炼器需要的小阵法,所以,还早着呢。” 莫妮卡耸了耸肩,“我倒是对阵法感兴趣,但这是星空大阵,我才入门,根本不懂这个。” 鹤归更干脆,“我只会战斗,对这些全部不懂。” 齐明熠咳了一声,“那现在怎么着?是硬闯还是远远地看看?” “硬闯不好吧?”莫妮卡反对,“引起对方的怀疑就不好了。”说着,她操作飞船降低速度,在星空中缓缓前行。 鹤归马上附和,“我也觉得不能硬闯。咱们这次的任务是确认灭星组织是不是把总部搬到这个小世界来了,那我们只要远远地看看,这个星系里是不是有灭星组织的总部就好了。” 丹尼尔微微皱眉,“我看这样吧,先接近那个星系看看。如果能确认,我们就不进去。如果不能确认,我们就装作星空探险者,闯进去试试。至少要把这个星空大阵记下来,带回总部让阵法大师辨认,如果这是灭星组织会布的阵法,也算是一个有力的旁证。” “可行。”鹤归和莫妮卡都同意。 齐明熠便道:“那就这么办,只是要把飞船的名字弄掉,免得引起怀疑。” “这容易。”莫妮卡立刻在驾驶台上敲击了一会儿。 就有一个修理机器人出去,用太空专用涂料将原来的“骮鹫”二字覆盖,然后喷上“星河先锋”四个字。这么中二的飞船名字很符合银河探险家们无拘无束的风格。 在机器人工作的时候,他们又调整了灵体,改换成星际探险家的模样,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也重新转换了。 接着,莫妮卡收回机器人,让飞船缓缓提速,朝着那个没有被记录在星图上的恒星系飞去。 那个星系很大,恒星大,行星也属于巨行星,因此十分醒目。离着还有将近一亿星里,他们就已经能凭肉眼看得更加清楚,却看不清全貌,连飞船的扫描探测系统都不行。 四人商量过后,莫妮卡便操作飞船在星系外面绕圈,逐个区域地扫描,最后像拼图一样拼到一起。扫描的结果被他们即时记入空间里的光脑中,无论出现什么意外,他们都可以带回总部。 太空中,像他们这样的小飞船简直毫不起眼,就像星球上的一只蚂蚁,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只要他们不触动阵法,暂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飞船记录阵法的时候,他们从库房里拿出一个天文望远镜,架在窗前就往星系里面看,重点观察第二颗行星。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包裹着星系的星空大阵扭曲着他们的视野,第二颗行星巨大的行星环也同样阻碍了他们的观察。四个人只能耐心地替换着,一直盯着那颗行星。 随着飞船的飞行,观察的角度和距离都在不断变化。经过一百多天持续不断地扫描、探测与人工观察,他们终于看到了那颗巨大行星上的建筑。 那是在一条黑色的巨大山峰上,从山脚到山头,有一大片连绵不绝的黑金色宫殿式房屋,恢宏壮丽。山脚下有一座占地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黑色巨城,里面的房屋鳞次栉比,还有六座巍峨的高塔,按照六芒星的方位分布,非常显眼。 “应该就是了。”齐明熠喃喃地说着,开启了天文望远镜的摄像功能,拍了一段视频,然后又照了许多相片,然后分享给其他三人,各自传送到空间里的光脑中保存。 飞船继续飞着,行星也在自转与公转,渐渐的,巨峰与巨城都看不见了,齐明熠这才转动天文望远镜,继续观察第一颗行星,然后是第三颗行星,然后是三颗行星的卫星和第二颗行星的环。 四个人正在各忙各的,飞船的警报系统忽然响起来,“警告,警告,有不明目标快速接近,有不明目标快速接近,请注意警戒,注意警戒!” 四人都是一怔,随即看向驾驶台弹出的立体影像。 一艘黑色的星舰突然从前面的星空大阵里冲出来,杀气腾腾地对准他们就火力全开。 小小的飞船顷刻间就被倾泻的激光束与各种炮弹淹没,随即在太空中缓缓爆开,在一团火花中变成碎片,什么也没剩下。 黑色星舰停止攻击,确认没有生还者,便掉头穿过星空大阵,继续在星系内巡逻。 第158章 回归 虽然黑色星舰的火力强劲,但“星河先锋号”飞船放弃进攻,防御全开,还是抵挡了整整一分钟。 六十秒的缓冲时间不短,飞船上的四位特警早就训练有素,立刻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趁着飞船被攻击,在防御力场中爆炸的冲击波四处激荡,四个人都飞快地动用了空间。 齐明熠将飞船主光脑以及有重重密码保护的文件柜和保险柜收进空间,鹤归将早就看上的酒库收了,莫妮卡收了最喜欢的武器库和藏宝库,丹尼尔收了能源库,顺便还把放置食材的保鲜库一起收了,让大家好笑不已。 接着,齐明熠放出虚空救生艇,四个人飞快地冲进去。“星河先锋号”飞船除了本身已经装载的武器和防御系统外,只剩下一个空壳,他们毫不可惜。进入虚空飞艇后,由齐明熠驾驶,借着飞船爆炸的冲击波掩护,飞艇撕开一个小小的空间裂缝,遁入虚空。 在虚空乱流中,虚空飞艇准确地探测到小世界的保护膜,立刻全速飞去。 进入虚空后,他们四人都隐约感知到主脑“昆仑”的接引波动,这就表明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总部要他们即刻回归。齐明熠在空间聊天群中向大家报告了这次行动的发现,并向战友们道别。 还有八位特警与庚武没有感知到主脑“昆仑”的接引波动,这就表示他们都要留下,等待进一步指示或接应执行后续任务的特警们。位于各个不同位置的特警都向他们道别,并把自己获得的新信息传送给齐明熠,由他统一带回总部。 这些举动和对话都是在虚空中借助随身空间进行的,并不会波及现实世界,因此不会被灭星组织主脑复制体察觉。 齐明熠在群中对话与接收各种数据文件时,丹尼尔、鹤归与莫妮卡将自己收进来的好酒、特色食材和能源都分了。至于武器,丹尼尔不要,只在藏宝中挑了几块石头和石雕作为纪念,其他的都没要。 特警们各有各的爱好。鹤归喜欢收藏各个世界的武器。莫妮卡是女汉子,与鹤归有同样的爱好,同时还喜欢收藏各个世界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发行的钱币。齐明熠和丹尼尔喜欢收藏各个世界的玉石、各种奇石以及石制工艺品。这时他们就各取所虚,不论价值高低,只以爱好取之。 分完赃,虚空飞艇便到达世界膜的附近。 这层包裹着小世界的屏障平时是看不见的,只有靠得很近才会察觉。它的本质是力的相互作用,因此有强有弱,并不均匀。虚空飞艇是灵宝,内有器灵,可以自行探测世界膜最薄弱的地方,然后遵循空间奥义,破开一条小裂缝,飞遁而出。 齐明熠等四人在座椅上固定好自己,由着虚空飞艇自由发挥,顺利飞出这个小世界。 没有了那层世界膜阻隔,来自主脑“昆仑”的接引波动更加强烈。他们没有抵抗,任由接引波找到他们,将他们卷住,然后如流光一般将他们拉向本源宇宙tasa总部。 远离这个小世界的一刹那,他们都看到了虚空中飘浮的一座神奇的巨鼎。 那座四足大鼎呈青铜色,如万米巨山一般沉雄峻伟,在可怕的虚空乱流中纹丝不动。它通身上下都镂刻着充满玄奥的符纹,不时有金光流过,震慑人的心神,仿佛这些符纹都散发着大道至理,可以留住时间,锁住空间。 齐明熠看着那座巨鼎,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由得说:“这是一座虚空神鼎吧?” 丹尼尔附和,“肯定是。不知道是哪座虚空神鼎?” 莫妮卡仔细打量,“鼎上有人。” 鹤归也道:“像是在炼化这座巨鼎。” 他们的速度太快,只是惊鸿一瞥,便已经看不到那座巨鼎,更别说上面的人了。 归途极快。以前他们都是灵魂被主脑“昆仑”接引,独自回归,不像这次,有虚空救生艇乘坐,而且灵肉一体,感觉很不一样。 外面的景象一直是虚空乱流,黑色居多,然后是灰色,还有少量红、黄、绿、青、紫、银、金等颜色混杂其中。 突然,他们看到乱流中出现一个人,正在勉力挣扎,但浑身是血,眼看着是不行了。四个人都不及细想,精神力席卷而出,然后同心协力,顶住虚空乱流的强大力量,将那人包裹住,拉回救生艇。 齐明熠是四人中惟一懂医术的人,便由他来施救。 这人是男性,血统纯粹,是地道的人族。他身材高大,即使昏迷不醒,依然可以看出眼上的坚毅勇悍。虽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他身体里仍然有着充满锋锐的力量,气势惊人。齐明熠握住他的腕脉,精神力凝聚成丝,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体内,看他筋脉中银白色元气流动的方式,判断他应该是位修真者,而且是剑修,因为他的元气中也充满属于剑的锋芒。 齐明熠拿出几种高级药剂给他灌下,对其他三人说:“他是人族,修炼的是修真功法,应该是一位很强大的剑修。很可能他是哪个修真|世界里的强者大能,或是自行破碎虚空想要飞升,或是因意外流落虚空。总之,是个了不起的人。” 丹尼尔他们都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这个男人。 救生艇很小,标准载重四人,最大载重五人,勉强挤得下他们。但男子受伤太重,必须及时救治,光用药剂是不够的。 齐明熠让莫妮卡坐到鹤归腿上,自己也坐到丹尼尔腿上,腾开足够的空地,然后从空间里拉出一个装满高级修复液的顶级医疗舱,将这个男子放进去,然后关上盖子。 船舱里顿时挤得满满的,两对搭档却都乐不可支。 鹤归满面笑容,“助人为快乐之本。” 丹尼尔笑嘻嘻地说:“救人是我们的职责。” 两人说着义正辞严的话,有力的双臂紧紧搂着爱人的腰,感觉非常快乐。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便顺利抵达本源宇宙的tasa总部。 向主脑“昆仑”和有关部门汇报情况,移交所有情报、数据库、文件柜、保险柜和俘虏;将虚空中救回来的疑似剑修强者交给分管类似事件的特别部门;找到现已升任时空管理局第一副局长的庚武好友,将庚武妻子仍在沉睡的灵魂与他们的两个孩子交托给他;将蓝琦放出来,给他说明现在的情况,将他交给专门处理类似情况的相关部门;一切就绪后,正式交任务,等待主脑“昆仑”给出评价。 事情很多,杜骁、燕漓等四人在总部待了三个多月,几乎每天都在参加会议,回答主脑“昆仑”和各部门负责人层出不穷的问题,还要帮忙安抚飞羽空、雁空和蓝琦,同时接受心理评估。 之后,他们被告知,任务完成得很好,综合评价为圆满,得到了十五万功勋。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杜骁和燕漓找到了失踪千年的庚武及其搭档,还把他们的孩子一起平安地带回来,让庚武那些已经升职为时空管理局最高层的领导们非常高兴,纷纷自掏腰包,转给了杜骁和燕漓大量功勋。两人汇报有关庚武的情况时少不了要说他的现状,因空间破损严重,他们给予大量资源帮助修复,为了确保他更加安全,临走前他们四个人又留给他将近八成的丹丸药剂,还有一些法器、灵宝、最新科技的日常用品,等等。主脑“昆仑”以奖励的形式,将那些资源和物品都折算成功勋,翻倍还给了他们,同时还为他们在秘境修炼的本尊无偿延长时间五十年。 杜骁和燕漓特别开心,打开兑换页面就买买买。过了一把瘾,添置了大量资源,补足了丹药、法器、灵宝和各种原材料、备用日常用品后,两人才离开总部,回到家休息放松,同时等待心理评估和惯例的评审通过。 这一次,他们一起回的是燕漓的家。 这里的内部结构和外部风格都有所调整,更倾向于杜骁喜欢的那一款。高大宽敞的房屋大多是原木制造,四周全是落地玻璃,可以自由升起和落下。此时正是多雨的夏末秋初,他们常常懒懒地躺在地板上,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声。 燕漓很喜欢银河小世界里齐氏族地的那间玻璃花房,在总部停留的三个多月里就传信回来,让机器管家领着租来的建筑机器人照原样做了一间。全玻璃制造,里面有很多美丽的奇花异草,休息区的地面铺了人造草皮,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喷水池,养着几条色彩艳丽的变异锦鲤。燕漓回到家后,到花房里仔细看过,又增减了一些东西,这才满意地带着杜骁来了这里。 看着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花草布局、熟悉的休息区,杜骁笑了。 小雨淅淅沥沥,玻璃屋顶和墙上到处都是晶莹的珠光。杜骁躺在松软的草坪上,缓缓闭上眼睛,唇边涌现一缕微笑。 燕漓趴到他身旁,出神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你在银河小世界的模样长得非常完美,可是,我更喜欢你本来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 杜骁脸上的笑意更浓,睁开眼看着他,“外貌不重要,你爱我的灵魂就行了。” 燕漓也笑了,“对,我深深地爱着你的灵魂。”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 杜骁并未推拒,而是主动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 燕漓心花怒放,立刻抱紧他,重重地吻住了他的唇。 第1章 正在回归的修真|世界 杜骁与燕漓回到家没几天,就接到通知,心理评估通过,各种评审都合格了,但他们暂时并不能重返银河小世界。 总部高层已经派高手强者去秘密查看那只镇压银河小世界的巨鼎了,如果不弄清楚这只虚空神鼎的具体属性以及灭星组织的高手已经炼化到何种程度,后续行动暂时是不能开展的。 杜骁他们四人脱离银河小世界时没被虚空神鼎影响甚至捕捉,能够顺利回归,简直是天大的运气,可tasa总部高层不敢赌这种运气,因此暂时不能送人进去,让他们在地球待命。 杜骁与燕漓自然遵守纪律,不会到别的星球去旅行。杜骁有点宅属性,就是在地球,也只想待在家里,哪儿都不想去。他固然对地球如今的变化很感兴趣,但也仅限于看看各种纪录片或与当年的大灾难大变迁有关的影视剧,并不想亲自去环游世界。 燕漓比他活泼一些,却是生长在这个时代,家世又极好,自小就随家中长辈各种旅行,什么风光都见过,这时又刚刚与杜骁更进了一步,正是情浓之时,当然愿意跟他宅在家里,过快快乐乐的日子。 两人除了修炼外,主要精力都放在给空间升级上面。随着精神力的提升和灵魂的日益强大,空间就有了更多的发展余地,也就能够开发出更多的功能。 与其他中低级特警一样,他们一直以为这个空间是时空管理局发放的标配,直到遇见庚武。那时候庚武感知到他们的空间,特别是齐明熠的空间,已经到了高级的巅峰,再差一步就可以进行重要的一次晋升,从凡级到灵级,因此就专门给两人详细说了有关的知识。 原来,时空特警优中选优,都是选的空间天赋极佳的人,而这个空间其实是由主脑“昆仑”激发,特警们觉醒的本命战魂。时空管理局的修炼体系与众不同,主要修灵魂,提升空间天赋,尝试激发时间天赋。所谓时间为尊,空间为王,再配上强大的灵魂,特警们按照这个体系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只要中途不出现意外,必定会成为当世强者,走上巅峰。 每个特警在中低级时,都不会得到相关信息,主要是怕他们心性失衡,知识又不全面,心境也没到那个地步,使用和发展空间时或有偏颇或缚手缚脚,反而对他们的未来不利,不如就让他们以为是主脑发放的标配,当成比较珍贵的工具来使用与提升。等到他们晋升到高级时,才会得到更全面更详实的知识,从而有针对性地修炼和提升,这样就不容易走错路。 每个特警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时空管理局非常珍惜,尽量保证每个人都不会走错路,未来都有远大的前程。 特警们天赋极佳,心性极好,刚毅勇悍,胸怀宽广,嫉恶如仇,以守护本源宇宙、守护人族为己任,为此不惧生死,不畏艰难,都可以称为英雄。他们执行任务的过程就是一种修炼,除了日常的收获外,还可以积攒非常难得的天地功德,对于未来是极大的保障。 这也是全宇宙的人族都对时空管理局羡慕嫉妒恨的原因之一。 杜骁和燕漓明白之后,对空间的发展也更加上心,常常坐在一起讨论,又到对方的空间去仔细查看,互相取长补短,争取更进一步。 正事之外,他们更多的是过着悠闲的日子,一起骑马,一起登山,一起游泳,一起喝茶,一起看书,一起睡觉,过得其乐融融。 庚武的妻子阿丽娅回来后得到了最好的治疗,灵魂复原,又得到了一具灵体,与灵魂相融后就可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只是暂时还不适合做任务,也不能回归银河小世界。她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儿子和女儿适应这里的生活,并让他们明白父母的真实情况。偶尔她会带着两个孩子来拜访杜骁和燕漓,聊聊银河小世界里的生活与战斗,让两个孩子对这个世界增加一些认同感。 两个小孩都是熊的,除了初来乍到时有点懵,之后很快就适应了,而且对父母的职业非常向往,跃跃欲试,打算努力学习和训练,等到了年龄就报名参加tasa的甄选与考核。 他们的母亲自然支持孩子的想法,开开心心地为他们制订成长计划,带着他们开始训练。 杜骁和燕漓也与蓝琦通过几次话,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蓝琦在银河小世界是人工繁衍的孩子,并没有血缘亲人,乍然换了一个世界,虽然有些惊奇,却很快就适应下来。他是计算机天才,时空管理局将他编入技术部门,只是现在他要先去tasa旗下的一个特殊学校去学习一段时间,对这个世界有基本的认识,并且了解更先进的科学技术,然后才能回去工作。 他们还接待过一个更加特殊的访客,就是那位他们从虚空乱流中救回来的剑修。 他确实来自一个修真|世界,名叫森源星,也叫森源小世界。 tasa总部已经证实,这个亚空间当年也是从本源世界剥离出去的,是有人穿越到原始社会时期,引导他们走向了修真的道路,留下了《道德经》等名篇。那个世界因为强大,带走的本源很多,因此气运不凡,每隔几百年就会出现一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开创出更多的修炼道路,使得人族越来越强大,同时还有兽族,开智之后也能修炼有成。 五百多年前,有一对与庚武同样级别的高级特警前往这个世界,经过两百余年的努力,成功完成任务,让这个世界开始向本源宇宙靠拢,只是现在还有一些距离才能抵达。 陷入虚空乱流中的这位剑修道号为修罗剑尊,是森源世界的第一剑客。因为一场大变故,他为了守护自己的世界而与强敌激战,虽以寡敌众,还是将敌人诛杀,却因战斗的力量太大,导致世界膜被撕裂,他被吸入虚空之中。 “如果不是四位相救,我已经死了。”修罗剑尊坐在杜骁和燕漓面前,有些感慨,“真没想到,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杜骁看着他笑道:“依你现在的境界,完全可以进入盘古神域。” “嗯,我已经知道了。”修罗剑尊英俊冷肃的脸上有了一丝激动,“我已经决定,进入万星宫的剑星殿。” “太好了。”杜骁和燕漓都很高兴。 时空管理局是属于万星宫的势力,虽然独立存在,不受万星宫辖制,听调不听宣,但确实是同一阵营的自己人。修罗剑尊进入万星宫,自然能为他们这边增加一分实力。 修罗剑尊温和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因为我加入万星宫,所以时空管理局已经同意为我发布一个委托任务,安排特警去我的家乡,帮助我们森源星度过此次大劫难。” 他的话音刚落,杜骁和燕漓的光脑就同时接到了主脑“昆仑”发布的新任务,正是修罗剑尊的委托。两人对视一眼,痛快地答应下来,“您放心,我们必会全力以赴。” 听了燕漓的话,修罗剑尊点了点头,温和地说:“我会与你们一起回去。我们森源星的高端战力不少,已知的人族与兽族的尊者大约有五十几位,隐匿不出、名声不显的应该还有一些,在这次大决战中可能会陨落几位,但是不会太多。我可以劝他们一起加入万星宫,相信他们都会求之不得。” “好。”杜骁和燕漓更加高兴。 这一次的任务,他们要真身前往,不是魂穿,因而前期准备工作要做得更加充分。在技术部门的协助下,主脑“昆仑”制定出完整的行动计划,然后由炼器部门通力合作,制造出必需的器具,免费提供给他们。在修罗剑尊的指导下,他们私人也掏了不少功勋,兑换必备的丹药和天材地宝,以防万一。 修罗剑尊除了本命神剑还在体内温养外,其他所有防御性法宝尽皆毁去,此时只能凭借加入万星宫获得的奖励,挑选了三件高级法宝,两件护身,一件守魂,便足够了。 一个月后,三个人便乘坐虚空飞艇,跟随着主脑“昆仑”冥冥中的指引,在虚空中向森源星飞去。 修罗剑尊在船舱里盘膝静修,杜骁与燕漓反复研究有关这次任务的各种资料。 森源星从本源宇宙分离出去时就很强大,在虚空中飘流的时候吞噬过几个初级和低级小世界,因此更加强大。现在的森源星比当初的地球大了近十倍,地形地貌气候环境等等也变异得与地球有很大不同。天地法则驳杂不全,导致修真者寿数绵长,尊者能活上几千年,像修罗剑尊这样年仅千岁的尊者算是相当年轻了。但同样因为天道有缺,修炼者领悟不够,晋升到尊者就是极限,再也无法向上突破,也很难破界飞升。 直到一千年前,有两位惊才绝艳的少年横空出世,一飞冲天,被世人称为“天道双子”。他们开辟出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修炼之路,后来居然补足了天地法则,使天道完整,并指出通天大道。他们仅用了四百年时间就突破尊者极限,成圣飞升,让那些已经修炼到顶峰的强者看到了新的希望,并为之努力奋斗。 修罗剑尊就是这条新路的受益者之一。他本是天生剑体,又修炼了正确的功法剑诀,还未成年就领悟剑意。他出身世家大族,见识不凡,又一身正气,诛邪斩魔,始终致力于保护家乡父老,守卫宗门同道,因此在战斗中突飞猛进,年仅八百岁就突破成剑尊,成为当世战力第一的尊者。 本来整个森源星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人族、兽族和其他数量较少的百族,各个国家、各大宗门、各个家族,都在突飞猛进,可是,一百年前,突然天降灾劫,整个大陆都陷入了可怕的死亡危险。如果不是修罗剑尊机缘巧合,流落虚空时被杜骁他们所救,只怕这个森源小世界最后只有覆灭的下场。 不过,换句话说,也是森源星命不该绝,气运犹盛,才会有这样的巧合,能够前后两次得到来自本源宇宙的援手。 他们乘坐的虚空飞艇速度极快,如天际流光,在虚空中飞了八个多月,就抵达那个正在回归本源宇宙的修真小世界。 从虚空中远远看去,森源星是一颗绿色星球,充满旺盛的生命感,在虚空乱流中璀璨夺目。 修罗剑尊结束了入定,看向窗外,欣慰地说:“看来还好。” 显然,他之前率领修真大军进行的浴血奋战取得了理想的效果,他的家乡尚未沦陷。 杜骁很理解他的心情,微笑着说:“我们来得很及时。” 燕漓凝神细看,提醒道:“要注意那些虚空恶魔。” “对。”修罗剑尊连忙强调,“我进入虚空后,看到我们世界的周围有一个巨大的恶魔巢穴。他们当时是从五个地方同时进攻的,推测是在我们世界膜上撕开了五处缺口。如今过去了将近一年,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那些恶魔被我们发动的大决战予以重创,高端战力大半被诛灭,应该在这段时间不会再发动什么大规模的入侵,顶多是反复骚扰,问题还不算太大。短短一年时间,他们的援军应该还没到吧。” 杜骁肯定地说:“一年时间太短,他们到不了,没那个速度。” 燕漓也道:“我们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赶到,是因为我们前进的力量不只是飞艇本身的动力,还有因果法则的作用,本源宇宙和森源星的天地法则互相牵引。虚空恶魔是被天道排斥的,绝对不会有我们这样的便利。” 这些话,在tasa总部的时候,技术部门的高层就和修罗剑尊说过几次。道理上都明白,但修罗剑尊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家园无恙,仍然心有所忧。此时此刻,瞧见自己的世界确实平安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他是真正站在一个世界顶端的强者,虽然极尽收敛,但坐卧起行,一举一动之间,都让人感觉到他的强大与刚直,仿佛他能扛起整个天空,只要有他在,这个世界的天就塌不了。 他的这个特性与时空管理局、万星宫的特质非常符合,因此他能在tasa如鱼得水,为他发出委托任务,又有万星宫高层竭诚招揽,准许他提前领取入宫报酬。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虚空飞艇离森源星更近了。 在修罗剑尊的指引下,燕漓驾驶飞艇绕了一个大圈,避开虚空恶魔的巢穴,来到世界膜比较厚的一处地方。虚空恶魔无法撕裂这里,因此周围空无一魔,比较安全。 虚空飞艇在扫描探测后迅速接近世界膜,破开一个极小的口子,飞速进入。世界膜随即在他们身后合拢,强度不减,不会给恶魔们可趁之机。 修罗剑尊看着眼前快速放大的绿色星球,轻声说:“我回来了。” 第2章 森源世界的希望(1) 看着虚空飞艇轻而易举地破开世界膜,飞进森源小世界,修罗剑尊虽脸上神情自若,心下却暗自赞叹,果然不愧是来自本源宇宙神域的顶尖大势力。 世界膜包裹的不只是一个森源星,还包括它周围的星域以及其他星球,即日星和月星。 日星形同太阳,温度极高,别说住人,连靠得太近都不行。但它在这个小世界里并不是恒星,因为它的体积和质量与森源星差不多,所以与森源星组成了双子星。 月星的体积相当于本源宇宙的地球,是围绕森源星旋转的卫星。它原来很荒凉,经过修士们的不断改造,终于成为适合生活与修行的地方。它曾经很美丽,也很繁华,现在却已物是人非。 如今,月星已经是森源星抵抗虚空恶魔的主阵地,另外还有三座类似太空堡垒的人造飞行物围绕着月星飞行。 虚空飞艇在修罗剑尊的指引下直奔月星,还没到近前,就被人发现,其中一座城堡里有人发出灯光信号。 修罗剑尊看得懂,这是问“来者何人”。他回头对燕漓说:“请打开舱门,让我出去。” “好。”燕漓什么也没问,立刻启动在太空开舱门的程序,先放他出内舱门,然后关闭内舱门,打开外舱门。 修罗剑尊钻出去,屹立在真空中。身为尊者,他体内自成乾坤,不需要呼吸,也足以压制内压,不会爆体,还能够在太空中行走和战斗。 看到是他出现,三座城堡中都隐约出现了大动静。即使真空中不会传播声音,杜骁和燕漓似乎都听到了万众欢呼。 灯光信号欢快地打出,“欢迎修罗剑尊大人归来!修罗剑尊大人,请进!” 修罗剑尊淡淡一笑,转身重回虚空飞艇,指引燕漓驶向月星。 既然森源星已经与地球大相径庭,月星自然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月亮。它的体积相当于本源宇宙的地球,月面也不再是荒凉坚硬的月石,而是覆盖着厚厚的土壤和水,外面包裹着大气,很适合生命的存在与繁衍。月面上一半是惟一的一块大陆,另一半是海洋,海上有成千上万的岛屿,大陆上也有丰富多样的地形,显然这里曾经是非常富饶的一个世界。 现在,月面上满目疮痍,到处是残垣断壁。大陆中心区域构筑着重重工事与城堡,军营里满是修真者组成的军队,拱卫着普通人聚居的城市,气氛非常紧张。 这里可以说是抗击虚空恶魔的最前沿。百年前,从虚空中突然出现的一群恶魔在世界膜上撕开了个缺口,扑向月星。月面上的大小宗门与各个国家都是猝不及防,基本被灭了一半,损失极其惨重。 虚空恶魔屠城灭派,完全是种族灭绝式的攻击,将这个世界所有生灵都视为食物,一个也不放过。尤其是一向与人族和妖族争斗不休的魔修,被他们视为最可口的补品,大肆抓捕,然后有各种吃法,最喜欢活生生地将一片片血肉从魔修身上剐下来,配着人族酿的烈酒吃下去,有魔修天赋的孩子更是被他们抓去活活清蒸,据说很是鲜嫩美味。曾经有魔修宗门向虚空恶魔投降,结果被当成食物圈养,其状惨不忍睹。 从来都与人妖两族不对盘的魔修大怒,很快就与人族和妖族联合起来,与虚空恶魔死战到底。森源星与月星原来也有隔阂,互相少有来往,现在也是联系紧密,互相配合,并肩战斗。总之,整个森源小世界空前团结,共同抵御有史以来最大的敌人。 燕漓驾驶着虚空飞艇进入月星的大气层,在修罗剑尊的指引下迅速飞向大陆中心地带的指挥部。 太空中的堡垒已经传回信号,指挥部里的各族强者都出来了。看着飞速接近的银灰色子弹状飞艇,他们都很激动。 飞艇平稳地降落在地面,舱门打开,修罗尊者最先出去,杜骁和燕漓跟随其后。燕漓将虚空飞艇收回空间,与杜骁站在布满阵纹的广场上,看着那些强者将修罗尊者围住,兴奋地探问情况。 他们两人按照这个世界的风格,穿着青色法衣,头戴玉色道冠,看上去与这个世界的风格相符,没有任何违和感。杜骁的法衣上有北斗七星的图案,燕漓的法衣上是南斗六星,分别对应着他们的代号“破军”与“七杀”。 修罗尊者以最快的速度、最简捷明了的话语讲述了决战后自己的一系列遭遇,重点讲述了本源宇宙、盘古神域、万星宫与时空管理局。那些人如听天书,神情瞬息百变,随后都激动起来。 “原来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都去了本源宇宙的盘古神域,加入了万星宫。”有道尊频频点头,“那么,我们将来也可以进入盘古神域,加入万星宫吧?” “对。”修罗尊者在这方面说得比较详细,“我已经打听过,盘古神域有三大顶尖势力,分别是万神宫、万星宫、万魔宫。这三大势力都有各自的登天路,将来会飞升到不同的世界,既神界、仙界、魔界。万神宫只招收神裔为正式弟子,非神族后裔也可以加入,但任凭是多么天才,哪怕是亿万人中才出一个的天骄,只要体内没有神血,都会被歧视,而且还必须加入那些神血家族,成为他们的神仆,才会得到修炼所需的资源。万魔宫只招收魔族血脉,魔修也可以加入,但地位很低,基本上也被视为奴仆。只有万星宫兼收并蓄,不讲究出身,有教无类,惟才是举。这三大顶尖势力彼此争斗,互不相让。万星宫在数万年前曾经遭遇大灾劫,几乎消失,后来由人族不朽至尊重建,并迅速崛起,重新成为盘古神域最强大的势力之一。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破界飞升后到达万星宫,在那里修炼到巅峰,于两百多年前踏上通天路,飞升成仙。我们这个森源小世界,按照本源宇宙的惯例,应该算是晨星道圣和启明剑圣的道场。因此,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灵只要修炼到尊者境界,都可以进入万星宫。如果没有修炼到尊者境界,却是天赋极佳的天才,也可以成为万星宫的弟子。我已经加入万星宫的剑星殿,诸位也都可以加入各个星殿。妖修有妖星殿,魔修有魔星殿,没有实体的鬼修和开了灵智的灵族可以进入奇星殿,人族根据修炼方式的不同,也有各个星殿可选。所有星殿都是平等的,没有种族歧视,只以实力和贡献论高低。万星宫有完备的条规,我们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需要的资源,直到飞升。据说不朽至尊飞升上界后证位紫微大帝,也创建有势力,发展得很好,很强大,等我们飞升成仙,都可以直接加入。” “太好了。”人妖魔三族强者都兴奋地叫好。 如今不仅能保住自己的世界,还能回归本源宇宙,进入神域,并有希望飞升成仙,无论哪个种族,心性如何,无不热血沸腾。 修罗尊者一侧身,对他们介绍,“这两位,来自万星宫旗下由不朽至尊亲自创建的顶尖势力时空管理局。这位是杜骁杜先生,这位是燕漓燕先生,时空管理局派两位来帮助我们保卫森源小世界。” 在场的强者看着那两个与森源人的气息有明显不同的陌生人,本能地神识一扫,就大致了解了。这两个年轻人都不到百岁,天资极佳,居然都是灵体,神识更加强大,只是似乎有法宝相护或屏蔽,无法清楚感知。论境界,他们大概与森源星的武宗相似,想想他们的年龄,也算得上是天才了。只是在场的强者看多了天才,对此并不在意,他们最在意的只是他们的身份。虽然不明白什么叫时空管理局,但属于万星宫旗下,由不朽至尊亲自创建,那自然是不凡的地方。 杜骁和燕漓受到了他们的热烈欢迎,当场就收了一波礼物,发了一笔小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修罗剑尊给他们介绍了在场所有强者的身份。 首先是玄溟道尊。他活了将近四千年,已是准圣,为森源小世界境界最高之人,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圣飞升。人妖魔三族结成联盟后,一致推举他为总指挥。之前发生在森源星和月星之间的虚空大决战,他坐镇森源星的联盟总部,以防万一。战后,因修罗尊者失踪,不少尊者重伤,他才赶到月星,亲自指挥善后事宜,并将损失了大量高端战力的虚空恶魔赶到世界膜之外。 接下来介绍的是魔修方面的血杀魔尊、千臂魔尊和妖族的白恒妖尊、凤华妖尊,他们和人族的修罗剑尊、焚海道尊、苍梧符尊都属于森源小世界最顶尖的战力。万流阵尊、无生丹尊、流花器尊属于辅助性职业,通常都处于战场后方。 最后一位是刚刚突破到尊者境界的罗刹剑尊,乃是修罗剑尊的大弟子。看到师父无恙归来,他激动得不行。浑身都洋溢着血煞之气的悍勇之人,现在却像个孩子。 寒暄毕,他们一起走进指挥部。 第2章 森源世界的希望(2) 这是一座可移动的超级洞府,乃是玄溟道尊的珍藏,当年从一座仙府遗迹中得到的仙宝。里面灵气充裕,山水灵秀,花草繁茂。最重要的是,安全系数极高,就连玄溟道尊的战力也攻不破。 现在这里不仅是指挥部,还将森源小世界资质很好的人族年轻一辈收在其中,包括青年、少年、孩童和婴幼儿,数量有三十余万。这是以防万一的措施,一旦森源小世界覆灭,就由玄溟道尊带着他的洞府进入虚空,争取找到另外的世界,让这些年轻人能够活下去,延续森源的血脉传承。 除了这个洞府外,魔修与妖族也备有一座类似的上古洞府,藏着各族数十万天才晚辈,分别由生存能力极强的不死魔尊和血脉强大能涅槃重生的凤华妖尊掌管,若是到了最后关头,剩余的强者会用生命拖住敌人,掩护他们逃出去,带着那些晚辈寻找另外的世界去生存与发展。 杜骁和燕漓听着身边罗刹剑尊的轻声说明,不断点头。有弟子代劳,不善言辞的修罗剑尊就不再勉强自己多说什么了。 他们进入一个高大的宫殿,分宾主坐下,燕漓开门见山地说:“如今不是客套的时候,我就说正事了。我们前来森源小世界,主要工作是加固这个世界的防御。我们已经带来了必要的材料,将在森源星布下九九封域大阵。根据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在万星宫留下的森源小世界全景图,我们精擅阵道的大宗师已经计算好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布阵点,现在只要去相应的地点筑下阵基,然后启动大阵,就可全面阻止虚空恶魔进入森源星。至于月星,大阵的防护强度会降低,允许低于尊者境界的虚空恶魔进入,可作为历炼之地,由森源人斩杀虚空恶魔。尊者及以上境界的战斗都在太空中,这样就不会波及森源星和月星。” 燕漓说话的时候,杜骁仔细观察着各位尊者的表情,发现性情外向者都有些疑惑,性情内敛者虽然不动声色,却也能察觉到细微的不理解。能修炼到尊者境界,都不是鲁莽之辈,此时虽然不明白他们两人既然要设下大阵,为什么还要放虚空恶魔进入月星,却没有人抢先发问,似乎都在等他们解释。 杜骁便道:“我们带来了诛恶令,凡参战之人都会发一个。它会记下持有者斩杀虚空恶魔的等级和数量,自动折算成积分,可凭积分在我们带来的大阵主塔中换取所需资源。虚空恶魔不仅是你们的敌人,同时也是本源宇宙及其所有亚时空小世界的敌人,斩杀它们,就是对本源宇宙做出的贡献,星际文明联盟都会给予奖励。另外,若是有人的积分达到一定数额,就可以提升等级,并得到额外的奖励。譬如,积分达到五十万,就可以像修罗剑尊这样,免于考核,得到万星宫的邀请,加入后直接得到核心弟子或重要长老的位置。若是积分达到百万,可以委托我们复活一位去世不超过十年的死者。” 尊者们尽皆震惊,“真的可以复活?那是神的手段了吧?” 杜骁没有详细解说,只简单地道:“复活一个人,涉及到许多天地法则,只要修炼到那个层次,自然就能明白,也就能够做到。我们现在境界不到,这样的事对于我们自然比登天还难。但是,既然高层能够给出这样的奖励,自然能够兑现。” “原来如此。”众尊者点头,不再详加探问。这样的手段自然不是境界不到的年轻人能够明白的,而且,再问下去,说不定会触及什么禁忌,招来什么不可测的后果,那就不好了。 罗刹剑尊作为新进尊者,自然要为前辈效力,因此有什么话都先由他来说,“那么,我们之前斩杀的虚空恶魔能否补记积分?” 燕漓笑道:“如果是别的小世界只怕不行,但森源小世界却是可行的。这里是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的道场,两位圣者推行过积分制度,有专门炼制的手环记录,不知现在是否还是如此?” “有。”罗刹剑尊欣喜地说,“我们一直保留着,记录积分和兑换物品都由晨星道圣炼制的圣器光脑控制,主器灵在森源星的万法圣宫。这次大战虚空恶魔,我们也给出了重赏,斩杀恶魔得积分,然后兑换各种资源,以资奖励。” “那就没问题了。”燕漓点头,“我们只要与主器灵对接一下,就可以将所有人斩杀虚空恶魔的数量与等级折算成本源宇宙的积分,分发到相应人员的诛恶令中。” “那太好了。”罗刹剑尊大喜,接着又唏嘘不已,“可惜,之前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拿不到积分了。” 杜骁温和地说:“按照我们的继承法,这些积分可以由他们指定的对象继承或是由他们的亲人依法继承。简单地说,有临终遗嘱的遵照遗嘱执行,没有遗嘱的按照亲缘的远近顺序继承,依次为伴侣、子女和弟子、父母与师尊、兄弟姐妹、父族的嫡系亲人、母族的嫡系亲人、父母两族的旁系亲人,等等。我们在这方面有明确细致的规定,到时候会拿出来公之于众。有法可依,依法执行,就不会出现什么混乱。” 燕漓补充道:“你们可以挑选公正无私之人组成一个小组,专门解决有关继承的问题。如果有争议,当事人可以提出申诉,由这个小组调查核实,按照继承法来判定。我们只负责解决技术问题。有关森源世界的一切内部事务,我们只会提出意见和建议,并不会直接干涉。” “好。”罗刹剑尊喜形于色,其他尊者也都很高兴。 陨落在抗击虚空恶魔前线的人妖魔都是英雄,他们应得的积分不会随他们而消失,将由他们的亲人继承,这是很好的一件事,可以使死者安息,生者得到抚慰。因家里的顶梁柱或宗门家族的生力军牺牲而一朝败落的宗门、族群、家庭能够将日子过得好一些,孩子们也可以用积分兑换资源用于修炼。这样就可以解除参战者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更加投入地杀敌。如此一来,对于整个森源小世界都有莫大的好处。 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所有尊者长久紧绷的心弦都缓缓地松了一些。 他们的世界是真的有希望了。 说完最重要的事,杜骁突然想起,关切地问他们,“那些伤者……需要我们帮忙吗?还有陨落的人,如果灵魂尚在,或者说元神、真灵、神魂或是你们这里其他的称呼,只要尚存世间,我们就可以妥善地带回去。我们的医疗技术部门会给他们做一具合适的身体,让他们能够重返人间。” 听他说完,好几位尊者都很激动,血杀魔尊和罗刹剑尊忍不住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真的?” “真的。”杜骁肯定地说,“我们的医疗技术部门在灵魂和身体融合等方面的研究非常深,以前也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都是成功的。” 尊者们兴奋了,就连玄溟道尊都有些动容。 修炼到尊者境界,元神经过千锤百炼,非常强大,在战斗中即使陨落,只要不是自爆或是被专门针对元神的法宝伤到,那都只是身体死亡,算不上真正的陨落。还有一些境界没到尊者,但元神特别强大,或是有长辈在他身上留下后手,能在他身死时护住其元神。不过,没有身体保护,元神暴露在外,非常危险,所以必须妥善安置,还要想办法给他们弄一具合适的身体。 夺舍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背负的因果实在太大,一旦夺舍,也不过是多活一些岁月,此后再无寸进,因为一旦突破便会遭受浩大的天劫,根本度不过去,所以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不会夺舍。妖族更加不会,他们非常看重自身血脉,绝对不会夺他族的舍,而妖族的天性就是爱护幼崽,自然也不会夺同族后辈的舍。 因此,现在身陨而元神尚在的情况还不少,大多是与这些强者有关系的人物,所以,得知他们能够不担因果地得到适合他们的身体,让他们重回自己身边,尊者们很激动,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 罗刹剑尊看了一眼师父,又看向两个本源宇宙来的贵客,兴奋地说:“大半年前的大决战,师尊失踪,皓月道尊、噬魂邪尊、嗜血魔尊和十三名半步尊者陨落,狂战刀尊、敖海妖尊、擎天武尊和二十二名半步尊者重伤,至今未愈。那一战,我们损失很大,拼尽全力,用尽资源,布下虚空大阵,死伤那么多高端战力,才斩杀了七个虚空恶魔的顶尖尊者和十一个普通尊者,重创了他们的一名准圣。这段时间,虽然那些虚空恶魔一直偃旗息鼓,龟缩在巢穴中,没有什么动静,但也没有离开,很明显,他们在等待援军。师父没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没什么信心了,如今考虑的都是怎么才能让更多的人离开这个世界。虚空虽然危险,但拼一拼,说不定也能找到活路。如今,师父带了本源宇宙的两位先生来,真是及时雨啊。” 这位在大决战中临阵突破的年轻剑尊虽然名叫为“罗刹”,可却是古道热肠,看上去一点也不冷酷嗜杀。不过,想到他的师父号为“修罗”,大概他们这一支剑修战斗起来都是非常凶猛的。 听了他的话,杜骁立刻道:“我可以把陨落的前辈们的元神收进我的空间里温养,等返回本源宇宙时一起带回。修罗剑尊已经加入万星宫,到时候会跟我们一起返回,有他跟着,各位前辈应该可以放心。” 燕漓也道:“我们还带来了一些高级丹药,可以医治大部分伤病,对尊者境的强者也有用。我们是不是可以过去看看各位伤者的情况?” 玄溟道尊这时才微微点头,“就请罗刹剑尊陪两位先生走一趟吧,辛苦杜先生和燕先生了。” 他虽然有四千岁了,看上去却像是才三十岁出头,生得相貌俊美,气质飘逸,仙风道骨,声音也清朗柔和,一点也不咄咄逼人,可他毕竟是准圣,虽极尽收敛,却仍然让人感觉威势逼人。如果不是杜骁和燕漓把《凌氏九转炼神诀》和《分魂修炼法》修炼到小成境界,又有天地功德护体,只怕一见到他就得跪了。 这时两人向各位尊者拱手为礼,随着罗刹道尊走出门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么多尊者,人族的还比较内敛,懂得礼让,魔修和妖族就嚣张得多,杀气与傲气交织,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给人太大的压力。两人虽然扛住了,但是一直紧绷着也累,此时离开了那些尊者,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给两人带路的罗刹剑尊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善解人意地笑道:“压力很大吧?我也是。以前除了百年一次的论道万法圣会,根本看不到这么多尊者齐聚一堂。而且即使是在论道万法圣会上,魔修的尊者也多半不会来,妖族的尊者只会来一、两个。虽说晨星道圣多次说过有教无类,修什么道不过是个人的选择,只要心正,就是好的,因此我们对正魔道没什么恶意,也不排斥,只杀邪魔道,但到底人魔殊途,坐在一起总是本能地互相排斥,都有些不自在,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妖族,千年来,我们与他们一直很友好。因为启明剑圣是人妖混血,所以他既是人族的圣者,也是妖族的圣者,两族共尊,自然也就亲近了许多。但妖族修炼与人族不同,多是血脉传承,不必悟道,所以人妖两族尊有来往,却不会开大会。总之,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尊者济济一堂,真是万年来从所未见的盛况。只是,这样的盛况是因为虚空恶魔带来的末日灾劫,想起来只让人感觉很沉重。” 杜骁安慰他,“黎明前的一刻总是最黑暗,但曙光总会冲破黑暗,带来光明。这次突如其来的灾难,应该是你们森源世界即将回归本源宇宙,走向辉煌,而必然会有的一劫。而修罗剑尊在决战后流落虚空,便是天道给你们这个世界创造的一线生机。现在,我们来了,也就不会再有末日。” 罗刹剑尊爽朗一笑,“是啊,的确如此。我也相信,我们这个世界是不会亡的。” 第3章 筑阵眼(1) 尊者养伤的地方很大,每人有一个院子。宗级的伤者集中在几个很大的宅院里,一人一处套房。每名伤者都安排有充足的人手照顾,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 杜骁和燕漓跟着罗刹剑尊走进这个区域,拿出迦罗丹、涅槃丹、造化丹等圣级丹药,给重伤的狂战刀尊、敖海妖尊、擎天武尊服用。这三位尊者实力强大,伤及根本后却很难治愈,大半年过去,现在也不过是维持生命,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迦罗丹可治神魂之伤,能够有效驱除牢牢附着于神魂之上,不断吞噬神魂、血脉、境界之力的恶魔之毒。涅槃丹与造化丹相结合,可以让身体焕然一新,便是圣者只剩下一口气,都能救回来,更不用说尊者了。圣级丹药只有丹圣才能炼制,森源世界根本就没见过,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三位尊者依照顺序服下丹药后,神魂与身体内部的创伤很快好转,简直立竿见影。 至于重伤难治的二十二名半步尊者和上百名宗级强者,就用不着这三种圣丹了,杜骁和燕漓拿出了适合他们服用的血阳丹、维摩丹、补天丹等灵丹,很快就让他们受到重创的身体本源迅速好转,不但伤势会痊愈,资质境界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这些丹药都价值连城,罗刹剑尊也是识货的,忍不住说:“这些丹药太珍贵了,我们不能白用,当有所回报。” 燕漓洒脱地笑道:“我们不是来做生意的,而是来做事的。交给我们这些丹药的领导只给我们说了用途,可没说要用这些丹药拿回什么,那我们就只管用丹药救人,别的事情,自由高层去商讨。” “是啊。”杜骁微笑着看向他,“等你们的世界回归本源宇宙,森源小世界就是万星宫旗下的势力。只要你们力争上游,有更多的强者出现,以后加入万星宫,大家就是自己人,这些丹药也就不算什么了。” 罗刹剑尊说不过他们,只得点头,“那……行吧,就让前辈们去商讨,我就不管了。哎,你们还有这些丹药吗?我们可不可以购买一些?” 燕漓爽快地说:“等我们布好大阵,你们都可以用诛恶令中的积分兑换。”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回森源星去布阵。”罗刹剑尊心头火热,立刻兴冲冲地带他们回去指挥部。 一走进大殿,三人都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殿中只剩下修罗剑尊,其他尊者都已不见踪影。修罗剑尊双眉微蹙,杜骁和燕漓还不觉得什么,罗刹剑尊却很了解师尊,能让他有这样的表情,说明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而且不是好事。 他上前一步,担心地问:“师尊,出什么事了?” 修罗剑尊神情冷峻,看着三人说:“森源大陆的北部地区忽然爆发出大规模兽潮,其中还有一些诡异的活尸一般的东西,混杂在兽潮中,向北部的城镇发起冲击。很多中小城镇和宗门抵挡不住,伤亡惨重。大城市和大宗门开启防护阵,勉强顶住了,但也长久不了。玄溟道尊带着几位尊者先往回赶,我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回森源星。” “好。”杜骁立刻答应,随即问道,“是虚空恶魔干的吧?” “很有可能。”修罗剑尊带着他们迅速往外走,“那些发狂的兽潮与尸潮都散发着黑气,像是中了魔毒一般,肯定是虚空恶魔做的手脚。” 燕漓沉吟片刻,“这是个不祥的征兆,可能是他们的援军快到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罗刹剑尊紧皱眉头,“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先布阵。”杜骁肯定地说,“我们先去大陆的中心立好主塔作为阵眼,再以最快的速度把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阵基做好,就可以激活大阵,保证森源星的安全。” “好。”罗刹剑尊紧紧握拳,“我们修罗剑山的所有弟子都归你们调遣,一定用生命保证你们的安全。” “谢谢。”燕漓笑着取出虚空飞艇,“光靠我们布阵肯定不行,还要招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达到阵宗以上境界的阵法高手,在我们的指引下在各处布好阵基。布阵的材料由我们出,交通与安全方面需要的资源就要靠你们自己解决了。” “没问题。”修罗剑尊答应得很坚定,“都交给我们吧。” 四人进入虚空飞艇,燕漓驾驶着,高速飞向森源星,仅用了十几分钟就到达那颗绿色的星球,在罗刹剑尊的指引下飞到大陆中心的万法圣宫。 这是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建立的地方,方圆百万公里都属于万法圣宫,被称为万法圣域。其他地方的修士无比向往这个地方,而人族尊者大多会在这里建立自己的道场。修罗剑山就在万法圣域中,离万法圣宫很近。 圣宫前有一个很大的广场,竖立着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的雕像,里面蕴含着大道至理,并且向所有修士开放。每天都有许多修士在此地盘膝参悟,即使遇到末世灾劫,依然如此。 朝闻道,夕可死! 罗刹剑尊提前说了圣宫广场的情况,问道:“需要提前清场吗?” 杜骁从光脑里调出布阵图,边看边说:“不用,我们的阵眼不在圣宫广场。那里有晨星道圣和启明剑圣的雕像,整个广场都布有提高参悟能力的精妙阵法。我们不能破坏,所以,阵眼避开了圣宫广场,放在附近。” 修罗剑尊这时才淡淡地道:“嗯,在修罗剑山。” 罗刹剑尊大喜,“真的,在咱们剑山?” 修罗剑尊神色自若,“准确地说,在剑山下修罗剑城的东城门外。那里的剑湖很大,要填上一部分,才能在上面建阵眼。” 杜骁沉稳地补充,“把阵眼放在那里,一是离万法圣宫比较近,便于借势,又不会破坏圣宫内外的各种阵法,二是阵眼需要特别守护,修罗剑山有来自大陆各地的大批剑修天才,正好合适。” “我明白了。”罗刹剑尊立刻说,“我这就跟师弟仔细交代,让他立刻安排人去办。” 他说的师弟是修罗剑山的现任宗主,也是修罗剑尊的真传弟子,现在是高阶剑宗。修罗剑尊创建这个道场后就规定,宗主一旦踏入尊者境,就要卸任,成为长老,专修剑道,所以罗刹剑尊半年前才将宗主之位让给自己的小师弟纵横剑宗。罗刹尊者还有个二师弟杀戮剑宗,现在已经是半步尊者,从来都醉心于战斗,对管理宗门完全没兴趣,坚决不当宗主,并倾情推荐精于部署与掌控、剑道如棋道的小师弟纵横剑宗。这是师尊的基业,在没找到合适的宗主前,纵横剑宗只能接手。 修罗剑尊知道自己三个弟子的性情,对这些庶务从不过问,只要剑山一直在良性发展并且没有耽搁弟子修炼便行了。 罗刹剑尊拿出传讯玉符,与小师弟通话,简明扼要地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纵横剑宗问了几句,便干脆地结束通话,去进行各种安排。 等他们飞到剑湖边,已经有二十几位剑修等在那里,站在前面的便是宗主纵横剑宗和守山长老杀戮剑宗。得知师尊无恙归来,杀戮剑宗也不在外历炼了,立刻乘坐传送阵,几经周折,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师兄弟先上前与师尊见礼,然后向两位自本源宇宙而来的贵宾问好,之后纵横剑宗报告了目前的工作进展,“我们已经万法圣宫和周边的各大宗派联系过,他们都答应,会立刻派遣领悟了土之奥义的高阶修士前来,协助我们填湖,筑造阵眼。万法圣宫那边已经发出紧急召集令,在全大陆召集高阶以上的阵法师,估计要三、五天才能集结完毕。” “好。”燕漓客气地说,“辛苦了。” “应该做的。两位,请恕我失陪一下。”纵横剑宗礼貌地对两位贵客点点头,就过去问候修罗剑尊,细细打听师尊从虚空到本源宇宙的各种情况。 那些剑修们也都围过去仔细倾听。 杜骁和燕漓站在一旁,微笑着打量他们。剑修们个个长身玉立,挺拔如出鞘的剑,有的锋芒毕露,有的气势内敛,身上都洋溢着自信与淡淡的剑意,可见俱是剑之一道的天才。 杜骁轻笑,“剑星殿有福了。” 燕漓也笑,低声说:“你以前只练枪法,我觉得有所欠缺。咱们还是近战的时候多,你不如也试试剑道。” “在这里?”杜骁想了想,“等我们做完事,如果有空闲时间,倒是可以试试。” 燕漓喜欢拳掌与刀,拳法、掌法与短刀用于近战,带柄长刀用于战场。他买了好几柄古代名刀的高级仿制品,如鸣鸿刀、锟铻刀、新亭侯、大夏龙雀、毒匕寒月刃、青龙偃月刀等等,不同的刀配相应刀法,视情况不同轮换使用,威力极强。 杜骁受他影响,也买了不少名枪的高级仿制品用作收藏,一直苦练枪法,却专注只用一杆八宝蟠龙枪。现在那杆枪已经生出了枪灵,与他更加默契,让他的战力凭空增长了五成,非常厉害。但是长枪确实不利于近战,他一直在琢磨再修炼一门什么战技,却一直定不下来。现在看到那些剑修,忽然心有所动,觉得试试练剑也不错。 第3章 筑阵眼(2) 过了一会儿,主修土系功法的高阶修士就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 燕漓发给他们一人一个特制的光脑,让他们戴在手腕上,详细讲解了用法,让他们根据自己的习惯调成平面式或是立体式的显示模式,然后把所需的地基图发给了他们。 修筑阵眼需要的土地面积为一平方公里,即一百万平方米,也就是一千米长、一千米宽。地基要紧实牢固,而且必须是土壤形态,不能变成石头。因为阵眼的所在地在湖水中,所以要将剑湖填上一部分,与湖岸连成一体,形成一个特殊的半岛。 那些修士都是颖悟之人,听完燕漓的讲解后基本就明白了要怎么做,于是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并且已经领悟到土系法则的高阶修士做总指挥,然后就开始干活了。 他们先根据设计图在湖面上划了一个范围,然后调动湖底的泥沙飞快升起,筑成三道远高于湖面的墙,再把里面的水全部排到外面的湖中,就将工地建成了。 接下来,各位修士便按照分派,有的凝聚湖底泥沙,加固基础,有的去远处搬运无人的荒山过来,弄碎成土,填充进去。 在他们开始动手后,有符合要求的阵法师陆续到达。听说是来自本源宇宙最高神域的两位贵客要他们协助布下能够覆盖整个森源小世界的大阵,所有的阵法师都心生向往,合乎标准的高级阵法师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即使不合乎标准的中低级阵法师也纷纷要求跟随观摩,哪怕做个跑腿打杂的也好。 杜骁与燕漓都没有异议,一个阵法师带领几个信得过的助手去做阵基,这是很好的配置。九九封域大阵的原理极其复杂,两人是不知道的,自然也说不明白,如果这里的阵法师能够自行领悟出来,那是他们的本事,并没有什么不好。 学习阵法需要数学方面的天赋,更需要非常好的悟性,因此本来能修炼此道的修士就少,能修到高阶的就更少了。五天时间里,整个大陆的城市或宗门接到万法圣宫的召集令,便立刻查找境内符合标准的阵法师,先说明缘由,礼貌邀请,再免费用传送阵送到圣宫,人数却也不过只有三百余人,不合乎标准但自费赶来的阵法师和学徒倒是有四千多。 杜骁和燕漓商量了一下,对中低级阵法师进行了一番考核,又选拔出八百多个资质绝佳、悟性极好的阵法天才,再让这一千二百多个得用的阵法师在剩余的人中挑选两到三个助手。有的要带弟子,有的要带亲友,都可以自由组合,杜骁和燕漓不会干涉。 分好组后,两人给每个阵法师和助手统一发放了腕式光脑,教会他们怎么用,然后就带着他们到了剑湖边。 这里的基础已经做好,一平方公里的半岛四四方方,土壤细密紧实,却并未板结,非常讲究。 燕漓看过之后大力赞扬,“做得非常好,果然是高手。” 参与建设的修士们见他满意,都感觉很高兴。 杜骁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一百块正方体,全部都是以特殊材料铸造而成,由光脑精密控制,尺寸相同,轻重相同,全部一模一样,只是上面镂刻的阵纹却有差异。这些便是填充阵基的基石。 杜骁一边干活,燕漓一边介绍,围在半岛四周的阵法师们都听得很专注,站在湖岸上的剑修和土系修士都不吭声,也静静地看着。 杜骁就像拼图一样,按照阵纹排列的次序,由内到外的安放基石。 他没有阵法天赋,却有一个精通空间、阵法等知识的空间之灵。由杜漓监督指挥,光脑计算监控,出现丝毫差异都会及时纠正,让他干得很漂亮。 燕漓能说会道,因此由他来解说。当然他只会说安放的要求和技术标准,对于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是一窍不通。那些高级阵法师比他要内行得多,往往有所领悟,不时发出欣喜赞赏的惊叹。 杜骁摆放好基石,激活上面的阵纹。每块基石都爆发出淡淡的光辉,七彩缤纷,如流光璀璨,美得如梦如幻。等到光芒消失,一百块基石就变成了一整块厚厚的玉色石板,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缝隙。 杜骁又从空间中取出一座雕梁画栋的美丽小塔,放置在石板正中,然后飞身后退。 小塔与阵基相连,迅速变大,成为一座高约百米的宝塔。一道华丽的彩光从底座亮起,飞快上升到塔顶,随即消失。这座塔就与底下的基石成为一体,岿然不动。 燕漓依然尽职尽责地对围观的修士们解释,“此乃万象塔,是大阵最重要的部分。” 杜骁进入塔门,精神力沟通塔灵,瞬间就被传到塔顶。他走到房间中央镌满阵纹的石台前,伸掌按下。石台爆发出一道光,随即在上方出现一个立体图像,是森源星的全景。在森源星的表面,出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绿点,那就是阵基应该安放的位置,而是大陆中心,一个圆形的标记散发着橙红色的光芒,像火焰,更像太阳。 做完这一切,杜骁便走进房间角落的光圈中,被塔灵传回第一层。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塔门,对燕漓点了点头。 燕漓笑着对围观的阵法师们说:“好了,现在我们去南极。” 万法圣宫派来的高级飞舟已经停在岸边,阵法师们陆续上去,然后是保护他们的一千名剑修与法修。飞舟随即升空,向南极飞去。 九九封域大阵最先就是立阵眼,接着就要把头两个阵基安放在南极点和北极点。等到这两个阵基与大陆中心的阵眼连成一体后,每个阵法师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光脑查看自己负责的阵基地点,并精确定位,准确安放。因此,南北极点和中心阵眼都必须由杜骁或燕漓亲自安放,同时也可以让阵法师们全程观摩,掌握修筑与安放阵基的技术要点与注意事项。 飞舟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虚空飞艇,但也超过了音速三倍。从万法圣域到南极的距离很远,路上就要八到十天。阵法师们都抓紧时间参悟阵图,或聚在一起讨论,或独自闭关思索,或查找参考资料,没有一个人偷懒。 南极终年冰封,生存条件恶劣,终年冰封,时时雪飘,常常有狂风呼啸,还有冰雪类妖兽盘踞,除了天生拥有冰系水系天赋或修炼冰雪类功法的修士,其他人都不怎么过来。 在燕漓的指引下,飞舟在皑皑冰原上调整了几次方向,终于找到了南极点,却只在上空悬停,不敢降落。 南极点上,正趴着一群白色的妖兽,只只膘肥体壮,看外表既像考虑又像豹子,兼具凶猛与速度。小幼崽胖嘟嘟的很萌,成年兽却散发着滔天的威势,显然这群妖兽的血脉都不普通。 看着一窝白白胖胖的妖兽懒洋洋地趴在冰面上,所有人都很清楚,它们是正常的,还没有感染魔毒,因此很宝贵,不能随便乱杀。 跟着来的罗刹剑尊想了想,“这是雪彪,乃妖族王族血脉,成年后战力强大,却从不主动伤人,现在我们也不能主动对牠们动手。这样吧,我找几位道友弄场暴风雪,让牠们离开,也就是了。” “行。”杜骁和燕漓本来想把这群妖兽收进空间里,等弄好阵基,把牠们带远一点再放出来,听他一说便打消了念头,于是在前舱找个位置坐下来,一边等候一边在光脑上查看探测结果。 南极点的冰层下面是冻土层,没有矿脉,对他们布下阵基不会造成任何妨碍,这是很好的事情。 这次跟来的法修并不限于土系,常见的五系金木水火土皆有,变异的五系冰雷风光暗也有,非常齐全,并且都是已经领悟奥义甚至法则的天骄,这里的地质无论出现什么问题都可以处理。 很快,风系、水系、冰系、雷系的十几个修士一起发力,顿时在这个小区域弄出一场声势很大的暴风雪,同时还有雷霆和冰雹。 那群雪彪发现不对,马上不再悠闲,立刻起身,带着幼崽狂奔而去,很快就在冰面上跑得没影了。 众修士都笑起来,飞舟里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 渐渐的,雷霆风雪冰雹都停了,乌云散开,有淡淡的阳光洒下,在半空中晕染出缤纷的彩虹,淡青色的冰原也反射出美丽的光华。 飞舟降落,里面的人陆续出来,看着眼前的美景,都感觉心旷神怡。 在杜漓的协助、光脑的指引下,杜骁和燕漓找到南极点所在的准确位置,以它为中心,在冰面上划出一个一百五十米乘一百五十米的方形。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 虽然冰层厚度达到三千多米,对于高阶冰系修士来说也视若等闲,一个大招下去,便在冰层中震出一个深坑。火系修士将崩碎的大小冰块融化,水系修士将融化后的水搬运到远处的海洋。就这么一层一层的,修士们分了组,轮班做下去,两天一夜连续不停,终于将冰层全部去除。土系修士利用飞行法宝降落到三千多米深的雪坑里,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底下的土层重新粉碎、梳理、整合、加固。 杜骁和燕漓这才下去。实际他们需要的面积是一百米乘一百米,周围空出来的地方用来放置基石以及工作。阵法师们都站在上面,由燕漓给他们进行全景直播,他们可以通过光脑的立体图像观看,与在现场基本是一样的。 这次他们拿出来的基石比中心阵眼处要小,数量也只有六十四个,同样是特殊合金铸造,上面镂刻着各种阵纹。 杜骁仍然是由里到外地安放基石,以精神力辅助,在杜漓和光脑的共同协助下将基石的阵纹勾连在一处,没有丝毫错误。 燕漓一边帮他搬运相应的基石一边做直播解说,与他一直配合默契,仿佛曾经演练过千百次。 上面的阵法师们听得很专注,其他修士也跟着看热闹,只有剑修们分布在外围,高空、半空、冰面,分三层组成警戒圈,以便确保阵法师们的安全。 等到所有基石都安放好,杜骁让杜漓联络万象塔的塔灵。很快,所有基石闪现出缤纷的光华,然后融为一体。一道长宽各一百米的冰蓝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杜骁和燕漓相视一笑,“成功了。” 第4章 席卷森源星的危机 冰蓝色的方形光柱很淡,要靠得很近才能看清,看上去仿佛只是一道光,却犹如铜墙铁壁,可以抵挡高阶圣者以下的全力攻击。对于森源世界来说,不会有谁能够发出那样的攻击,虚空魔族也是一样。因此,这个阵基会非常安全。 杜骁和燕漓飞上冰面,向那些阵法师说明了光柱的作用,便向他们发放诛恶令。仍然是手环的样式,里面自带一个储物空间,给他们的基石就放在里面。 不但是阵法师,包括跟随前来协助工作的各系修士和保护他们的剑修与法修也都得到了一个诛恶令,戴上手腕后,诛恶令自动采集佩戴者的生物识别信息,然后自行认主。 杜骁解释了诛恶令的用途,然后对他们说:“各位阵法师,我们还要去北极做阵基,路途遥远,时间有限,大家就不要跟着去了。飞舟会把你们送到最近的有传送阵的城市,你们到时候就各自离开,前往指定地点安放阵基。辅助的各系修士和专门保护你们的修士由罗刹剑尊分派,你们如果有什么意见,就及时提出,我们会全力解决。” 所有人都回答,“明白。”然后陆续登上飞舟。 森源星的地理环境多种多样,平原、高山、江河湖海、戈壁、沙漠、森林、火山、冰川、沼泽,等等,罗刹剑尊根据各个阵法师前往地区的特点,分配不同的修士跟随协助。现有的修士远远不够,他又传讯至万法圣宫,告诉宫主冥河道尊,从那些阵基所在地附近的宗门或城池召集靠得住的高阶修士前往保护与协助。 冥河道尊的师尊正阳道尊乃是玄溟道尊的真传大弟子,当年与晨星道圣和启明剑圣是至交好友。万法圣宫是两位圣者所创,飞升前正式交给正阳道尊。后来正阳道尊有所感悟,需长期闭关,就将掌宫权移交给自己的衣钵传人冥河道宗。后来在大决战中,正阳道尊与虚空恶魔的一位高阶尊者拼了个同归于尽,冥河悲愤之下,临阵突破至尊者,斩魔无数,在大战后得以生还。 他是万法圣宫掌宫一脉嫡传,地位属森源星之首,责任也最大。 晨星道圣和启明剑圣一生未收弟子,却传道天下,有教无类,从人族到妖族甚至是魔修,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自认为是他们的弟子,尊两人为师。正阳道尊与冥河道尊相继接掌圣宫后,一直秉承两位圣者的宗旨,从不敝帚自珍,每年定期开一次传道大会,布道天下。正因为此,他们的地位很高,无论脾气多半暴躁或古怪的修士,对他们的话多半都是会听的。 罗刹剑尊请冥河道尊召集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修士,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想必那些修士都不会推诿,必会全力以赴。 而北部地区目前大乱,无数魔兽与魔尸四处肆虐,要在这个区域冒着巨大危险修筑阵基,非常不易,冥河道尊迅速从各个安全地区调集强大的修士前往,保护阵法师完成任务。 在他传讯整个大陆的时间里,飞舟到达离得最近的一个大城。阵法师们带着各自的辅助团队乘坐传送阵离去。罗刹剑尊也收起飞舟,带着一队剑山的高阶剑修与几位冰系、水系和土系高阶修士乘坐传送阵,赶往北极冰海。 阵法师们几乎都要在中途辗转几个甚至十几个传送阵,才能抵达目的地附近。这些花费都由万法圣宫支付。 杜骁和燕漓跟着罗刹剑尊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换乘传送阵,直奔北极。 罗刹剑尊抽空对他们说明了目前北方的形势以及北极点所在的地理环境,“北极冰海很大,也很深。有些地方有连绵不断的冰山,有些地方是寒冷刺骨的海水。水里还生活着各种凶猛的海兽,有的是开了智的妖族,有的纯粹是兽,大都体形巨大,成群结队。” 燕漓频频点头,“看来那里很危险。” “对。这还不算什么,如果那里有虚空恶魔潜入或是海兽已经变成了魔兽,就更险了。”罗刹剑尊想了想,在换乘传送阵的间隙中用传讯符通知了师尊、二师弟,将情况说明之后,请他们一起赶往北极冰海,以防万一。 他的传讯发过去后,杀戮剑宗立刻回复,“大师兄,我和师尊已经收到冥河道尊前辈的传讯,让我们立刻赶往北极冰海。除了我与师尊外,应该还有别的尊级前辈会去。你就放心吧。” 罗刹剑尊即高兴又有些担忧。冥河道尊如此大张旗鼓地广邀高手去北极冰海,多半是察觉到了那里的危机,或者是圣宫里的卜卦高手卜出了大凶卦象,让他很不放心。现在有那样强劲的阵容,有什么危险他们都不惧,但是就怕敌人也很强大,如果那里变成了战场,还怎么筑阵基呢? 杜骁和燕漓不像他那么担忧,反而安慰他,“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森源小世界的修炼水平,一旦回归本源宇宙,多半可以评上高级文明,那就是一步登天了,自然会有相对的大劫降临,也算是一个考验吧。等到咱们这个大阵一起,森源世界基本上就算是安全渡过这一劫了,后面就是一片坦途,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对了,我们这里有一些关于虚空恶魔各族各种的信息,全部传到你的光脑里,等有空的时候你就公布出去,让修士们都心里有数。” “借两位吉言。”罗刹剑尊很高兴,“也谢谢你们能够赶来,鼎力相助。” 燕漓笑着摆摆手,“谢什么?是我们应该做的。” 杜骁开玩笑地说:“匡扶正道,人人有责。” “说得好。”罗刹剑尊深以为然。 他们师徒一生斩奸惩恶,杀敌无数,从而得到修罗、罗刹、杀戮等等杀性极强的尊号,实则心性却都很正,将守护正道、扶持弱小视为己任,因此得到万众拥戴,威望极高。此时他对燕漓和杜骁的人品性情也非常赞赏,心里感觉亲近了许多。 他们就这样一路往北,换乘了五次长距离传送、三次短途传送。幸好他们一行人全都是强者大能,都能顶住,显得若无其事,如果是境界稍差一点的修士,只怕就会头晕目眩,根本扛不住。 用了一天时间,他们终于到达冰龙城。它坐落在北极冰海的一个大岛上,岛屿终年冰封,名字叫冰龙岛。说是岛,面积却足足有两百多万平方里,形如盘踞的巨龙。岛上共有八个城市,三个建在龙爪处,是港口城市,另有四个是冰龙城的卫星城,将龙头处的冰龙城拱卫在冰岛的中心。 杜骁他们到达的时候,冰岛的其他城市已经沦陷。 明明距离大陆有两千多里,也不知那些魔兽是哪里来的,如潮水一般涌上岛来,一日之间便踏平了三个港口城市。幸好城里的人族与妖族大部分都是冰系,中高阶修士和妖族联手发出大招,一时间冰封千里,将魔兽们困住,在它们挣脱前便带着城里的人逃向岛中心。途中遭遇少量飞行魔兽攻击,死伤了一些中低阶修士,大部分人族与妖族都成功逃到冰城和周围的四座城市。 冰龙城城主得知魔兽进攻的消息后,立刻下令,五座城市同时开启护城阵法,连成一座瀚海龙腾大阵,将方圆二十多万里的地方护住。 如今,能逃回来的人、妖、兽和魔修都已经全部回来,魔兽大军将防护阵团团围住,日日夜夜疯狂冲撞。这些魔兽全都两眼血红,浑身冒着黑灰色的煞气,只知勇往直前,行动之间毫无理性,早就丧失了自我认知和种族的本能。 罗刹剑尊一行人保护着杜骁与燕漓到达城主府,便看见修罗剑尊、狂战刀尊、杀戮剑宗等熟人。他们还没说两句话,冥河道尊居然亲自带着大队人马来了。 修罗剑尊神情凝重,看着冥河道尊,沉声问道:“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冥河道尊肃着脸,温和地道:“天机兄心血来潮,感觉不好,看过卦象后,道此行乃大凶,而且这个大凶不但预示着前往北极点的人,还预示着整个世界。既如此,不可不防,我已布告天下,全体备战,同时尽可能地调派更多高阶修士,协助与保护那些阵法师,全力修筑阵基。我们这里有五位尊者,已经足够。其他尊者也各就各位,防止虚空恶魔趁机入侵。万法圣宫有我师尊坐镇,随时策应大陆各方和月星。” 修罗剑尊便点头,“如此甚好。既是此次行动有大凶险,那就让我们师徒在前面开道吧。狂战兄,你和冥河宫主居中保护杜先生和燕先生。瀚海兄要协助两位先生筑阵基,就不参加战斗了。至于我们带来的人手,就搭配一下,分一分,一边一半吧。” 狂战刀尊不肯,“凭什么你们师徒开路?看不起我们刀修吗?” “就是。”狂战刀尊的五个弟子全是半步尊者境的刀修,也都是战斗狂人,此时齐声嚷嚷,“不如我们与师尊在前面开路,你们剑修在后面保护两位先生。” 顿时,修罗剑山的弟子们全都跳起来,与狂战刀峰的弟子们吵成一团,互不相让,都要抢着当先锋。 第4章 席卷森源星的危机(2) 在修真界里,除了功法原因造成极少数人相貌有异之外,大多都是美人,男子俊美酷帅,女子美貌动人,而且都保持着年轻的相貌与体态。这是因为境界的不断提升实际上也是优化自身基因的过程,不良基因被削弱甚至剔除,优良基因得以增强。 杜骁和燕漓自从到达森源小世界,入目所及,均是赏心悦目。人妖两族大都是美人,便是年纪最长的玄溟道尊,看上去也像是才四十余岁,即使在严酷的战争中痛失爱徒,眉目间有些憔悴,也依然不掩其俊美。而月星上所见的那些中高阶魔修虽然功法不同,大多酷烈,但因为都是修的正魔道,所以气质依然正大堂皇,相貌也很是英武帅气。 这时见到一群俊男美女吵得面红耳赤,杜骁和燕漓都觉得很有趣。两人面带微笑,在一旁围观,对他们的昂扬斗志与大无畏精神都非常赞赏。 等那些年轻人闹了一会儿,身穿海蓝色法袍的瀚海道尊开口了,“我看咱们还是一起行动吧,前后两队的距离不要太远,要保持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这样可以守望相助。另外,这是海上,我的弟子们可以发挥所长,就分出一半到前队,刀修与剑修也是前后队各分一半。其他人都跟着我们后队。记住,此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尽快筑好阵基。” 冥河道尊笑道:“瀚海道尊说得好,就这么办吧。” 狂战刀尊和修罗剑尊这才作罢,略一商量,便各自派出自己的两个真传弟子,刀峰与剑山弟子各占一半,组成前队,由罗刹剑尊领导。其他人自然都归入后队。 见他们已经有了定论,杜骁才笑道:“冥河前辈就坐镇冰龙城吧,万一事情有变,也好居中策应,调集力量来支援我们。” 冥河道尊想了想,便同意了,“好,就依先生之言。” 众人计议已定,便不再耽搁,立即出发。 从冰龙城到北极点没有传送阵。前队与后队分别上了两只飞舟,同时升空。等到城主在大阵上打开一个缺口,飞舟就一起冲了出去。 他们没有去管外面冰原上密密麻麻的魔兽,只将附近的飞行魔兽全部杀掉,便加速向北方飞去。 这段距离总共只有六千多里,飞舟若是全速前进,几分钟就能飞到。但是为了避免突然出现紧急情况,来不及应对,因此飞舟将速度放慢了一半,大约需要十五分钟才会到达北极点。 两艘飞舟一前一后,相隔千米的距离,互相策应,以防万一。 杜骁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黑金色的大型八角形容器,对参与修筑阵基的修士说:“这是海底作业舱,你们先进去。到了北极点,我们立刻入海,直奔海底作业。” 那些修士都没有意见,立刻走进舱门。燕漓跟着进去,坐到驾驶台前。杜骁暂时守在外面,随机应变。 他没有用空间装人,因为在tasa总部,有前辈告诉他,在修真|世界,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他们的空间究竟是怎么样的,更不要随便让人进入空间。总有人会羡慕嫉妒恨,会想要剥夺他们这样的天赋,能嫁接给自己固然好,便是不能嫁接,看着他们成为废人,心里也是痛快的。如果在普通的亚时空小世界,当地人即使心怀恶意,也没有那个能力做什么,但在修真|世界就不好说了。如果有人魔性大发,脑洞又突破天际,就很可能干出正常人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事情。现在,他可以随意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别人多半也就是以为他是带了储物器具,这在森源星的中高层是常见的东西,所以都不稀奇。 飞舟在高空中快速掠过,茫茫冰海上很少有飞行兽,因此他们没有遇到危险。海面上波涛汹涌,有时会突然巨浪翻卷,浪高达到千米,崩碎冰层,掀翻冰山,场面非常壮观。 瀚海道尊看着近乎黑色的海水,目光凝重,“这里的海不对劲,海面下有诡异的东西,我以前从未遇见过。” 他出生于渔民家庭,长于海岛,却拥有天级水灵根,后来加入东海最大宗门万涛门,被宗主收为弟子,全力培养,成为一代天骄。修炼有成后,他遨游四海,几乎走遍了森源星所有水域,见识过数不清的水生物、水陆两栖生物,看到过不少海上奇景。他活了将近两千年,已经领悟水之法则,在水系的造诣上天下第一,却从没见过北极冰海现在的状况,本能的就感觉不太好。 修罗剑尊和狂战刀尊都走到窗前,看着汹涌澎湃的海面,放出神识去感知。 瀚海道尊已经明白了,脸色大变,“这里的海水已经被魔毒污染,越往北越厉害,前面肯定有高阶的虚空恶魔。让前队停下,别中了埋伏。” 修罗剑尊立刻传音给罗刹剑尊,让他们的飞舟停下,随即全力驱动自己所在的飞舟,赶上前去与他们会合。 这里距北极点已经不到五千米,只见前方的天空乌云密布,有灰黑色的气流在海面与云层间盘旋,仿佛巨大的龙卷风,挟带着无比的威势。 杜骁和燕漓已经接收到空间之灵报告的探测结果,脸色都是微微一沉。 燕漓冷静地说:“前面的气漩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虫魔卫造成的。” 杜骁进一步说明,“虫魔是虚空恶魔里的一族,阴险而诡异。虫魔卫是虫魔中的精英,大部分都在保卫虫魔皇。这里既然有这么多虫魔卫,就说明海面下必定有虫魔皇。” 燕漓有些不解,“虫魔皇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说话间,两只飞舟会合后进行连接,成为双子飞舟,这样更加稳固,自身防御也加强了三倍。 罗刹剑尊带着前队的几个大能强者过来这边,询问情况,得知前面可能有虫魔皇隐藏在海中,顿时脸色一变。 瀚海道尊和修罗剑尊、狂战刀尊收回神识,互相看了看,心情都有些沉重。这里的海水似乎蕴含着一股诡谲的力量,能够阻隔他们的神识,让他们看不到更深处的情况。 几分钟后,燕漓对他们说:“根据我们的探测,这一片海域遍布虫魔皇的魂力,神识难以穿透。不过,我们有特殊的仪器,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形。” 他拿出一台大型万能扫描分析仪,放到前面。很快,立体图像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旁边有文字说明。 燕漓边看边解释,“北极点附近一万两千多米的海底有一个大峡谷,里面筑有巨大的虫魔巢穴。在北极点上方,海面以下七千三百米处有一头虫魔。你们看,它状若蜻蜓,黑灰相间的细长身体两旁生有八只长腿,超大的头颅上有四只复眼,根据它身上的黑环数量,我们可以肯定,那就是虫魔皇。它身上的黑环颜色浅淡,应该是受了重伤,状态很不好。它选择在北极点附近筑巢,应该是利用这里强大的磁力淬炼自己及其族群的魂力,同时治疗受伤的灵魂与身体。除了虫魔皇外,那里还有四只虫魔王、七只虫魔将、数百只精英虫魔卫和无数虫魔兵。它们将近一年的修炼已经使这里的磁力有所降低,长此以往,必定造成磁力消耗殆尽,森源星的大气消散,动植物死亡,使整个星球变得一片荒芜。普通人和中低阶修士都无法存活,高阶修士也会非常艰难。到那时候,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所有人都感到震惊,随即怒火中烧。 修罗剑尊斩钉截铁地说:“必须干掉它们!” 狂战刀尊跃跃欲试,“咱们四个尊者围观虫魔皇,其他人分成各个小队,分别对阵虫魔将和虫魔卫,至于虫魔兵,不足为惧,分出一个小队专门清理它们。” 罗刹剑尊立刻道:“好,我这就分组。” 瀚海道尊冷静地说:“我这就传讯给冥河道尊,让他迅速调集援兵过来。” 他们太急切了,别人都插不进话。等他们说完,杜骁才指出关键点,“当务之急是要护住北极点。我们可以驾驶海底作业舱,冲破虫魔的封锁,赶到北极点上方,以最快的速度修筑阵基。几位前辈围观虫魔皇的时候,我们就潜入海底,在北极点作业。等到阵基筑好,就会激活自卫结界,犹如铜墙铁壁,可以抵挡中阶圣者以下的全力攻击,虫魔皇即使在全盛时期也无法攻破。这个结界不但能够保证北极点的安全,虫魔们也无法再借助极点的磁力治疗并修炼,就更好对付了。” “太好了。”所有人都喜形于色。 瀚海道尊点头,“既如此,就按杜先生说得办。” 燕漓补充道:“我把虫魔的有关情况发给你们。虫魔的强大主要表现在魂力,属于罕见的精神系种族,是虚空恶魔中的异类。虫魔皇和几个虫魔王、不少虫魔将都伤势未愈,战力受损,又被森源世界的天道压制,因此,虽然危险,却也不是不能战胜。你们要特别注意保护自己的神识,不能让它们放出魂虫入侵,一旦被魂虫寄生,你们就会被它们控制,变成丧失灵魂的魔人。” 罗刹剑尊立刻醒悟,“那些突然出现的诡异兽潮和尸潮是不是就是这些虫魔造成的?” 燕漓也明白过来,“极有可能。” 修罗剑尊的双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这么说来,只要我们将这里的虫魔高层斩尽杀绝,那些控制着人与|兽的魂虫也都会消亡。” 狂战刀尊摩拳擦掌,“不错,不错。咱们还等什么,这就干吧。” 瀚海道尊最理智,“不急,先让所有人熟悉虫魔一族的等级和作战方式,然后再战。” “好。”众人都无异议,于是各自忙碌起来。 第5章 北极大战(1) 虚空恶魔是所有文明世界的大敌,本源宇宙也同样如此。与虚空恶魔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亿万年,形形色|色的恶魔种族被发现,详细资料被记录在案,并随时公布到星网上,供各族各种随时查询。 燕漓和杜骁就带来了所有虚空恶魔的资料,这时很快捡索出有关虫魔族的信息,发给所有在场的人和身在冰龙城的冥河道尊。 虚空恶魔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种族,也有外形与本源宇宙内的文明种族近似的种族,如类人族、类兽族、类虫族,等等。类虫族统称虫魔,其中细分有各种分支,每个分支的生物特性、战斗方式、弱点、强项等都不相同,与之对战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在场的所有人都称得上天之骄子,悟性和记忆都很强,所以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基本熟悉了这些资料,然后罗刹剑尊就宣布作战方案。 他们的战术是怎样的,要怎么实现,杜骁和燕漓只是略听了听,就当长见识,然后就不管了。目前最急迫的事情就是悄悄潜到海底,到达北极点后迅速修筑阵基,这才是两人的首要工作。 进入海底作业舱的人都是土系和水系修士,境界最高的也只是宗级高阶,领头的水系修士是瀚海道尊的真传大弟子长河真人。土系主防御,水系主治疗,兼顾作战,其战斗力都算不上很强。 修罗剑尊有些担心,“要不要派几个剑修和刀修跟着下去保护你们?” “不必。”杜骁摇头,“前辈放心,我们这个海底作业舱非常坚固,另外我们还有一些底牌,足够用了。你们直面强敌,众寡悬殊,就不要分散战力了。” 燕漓也道:“是啊,我们在海底,其实不太危险,前辈们对上虫魔皇与虫魔王,那才危险。” “好吧,就听你们的。”修罗剑尊、狂战刀尊和瀚海道尊都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飞舟门打开,海底作业舱就如一块沉重的巨石从半空落下,砸进狂涌的巨浪中。 接着,修罗剑尊大喝一声,“杀!”就从飞舟一跃而出,顶着冰冷的风向着北极点的方向飞去。 狂战刀尊沉声喝道:“孩儿们,别给老子丢脸!杀光那些魔崽子们!”紧接着冲了出去。 刀修、剑修们热血沸腾,纷纷叫道:“杀!杀!杀!”一窝蜂似地扑出去,在空中分队组好阵形,追着两位尊者杀气腾腾的身影,向北疾飞。 瀚海道尊和罗刹剑尊等他们都冲出去,这才带着其他各系修士出去。瀚海道尊收起飞舟,与分好队的修士们一起向北极点飞去。 上面的情况怎么样,杜骁和燕漓都管不着了。两人集中精神,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这里的海水冰冷,又遍布魔毒,颜色极深。在表层还是蓝黑色,越往下越黑,一千米以下完全是墨黑色,如无星无月的深夜,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景象。 海底作业舱的表面颜色与海水几乎一样,外壳以特殊材料炼制而成,既坚固安全,又能有效隔绝内部的一切。 杜骁和燕漓让修士们不要启用神识感知周围,而是打开舱里自带的万能扫描探测器,将海里的情况清晰地显示出来。 他们下沉到大约八千米的地方,这才向北极点驶去。 燕漓站在驾驶台前,输入一系列复杂的条件设置,随即开启自动驾驶系统。海底作业舱很快就加速,撞开沉重的海水,如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北极点疾驰。 一路上,有感染魔毒的巨大海兽暴躁地游过,有海底高峰突兀地出现,有结着网的海植顺着海流飘过。海底作业舱都提前感知到,灵巧地绕开,有惊无险地继续前行。 无论是水里还是岛上,北极点方圆三千里的所有动植物都被魔毒染成了黑色。长河真人有些难过,“这里的种群别处都是没有的,现在大概都灭族了吧?” 杜骁想了想,安慰她,“等到消灭或是驱逐了虫魔族,净化了海水,我们可以采集这里所有种群的一部分身体,清除魔毒后重新培养,就能让它们重新出现。还有陆地上那些被虫魔操控后强行入魔的人与|兽,我们也同样可以帮助它们重获新生。” 长河真人大喜,“真的?那太好了。” 她身边的一些修士也不停赞叹,“真神奇啊!” 杜骁笑了笑,却没再多作解释。 人类本就是最富有创新能力的种族,万年的发展已经使科技水平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连白垩纪灭绝的恐龙都被生命工程学家们找到方法培养成活,几乎所有已知的恐龙族群都有血脉延续下来,更何况现在这些感染魔毒的生物都还活着,只要清除了它们基因中所含的毒素,就可以用人工繁衍方式产下健康的幼崽,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海底作业舱前进得很快,却也没有修罗剑尊他们在空中飞行那般迅速。 虽然一见到他们的身影,在空中盘旋的虫魔兵们便飞扑过来。但这种低等的魔兵便是有千千万万,也丝毫激不起他们的斗志。四位尊者根本不理会,直接放出剑意、刀意、武意笼罩周身,依然向前疾飞。 跟在后面的杀戮剑宗等高阶宗级修士也都与四位尊者一样,暴力突破,完全不跟这些低级魔兵纠缠。 最后留下的百名中阶宗级剑修与刀修才停下来,全力清剿这些奇形怪状的魔兵。 前行的队伍也陆续有修士分批留下来,与各级虫魔们激战。高阶宗级修士迎战虫魔卫。狂战刀尊的亲传弟子率领宗级巅峰修士迎战虫魔将。杀戮剑宗率领半步尊级修士围攻虫魔王。 修罗剑尊、狂战刀尊到达北极点上空,一人出剑,一人挥刀,同时劈向巨浪排空的海水。刹那之间,大海被无可匹敌的剑意与刀意劈开,分成两半,露出了数千米深处的虫魔王。 瀚海道尊手握水光潋滟的莲花杖,朝着两旁的水墙轻轻一点。水墙顿时仿佛凝固了,停在空中岿然不动。 四位尊者半刻不停,同时杀入海水的深渊,倾尽全力的大招全部轰在虫魔皇的身上。 他们的攻击不但引动了天地伟力,还用自身领域将虫魔皇禁锢,让它仓促间无法挣脱闪避,只能硬生生地扛着。四道大招挟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力,带着各自不同的剑意、刀意和武意,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击在虫魔皇的头部、身体和尾部。 虫魔皇的旧伤未愈,又加新伤,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嘶。长长的嘶鸣如尖刀般刺入附近修士的识海,使不少修士猝不及防间神识受创,在空中摇摇欲坠,幸而被结成战阵的同伴发现,拉了一把,这才避免落入海中或被虫魔所伤。 虫魔皇的声波可直击灵魂,却对领悟了奥义、法则的高阶修士无效。瀚海道尊面不改色,手中的灵宝法杖一挥,水之法则轰然入海。本来大海就是他的主场,而他的水之法则更是修炼到了高级,于是整个大海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不等虫魔皇的那声惨嘶叫完,从海面到海底的千万吨海水就沸腾了。急速旋转的海流裹挟住虫魔皇,将它朝海面拉去。还没等它挣脱出来,便卷着它冲出水面,升上千米高空。 四位尊者再出大招,又同时轰击在虫魔皇的头部与身体上。 虫魔皇痛得拼命挣扎,愤怒地睁大两双复眼瞪着那些可恨的人类,发出更加尖厉的长声嘶鸣。这些人类固然可恶,但他们澎湃的灵魂却是它最喜欢的美味食物。他们的喜怒哀乐忧都是最好的调味料,让灵魂带有不同的味道,使虫魔们为之着迷。眼前的四个人对它而言就是顶级的食物,若是让它吃了,灵魂与身体上的伤势立刻会恢复很多,而且很可能还会再次晋阶,实力大增。对于这些送上门来的美食,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虫魔皇如此,虫魔王、虫魔将、虫魔卫、虫魔兵们尽皆如此。它们与修士们混战在一起,全都没注意海底有什么动静。 燕漓驾驶着作业舱迅速到达北极点。这里的海底崎岖不平,还有一条灵磁矿脉。燕漓看着万能扫描探测器传回来的结果,对杜骁说:“这条灵磁矿磁力很强,必须全部采集了。不然南北磁力严重不平衡,对大阵会有影响。” “嗯,先挖空北极点阵基部分的灵磁石,再挖其他的。”杜骁也看着那些反馈回来的数据,“怪不得虫魔皇要把巢穴建在这里,南极点的磁力比这儿差远了。” “是啊。”燕漓笑了笑,“好了,咱们该干活了。” “嗯。”杜骁和他一起,放出空间里的一千个采矿机器人,去尝试着将北极点及其周围的灵磁矿石采净挖光。 机器人不是血肉之躯,也没有神识,因此即便干得热火朝天,也不会引起虫魔们的注意。等到它们采光了北极点的灵磁矿,杜骁和燕漓都确认它们的智能中枢和动力核心都没有被魔毒侵蚀,也没有被灵磁的双重力量所影响,便将空间里的数千个采矿机器人全部放出,让它们继续沿着矿脉去开采灵磁矿。 燕漓操纵着作业舱下降,然后徐徐张开保护壳。 第5章 北极大战(2) 特殊合金炼制的外壳如一个巨碗倒扣在海底,既顶住了海水的巨大压力,又将作业区内的水排出去,让这里与陆地上一样,成为一个理想的工作环境。 舱门打开,杜骁率先走出去,定位好北极点,然后划出长宽各一百二十米的区域。 土系、水系和火系修士陆续出舱,来不及赞叹海底作业舱的奇妙,立刻配合起来,全力工作。 水系修士将土壤中富含的水分提取出来,火系修士将土壤进一步烘干,土系修士梳理土地,粉碎泥土,加固地基。每个人手上都有光脑进行监控、提醒,因此他们的工作都做得很到位,没有疏漏的地方。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完成了工作,回到作业舱中。 杜骁拿出基石,以北极点为中心仔细放好,对齐符纹,然后勾连,激活。 水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燕漓及时收回防护壳。杜骁抓住防护壳上的把手,飞速回到作业舱。燕漓立刻关上舱门。 成吨重的海水轰然落下,作业舱却只是摇晃了几下,光柱更是纹丝不动,没有一滴水渗透进去。 北极点被严密保护住,散发出的磁力不再被虫魔们吸收,森源星也就安全了。 虫魔皇最先感觉到北极点的变化,顿时狂怒。虫魔们的身与魂都得不到磁力的支持,战斗的消耗没有补充,伤势无法恢复,立刻战力大减。虫魔皇顾不得围攻自己的四个人类,凝聚出最强魂力,迅猛地向海底轰去。 这团魂力夹杂着大量虚空乱流的力量,气势磅礴,有摧枯拉朽、毁天灭地之势,速度之快,几乎是一眨眼间就轰至海底。这样的魂力攻击不会伤及肉体,而是湮灭灵魂,对于所有智慧生物都危险至极。 电光石火间,杜骁与燕漓的空间之灵杜漓和燕晓同时发出紧急警告。杜骁说了声“我来”,精神力结界已经张开,将整个海底作业舱都包裹住。他的结界以自身的精神力融合了空间里两条成年龙魂的力量,其中还带着雷与火,至阳至刚,正是虚空之力的克星。结界张开的同时,他的灵宝护魂天地纱也飘出来,在他的驱动下,将作业舱里的所有人都圈在其中,保护起来。 燕漓只比他慢了一瞬,张开的精神力结界紧贴着他的结界的内侧,其护魂灵宝也飘出来,与他的护魂天地纱发生联动反应,将守护之力增加了四倍。 他们的结界刚成,护魂天地纱才展开,虫魔皇的至强一击便呼啸而至,重重地轰击在结界上。 魂力的比拼一向无形无质,却凶险万分。虫魔皇既已成皇,又是天生魂力强大的虚空种族,此时含怒发出的至强一击非常厉害。杜骁两世叠加的精神力再加两条青年龙魂的力量都无法抵挡,顿时脑中剧痛难当,一口鲜血喷出,委顿在地。他的精神力结界散开,却已经削弱了虫魔皇这一击的大半攻击力。燕漓的结界承接了剩余一小半的力量,也是头脑剧痛,踉跄倒地。剩下的攻击余波被联动叠加的双层守魂天地纱挡住,双方僵持片刻,虫魔皇的魂力和夹杂其中的虚空之力就消散在海水中。 杜骁伤得最重,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燕漓一边咳血一边爬过去,仔细查看他的情况。杜漓感知到父亲的状态,哭着告诉燕漓,“爸爸的精神力透支,灵魂也受了一点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必须好好休养。” 燕漓这才放下心来,止住上前来关切询问的修士们,挣扎着喝下一瓶补充精神力的药剂,然后开启海底作业舱的自动驾驶系统,迅速离开这一片海域,这才喘息着坐到椅子上。 他对着围在身边的修士们摆了摆手,“放心,我们没事。” 长河真人确认了他们的状态,虽然不太好,但确实没有危险,于是说道:“辛苦两位先生了,请先生送我们出去。眼下大事已定,我们要出去参战。” “对,我们要去参战。”其他修士也非常踊跃。 “好。”燕漓命令作业舱升上海面,随即给杜骁灌下几瓶高级精神力药剂,又喂他服下一颗修复灵魂的圣丹。 杜骁惨白的脸色有所好转,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显然伤势正在恢复。燕漓的情况也好了很多,双眼又有了一些神采。 修士们都放下心来,等到作业舱升上海面,舱门打开,便冲出去,加入战场。 燕漓关上舱门,任由作业舱浮在海面。他从空间里取出高级修复舱,将杜骁抱起来放进去,然后坐到驾驶台前,一边关注战场态势,一边回收满载而归的采矿机器人。 杜骁虽然昏迷着,空间里的杜漓却完好无损。他连忙把恹恹的赤焱和雷琞带到龙池去泡着。这个巨型龙池是杜骁花了海量功勋兑换来的,乃是根据真龙一族的至宝仿造的极品灵宝,池中有大量对龙族有益的天材地宝,对于空间里的一窝幼龙和龙蛋都有很大好处,成年龙也可以泡进去疗伤或是晋阶。 从银河小世界回来以后,雷琞的龙魂完全恢复,就主动与杜骁签订了共生血契。这时,虽然杜骁与两条龙的灵魂都受了伤,但有共生血契分担,倒是伤得不重,并未动摇根基,只是吃了些苦头而已。一人两龙在空间内外各自疗伤,都安静地等待痊愈。 燕漓操纵着作业舱,不停地冲进战场,将受伤或力尽后坠入海中的修士救起,收进舱里。修士们或服下丹药或打坐运功,等到恢复之后,就重新杀向战场。有他这个仿如服务站一般的安全堡垒在,为参战修士解除了后顾之忧,让他们的危险减少了三成以上。 战斗越来越激烈,虫魔兵的尸体在海面上铺了厚厚一层,虫魔卫也陨落了大半,虫魔将被杀了一半,虫魔王和虫魔皇都是伤上加伤,却依然悍勇,尚未有陨落者出现。 渐渐的,有修士不幸阵亡,坠落的遗体与刚刚脱离身体的灵魂都被燕漓及时收走,避免被海里的魔兽祸害,也留下一线生机。凡是亲眼看到他的行动的修士都感觉很欣慰,战斗起来更加狂猛,不惧生死。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远在冰龙城的冥河道尊召集来的强者大能陆续到达,各自驾御着法宝疾飞而来,一看到激战不休的场面便战意高昂,立刻投入战场。 修士一拨一拨地来,虫魔一批一批地死,渐渐有些顶不住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虫魔巢穴从海底冒出,轰然飞起,停在半空中。这个虫魔巢穴形似蜂巢,如陨石般的铁黑色外壳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六角形孔洞,里面并没有光,漆黑一团。 巢穴一飞出,虫魔皇、虫魔王便迅速脱战,顶着修士们的攻击笔直飞进去。接着是虫魔将和虫魔卫相继撤出战斗,返回巢穴。虫魔兵们在空中结成一个战阵,掩护高等虫魔撤退。它们在修士们的攻击中成片成片地化为飞灰,却死战不退,显然都是炮灰,在等级的压制下不敢后退。等到中高级虫魔全部退回巢穴,残余的虫魔兵们才勉强逃出一小部分,歪歪斜斜地飞回巢穴。 在此期间,尊级和半尊级修士有的直接攻击巢穴,有的拦截虫魔将和虫魔卫,让它们伤亡惨重。还有修士使用远程攻击法宝,将各种火焰、毒水、雷火弹等等射进巢穴外壁上的孔洞。最后,大批修士围攻虫魔兵,几乎将它们斩杀殆尽。 等到侥幸逃生的虫魔兵全部回去,巨型巢穴的孔洞就同时关闭,然后缓缓升高,向天际飞去。 所有修士都跟着往上飞,一边飞一边发出最强攻击。但巢穴外壳却非常坚固,连修罗剑尊和狂战刀尊的大招砍上去,也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完全破坏不了它的防御。 燕漓很好奇,拿出本源宇宙最有杀伤力的常规热武器,钻出作业舱,将武器扛在肩上,朝着巨型巢穴就射出一串激光炮,然后再射出一串粒子炸弹。 眩目的光弹轰击在巢穴上,接着是粒子振荡炸弹接二连三地在外壁上爆炸。巢穴依然在稳稳地上升,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其实只要略微一想便能明白,虚空恶魔能在那般恶劣的环境里纵横来去,固然是因为种族特性,天生血厚防高,耐打耐摔,而巢穴是其安身立命并传承族群之所,更是打造得固若金汤,没有中阶圣级以上的攻击力,是破坏不了的。现在的森源星,顶级战力也就是半步圣级,根本奈何不了。 两次射击便消耗了武器里蓄积的所有能源,燕漓站在海面上,看着虫魔巢穴钻进浓密的云层,扬长而去,便洒脱地淡淡一笑,重新回到作业舱中。 采矿机器人将整条灵磁矿脉采挖一空,全部回来,被他收进了空间里。 至此,在北极点的事情便全部做完了。 他和杜骁必须迅速赶回大陆中心,在万象塔中监控整个森源星上的阵基建设情况,尽快布好九九封域大阵,确保这个小世界的安全。 第6章 大阵起(1) 虫魔巢穴逃出森源星,修士们没再追击,而是打算回到冰龙城,着手处理大陆北部的魔兽与魔人潮的问题。 燕漓收起海底作业舱,对围过来的修罗剑尊等高阶修士说:“各位前辈,我要立刻回中心阵眼。那些牺牲的修士我就先带回去了,他们的身与魂虽然分离了,但是仍然存在,按照天地法则,就不算死去,可以让他们恢复过来,只是需要时间。” “好好好。”那些前辈们都喜形于色。 在二十多个小时的激战中陨落的修士有两百余人,其中不乏这些修士的子侄、儿孙、弟子、好友、世交。虽然他们心性超人,却也同样感到悲痛。此时得知那些已经身亡的修士还可以复生,所有人都大喜过望,心里非常感激。 时空特警们大都像燕漓与杜骁一样,不畏生死,却非常心软。他们走过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过了一生又一生,看多了家国兴衰、悲欢离合,却不会变得冷漠无情,反而会更加爱憎分明,对敌人狠辣,对自己人爱护,对普通人尽力伸出援手。此时也一样,不等修士们主动开口,燕漓就提出可以帮他们挽回亲友的生命。 看着他们的笑脸,燕漓也很愉快。他取出虚空飞艇,修罗剑尊立刻让罗刹剑尊陪着他回去,一路上担负保护之责。如果燕漓需要帮忙,他可以就近召集剑山弟子前往。 几位尊级强者又关切地问了问杜骁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便不再耽搁,放他离去。 燕漓启动飞艇,瞬间提速。一眨眼的功夫,飞艇就出现在天际,再一眨眼,就没了踪影。从北极飞回大陆中心,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罗刹剑尊啧啧赞叹,“这飞艇的速度,真是……太神奇了。” 燕漓笑道:“等你们回到本源宇宙,也能炼制出来。” 两人下了飞艇,说笑着走进万象塔。燕漓带着他踏进传送光束,直接上到顶层控制室。 这里已经变了样,四面的墙壁满满的都是三维地图,森源星地表的所有地形地貌都在其中。房间当中一颗巨大的半透明圆球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不时射出一道光束,点亮墙上地图中的一个点,激活了一处筑好的阵基。 那些阵法师离开南极,奔赴各处,不过才一天时间,墙壁上的地图中已经有两千多个点在熠熠生辉,可见他们的效率极高。为了保卫家园,几乎每个人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能力,做得比平时更快也更好。 燕漓忍不住赞扬,“真了不起。” 罗刹剑尊也点头,“是啊。” 然后,他们就一直待在这里,看着地图不断被点亮。 先是平原、沙漠、戈壁、森林、山脉、海岛等比较普通的地方,然后速度就慢了下来。那些地形地貌地质构成极其复杂、气候极端、环境诡异、有不明危险的地方,做起来就比较艰难,有时候还需要大战数场,才能腾挪出空间来做事。 这时,杜骁也已苏醒。他从修复舱里出来,状态恢复了大半,虽然还是有些头疼,却并不影响工作。如果有阵法师遇以自身无法解决的难题,他就与燕漓轮换着,一人过去帮忙,一人坐镇中心阵眼。 玄溟道尊得知剩余阵基的修筑情况后,立即从冰龙城赶过来,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调派人手赶去支援。大半个世界都被动员起来,全力协助阵法师们修筑阵基。 如此全力以赴,日夜苦战,终于在三十二天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阵基全部修筑完成并激活。在大阵将起的历史性时刻,杜骁与燕漓邀请了玄溟道尊等所有愿意来且有时间赶来的尊级强者,在塔里的大阵控制核心处做见证。 燕漓与他们解释,“这个大阵已经认主,但不是认任何个人,而是整个森源世界。现在,大阵中心与南北极的阵基互相呼应,贯穿森源星,已经与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融合,也就是认主了。大阵启动后,无论自外还是自内,都很难破坏,各位前辈尽管放心。” 杜骁从那些强者大能的表情中隐约看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于是补充道:“万象塔分上中下三部分。上部为控制中枢,必须控制进入的人选和数量,塔灵将给出六道高阶阵符,道修、魔修、妖修各两道,如有重大决定,譬如关闭大阵,放开大阵的一部分、让虚空恶魔进入,等等,必须六道高阶阵符齐聚于此,塔灵才会听从这样的指令。中部为守护者居住的地方,守塔者一半应为强大战力,另一半必须是优秀的阵法师,此外还有一部分修炼室可以对外开放,塔灵会给出中阶塔符,由各位前辈酌情分配。下部为公共区域,每个想要进入的生灵都可以在塔前领到低阶阵符,那个区域有许多功能,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各位前辈只要拿到中高阶阵符,便可以全部了解。” 来到这里的尊级强者有十七位,道修有八位,魔修五位,妖修四位,听他说高阶阵符各家有两个,如遇重大决策必须全部到场才行,虽有个别尊者颇为不悦,但多数都觉得公平,自然就照此执行。 燕漓和杜骁伸出右手,放到中心的光球上。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光环立刻套上他们的右臂,随即向上,扫过他们的全身。等到全部光环消失,光球才发出悦耳的声音,“验证通过,请指示。” 燕漓与杜骁同时说:“开启九九封域大阵。” 光球答道:“是。开启九九封域大阵。重复,开启九九封域大阵。” 接着,光球发出一片光网,同时覆盖四壁的地图。过了一会儿,炽烈的光芒才渐渐消失。 然后,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灵都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力量从地底升起,扫过所有物质,缓缓升上天空。这道力量进入太空后,又缓慢扫过日星、月星和弥漫在星域中的各种陨石、尘埃和能量,最后停在世界膜的内侧,似一个无形的圆球,将森源小世界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随着这道力量的扩展,那些进入人与|兽识海中兴风作浪的魂虫、潜伏到森源星各个角落以及隐藏在月星上或试图接近日星的虚空恶魔都被找出来,推出了这个世界。 万象塔的控制室里,光球展示出的立体图像不断变化,主要都是那些外来的威胁一一被排除的场景。小到肉眼几乎难以看见的魂虫,大到伪装成一座山的魔兽,还有伪装成森源星上人、妖、兽的变形魔族,一个不落,都被驱逐出去,真是大快人心。 聚在这里观看的大能强者们个个喜形于色,正要开口说话,只见功德金光从天而降,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 塔外各处,全世界各地,凡是参与了大阵建设的修士,无论级别高低,无论哪一族哪一脉,无论是主建的辅助的保卫的,都有功德金光降下。根据其贡献大小,功德金光有多有少,但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对其今后的发展都有很大好处。尤其是妖修和魔修,哪有天降功德的好事?平时渡劫时,不给他们来天谴就算是天道网开一面了。有了这些功德金光,渡劫就轻松多了,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般提心吊胆,成功率也大得多,不会被雷劫劈成渣渣。 杜骁、燕漓和修罗剑尊得到的功德金光最多,大家也都能理解。如果没有他们三个,就不会有这个大阵。追本溯源,天道最要奖赏的就是他们三人。 吸纳完功德金光,所有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大好。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杜骁和燕漓却不会参与,只负责与大阵有关的事宜。 每个阵基所在的地方都会出现一座万象塔的投影,凡森源星的生灵都可以就近前往,领取诛恶令,计算积分,兑换资源。这些都由万象塔最高层的主控室自行控制,并不需要人为干涉,外力也干涉不了。 之后的一系列事务要耗费不少时间,燕漓和杜骁便表示要在万象塔的中部闭关,各位前辈敬请自便,不必操心他们。那些强者大能拿到了六块高阶阵符和一百块中阶阵符,要商议的事情有很多,因而欣然同意两人的安排,纷纷离开了主控室。 两人等了一会儿,确认塔里已经没人,这才沟通塔灵,表示要去大阵核心处看看。片刻之后,塔灵就在两人面前打开一道无形的门。杜骁与燕漓的眼睛看不见,但精神力却可以清楚感知,于是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十指紧扣,同时跨进门去。 仿佛一脚踏进虚空般,两人只觉得身后的门关闭了,周围都是虚空乱流,无数颜色不同的光点倏忽来去,如时光飞逝,如沧桑变迁,如世界转换,令人目不暇接,刹那间有无数感悟涌上心头。 似乎只过去短短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千年万年,他们面前又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门。两人依然紧握着彼此的手,同时走了进去。 第6章 大阵起(2) 在杜骁和燕漓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很小,他们可以一目了然;很大,里面似乎包含着整个宇宙。里面到处都是柔和的白光,仿佛白雾一般围绕着他们,从中传达出隐约的喜悦与期待。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是森源小世界的核心,是这个小世界天地法则的初始之地,也就是本源之所在。这是一个世界最关键最重要的地方,却是无人可以到达的绝对隐秘空间。 无数惊才绝艳的高阶修士曾经想象过有这么一个地方,也曾设想过,如果能够找到,炼化世界核心,是否就可以做到传说中的“合道成圣”。他们不断追寻过,却终生未曾找到这个只存在于传说的地方。 自森源小世界诞生到如今,曾经到过这里的只有两个人,便是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因为森源世界是从本源宇宙分离出来的,法则有缺,是两位圣尊穿越过来后逐步修补,终于使它更进一步,补齐了大道万法。两位圣尊与它无比亲近,却从未尝试过要炼化它。天地有心,万物有灵,森源世界的核心对两位圣尊万分感激。 现在,又有两位与圣尊的灵魂气息非常相近的人到来,挽救森源世界于危难之中。天道有感,很单纯地视他们为亲人,于是便在塔灵沟通大阵核心时发出回应,顺势将他们接引过来。 两人既然明白了,便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燕漓抬手打了个招呼,亲切地笑道:“嗨,森源亲,你好。” 杜骁也温和地笑道:“森源小朋友,你现在怎么样了?那些虚空恶魔出现,强行撕开世界膜,进来大肆破坏,可有伤着你?” 白雾涌动,迅速凝聚成一个闪烁着莹润光华的半透明娃娃,在他们眼前悬浮着。这个孩子就像是两、三岁的人类幼儿,只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小肚兜,无论是脑袋瓜还是小身子都是圆嘟嘟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杜骁双眉一挑,笑得更开心了,“很像我家杜漓。”说着,就把杜漓放出来了。 燕漓也连忙把自己的空间之灵燕晓放出来,还语重心长地吩咐,“你比两个弟弟大,多照顾着些。” 若是在外面,杜漓和燕晓只能待在空间里,是无法出来的,必须等到杜骁和燕漓晋升到高阶,才可以在外面化为实体存在。但这里有森源小世界的本源支撑,完全可以让两个空间之灵出现。 森源小朋友和杜漓小朋友互相一看,顿时双眼闪亮,在空中飞到一起,紧紧拥抱。两个胖团子抱在一起的情景无比美好,让杜骁和燕漓都忍不住笑容满面。 杜漓小朋友很有孝心地让森源小朋友用云朵给父亲与伯伯堆了一个宽大柔软的躺椅出来,然后一起扑进小少年燕晓的怀里,嘀嘀咕咕地商量怎么改造这个空间。 杜骁和燕漓靠坐在白云躺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燕漓叹道:“其实有自己的孩子陪着,还是挺好的。” 杜骁恐吓他,“如果遇到熊孩子,你就知道厉害了。” 其实杜骁的前世今生都没怎么见过熊孩子,只是听得多了而已。燕漓却家族庞大,声名显赫,加入tasa之前还真看到过不少熊孩子,只是这么久没见,都已经淡忘了,这时听他一提醒,顿时想起来,不由得心里一颤,什么奇思异想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干咳一声,“我也就是说眼前这三个好孩子嘛。”他可没有暗示想跟心上人生几个孩子……的意思。 杜骁没有揭穿他,只是微笑着点头,“嗯,他们三个的确都是好孩子。” 燕漓嘿嘿一笑,耍赖地靠到他身上。杜骁抬手搂着他的肩,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三个小孩子。两人不敢有更多亲热的举动,以免教坏了小朋友,但是就这么互相靠着,看着三个小孩快乐地瞎折腾,感觉都很温馨愉悦。 这个空间里充斥着世界的本源,森源小朋友更是本源的化身。他们待在这里,随时随地都可以感悟本源。杜漓和燕晓在与森源小朋友玩耍的过程中,也无时无刻不接受着本源的熏陶,对他们有很大好处。 森源小世界从本源宇宙分离出来大概有四、五万年了,但天地法则缺失,使天道懵懂,并没有生出自我意识。直到晨星道圣和启明剑圣前来,修补万法,使天道完整,这才渐渐有了森源小朋友的出现,所以他现在还非常幼小,除了本能之外,鲜少有所谓的情感体现。 森源小朋友虽然拥有整个世界,能够感受到亿万生灵,因此从不觉得寂寞,但是,只有杜漓和燕晓才是跟他很相似的一种存在,与他心思相近,感知相通。他可以与他们无忧无虑地一起痛快玩耍,这让他非常快活。 杜骁与燕漓坐着看了一会儿,又陪着三个小孩玩了一会儿,便各自找了个角落打坐。周围全是本源力量,两人趁机修炼《混元一气造化法》和《凌氏九转炼神诀》,效果显著。他们原本手头拮据,只兑换了第一层功法,后来功勋挣得多了,又继续兑换了后面五层的功法。两人进境很快,现在已经将两种神级功法都修炼到第五重。现在,他们得到天大的机缘,能够在这个特殊的地方修炼,自然要抓住机会,仔细感悟本源,与自身的进境相互印证。不过,他们并不会吸收这里的本源力量,因为这是属于森源小世界,同时也是属于本源宇宙的。 虽然没有外来监督,他们也会恪守时空特警的职责,不会放纵自己,只会更加克制,做到自我约束,同时也是不辜负森源小朋友的信任,并感谢他的慷慨馈赠。 森源小朋友对杜骁和燕漓一直感觉很亲切,后来与两个小伙伴玩得高兴了,也就将他们的父亲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玩着玩着,森源小朋友会跑到杜骁或燕漓的怀里,有时搂着他们的脖子,有时踩在他们的腿上,笑呵呵地玩耍,有时还会躺在他们的怀中呼呼大睡,一举一动非常人性化,灵气十足。 杜骁和燕漓也乐意宠着他,将空间里许多专门买给空间之灵的玩具都拿出来送给他,像法则魔方、万法球、道法九九九连环、时空迷宫、空灵花园等等,都是既好玩又能启智,玩法千变万化,十分有趣。 森源小朋友对每一样玩具都爱不释手,在杜漓和燕晓的帮助下弄清了玩法后,便趴在半空中的云朵状白雾上玩起来。 杜骁看着三个小孩在云中玩得开心,轻声问道:“等我们离开,那孩子会不会难过?” 燕漓低声回答,“不会。那孩子刚刚才有自我意识,有这么大一个世界陪着他,不缺我们几个。另外,他现在的本能依然是成长,我们的出现是意外之喜。等我们走了以后,他的生活会回归正轨,继续学习,努力成长。” “那就好。”杜骁感觉很欣慰,“这个小世界算是高等了吧?虽然没有银河小世界那么大,但是修真文明发展得如此繁盛,已经达到高级文明的高度了。” “嗯,应该是高等小世界。”燕漓轻笑,“既然是晨星道圣与启明剑圣的道场,回归本源宇宙后会被万星宫高层直接引进盘古神域外围,放到属于万星宫的星域里。这是万星宫的直属星球,其他势力都不能染指。” “真好。”杜骁有些感慨,“能给自己发展出这样一个道场,两位前辈应该很有成就感吧。不知道以后我们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到类似的小世界去执行任务?” 燕漓长叹一声,“机会不多,而且很难。在这样的小世界,说不定得耗上千年时光,才会取得成功。我们现在才是中级特警,不可能接到这样的任务,等升到高级特警了,才有可能接到,而且多半是晋级任务。” “这么难?”杜骁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是啊,就是这么难。”燕漓肯定地点头。 “哦。”杜骁轻叹一声,“那就等着吧,我不急。” 燕漓笑起来,“是啊,急也没用,咱们等着吧。再说,这次能到这样的高等小世界来见识一番修真文明,已经是难得的机会。咱们的运气比起大多数人来,算是很好了。” “嗯。”杜骁微微颔首,“我们的运气确实很好。” “主要是你。”燕漓得意地抱住他,“你的气运极佳,我都是沾你的光。每次抱着你,我都感觉像是抱住了一个亿。” 杜骁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是。”燕漓眉飞色舞,“我是跟我爸姓的,但父族是雷家。那可是个显赫的大家族,每一代都有人考进tasa,从低级到中级再到高级。他们都在家族里留下了相关资料,只是一般的族人都不会知道。我正式进入tasa后,家族才允许我进入藏书阁,有限制地看了一些密级比较高的东西。因此,我不像别人那样两眼一抹黑,对我们这种特殊职业的发展和晋升途径是有所了解的。” “厉害。”杜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那我能遇见你,也是好运气了。” 燕漓哈哈大笑,“对啊对啊,咱们都是气运爆棚,才能互相遇见。” 杜骁回想了一下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的经历,忍不住也笑起来。 第7章 圆满完成任务 杜骁和燕漓在这个奇异的空间待了三个多月,过得轻松惬意。直到万象塔的塔灵传来信息,那六位掌握高阶阵符的尊级强者在找他们,两人才不得不离开。 临别时,杜漓和燕晓与森源小朋友依依不舍。两个空间之灵将空间里的许多好东西都拿出来送给了小伙伴。森源小朋友的小手上凝聚出两个婴儿拳头大的本源,送给了两个好朋友。 当初森源小世界吞噬别的小世界,连它们的本源一起吸纳了,因此送出两团不多的本源,对森源小世界不会有任何影响。但这两团本源如果让空间之灵融入空间,便会使杜骁与燕漓的随身空间从本质上发生巨大变化,就像是有了根的小树,将来势必会长成参天大树。有了根基的空间与没有根基的空间完全是两回事,会让两人的晋升更加迅速,境界也会很扎实,不会虚浮。 看到两个空间之灵惊喜地接过本源,杜骁和燕漓都对森源小朋友非常感激。杜骁抱住胖乎乎的小孩子,温柔地说:“你慢慢长大,不必着急。百年之内,你的世界就会回到我们的世界,到时候我们再来看你。” 森源小朋友用力点头,“好哒。” 数十年对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睡一觉就过去了。对于分别,他并不难过。虽然他很年幼,但拥有了自我意识的几百年来,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到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生死枯荣,兴灭继绝,已经视为等闲。而这四个他喜欢的人以后还会来看他,他就感觉很高兴了。 告别之后,无形的门打开,杜骁和燕漓便离开了。 杜漓和燕晓回到各自的空间,兴致勃勃地将本源融入核心,开始观察属于自己的这个小小世界的变化并及时做出调整。很明显,在与森源小朋友玩耍的一百天里,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 杜骁与燕漓都没有留意自己空间的变化,因为等着他们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凡是以前参加了与虚空恶魔战斗的生灵,各族各种,每一位领到的诛恶令都精确计算了积分。阵亡者也有积分,按照继承法自动分配给遗嘱继承人或法定继承人,虽然极少数继承者出现了争议,但在其家族或宗门长辈或朋友的调解下也和平解决了,没有一例上诉到万法圣域或万象塔。 接着,积分兑换榜出来,并发送到每个诛恶令中。顿时,整个世界都喜气洋洋。 那些传说中的天材地宝、海量资源、功法秘技,那些梦寐以求的法宝、丹药,满足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需求。只要有积分,就没有找不到的好东西。 那些寿元将近的生灵看着各种延寿丹,欣喜若狂。只要能延寿百年,他们或许就能突破,人生就能延续下去,走向辉煌。 有至亲之人刚刚去世不久的生灵看着神奇的还魂丹,热泪盈眶。只要去世的时间不足百日,身体大部分齐全,头部基本完好,就可以使用还魂丹使其还阳复生。多少宗门、多少城市、多少家族、多少人看到这个都要疯了,立刻不惜一切代价,凑足积分,兑换还魂丹,复活重要的强者大能或自己的至亲好友。于是必将衰落的重新崛起,痛失所爱的再度振作,威胁被消除,心魔被驱逐,到处都是笑声朗朗。 还有高品的造化丹、补天丹、脱胎换骨丹、续脉丹、扶正袪邪丹、正魂丹等等,让那些在战斗中伤及根本从而变成废人的一代天骄及其亲友都喜出望外,眼看有望痊愈,恢复原本拥有的天赋,重新走上巅峰,他们都激动不已,有些人甚至泣不成声。 其他各种绝处逢生、旧貌换新颜的事例数不胜数,总之,只要有积分,就能心想事成。 于是,整个世界的生灵都积极求战。以前那些畏敌不前的宗门、家族、城市、个人此时都有了极大改变,虽然对实力强大的虚空恶魔仍有畏惧,却不再退缩,而是认真研究如何在自保的前提下杀伤敌人,获取积分。而当初那些毫不犹豫奔赴战场的宗门、家族、城市、个人这次收获了大量积分,尝到了甜头,自然更是战意高昂,恨不得立即投入战场,斩恶诛邪,获得海量积分,从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在这种全民备战的热烈气氛中,虚空恶魔的援兵也到了。 具体有多少兵力不清楚,设在月星的前哨观察站看到有两个巨大的恶魔巢穴缓缓到达,停在最先的那个恶魔巢穴附近。也就是说,虚空恶魔的兵力增长到了原来的三倍。 得知消息的强者大能们后怕之余都暗自庆幸,现在九九封域大阵已经布好,可以阻止虚空恶魔们进入,保证森源星的安全。对于杜骁和燕漓当初的提议,要把月星设置成历炼之地,让森源星的修士在那里与高阶以下的虚空恶魔战斗,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安全很重要,积分也很重要。二者都要有。 经过周密计划与部署,冥河道尊将整理好的方案交给了燕漓与杜骁。他们打算将月星分成两半,面朝森源星的这一半建成修士基地,有完整的管理区、商业区、生活区、修炼区以及划分给各个战队的营地区,让修士们在其中休整、生活、修炼、做生意以及领取任务、计算积分、兑换物资等等。背朝森源星的另一半就放开通道,让虚空恶魔可以进入。在这些地方,要建造一些有阵法保护的坚固堡垒或关隘,供修士们在战斗之余进去休息、养伤或是临阵突破。初始结构便是如此,以后会根据实际战况再进行调整。 燕漓与杜骁对他们的方案没有异议,立即沟通万象塔的塔灵和九九封域大阵的阵灵,开始调整大阵的局部阵法,加强对月面的保护,逐步降低月背的防御。 本来待在月背零星据点里的修士都退回了月面,前哨观察站也撤到了月面与月北的交汇处。月面大兴土木,在原来月星上最大宗门皓月宗的基础上修建各个区域。还有一些重要的管理部门和财大气粗的商家索性将自家的高级移动洞府搬了过来,申请到地皮就往那儿一摆,或端庄肃穆,或金碧辉煌,或飘逸如仙,或粗犷豪气,一看就很高大上。 皓月宗的老祖宗皓月道尊已经在之前的大决战中陨落,但遗体与神魂均被妥善收敛,可以凭借他得到的庞大积分而复活,因此皓月宗的底气还在,并未颓败。皓月宗的宗主非常明智地答应将宗门的基业全部交给万法圣宫支配,从而换取了森源星万法圣域里的一处福地,重建宗门。 这段时间杜骁和燕漓并不忙,却也不能离开万象塔太远,以免有事情不能及时赶回。两人商量了一下,杜骁就去了剑山学剑法,燕漓到刀峰去学刀法。他们也不求一定要领悟剑意刀意,能学到既可上战场独挡一面、又能近战单打独斗的武技就足够了。 他们要求不高,修罗剑尊与狂战刀尊却不肯敷衍,都指了一个最会教授弟子的长老去指点他们。长老根据他们的天赋和性格,为他们挑选了最适合他们的功法与武技,悉心教导,又安排弟子陪练,可说是尽心尽力。两人悟性极高,经历又丰富,修炼起来进步神速,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学到了很多东西,境界上也提升了一大截。 剑山的那位长老对杜骁很赏识,听说他本来不用剑,而是练的枪法,还请来一个擅使长枪的好友,过来专门指点他枪法,令他收获颇丰。 杜骁送了他们不少高阶丹药,以表感谢,让两位高手都很开心,对他的印象非常好。燕漓也是如此,令指点他的长老更加尽力。不久,他们便悟出剑意、枪意或刀意的雏形,使出来的招式越来越有威力,杀伤力巨大。两人对战过数回,基本不分胜负,于是跃跃欲试,很想到月星去,拿虚空恶魔试试招,过把瘾。 那些尊级强者知道后,都笑了,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放他们上前线。在他们眼里,这两个年轻人都是贵客,不但现在要麻烦他们调整好大阵,以后还要麻烦他们带着修罗剑尊、玄溟道尊以及那些在大战中陨落的强者大能回到本源宇宙去。如此关键重要的两个人,根本不能让他们冒丁点风险。 玄溟道尊的寿元已经不多,虽然有他的弟子们用积分给他兑换了延寿丹,也只是延寿百年。若是森源小世界在百年内无法回归本源宇宙,玄溟道尊很可能就身死道消。因此,冥河道尊、修罗修尊等尊级强者与杜骁和燕漓反复商量,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杜骁和燕漓考虑了几天,同时让自己的空间之灵建立相应的模型进行推算,确认带玄溟道尊回去并不违规,也不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制裁,这才答应下来,到时候带玄溟道尊一起回总部。 于是,两人被严密保护在大陆中心,只能通过万象塔建立的覆盖整个小世界的网络收看月星各种激战的直播,然后各种打赏,以表敬意。 经过一年的运行,大阵非常稳定。虚空恶魔出动魔皇级强者,对大阵进行了数次攻击,均无功而返。 至此,杜骁和燕漓此行的任务圆满完成。 趁着短暂的休战期,两人驾驶着虚空飞艇,带着修罗剑尊、玄溟道尊和无数英魂、遗体,离开这个更加生机盎然的小世界,向着本源宇宙的方向飞去。 第159章 荒原(1) 黑夜中的雪域高原沉沉地睡在狂啸的风里,大团大团的雪花密密地盖在如波浪般起伏的群峰之上,落在静静的湖面之间。 与神山遥遥相对的一片雪原上,有一个孤零零的帐篷。 夜黑如墨。 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帐篷在风雪中摇晃着,但却一直顽强地挺立着,在暗夜里有种沉默的力量。 帐篷里,点着一盏小小的酥油灯。在冬季茫茫的雪线之上,只有出了特别的大事,才会在深夜里点上这样一盏灯。 黯淡的不断晃动的灯光隐约照射着一个黑衣汉子的脸。他长得十分高大,整张脸仿佛是经过了千年的沉埋、最近刚刚出土的铜器,黑里透着古铜色的光。他的双眼异常坚定沉着,默默地看着地上。 厚厚的毛皮上,痛苦地卧着一条巨型犬。牠正在生产。 这条狗的毛色原来是白色的,现在却好像染上了一点点灰,在油灯摇摆不定的光焰下显得十分无力。 外面风雪交加,似乎来势更猛了。整座帐篷都在发出猎猎的声音,仿佛已经支持不住。隐隐的,传进来马匹不安的声音。 汉子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看着小狗一只一只地降生。 一共有九只。 小狗的颜色各异,纯白、纯黑、灰色、黑白相间,显然牠们的父亲有着黑色的毛皮。 任何新生命都是鲜嫩而美丽的。小狗们撒娇的呜呜声与母亲宠爱的喜悦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让外面的风雪声都减弱了许多。 汉子的眼里有一丝喜悦闪过,随即消失不见。他坚毅的唇紧抿着,俯身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母犬的头。 白色的巨犬仰头看向他,眼里有一丝隐约的悲哀和乞求。 小狗们都挣扎着向牠怀里爬去,摸索着寻找着牠们所盼望的温暖甜蜜的食物。母犬不再看那汉子,静静地躺下来,享受着以莫大的痛苦换来的天伦之乐。 渐渐的,天亮了,雪停了,风却在继续。 汉子每天都在看着那群小狗,眼里闪着灼灼的光。 终于,十天以后,大风也停息了。 汉子站起来,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夹杂着雪粒的风迎面扑过来,异常冰冷。汉子深深地吸进一口寒冷的空气,远远地看出去。 远处的圣山全部被雪覆盖着。不远处的圣湖表面都是冰。一片银白世界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除了陡峭的悬崖上露出的岩石,整个世界除了雪白外,就只有他和他的帐篷是黑色的。 他返身走进旁边的马棚,查看两匹马的情况。 这是一黑一白的两匹独角马,也被称为?疏,从头到脚没有一根杂毛,只有眼睛是深沉的蔚蓝色,额头上的尖角是耀眼的金色。两匹马一公一母,刚刚成年,现在已经是夫妻。他叫牠们“黑金”与“白金”。 他很喜欢白色,虽然他自己是黑色的,并被世俗世界里的人们当作传奇,尊称为“黑觋”。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酷爱甚至迷恋这无比纯粹的皑皑白雪。这大概就是他一直远远地避开世俗世界,一直在茫茫荒原上飘流的原因吧。 他想了想,牵出黑金来,然后回到帐篷里,系好长刀、匕首、箭袋,提起弓箭,骑上马便向东奔去。 帐篷里,刚刚吃饱、沉入了睡乡的小狗银电被轻捷的马蹄声吵醒了。 牠微微睁开眼睛,抬了抬头,迷茫地想了一会儿,仿佛对这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有所触动,但随即便被母亲的怀抱吸引,不再去多想。牠调整了一下睡姿,往母亲的身边挤过去一点,使得其他挤在一起的兄弟姐妹都在睡梦中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所有的小狗又恢复了沉睡。 世界很静。 蓬松的雪积得很深。 黑金的马蹄轻扬,在雪地上轻松地奔驰着。干爽的雪粒在牠的身体周围翻飞。牠那长长的银白色的鬃毛在清爽的风中悠扬地飞舞着。牠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有节奏地喷着白烟。 黑金感觉很惬意。 在那么多天大风雪的威胁中,牠和妹妹白金毫无办法,只得听天由命。现在,牠们的主人又跟牠在一起了。牠热爱这样的奔驰。无边无际的雪野,只有牠和他相依为命。这种感觉真好。 黑觋一边由着黑金的性子奔跑,一边注意四周的痕迹。远远看去,白茫茫的雪地一片平整,没有任何动物走过的印迹。他没有气馁,刚毅的双眼依然锐利地看着前方。 雪很疏松,黑金却并不觉得费劲。牠四蹄翻飞,轻捷有力地向天边奔去。 天空是湛蓝色的,万里无云。淡淡的阳光静寂地照射着群山、大坂和冰湖。雪地反射着强烈的光芒,令人目眩。 黑金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丝毫没有察觉黄昏即将来临。 远处,一只雪豹隐在山坡的岩石后面,冷冷地看着一人一马奔近。 虽然牠从没有主动攻击过人,但现在已是初冬,雪原上的动物已日渐稀少,牠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了。今天,牠决定伏击这两只看来并不具太大危险性的动物,以便可以过几天好日子。 这是一只美丽的雪豹,有着淡淡的乳白色毛皮,衬着一环一环浅黑色的花纹。牠安静地躲在岩石后面,等待着。 黑觋几乎与黑金同时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危机正在逼近。他勒住有些不安的黑金,仔细地观察四周。 眼前的这座山不太高,陡峭的崖上仿佛有很多岩洞,在银白的雪中有些阴森,充满危险。黑觋凭经验知道,这样的地方常常会有熊或雪豹的窝。他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动物的足迹。 过了一会儿,他策马前行。他和黑金全身的每块肌肉都戒备着,随时准备迎战突然出现的威胁。 雪豹专注地看着他们,非常有耐心地等他们走得更近。 黑觋抽出长刀,严阵以待。凭直觉,他感到这附近有只异常凶猛的野兽,正看着他们,只是他不知道牠在什么地方。他不能有丝毫的示弱,否则肯定性命不保。他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神情非常冷静。 黑金的态度很从容,非常信任身上的伙伴。牠控制着步伐的节奏,在雪地上轻捷地走着。牠全身紧绷,就像拉满的弓,随时准备腾空跃起。 雪豹凝神地看了一会儿,决定先攻击马身上的那个动物。凭经验,那个动物看上去特别小、特别柔弱,一定好对付。牠只要等到马再走近一点儿,然后便扑出去,一口咬住那个动物的脖子,往下一拖,接着便转身扑向那匹马…… 雪豹一心一意地算计着,十分耐心地等着他们走到合适的距离。牠圆睁双眼,稍稍弓身,前爪不由自主地紧紧抠住雪面。现在,就等着那一扑了。 黑觋的双脚离开马镫,站到鞍上。他半蹲着身子,随着黑金前行的节奏起伏着。他已准备好战斗。 近了,更近了…… 雪豹疾速从岩石后闪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凌空扑过去。 黑觋一看见那抹青色的出现,便知道那是一只雪豹。电光石火间,他一提马缰,腾空跃离了马背。黑金借着那一提的力量,奋力向一旁跃开。黑觋在半空中矫健地前冲,挥刀向雪豹砍去。 雪豹没有扑到他,头上反而添了一道血痕,顿时大怒。牠不去理会闪避到一旁凝神观战的黑金,恨恨地瞪着黑觋。 黑觋用左手拔出匕首,全神贯注地看着雪豹。 双方对峙了一刻,雪豹首先发动攻击。牠跃起向黑觋左边扑来,在半空中一扭身,前爪狠狠地向他头顶击去。 黑觋灵敏地向后闪开,左手将匕首奋力掷出,势如破竹地插进雪豹的前胸。 雪豹长长地痛嗥一声,更加凶猛地向他扑来。牠已完全不讲战术,血液里绝不服输的尊严让牠拚尽全力,与对手做最后一博。 黑觋再一闪。雪豹临死前的力量超出了他的估计,他的左肩上出现了很深的血印。同时,他右手上的长刀深深扎进雪豹的头顶。 雪豹不甘地注视他片刻,颓然倒下。 黑觋保持着戒备,看着倒地的雪豹。鲜血从他肩上的伤口涌出来,迅速染红了衣服。过了好一会儿,他确认雪豹已死,再凝神感觉一下,知道周围再也没有凶猛的动物存在,这才松弛下来,向黑金招了招手。 黑金快乐地轻扬马蹄,很快奔到他身边。 他从马鞍上挂着的小背囊里拿出疗伤的药敷在肩上的伤口,用干净的小布条裹紧。他活动了一下胳膊,知道并没有伤到筋骨,便微笑了一下,拍了拍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的黑金。 黑金温驯地将头伸过去靠了靠他的脸。每次他受伤,牠和白金都会很难过。 黑觋安慰地拍了拍牠的脖子,便向雪豹走去。 他伸手拔出匕首和长刀,顺手抓起一大团雪堵住雪豹身上的伤口,不让血流出来弄脏牠美丽的毛皮。 等豹血凝固,他将雪豹放到黑金身上,然后坐上马鞍。 黑金便愉快地沿着回家的路疾驰而去。 第160章 荒原(2) 银电蜷在母亲身边,总是吃饱后又接着睡。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牠才被一阵轻捷的马蹄声吵醒。牠仰起头专注地听着,心里仿佛有所触动。 那个黑色的人拉着马进了马棚,然后又听到一阵拌草料的声响,夹杂着两匹马交谈的轻声嘶鸣。这种种声音,牠好像曾经听见过。虽然出生还不到一天,但牠肯定在遥远的过去听到过这些声音。 牠有些困惑。 声音继续在寂静的空气中细细碎碎地传来,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令牠莫名惆怅。 过了一会儿,门帘被撩开,那人走进来,蹲到牠们身前仔细看了看。 银电听到母亲依恋的呜呜声。那人轻轻抚摸着牠的母亲,嘴里轻声说着什么,仿佛在唱着动人的歌。牠侧耳倾听,感到十分亲切,于是动了动身子,挣扎着抬头看向他。 那人注意到比其他小狗更加活泼的银电,顺手也轻柔地摸了摸牠的头。银电发现自己很渴望这样的接触,不由得激动地叫起来。 那人看上去有些疲倦,喂牠母亲吃了一大块新鲜的肉,便倒在床铺上睡着了。 银电不安分地扭动一会儿,终于累了,便也睡去。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流逝着。 黑觋很沉默,只有在喂黑金、白金和母犬的时候,才会对着牠们说一些轻柔的话。银电十分渴盼听到他的声音。 黑觋时常出去狩猎,基本都有收获。有时是羚羊,有时是黄羊,有时是野驴,有时是雪鸡。回来后,他会将猎物的皮剥下来,把肉从骨头上剔开。他通常都吃烤肉,有时会炖肉汤,剩下的肉留一部分挂起来风干,然后将皮和骨都收起来,准备以后拿到集市上去卖。 他沉默地在冬日阳光下干着这些事。黑金和白金总会喷着响鼻,在雪地上互相追逐,撒欢。 当银电能长时间站起来的时候,常常会挪到帐篷门口,专注地看着牠们,眼里满是种种疑惑与追忆,还有对黑觋深深的依恋。 就这样,在对种种声音、种种情景的回忆和对黑觋的期盼中,银电渐渐长大。三个月后,严寒终于过去,牠长成了一条毛色纯白的小狗。 兄弟姐妹中死去了两只,黑觋将牠们带出去埋了。银电对同胞的死亡很淡漠,完全没有母亲表现出的那种伤心。 很快,母亲每天都跟随黑觋出去,早出晚归。而兄弟姐妹们总在一起快乐地玩耍,一起好奇地在周围探索。 这是早春的一天,仍然很寒冷。 牠们还是自己玩着。一条小狗在雪地上愉快地打着滚。一条小狗去追咬另一条小狗的尾巴,那条小狗边躲闪边去追咬牠的尾巴。有两条小狗左右包抄着追击银电,银电左冲右闪。另两条小狗顽皮地互相顶着对方的头。 淡淡的阳光照着平静的原野,牠们欢乐的叫声远远地传开去,仿佛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回荡。 暮色很快降临。在银电一生的记忆中,永远都会出现这个黄昏的情景。 天空渐渐变成铁灰色,寂寥的太阳默默地向西边天际滑去,一团白光随着太阳的轨迹在雪地上悄然滑行。 银电站住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牠心里隐隐记得,这样的景色以前见过。在不知名的遥远的时空里,牠曾经见过。 在后面追逐牠的两个兄弟嬉笑着扑到牠身上。牠忽然十分愤怒,一个箭步闪开,回身便狠狠咬了身边的兄弟一口。那个兄弟痛得叫起来,身上顿时出现了一道伤口,汩汩地流着血。 银电不理会牠们,径直走到一边去,痴痴地看着落日,努力回忆起来。 那个受伤的兄弟不敢去报复,只得委屈地轻声叫着。另一个兄弟同情地凑过去,伸出舌头,舔着牠的伤口。 当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的时候,黑觋和黑金、白金以及银电的母亲出现了。 一群小家伙欢天喜地向他们迎过去。 一切都与往常一样。黑觋将黑金、白金送进马棚,喂牠们吃东西,然后再回到帐篷,喂一群小狗们吃肉。他早早地便强行让牠们断了奶,不断培养牠们吃血淋淋的生肉。每当此时,他的脸上便有一种冷冷的期待。 牠们的母亲在一边看着,眼神很温柔,又仿佛有些悲哀。 牠们吃饱之后,围着母亲撒了一会儿欢,便靠着母亲睡下了。 半夜,银电被冻醒了。 牠本能地往母亲的方向靠过去,结果接触到的却是一片虚空。牠愕然地张开眼睛。 黎明的微光下,牠忽然发现一切都不见了。 帐篷、黑金、白金、黑觋,还有,母亲……除了牠们这七个兄弟姐妹外,什么都没有了。 银电蓦地立起身,朝着远方悲恸欲绝地嚎叫起来。他的叫声悲伤莫名,却十分稚嫩。牠身边的六个兄弟姐妹也和牠一样,恐惧地四处看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银电很快镇静下来。牠试探着嗅闻地面,隐隐地感受到母亲、人和马的气息。牠向前跟去。其他同胞马上跟上来,学着牠的样子,一边嗅地上的印痕一边往前走。 足迹一直在雪原中向前延伸,牠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前赶着,唯恐高原上强劲的风把亲人的气息吹得无影无踪。 牠们很快便又渴又饿。无奈之中,银电试着啃了一口地上的雪。冰冷的雪粉象蛇一样咬着牠的舌头,牠马上把这种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吐出来。 再往前奔跑一会,牠感觉肚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牠停下来,往后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兄弟姐妹们早已落后,形成一条直线。牠忽然感到害怕,怕在这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于是,牠停下来,等着同胞手足们赶上。 牠们比牠更无力行走,但也更加恐惧独自被抛下,只得勉力走着,终于走到牠的身边。 银电伸出舌尖舔舔自己的唇,觉得饿极了。可是,四顾半晌,却没有发现什么可吃的东西。牠只得俯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雪。 雪在牠嘴里迅速融化。牠将水咽了下去。那几只小狗也学牠吃了几口雪。牠们被冰冷的雪弄得很不安,但却毫无办法。 银电看着向前伸去的印迹,嗅着淡淡的气息,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追。几个姐妹很委屈地建议休息一下,牠回头看了看牠们,只得停住步子。 立刻,其他几只小狗都卧在雪地上,耷拉着舌头喘息着。 银电也准备卧下,但寒冷却让牠抬起身来。牠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块大大的岩石。牠奔过去,围着巨石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块背风向阳的凹处,舒舒服服地趴下来。 那几只狗发现了牠的举动,也都立起身向牠看去。不一会儿,牠们便都跟过来,在牠身边卧倒。极度的疲倦使牠们很快便睡着了。 银电在梦里觉得很饿。 牠仿佛正游荡在一处原始森林里。阳光透过密密的树梢斑驳地照射在长满野草鲜花的地上,也照在牠身上。有轻烟在不停地游动着,啾啾鸟声在林中回响。 牠忽然发现远处有只小野兔的踪影,觉得更饿了,便向前疾奔。灰色的野兔并没有发现牠的企图,继续在树下啃着青草。牠步履轻捷地向野兔的方向奔去,巧妙地利用大树干和长草隐蔽自己的身影。野兔没有察觉牠的奔袭,仍然津津有味地嚼着草果。 银电感觉出自己的血液开始在周身狂奔,兴奋莫明的情绪充斥着大脑,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关节、筋腱都配合默契,在飞驰中流畅地活动着。牠努力抑止住想要放声高歌的欲望,一路狂奔。 鸟儿们都站在树梢看着牠这次完美的奔袭,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牠的成功。 那只野兔胖乎乎的身体随着咀嚼的动作而轻颤着,显得特别美味,特别诱人。银电飞奔到牠身后,四脚在地上狠狠一顿,然后腾空向前一扑,张开大口向野兔咬去。 只听到一声痛苦的叫声,银电与其他的小狗都惊醒过来。立刻,银电感到自己正紧紧咬着一个温暖的身体,有灼热的东西流进牠的嘴里,十分浓稠,有股久违的甜腥味。牠感到很惬意,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并赶紧往喉咙里吞。 痛苦的尖叫声更大了,充满恐惧。其他小狗看着牠们,也叫了起来。 银电这才发现,牠咬住的是自己的妹妹。 牠立刻松开嘴。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围上来,安慰这个最小的妹妹。牠们舔着牠的伤口,埋怨着银电。银电却不理会牠们,而是呆立在那里,品评着嘴里的血腥味。 四野一片白茫茫,仍然看不出一丝生机。银电挺立在那里,感觉着痉挛的胃对这种血肉的渴望。 牠的脚深深地陷入雪地里,一股凉意侵入牠心里。牠忽然发觉,自己对身后发出嘈杂声音的同胞有些不耐烦了。 天空忽然变成了铁灰色,刚刚升起的太阳也隐进了厚厚的云层中。风更大了,一阵阵雪花扬起,向牠们扑过来。 第161章 穿越大唐(1) 杜骁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鞭子抽到他背上。猝不及防之下,他痛得闷哼一声。 不远处,有人大声报数,“三十一。” 听着那正宗的陕西口音,杜骁睁开眼睛。 他现在正被吊在刑架上,面前仿佛有千军万马排列着。那些兵士的脸上都有着悲愤的神色,旁边有几位将军模样的人正在努力往前面扑,嘴里大声叫骂着,却被一群人拼命挡住。侧前方有个穿着太监服饰的男人,满脸刚愎自得,眼里全是恶意。 生满倒刺的长鞭有节奏地抽到杜骁的背上,他只觉得全身无力,被骤然袭来的阵阵疼痛折磨得头晕眼花,全身肌肉痉挛,内伤沉重,甜腥的鲜血不断从喉间涌上来。他昏昏沉沉地想着,这是个行刑的老手,只用了三十鞭,就将原身活活打死。 杜漓急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先整理这个亚空间的情况,一条一条地报给他,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能好过一些。 原身名叫高仙鹰,是大唐名将高仙芝的嫡出长子。 此时虽是盛唐,却与正史大相径庭。 李治早已驾崩,武则天想做女皇,对登基的长子李弘不断逼迫。李弘身体不好,屡次气怒攻心,终于吐血而亡。 二皇子李贤即位,因为不赞同武则天的施政方针,屡有冲突,在长孙无忌的支持下奋起反抗,要武则天退居后宫,做颐养天年的皇太后。新皇李贤、权臣长孙无忌、贤臣上官仪等人全力辅佐皇帝,被武则天残酷迫害至死的王皇后、萧淑妃的娘家也对新皇鼎力相助。武则天的追随者和武氏家族则紧密团结在太后周围,对她百般拥护。双方势同水火,在前朝后宫合纵连横,最后激战一场,竟然拼了个同归于尽。 三皇子李显登基,却庸碌无能,皇后韦氏与女儿安乐公主弄权,不仅强抢民男,弄得长安大乱,还给皇帝下毒,企图登基作女皇。 大唐元气大伤,安禄山趁机起兵叛乱,进犯中原。安?山年轻时入长安觐见唐高宗,厚颜无耻地认武则天为干娘,蒙蔽了朝堂视线,回西域后大肆发展自身实力,待大唐元气大伤时趁机反叛。不过,在这场混乱中,史思明却没有出现。 这场叛乱比不上本源宇宙正史中的“安史之乱”,仅用两年就被平定。最大的功臣是史称“帝国双璧”的高仙芝与封常清,两位名将退守潼关,死死顶住了安禄山大军的连续猛攻,保证了帝都长安的安全。后来郭子仪、哥舒翰等名将率军赶来,成合围之势,将安氏叛军全部消灭。 监军太监边令诚向高仙芝多次索贿均被拒绝,一直恼羞成怒,在战时却不便下手报复。此时全军凯旋,他再也忍耐不住,故意寻衅滋事,激怒了高仙芝的长子高仙鹰,然后不顾这位勇将随父上阵,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竟然罗织罪名,下令处鞭刑五十,又暗中收买行刑者,施暗手取他性命。 杜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创,连忙让杜漓将治疗内伤的药剂灌进自己的体内,护住脏腑,止血疗伤。片刻之后,他感觉好多了。 监刑人一鞭一鞭地数到“五十”,行刑人只得停手。边令诚见高仙鹰并未咽气,颇为不甘,此时却不能无故加刑,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的爪牙们连忙跟着走了。 高仙芝、封常清以及麾下的将军们一拥而上,将鲜血淋漓的高仙鹰从刑架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回军帐,命军医给他上药包扎,又熬了汤药给他灌下去。 为了不引起怀疑,高仙鹰只能保持遍体鳞伤的昏迷状态,躺在床上与杜漓暗中交流信息。听了杜漓的话后,他有些无语,“这么说,现在的大唐已经变了很多?” “嗯。”杜漓使劲点头,“武则天已经挂掉了,没有当上女皇。现在是李显在当皇帝,但他被韦后下了慢性毒药,一直躺在床上养病,实际掌权的是韦氏及其女儿安乐公主。 “真是……千万不能小看女人啦,她们一旦发起狠来,男人都比不了。这杀夫杀父的,还是弑君,真是敢想敢干啊。”高仙鹰慨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重大变化? 杜漓立刻说:“吴王李恪还没有死。李恪当年牵扯进房遗爱谋反案,被长孙无忌诬陷,却并没有认罪仗法,反而在部曲的帮助下逃出长安,前往西域,后来一直隐居在一座雪山脚下。高宗登基后,长孙无忌一直看不起侍奉父子两代的武则天,总是找她麻烦,武则天便想方设法翻出这桩案子,想要扳倒长孙无忌,于是劝说高宗为其兄长吴王平反,并昭告天下。前不久,李恪得到消息,于是重返长安,被誉为宗室贤王。不过,那个时候,高宗已经驾崩,武则天也与儿子拼了个同归于尽,李显登基,长安很乱,李恪回朝后就被几方势力拉拢。” “哦。”高仙鹰闭着眼,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重量级人物,“那个……太平公主呢?” “她的野心很大,与韦后与安乐公主针锋相对,好像也有当女皇的想法。”杜漓有些困惑,“但她最近一直在支持李旦和李隆基父子,想要扳倒李显,让李旦继位做皇帝。真奇怪,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高仙鹰也懒得思索那么远的事情,把思绪又拉到眼前来,“我记得高仙芝是本源历史上死得最冤枉的名将之一,那个边令诚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并突然诛杀他的人。据说当时他让人把刀架在高仙芝的脖子上了,高仙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意识到他真要杀自己时才喊冤,却已经来不及了。封常清也是因为他的诬告,被皇帝以出师不利的罪名而斩首。虽然这里不是本源世界,但边令诚这样的混蛋让我遇见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对,不能放过。”杜漓握紧了小拳头,“父亲,他还打你,哼,非要他死得惨不堪言才行。” “好。”高仙鹰凝神细听外界的动静,“旁边还有人在吗?” “有,但是很少。”杜漓认真地说,“已经是深夜,父亲的父亲、叔伯等人都回去了,只留下你的两个随从在这里照顾。还有,外面下雪了,很冷,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在帐篷里睡着了。” “很好,让那两个随从好好睡一觉吧。”高仙鹰慢慢睁开眼睛,“既然下雪了,那些狼群一定很缺食物吧。放两个机器人出去,不要让人察觉,把边令诚和今天行刑的那个家伙弄到外面的荒野,打断他们的四肢,扔在那里喂狼吧。” 杜漓大喜,“好,就该这么办。”他立刻找到机器人管家,把父亲吩咐的事情交代了。 高仙鹰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都不再流血,只是伤药刺激着伤处,一直剧痛难当。帐篷里点着炭盆,他的被子上还盖了一件裘皮大氅,让他并不觉得寒冷。他从空间里拿出一管止疼药剂喝下,这才好受许多。擦去额上的冷汗,他慢慢翻身坐起来,仔细感受燕漓的空间,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他有些诧异,“小漓,你燕伯伯在哪里?” 杜漓摇头,“我一直感觉不到。会不会是你先来了这里,燕伯伯还没到?” 高仙鹰想了想,“有这种可能。” 上次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燕漓先到两年,然后他才到达。时空风暴、时空涟漪、时空乱流等等突发意外都有可能造成这种情况。既然如此,他就先独自执行任务,等燕漓来了再配合他。 高仙鹰侧躺下去,枕着两个叠加在一起的粗糙枕头,尽量不压住背部的伤口。他闭上眼,“给我直播边令诚的下场。” 杜漓立刻兴致勃勃,“好,马上就来。” 无形的波束出现在高仙鹰的脑海中,清晰地展现出正在发生的事情,仿佛高仙鹰就在他们旁边,近距离围观似的。 夜色中,风雪弥漫,将几堆篝火吹打得渐渐熄灭。两队巡逻的兵士在营地里艰难地行走着,冷得直哆嗦。 两道黑影轻易地就避开了他们,飞快地摸到两处帐篷,闪身进入。不一会儿,他们分别提着一个人出来,悄悄溜出营地,然后拔腿狂奔。 到了无尽的荒野,风雪中隐隐传来狼嗥,两人才停下。他们扔下手里抓着的人,一只手忽然变成铁棍,高高举起,重重地往下猛击。 只听到轻微的“喀嚓”声响起,地上的人顿时在双臂双腿折断的剧痛中惊醒,忍不住发出惨烈的叫声。断裂的白骨戳破了他们的皮肉,暴露在外。伤口处流出鲜血,渐渐浸透他们的几层衣服,甜腥的气息随风远扬。 很快,有兴奋的狼嗥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两个黑影迅速离开,消失在风雪中。 边令诚猛然明白过来,一边往营地的方向看一边颤抖着大叫,“不!不!救命啊……” 另外一个行刑人看着远处黑暗中闪现出的无数绿荧荧的目光,一瞬间也懂了,跟着恐惧地尖叫:“救命啊……救救我……不!不!不!” 两人绝望地在雪地上蠕动着,徒劳地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威胁迅速迫近,在黑暗中降临。 第162章 穿越大唐(2) 饥饿的狼群很快跑到两人身边,扑上去围着他们,争先恐后地撕咬他们的血肉。在他们凄厉的惨叫声中,将他们分食得干干净净,连细小一些的骨头和软骨都嚼碎了吞下去,不浪费一点可以吃的食物。狼群离开后,只剩下一小片散乱的白骨,在风雪中变得冰冷,渐渐被洁白的积雪埋没。 高仙鹰只看到狼群的利齿咬到两人身上时就切断了信号,对杜漓说:“你关注一下,确认他们已经死透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好哒。”杜漓对该死的人从来不会心软,见到恶有恶报,只会更加快活。 高仙鹰拉了拉被子,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晨,风雪停了,淡淡的阳光照射下来,让地上的积雪变得更加眩目。 高仙鹰穿好衣服,在两个随从的照料下,用融化的雪水洗脸潄口,然后梳好头发,这才走出营账,去帅帐见父亲。 高仙芝与封常清坐在大帐里,都是双眉紧皱,面带忧色。两人被称为“帝国双璧”,其实看外貌截然相反。高仙芝是高丽人,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幼时随父入唐,二十岁就被授予将军,现任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封密云郡公。封常清是山西人,后随外祖父流放安西,其身材瘦小,斜眼跛足,是著名的貌丑之人。他最早的从军生涯便是做高仙芝的侍从,后深得高仙芝的信任,逐步升到安西副都护之职。两人过去是上下级关系,多年来意气相投,并肩作战,早已经是知交好友。 高仙鹰上去行礼,立刻被高仙芝摆手制止,让他过去坐到炭盆旁边。炭气上冲,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高仙芝连忙关切地看向他,“大郎,你昨天才受了那般重的伤,今日便该多多休息,过来作甚?” 高仙鹰笑道:“阿耶,孩儿只是想过来问问,咱们今日是否起程?” 高仙芝有些忧虑,“边令诚那贼厮突然不见了。” “哦。”高仙鹰轻松地说,“这有什么?如有人问起,就说边令诚怕冷怕苦,只躲在营帐里和大车里享福。封叔叔要率军回安西,随便找一个深夜,就说有叛军余孽夜袭,边令诚及其爪牙临阵脱逃,结果在野地里被狼群咬死了。” 高仙芝和封常清对视一眼,心里便有数了。这小子昨夜多半是干了件了不得的事情,边令诚那厮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也罢,就这么办吧。”既然儿子已经把事情做下,高仙芝便不再纠结,爽快地一拍大腿,“今日便拔营出发。” 封常清也笑着点头,“行,就按贤侄说的办。” 大军将由封常清率领,回师镇守安西都护府。高仙芝父子却接了圣旨,必须到长安去觐见皇帝。 封常清这一路早一点晚一点都还不要紧,高仙芝父子却是有限期的,圣旨限他们五日内进宫陛见,因此不能在路上耽搁。高仙鹰虽然有刑伤在身,也只能随父亲出发。高仙芝心疼儿子,临行前与封常清商量,排除万难给儿子弄了辆马车,让他可以躺下来养伤,不必骑马前行。 幸运的是,潼关离长安只有不到三百里地,又有潼关道直通长安城。这条大道宽阔平坦,马车走在上面比较平稳,并不辛苦。 高仙芝没有骑马,索性也坐在马车里,与儿子分析现在朝堂的局势,商量入长安后要怎么应对来自各方的拉拢或是刁难。从血脉上讲,他们并不是中华上邦的大唐人,而是来自边远属国的高丽人,一向是被世家大族和达官贵人看不起的。父子俩血战沙场,多年来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可别被那些一肚子诡计的文臣坑陷在帝都。 跟随两人行动的都是精锐亲兵,不但能打能扛,还有几人精于庶务。他们分工合作,一路打点好生活细节,尽可能让父子俩在路途中过得舒服一些。一行人快马轻骑,晓行夜宿,分别在长城驿、东阳驿和灞桥驿住了三晚,于第四天下午到达长安。 因为一路奔波,高仙鹰的外伤好得比较慢。他不能引起怀疑,因而无法服用特效药剂,使伤势迅速痊愈,只能这么硬挺着。每天夜里,等高仙芝亲手给他换药包扎后,他才会悄悄喝一瓶只用于消炎的强效药剂,让伤口不会出现炎症。 到达长安后,他不能让外人察觉到他的伤,因为提起受伤的由来,势必会牵扯出边令诚,那就不太好了。一个小小的监军太监,不过是因索贿不成而想报复,并不是背后有什么大势力命他伤害高氏父子,因此在长安不会有人特别关注他。只要高仙芝父子及其亲兵都绝口不提,边令诚在战后突然丧命一事就不会暴露。 停在长安城高高的东城墙外,高仙芝和高仙鹰都下了马车。他们站在那里,仰头看着雄伟壮观的城头,都有些感慨。 此前安禄山率大军直扑长安,若没有他们父子领兵浴血奋战,长安城只怕现在已经变得残破不堪。本源历史上的长安曾经被烧杀抢掠,一大半成为废墟,百姓们死伤无数,妇女和少年、孩童都被掳走,成为胡人的奴隶,非常凄惨。现在,他们保住了长安,即使朝廷为了打压他们轻封轻赏甚至不封不赏,他们也不在意,只会感到自豪。 父子两人观赏了一会儿,就分别骑上骏马,一起朝延兴门走去。 在高仙鹰的空间里,杜漓兴奋极了,“天啊,天啊,我可以来唐长安实地观察了啊。我一定要把这座伟大的城市复制到我的世界里。父亲,父亲,你看到吗?这是唐长安啊。在历史上,她比同时代的拜占庭帝国都城大六倍,比曾经辉煌的巴格达大五倍,比古罗马城大四倍,比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大两、三倍。在几千年的时间里,唐长安城一直是人类建造的最大都城,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城’。听说朱雀大道可供后世的远程宽体客体当成跑道起降,还有一百零八坊,三大宫殿群,成熟的地下水系统,世界上最早的交通规则……哎呀,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要在我的世界中心建一个这样的城市。” “好。”高仙鹰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你建吧。” 杜漓立刻欢天喜地地开始扫描整个长安城,然后规划在哪里建设,要怎么建,用什么材料来建。至于建好了这么大一座城,却没有人在里面生活,他就没想到那里去了。 高仙鹰停了停,忍不住提醒他,“别忘了建立五维模型,查找任务节点。” “我已经建了。”杜漓赶紧说,“其实我觉得这个世界挺简单的,咱们只要协助李隆基登上皇位,便可以完成任务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得让五维模型精确推算。”高仙鹰很理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万一这个世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什么关键性的变化呢?譬如安禄山提前叛乱,现在已经败了。当然,他本人并没有死,而是带着残兵逃往西域。另外,还有史思明没有出现过,说不定到时候他会与安禄山勾结起来,重现‘安史之乱’。但是,咱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谨慎从事,才能确保任务圆满完成。” “我知道了。”杜漓乖乖地点头,“父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嗯,好。”高仙鹰一用神念与他说着话,一边跟随父亲进入长安城。 高家长住西域,在长安城并没有宅院,现在只能在客栈落脚。 高仙芝的郡公府坐落于安西都护府所在的交河城,其夫人与儿孙都在那里生活。安禄山发动叛乱后,自知实力不够,兵贵神速,因此并没有在西域纠缠,而是一路急行,直扑长安。高氏父子与封氏父子率军围追堵截,与敌人不断缠斗厮杀,后来又死守潼关,连番血战,根本就无暇顾及西域家人的安危。直到援军赶至,平定叛乱,高仙芝才看到从交河城赶来的忠仆,得知家人全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高仙芝与高仙鹰都断定朝廷会夺了他们的兵权,将他们留在长安,届时是否将家人接来,还要看长安的局势才能决定。 高仙芝以前来长安述职的时候都是住在永乐坊的安西客栈,这是安西都护府设这里的一个联络点,既可以接待不时前来长安公干的自己人,还可以定期将长安的消息送往安西,以免远在西域的官员们不知道帝都的新动向,被坑了还不知道。 这次,他们依然下榻安西客栈。因为高仙芝位高权重,又是密云郡公,在安西都护府爵位最高,所以客栈从上到下都不敢怠慢,给他们安排的是环境最好的独立小院。 高仙芝来不及观赏雪压红梅的景色,就催着儿子赶紧躺下休息。 客栈的婢女已经收拾好火炕,在上面铺好被褥。高仙芝和高仙鹰卸下衣甲,一起去了院里专门建的汤沐室,泡在小浴池里,用滚热的水仔细沐浴,洗干净风尘仆仆的身体。高仙鹰后背的伤已经结痂,只要小心一点,不揭掉痂壳,就不会发炎。高仙芝没让随从进来动手,而是亲自为儿子擦背。高仙鹰投桃报李,待父亲为自己擦洗干净后,也拿起布巾,仔细地为父亲搓背。 池边放着一块散发着茉莉香的白色香皂,高仙鹰一看便知道这是出自穿越者的手笔,只是目前还不知道穿越者过来的时候是哪个时期,是怎么改变了历史,将这个亚空间分离出来。 他不动声色,熟练地使用着香皂,悉心为父亲服务,替原身尽孝。 第163章 银电(1) 银电在风中奔跑,奋力登上一道小小的山梁。极目远眺,牠仍然看不到母亲和那个人。 牠似乎闻到了风中传来的有关死亡威胁的气息,不由得焦躁地四处张望。遥遥的,牠看见对面山峰上似乎有一个黑黑的小山洞。 空中开始飞扬起一朵朵小小的雪花。银电悲哀地叫起来。牠隐隐地知道,很快便看不见雪地上的印迹了。 转眼之间,一直在埋怨牠的那几个兄弟姐妹也奔上山来。牠们汪汪地问牠有什么办法。银电没有对牠们罗嗦。牠向对面山上的洞穴冲去。另外几只小狗不明白牠的用意,却仍跟着牠跑。 雪在顷刻间便大起来,铺天盖地都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飞舞。天色倏忽之间便阴下来,显得十分黯淡。 银电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冲进那个山洞。山洞很小,几只小狗一进去,便将整个洞穴塞得满满的。刚刚站定,牠们便听见洞里发出一片扑啦啦的声音,然后是几声尖厉的叫声。 银电吓了一跳,立刻向外退了一步,其他几只小狗干脆跳到洞外。银电努力镇定下来,摆出一副应战的姿势,定睛向前看去。 原来是一窝雪鸡,有大有小。几只半大的雪鸡慌作一团,扑闪着翅膀往大雪鸡身后躲。大雪鸡翅膀炸起,警惕地护在小雪鸡前面。 银电冷静下来,直觉告诉牠这种动物没有攻击性,对牠没什么危险。相反,那些都是可以吃的美味,牠似乎曾经吃过这种动物。 雪鸡的头颈是灰褐色,上体是土棕色,并带有黑褐色斑点,下体是纯白色,两边翅膀上都有一大块白斑。这种体色使牠们在雪地上觅食的时候不太显眼,能保护自己尽量不被猛兽猛禽伤害。可是,此时此刻,在黑暗的山洞里,这种毛色恰恰把牠们暴露得很清晰。 银电仔细地观察着牠们。 雪鸡们都很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食肉动物。牠们世世代代对类似的动物,譬如虎、豹、狼、獒、豺、狈等等,都保留着惨痛的记忆。雪鸡们大张着翅膀,伸出尖尖的嘴,浑身的羽毛都竖起来,拼命警告面前的小动物,不要侵犯牠们。 银电感受着牠们的慌乱和恐惧,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得意。牠看着雪鸡的脖子,回忆着咬上去那种柔软脆嫩的感觉,想象着那美妙的味道。 牠呼唤着吓得躲出去的同胞,告诉牠们必须联手攻击面前的这几只动物。几个兄弟姐妹终于战胜内心的犹豫,进来走到牠身边,注视着那几只雪鸡。牠们都记起了那种曾经咀嚼过的美味。几只小狗尽其所能地草草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五个兄弟一起赶走大雪鸡,三个姐妹将小雪鸡咬死。 商量完,银电和大哥看着大雪鸡的动作,忽然往两边一分,带着另外三个兄弟朝牠们猛扑过去。大雪鸡全部被牠们凶猛的势头震慑住了,本能地扑闪着翅膀,半飞半跑地朝惟一的通路逃去,很快便出了洞口。银电立刻扑到洞口,警惕地守在那里。 几个兄弟姐妹欢呼着扑向那几只小雪鸡,有的咬住雪鸡的翅膀,有的咬住雪鸡的脚,有的咬住雪鸡的脖子,乱糟糟的,毫无章法。 小雪鸡挣扎着,不断发出痛苦的鸣叫。几只大雪鸡在洞口外焦急地徘徊,边叫着边往里冲。天已黑尽,大雪在风中翻卷,雪鸡的叫声在风中异常凄厉。 银电的血液里迅速涌起许多纷杂的记忆。牠的双眼闪闪放光,坚定地守在洞口,不停向冲上前来的雪鸡扑击,迫使牠们退后。虽然被尖喙戳在身上很疼,但银电并不闪避,很喜欢这样的争斗。 小雪鸡的叫声渐渐消失,几只大雪鸡明白,孩子们已全部遭到不幸。牠们悲伤地叫了几声,不再作徒劳的努力,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银电掉头便冲进洞中,张口咬住一个兄弟正吃到一半的雪鸡。牠往后狠命一拖,把雪鸡抢过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那只小狗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去抢妹妹口中的雪鸡。那只小狗身小体弱,不敢抗议,只好去与姐姐商量,分几口雪鸡肉。 等到雪鸡被吃得干干净净,银电满意地打个呵欠,舒展一下全身,便靠到洞壁边趴下,呼呼睡去。 大雪一直下着,银电醒来时,在洞口向外打量半天,到外面去试着跑了几步,小短腿却陷在深深的积雪中。牠没办法,只得又返回洞中。 饥饿的痛苦渐渐向牠们袭来,小狗们全都站起来,开始不安地骚动。银电觉得饥饿的火在胃里熊熊燃烧着,渐渐烧进血液,然后冲进大脑。 牠不耐烦地叫着,似乎想驱赶从心底深处迅速涌起来的那个狠毒念头。过了一会儿,牠索性再冲到洞口,对着外面飘飞的大雪用仍然还稚嫩的声音愤怒地咆哮着,看也不看身后的同胞一眼。 其他小狗虽然着急,却一筹莫展。最小的一只公狗还伸出爪子去抓旁边的小母狗,撩是生非,仿佛一点也不愁的样子。有两只小狗互相嗅着对方的脸,彼此都表现出一分关爱。 银电翘首张望着远方,感觉里那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才是自己的故乡。 身后的那些小狗变得愈加面目模糊,牠觉得牠们与自己并不像是一母同胞,而是与己无关的另一种生物。 牠呲了呲牙,模拟了一下咬嚼的动作,隐隐约约地忆起昨天被牠咬了一口的那个小妹的味道来。牠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觉得空空如也的肚子里似乎已绞成一团,痛得很难受。牠下意识地用爪子刨着地上的浮土,尽量控制自己不往其他小狗的方向看,眼睛里渐渐发出渴血的绿光。 牠的头始终昂着,看着远方铅灰色的天际。 有几丝银白色的光在天边闪现,如牠身上的毛皮一样美丽眩目。 黄昏,风停了。 外面的世界很安静。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悄然覆盖在万物之上。寂静的雪原缓缓地伸展出去,峰峦起伏间仿佛是一段美妙的音乐,凝固着悠扬的节奏,与天地唱和。 银电看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心里却悠然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仿佛那是另一片同样辽阔的原野,有同样寂静的山峰。牠看着银白的雪花,心里却浮现出灿烂的阳光。 牠的眼里满是惘然。 牠不明白。 银电高扬着头,凝视着比远方更远的地方。牠觉得天际那几丝银白色的光芒背后有一种奇异的呼唤,与牠心底的骚动在互相呼应。 牠低低地咆哮着,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银白色的光忽然在天空中伸展,一直向牠们所在的山峰伸来,暮色中黯淡的山洞被这光照得异常明亮,每个角落都清晰无比。 银电忽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看着对面山壁边的小妹。牠脖子上的毛稳稳地立起来,前爪紧紧地抓住地面,身体慢慢地弓起。 其他的小狗显然都被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震慑住了。牠们呆在原地,都很茫然失措。被银电盯住的小狗惊慌莫名地缩成一团,哀求地呜咽着。牠的肩上被银电咬过的伤痕显得更加清楚,仿佛一种诱惑,显示着牠的软弱。 银电再不犹豫,忽然弹起来,以极快的迅速扑过去。那条小狗本能地跳起身来,使劲往后退。银电四脚落地,只轻轻一点,便又腾空跃起。牠准确地扑到对方的身上,两脚重重地按住牠的背,狠狠地张开嘴,一口便咬住牠的脖子。 牠感觉到上下牙齿洞穿了对方的毛皮,温热的血从一个一个洞里涌出来,顺着牠的舌头,向牠的嘴里流去。 那条小母狗在银电身下本能地挣扎着,不断发出微弱而尖利的叫声。其他小狗仍然在发呆,完全不能明白在电光石火之间,牠们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热血的甜腥唤起了埋在银电内心深处的一种记忆,牠兴奋地使尽全身力气,拼命咬下去。终于,那只小母狗停止了叫声,也停止了挣扎,脑袋耷拉下去。 银电放开牠,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直到肚子胀得圆滚滚,已经很饱,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开去,在洞口外的雪地上愉快地打起滚来。 旁边的几只小狗这才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冲过去,撕扯着剩下的血肉,顷刻间将地上的残尸吃了个精光。 银电玩够了,觉得肚里的饱胀感消退了些,这才进洞,走到最避风的一角趴下,准备睡觉。几只小狗赶紧过来贴在他身旁,讨好地舔舔牠的脸,碰碰牠的鼻子,以示友好。牠们的举动中带着谄媚,似乎想告诉牠,自己是牠最好的朋友、兄弟姐妹。 银电开始还勉强忍着,到后来实在不耐烦了,便猛地起身,朝着牠们严厉地叫了几声。那几只保留着家养的驯顺气息的小狗吓得连连后退。 银电警告了牠们一番,这才重新卧下。看到几个兄弟姐妹都老老实实地躲到一边去,再也没有上来骚扰的迹象,牠才闭上眼,舒舒服服地睡觉。 外面,天色完全黑下来,狂风呼啸,大雪依然在下。 第164章 银电(2) 在高原上,春天的脚步非常缓慢,冰雪渐渐退上山顶,大地开始出现苍翠欲滴的绿色。 成群的野牛、羚羊、野驴、盘羊、北山羊、岩羊、黄羊、斑羚、扭角羚、猞猁、马麝等动物回到这里,悠闲地在原野上吃草、散步。 宽广的湖面、湖边、湖心小岛上,有数不清的鸟在陆续飞回。牠们鸣叫、舞蹈、飞翔、产蛋、觅食、孵化后代。 雪豹、雪熊、豺狗、高原狼等猛兽倏忽出现,袭击这些动物。金雕、秃鹫、鹰等猛禽也在天空中翱翔,伺机下扑,攫取猎物。 大地复苏,处处洋溢着生命的气息。 银电站在高高的雪山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牠通身银白,只有双眼和鼻尖是黑色的,皮毛象丝绸一样在安静的阳光下闪着光,强健的肌肉在皮毛下像水银一样滚动着。牠的双耳尖尖地竖立,尾巴也灵动地晃悠着,四腿笔直有力,浑身充满力量,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投入战斗。 在春寒料峭的时候,牠终于甩掉了那些愚蠢的兄弟姐妹,独自狩猎,吃下所有能够找到的食物,努力活下去。扑击与血腥的熟悉感、随时挣扎在饥饿与死亡威胁里的困顿唤醒了牠灵魂深处的记忆,牠将那些对亲情的依恋冰封进最深最深的角落,从此不再想起。 起初,牠对那些忽隐忽现的记忆十分困惑。牠不明白,为什么每当牠安静下来的时候,总会看到自己仿佛奔驰在辽阔的原野上。 那是与自己生活的高原截然不同的一片原野。闪亮的阳光灿烂地映照着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山川、河流、草原、蓝天、白云、鲜花、绿树,都在太阳下闪着光,有鲜艳的鸟和蝴蝶在身边飞舞。 牠自由地奔驰着,欢乐地呼吸着温暖的空气,身体里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在流淌。 牠不明白。 而且牠常常会感到有种深切的呼唤从遥远的天边响起,一直扑进牠的心底,仿佛在渴切地召唤着牠,令牠坐立不安。 牠对那个带着牠的母亲离开了牠的人的记忆仿佛已经很淡了,但在最深最深的灵魂深处,牠知道他仍然在那里,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的身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每天早晨,当牠一睁开眼睛,心里总会荡漾起一种焦灼感,让牠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曾经在帐篷里注视过牠的黑色的人,似乎明白了自己生存的意义。牠的目光越来越冷冽,身体越来越强壮。感觉上他离牠已经很远很远了,但他仍然会四处奔驰一番,仿佛在寻找他的踪迹。牠吃饱之后,也会纵情奔驰在辽阔的原野上,探寻心底深处那道隐约的影子。 此时,银电站在山腰的一处悬崖上,仔细观察下面的形势,研究那一种动物比较容易袭击。 忽然,一道黑影似乎飞过太阳,让牠的眼前黯了一下。牠忽然感觉到危险,迅速抬头,全身戒备。 那是一只金雕,正在高空盘旋。 银电看了牠良久,只见牠上体为棕褐色,下体为黑褐色,两只张开的巨大翅膀下面有一个清晰的白斑。牠立刻知道这是最大最凶猛的飞禽之一,飞行速度非常快,扑击猎物几乎百发百中。牠当机立断,转头便跑。 那只金雕自雪峰顶峭壁上的窝飞起时,便注意到这只离牠最近的动物。牠是银白色的,在铅灰色的山体映衬下非常醒目。牠悠然地在云端飞翔着,观察了一会儿,便向下面那只迅速逃逸的动物猛扑过去。牠庞大身体的重量加上自上往下的力度,使牠的速度异常惊人。牠志在必得。 银电感觉得到头上那只雕在飞速逼近。牠并不恐惧,只是将全身的每块肌肉都完全调动起来。牠四蹄翻飞,如风一般向山的另一边冲去。很快,牠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矗立在山壁前。 此时金雕已扑到牠的后方,只要一伸腿,就可以抓住牠的背,就像对其他动物一样,使劲抓断牠的脊骨,便大功告成,可以拖着牠回巢里享用了。 银电看见过牠捕猎其他动物的情景,也明白牠下一步会做什么。千钧一发之际,牠四蹄一顿,忽然改变方向,隐入巨岩的底部。 金雕猝不及防,两爪从地面擦过,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猎物闪避开。牠迅速飞起,免得撞上山壁。 银电看着金雕从眼前升起,仿佛感受到牠的沮丧,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牠慢吞吞地走出来,仰头看着越飞越高的雕,长长地嗥叫一声,似乎是示威,似乎是嘲讽。 金雕在长空中不服气地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啸声,向另一边的岩羊扑过去。这一次,牠没有扑空。抓着猎物的金雕骄傲地从银电头上掠过。 银电抬头看了牠一眼,便冷冷地扭头走开了。牠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觉得很饿,内心深处开始涌上对杀戮的渴望以及对血腥挑战的向往。牠轻捷地向山下奔去。 草已长得很高很密,足以掩藏牠的行动。牠以腹部紧贴着草地向前滑去,迅速接近一只跟在母斑羚身边的小斑羚。 母斑羚仿佛感觉到袭来的危险,警惕地抬起头来四处扫视。 银电立刻俯下身来,耐心地等待着。牠目光灼灼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斑羚,全神贯注地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小斑羚还没有应付生活中种种威胁的经验,甚至对大多数食肉动物都不认识。牠只是跟在母亲身边,在母亲的教导下学会一些识别食物的方法。此时,牠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偶尔把鲜艳的野花也叼进嘴里,品尝一下它的甜味。 母斑羚看了良久,又细细地侧耳倾听。除了风吹过草原的声音和偶尔的鸟鸣外,牠没有听到什么异动。终于,牠放下心来,继续低头吃草。 银电缓缓起身,轻灵地向前移动。很快,牠来到斑羚的附近,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两只斑羚。母斑羚身形比牠要高大得多,而且十分警觉。小斑羚却脆弱幼小,易于捕杀。牠想象着小斑羚鲜美的身体,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不由得蠢蠢欲动。 母斑羚爱怜地将头放在小斑羚的背上,舔着牠的身体。忽然,一个阴影闪过,母斑羚立刻感觉到从背后袭来的动物。牠本能地跳起来,闪到一旁。牠跳得是那么高,让银电赞叹不已。 但牠已经上当了。银电趁牠跳开,小班羚惊惶无措的时候,如闪电一般扑了过去。小斑羚本能地想往一边逃开,银电一口咬住牠的脖子,顺势一拖,便将牠拖倒在地。 母斑羚痛叫一声,飞身赶过来想救出自己的孩子。 银电撇开垂死挣扎的小斑羚,挺立在母斑羚面前,脖子上的毛全都竖起来。牠张开大嘴,威胁地对着牠,身子灵活地在牠前后左右跳跃着,随时准备扑上去咬牠一口。 母斑羚顿时慌乱起来,不断闪避牠的攻击。经过衡量,牠感觉到靠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对面这个凶悍的动物对抗。不远处,小斑羚已停止挣扎,对着牠的两个眼珠变得呆滞黯淡。牠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趁着银电从左扑击到右的一个停顿间隙,母斑羚高高跃起,落到远处,随即四蹄翻飞,迅速逃走了。 银电机警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比牠更凶猛的动物闻风而至,便走到小斑羚身边,狠狠地张口咬下。牠饿极了,而小斑羚幼嫩身体的味道非常鲜美。牠一阵大嚼,很快把小斑羚吃得干干净净。 牠长长地出了口气,疲倦顿时袭来。牠悠悠闲闲地走到一棵树下,枕着前腿,呼呼大睡。 在梦里,牠仿佛又回到那个遥远的年代,在另一个阳光普照的世界里愉快地奔驰着。 空中传来欢乐的鹰唳声,牠抬头看去。在淡蓝色的天空下,一只黑色的鹰正展翅悠扬地滑翔在牠的头顶。牠知道那是自己的好友,心里有种异样的亲切感…… 忽然,牠猛地惊醒,高竖的双耳迅即在风中捕捉到细密的咻咻声。凭经验,牠知道有大敌在悄然掩至,而且对方数量众多。牠一骨碌站起来,背靠着树,机警地打量四周。 山风渐急,整个山坡上的草丛都在风中剧烈地摇晃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既掩盖了隐伏在草丛中的一切动静,更混淆了其中细微的充满杀机的声音。 银电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它感到了从所未遇的危险,而且这危险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而来,仿佛在它周围织成了一张网,让牠找不到逃逸的出口。牠退后两步,离树更近,可以使来自背后的袭击受阻。牠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的大片草丛,双耳更敏锐地捕捉着所有声响。 牠已准备血战一场。 忽然,风停息了,摇摆不定的草丛顿时安静下来,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从银电的左、中、右三个方向蹿起三道棕红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向牠射来。 那三只向银电攻击的动物与银电的身形相似,有着尖尖的双耳、尖尖的嘴、锐利的牙齿和灵活的身体,散发着凶猛、贪婪、嗜血的气息。 那是豺。 第165章 父子入宫(1) 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火炕上,高仙鹰对这种在本源历史中绝不可能出现在长安的卧具叹为观止。 杜漓感觉到他的想法,不由得笑道:“这是穿越者的功劳。我已经扫描了长安的半个城,看了许多史籍和话本,基本可以断定,那个穿越者是女性,魂穿后附身在卫青的侍妾身上。当时那个侍妾为卫青生了四个儿子,平阳公主很嫉妒,暗中派贴身嬷嬷弄死她,结果原身死了,穿越者却来了。她应该是文科生,对理科并不在行,所以没有做出玻璃、水泥、火药之类的现代科技产品,对政治上的博弈和文化的推广却很在行。她穿越过来后,靠着四个儿子站住脚,先阴死了平阳公主,被卫青扶为正妻,然后大力扶持并悉心教导皇后卫子夫,让她旧貌焕新颜,重新得到汉武帝的恩宠。在钩弋夫人遇到汉武帝之前,她抢先派人过去,伪装成地方豪强,重金收买其父母,将她娶走,远远地带往吴越之地生活。因此不再有刘弗陵,也没有了巫蛊案,卫子夫生的太子刘据最后登上了帝位。卫青、霍去病等名将都没有英年早逝,霍光、金日磾、桑弘羊等名臣仍在。他们全力辅佐皇帝,将汉朝的疆土扩张到整个亚洲,把匈奴逼迫得不断向西,占领了大半个欧洲。汉朝空前强大,有穿越者帮忙制订的先进国策在,大汉的国祚传承了一千三百余年,比周朝还长。汉末时出现了类似隋炀帝一般的皇帝,还有众多野心家,于是民不聊生,战乱四起。经过短暂的五代十国后,李渊就建立唐朝。所以,汉唐一脉相承,火炕也是这么传下来的,据说发明者就是那位后来被封为齐国夫人的穿越者。” “发明者?”高仙鹰笑了,“她还发明了什么?” “很多,像煤炉、肥皂、卫生纸之类,还有活字印刷术、书籍装订术。”杜漓看了看,“还发现了许多东西,譬如高产稻、双季稻、红薯、玉米、南瓜等等,让百姓在灾年不会饿死,真是功德无量。” “原来如此。”高仙鹰赞赏地点头,“那她确实是为国为民做了许多好事,在穿越者中也算是优秀的。” “是啊。”杜漓兴致勃勃地说,“她也没有那些小说中的穿越者大搞宅斗宫斗,因为卫青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她穿越过去不久就发现,卫青与平阳公主其实是名义上的夫妻。平阳公主住在公主府,卫青住在大将军府,双方的奴仆往来传话,互相送东西,就算是维持着婚姻关系了。卫青只有她一个妾侍,他的所有孩子皆是她所出,其实是事实上的夫妻。” 高仙鹰赞同,“我曾经看过有关卫青的全部资料和一些小说影视,当时就觉得平阳公主嫁给卫青有些匪夷所思。卫青不过是她的骑奴,依照古代人的认知,即使他以后飞黄腾达了,见到旧主时,依然是其奴仆,须得小心侍奉。平阳公主怎么会允许卫青作为她的丈夫上她的床?那不是主奴颠倒,强弱易势了吗?做个面首,供她取乐的玩意儿,她不会介意,但是丈夫,应该是不行的。所以,本源历史上,卫青去世后,并未与平阳公主合葬。后世的许多人都认为是汉武帝任性,故意这么干的。我却觉得,很可能是平阳公主临终前嘱咐的。她在世时不允许卫青凌驾于自己之上,去世之后更加不愿意成为卫青的附庸,与他合葬。” “嗯嗯,父亲的想法很有道理,在逻辑上是比较严密的,没什么问题。”杜漓连连点头,“本源历史上的汉朝和唐朝都是女性地位非常高的时期,那些皇后、太后、公主常常野心勃勃,揽权自重,挟制皇帝,操控大臣,生活上骄奢淫逸,蛮横霸道,的确让那些知礼守节的人心中不喜。而这个亚时空更加如此。齐国夫人借助刘据、卫青、霍去病、霍光和出息的四个儿子,颁布了各种政策,将女子的地位推得更高。她还命人把班昭撰写的《女诫》给烧了,国策中也写明,以后禁止出现类似女诫、女则、女四书之类的东西,男女平等,鼓励寡妇和弃妇再嫁,鼓励女性在婚姻不谐时大胆和离或义绝,鼓励女子读书、创业。她还想废止奴隶买卖,实行均田制,推行科举制度,只是这些政策严重影响了大世家、大士族的利益,受到巨大阻挠,根本无法推行下去,最终不了了之。直到唐朝,太宗李世民雄才大略,彻底废除九品中正制,推行科举制与举荐制并行,使寒门士子有了进身之阶,豪门子弟也没有断了前程。所以,大唐比大汉更加人才辈出,欣欣向荣。” “李世民确实是一代明君,只可惜太过好色,终于让大唐毁于武氏之手。后世总有人评价武则天是治国天才,却没看到此人心毒手狠,不仅任用酷吏清除异己,动辄酷刑虐杀忠臣良将,还亲手杀子杀孙,又广收面首,淫乱朝堂后宫。有了她那样的榜样,才有后来的太平公主、韦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等等。这些可怕的女人觑觎皇位,不惜杀夫杀子,逼迫庶子庶兄,诛杀功臣,一系列的倒行逆施让大唐元气大伤,逼得皇子皇孙与臣子们不断发动叛乱,努力求生。大唐本来很强盛,却被这么不断折腾,气运自然会迅速衰退,即使有唐玄宗李隆基振兴了一把,最后也难以为继。”高仙鹰看着杜漓整理后传给自己的一份本时空简略史纲,不由得轻叹,“女性的地位提高了,这没错。帝制却一直在实施,政治环境与现代截然不同,于是野心勃勃且高高在上的女子往往会行为失当,热衷于揽权争斗。她们要是阴狠毒辣起来,根本是六亲不认,什么事情都敢干,完全没有底线,比男人可怕多了。现在这个时候,宫里的李显大概已经中毒,快要被他的皇后和亲生女儿害死了吧。” “应该是。据说皇帝最近在卧床养病,朝堂之上都是韦后在垂帘听政。安乐公主也很活跃,常常自己拟了旨意,找皇帝拿玉玺盖上。皇帝很宠她,向来不过。朝中官员有一半都是韦后与安乐公主安排的人,只是被太平公主一系强势压制,在朝廷的话语权略有不如。”杜漓很好奇,“她们敢毒害皇帝?要是没有皇帝,新君即位,她们还有什么?不会再有人像李显那样不顾一切地宠信韦后与安乐公主了,她们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 高仙鹰嘲讽地笑道:“韦后想当女帝,安乐公主也多次央求李显封她为皇太女,为此母女俩一直想杀了太子李重俊,逼得太子不得不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发动景龙政变,杀了韦后的奸夫武三思和安乐公主的丈夫武崇训,可惜羽林卫最后倒戈,他们没能攻进皇宫,诛杀韦后与安乐,兵败后被杀。可笑的是,她们即使杀了太子,也没能当上皇帝。李显因为自己的母亲,对这方面很是警惕,始终没有答应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而皇帝若是不死,韦后也就不可能登基做女皇。” “嗯嗯,那我就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杀皇帝了。父亲,你休息吧,我去皇宫看看。”杜漓好奇心大起,立刻把扫描的重点放到皇宫,去仔细查看三大宫殿群。 高仙鹰便不再与他多说,看完这个时代的简史后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高仙芝就起身。看了看外面满是积雪的院落,他吩咐进来侍候的随从,“把我那件狐皮氅衣找出来给大郎用。” 长安虽冷,却比不上西域,他们又是武将,身体强健,本来用不着太过厚实的裘衣,但高仙鹰之前受过酷刑,现在身上还有伤,高仙芝担心他的身体,这才会想着把封常清塞过来的银狐氅衣找出来给儿子穿上。 高仙鹰没有推辞。与父亲一起用完早膳后,他就穿上了这件大氅。 今天要进宫面圣,高仙芝和高仙鹰都穿上了官服。高仙鹰少年时便随父上战场,百战百胜,积功累至宣威将军,品级为从四品上,算是官职比较高的武将了。 秦汉两朝的早朝时间都很早,汉武帝之后,汉昭帝刘据时期,由齐国夫人建议,将早朝的时间推迟到辰时三刻,即七点半。这样一来,君臣都可以在早晨多睡一个时辰,既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又对健康有利。从此以后,这个早朝的时间便一直保持下来,大唐建立后也没有改变。 高仙芝和高仙鹰只带了两个随从,在大明宫外下马,然后从望仙门入宫,步行前往宣政殿。 大明宫殿群的雄伟壮阔震撼人心,杜漓激动得大呼小叫。高仙鹰却恍如未闻,一路跟随父亲,与相识的大臣们见礼。 杜漓对这些大臣如数家珍,提前将名字与人脸对上,一一介绍给父亲。高仙鹰看着那些高官和皇族,听着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也有些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大唐风云、盛世传奇。 李恪、李旦、李仁、李成器、李隆基、狄仁杰、张柬之、杜构、房遗直、裴炎、宋璟、姚崇、崔义玄、袁公瑜、敬晖、崔玄暐、桓彦范、袁恕己、薛崇简…… 第166章 父子入宫(2) 那些本来应该被流放的,或者被贬出京后被暗杀的,或者被诬告谋反而灭族的,现在依然都在这里,还是当朝重臣。但这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因为不是本源宇宙的正史,所以有出入是很正常的事情。 高仙鹰的脸上始终带着谦逊的微笑,执礼甚恭。 到达三门并列的宣政门前,父子二人便停下了。这里聚集着等候上朝的官员和皇族、勋贵,大多进入两旁的中书省、门下省、弘文馆、史馆、御史台馆等官署,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看到他们到来,不少人走出来打招呼,态度大都比较友好,毕竟是他们浴血疆场,死守潼关,才保住了长安不受叛军肆虐。他们也不用背井离乡,随皇室迁移。且父子两人远在西域,远离朝堂中的政治争斗,与众人并无恩怨,自然不会有人公然把矛头指向他们。 父子俩除了骁勇善战外,还是有名的美男子。父亲高大挺拔,玉树临风;儿子修长飘逸,眉目如画。在重视颜值的大唐,两人很容易让别人产生好感。高仙鹰的话不多,偶尔轻咳几声,以示有伤在身。那些大臣们果然很是关切,对他的印象也更好了。 隆冬季节,天亮得很晚,此时才曙光初现。橙黄的霞光透过一团团乌云,照射在无比广大的殿前广场上。宫人在凌晨就起身,将这里的积雪清扫干净,冰霜也都铲除了,湿漉漉的石砖在朝霞中反射着苍白的天光。 高仙鹰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抬头看向殿前广场和周围隐在白雾中、鳞次栉比的宫殿群,不由得心潮澎湃,悄悄对杜漓说:“小漓,好好地把长安城复制出来吧,特别是这些宫殿群,全都是瑰宝,一定要完美无缺地搬到咱们的世界里。” “放心吧,父亲。”杜漓握拳,激动地保证,“我一定会做到。” 这时,从宣政门外走进来两个队伍,都声势浩大,摆了全套公主仪仗,年轻宫娥与俊美男子环绕着富丽堂皇的鸾轿。前面的队伍明显比后面的队伍更威风些,仪仗更多更肃穆更华丽。 高仙鹰周围的官员顿时走掉一大半,都满面笑容,殷勤地快步迎上去。 杜漓马上向父亲报告,“前面的是镇国太平公主,刚满四十岁,心毒手狠,专横放纵。后面的是安乐公主,二十五岁,淫荡无耻,心狠手黑。姑侄两个都同样野心勃勃,而且贪婪无度,奢侈靡费,从来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他人死活。” “嗯,知道了。”高仙鹰平静地看着殿前广场上的热闹场面。 太平公主助李显登基后就被封为镇国公主,比一般公主的地位要高得多,因此她的仪仗与气焰都能压住安乐公主。 现在的朝堂上,有四成官员是韦后与安乐公主的人,另四成官员是太平公主的人,余下两成,有的是中立派,有的是骑墙派,有的是李恪、李隆基、李重福、李千里等皇族和其他一些公主安插的人,还有极少数是各地藩王收买的耳目,派系看似复杂,其实也比较简单。主要就是安乐公主与太平公主对帝位的争夺,以她们为中心,在朝中掀起巨大的漩涡,几乎把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高仙芝与高仙鹰都站在原地没动,狄仁杰、张柬之、褚遂良等重臣与杜构、房遗直等名门之后也没有迎过去,都神情淡然地看着两队人马热热闹闹地走过来。 大轿停下,扰攘半晌,才众星捧月地扶出来两位女性。 前面的女子年岁稍大,生得珠圆玉润。后面的女子年轻美丽,也比较圆润。大唐以胖为美,两个都是上品美人。她们穿着流光溢彩的衫裙,披帛如流云,华贵的首饰璀璨夺目。两人都昂首挺胸,气势如虹,如凤凰展翅,如孔雀开屏,周围的人全都成为她们的衬托。 高仙芝与高仙鹰退到一旁,淡淡地看着。父子俩低调收敛,却仍然掩不住绝代风华。淡淡的霞光照在两人身上,使他们都如芝兰玉树,令人赏心悦目。 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他们,有些懒散的双眼都同时一亮,倨傲的态度都收了一些。太平公主款步走向高仙芝,安乐公主则急步走到高仙鹰面前。 “这便是高将军吧?”安乐公主的目光在高仙鹰俊美绝纶的脸上流连,仿佛一只手抚摸般,将他反复打量。 高仙鹰后退半步,躬身一揖,“末将高仙鹰,见过安乐公主殿下。” 安乐公主掩唇轻笑,“高将军多礼了。” 高仙鹰直起身来,没有吭声,脸上的神情不卑不亢。 这时,太平公主在一旁笑道:“密云郡公,多年不见,爱卿风采依旧。” 高仙芝对她行了一礼,“高某参见太平公主殿下。一别经年,殿下依然英姿高华,令人钦敬。” 太平公主看着他俊秀的脸、高挑挺拔的身姿,忍不住心神荡漾,神情间更加温柔,“我当年的提议仍然有效,高郡公觉得如今是否可行?” 高仙芝拱手行礼,淡淡一笑,“高某征战多年,屡次受创,元气大伤,已是力不从心,有负殿下抬爱,请殿下见谅。” 太平公主微微点头,“那么,届时还请高郡公到我府邸喝杯茶,赏一曲《秦王破阵乐》,可行?” 高仙芝沉吟片刻,便道:“自当前往,与殿下共赏雅乐。” “甚好。”太平公主满意了,转头看向旁边的高仙鹰与安乐公主,笑而不语。 安乐公主顿时被她的态度激怒,越发笑得如春花初绽,妩媚多姿地对高仙鹰说:“高将军真是俊美可人,安乐一见心喜。等下朝以后,将军可到安乐府中来,咱们赏花饮酒,共赴极乐。”她说得意味深长,眼波盈盈,唇角含春,抬手就要摸上美男子的脸。 高仙鹰往后连退两步,脸色一沉,生硬地道:“多谢公主殿下。高某乃是粗人,只懂得打打杀杀,不懂风花雪月,更不会趋附侍奉。另外,高某有伤在身,尚未痊愈,需多多休养,不可放纵。公主殿下有这么多人随侍左右,只管与他们耍乐,不必有高某在一旁打扰。”说着,他的眼睛淡淡地扫向那些跟随在安乐公主身边的年轻美男。 说实话,他非常厌恶眼前的女人。这位安乐公主虽然号称“大唐第一美人”,生得也确实很美貌,但是穷奢极欲,淫乱不堪,便是打扮得再精致,身上也散发着一股糜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当年,韦后与武三思私通,其子武崇训也在后宫胡作非为,与许多宫娥有染,还是少女的安乐公主也与他搞在一起。因未婚先孕,韦后便将她嫁给了武崇训,让她得偿所愿。成亲后,她又与武崇训的堂弟武延秀私通。待武崇训死后,她便改嫁给了武延秀。韦后看武延秀生得好,也看上他了,母女俩便一同与他交欢,可谓污糟之极。 高仙鹰从不轻视女人,对女性一向尊重,但是对于人渣,无论是渣男还是渣女,他都非常反感。公主又如何?便是本源历史中的女皇武则天,无论有多少人为她唱赞歌,他都对她包养多名年轻男宠寻欢作乐的事实不以为然。 安乐公主却以为他的委婉拒绝只是因为嫉妒,顿时得意起来,俏脸一扬,“旁的人都无妨,你不必在意。这段时间,我可专宠于你。” 高仙鹰只觉一阵恶心,忍不住冷笑,“请公主慎言!高某大好男儿,并非佞幸!” 安乐公主被他当众打脸,简直是有生以来从所未遇之事,不禁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高仙鹰身姿如剑,神色凛然,“大丈夫顶天立地,死有何惧!”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金石之声。 “好!”刚刚到来,站在不远处观看的吴王李恪走上前来,正色道,“安乐,高将军乃我大唐栋梁、朝廷柱石,你不可轻慢。” 安乐公主虽然一向肆无忌惮、胡作非为,对这位睿智英武的伯祖父却不敢放肆,连忙微微低头,柔声道:“伯祖翁,安乐只是与高将军说笑,并无轻慢之意。” “那就好。”李恪转头,对高仙鹰笑了笑,“高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高仙鹰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吴王殿下,此乃末将份所当为。” 李恪点了点头,“时辰到了,大家都进殿吧。” 不少官员连忙答道:“是,殿下请。” 李恪沉稳地走上高高的台阶,进入宣政殿。众人都跟在他的身后,鱼贯而行。 高仙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在这个时空里,本应早逝的李恪尚在,即使以后诛杀了韦后与安乐公主,登基的不一定是李旦,有很大可能是李恪。这里没有隋朝,李恪的母亲也就不是隋朝公主,而是出自八大世族之一的弘农杨氏,其身份之贵为后宫之最,血脉不再成为他登上皇位的阻碍。李显死后,是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大概朝堂上会吵得沸反盈天,争得天地变色吧。 第167章 燕漓苏醒(1) 银电的心里闪过一丝惊悸。 牠曾亲眼看见过一头老虎与豺群的激战。最后,老虎未能冲出豺群的围攻,力竭倒地,被豺群吃得干干净净。 除了狼群外,大部分动物包括猛兽对豺群都会闻风而避。银电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陷入豺群的包围。 但恐惧只是一闪而过,银电在电光石火之间瞄到左边一只豺似乎动作稍慢,在与中间的豺之间留下了一个微小的缝隙。牠立刻向那个缺口冲去。 左边的豺伸头过来,在牠的肩膀上咬了一口。银电忽然加速,重重地撞上牠的肩膀。那只豺被牠沉重的力量撞得向后弹开。银电乘机扑上去,一口咬在了牠的咽喉上,然后顺势往外一拖。那只豺顿时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此时,又有三只豺从树的后方掩至,见状立即会合了另外两只豺,迅速朝牠包抄过来。 银电片刻也不停顿,一直向外狂奔。 五只豺在头豺的指挥下散开,成半包围形势追击牠。 银电肩上的伤口涌出殷红的鲜血,迅速渗染了银白色的皮毛,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牠边跑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势,忽然一转方向,向山上奔去。 这一次方向突变,甩开了另外三只豺,却被头豺乘机追上。凶猛强壮的头豺朝牠扑去,银电感觉到后侧扑击的来势,突然发力,向前猛跨一大步。头豺没能跃到牠的身体上,只来得及在牠的后腿狠狠地咬上一口,就被牠甩开了。 银电调整着步子的节奏,向山上跑去。 五只豺呈合击之势,从五个方向朝上飞奔,准备将前面那只幼犬围歼在山顶。 山势渐趋陡峭,牠们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银电的步子忽然一挫,追在后面的豺立即飞身跃起,朝牠扑去。 银电等牠跃在半空,才灵巧地往旁一让,突然俯身滑过去,重重地撞上牠的前腿。只听轻轻的喀的一声,那只豺的前腿断了。牠在往前跪下去的同时,张口咬住了银电的另一边肩膀。银电狠劲挣开,一块肉血淋淋地被撕下,鲜血染红了牠的半边身体。 银电痛嗥一声,猛扑上去,抬起两条前腿将牠按翻在地,张口便咬住这只豺的咽喉。牠狠狠地收紧上下颚,两排牙齿很顺利地穿透敌人柔嫩的肌肤,会合在一起。 另外四只豺飞速增援过来。银电扔下敌手的尸体,迅速向一边蹿了出去。 头豺被激怒了。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狡猾的对手。别说鹿、羚羊、牦牛、野猪这样的大型傻瓜不堪一击,就是熊、虎、豹这些凶猛的动物也往往逃不出牠们的爪与口。狼群虽然数量与牠们类似,但在战术配合上却比牠们差一些。牠领导着手下这些凶悍的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几乎百战百胜,锐不可当。如今,牠们一群豺却被一个单枪匹马的小家伙搞得丢盔卸甲,简直太丢脸了。头豺迅速观察周围的地势,指挥着其他三只豺分进合击,将银电往另一边的悬崖上逼去。 银电看着面前四个凶狠狡诈的敌人,大口吐出肺里的热气,吸进清新的带着花香草香的空气,强令自己振作。 忽然,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牠的心底升起。那股力量在安慰牠,命令牠立刻回击,必须取得胜利。牠长啸一声,怀着狂暴的怒意和锐不可当的气势,向前猛冲过去。 头豺微微一愣,随即向旁让了一下,伸头便咬。银电在空中加速,重重地朝牠撞过去。头豺的肩被牠撞得咯咯作响,痛澈心肺,但牠的利齿又在银电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银电与头豺缠斗着。牠灵活地左冲右突,使另外三只豺无法配合,但是,即使是胡乱的袭击也使银电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银电倏地停止攻击,向一边飞快逃遁。 四只豺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却仍然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银电奔跑的路线很曲折,渐渐的有一只稍小的豺落在了一边。银电瞅个空子,突然紧贴着草地滑过去,迎着猝不及防的豺便咬断了牠的前腿。接着,牠跳起来继续飞奔。 三只豺的神色变得暴怒,也更加残忍。牠们一定要抓住前方的那个敌人,将牠咬死,吃得干干净净。 银电一直感受到有强大的力量在血液里沸腾。那种感觉是如此熟悉,仿佛是令牠曾经回想千遍万遍的记忆。伴随着这种力量,牠心里油然而生的是一种热情的爱与渴望,使牠无所畏惧。 牠在飞奔中突然刹住步子,敏捷地返身一扑,将一只豺的喉咙割裂。接着,牠顺势往旁一扑,又撕碎了另一只豺的头颅。 现在,只剩下头豺与牠对峙。 银电坚定地挺立在头豺面前。牠呲着沾血的尖牙,双眼赤红,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对手。 豺是群体狩猎的动物,仅剩下一只的时候往往很危险。头豺顿觉孤立无援,对方的杀气铺天盖地地直逼过来,让牠有了退却的心思。 看到头豺转身欲逃,银电怒喝一声,猛地腾空跃起,将牠扑翻在地。头豺试图抬头咬断牠的腿。银电飞快地低头,咬住牠的脖颈。 银电喘息着,一直保持着这个胜利的姿势。一股甜腥滚热的味道汩汩涌进牠的嘴里。良久,牠满足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战场,欢快地仰头长啸。 就在这一刹那,牠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那种温暖甜蜜的感觉忽然从牠心里弥漫开来,仿佛充斥在天地之间。 银电猛地转过不停流淌着鲜血的身子,看向远处的山脊。 在辽远的天空下,一个浑身黑衣的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朝牠看着。他的身边有两匹神骏的独角马。微风轻轻吹拂着他的衣襟和长长的马鬃。 整个世界忽然柔和下来。 银电远远地注视着他。牠的全身几乎都成了鲜红色。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草原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很快便到了黄昏。 残阳如血。 黑觋看着远处几乎融入落日余晖里的血红的银电,转身消失在山背后。 银电看着空荡荡的山脊,一动也不动。 夜晚,高原上安静下来。 银电回到山洞中,趴在角落里的草窝里,很快就睡熟了。 在牠小小的识海中,忽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吸气声,接着有一个乳白色夹杂着金光的影子缓缓坐起来。 燕漓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地,甚至忘了自己在哪里,要干什么,倒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与身份。 他的空间之灵燕晓激动了,“父亲,你终于醒了。” 燕漓抬手,想要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却没有触碰到。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状态,有些困惑地问:“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燕晓长叹一声,“父亲,因为你与杜叔叔暂时无法回银河小世界做后续任务,不可能在家里干等着,而且特警有限,人手不够,所以tasa总部让我们继续执行任务。这次是一件常规任务,我们本来与杜叔叔一起传送过来的,谁知道中途出了岔子。” “哦,对。”燕漓这才想起来,“我们出了什么岔子?” 燕晓一脸晦气,“这个小世界不是普通的亚空间,以前好像吞噬过一个普通的秘境。应该是一个很小的秘境,与这个小世界融合后,形成了一个半秘境。虽然一般人过不去,但实际上这个秘境与外面的世界已经连成一体,只要个体的实力强大,是可以过去的。我们就是进入了这个半秘境,因为仍有一丝空间屏障阻隔,让我们的传送出了偏差,进入了这条小犬的体内。而且你的灵魂受到震荡,这条小犬当时刚刚出生,识海太小,根本容纳不了你的灵魂力量,所以我让你暂时沉睡,免得小犬识海崩溃而亡,你也跟着受苦。” “这样……我明白了。”燕漓也是心累,“真是流年不利啊……那现在呢?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会醒过来的?” “小犬长大了,而且血脉正在返祖,因此识海扩张得很快,肉身也很强壮,可以勉强承载你了,但你仍然不可有什么大动作,也不可动用精神力,只能通过小犬的感官感知外面的情况。”燕晓高兴地说,“小犬很有灵性,还给自己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银电。等牠的血脉彻底觉醒,你可以跟牠签订平等契约。” “哦?”燕漓见他开心的模样,顿时意识到这条小狗的血脉肯定不凡,“牠返祖的话,会变成什么?” 燕晓神秘地笑,“梼杌,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几乎是不死的存在。是不是很厉害?” 燕漓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梼杌?银白色的凶兽?我还以为只有神兽或圣兽才会有这么圣洁美丽的颜色。” “那都是偏见。”燕晓不以为然,接着喜滋滋地说,“我喜欢梼杌。” “好,你喜欢就好。”燕漓对战宠的外貌一向不在意,只在乎实力。以前他曾经机缘巧合,收过一只血脉尚未完全觉醒的饕餮,后来当他与杜骁在虚空中遇袭时,这只幼年期的饕餮为他与敌人死战,连杀对方几员大将后遭到重创,被虚空乱流冲走,不知所踪,到现在仍然生死未明,让他一想起来就很痛心。如果这只小犬能觉醒梼杌血脉,他自然愿意与牠签订平等契约。 他稳了稳神,感觉了一下,却没有找到杜骁,顿时急了,“哎,你杜叔叔呢?” 第168章 燕漓苏醒(2) 感受到父亲焦灼的情绪,燕晓连忙解释,“杜叔叔不在这里,应该落到了那边的小世界,已经开始执行任务了。那边是正常的小世界,不像我们所在的这个半秘境。相比之下,杜叔叔比我们更安全。” “那就好。”燕漓松了口气,“我要快点过去……有没有什么办法刺激银电,加快觉醒速度?” “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只能让牠在战斗中成长。”燕晓强调,“而且,根据因果法则,你要附身的对象并不是银电,而是牠母亲的主人黑觋。” 燕漓接受了燕晓传过来的有关黑觋的信息,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人倒是不凡,可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总不能弄死他。” “根据因果法则,既然主脑传送你过来附身于他,那他肯定会死于各种意外。”燕晓安慰他,“我们应该不会等及久。” “嗯。”燕漓躺下去,有些无奈,“那就等着吧。” 短暂的夏季即将结束,银电慢悠悠地在草原上溜达着。 阳光仍然烈烈地直射下来,让很多动物都躲到树荫下或山洞里去了。世界显得很宁静。 在夏季动物众多,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银电惯常在上午进行捕猎活动,然后休息,在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分出来散步。 牠已经长得很壮硕了,体形与一只小马驹相似。牠的腿坚硬有力,全身每一部分都力量十足。牠现在的出击行动几乎从无失手,甚至可以连续几天跟踪、伺机袭击一只大型动物,然后将对方扑倒,最终吃掉。 牠的眼神更加明亮锐利,身上已不再有丝毫家养的驯服气息,而是完全洋溢着野性的魅力。牠在艰难困苦、流血杀戳、冷酷风暴中长大,渐渐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牠已经接受了自己不过是天地间孤立无援的一个生物的命运,靠着非凡的力量与勇气,一天一天地突破残酷的局面而生存下来。这一切都赋予了牠强烈的攻击性与勇往直前的意志。 此时,银电惬意地在原野上走着。盛开的鲜花从牠身边滑过,在牠的鼻端留下淡淡的芳香。几只小鸟在牠头顶上盘旋歌唱,声音清脆悦耳。牠满意地喷着响鼻,四条腿轻捷地翻动,踏着青草野花向前奔去。 忽然,牠停下来,远远地看见一只黑豹从山上奔来。 这是一种奔跑迅速、行动敏捷、攻击力强的动物,银电轻易不会去招惹。牠收住脚步,凝神观看着黑豹奔跑的方向,确认不是往自己这边,才放心地离开。 黑豹从山坡上悄然溜下,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离牠不远处,有一群黄羊正在懒洋洋地休息。牠耐心地看了半天,发现有一只刚成年的黄羊一吃着草一边往前走,渐渐离开了群体,。 黑豹估计了距离,忽然启动,如流星一般向那只黄羊扑去。 那柔韧的脊椎和长长的步距使牠的速度惊人,牠只跨了五步,便越过了中间一百多米的距离。 黄羊群刚来得及发现黑豹,准备应变,牠已经扑到那只落单的黄羊背上,一口咬住了黄羊的脖颈。其他黄羊在头领的带领下奔逃开去。黑豹站在一边喘息,准备休息一下再吃掉身旁的这只美味。 忽然,一支箭从牠右边破空射来,自牠的右眼贯入,从左眼刺出。黑豹跳起来,大声痛嗥,声音响彻原野。 银电被这异常凄厉的叫声惊动,猛地停下步子,转过头去,极目远眺。只见一群人骑着马从山坡上出现,大声吆喝欢呼着,朝正在做垂死挣扎的黑豹奔去。 黑豹双眼全瞎,贯通头部的箭给了牠致命一击。牠本能地跳起来,朝前直蹿,企图逃命。 猎人们为了那张美丽的毛皮,都不再袭击牠,只是远远地尾随着。 很快,黑豹倒了下去。牠抽搐一下,终于失去知觉。 猎人们狂喜地把黑豹抬到马上。有人把被黑豹咬死的那只黄羊也捡起来。一群人在斜阳中大声呼喝着,挥舞着弓箭、长刀,策马离去。 银电远远地看着他们,目光很冷。牠对那些两条腿的生物有比较深的印象,那是另外一种既脆弱又强大的生物。即使隔了这么远,牠依然紧张戒备,随时准备逃循。 过了好一会儿,等猎人们全部消失,银电才往自己的窝走去。 秋天的气息在黄昏时分升腾起来。牠深深地呼吸着沁凉的空气,有节奏地奔跑起来。 在整个夏季里,银电喜欢上了深夜。 夏夜的高原上,仍然充满生命的气息。来自天上的各种朦胧光线隐约地穿过干净的天空,照射在这片辽阔的原野上。花草在夜色里迅速成长,似乎听得见牠们向上生长的唰唰声。有鸟儿在空中飞过。虫鸣此起彼伏。还有喜欢在夜里活动的动物疾驰而过。 银电轻轻地从草丛中穿过,全神贯注地捕捉着所有声光色所传达的信息。 忽然,牠站住了。 不远处,闪现出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 牠立刻凝神备战,双眼变得更加明亮,放射着凶悍的光。牠四蹄抓紧地面,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对面的那双眼睛饥渴、贪婪而带点犹疑,却迟迟未动。渐渐的,牠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畏惧。 在黯淡的天光下,银电看清楚了,站在对面的是一头狡黠而衰疲的老狼。 显然牠已经年老体弱,或是被强壮的群狼遗弃,或是与集体出征的狼群失散。牠的那双尖耳朵已经耷拉下来,眼睛疲倦无神,浑身的毛都变得稀疏零乱。牠轻轻颤抖着,似乎已无力支撑下去。 银电锐利的双眼看清楚对手,顿时从防守转为攻击。牠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准备扑上去撕裂对方。 老狼凭着丰富的经验,很清楚目前的危险。牠趁着银电还没有前进到发动攻击的有力位置,用尽全身力气跳到一边,拼命逃离。 银电立即追击过去。 清凉的空气如水一般从牠身上拂过,带着花草的清香。随着奔跑的节奏,牠银白色的毛在风中轻悄地飞扬。 银电的心里唱着歌,以流水般的速度轻捷地追击着前面的老狼。 整个世界仍然在按照自己的节奏,随着时间缓缓变化。草依然在生长,花依然在开放,鸟依然在鸣,虫依然在叫。天上繁星密布,大地沉默如故。没有谁留意到这两只动物的追逐。 银电锐利的双眼紧紧注意着前面灰色的身影,随时调整步伐的节奏。牠坚硬的四蹄踏在柔软而凉沁沁的草地上,觉得十分惬意。 老狼的步子明显慢下来。牠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而短促,显得很疲累。 银电呲了呲牙,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牠知道,前面猎物的死期就要到了。只不过牠现在还不饿,愿意与前面明显弱势的对手玩一段时间。渐渐的,牠也放慢了脚步。 老狼觉察出后面年轻的对手忽然减慢了速度,绝望的眼里顿时浮现出一丝狡诈。牠试探着装出更加疲惫不堪的样子,喘着粗气,举步维艰。果然,后面的追捕者也耐心地慢下来。 老狼仔细辩认着眼前的地形,往熟悉的一条山谷钻去,心里羡慕着紧随在后的年轻捕猎者。牠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多少猎物曾经被牠这样潇洒地戏弄,有多少猎物曾经在自己面前象如今的自己一样狼狈,最后总是难逃死亡。 银电意态悠闲地缓缓奔驰着。深邃的天空比入夜时分明朗多了。星光如水,银河如带,温柔地铺满天地之间。牠忽然仿佛回到了遥远的天空深处,那布满繁星的地方似乎是自己的来处。牠有些发怔,速度明显降下来。 老狼简直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趁着后面对手失神的一瞬间,牠猛然发力,向着山谷一边的一条暗洞扑去,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银电根本不在乎猎物的逃逸。牠停了下来,仰头看向星空,一直一直看出去,想找到真正的故乡。 从星际深处似乎传出一阵奇异的声音,仿佛在回应牠的探询。 银电的心随着这种声音摇荡起来。牠兴奋地渴望地向着天空长长地嗥叫一声,似乎朝着冥冥中的同伴打了个亲切的招呼。 夏季很快过去,秋风强劲地吹过来。食草动物开始有序地向低地搬迁。银电常常跟踪这些搬迁的动物,伺机吃掉其中的老弱病残。充满血腥的捕杀中,牠在迅速长大。 此刻的银电,身形高大健壮,眼中满是机警、暴戾、智慧、沧桑,只偶尔闪过一丝稚拙和迷茫。 银电刚刚吃下一只半大的岩羊,心满意足地往自己的窝奔去,准备美美地睡一觉。 牠的窝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背风,一进去便会感觉到温暖,是即将到来的寒冷冬季里最好的居处。 牠轻巧地奔驰上山,惬意地看着四周开始泛黄的长草和灰蒙蒙的天空。 到了洞口,牠打算直接冲进去,却忽然站住了。牠发现自己面对着一双闪着凶光的黄眼睛和一个毛茸茸的巨大身体。 在牠识海中百无聊赖的燕漓这时突然坐起来,忍不住叫道:“小心!” 第169章 迥异的大唐(1) 高仙鹰在宏伟的宣政殿中亲眼目睹了大唐最高一层政治势力之间的激烈争斗。 皇帝李显继续在宫中养病,没有上朝,由皇后韦氏在御座左侧的珠帘后面听政。但韦氏只可参与意见,并没有最终决定权。 吴王李恪、镇国太平公主、现任右相的齐国公狄仁杰、现任左相的莱国公杜构、现任吏部尚书的汉阳郡公张柬之、现任礼部尚书的梁国公房遗直、现任刑部尚书的高阳郡公许敬宗、现任兵部尚书的晋阳郡公姚崇、现任中书令的昆阳郡公宗楚客等九人组成临时内阁,共同处理政务,代皇帝批阅各地奏折,发出的谕令和批转的奏折上均用蓝批,而不是皇帝才有权使用的朱批。 这九个人分别代表着五个大势力。吴王李恪与太平公主势均力敌,旗下有着广泛的人脉与雄厚的实力;狄仁杰、张柬之、杜构、房遗直都是保皇派,支持正统,凡是属于保皇派、中立派、骑墙派的官员都站在他们这一边,其中不乏名臣、名将、名士,实力也很强大;许敬宗倒向太平公主,惟她马首是瞻,为她在朝野奔走,不遗余力;宗楚客是韦后的心腹,为了将韦后捧上女皇宝座,什么厚颜无耻的事都能干出来,而皇帝李显却不以为意,对他颇为器重,凡是有野心又贪婪,靠着韦后与安乐公主卖官鬻爵才有机会站上朝堂的官员都跟随着他;姚崇不肯依附太平公主,而是支持李旦与李隆基,为此曾被太平公主贬官,靠着李隆基的提携才得以重返长安,而太平公主近两年力捧李旦,与李显对抗,因而也有不少官员聚集在这一方。五大势力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暂时维持着长安的平稳局面。 这天在朝上,因皇帝一直病重,储君问题便再次提出,顿时引起激烈争执。韦后力主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太平公主全力推举弟弟李旦为皇太弟,保皇派认为皇帝的儿子李重福方为正统,可立为皇太子,而许多老一辈官员推崇李恪,年轻一代则举荐李隆基。 各方势力的官员纷纷跳出来,唇枪舌剑,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借古讽今,在朝堂上展开了大辩论。吵到后来,韦后一系与太平公主一系的官员都赤膊上阵,撕破脸皮,甚至大打出手。 武将们大都没有文官的伶牙俐齿,只站在一旁作壁上观。这时见文官们在丹陛前扭打在一起,丑态百出,大半武将都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只有高仙芝与高仙鹰见识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不由得有几分惊诧。 打闹半天,也无定论,最后此议题又被暂时搁置。 其后的每个重大议题几乎都会出现类似的场面,最后由李恪、太平公主或狄仁杰出面压制,方才暂时休战。 只有让高仙芝与高仙鹰暂留长安一事,各方全都表示赞同,至于具体职位的安排,却又各置一词。有人提议让他们入兵部,有人提议让他们执掌羽林卫,甚至有人提议让高仙芝担任御史大夫,让他一脸茫然,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高仙鹰在后面拉住父亲的腰带,免得他一时冲动,站出去说些不好挽回的话。他很清楚,他们父子手中并没有要紧的兵权,不过是本身以及所带部曲的战力强劲,且与各方势力都无纠葛,又是高丽人,因此是最好用也最锋利的刀。当年李重俊被安乐公主及其丈夫武崇训百般欺侮,性命攸关之下不得不举兵发动政变,如果有高氏父子参与,怎么会功亏一篑,兵败被诛?单凭高仙芝、高仙鹰及其部曲的战力,就可以攻破宫门,杀进皇宫。各方势力如今将他们留在长安,自是意图招揽,一旦要武力逼宫,他们父子就是打头阵的最佳人选。 对于高仙鹰来说,一切都很简单。只要任务节点出来,那么有必要时,他就去当那把刀,宰了那些作妖的狗男女,扶持应该上位的人登基。如果没有必要,父子俩自然可以装病装死,总之不露面,横竖不配合,谁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现在,他们没必要卷进那些风波,只在一边袖手旁观就行了。 其实高仙鹰根本不必担心,高仙芝比他还要小心谨慎,完全不会在这里冲动行事。作为高丽人,在大唐的朝堂上天生便低人一等。若不是李渊的皇后是鲜卑独孤氏,现在的皇室子孙都有鲜卑血统,因此对周边夷狄蛮胡等百族均一视同仁,他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如今侥幸积功有了公爵位,升任高官,他也想要尽力保住,传给子孙后代。况且,他一直在遥远的西域为官,并未进入过长安的权力中枢,目前的局势如何,他根本就看不清楚,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们父子,只要不是有意诬陷坑害,他都会暂时保持沉默。 众臣吵吵嚷嚷,韦后独坐垂帘之后,对今天才出现在朝堂之上的高仙芝与高仙鹰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位野心勃勃的女人并没有政治家的素养,在生活上穷奢极欲,糜烂无耻,见到高氏父子这样的美男子,顿时身子都酥了半边。她身边的内侍很会察言观色,一见便知她的心事,于是凑近她的耳边,将早晨在殿外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韦后听说太平公主看上了高仙芝,安乐公主看上了高仙鹰,却被父子俩拒绝了,不禁更感有趣。她想了一会儿父子两人同榻服侍自己的旖旎场景,不禁面上含春,笑容里有着掩不住的强烈欲望。 她身后悄然冒出来一个青衣男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将高仙鹰带进宫来,我有大用。” “嗯?”韦后侧头看向他那妖娆冶艳的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宠溺地说,“好,既是筮儿想要,我自是无有不从。” 那个年轻男人眼波横流,微微上挑的眼尾充满魅惑,对她轻轻一笑,“多谢,我的皇后。”声音很轻,清悦中又有一丝沙哑,让人一听便欲罢不能,仿佛心弦都被这悠扬的音韵弹动了。 他们隐在帘后,除了两旁侍候的宫娥与内侍外,朝堂上无人能够看见,所以两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既有偷情的刺激,又有禁忌的快感。 听着他近在耳畔的声音,韦后心里一抽,只觉全身酥麻,再也忍不住欲望的冲击,猛地搂住他的脖颈,与他热烈亲吻。男人轻笑,一边回吻她一边抬手从她敞开的胸衣伸进去,抚摸揉捻。韦后的鼻息渐粗,实在无法隐忍,于是匆匆离座而去,拉着他到偏殿去翻云覆雨,尽享床笫之欢。 那个男人用熟练的技巧将韦后一次次送上巅峰,在这个过程中还不断地在她耳边说:“记着把高仙鹰招进宫来,送给我。” 韦后意乱情迷,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喘息着满口答应,“好好好,我一定把他招进宫,送给你,给你……你要什么都行,都给你……” 男人苍白的肌肤多了几分如玉的光泽,原本浅淡的双唇变得殷红如血,脸上浅浅地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杜漓已经在昨天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将整个长安城粗略地扫描了一遍,进宫后又仔细扫描了大明宫殿群,上殿后更加细致地扫描宣政殿,不放过每个细节,于是对这一男一女的衣着相貌言行举止都看得清清楚楚。 听到两人图谋自己的父亲,他顿时大怒,将他们及其周围的场景都传到高仙鹰的脑海中,“父亲父亲,这两个人想害你,要不要现在就弄死他们?嗯……就说他们是马上风。” “别胡说,什么马上风?这不是好话,以后不可再学。”高仙鹰啼笑皆非,连忙纠正他的不当言语,然后才说,“想害我的人多了,又没真正动手,哪能见一个就弄死一个?你别着急,先帮我盯着他们,查查那个男人是谁?从哪儿来的?在皇宫里干什么?” “好哒,父亲放心,我会放几个仿生机器虫出去,时刻盯着他们。”杜漓说完,有些害羞,“我以后再也不说不好的话了,父亲别生气。” “我没生气。”高仙鹰柔声安慰他,“乖孩子,我只是不希望你长成一个粗鲁的人。咱们小漓多可爱呀,怎么可以说那些话呢?” “嗯,知道啦。”杜漓顿时开心起来,满脸都是笑。 高仙芝虽是郡公,但是满朝勋贵,他也算不得什么,因此与儿子高仙鹰站在宣政殿靠后的中间地带。前面的大殿上仍然剑拔弩张,吵得一塌糊涂。高仙芝垂目,一声不吭。高仙鹰同样低着头,偶尔抬眼扫一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是在他心里,却已经高度警惕。 他并不怕韦后耍什么花招。一个深宫妇人,又没有什么政治智慧,想要清除异己都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如果不是李显为她撑腰,无条件地信任她、宠爱她,之前又有太平公主与她交好,间接地让她借了势,她哪里会有今天? 可是,刚刚看到的那个青衣男子却与韦后不同。那人看着年龄不大,生得娇冶,看着好像明媚动人,实则气质中暗藏着阴沉诡谲。在他身上,高仙鹰感觉到了危险。 这样一个人,在本源历史上是绝对没有出现过的。便是传说中让高阳公主疯狂迷恋的僧人、《大唐西域记》的执笔人辨机,也远远比不上他。 这个时空的大唐盛世,真的有些诡异啊! 第170章 迥异的大唐(2) 杜漓全力查探那个妖异的男子,却很快败下阵来。 他困惑地说:“父亲,那个男子的因果线很模糊,越往前越难探查。就好像……他一半是这里的人,一半又不是……很奇怪。” “嗯?”他形容得很艰难,高仙鹰却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是穿越的?重生的?” “都不是。”杜漓摇头,“好像他本身就生成这个样子,天生的。” “这样……”高仙鹰想了想,“他叫什么名字?” “青筮。”杜漓虽小,但空间之灵生而知之,后来又不断自主更新,增加方方面面的知识储备,因此他对于各种常识都很熟悉,“‘筮’这个字可不普通,有神异之感,或会不祥,一般人不会用这个字来给自己或自己的孩子起名。” “嗯。”高仙鹰思索着说,“那你继续留意他出现在长安之后的举动。” 等杜漓调整探查方向后,高仙鹰仔细想了想。青筮初见他,便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却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充满恶意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与感情无关,倒像是把他当成什么天材地宝,可以炮制成他需要的补品似的。对这种从未遇见过的变态,他以前是无所畏惧,但现在却要做好防范了。古代的科技水平确实比较低下,但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神神鬼鬼的东西却防不胜防,不可大意。在没摸清此人底细的情况下,那些催眠、迷幻之类的法术也不能再用,万一被此人看破,那就麻烦了。幸好原身的妻子妾婢都远在交河城,他也不用在晚上用催眠与幻境敷衍过去了。 想着,高仙鹰忽然心念一动,“小漓,你说那个青筮既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有些不像。我们可以大胆推测一下,他是来自一个类似秘境的地方。那个地方依附于这个世界,却又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 杜漓恍然大悟,“很有可能。” 高仙鹰精神一振,“那我们可以更加大胆地推测一下,你燕伯伯被传送到了那个秘境里,所以我们才联系不上?” 杜漓一怔,随即高兴地说:“完全有可能。” 高仙鹰也很愉快,“你盯紧了青筮,好好推算一下他身上的因果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至少知道个大致方向吧。如果你燕伯伯需要接应,咱们也能及时赶到。” “好,我会紧紧盯住他的。”杜漓立刻行动起来。他也想念燕晓了,真想快点见到他。 高仙鹰默默地想着,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既然青筮能出来,燕漓肯定更加能够出来。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了。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微微一弯,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时已近午时,李恪、太平公主与狄仁杰、杜构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宣布退朝。 在大唐,不但武将骁勇,便是文官也往往战力强悍。上朝半日,大家并不觉得疲倦,但政务需要处理,不能再耽搁时间,于是纷纷走出宣政殿。 通过安乐公主,花了大笔钱财买官的人许多都是商人甚至屠夫之流,根本不懂理政,只会溜须拍马,这时便相约着去安乐公主府,共同商议如何在朝野散布流言,将安乐公主捧上皇太女的宝座。 太平公主对安乐公主一系人马都很鄙视,对高仙芝含笑点了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人,昂首挺胸地离开了。长长的五彩裙裾拖在地上,众人面前迤逦而过,在暗沉的天光中特别亮丽。 安乐公主也高昂着头,带着随行的美男子们一起离开了。她的裙裾也依然拖曳在地,滑过湿漉漉的阶梯和殿前平整的石板,很快就沾上了一些污渍。 高仙鹰冷眼看着,半晌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衣裳,大概只会穿上这么半天,回去就得弃了吧。” 已故名相杜如晦的大儿子杜构正好走到他旁边,闻言便嘲讽地一笑,“她们的华服多得穿不完,哪里会在乎一件衣裙?” 高仙鹰对他礼貌地微微点头,叹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是啊。”杜构的神情微变,显然对他的印象很好。他转头看向宫门处那两支长长的队伍,轻声慨叹,“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在本源历史上,杜构便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惜被弟弟杜荷的谋反案牵连,被流放岭南,死于边野。在这个时空中,显然他弟弟并没有谋反,他顺理成章地袭封莱国公,在唐太宗李世民的喜爱和唐高宗李治的栽培下,成为去世父亲的接班人。 杜骁前世虽然声名不显,其实出身于京兆杜氏的正支嫡脉,而杜构也是京兆杜氏的嫡支。京兆杜氏的始祖可上溯到尧帝的丹朱太子,经历各种艰险,传承数千年,在汉唐时期成为极其有名的望族。当时曾流传着“京兆韦杜,去天尺五”,也就是说京兆韦氏与京兆杜氏都是离天子最近的士族。到了现代化的后世,年轻人大都已经不知道家族的概念,不明白家族的力量,但是有着悠久传承的世家大族仍然会认真教育子孙后代,让他们对家族有归属感与责任心。杜骁也是如此,对于京兆杜氏的族人都感觉很亲切,如今看到杜构,即使时空相异,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本源历史上的杜构悲凉冤屈了大半生,壮志未酬,英年早逝。在这个时空中,他依然健在,并且过得很不错,已经进入大唐的权力中心,现任工部尚书。这样的变化很好。高仙鹰对他释放出极大的善意,微笑着说:“杜相,大唐有您,是大唐之幸,百姓之幸,官员之幸。我与父亲在外征战,也放心。”不会他们在前方浴血奋战,背后突然插来一刀。 杜构对他的未尽之意非常明白,温文尔雅地笑道:“高将军放心,有我在一日,所有为大唐战斗的人都会得到保护。你们父子初到长安,若是有人故意为难,尽可来找我和狄相。” “好。”高仙鹰重重点头,诚恳地说:“多谢杜相。” “高将军不必客气。”杜构温和地看着他,“明日休沐,我邀了几位知交好友饮酒赏雪。高将军若是有暇,可来寒舍一叙。” 高仙鹰想了想,有些腼腆,“我是个粗人,不擅诗书舞乐,恐坏了诸公的雅兴。” 杜构忍俊不禁,轻笑摇头,“随兴所至,高将军若不擅诗书舞乐,亦可舞剑,或高歌一曲。西域壮阔,其盛行之歌舞都与长安迥异,我很好奇,诸公定也会欣赏。” “那好。”高仙鹰便不再推辞,拱手一礼,“明日我定当去贵府拜访。” “恭候大驾。”杜构抱拳还礼,笑着离去。 他虽已年过半百,却只是两鬓微霜,胡须微白,依然挺拔如玉树,气质也是超群脱俗。高仙鹰目送他的背影,心里踏实很多。有他援手,谅那青筮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韦后已倦极而睡,青筮并没有假借她的懿旨招高仙鹰,于是高氏父子平安出宫。守在宫门外的随从上前,将狐裘给高仙鹰披上。父子二人骑上马,缓步驰出皇城。 高仙芝松了口气,转头爽朗地道:“大郎,你还没有来过长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是,阿耶。”高仙鹰也轻松地笑了,“今天我就跟着阿耶走了。” 父子俩说说笑笑,顺着长安的街道策马慢慢走着。离皇城越远,就越热闹。大街上开始车来人往,骑马骑驴乘车的也是到处都有。 一路上,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对他们扔绢帕水果荷包鲜花水果之类的东西,让他们躲闪得颇为狼狈,旁观者笑声朗朗,大家都很快活。 父子二人赶紧走小巷,回到客栈换下官服,带上全部亲兵,让他们帮忙接取或遮挡那些或美丽或香艳的投掷物,这才重新上街。 已经是中午,高仙芝带着儿子先去了东市一家江南风味的酒楼。 近年来,长安城最流行的是西域胡商带来的东西,胡女、胡旋舞、胡人弯刀、胡人食物、胡人酒水等等,全都是时尚。但对于长年生活在西域的人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反而对那些在西域不容易见到的物事非常感兴趣。 走进白墙灰瓦、雕梁画栋的“忆江南”酒楼,高仙鹰打量着里面精致的装饰。无论是高几上的花瓶还是墙上挂的字画,他都看得兴致勃勃。 高仙芝对迎上来的伙计说:“我们去雅座或雅间,只要有空位就行。” “好嘞,客官楼上请。”伙计殷勤地将他们领上三楼,开了一个雅间,带他们进去坐下。 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楼上楼下的食客都坐得满满的,他们一大帮人根本安不下,只能到比较大的雅间里,方能坐得下。 “我要红烧狮子头,给大郎点一个西湖醋鱼,其他的你看着安排。”高仙芝给身旁侍立的亲兵队长说了一声,便转向坐在身边的高仙鹰,“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去平康坊。” “去那儿?做什么?”高仙鹰诧异地看着他,“阿耶,你上次来长安是七、八年前吧?难道在平康坊有什么老相好?” 第171章 迥异的大唐(3) 高仙芝的脸黑了。 众亲兵都忍不住哄笑,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部曲解释道:“大郎,郡公爷在长安没有家,平时若是无事,就会带上我们,去勾档瓦肆看看百戏,瞧瞧热闹。” “哦。”高仙鹰这才反应过来,对父亲笑了笑,讪讪地说,“平康坊的名声那么大,我还以为,阿耶一个人在帝都,不免寂寞,所以……嘿嘿。” 高仙芝伸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咬牙道:“我去平康坊,是想找几个好说话的姐儿,问问现在流行的布料、衣裳、首饰、胭脂之类的,好买些带给你阿娘和你妹妹。你也一样,既然来长安了,就买一些时新的衣裳首饰,派人送回去给你的妻子,另外也给你儿子买些东西。你长年在外征战,这时也该尽些为夫为父的责任。” “哦,好的。”高仙鹰连忙点头,“阿耶,我们要留在长安任职,是不是得把家眷接过来?” “不急。”高仙芝叹了口气,“我们在长安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接什么家眷?现在局势不好,若有家室在旁,定会处处掣肘。再说,你阿娘和你妻子都是在西域长大的,哪里比得上长安这些贵妇?若是接过来,不定要受多少委屈。还有……”他欲言又止,转头看着亲兵队长点好菜,伙计走出门去,雅间的门紧紧关上,这才压低声音说,“你想想那些公主,想想今天早上在宫里的那些阵仗,她们来长安,只怕很危险。听闻早年间,有位公主看上某个郎君,便与宫中的母亲合谋,将那郎君家中怀孕九月、即将临盆的妻子宣进宫中,赐了一杯茶。郎君之妻回到家中便毙命,之后就来了懿旨赐婚。那郎君却不敢有怨言,连妻孝都不敢守,很快就奉旨娶了那个公主。郎君的父母既忧且愤,却又无可奈何,很快就郁郁而终。” 高仙鹰的脸上流露出惊诧,心里却明白。那个公主就是太平,而她那蛮不讲理的母亲就是皇后武则天。在这个时空里,太平公主的第一任驸马薛绍并不像本源历史中的身世显赫,其母不是与皇帝李治同父同母的嫡出公主,而只是世家大族的贵女。他在街上不小心被太平公主看上,于是恩爱夫妻转眼离殇,期盼已久的孩儿也胎死腹中,都来不及看一眼人世间的风景。薛绍在这样惨痛的情况下,为了保住家族,保住父母兄弟,只能尚了太平公主,并与她生下两个儿子,就这么强颜欢笑地忍了一辈子,才三十多岁便病故。由此可见,这大唐初期的皇后与公主们有多么彪悍,多么肆无忌惮。 高仙鹰想着今天看到的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的那些姿态,顿时沉声道:“阿耶说得对,阿娘不能来,阿秀也不能来,还有妹妹们,更不能来。长安虽好,却不是善地。她们来了,多半会受辱,甚至有性命之忧。” 太平公主现已年过不惑,曾经有过两任驸马,如今公主府中面首众多,与一些相貌俊美的臣子也有暧昧关系,因此并不饥渴,也不像年轻时那么嚣张在表面,总会顾忌点名声,虽然喜欢高仙芝的外表,到底不会强迫。 安乐公主就不同了,那就是个疯子。为了皇位,她可以杀兄杀弟弑父弑君。为了给自己修一处可供玩乐的奢华行宫,她可以将看中地盘上的数千民户驱逐甚至逼死。为了将看上的男人收到身边亵玩,她可以杀其妻灭其子,甚至诛杀其满门。这般令人发指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早就传遍长安。她根本不怕别人知道,从小到大都视人命如草芥,心里只有自己。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若是高仙鹰的妻子来了,多半会被安乐公主弄死。那个没什么大见识的善良女子根本应付不来,说不定连高仙鹰的两个儿子都会被连累,一起被弄死。 因此,还是让他们的家人都留在交河城的密云郡公府,过养尊处优的快乐生活吧。 既然决定不接家眷来长安,高仙芝与高仙鹰便不再提起。两人都放下心事,与亲兵们据案大嚼,喝酒吃肉,很是畅快。 他们还没吃完饭,外面就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现在已进腊月,腊八粥都吃过了,景龙六年就快要过去,很多地方都有了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但是,天越来越阴沉,雪也越下越大,那些置办年华的人都转身往家里赶。在露天表演或是做生意的人也都收摊了。热闹喧哗的东市渐渐安静下来,在风雪中有种特别的美。 高仙鹰放下手里的酒碗,看向窗外,愉快地说:“下雪了。” 众人都看过去,有随从迅速起身,过去将虚掩的窗户关紧。冷风不再灌进来,屋里更加暖和。高仙鹰虽然喜欢雪,却也不会在这种冻死人的时候附庸风雅,硬让他们开窗。他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满上,继续开心地喝酒。 淮扬风格的菜一直在上,精致,美味,有的微甜,有的咸鲜,搭配适当,富有营养。这些西域来的汉子虽觉吃起来有些不过瘾,但这些美食以前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此刻能尝尝鲜,也很不错。 那位西汉时期的穿越者齐国夫人不仅带来了先进的汉国理念,还带来了诸多美食的做法。各种菜系,各种调料,煎炒烹炸,红烧清蒸,等等,让这个时空的烹调学迅速跨过了千年的逐渐发展期。华人在饮食上的创造力向来惊人,这个世界的厨师们和美食家们不断推陈出新,又研究出更多美食,发展出很多派系,让食客们大饱口福。 高仙鹰夹起一个红烧油面筋塞肉,津津有味地吃着,脸上始终是笑眯眯的,显得非常满足。高仙芝看着儿子这般喜欢,心里也很高兴。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大家都酒足饭饱,这才结账离开。 下楼的时候,高仙芝问儿子,“下大雪了,咱们要不要去平康坊?” “不去了吧。”高仙鹰笑道,“我想就在附近逛逛,若是有卖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的店铺,问问掌柜的,就知道现在最时新的是什么了。再说,阿娘和我媳妇还有妹妹都与长安的女子不同,她们在西域长大,风吹日晒的,肤色没那么白,所以不一定能用长安女子喜欢的颜色。咱们先去看看,让掌柜的帮着参谋参谋。” “也好,就听你的。”高仙芝对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完全不明白,听儿子说得有理,便点头答应了。 父子二人带着亲兵出了门,却并没有骑马,而是交代“忆江南”的掌柜,暂时将马寄放在这里,过一会儿再来取。他们的马都是西域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在战阵上能面对箭雨冲锋,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能奋力突围,是他们最好的伙伴,此时自然不想让牠们在风雪中陪着逛街。高仙鹰只要四个随从跟着,帮忙提东西。他让另外的人都留下,一边喝茶一边照管这些马,免得他们不在,被一些不长眼的贱人祸害了。这些日常事务一向都由高仙鹰安排,高仙芝并不插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交代完,高仙鹰便和父亲一起披上裘皮大氅,走进风雪中。 他们沿着笔直的街道向前,一边逛一边打量街道两旁的店铺。高仙芝两眼一抹黑,完全没感觉,跟着儿子走就行了。高仙鹰却对很多店铺都感兴趣,书画店、古董店、珠宝店、绸缎庄、成衣铺、胭脂铺、铁匠铺、杂货铺以及西域胡商在这里开的店铺,他都要进去看一看。 市面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有不少物品的制造工艺都很复杂。当初那位穿越来的齐国夫人并不是百事通,但她将医生与工匠的地位提高了很多,开设了国医堂、匠作院,甚至还修了长安大戏院,让工匠与戏子都不再是贱籍,凡是优秀的人才,都可成为受人尊崇的名家,其后代子孙也都能参加科举,入仕做官。 汉唐两朝重文更重武,唐人传奇更是不可胜数,李靖、红拂女与虬髯客的故事便是经典代表。勇武的将军都受人景仰,像高氏父子,虽然长驻西域,但长安也流传着有关他们的传说。 那些店家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只要知道他们便是死守潼关、力挫安禄山叛军、保住了长安城安宁的高郡公与高将军,顿时更增加了几分热情,纷纷将镇店之宝捧出来,供两位英雄品鉴。 高仙鹰落落大方,笑着向老板或掌柜道了谢,也没有辜负他们的热情,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一些杜漓很急切想要的奢侈品,大部分是蕴含有饱满能量的玉制品与金石古物。他还很认真地与老板、老板娘或掌柜们讨论各个年龄段的女性如今最流行什么样的穿着打扮,为家中的母亲、妻子、妹妹们买了许多时新的衣裳、首饰与胭脂水粉。那些店家大赚了一笔,都眉开眼笑,更加夸赞高将军的英雄豪气。 在书画店里,高仙鹰忍不住买了许多字画和书籍。唐朝有太多著名诗人、书法家、画家、文学家、音乐家、艺术家,其作品流芳百世,而在当世的售价却不贵。高仙鹰横扫东市,大买特买,让跟着的父亲和部曲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要弃武从文,改在长安任文官了。 高仙鹰好不容易才忍住购买的欲望,不再继续下去,打算等到燕漓来长安后再与他出来,把东市和西市里的好东西全都买光。 第172章 燕漓归位(1) 那是一头熊,一头年轻的怀了孕的母赤熊。 牠人立而起,张开大嘴,呲着牙,凶猛地看着银电。怀孕的食肉动物通常特别凶狠,为了保护自己腹中的胎儿,牠们很容易失去控制,凶性大发。 银电立刻决定避开,一刹住脚就掉头向洞外猛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赤熊狂嗥一声,向牠扑过来,伸出肥厚的熊掌重重打去。 一瞬间,银电热血上头,马上放弃逃开的初衷,决心迎战。牠灵巧地往旁一跳,闪避开熊掌的致命一击,随即飞身抢上,在熊腰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赤熊痛得狂吼,笨拙地转身,挥掌又向牠打来。 银电闪得慢了一点,被牠尖利的五爪在身上划出五道血痕,血迅速浸出来。银电咧了一下嘴,满不在乎地张嘴疾咬。熊的胳膊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远处,一群猎人骑着马出现在山脊上。他们是打猎归来,准备回家,谁知刚刚上山,便瞧见了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战斗。正在激战的双方都是罕见的猛兽,让他们忍不住停下,凝视观望。 那是一只巨獒。牠不是通常的黑色,而是罕见的银白色。牠在咆哮不已的巨大赤熊周围跳跃、旋转,伺机进攻,让人眼花缭乱。 那些猎人兴奋地盯着远处山上那只白色的巨獒,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决定活捉牠。他们估算了一下两座山的距离,便一起策马往前奔去。 银电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看上去触目惊心。赤熊也是血淋淋的,只是牠本来的毛色便是红褐色,故而不太显眼。 银电在赤熊狂暴的吼声中显得异常沉默。牠灵巧地周旋在赤熊周围,让听觉和视觉都比较迟钝的赤熊无法跟上牠迅捷的步伐。牠伺机进攻,不断在赤熊的臀上、腰上、腿上狠狠地咬上一口。当牠咬在赤熊身上时,通常会闪避稍慢,便会让熊爪在身上增添几条深深的血痕。 剧痛和血腥同时包围着赤熊与银电。银电毫不退缩,赤熊则决定退却。伸出两只巨爪逼退银电后,赤熊转身迅速逃离。 银电望着牠急速逃逸的身影,决定不再冒险追击。牠蹒跚着走进山洞,面朝外趴下来,喘息着准备好好休息。 刚刚将全身处于战斗状态的紧张肌肉放松,银电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牠不安地竖起双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中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兴奋而紧张。银电更加不安了,有一种危险的信息急切地向牠传递过来。牠猛地站起身。 又等了一会儿,急骤的马蹄声呼啸而至。银电再也忍不住,猛地蹿出去,背靠山洞立定。 不远处,一队猎人大声呼喝着向牠围过来。他们有的手持弓箭瞄准牠,有的甩着套马索准备活捉牠。他们藜黑的面孔满是兴奋,双眼全是贪婪与凶悍的光。 银电迅速判断了全部情况,立刻感觉不妙。对手众多,而且目标明确,欲得自己而后快。牠绝不能落在这些人手上,否则一定会有不堪的结果。牠片刻也不犹豫,马上跳起来,转身疾速逃走。 那群猎人呼叫着策马追来。 银电如闪电一般向山外逃去。牠仿佛忽然回到了遥远的过去,曾经也被像这样的一群人类狂追过。那一次牠似乎逃脱了,这一次牠也绝不会放弃努力而投降。 在全力的奔逃中,牠迅速打量周围的地势,立刻向斜刺里冲去。那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势陡峭,马不一定上得去,也许可以阻滞这群人的追击。 猎人们热血沸腾,全都提着武器,但已决心活捉牠,所以并不攻击。他们紧紧地追在那只獒的后面,但令他们惊诧的是,他们竟没有从牠的眼里看到通常在他们追杀过的其他动物眼中看到过的恐惧和惊慌。那只巨獒气度沉稳,跑得飞快却显得从容不迫,双眼闪动着晶亮的光芒,在银白色皮毛的映衬下仿佛宝石一般,充满灵性。 牠不但已经从狗变成了獒,而且还是一只罕见的獒中仙品。 他们每个人都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活捉牠,并将牠训练成自己的忠实卫士。 银电冲到山腰,浑身的伤口都在流血,但已无暇顾及。失血过多使牠紧硬的腿开始发软,牠的速度降了下来。 猎人们欢呼起来。他们尽情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兴奋地大声吆喝着,在后面紧追不舍。 忽然,山道上闪出一个人来。他一身黑衣,身边是两匹神骏的独角马。他一侧身,放过银电,然后手持锋利的长刀挡在那里。他沉着脸,巍巍然如一座山。 那些猎人们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黑觋”,于是纷纷停下来,看着他。 黑觋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些猎人。他们脸上的兴奋还没有褪掉,有些人烦燥地大声咒骂起来,要他让道,不要碍了众人的好事。 黑觋冷冷地看着他们,沉默如山。 那些猎人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被他眼里那抹冷厉的光所震慑。传说中的黑觋是威力无穷的,是神秘莫测的,是无所不能的。他高大强壮的身体挺立在他们面前,巨大的压力直逼他们每一个人。 为首的一个猎人终于狠狠地骂了一句,转身策马便走。其他人也冷冷地看了黑觋一眼,沉默着掉头离开。 黑觋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满是冷峻。 等他转头,银电却已消失在山背后。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地压在他的头顶,让他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两匹骏马跟在他身边,轻轻喷了下鼻子,似在抚慰主人内心的失落。 黑觋骑上黑金,慢慢地向前走去。他似乎并没有目标,只是向着无尽的天边走着。 很快,天黑了。他搭起帐篷,然后默默地坐在火堆旁,用旁边小湖里打上来的水炖煮野牦牛肉。噼噼啪啪燃烧着的熊熊烈火映着他如古铜一般的脸,使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气。他暗沉的双眼里似乎也同样在烧着一把烈火。坐了一会儿,他从腰间摘下牛皮袋,痛饮着里面的青稞酒。 黑金、白金安静地站在一旁,温驯的眸子担忧地看着他。他们知道,每当他这个样子,便是心里有了特别不愉快的事情。牠们便会跟着难过。 夜色静静地沉入深深的黑暗里,黑觋毫无睡意。酒已喝完,他静静地坐着,望着火堆。 忽然间,从夜色里钻出来一只高大的动物。黑觋猛地抬起头来。那只动物慢慢走到他对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锐利地看着他。 那是银电。 黑觋松驰下来,默默地看着牠,没有任何表情。 银电浑身上下的伤已结痂。牠缓缓地往前走,眼中满是沧桑和依恋。 走近火堆,牠蹲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一声不吭。 黑觋久久地看着对面的银电。 从来没有一种动物敢这么接近火,但他知道银电是不一样的。他当初遗弃这一窝幼犬,就是直觉里知道会有一条狗成为最出色的獒。但他没想到牠会在短短的一年间就成长为这样一种动物,勇悍得不惧任何猛兽,敢于面对所有威胁,第一个选择便是战斗。 他一直在等待牠回到自己身边来,并且知道牠一定会回来。 银电默默地看着火,坐了很久很久。 黑觋也一直没动,神情漠然,什么表示也没有。 在银电的脑海中,燕漓忍不住暴跳如雷,“便是要驯兽,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他这是什么意思?简直是蛮干!可怜的银电……对了,银电的母亲呢?不是一直跟着他吗?难道已经死了?” 燕晓赶紧安抚他,“父亲别急。这是半秘境里的神秘部落黑氏巫族独特的驯兽方式,传承了这么久,肯定有它的道理。” “什么狗屁道理?根本是虐待幼崽,岂有此理。”燕漓怒火中烧,“驯兽难道就不考虑兽兽的心理健康了?什么东西?真是混账!” 燕晓咳了一声,忍笑道:“这是个比较原始的世界,哪里比得上我们的水平?但是你得承认,这样的做法让银电的灵性迅速增长,很快就会开灵智,从此脱胎换骨,不再是野兽。” 他一直没有告诉燕漓,当初黑觋在隆冬时节扔下银电这一窝幼犬,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让其中的一只幼犬脱颖而出,以其他兄弟姐妹为食,从而激发幼犬的凶猛与野性。幸好燕漓虽然沉睡着,燕晓却是清醒的,连忙将那些幼犬收进空间。如果任由银电吃掉所有兄弟姐妹,牠体内的兽性便会成倍增长,压制住灵智甚至让灵性的火花泯灭,那就不再有现在即将开智的银电,而只有凶兽银电了。 听了燕晓的话,燕漓沉吟半晌,悻悻地说:“算了,随他去吧,咱们继续等着。” 夜色中,火渐渐熄灭。荒野静寂,天空中新月如钩,暗蓝色的天幕显得异常宁静。 黑金和白金已进入梦乡,只有黑觋与银电默然相对。 银电终于立起身来。牠一声不吭,双眼沉沉的,充满坠落感。牠看了看那个让牠思念已久的人,然后转身,迅速消失在更加黑暗的夜色里。 黑觋看着牠离去的方向,仍然默默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第173章 燕漓归位(2) 秋天到了。 银电站在辽阔的湖边,深深地嗅闻着水的气息。牠竖立着双耳,微闭着眼,静静地听着湖水拍岸的“哗哗”声。隐隐的有各种各样的鸟鸣声传来,将这里衬托得更加静谧。 银电已站了很久。牠一直不曾动过,印在水中的倒影荡漾着耀眼的白光。 在浩淼的湖中心有个小岛,上面有成千上万只候鸟在栖息繁衍。每到夏季,牠们便会在这里产蛋,然后等着小鸟们孵出来,渐渐长大,再带着牠们飞离,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度过冬季。 此时,成千上万只斑头雁、棕头鸥、黑颈鹤在水面上飞翔、舞蹈、追逐、鸣叫,一片生机盎然。 银电站在那里,侧耳倾听。 母鸟们在为自己的孩子们觅食、喂食,带着牠们学走路,呵护着牠们学习飞翔。一家子亲亲热热地聚在一起,欢乐地唱着歌。清脆欢快的鸟鸣声忽然由小变大,铺天盖地地响彻云霄,在天地间回荡。 银电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牠的神情变得有些呆滞,眼神充满哀伤。 渐渐的,夕阳西下,澄澈的湖水闪着金红的光芒,在微风中轻轻荡起涟漪。 风中满是成熟的长草与树叶的气息,还有满山遍野花朵的芬芳。银电极目远眺,看着湖岸边金黄的草丛以及盛开的鲜花,还有四周群山上金色的树林,忽然跳起来,转身疾驰而去。 牠在风中听到一种熟悉的旋律。牠努力辩识着声音的方向,极力追寻。 在牠的头顶上,有几只大雁在空中飞过。牠们悠闲地排成一字,不紧不慢地跟着牠。牠们是世界上飞得最高的鸟,此时却依恋着金色的大地,自由自在。 银电根本毫无心思跟牠们玩,只是一直向前狂奔。 斜阳渐渐垂落地平线,整个天空堆积着大朵大朵翻卷的云絮,此时尽皆成为金色。云与云之间的空隙中露出深蓝色的天穹。光线投射到远处的雪峰上,深深浅浅,斑驳不定,随着云翳的飘移而流动。 银电在金色的大地上奔跑着,如一道银色的闪电。远方连绵不尽的群山在默默地注视着牠。躲在草丛中的鼠、兔、蝴蝶、小鸟都被牠惊得四散奔逃,牠却无心追捕,一直向天边奔去。 风中传来的旋律中充满急切的意味,“咚、咚、咚、咚”,强烈地震撼着牠的心。牠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清澈的双眼变得通红。牠加快步伐,如离弦之箭向前射去。 斜阳很快垂落在山巅后,将整座山浸染成一片金黄。天空却渐渐澄清起来,万里无云,只剩下一片浅浅的蓝。一轮明月高高升起在天空,似一片薄冰,在安静地融化。 银电在辽阔的原野间飞快地向前冲。牠的心在剧烈颤抖,感觉到在遥远的地方有种巨大的威胁在向牠袭来,那是一种对失去的恐惧。 大地上的金黄开始退却,渐渐变得安静。一片淡淡的雾霭升起,在原野上飘荡。鸟叫、虫鸣,欢快地响起。还有青草成熟的声音,树叶在寒风中的低吟,都变得清晰起来。 银电却在日渐冰冷的风中感到一种迅速逼来的气息。牠有大祸临头的感觉,这种感觉让牠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心脏剧烈地跳荡。 牠穿过辽阔的草原,冲上高高的山顶,忽然站住了,凝神注视着峭壁下的一片谷地。 那里,一人一马正和一群狼激烈地搏斗着。 银电很矛盾,右腿神经质地不断踢踏,嘴里忍耐不住地发出低嗥声,心里的热情却像一团火,不可遏止地燃烧起来。 那群凶猛的狼一直在追踪着黑觋,因为这个人打死了牠们这一族的狼王。 那是一头体格硕大毛色鲜亮的公狼,在独自出外散步时被黑觋撞个正着,经过激烈的战斗,狼王不敌,立刻夺路而逃,黑觋却挥舞长刀,将牠砍死了。 这一幕落在听到狼王逃窜时求援的叫声而赶来的几只狼的眼中,黑觋的气息顺风飘过,被牠们深深地记在脑海。其中一只狼经过激烈的竞争当上了新一代狼王,然后便率大队出来寻仇,誓要找到这个落单的人,将他撕碎。 黑觋隐隐地感觉到空气中散落的信息。他有意避开了这群狡猾凶恶的高原狼经常出没的地方,远远地去猎杀温驯的食草动物。往往猎上一只动物,他可以吃很多天,所以他一直喜欢在高原上独自飘流,绕着一座座神山和一个个圣湖走着。 他看着那些神圣的地方,眼里充满向往,却永远无法迈步向那里走近。 他知道在世俗的世界里,很多人仰慕他,当他是一个传奇,他却无法回归红尘,过平凡的人生。那种仰慕同时也在排斥他,让他不得不放弃。他的内心有种强大的力量,一直阻止他向神山跪下。 每当想起这些,他都无法扼止内心深处那种无穷的张力,不得不出外流浪,让行程的艰辛和外来猛兽的威胁冲淡内心的积郁。 这天,他刚刚走到一个山口,忽然身后成扇形出现了二十多匹狼,全都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骑着的黑金有些微颤抖,但在他的镇定下很快平静下来。牠保持着高度戒备,等待着他的命令或动作。 黑觋拔出长刀,凝神看着面前的这群狼。 这群狼也看着他,眼里全是狡猾与凶狠。狼王竖起尖尖的双耳,警惕地看着他以及他手上闪闪发光的武器。 黑觋等待着。他端坐如山,一直不动。黑金也不敢稍动,始终保持着马头向着狼群,全身绷紧,随时准备跃起。 狼也在等待。面对这样的对手,牠们希望他能够动起来,这才容易找到他的破绽,从而袭击他。 黑觋熟悉狼的习性,凝神看着前面狼群的一举一动,却绝不主动出击。 狼王有些焦躁。牠急于在自己的臣民前表现出智慧和勇猛。终于,牠向前走了两步。狼群井然有序地跟着牠踏前两步,将包围圈缩小。 双方对峙良久,两匹年轻的公狼忍耐不住,一左一右地腾空跃起,向黑觋扑来。 黑觋看准狼扑过来的方向,长刀疾如闪电挥出。只听两声惨嗥,两匹狼的腰都被他砍断,落到马旁。 所有的狼都目睹了两个同伴伏在草地上作临死前最后的抽搐,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黑觋趁机拿下背着的弓箭,一次搭上三只箭,迅速朝着狼群|射去。有三匹狼中箭,顿时痛得跳起来,夹着尾巴退到狼群后面,一阵悲嗥响彻原野。 黑觋凝神盯着狼王,眼里满是杀气。 狼王有些退缩,但一扫周围瞧着他的那些狼,便知道自己万万不能退。他发出了进攻的一声长嗥,剩下的十几匹狼一起纵身扑上前,有的飞扑过去攻击黑觋,有的贴地疾驰,直奔黑金。牠们的尾巴和浑身的毛都在空气中飞舞,张开的嘴异常狰狞。 黑觋眼疾手快,挥刀劈翻两匹狼,随即一提马缰。黑金猛然起动,扬蹄踢翻前面的一匹狼,斜刺里冲出狼群的包围,向谷中驰去。 狼群在后衔尾急追。 黑觋和黑金一声不吭,笔直地向谷底冲去。 狼群也都沉默着,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声和零乱的蹄声。 黄昏迅速地降临到高原上,低低的浓密云层泛着黯然的金光,笼罩着大地。金色的空气中流动着紧张急迫的气息,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黑金四蹄翻飞,冲到山谷的尽头,这才猛地转过身来。黑觋跳下马,挡在黑金的前面。 此时,他们停在山凹里。身后与两旁都是笔直的峭壁,足以保护他们不被狼群四面围攻,迫使牠们只能从正前方攻过来。 狼群冲到近前,果然聚拢到一处。牠们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猎物,等着狼王的号令。狼王转头看了看四周,气咻咻地思考着奏效的攻击方法。 黑觋凝神盯着面前凶恶而狡诈的狼群,脑筋急转,想着脱身之计。 人与狼对峙着。 黑觋一直不动,全身戒备,如山岳一般凝重。他的双眼闪着锐利的光芒,甚至比他手上的刀锋还利,直刺向眼前的狼王。 狼王心里十分纳闷。 人与狼群相遇时,到底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很难说清。在这片高原上,生活着人类与无数种动物与植物,鹰击长空,虎啸深山,鱼翔浅底,狼奔草原,可谓万类霜天竞自由。苍茫大地上,人类遍布,却弱者居多,而顶尖的强者也有,但很少。 狼群曾经无数次与人类遭遇,彼此攻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身体里充满压迫牠们的力量的人物。往往是如果对方人多势众,就会主动攻击狼群,让牠们落荒而逃;如果对方只有几个人,那多半是惊慌失措,转身便逃,但总会有人被牠们咬住、撕碎。他们都跟此时此刻的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牠们从来没有看到过人类有着这样的目光。那眼光是如此专注,锐不可挡,让牠们瞧着有些胆寒。如果不是对方只有一人一马,自己这边有十多个同伴的话,牠们早就转身逃掉了。 第174章 燕漓归位(3) 时间在迅速地流逝。 狼王无计可施。牠恨恨地盯着黑觋,脸上全是凶恶与不甘。 群狼有些骚动不安,显然有狼耐不住性子了。狼王猛地转头,看向准备妄动的狼。那几只狼吓住了,立刻定住身子,俯首贴耳,表示服从。 狼王再踏前两步,试探性地向黑觋靠拢。牠希望黑觋向牠攻击,以露出破绽,好让其他同伴冲上去围攻。 黑觋紧紧盯着牠,依然一动也不动。只是,他的身体绷得更紧,握着刀的手仿佛力擎千钧,稳若泰山。 狼王僵在那里。 斜晖笼罩着苍茫的群山。薄暮冥冥,仿佛在天地之间拉起了一道轻盈的褐黄色纱帐。大朵大朵的云在高空的风中飘移,阴影不断游过巍峨沉默连绵起伏的山峰。空气中有种惆怅的气息悄悄地弥漫开来,仿佛有什么生灵在轻轻叹息。 黑觋忽然有一瞬间的怅惘,浑身的力道一懈。 狼王立刻发出短促的叫声。群狼心领神会,一起向敌人扑去。 面对一群张开了狰狞大口的恶狼,黑觋镇定自若,并不慌乱。黑金退后两步,紧靠着山壁,关切地注视着面前的情势。黑觋刀出如风,不断有狼惨嗥着摔出战圈,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或是痛得满地翻滚。 黑觋的身上也有了许多伤口。狼群用生命作代价,不停撕裂着他的衣服与血肉。黑金焦急而机敏地观察四周的情况,希望能够找到机会驭主人离开这个险恶的地方。 趁着黑觋一刀插进一匹狼的身体还没有拔出来之际,狼王飞扑上去,一口咬住黑觋的右臂,向下猛拖。黑觋痛得脸上抽搐了一下,左手马上紧握刀柄,奋力抽出刀来,向狼王砍去。 另外剩余的几匹狼已经同时扑向他,死死咬住了他的颈、头、肩、背、腿,狠狠地撕咬。 黑金悲嘶一声,抢上前去,高高扬起双蹄,踩向前面攻向黑觋的一匹狼。 黑觋眼前发黑,浑身无力,紧抿的双唇忽然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心里长叹一声。 这样也好…… 忽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在空中划过。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山谷,天地似乎也为之变色。 银电再也忍不住内心狂热的感情,从峰顶直冲而下,在半空中便离地而起,如巨石横空击下,直扑到狼王身上,一口便咬断牠的脖颈。 所有的狼都被这叫声吓得一窒。 银电毫不迟疑,敏捷地跳开,重重地撞上另一只狼的肩,将牠的半边肩胛骨和一条前腿撞得粉碎。 剩下的狼都有些呆怔,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晓激动了,在空间里大喊一声,“父亲,就是现在!” 黑觋已经在主观上放弃了生命,虽然灵魂尚在,但身体已经奄奄一息。即使狼群不再啃咬他,在这种雪域高原上得不到及时治疗,他的结局也只有死亡。所以,现在燕漓附身上去,将黑觋的灵魂收进空间温养,完全符合因果法则以及时空特警的工作准则。 燕漓也知道机不可失,立刻凝聚了全部精神力,在燕晓的帮助下,奋身一扑,冲进已经陷入昏迷的黑觋体内。铺天盖地的疼痛与失血过多的无力同时向他袭来,他立刻尝试着自救。 燕晓马上把止血止疼疗伤补气生血等药剂灌进他的身体里,阻止他的伤势进一步恶化,并托住他的元气。 黑觋退到黑金身前,将陷进胳膊里的狼牙掰开。狼王沉重的尸体落到他面前,他并不理会,而是拿出一卷医用急救绷带,将身上的几个大伤口包扎好,又用创口贴将几处小伤处理了。他一边治疗自己,一边关切地看着眼前的战况,偶尔还要安慰身旁的黑金。 银电的身体更加结实雄壮,充满了原始野性的力量。牠的牙齿锋利坚韧,无坚不摧。牠的双眼闪着猛烈凶狠的光芒,让牠的对手战栗。 牠的背后,是天地交界处如血的残阳。牠的银色毛发在风中飘扬,身体发出眩目的白光。牠强健的肌肉在毛皮下如水银一般流动着,原始的力量有如牠的生命般超越自己,生生不息。 黑觋凝神看着牠在空气中划出的一道又一道银色的轨迹,心里涌起深深的爱意。 银电在他的注视下,内心燃烧起狂热的愉悦。在得心应手的杀戮中,牠兴奋若狂。牠欢乐地扑到那些高原狼修长的身体上,倾听着狼的皮肉在利齿间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黄昏里,这种声音仿如音乐般美妙动听。 鲜血如潮奔涌,飞溅到牠的身上,如雪地上绽放的一朵朵艳红的花。 终于,牠将最后一匹狼的脖颈死死咬住,感受着温暖的血涌入,有种甜丝丝的气息随着涌进牠的咽喉。 狼停止挣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银电以最完美的方式完成了回归。 良久,牠一动不动。这一刻,牠忽然有泫然欲泣之感,所有的力量都消失无踪。 黑觋看着牠,眼里渐渐有泪光闪烁。高原的风从谷口吹入,拂上他的脸,冰冷。 夜幕紧紧裹住了世界。暗蓝色的天穹上,一轮明月高悬,将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山峦起伏不定,仿佛一条壮丽的长河,在月光下流动着。 黑金安静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欢喜。 银电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抬起头来,对着月亮,发出了长长的清亮的嗥叫。 黑觋走到牠身边,蹲下去,抬手搂住牠的脖子,将牠紧紧地拥进怀里,“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银电的眼睛也潮湿了。牠忽然觉得非常委屈,大头埋在这个人的胸口,蹭了又蹭,不舍得拿开。 黑觋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因此变得温情很多,对牠也特别疼爱,抱着牠毛茸茸的身体不停地抚摸,嘴里还一直在称赞,“咱们银电真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勇敢,战无不胜……好孩子!真好!” 银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明白他是在夸自己,顿时满足极了,心里暖洋洋的,非常开心。 燕晓看他们这么亲热,有些不开心了,立刻打断他们,“好了,你们可以签订平等契约了。” 黑觋有些诧异,“是平等契约?不是共生血契?” 燕晓哼了一声,“牠还没有完成血脉觉醒,现在仍然是只獒,并不是梼杌。如果只是獒,那牠的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年,怎么能与你签共生血契?” “哦。”黑觋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连忙对他笑道,“好,都听你的。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还差不多。”燕晓满意了,然后就祭出了平等契约。 一个橙红色符文组成的图形出现在他与银电面前,并自动吸纳天地法则之力,有了上古契约的力量。 黑觋探出精神力,伸向契约图形,在上面打上烙印,然后将银电身上的血弹出几滴,同时打在图形上。 契约红光大盛,随即迅速收敛,一分为二,同时冲入一人一獒的身体,在他们的灵魂中扎下根来。 “契成。”燕晓宣布之后,随口说,“等父亲养好身体,咱们再将黑金与白金一起契约了。” “哦?难道牠们也有什么特殊之处?”黑觋的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独角马。 “嗯,牠们是上古奇兽?疏的血脉后裔,而且体内还混有微弱的龙族血脉,估计祖上有哪一代曾与龙族生下了后裔,虽然千万年后血脉被逐渐稀释,但仍然存在。黑金与白金有返祖迹象,因而体内的龙血还不算太稀薄,有培养价值。”燕晓有些困惑,“跟在父亲身边的两马一獒都有不凡的特殊血脉,这个机率太高了,难道是因为黑觋这个人非常特殊?” “有可能。”黑觋一边给银电灌下疗伤药剂一边说,“等我们回去,我再整理一下记忆,就能弄明白了。” 燕晓主动将满地的狼尸都收进空间,让生活机器人扒皮拆骨,分解血肉。 黑觋最后将一瓶安眠的药剂给银电灌下,等牠睡着后就收进空间里,然后骑上黑金,让牠带着自己返回营地。 扎在山凹里的帐篷中卧着一条母犬,正是银电的母亲。白金也在里面,有些焦躁地用蹄子蹬踏着地面。 夜色中,隐隐传来动物奔驰的蹄声。白金的眼睛一亮,欢快地冲出帐篷,向前迎去。 黑觋看着迎面奔来的白金,开心地笑道:“都是好孩子啊。” 回到帐篷前,黑觋翻身下马。那两匹独角马便贴到一起,交颈厮磨,轻声嘶鸣,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黑觋走进帐篷,看着从地毯上站起来的母犬,微感诧异,“哦?牠还活着?” 燕晓探测了一下,“嗯,牠又怀孕了,快要生产,所以最近才一直看不到牠。” “原来如此。”黑觋很感兴趣,“牠这一胎里有什么奇特的血脉吗?” 燕晓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来,得等牠生下来,看那些幼崽的表现了。” “好。”黑觋随手将牠收进空间,“让牠跟银电的那些兄弟姐妹待在一起吧,也算是个家了。银电就不要放过去了,免得对牠的血脉觉醒不利。” “明白。”燕晓便去做事了。 黑觋拿出空间里厨师机器人做好的药膳,吃饱喝足以后,便站起身来,走向帐篷。 两匹独角马已经安静下来,在旁边吃草。黑觋从空间里拿出喂马的好料,装在食槽里,放到牠们面前。两匹马都闻到了香甜的气息,立刻快乐地喷着响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黑觋抬头看向天幕上闪烁的繁星,非常想念至今依然联络不上的杜骁。 既然已经顺利归位,他就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寻找他的爱人。 第175章 长安乱象(1) 整个腊月里,朝堂上都争斗不断,但政务也并未耽搁。 安禄山叛乱已基本平定,现在就是叙功议赏的阶段了。高仙芝到达长安的时候,便将他与封常清联合署名的奏折递到了兵部,再由兵部递进临时内阁。 经过半个月的激烈争辩,对于立功将士的奖励终于下来了。 高仙芝由密云郡公晋升为密国公,封常清被封为陈阳郡公,高仙鹰得了凉县侯的爵位,另外还有赏赐的永业田、功勋田以及钱帛若干。其他参战的将士也各有升赏,战死的官兵也会有抚恤。对于军功,朝廷一向是予以重赏,并不吝啬。 虽说高家封公封侯了,却因皇帝病重,没有上过朝,因而谁也没资格在长安赐下国公府或是侯府。父子二人也不在意,依然安安稳稳地住在安西会馆。这里有厨师做饭,有婢女收拾打扫,有妇人帮忙洗衣,一切琐事都不需他们操心。而安西会馆的客人本就很少,现在整个会馆上上下下的人都主要在侍候他们,个个诚惶诚恐,殷勤备至,让他们过得很舒坦。 每天早上,他们都会去上朝。虽然每次都要看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的觊觎目光,听她们不大尊重的调戏,但李恪、李隆基等人都会出面帮忙,并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对于政务国事,他们只对与军事和西域商路有关的事务发表意见,遇到其他民生经济官员变动升降等等就不怎么吭声了,即使发言也总是不偏不倚,就事论事,不暗示,不攻击,可谓相当的知高低,有眼色,令各方势力都比较满意。 他们到达长安不过半个月,就赴了数场邀约。父子两人写折子看军报还行,却不会写诗作文,到那里也不过是凑个数,表明态度,然后就是坐在一旁陪着赏雪饮酒听曲赏梅,等诗文书画作好后听听名家点评,跟着捧捧场,起起哄,看个热闹。当然,因为两个都是出身行伍的粗人,对一些有心人话里藏着话的点拨与试探,他们就完全听不懂了,都只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然后笑着从字面意思上回答,让那些人暗骂“粗鄙、蠢钝、庸俗”,却无可奈何。 父子俩明明骁勇善战,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有万夫不当之勇,却能谦逊谨慎,进退得益,让那些名士与重臣都刮目相看。渐渐的,他们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只是以后在长安将任何职,依然没有定论。 年关将至,各地藩王已经动身,负责清剿叛军余孽的郭子仪、哥舒翰等名将也奉旨往长安来了。繁盛的帝国都城越来越热闹,纷争也越来越多。 这一日休沐,乃是永平王李成器的生辰,李隆基在前日上朝的时候亲切友好地随口发出邀请,随后永平王府又郑重地送来了请帖。 永平王李成器、衡阳王李成义、临淄王李隆基、巴陵王李隆范、中山王李隆业以及早逝的汝南王李隆悌都是李旦的儿子。他们不像李显的儿女那样成为生死仇敌,一直都很相亲相爱,兄友弟恭。本源历史上,李旦复位后,议立太子,惟一的嫡子同时也是长子以前还当过太子的李成器坚辞太子位,二皇子李成义也推辞了,全都大力举荐三弟李隆基,助其成为储君。李隆基即皇帝位后,对兄弟们也很友善,封了实权高官,将郡王爵全都升为亲王爵,终其一生没有相疑相杀。这四个兄弟也无一叛乱,对他非常支持,对“开元盛世”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他们简直算得上是皇家的典范,也因此受到许多官员的推崇与支持。 这几兄弟现在都在长安,对高家父子都释放出了善意。高仙鹰琢磨着,如果他们发动“景龙政变”时,要自己与父亲率部曲攻进皇宫,诛杀韦后与安乐公主,他是很乐意这么做的。 过去这半个多月里,韦后三次派人,召他进宫,但他每次都推辞了,用的理由分别是吴王李恪邀请他赴会、许王李素节请他去赏梅、几位内阁的老大人要听他汇报安西都护府的军务。 若是皇帝招他进宫,这些借口当然不管用,他也不能抗旨,但只是皇后的懿旨,并且出自一个不被大多数皇族、勋贵与官员待见甚至厌恶的淫妇,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奉诏。韦后虽然愤怒,在宫中摔碎了无数器具,却也无可奈何。 那个妖异美男青筮却并不生气,反而屡次安慰韦后,手段百出,将她哄得眉开眼笑,通体舒泰,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将其他养在宫中的男宠都忘在脑后。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杜漓盯着,有什么异常都会及时通报,因此高仙鹰对他忽然不再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的举动并没有多想。这天午时之前,他带上礼物,就与父亲去了永平王府。 永平王李成器今年虚岁二十七,算不得整寿,却把自己的生辰宴办得很热闹。他清隽温和,雅擅音律,既能理政又能审时度势并顺势而为,是个非常聪明的人,酷肖其父李旦,所以才能荣华一生,并得到善终。 高仙芝父子被迎进府中后,李成器和李隆基都在陪着重要的客人,无暇分身,衡阳王李成义在殿前迎候他们。 高仙芝父子连忙对他行礼,“衡阳王殿下。” “高公,高大郎。”李成义笑着抬手还礼,“二位勿需多礼。” 他们并没进入正殿,而是被一位管事带到左路花园中的大戏台。那儿已坐了不少客人,桌上有茶水点心,戏台上正唱着戏。 汉朝那位穿越来的齐国夫人是个很有道德底线的人,从不盗用后世的著名诗词歌赋戏文唱段往自己脸上贴金。对于戏曲艺术,她只是高屋建瓴,努力改变上流社会的固有观念,推动戏曲的发展,增强表演者的个人素养,提升戏曲工作者的社会地位,由此引来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渐渐已经有了现代戏剧的雏形。 台上唱的是秦腔名剧《忠义千秋》,演的都是大唐开国名将的事迹。一个个忠义人次第上场,唱做念打俱佳,高亢的声调响遏行云,让人听着热血沸腾。下面的看客轰然叫好,拍桌子跺脚,煞是热闹。 这时的贵族宴会,都会将文武大致分开。武将聚在这里看打戏,痛快淋漓。文官那里自有美貌女伎或是清俊琴师弹唱歌舞,诗词唱和,甚是风雅。 高仙芝与儿子进去后,颇看到几个性情相投的熟人,譬如刚刚到达长安的北庭、安北、安东、安南、单于这五个都护府的重要将领。安西都护府要收拾安禄山叛乱之后留下的烂摊子,没有遣人赴长安,就由他们父子代表了。 虽然六大都护府分布得天南地北,相距甚远,但性质都差不多,彼此也常常互通音讯,此时在长安见到,自然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另外还有名将郭子仪、哥舒翰、仆固怀恩等人,之前才与高氏父子并肩作战过,这时更是亲热,立刻坐到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主要是讨论安禄山的去向。如今他们虽然将叛军势力彻底清剿了,却仍未抓到安禄山,也没听到他的死讯,竟是去向成谜。 仆固怀恩是铁勒人,属于仆固部,骁勇果敢,屡立战功,现任朔方左武锋使。他与高仙鹰的年纪差不多,生得高大魁梧,威武粗豪,与高仙鹰很对脾气。听着三位前辈商讨安禄山的去向,他凑到高仙鹰身边,低声说:“我听闻了一些从回纥辗转传过来的消息,似是安禄山那厮逃往禁域雪原了。有牧民在远远仿佛看到一行人进入迷谷,再没见他们出来。按他描述的那些人的衣着相貌,似乎便是安禄山及其心腹部曲。” “禁域雪原?”高仙鹰微微皱眉,“到了那地方,只怕便不好追了。” “是啊,那是死地,有进无出的。”仆固怀恩的神色中也隐含忌惮,“凡人都是进去了便出不来,能从那里出来的不是神人便是妖孽。听说,咱们长安的皇宫里便有那么一位。”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高仙鹰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可是那一位?” 仆固怀恩的目光里尽是意味深长,“便是那一位。” “原来如此。”高仙鹰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一位……不知有何神仙手段?” 仆固怀恩想了想,低声说道:“有些消息传得太久了,前前后后,大概总有一千多年吧,仿佛是从汉武帝后期才隐隐有些野史杂记提到那里。外头人都不知真假,只是这么流传下来。据说禁域雪原就是指西面靠南一些、邻近吐蕃与回纥和我铁勒三部之间的一块地方。一般人只能远远看着,绕来绕去都很难接近,必得有大气运之人方能走近,但也是有进无出。里面似乎本来住的有人,凡是从里面出来的人必定都有大才能。他们当中有善有恶,并不相同。若行善举,就会助皇帝或名臣名将治国平天下;若行恶举,那就是祸国殃民。据说,当年汉朝末年的哀帝便是被里面出来的妖人勾引着倒行逆施,好色贪婪,残暴凶戾,横征暴敛,诛杀贤臣,终于断送了祖宗基业,大汉江山。我大唐太祖起兵,在诸路风烟中脱颖而出,代汉立国,便有那里面出来的神人相助。传说每有妖孽现世,便有神人出山。如今那一位在宫中已经兴风作浪数十年,我看就快有神人出来了。” 第176章 长安乱象(2) 仆固怀恩神神秘秘、虚多实少、基本都是道听途说的一番话让高仙鹰和杜漓都心花怒放。听他的口气,那些流传下来的野史杂谈多半不真实,他们都不怎么相信,只当成虚无缥缈的传奇故事,但高仙鹰和杜漓却是信的。 这次出山收服妖孽的神人肯定是燕漓。 他就要出来了。 高仙鹰笑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仆固怀恩和自己倒满,愉快地问:“郎君年后可会回去?” 仆固怀恩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爽朗地笑道:“得看朝廷的意思。我们好像不会很快离开,会在长安留段时间吧。” “那就好。”高仙鹰端起茶杯与他碰了碰,“郎君何时有暇,请光临寒舍,咱们放怀痛饮。” 仆固怀恩大喜,“如此甚好,定要上门叨扰。”他对于长安城里流行的品茶赏花抚琴弈棋做诗论文之类的雅事颇不耐烦,还是大块肉大碗酒舞刀弄枪谈武论战来得爽快。 在热闹的气氛中,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台上的戏演完,众多管事与下仆便过来,恭敬地引导客人们去正殿上坐席。 这次是小辈的生辰,李恪、太平公主等老一辈皇族都没有来,前来祝寿的皇亲国戚都是小一辈,很是活跃。狄仁杰等老臣没有在这里宴饮,而是由相王李旦作陪,在美轮美奂的大花园暖阁里用膳。 李成器、李成业和李隆基都担心安乐公主之流搅局,因此特意将女眷单独放在后花园的观景阁,由三人的王妃陪伴。 李成器的母亲相王妃刘氏与李隆基的母亲孺人窦氏早就被武则天召进宫里赐死。十几年前,武承嗣指使户婢韦团儿诬告刘氏与窦氏行巫蛊事诅咒武则天,武皇后大怒,召两人进宫觐见,然后在她们出宫时派人杀害,至今都不知道两人的遗体在哪里。李旦之后没有续娶王妃,此后做皇帝时只追封刘氏和窦氏为皇后。因此,现在够资格招待女客的女主人只有李氏兄弟的王妃了。 如此一来,三处饮宴都不会拘束,各自逍遥快活。 中青年男子们坐在几案之后,下面垫着厚厚的羊毛毯,每张几案上都放着一口铜锅和一个铁制的小烤炉,下面有铜盘接着,与木制几案隔开,避免走水。铜锅里盛着熬得雪白的骨头汤,旁边放着几种肉制品和菜蔬,可以随煮随吃。铁烤炉里燃着无烟炭,上面覆着细细的铁网,可以烤制食物。除这两样外,还有酒壶和酒碗,供客人们畅饮。 几案比较长,如果身材魁梧,可以坐两人,如果比较瘦削,可以坐三人。客人们并不拘谨,各自组合,呼朋唤友地坐在一起。高仙芝与高仙鹰坐了一桌,上首是郭子仪及其长子,下首是哥舒翰与仆固怀恩。一个出自突骑族哥舒部,一个出自铁勒仆固部,都是年轻名将,性情相投,正好坐在一起喝酒。 宴会开始时,李成器先说了几句话,感谢前来贺寿的宾客,并向所有人敬了一杯酒。大家同时举杯,一起陪饮。 之后便放开了,客人们全都自便,想怎么吃喝都可以。愿意自己动手也行,让身边侍候的婢女或内侍动手也行。 坐在角落里的乐班奏起了音乐,有舞伎上殿献艺,或是女伎跳胡旋舞,或是男伎跳破阵舞。乐曲或欢快或威武,舞蹈更是精彩,间中还有杂耍班子上来演百戏。众人纷纷叫好,大殿里顿时热闹起来。 高仙芝坐在靠近郭子仪的位置,高仙鹰离哥舒翰与仆固怀恩很近,两边各自谈笑饮酒,都很快活。 高仙鹰对于煮火锅、涮羊肉和烧烤都很拿手,一边喝酒聊天一边手上不停,给父亲和自己烤肉、煮肉、涮肉,间或搭配些萝卜莲藕豆腐豆芽之类的菜蔬。 吃着说着闹着,李隆基忽然出现在高仙鹰旁边。这时候并没有后世朝代那种等级森严的情况,更没有清朝那种君主将臣子当奴才的状况,只要关系好,王爷与普通臣子之间也挺随意的。李隆基往高仙鹰和哥舒翰之间的空隙中一坐,这边吃一块烤肉,那边喝一碗酒,问了许多平定安禄山叛乱的相关事宜。 高仙鹰和哥舒翰都往旁边让了让,以便他坐得更舒坦些,然后就详细说了亲身经历的一些平叛战役以及善后事宜。 哥舒翰出身显贵,祖父是突骑施哥舒部首领,父亲曾任安西都护府副都护、赤水军使,母亲是于阗王的公主,天资极佳,自小便文武双全,却是有名的纨绔,喜欢酗酒赌博,不思上进。直到其父去世,他在长安守孝三年,却被长安尉轻视,受过颇多羞辱,于是发愤图强,出孝后便去投军。他治军有方,纪律严明,屡战屡胜,功勋卓著,很快就成为闻名遐迩的名将。他虽看着粗豪,实则大胆心细,说起话来比较有分寸,不会信口开河,与李隆基相谈甚欢。 高仙鹰含笑听着,偶然补充两句。对于战后的一切,他是不大清楚的,只间接从军报上了解了一些,这时也对后续发生的事情颇有兴趣,尤其是涉及到禁域雪原的那部分。 哥舒翰也提到,曾有牧民看到疑似安禄山的人进入了传说中的禁域雪原的迷谷,但至今仍未证实。 李隆基听后,双眉颇蹙,沉吟片刻方道:“进了那个地方,只怕以后很难再出现了吧。” “是啊。”哥舒翰点头,“所以我们都没有太过在意。” 仆固怀恩补充道:“我们依然派了人在追查安禄山的行踪。如果他当真进了迷谷,自然就出不来了。如果他实际上没去那里,总有一天会被找到。” “对。”李隆基笑了,拿起酒碗对他们举了一下,“我敬各位将军,大家都辛苦了。” “多谢殿下。”两旁的将军们都举起酒碗,准备一饮而尽。 高仙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神情凝重地道:“先别饮,这酒有问题。” 大家的动作都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有何问题?” 高仙鹰看看桌上的酒壶,“我们刚才已经把酒喝光了,这是刚送上的新酒吧?” 武将们早就酒酣耳热,哪里还记得这些小细节,纷纷看了看面前的酒壶,都没敢肯定这是刚送来的新酒。 高仙鹰将酒碗放下,对李隆基说:“殿下,先让大家别喝了。这酒里有不好的东西,虽不是当即毙命的剧毒,对身体却有大碍。若是身子骨羸弱,饮下这酒,只怕会有不测。便是身体强壮,饮了这酒以后也会感觉体虚神乏,若遇意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将军们都是心中一凛,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碗,再不敢沾唇。 李隆基更是警醒,马上站起身来,摆手让内侍过去止住歌舞,然后大喝一声,“诸位暂勿饮酒!”他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全都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他。 他并未想造成混乱,扰了大兄的寿宴,只沉声道:“下仆弄混了酒水,新上的酒暂时不宜饮用。来人,将酒撤下,重新换好酒来!” “喏。”大批内侍、下仆、婢女、嬷嬷急忙上前,将所有几案上的酒具撤下。侍卫们的动作更快,立刻将堆在殿角的酒坛全部搬走了。 事起仓促,虽然李隆基力持镇定,却仍然显得过于急切。大殿里的人都看着他,许多人神情莫测,仿佛想看穿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李成器在主位上坐正,和蔼可亲地笑道:“三郎莫急,过来坐。既是新拿来的酒不宜饮用,便让他们换好酒来便是。大家饮了这么多酒,且歇一歇,先用些饼,待会儿再接着痛饮。” “好。”李旦这一系的官员将领立刻捧场,大声叫好,顿时将刚才冷凝尴尬的气氛冲淡。 有人一迭声地张罗,“乐师,奏乐奏乐……哎,你们接着跳,接着跳……那个……百戏、杂耍,都演起来……” 高仙鹰这时才有时间暗中询问,“小漓,什么情况?” 杜漓很不高兴,“酒里有奇怪的药,对人的身体非常不好。这个下药的人……表面上看是永平王府的小管事,实际上是韦后安插的人,但命令他趁这个时候下药的幕后指使却是安乐公主。我根据她身上的因果线查过去,发现最后的主谋是宫里的青筮。” “哦?”高仙鹰很冷静,“目的是什么?” “安乐公主想趁此机会将那些可以跟她争储君之位的年轻人全都弄死,青筮的目的还是父亲你。”杜漓有些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他身上这方面的因果线既隐晦又复杂,好似冥冥中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在扰乱我的感知,让我推算不出来。” “这样……”高仙鹰想了想,“那些老臣还有女眷那边怎么样?酒水里被下药了吗?” “没有。”杜漓连忙解释,“那两边的宴会都比较斯文,酒水消耗得不多,第一批搬去的酒都没喝完,所以就没再送酒去。只有我们这里,大家都喝得厉害,第一批酒喝完了,第二批搬来的酒里才下了药。这是安乐公主身边某个谋士的意思,想着等你们都喝得半醉了再下药,你们肯定不会察觉。” “明白了。”高仙鹰暗自点头。这个主意倒是出得不错,如果不是有杜漓暗中监控,他们多半都会中招。 新酒还没换来,就有人飞快地冲进永平王府,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吴王李恪突然病危。 第177章 银电觉醒(1) 银电跟着黑觋走进了离神山最近的城市。 这是牠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和房子,一路上都在好奇地东张西望。 黑觋后面跟着黑金与白金,牠们背上驮着各种各样的兽皮,看上去却依然神骏非凡。 城市不大,街道狭窄,到处都堆着冰雪。黑觋悠闲地缓步走着,不像在危险的荒原上那么神经紧绷。 银电走在他的身旁。牠银白色的皮毛光滑闪亮,在阳光下仿佛丝缎一般,高大强壮的身体与冷冽的双眼都与一般的獒不同。 许多人都在看牠,羡慕地窃窃私语。 黑觋走到一间店铺前,跟老板打个招呼,然后从马上卸下所有的兽皮。 老板是个粗壮的汉子,热情地迎出来,一眼看到银电,不由一愣,脱口而出,“好狗!” 银电白了他一眼,走到墙边蹲坐下。老板笑起来,到一边去找了根上面满是肉的大骨头扔给牠。银电懒懒地扭过头去,理也不理。 老板喜爱地看着牠,“嘿,这么骄傲。” 黑觋看了牠一眼,像看一个兄弟般,淡淡地说:“牠自己能弄到吃的,不用管牠。” 老板便帮着将皮子一张一张地搬进店里,进行交易。 银电离开那根刺眼的骨头,挑了个开阔的地方,呆呆地看着远方。 远远的山腰上,有着一处壮观的古遗迹,气势恢宏,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无垠的原野上有交错纵横的河流,此时都结着冰,反射着冷冷的光。深蓝色的天空静静地笼罩着四野,没有一丝云翳。看不见太阳,但天穹闪着晶莹的光芒,整个世界都明亮而鲜活。更远处连绵的雪峰雍容自在地直耸云霄,遥远,安宁。 银电觉得心里很安静,却又有种隐隐的莫明的期盼。 黑金和白金很安静地呆在一边,偶尔轻轻地喷一声响鼻。 有人渐渐凑近来,艳羡地看着银电。 银电索性趴下,将头放到前爪上,打算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休息一下。 来人是一个有些猥琐的中年男子。他前前后后地打量着银电雄壮的个头、美丽的皮毛,眼中满是贪婪。他转头悄悄看了看屋里,看到黑觋正和老板在一张一张地仔细品评着兽皮,谈论价钱,都没有注意他,便将手伸向了银白色的巨獒。 银电猛然转头看向他。他吓了一跳,赶紧退开。银电注视了他一会儿,又把头懒洋洋地放下,不再理他。他观察了半天,见银电好似并不像一般的獒那样暴戾凶悍,胆子又大了起来。他凑过去,伸手想摸巨獒的头。银电偏头避开,明明白白地表示了拒绝。他仍不知好歹,继续把手伸向前去,手里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银电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猛地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他的胳膊。鲜血迅速浸透他的衣服,滴落在地。他顿时惨叫起来,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传扬得很远。不少人赶过来查看。 黑觋和老板急忙走出门。看到这一幕,黑觋上前安慰地叫道:“好孩子,放了他。” 银电这才松口,走到黑觋身旁,依然警惕地看着那个扭曲着脸大声惨叫的人。那人边叫边大声咒骂,用尽了所有的污言秽语。 黑觋大步走到那人面前,低头看了看他的胳膊,再看看他手上沾着的粉末,脸色一沉,冷冷地问:“你想对牠做什么?”他看着对方的脸,锐利的目光与银电很相似。 “不过是条狗,我能做什么?”那人躲开他的视线,转身飞快地离开,一边跑一边连黑觋一起诅咒。 黑觋的脸色阴沉,盯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并没有追击。 老板很了解那人的德性,没有多说什么,只赞赏地看着银电,忍不住对黑觋又说了一句,“好狗。” 黑觋的脸色稍霁,对他笑了笑,然后走到银电身旁,赞许地拍拍牠的头。银电放下心来,贴近黑觋,用身体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腿。 那些围观的人看着他们,脸上神情各异,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黑觋没有理会他们,转头走进店里。 他与老板很快做完交易,然后找了个规模比较大的客栈,要了最贵的独立小院。他把银电和黑金、白金都收进空间里,让牠们各自进食,这才躺到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燕晓很活跃,欢快地说:“父亲,我感觉到那种他们称为巫力的奇特能量更加浓郁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座最有名最高大最神圣的雪峰就是这个半秘境的核心。” 黑觋平静地笑了笑,“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还想收了它?我感觉,这个地方不适合我,倒是比较适合你杜叔叔。” “是啊,杜叔叔似乎有巫族天赋,这个地方当然更适合他。”燕晓有些狡黠地看着父亲,“难道父亲不打算把这个半秘境送给杜叔叔吗?” 黑觋猛然醒悟,倏地坐起来,“对,你说得对。你现在可以收取这个半秘境?” “我和杜漓在森源小世界得到那一团本源后已经炼化,并且悟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已经可以融合无主的小秘境。”燕晓有些得意,开心地说,“但我还无法做到对秘境只是收取而不吸收,所以我不能收取这个地方。但我可以在秘境核心做个标记,等杜叔叔过来,就可以轻松收取。” “好。”黑觋兴奋地一拍大腿,“明天我们就启程,去神山。” 这个半秘境的面积超过一千万平方公里,相对于他们已经形成完整星球的空间来说并不大。既然燕晓认为他们可以轻松收了,黑觋当然不会客气。 “如果你杜叔叔收了这里,那些生活在这个地方的所有生命会怎么样?”黑觋比较关心这个问题,“咱们可以让活着的大批生命进入空间了吗?” 燕晓明白他的意思,很认真地解释,“父亲放心,我们的空间已经相当于有主的完整秘境。如果父亲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什么意外,我们的空间仍然可以独立存在。我和杜漓可以自行联系主脑‘昆仑’,在他的协助接引下,回到父亲本尊的灵魂中。我们的空间不会湮灭,里面的所有生灵都不会有太大危险。” “那就好。”黑觋欣喜若狂,“终于……我们有希望晋升高级特警了。” “是啊。”燕晓自豪地笑道,“恭喜父亲。” “同喜同喜。”黑觋高兴过头,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晋阶升级的速度这么快,肯定会让不少人羡慕嫉妒恨。” “那是必须的。”燕晓忍不住笑出声来。 黑觋睡不着了,便一个人出门,在这个城市里大肆采购。 为了避免怀疑,他像其他流浪猎人一样,买了一些药品、盐、生活必须品以及可以存放一段时间的食物。然后,他去了那些专门销售奢侈品或奇异物品的店铺,买下许多富含奇特能量的物品,从石头到植物,从巫具到巫箓,从天价珍宝到低贱草芥,非常博杂。他还买了许多文字资料,如石板书、羊皮卷、竹简、纸书等等。 这里的通用货币依然是金银,他的空间里有很多,因此买起来完全不犹豫,而且基本不讲价,让那些本来对他有些忌惮之色的店铺老板都喜形于色,热情了很多。 直到黄昏,他才回到客栈。各个店铺的伙计已经将他购买的货物送来,等他交接完毕,便拿着他慷慨打赏的银子,欢喜地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将所有东西都收进空间,然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便不再出门。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银电和黑金、白金离开了这个城市。 同他来时一样,许多人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 空气更加冰冷,天空渐渐变成铅灰色,似有雪意。 黑觋走出去,回头看了看这个在阳光下屋宇连绵的城市,然后一抖缰绳,双脚轻磕马腹。 银电与黑金、白金同时迈出步子,轻盈地向茫茫荒野奔去。 通红的太阳低低地挂在地平线上,却迟迟不肯落下去。一缕苍凉的银光在雪原上长长地拖曳着,缓缓向西边滑动,光的尾梢悄悄向东生长。风渐渐强劲起来,卷着雪粉掠过高原,盘旋着向天边奔去。 远处的神山银装素裹,继续着保持了千百万年的沉默。不断落在上面的雪覆盖了山势的陡峭,显现出柔和的线条。整个世界仿佛都只有冰雪,笼罩着这里的似乎一直是亘古便存在的沉寂与荒凉。 黑觋向前疾驰,希望在天黑以前找到可以宿营的地方。 远处的山脊上忽然出现一群金丝牦牛。牠们平稳地在雪原上移动,如一只船队在冰封的海洋里缓慢飘移,金色的长毛在冷冷的斜晖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 银电欢叫一起,向牦牛群冲去。黑觋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那群牦牛猛然看见银电,却并不慌乱,立即面向外围成一个圈。牠们全身都披着金色的长毛,特别在脖颈、前胸和腹部,长毛几乎拖到地面。在高原寒冷的冬季,牠们的皮最能保护身体的温度,而长毛则可以编成最结实的绳索。牠们的肉更是鲜美可口,称得上浑身都是宝。 此时,牠们梗着粗短而强健的脖子,挺着巨大的双角,血红着眼睛瞪着银电,企图就此吓退牠。如果牠还不走,牠们便要直冲过来。这些牦牛是如此庞大而雄健,甚至连豺狼虎豹都不怕,但却怕这个壮如牛犊比其他猛兽还要凶狠的巨獒。 牠们知道牠是什么,所以牠们害怕了。 第178章 银电觉醒(2) 银电毫不含糊,在牦牛群面前灵巧地跳过来扑过去,让牠们不敢轻易出击。 牦牛只顾紧紧地盯着他,忽视了随后到来的仿佛对牠们没什么威胁的马和人。他们看上去比牦牛们要弱小得多。 黑觋不想浪费时间,不待银电找准牠们的空隙进行扑击,便挽弓搭箭,迅速射出。 一只耗牛中箭,受了些轻伤,却连惊带痛地跳了起来。耗牛们组成的阵形便有些散乱。银电迅速扑过去,在受伤耗牛的身上咬了一口。 黑觋仰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暗中对燕晓说:“把这些牦牛都收了吧。” 燕晓答应一声,高兴地展开空间之力,将数百头牦牛同时笼罩住,一起收了。 牦牛忽然全部消失,银电顿时愣在那里,大眼睛眨了又眨。在一旁看着的黑金与白金也是一脸茫然。 黑觋笑了笑,却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西边天际。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苍茫的微光还勉强支撑着。月亮正在升起,辽阔雪原泛起了更加冷寂的银光。寒风呼啸,卷着雪花掠过群山。 风中传来危险的气息,银电警觉地在四处张望,探查有没有敌人接近。 远处,有几个黑点闪现出来,快速向这边奔跑。不一会儿,黑点越聚越多,还有灰点、白点。牠们越奔越近。 那是狼群,中间还有狈与豺。 银电全身的毛倏地炸起,忍不住大声嗥叫,向黑觋示警。黑金、白金也同时发出略带恐惧的嘶鸣。 黑觋迅速审视形势,跳上马,便往远处的山岭疾奔。在毫无屏障的原野上,他们很难抵挡住如此大规模的兽群袭击。 银电跟在旁边疾驰。牠的心里忽然十分平静。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天地间只有牠的呼吸声在急促地有节奏地响起。牠的银色长毛在冷风中飘扬,美得动人心魄。 此时,牠忽然觉得,穿过遥远的时空,仿佛还有一种急促的有节奏的呼吸在心灵深处响起,呼应着自己的呼吸、血液涌流与奔跑的节奏。 身后,一群群凶猛的狼、豺、狈锲而不舍地疾追。 黑觋往后看了一眼。月光下,那一双双碧绿的眼珠都闪烁着仇恨与嗜血的兴奋光芒。 他观察着眼前的地势,奔到前面的山峰显然还有一段时间。银电忽然一停,反身疾扑而去。黑觋一愣,顿时明白了。 他大喊一声,“银电,回来!” 银电已经扑进狼群中,凭借着庞大的身体与势不可挡的冲击力,撞得几只狼东倒西歪,筋断骨折,吐血倒地。 狼群顿时大乱。 狼王略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牠的用意,连忙命令几只狼与牠缠斗,其他狼继续追击前面的一人二马。 头狈与头豺也都下了同样的命令,只留下少数几只缠住巨獒,然后率领着狈群与豺群一刻不停地向前狂追。 银电并不恋战,立刻摆脱牠们的纠缠,快如闪电地向前冲去。 不断有狼、狈与豺成群结队地过来拦截牠,都被牠飞快地闪开。牠的速度出奇的快,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月光下冷寂的空间。 硕大的月亮渐渐变成薄薄的一片,繁星越来越清晰地闪烁在深蓝色的天穹。一道银河横过头顶,不远处的峰巅上,横亘着南斗六星。天地之间,如远古的荒原寂静而肃穆,似乎在凝神注视着这场生死之战。银色的神秘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缭绕不绝。 银电朝着南斗星的方向奔驰,血液在这个巨大的星座下面炽热地流淌。牠狂热地低嗥,声音里充满了暴烈。 很快,牠追到狼王的身后,立刻四蹄腾空,向前面扑去。狼王猛地闪避,却仍然被牠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重重地撞了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发出响亮的咯咯声。狼王呲了呲长着尖牙的大嘴,仰头发出凄厉的长嗥。牠在呼唤同伴,共同围攻这只巨獒。 没等牠的声音停歇下来,银电已经对牠再次发动了攻击。 狼王并不胆怯,巨大的身体特别灵活。牠一边与银电缠斗一边不断发出长啸。狼群、狈群、豺群各分出一小半,将银电围住,还有一大半继续向前追去。 黑觋和两匹独角马已经踏上进山的路。燕晓告诉他,不远处有一座悬崖,他只需要守住狭窄的通道,凶兽们无法一拥而上。 银电再想追过去拦截兽群已不可能。狼王和留下的狼死死地围住牠,打算与牠决一死战。 这是寂静的时刻,热血却在每一个身体里奔流。牠们互相对视着,带着来自远古的熟悉和彼此的仇视。 无数年前,牠们曾经有着同一个祖先,却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在这个冷寂严酷的高原上,牠们的目光同样被狂烈的风吹成了刚硬清冽的黑色。此时,牠们都伏下身体,用同样的目光对视着。 银电颈部银白色的长毛在越来越猛的寒风中飞扬。群狼看着牠高大的身体,心里忽然涌起一丝瑟缩。这是一只罕见的巨獒,身体里流动着无比的力量,如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充满威慑力。 狼王忍不住再次仰天长嗥。牠在求援。 率领狈群和豺群追踪着黑觋的头狈与头豺听到嗥声,想到那只冰雪上闪着银光的奇异巨獒,急忙命令属下再分出一队,立刻赶回去支援。 牠们都认为,前面的人远远没有巨獒危险,牠们有足够的力量将那个人撕成碎片。 黑觋带着两匹骏马在山路上疾驰,清脆的蹄声在夜色中回荡。 这里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兽群无法完成包抄,只能紧紧地跟在后面。但牠们并不着急,以前曾经为了追捕一只大型动物而长途奔跑几天几夜。牠们有的是耐性和毅力。 天空中忽然有大片乌云涌来,狂风猛烈地掠过。 银电趁机向前腾空而起,直扑狼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牠肩膀。狼王痛嗥一声,拼命想甩掉牠。其他狼、豺与狈一涌而上,想要尽快把银电杀掉,救出狼王。 银电用沉重的身体左右撞击,不断有凶兽被撞飞。牠撕下了狼王的一大团血肉,接着又撞向牠的前胸,伸嘴咬向牠的咽喉。 鲜血虽然在狼王的身体上狂涌而出,但牠仍然凶猛地与银电战斗。银电左闪右挪,防守得很严密,以致于兽群付出了巨大代价,却仍然无法重创牠。 越来越多的血在雪地上飞溅,越来越多的凶兽倒下。银电欢呼着,一缕狂喜又席卷了牠的全身。牠能够感到黑觋和黑金、白金正离牠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他们似乎安全了,牠喜悦地发出一声长嗥。 细窄的山道上,黑金忽然长嘶一声,停住了脚步。牠看了前面的黑觋和白金一眼,猛地转过身体。 后面紧追的狼猝不及防,已经奔到牠面前。牠飞腿踢出,有两只狼长嗥着,掉落到旁边的山谷。领头的母狼一愣,马上指挥着其他狼围攻这匹企图阻截牠们的独角马。 白金悲嘶一声,但步伐更快更有力,驮着他越奔越高。狼与马搏斗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 黑觋轻轻叹了口气,对燕晓说:“把黑金收进来。” 燕晓立刻将后面已经很危险的黑金收进空间。那些围攻独角马的凶兽们都一愣,随即向前疾追。 突然,狂奔的白金停住脚步,站定在山腰处的一个平台上。黑觋抬头一看,一座陡峻的山峰近在咫尺。那熟悉的形状忽然浮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是一座原身一直都在围绕却又不敢靠近的神峰。 此时,它静默地矗立在黑夜里。群山敛眉低首,皆俯伏在它的身前。从来就没有融化过的万古玄冰覆盖着它,可是,即使在漆黑的深夜里,牠也隐隐闪烁着掩盖不住的光芒。那种光辉一直透进他的心底深处,在最黑暗的地方放射着璀璨缤纷的光芒。 茫茫荒原上,开始有细小的雪花在风中飞舞。 掉头回去增援的兽群赶到了,并迅速投入战斗。银电毫无惧色,继续与牠们大战。死伤的凶兽越来越多,银电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牠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嘴里呼出的气与伤口中涌流出来的鲜血冒出的热气都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 血腥与死亡的刺激终于令银电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涌动的力量。牠猛地跳开,仰头对着黑夜里无穷的虚空,发出了深长的嗥叫。 兽群惊呆了。 牠们被这声嗥叫中发出的熟悉气息所震撼。那是王者的气息,曾经在遥远的上古时代令牠们臣服。牠们不由得纷纷低下头,并俯下身体贴在雪地上,仿佛任牠宰割,心里却有着无比的喜悦。 银电不再理会牠们。 牠呆呆地看着头上墨黑墨黑的夜空,仿佛听到风中发出的人的喧哗、马的嘶鸣、鹰的高叫,还有,自万丈高空坠落时的晕眩与快感。牠闭上深邃的双眼,似乎正在回到母亲的怀抱。那是久违的深埋在心底却从来不敢想起的温暖感觉。 豺群感受到血脉的压制稍稍变弱,立刻转身,迅速逃走了。 狈群紧接着逃离,在风雪中发力狂奔。 狼群犹豫一下,随即也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快地逃跑了。 银电的意识有些模糊。天旋地转中,牠觉得自己飞快地回到了曾经向往的世界。 在那里,到处都是明媚的阳光,微风中满是奇妙的花香,青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有生以来第一次,牠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冷硬的冰雪在热血中融化,血红的颜色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力,在夜色中迅速流过白茫茫的大地,涌向银电的身体。 银电的身体在蜕变。银色的长毛渐渐变成淡金色,有细密的鳞片生出,在长毛之下包裹着牠。粗壮的四肢更加强大有力,形如龙爪。嘴里的獠牙更加尖锐,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牠的眉心之间忽然有一个金色的标记爆出耀眼的光芒,随即收敛,投入牠的体内。 空中有隆隆的雷声滚过,闪电撕开沉沉的乌云,满天繁星出现在天空中,仿佛一朵盛开的天地之花,在为银电庆祝。 黑觋回过头来,看向银电所在的方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179章 变化莫测(1) 吴王李恪虽然年纪大了,却一向身体康健,回到长安后一直养尊处优,子孙们都孝顺,更是非常注意他的身体,现在没有任何前兆地突然病危,简直匪夷所思。 听到吴王府来人报信,所有人都很惊讶,只是吃惊的程度各异。李恪的儿孙也有几个过来道贺的,这时震惊之后无比忧急,全快马加鞭地赶回府去。吴王一系的人马也十分担忧,跟着告辞,迅速赶往吴王府去探视。相王李旦很诧异,带着儿子,与保皇派与中立派的一干重臣名将都赶了过去。韦后与安乐公主一系的官员则是诧异之后便有些幸灾乐祸,一边跟着过去看热闹一边假惺惺地表示吴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恙。 女眷们听说后也纷纷出门,赶往吴王府。安乐公主见前面的宴饮并未出什么岔子,自己安排了人下药,却全然无用,不由得心里又是郁闷又是愤怒,猛然听到吴王危殆,顿时欣喜若狂,竟然没有控制住表情,那点心思全都表露出来。李恪的儿媳和几个孙媳妇见了,都是怒极。这时也不必掩饰,几位出身名门望族的贵夫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安乐公主虽然嚣张跋扈,却也知道此时不宜节外生枝,便冷哼一声,昂着头,傲然离去。 高仙鹰自然是与武将们在一起。他们全都骑着骏马,骑术精湛,虽是发力疾奔,却井然有序,自动组成行军阵列,没有伤及路上的任何行人。他们比乘车坐轿的速度要快得多,竟是第一拨赶到吴府探望的客人,仅比李恪的儿孙们慢了一步。 风雪渐大,将军们却毫不在意。他们大步走进吴王府,在管事的带领下直奔李恪所住的正院。本来,他们一群人也不好挤进李恪所在的寝室,只在外间的正堂相候,可是,里面围着病床施救的王府医生和心细的殿下都敏锐地发现,当那群将军踏进院门,李恪脸上的青黑之气竟然消退了一些。刚开始还不明显,等到将军们进入距离寝室很近的正房,李恪手上和脸上的恐怖死气迅速褪去,而且恍惚间还有些瑟缩畏惧之意,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 众人大喜,更有人想起了唐太宗李世民当年遇鬼神入梦,无法入眠,便有大将尉迟恭与秦琼守在门口,使鬼神辟易,不敢相扰,如今这情形,竟是颇为相似。李恪最有出息的两个孙儿天水郡王李禧与信安郡王李祎略一商量,便决定先弄清楚,能够驱邪袪灾的究竟是这一群将领还是某一个人,于是便让管家出去,按照官职爵位高低,将客人一个一个地请进来。 高仙鹰排在中间,与哥舒翰、仆固怀恩等年轻一辈的名将坐在一起。此处气氛凝重,他们也不好大大咧咧地闲聊,只能沉默着喝茶,偶尔交换一个眼色。 杜漓已经探查清楚寝室里的各种情况,详细报告给了父亲。高仙鹰有些不解,“真的是因为我?” “对。”杜漓很肯定,“父亲的灵魂气息可以压制那种诡异的力量,仿佛就是它的克星。我觉得,皇宫里的那个妖男想要算计谋害你,多半是感觉到你对他的威胁。他会的那些东西虽然诡谲,却并不高端,对付普通人却已经足够,生死都由他拿捏。父亲和燕伯伯的灵魂气息与这方世界的人完全不同,本身就很强大,修炼的功法也非常高级,所以他抵挡不住。你们两个都可以压制他,但凭他现在的水平并不能明确感知,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你对他的克制,所以才想除掉你。” “原来如此。”高仙鹰明白了,“既然我能克制他,那就不用客气。” 心里有了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关切中带着一些适度的担忧。喝完一盏茶,便有管家过来,礼貌地请他入内。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跟着管家出了正堂,沿着雕花走廊走到旁边的寝室。随着他越过越近,李恪身上的死气越来越淡,床边的人都是喜出望外,全都看向门口。高仙鹰迈步跨过门槛,李恪那细如游丝的呼吸就粗壮了一些,竟然有了恢复之相。 这段时间里,后续赶来的客人也都到了,却大部分都被留在外面的会客厅里待茶,只有李氏皇族和狄仁杰等重臣被请了过来。因为他们到达的时候李恪并无异相,便没有在旁边等,而是都被请了过去,并被告知了之前发生的状况。对此,每个人都很好奇,一直守在房间里等着。 这时,大家看到进来的人是高仙鹰,也看到了李恪的病情明显好转,简直立竿见影,顿时都觉得很神奇。 高仙鹰本就生得天人之姿,俊逸秀雅,眉目如画,长身玉立,英气勃发,此时在李恪的儿孙们眼中,更是犹如破开乌云的阳光,带来了光明与希望。 在一迭声“高大郎、高侯、高将军”的热情招呼中,高仙鹰微笑着走到榻前,关心地询问李恪的病情。 屋里的人都官高爵显,以他的官职爵位家世背景,本是没资格站在这里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显露出与众不同的神奇力量,并且似乎是天生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因此就更加不凡,李恪的儿孙们巴不得他离父祖越近越好。 此时此刻,他站在病榻旁边,李恪身上的死气已经消退得干干净净,呼吸渐渐均匀,似乎是在安静地沉睡,再没有刚才那样随时都会死亡的迹象。 房间里的人神色各异,有的喜出望外,有的惊疑不定,有的啧啧称奇,有的赞叹不已。 狄仁杰与张柬之都是活了七十余载的智者,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见了这样的情形不禁陷入回忆中,努力在脑海里翻找曾经读过的书、听过的奇谭杂论、见过的奇人轶事。过了好一会儿,狄仁杰看向高仙鹰,犹豫着问:“高将军这是来自血脉的力量吧。” 高仙鹰含蓄地说:“我的力量来自血脉与灵魂,缺一不可。” “对,对,高侯之言甚是。”狄仁杰、张柬之、姚崇、宋璟等重臣名士都连连点头,“血脉与灵魂彼此相依,的确是缺一不可。” 李恪的长子李仁已经年过不惑,与高仙芝的年龄差不多,此时看着高仙鹰俊美脱俗的脸,更觉得他的气质犹如神仙一般,不由得笑道:“高家有子如此,实乃我大唐幸事。” 高仙芝连忙谦逊地道:“殿下过奖。” 李隆基的内里对高氏父子的重视度已经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已经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他亲切地微笑着,略带好奇地问:“不知密云郡公的夫人出自哪家高门?是否也有类似高大郎这样的血脉?” “这个……”高仙芝想了想,眉宇间有些困惑。他撒不来谎,编不出像样的来龙去脉,只得看向儿子。 高仙鹰编起瞎话来自是毫无压力,立刻恭谨有礼地说:“殿下,我的母族如今已经势微,不过祖上乃是楼兰王的公主。楼兰国王族一直有石板书传承下来,其中有记载,先祖中的一位公主曾经嫁给禁域雪原中出来的某位神人,留下了子嗣,便是我母族这一支的开宗始祖。我的母族中以前出过类似我这样的子弟,但是极少,到我这一辈,大概只有我一人开始觉醒。因为先祖的血脉与灵魂都很强大,所以觉醒起来非常困难,嫡支、旁支、分支、庶支,无数族人遍布西域,却是每一代人中最多能够觉醒一、二人。我的灵魂天生强大,又自小随父从军,血战数年,在生死之间辗转无数回,如今才能觉醒先祖血脉。” “原来如此。”房间里的人都是恍然大悟,连高仙芝也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他的夫人出自西域大族,在当地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但比起禁域神人的赫赫威名,现在确实算是势微了。他根本没有听说过妻族有过那样神奇的先祖,但是多年征战在外,与夫人聚少离多,即使回家也多是讨论家事与儿女的教导与嫁娶之事,根本没时间闲聊妻族的历史。既然现在儿子说是这样的,那就是这样的,他自然不会拆台。并且,儿子现在的神奇表现便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人人亲眼目睹,证明儿子的血脉与灵魂确实不俗,那么有着如此的来历倒是顺理成章了。 他恍然大悟之后立刻点头,激动地说:“我以前确实听过一些,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本觉醒实在太难了,根本不必抱有希望。谁知我儿居然能有如此气运,能够觉醒先祖血脉,真是祖宗保佑。” 高仙鹰见耿直的父亲也会做戏了,不禁莞尔,连忙配合着解释,“儿子其实也不确定,只是进入长安后才若有所觉。本想派人送信回去,问过母亲族中的长老,得到确定回复后再告诉父亲,以免父亲失望,所以儿子才没有告诉父亲。如今到了吴王府中,竟有如此变化,儿子方才确定,大概是真的觉醒了先祖血脉。” 他们父子二人这么一搭话,在场众人全都深信不疑。许多人的心里都浮现出那句流传了一千多年的谶语,“国有妖孽,神人现世。” 第180章 变化莫测(2)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野心勃勃的人对高氏父子忌惮不已,李氏皇族却大多额手相庆,狄仁杰、张柬之、杜构、宋璟等深忧国运的忠臣良相更是笑逐颜开。 既然说是先祖,众人都没有把那位传下后嗣的神人想成是传说中协助太祖开国的那一位,因为从李渊建唐到如今也不过百年,如果真的有神人存在,应该如今还在世,也称不上“先祖”二字。 据说在汉朝中叶,曾经有过类似本源历史中的王莽出现,在一位妖孽的帮助下收揽人民,废汉帝而自立,做了一任皇帝。后来,有神人现世,匡扶正统,助废帝的亲弟弟刘岫诛杀叛逆,夺回汉家江山。 唐太宗登基后,下旨修《汉书》,将这位不知姓名的神人浓墨重彩地写在了正史中。此时房间里的颇多文臣都知道此事,还有一些人的父祖辈曾亲自参与修史,因此都知道那一位,因此也就本能地将高仙鹰口中的先祖定位成了那个人。 高仙鹰并没有告诉他们,其实即将出山的神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他觉得以自己为靶子,转移幕后妖孽的注意力,对燕漓肯定更加有力,于是一直笑而不语,随便他们怎么脑补。 他的目光、表情与姿态语言都太有说服力,淡淡地释放出精神力进行潜移默化式的引导更是作用巨大,连他父亲高仙芝都不由得相信了他的说辞。本来这个老实人之前是为了帮儿子自圆其说才随声附和,心里并没当真,可说到后来,他恍惚中真的认为自己的妻族确实是数百年前那位传说中的神人留下的后嗣家族,而自己的长子也的确成为了万里挑一的血脉觉醒者。 后续前来探望的客人越来越多,李恪突然危殆又突然好转的离奇事件顿时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尤其是高仙鹰发挥的作用更是传得神乎其神。在古代,相对于男子而言,女眷们更容易被未知的神秘的人与事与物所迷惑,因此她们对高仙鹰的印象直接从美男子、盖世英雄上升到了神仙中人。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安乐公主。她闻讯之后便勃然大怒,劈手砸了手里的茶盏,气势汹汹地冲出待客厅,带着一大群门客女官美婢姣童,直奔李恪居住的正院。 一路上都有人在试图阻拦她,态度也没有太过礼貌客气,反而说话间绵里藏针甚至夹枪带棒。李恪与她分别领导着不同的两大势力,都是剑指那个位置,本就是泾渭分明的敌人,双方就差刺刀见红了。在这种非常时刻,她如果是聪明人,就不该接近莫明其妙就病危的李恪,而是应该略坐一坐,表示一下关切便离开,可她现在却不请自来,直冲李恪的房间,一副生怕李恪死得太慢的架势,让吴王府中的大部分人都非常不高兴。 李恪的正妃是第三任吴王妃,出自博陵崔氏。她虽心高气傲,对李恪却非常敬爱,此时好不容易见丈夫死里逃生,却尚未苏醒,便有人在自己府里横冲直撞,似乎非要害死自己丈夫才肯罢休,心里顿时怒火中烧,倏地起身,带着贴身婢女和嬷嬷急步走出正院,拦住了安乐公主。 “公主请留步。”吴王妃板着腰,腰挺得笔直。因丈夫病重,她今天并没有盛装打扮,只穿着简单的常服,头上的饰物也比较简单,对着安乐公主的华服美饰却丝毫不落下风。 安乐公主一撩轻软的粉色披帛,轻蔑地看着她,抬手指向院中,倨傲地高声喝道:“我不是来找你的,你要拦着我,不让我探望伯祖翁也行,只把高仙鹰给我叫出来!” 吴王妃震怒,“不可能!”她丈夫现在全靠高仙鹰在身边方能保住性命,须臾不可离。 李恪的嫡长子李仁已经郑重拜托过,从现在起,高仙鹰的起居饮食一概都在李恪的房中进行,便是想要出去活动活动,也请不要离开正院。高仙鹰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让吴王府中的人都对他非常感激。 李恪的嫡长孙李禧已经命长随去调集精锐部曲,重兵守护正院,此时部曲还没赶来,这才让安乐公主有了可乘之机。但有吴王妃和李恪的那么多儿孙在此,怎么可能让她带走高仙鹰? 说话间,吴王府中的儿媳妇、孙媳妇们便都带着婢女、嬷嬷涌了出来,将正院的大门堵得结结实实。 这是女人的战争,聪明人都不敢随便掺和。安乐公主的人在旁边摇旗呐喊,却不敢带头做先锋。吴王府中的管家与下仆都在外围看着,只要自己的主人没吃亏,都不敢上前去多说一个字。 吴王妃看着气焰高张的安乐公主,冷笑一声,“高大郎乃是我王府贵客,又不是你家的奴才,你最好放尊重点!这儿是吴王府,可不是你的公主府。你既称呼王爷一声伯祖翁,便要真正有个晚辈的模样。此刻你伯祖翁病重,正是要静养的时候,你却来这里指手画脚,大声呼喝,是何居心?” 围在她身旁的儿媳、孙媳几乎都是郡王妃,也都出身世家大族,此刻同仇敌忾,一起怼这位令人厌憎的公主,个个言词犀利,如刀似剑。 “高大郎早就娶了娘子,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吾家阿翁喜爱高侯,要他陪着说话,公主难道还要来抢吾家阿翁的客人?” “阿翁身体不适,须得静养,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大声喧哗,是不想要阿翁好吗?” “简直居心叵测!” “追男人都要追疯了,不成体统!” “公主再尊贵,也要有规矩!这样疯魔,像什么样子?” “简直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高侯是个正经人,与那起子不正经的人根本走不到一起去。” “有那无耻之徒吹捧着,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唐第一美人了,也不拿镜子照照。” “高侯见了你就绕道走,算是很给你面子了。你看不懂是吧?” “不知这是蠢呢,还是给脸不要脸。” “早就没廉耻没规矩没王法了,还要什么脸?” 这些郡王妃们有不少出自开国元勋的公侯府第,是武将世家的嫡姑娘,身手都不错,别说骂战,便是挽袖子打架也是不怵的。她们对于安乐公主没有半分敬意,若不是李恪平日里约束着,早就不知在多少次聚会上打起来了。 安乐公主再跋扈再不讲理,也只有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气得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简直七窍生烟,美丽的双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跟着她的男子虽然想要表现一下,讨好她,此时也不敢冒头。而那些婢女嬷嬷是没有资格与郡王妃们顶嘴吵架的,且郡王妃们身边的贴身婢女与嬷嬷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只要她们敢张口,这些忠心的婢仆立刻就会顶上来,因此这些人也都噤若寒蝉。她们低垂着头,悄悄站到安乐公主的侧前方,若是等会儿双方的主子们打起来,她们就能挺身抵挡一番,不让拳脚落到安乐公主身上,从而保住自己的小命。 外面顶风冒雪的娘子军们剑拔弩张,里面在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的房间中安坐的人们却越发轻松起来。相邻的人压低声音聊着天,德高望重的老臣慢慢品着茶,脸上的表情都比较舒缓。 躺在病床上的李恪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不过是短短的一天功夫,他原本只是微霜的头发与胡须就变得雪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出现了深刻的细碎皱纹,原本深邃沉稳的眼睛里荡漾着深深的疲惫,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下一具空壳。 坐在床榻边的高仙鹰最先发现他已经苏醒,立刻握住他的手,倾身向前,用低柔的声音叫道:“殿下。” 李恪只觉得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从掌力涌入,迅速弥漫进自己空虚乏力寒冷羸弱的身体里,让他感觉舒坦极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光泽,眼中的倦意渐渐消退。 房间里的人都察觉到了这种惊人的变化,忽啦一下围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病榻上那个本来已经满身灰败的人重新焕发出生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惊讶。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房间里忽然飘散着一缕不知名的奇异花香,完全取代了原来近乎腐败的颓唐气息,让他们精神一振,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轻松了很多。 有人困惑地问:“这是什么?” 有人肯定地答:“神迹。” 有人喃喃地道:“确实是……太神奇了。” 有人诧异地说:“原来话本上那些虚无缥缈的……真的存在。” 吴王李恪没有理会其他人,只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高仙鹰,有了几分力气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唇边浮现出一缕微笑,轻轻地叫了一声,“高大郎。”他的声音很轻,那些复杂无比的情绪却尽在其中。 高仙鹰笑着,肯定地回答,“是,我在。” 李恪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放松下来,欣慰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第181章 图谋不轨(1) 安乐公主大闹吴王府,想要带走高仙鹰,却遭到吴王府老中青三代王妃的强力阻击,最后铩羽而归,此事很快便传遍长安。 安乐公主在吴王府丢了脸面,当天就进了宫,在韦后面前大发脾气。 韦后懒洋洋地歪在罗汉榻上,一手支颌,一手拿着一块玉佩慢慢地摩挲着,脸上一直荡漾着恍惚的笑意。 安乐公主骂完,转头一看,顿时更怒,跺脚道:“阿娘,吴王府赁地可恶,高仙鹰更是不识抬举,让我这么没脸,你可要替我出气!” 韦后这才回过神来,懒懒地坐起来,“裹儿莫急。吴王是长辈,要出气却不容易,得让我想一想。至于高仙鹰,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人吧?你不是看上他了吗?怎么?还没弄到手?” 安乐公主气咻咻地道:“那个高丽小子滑溜得很,软硬不吃。我本想徐徐图之,反正他已经留在长安,又暂不打算接家眷过来,以后时间长得很,总是能到手的。可是,他之前竟然救了吴王,这可不是跟我们作对吗?” “什么?”韦后终于集中了注意力,“你说他救了吴王?什么时候?怎么救的?” 安乐公主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气恼地跺脚,“阿娘,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韦后有些尴尬。她刚才光顾着想青筮了,哪里听得到女儿在说什么,还以为她只是惯常地发发脾气。如果想要整治什么人,她自己便可以动手,所以韦后根本没在意她在说些什么。这时她自然不便实话实说,便敷衍地哄道:“方才我正在想一件重要的事,就没听清你的话。” “什么重要的事?”安乐公主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韦后情急之下,倒是真想起一件大事,便正色道:“之前争立储君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却至今没有定论,越拖下去越对我们不利。有人提议,我们先立李重茂做储君,把那个位置占住。若是立你做皇太女,此事并无先例,再加上你的前后两任丈夫都是武家的人,联想到你祖母,就有不少大臣担心以后江山会姓了武,所以怎么也不肯立你。现在太平公主势大,吴王李恪和相王李旦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不能硬顶,最好能绕一下,避其锋芒,却能更快达到我们的目的。李重茂年纪小,容易掌控,由他做储君,以后登基为帝,不过只是个摆设。到时候,这李唐天下还不是我们的。”说到后来,她便志得意满,眉梢眼角都是张扬的笑。 安乐公主大喜,“不错,不错,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韦后笑了笑,身子又软了下去,慵懒地靠在垫子上,笑吟吟地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此事年后便议。你就不要生气了,先跟府里那几个可爱的小奴玩玩,回头再去弄高仙鹰吧。便是要收拾他,也要我们母女先享受过了,不然那么一个可人儿,没有宠过便死了,岂不浪费?” 安乐公主被她胸有成竹的戏谑语气说得转怒为喜,“阿娘说得是,那就暂时先放过他,等过完年再来收拾。刚好我才收进府一个妙人儿,这个年就专门宠他吧。阿娘,那我回府了,下回再进宫陪你说话。”不等韦后回答,她便急匆匆地走了。 韦后看着心爱女儿盛装华服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宠溺地轻笑,“这孩子,有了新人就忘了阿娘了。” 她一共生育了四女一子,长子李重润和永泰公主、永寿公主、长宁公主、安乐公主。 李重润出生时,唐高宗李治大喜,下旨大赦天下,后又立他为皇太孙,对他极为看重。李重润生得风神俊朗,又很孝顺,且才华横溢,比他父亲李显更有明君之相,因此很受大臣们器重。 李治驾崩后,武则天很快废了皇帝李显,改立幼子李旦,接着便将皇太孙李重润废为庶人。她非常宠爱张昌宗、张易之,张氏兄弟飞扬跋扈,随意进出后宫,仗着武则天的宠爱,连皇亲国戚也不放在眼里。他们在武则天面前诬陷构罪,说李重润与妹妹永泰公主、妹夫魏王武延基私下议论,对祖母不敬,对他们两兄弟不怀好意。武则天震怒,立刻下旨,将亲孙子、亲孙女和孙女婿全部杖杀。 李重润死时年仅十九岁。他本是韦后毕生的骄傲,也是韦后最大的希望,却转瞬之间便烟消云散,因此韦后恨极了武则天,同时武氏的所作所为又让她极其渴慕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半躺在榻上,听着外面隐隐的风声,默默地想着,青筮说得对,武氏当年先让李显登基,后又扶李旦当了皇帝,然后一直自己亲掌国政,乃无冕之皇。若不是长孙无忌与上官仪,以及王皇后的家族太原王氏与萧淑妃的家族兰陵萧氏,武则天最后肯定会登基,成为前无古人的女帝。如今她大可以如此做,立年仅十六岁的李重茂为皇太子,将近待李显驾崩,便扶他登基。待时机成熟,自己便可取而代之,成为女皇,以后再传位给安乐公主。 如此,一切便圆满了。 她闭着眼睛,惬意地遐想着。过了好半晌,她才懒懒地问:“青筮呢?还没回来?” 一直悄无声息守在旁边的女官柔声答道:“是,青大人尚未回宫。” “哦。”她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今儿一早就出宫,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没有人回答,室内寂静一片,温暖如春。 再过几天,景龙六年就要结束了。 吴王李恪在家休养,皇帝李显依然在深宫里病重,太平公主一家独大,韦后照样垂帘听政,安乐公主依然四处蹦跶,相王李旦在儿子们的支持下顶住压力,与这三个风格各异却同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对抗,努力保住李家的江山社稷。 大臣们各有阵营,却默契地在年前不再发生激烈冲突,熟练地进行三省六部各衙门的收尾工作,准备封印过年,有什么事情都等到过完元宵节再说。 将近年关,天气更加寒冷,几乎每天都在下雪。北风呼啸,滴水成冰,乞儿们常有倒毙在街头冰雪中的景象,一些贫苦家庭也屡屡有人冻死冻伤,贫民窟的房屋更有不少被积雪压塌屋顶,日子非常难过。权贵人家则赏花赏雪,围炉品茶,抚琴吹箫,谈诗论文,十分风雅。 从古至今,贫富悬殊,阶级差距,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高仙鹰做不了圣父,救不了天下人,只能隐晦地说一些积福报做功德的事例。至于别人明不明白,会不会装糊涂,他就管不着了。 李恪非常有智慧,只是听了个话音,便吩咐儿孙们帮扶贫困,督促有司迅速组织人手,修屋建舍,送粮送炭,避免再死更多的人。王妃们也派出人手在几个下等平民聚居的坊中搭棚舍粥,济贫扶困。其他公侯府第也跟着学,纷纷派人出去舍衣舍炭舍粮,帮助了不少缺衣少食之人。 私人能够做到这样也就足够了,真正应该有组织有计划进行扶贫解危的应该是有司衙门。如今有吴王府带动,虽是快要过年,那些官吏也不敢懈怠,每天都顶风冒雪在外奔波,也是做了不少实事。 高仙鹰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练习基础剑技,同时心中梳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他到达长安后,每天都要练武,挥剑一千次,再把拳脚身法也练习十遍以上。他父亲高仙芝也是一样,每日习武,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如今住在吴王府中,父子两人也从不松懈。 高仙鹰救了李恪的性命,还要继续救下去,目前看来惟有他一人能够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因此吴王府中人都不放人,坚决将高仙鹰留在李恪身边。他们惟恐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挟持高仙芝,借以威胁高仙鹰,便将父子二人一起留下。高仙芝每日上朝时,除了带着自己的部曲,还有吴王府的侍卫跟随左右。进宫后,吴王一系的官员都会有意无意地围绕在高仙芝周围,对他进行保护。狄仁杰等保皇派官员都心头雪亮,也对高仙芝释放出强烈的善意。 巨大的长安城不时响起鞭炮炸响的声音,伴随着坊市中的热闹喧哗,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高仙鹰握着长剑,一丝不苟地刺、撩、劈、挂、点、抹、托、架、截、扫、推、扎、化,每一式都要练足一千次。真正的剑修每日都会练习一万次,但他时间有限,只能缩减十倍。他把每一次练习都做得很到位,在这个过程中默默地领悟剑意。 他并没有去吴王府的小教场,而是就在李恪的正房前练剑。 李恪住的是五进的院子,当中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花园中红梅盛放,景色很美。高仙鹰身穿吴王府特意为他做的隐绣鹰纹的银白色武袍,衬得他如诗如画,更如神仙中人。他在花间穿梭往返,动作轻盈敏捷,手中长剑熠熠生辉,令人观之便心旷神怡。 李恪坐在窗前,一边品茶一边看着他练剑,唇边浮现出愉悦的微笑。 第182章 图谋不轨(2) 练完武,高仙鹰浑身热气腾腾,在白雾缭绕的寒冷空气里仿佛自带仙境气息,既缥缈又鲜活。 他将手中的剑交给迅速跑来侍候的长随,接过他递来的手巾,一边擦拭头颈上的汗水一边问:“我阿耶去上朝了?” “是。”长随恭声回答,“今日是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公爷必要参加。” 高仙鹰点了点头,将手巾还给他,便走回房间。 他晚上都在李恪的寝室之中过夜,在房间的另一侧新放着一张软榻,睡起来也很舒服。内侍都在外间轮流值夜,将两个人一起照顾。这是吴王府中儿孙们的意见,必要高仙鹰与李恪昼夜都在一起,以免李恪再度遇害。 不过,高仙鹰沐浴更衣时却不是李恪的寝屋,而是在旁边一间专门安排给他的净房中。他并不会每日沐浴,因为太冷,一直保持洗澡水的热度太耗人力物力。他每天早晚用空间里的新型超波洁身器给自己照一照,就能清洁身体和长发,方便快捷。他在沐浴更衣时一向不要人守在旁边侍候,因此无人发现他快速洁身的奥秘。 脱下武服,换上吴王府送来的新款常服,他缓步走向正房,与李恪共进早膳。 迈步跨进门槛,他潇洒地一拱手,笑着说:“吴王殿下,早安。”然后就过去坐到桌子对面。 李恪倚在软靠上,气色比之前要好得多。他那一病,时间虽不长,却大伤元气,这几日吃下无数滋补之物,方能勉强弥补一二,多亏了高仙鹰暗中在他的饮食里加入少许稀释过的灵泉,方能让他好得这般快。 高仙鹰还让杜漓设法在长安及其周边力所能及的区域内的无数水井中放入稀释过的灵泉,让人们饮用过后都能强身健体,尤其是平民,增强自身免疫力后能扛住风寒,许多人因此保住了性命。 杜漓炼化森源小世界的天道赠送的本源后,空间扩得更大,法则也更加完整,空间之力延伸范围极广。如果只是模糊感知,不要求精确,他可以将赠予灵泉的区域扩展到大半个唐朝,西至中亚,东至东海,南至两广巴蜀云贵,北至阴山。他并不是只帮助人类,便是难以过冬的动植物,他也一视同仁,在雨雪中渗入了稀释过的灵泉,在江河湖泊中兑入了灵河水,让所有生灵在二十年来最冷的冬季中能够存活下去。 他这一举动可谓功德无量,对高仙鹰有百利而无一害。高仙鹰得知后,对他大加夸赞,也认真地反省了一下,对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真义有了更深的领悟。 当然,爱护生灵,并不意味着就要戒荤茹素甚至辟谷,不要滥杀虐杀,灭绝一个族群,只取所需的一小部分,便是遵从了大自然的规律。 坐在桌前,看着堆得满满的粥菜面点,他拿起筷子,比较随意地对李恪说:“殿下,那我就开动了。” 李恪轻笑着点头,“快用吧,多吃点。” “嗯。”高仙鹰立刻优雅而迅速地大吃起来。 李恪的身体尚未恢复,脾胃虚弱,有很多禁忌,这一桌子东西大都是为高仙鹰做的。他年轻健壮,生机勃勃,从不挑食,给他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李恪面对着他,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多吃一些,心情也很是轻松愉快。 这段时间,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多。李恪有许多话想要问,却本着“天机不可泄露”的原则,不敢主动探问,怕高仙鹰为难。而高仙鹰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谈玄学似乎都不妥当。二人就这么默契地“君子之交淡如水”,却奇异地有了一种知己之感。 用完早膳,李恪略事休息,就到旁边的内书房去处理一些重要的急务,自有信得过的婢女内侍在内照顾。 高仙鹰坐到花园里的观景亭中,一边用刀刻着手里的木头一边随口哼唱一首蒙古民歌,“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他的声音清醇柔和,中气十足,唱起歌来犹如自带立体声环绕音响,似乎引得天地共鸣。 “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歌声悠扬动人,在清冽如水晶般的空气里传扬开去,余音袅袅,动人心魄。 周围正在做事的管事与下仆,以及附近的各种年龄段的主子们听到歌声,都放慢了手里的动作,忍不住侧耳倾听。高仙鹰哼唱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思念、惆怅、迷惘等情绪,就是单纯地喜欢这首歌,便随意唱了出来,可是许多人听到之后却觉得心里忽然变得非常柔软,莫名地便落下泪来。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高仙鹰愉快地反复哼着歌,手里的一块普通木块渐渐在他的刀下变成了一匹昂头奋蹄的神骏木马。 书房里,正与儿孙们议事的李恪安静地听着歌声,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的长子成王李仁、三子张掖王李琨、四子归政王李璄和三个出色的孙儿天水王李禧、郎陵王李祚、信安王李祎也都不再说话,陪着父祖听歌。 清醇悠长的声音在房间回旋,异常动听。李恪听完歌,这才笑着说:“如果是有野心的人,似高大郎这般身世不凡,又觉醒了先祖血脉,只怕就要装神弄鬼,谋求更多的权力、更高的官位,他却半点迹象也没有,倒是轻松自在。” “是啊。”李禧赞赏地评价,“他的身上即有股侠气,还有股仙气,打起仗来又悍勇,而且爱憎分明,绝不蝇营狗苟。” “嗯。”李祎也点头,“之前有下仆服侍他沐浴,发现他背上全是鞭痕,而且都是新伤初愈的模样,其状甚是可怖。孙儿之前派出去的人刚刚回来,说是他们在潼关消灭叛军,大获全胜之后,监军太监边令诚向高郡公索贿,遭到断然拒绝,就假传旨意,狐假虎威,捏造罪名,构陷栽赃,将高大郎处以鞭刑,还买通了行刑的人,要置他于死地。高大郎被打得很惨,天幸身子骨硬朗,竟是撑下来了。据说第二天就没人再见到边令诚,只听专门服侍他的亲兵声称他一直在帐篷里休养。几天后,大军在回程中遭遇叛军偷袭,边令诚临阵脱逃,不巧遇见狼群,死于荒野之中。据孙儿猜想,后面这一部分只怕是封将军为了替高大郎遮掩而编出来的。边令诚想要高大郎死,高大郎乃是身经百战的悍将,肯定不会放过他,可能当天夜里就把他扔到荒野里喂狼了。” 李仁、李琨、李璄都忍不住笑道:“做得好。” 李恪也慨叹,“阉竖误国,竟至于斯。” 李祎一脸严肃地道:“阿翁,世上有几个杨思勖?阉宦就该拘在宫中,老老实实侍候陛下与娘娘们。派他们出去监军监政,就是给他们开了索贿贪贿的方便之门,此事弊多利少,应予废止。” “是啊。”李恪沉吟片刻,“待年关过去,便派人出去彻查各地驻守太监。我们要拿到实证,才能提出废止此事。另外,边令诚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就当他是临阵脱逃,死于荒野吧。” “喏。”李禧他们都笑着答应。 边令诚算什么东西,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只癞皮狗般的存在,跟高仙鹰有云泥之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若是高仙鹰没有暗中杀掉那厮,他们也会派人干掉他,为高仙鹰出了这口恶气。 知道这桩事后,他们对高仙鹰的印象就更好了。别看这个年轻人到长安后不显山不露水,一副尊老爱幼、与世无争的架势,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个狠人,如果别人想要他死,他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要爬起来,先弄死那个人。无论是谁,只要有这股狠劲儿,便能干成大事。 当年,李恪被长孙无忌坑陷,却没有那股背水一战的狠劲。他不肯服罪,却不敢反戈一击,能在部曲的护卫下潜逃出长安便是他最强烈的反抗了。那其中还有父亲李世民的暗中维护与纵容,否则他连这件事都做不出来,说不定当时就冤死在狱中了。 通常来说,一个人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往往会非常期待,一旦看到别人能够做到,而且那人对自己并无威胁,便会特别欣赏。李恪对高仙鹰的好感与日俱增,又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想得多一些、深一些,便只得为他想在前头,派人提前防范。 他看向长孙李禧,“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人离开长安,前往安西?我们是否已经派人过去,保护高氏父子的家眷?” 李禧连忙说:“我们的人最先出去,快马加鞭地赶往安西。另外还有几拨人,随后陆续出了长安,看方向也是往西北。孙儿已经派人分批跟随,只要他们是到安西去对密国公与高大郎的家人有什么不良企图,我们的人就会立刻动手,将他们拿下或是就地斩杀,定会确保密国公府的安全。” “那就好。”李恪微微点头。 李仁站起来身来,“阿耶病体未愈,还是多多休息为好。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子们都能斟酌着办,您的孙儿们也能帮上忙,阿耶就不要太过操心了。” “对。”书房里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纷纷劝道,“阿耶/阿翁歇着吧,有事只管交给我们去办。”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踏雪飞奔,直冲正院的内书房。 李禧连忙走出门去,低声喝问:“大勇,什么事?” 有人急切地报告,“殿下,密国公出宫后遇袭。” 第183章 长街血战(1) 前来报信的部曲声音并不大,只是比较急迫,远在花园里坐着的高仙鹰却已经听见。他倏地起身,飞扑过来,冷静地问:“我阿耶在何处遇袭?” 那位身材瘦小的大勇正是随扈高仙芝的侍卫之一,他的速度最快,因此才能及时突围出来,赶回府中求援。看着挟雷霆之势而来的高仙鹰,他来不及有什么愧疚的情绪,本能地回答,“今日闭朝,密国公出宫后,想去东市买些东西。我们过了永兴坊,刚刚走到景风门附近,还没到崇仁坊,就有大批黑衣蒙面人涌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仙鹰便道:“我先赶过去,殿下照顾好吴王殿下。”话音未落,他已腾身而起,踏着屋顶、墙头、树梢,如一阵风般卷向远方,倏忽之间便消失在风雪中。 “哎……”李禧想要叫住他,让他带上吴王府的人马前往,以策安全。可高仙鹰去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李禧只得放弃叫住他的念头,赶紧布置人手赶去增援。 高仙鹰如一团云般飘出吴王府,也不落地,借着风势一直飞檐走壁,不用拐弯抹角,完全走直线,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正在激战的袭击现场。 一路上,杜漓向他报告了一系列信息,“父亲,袭击你阿耶的人总共有四十个,一部分用陌刀,大部分用横刀,刀术精湛,所属不明,不过都是皇后韦氏授意派来的。你阿耶目前尚未受伤,护卫的部曲重伤三人,轻伤十四人。袭击者死两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五人。” “明白。”高仙鹰在途中趁着四周无人,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异常坚硬锋利的陌刀。他舞了几下,感觉挺顺手,便加快速度,如离弦之箭般冲进了战场。 洁白的雪地上,到处是鲜红的血迹以及脚印踏乱的黑色泥水,还有一些倒伏的人体,杂乱无章,大煞风景。 高仙鹰从高处一跃而下,陌刀出鞘,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前疾劈。一个正向高仙芝猛攻的黑衣人被他劈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随即软软地滑落在地。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高仙鹰在父亲周围轻灵地转了一圈,手中刀光闪烁,斩开漫天飞舞的雪花,拦腰横扫。 伴随着兵器相撞的当当声,不断有人向后飞坠,发出沉闷的痛呼,在雪地上滑出长长的一道充满鲜血的痕迹。 棉絮般的大团雪花随着刀风向外疾飞,仿佛里面蕴含着很大的力量,将其他围攻高仙芝的黑衣人也都击打得向后连退。 高仙鹰修炼《凌氏炼神诀》已经小成,可以使用精神力调动部分天地力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出生时辰都对应着五行中的天河水命格,因此他对于水和水的变体都感觉很亲切,也最容易运用,譬如冰、雪、云、雾等等。 这时大雪纷飞,周围的水之力极其浓郁,他的刀风中裹挟着雪花,仿佛是刀身的延续,带着锋锐的力量,狠狠地击打切割,将那些黑衣人伤得体无完肤,内伤外伤加剧。 他的刀术缘于原身的记忆,又有长期与燕漓对练而学到的刀技,甚至隐约有了一丝刀意蕴含于每一个招式。在周围所有人的眼中,仿佛他的刀能贯穿天地,斩断阴阳,携雷霆之威,令风云变色,几乎无坚不摧。 他手中的刀势大力沉,身体却轻若鸿毛,捷若闪电,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观之在左,忽而在右,令人目不暇接,只见一团银光翻翻滚滚,瞬间碾压整个战场,留下一地的鲜血与倒伏的人体。 高仙芝及其护卫都松了口气,刚刚收回武器,稳住身形,街巷两旁的墙头与屋顶却出现大批身影。他们有的张弓搭箭,有的手持十八连弩,目标全都指向他们。 高仙鹰脸色一变,飞身退回到高仙芝身旁,果断地道:“上马!走!” 那些人都令行禁止,包括高仙芝,都没有说过一句废话,更不会谦让什么“你先走”。他们都看到了高仙鹰的身手,如果没有他们在一旁拖累,高仙鹰肯定不会有事,打不过也可以逃。因此,高仙鹰一下令,他们便迅速上马,簇拥着高仙芝疾驰而去。 不远处的楼宇高处有人大喝一声,“放箭!” 只听无数弓弦声同时响起,一瞬间万箭齐发,朝着高仙鹰和高仙芝射来。 高仙鹰拔足飞奔,速度与奔马不相上下。他一边跑一边挥舞陌刀,卷起空中与地上的无数雪花,迎向飞来的各种箭矢。脆弱的雪撞上坚硬的箭,竟然将那些有着铁制箭头与硬木箭身并且被柔韧弓弦大力射出的长箭和弩箭带离了原本的方向,不是中途坠落就是偏离了目标。 不过,射箭的人都意志坚定,丝毫不为他的神奇举动所震慑,始终在以最快的速度抽箭、搭箭、拉弦、放弦。手持弩箭的人更是一筒射完便换一筒,连珠箭发,片刻不停。一轮又一轮箭矢如暴雨般连续不断地倾泄而至,将在街道上飞奔的一行人完全笼罩。 高仙芝等人也都挥舞刀剑,尽量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高仙鹰闪转腾挪,手中陌刀带着一丝暴烈刀意,卷起冰雪为武器,拦截空中的千万支利箭。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宅院也都寂静无声,仿佛这里是一座空城,只有袭击者与逃亡者在激烈角逐。风雪更大了,漫天飞扬的雪花遮挡着人们的视线,使得弓弦声、马蹄声、箭矢破风声、兵器呼啸着更加清晰,更加刺耳。 忽然,一个缥缈的人影在街角闪现。他披风而至,手中锐光一闪,如刀切牛油般,无声无息地刺入高仙鹰的腰间。 电光石火间,高仙鹰只来得及微微偏身,避开了重要的脏器,使入体的利刃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一阵剧烈的疼痛与阴冷迅速在身体里蔓延,让他的动作都凝滞了一瞬间。他本能地抬脚飞踢,将那个人影踹飞,手中陌刀顺势斜劈。那人闷哼一声,从身体里喷溅出来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然后重重地落在雪地上。 高仙芝等人全神贯注地拦截箭矢,都没有注意到。高仙鹰也不吭声,只暗中对杜漓说:“小漓,给我一支解毒剂。”随即继续挥刀断后,掩护高仙芝等人撤退。 杜漓没有察觉到发动暗袭的刺客,心里难过极了,却不敢在这个要紧关头打扰父亲,只能强忍着不哭,赶紧把解毒剂和消炎药注入他的身体。 惊心动魄的战斗不过只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却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直到不远处仿佛响起急骤的马蹄声,站在屋宇高处的人才下令,“退!” 那些弓箭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片刻之间便消失在风雪中。 高仙芝他们并没有停顿,将空中飞来的最后一批箭矢击落,立刻快马加鞭地冲出街巷,进入宽阔的大街。 迎面而来的是增援的吴王府兵马,骑马奔在前面的便是赶回去报信的大勇。高仙芝松了口气,这才放缓了速度。 领头的人是天水王李禧。他穿着常服,身上没有武袍,更没有铠甲,显然是一接到消息便率兵赶来,足见诚意。他看见高仙芝安然无恙,便放了心,再扫视了一下人群,却发现没有高仙鹰,连忙问道:“高大郎呢?没跟你们在一起?” 高仙芝这才发现儿子不见了,顿时急了,扭转马头便飞奔回去。其他人也跟着他疾驰,很快冲进刚才发生激战的那条街巷。 高仙鹰靠在墙上,费力地将插进左后腰的短刀拔出来。他咬着牙,暗中对杜漓说:“小漓,别给我止疼剂,让我痛一痛。我需要提醒自己,最近实在太懈怠了。” 杜漓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父亲,都怪我没有察觉到那个人……” “不,不怪你……”高仙鹰一边喘息着一边用布条勒紧伤口,“那人身上似乎带有某种类似隐身符的东西,我也没有察觉到,其实……不应该的。小漓,你记住,以后……除非到了生死关头,你都不要再事先提醒我。我需要更多的实战经验,需要各种类型的战斗。我的感知力、应变能力、战斗力……各种能力都需要打磨,否则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也不可能登上巅峰。” “我明白了。”杜漓抽泣着说,“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孩子。”高仙鹰安慰他,“别哭,我没事。” “嗯。”杜漓抹了抹眼泪,将地上的死伤者都仔细地扫描了一遍。即使不再提前提醒,战前战时战后的数据收集与分析工作他还是要做的。 高仙鹰忍着剧烈的疼痛,正在费力地包扎伤口,高仙芝他们便飞快地赶到了。 “大郎。”高仙芝看着儿子靠在墙上,银白色的衣服上满是鲜血,立刻跳下马,飞奔过去,伸手扶住他,低头去看他的伤处,“大郎,你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高仙鹰对父亲笑道:“阿耶,我没事,轻伤而已。” 高仙芝接过他手中的布条,一边替他包扎一边问:“还能骑马吗?” “能。”高仙鹰站得很稳,目光却转向了急步走来的李禧,“殿下,此处危险,殿下不该来。” “无妨,高公与高大郎无恙便好。”李禧肃着脸,伸手扶住他,“我们马上回府,回去再说。” 第184章 长街血战(2) 在古代,高仙鹰的伤根本不能算轻伤。 那柄短刀的锋刃全部没入了身体,刺得很深,虽然没有伤到肾脏等重要部位,却也切断了一些血管。刀刃上抹的剧毒随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如果不是杜漓及时注入星际时代出产的高级万用解毒剂,他早就死了。 虽然解了毒,消了炎,但没有止血,因此伤口中的鲜血不断涌出,浸透了一层层包扎上的白色布条。这是高仙鹰撕下中衣做的绷带,只能起到部分止血的效果,属于战场急救的临时措施。 除了刀伤外,他的全身上下还有不少箭伤。高仙芝与护卫们也同样如此。强弓射出的利箭与弓弩发出的弩箭都速度奇快,难以完全拦截。他们只能护住自己的要害,无关紧要的地方就无法保护周全。众人的肩膀、胳膊、双腿上都有长箭划破的伤口,还有小巧而锋利的弩箭插在体内,只露出箭尾。现在处于是非之地,不是拔箭疗伤的地方,他们很快就重新上马,往吴王府的方向驰去。 大勇主动牵过自己的马,请高仙鹰骑上。李禧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高仙鹰并未推辞,道了一声谢便翻身上马。众人组好阵型,将李禧和高氏父子围在中间,一起疾驰而去。 高仙鹰是真疼啊,这种疼痛仅比刚穿越来时被吊在刑架上受鞭笞的时候稍稍轻一些。那时候他让杜漓给了止痛剂,因此疼的时间比较短,还能忍受,这时他坚持不止痛,还骑在马上疾驰,疼起来就真有点要命了。但这是他自找的,因此只能咬牙忍着,体会着疼痛中传达出的警告。 总要疼过,才能警醒。 今后,如果没有燕漓在身边,他是再也不敢松懈了。 马队驰过两条街,快要到达吴王府时,附近忽然传来一阵阵喧哗。 “快,快,他在那边……” “抓住他……” “小心……贼子凶悍……” 李禧转头看了一下喊叫声传来的方向,对旁边跟着的人示意,“去看看,怎么回事?” “喏。”那人一带马缰,转头奔去。 其他人并没减速,只略微调整,仍然保持着守卫的阵型,继续向前疾驰。 这时,杜漓很犹豫地小小声说:“父亲,那些抓人的人是安乐公主府的。他们要抓的人叫李客,就是那个你最喜欢的唐朝大诗人李白的父亲。他刚才逃命的时候将一个女子藏到了附近一个无人的小宅院中,那女子身边还有一个小婴儿,好像就是刚刚出生的李白。那个女子病得不轻,好像就要不行了。那个婴儿是早产的,先天不足,情况也不大好,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被他爹带着逃命,连奶都没能吃上一口,已经饿得哭不出来了。父亲,我们要不要帮他们?” “要。”高仙鹰立刻说,“你马上把母子二人带到空间里,安排个宅院,再拨些仿古家政机器人过去,装成婢女、嬷嬷、奶娘、医女,先把两人的命救过来。至于李客,若是没人看见,也把他引到空间里吧。让他先在那个宅院里陪陪妻儿,休养一下,回头我再去见他。告诉他们,外头安乐公主府的人查得紧,让他们暂时不要出门,他们应该不会怀疑。小漓,切记动用空间时小心些,不要有太大|波动。” “好,我明白。”杜漓高兴地安排好机器人,很快就动手了。 受父亲影响,高仙鹰在前世时就非常喜欢李白,极其欣赏他为人处事的性格和一生的传奇经历,对他的才华横溢、文武双全、诗酒风流都非常景仰,甚至在中学时代背过《李白全集》,至今对他的很多长诗都能从头背到尾,只觉大气磅礴、慷慨豪迈,让人热血沸腾。 从天地法则来看,人的天魂、地魂和命魂可以分开,因此可以在不同的空间里同时出现三个相同的人。亚空间与本源宇宙的时间有可能不同,并不能完全对应,所以现在的这个李白有可能与本源历史中的李白同时出现,那么这个李白就完全可能是李白的其中一魂。既然如此,现在这个婴儿李白肯定要救,绝不能让他就这么夭折。 有杜漓出手,救下一个早产的妇人与先天不足的婴儿以及正被追捕的李客,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高仙鹰便放心地跟着李禧回到吴王府。 一进府门,感觉安全了,大家都松口气,不少人都坚持不住,顿时摇摇欲坠。已经等在那里的下仆赶紧上来,扶人下马,将人抬走。 高仙鹰也觉得有些晕眩,下马后便登上暖轿,由下仆将他抬回正院。那里有王府最好的医生等着,在烧足地龙的温暖房间里,他脱下衣裳,只留了一条犊鼻裈,让医生为他处理全身的伤。 他的全身上下被长箭划破了二十几处,肩头和小腿上还插着三支小小的弩箭,后腰侧的刀伤尤其严重,此时依然都在往外渗血。 最先治疗的当然是刀伤,不必医生吩咐,高仙鹰便自觉地趴到榻上。他背上那些交错斑驳的鞭痕完全显露出来,看上去十分可怖,可以想象当日受鞭刑时的惨烈。 李禧也在榻边,此时看着,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他想的最多的并不是高仙鹰受刑的情形,反而是想象中的风雪夜,刚刚受过重刑后的高仙鹰顶着一口气,悄悄从病榻上爬起来,干脆利落地弄死阴狠的边令诚和恶毒的行刑者的情景。 这般硬气果决的男儿,真是一条好汉子。 吴王府的驻府医生总共有三人,这位前来治疗高仙鹰的老医生专治外科,其师承是五百多年前的“外科圣手”神医华佗传下来的华医门。他们使用的外伤药经过现在依然健在的百岁老人“药圣”孙思邈的改良,效果很好,对伤口的刺激也不大,可谓外科良药。 老医生一一检查过高仙鹰身上的伤口,确认并未中毒,便调好伤药,给高仙鹰敷上,再妥善包扎好。 伤药覆盖住伤口,里面含有消毒作用的药材依然让伤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高仙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药性的刺激便开始缓解,高仙鹰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老医生对他笑了笑,吩咐道:“注意伤口别沾水,多休息,少活动,忌辛辣生冷,不要吃虾蟹、羊肉、狗肉、豚肉、韭菜、葱蒜、肥油等等,每日食谱最好先拿给我看一看。” 高仙鹰自然一口答应,“好,多谢老先生。” 老医生点点头,便匆匆离开,到旁边的房间去医治只有些许轻伤的高仙芝了。 高仙鹰从榻上爬起来,迅速穿上随从送来的干净衣袍,若无其事地对李禧微笑着说:“殿下请坐。吴王殿下还好吧?我不在的时候,没出现什么意外吧?”他的脸色比早晨苍白得多,态度却如平常一般温和无害,根本看不出刚刚才经过一场恶战,也让人想象不出他一出手便是怎样的雷霆万钧。 李禧看着他斜倚在榻上,姿态轻松随意,便笑着坐下来,“我阿翁挺好的。你离开的时辰不长,我阿翁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我出府之前,我阿耶阿叔他们就布置好了人,将阿翁的院子守得水泄不通,闲杂人等都不让进去。” “那就好。”高仙鹰放心地点了点头,略微沉吟,“今日袭击我阿耶的那些人,我感觉是冲着我来的。” “那是肯定的。”李禧没有丝毫犹疑,“袭击高公有什么意义?惟一的好处便是能引你赶过去。他们只要杀了你,我阿耶下次要是再遭暗害,就没人救得了。如此,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殿下说得对。”高仙鹰轻笑,“要杀我可没那么容易,他们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既然我没死,那死的人就只能是他们了。” 两人的说法有一股浓浓的心照不宣的意味,但李禧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挑明一些,不要弄出什么误会,于是他微微倾身,认真地问:“高大郎,你觉得他们是谁派来的?” 高仙鹰并没有云山雾罩地打机锋,很爽快地回答,“我觉得是宫里的那位,当然,应该是借了皇后的手。”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李禧有些困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知道。”高仙鹰淡淡地道,“我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对于有可能登上帝位的诸位殿下都心存恶意。吴王殿下首当其冲,如果他没能抵挡住,接下来只怕就是相王殿下,然后便是吴王府与相王府的诸位殿下。另外,皇上现存的两位皇子殿下也不会幸免,终有一日也会成为他的目标。” “嗯,有道理。”李禧沉思着,微微点头,“看来,他是一心想要扶韦……扶一位女皇出来,而这个女皇必会对他言听计从。或许……还不只一位,加上那位生的那个公主,他可以扶母女两代女皇登基,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掌控我大唐数十年。” “是啊。”李仙鹰赞成他的分析,“此人躲在深宫,看似对前朝毫不关心,其实所图甚大。所以,他必须搬开拦在前面的所有绊脚石。” 李禧冷笑一声,“不过是给一个无知贪婪的妇人解闷的玩意儿,既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做宠物,非要跳出来作死,那他就不用活着了。” 第185章 黑觋出山(1) 在青藏高原上,青海与西藏的交界处,有一片特殊的区域。 这里千峰林立,万壑成迷,常年积雪不化,终日狂风呼啸,时常有龙卷风突然来袭。地面上没有任何动植物的痕迹,天空中总是阴云密布,看不见阳光。 传说,外面的人与动物很难走进去,如果碰巧进去了,便再也看不见他们出来。 周围的牧民世代相传,平时放牧时都绕着这个区域走,不敢冒险进去,甚至不敢走近,都怕被里面突然冒出来的龙卷风波及,人财两失。 这天是腊月二十七,即使是贫苦的牧民也早就在避风的山谷扎下帐篷,准备过年。禁域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狂风卷着硕大的雪花在天地之间旋转飞舞。 黎明时分,风雪忽然停了,苍白的太阳无力地缓缓升起,悬在雪原之上。大地岑寂,无声无息,仿佛时光都已经凝滞。 忽然,一道巨大的龙卷出现在千山万壑之间。灰黑色的漩涡接天连地,卷着冰块、雪花、岩石、沙土,飞速地移动着。很快,这道龙卷风便势不可挡地刮过两道陡峭冰峰之间的大峡谷,从禁域内卷到禁域之外。 它在万古荒原上肆虐,越刮越远,风势也越来越小,最后渐渐停息。在它行进的轨迹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沙石与冰雪,仿佛在荒原上留下了一幅抽象画,在苍白的阳光下散发着一丝奇异的气息。 等到龙卷风完全消失,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 他的身旁跟着一黑一白两匹神骏的独角马和一只更加神骏的淡金色异兽。牠们与他一样,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四周,再看看天边的太阳,齐齐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出了快乐的叫声。 黑觋伸手挨个拍了拍牠们的头,冷峻的脸上露出一缕柔和的笑容,对空间里的燕晓说:“我们这是出来了吧?” 燕晓活泼地道:“是呀。父亲,我们终于出来了。我已经感觉到小漓所在的方向。” 黑觋有些兴奋,“他们在哪里?” “长安。”燕晓一边与杜漓联系一边说,“他们到这边才一个月……果然秘境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差太远了。我们在里面折腾了四年多,光是登上那座神山都用了半年……这个小世界的历史是汉武帝时期改变的,汉朝之后就是唐朝……现在是景龙六年,再过三天就要过年了,杜叔叔催着我们赶紧过去……长安的局势比较复杂。武则天没来得及称帝便死了,吴王李恪却没有死,如今在嫡系皇族中辈份最高……唐中宗李显在宫中病重,韦后垂帘听政,安乐公主肆意乱政。但有李恪父子祖孙、太平公主与李旦父子三系的皇族势力压制,还有狄仁杰等保皇派重臣的全面掌控,韦后与安乐公主毫无建树,只逼死了太子李重俊,安乐公主依然没能当上皇太女……父亲,小漓说宫中有妖孽,疑似从咱们来的地方出来的。据说千年之前便有一句谶语流传下来,‘妖孽现世,神人出山。’小漓说父亲就是那位神人,他们一直在等我们……哼,那个妖孽竟然屡次想害杜叔叔,杜叔叔都受伤了。” 黑觋一惊,“伤得重吗?” “还行,小漓说都是轻伤。”燕晓很生气,“杜叔叔现在是高仙芝的嫡出长子,也是著名的悍将。杜叔叔一来就弄死了边令诚,所以高仙芝没有死。安禄山已经发动叛乱,被高仙芝父子还有封常清、郭子仪、哥舒翰、仆固怀恩他们平定了。高仙芝升爵为密国公,杜叔叔也被封为凉县侯。战后,高仙芝和杜叔叔被圣旨召回长安,结果第一次进宫参加朝会便被那个妖孽看见了,要皇后韦氏招杜叔叔进宫,说他有大用……我呸,他竟然敢这么说,是不想活了吗?……后来韦氏几次招杜叔叔,都被他用各种理由婉拒。那个妖孽急了,就派人伏击高仙芝。杜叔叔赶去救父,结果在激战中被暗中隐身的刺客刺伤了。那个刺客的刀上还抹了剧毒,幸好小漓及时给了解毒剂,才没让杜叔叔受太多罪……小漓说妖孽身上的因果线模糊不清,很多东西都探查不到,所以无法事先防范。哼,父亲,咱们快去长安,看那个妖孽到底想干什么。” “好,咱们走。”黑觋心急如焚,立刻翻身上马,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既有妖孽在,妖孽的身上又有种种不可思议之相,所以黑觋不敢拿出本源宇宙的高科技产品陆地飞车,只能轮流骑着黑金与白金,星夜兼程,赶赴长安。 他出来的地方属于大唐与吐蕃的交界处,万里无人区。他尽量走直线,穿越吐谷浑的疆域,进入大唐的洮州,再顺渭水东行,途经秦州、歧州,直达帝都。 他生活过几年的秘境已经有一半与这个世界融合,虽然两边的时间流速有很大差异,但天地法则却几乎一样,所以他与他带着的银电、黑金、白金都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情况,反而都是精神抖擞,战斗力爆表。 大概是因为里面的生活环境比较严峻,而外面正是盛世气象,因此,即使在荒凉的高原无人区,感觉上也要温和得多。 东南西北的各个民族都在大唐的疆域生活,奉唐皇为“天可汗”。且无论出身哪个民族,来自哪一属国,只要有能力,忠心耿耿,便可得到重用。大家都能看到前途,自然少了愤懑、嫉妒、仇恨,也就避免了许多争端。而无论高层如何争权夺利,皇族与重臣怎么互相坑诬陷害或是叛乱、杀戮,都很少波及普通百姓。因此唐朝自建立以来,虽然皇族中的父子、母子、夫妻、兄弟姐妹、叔侄、祖孙等等总是在相爱相杀,朝中重臣名将也常常卷入其中,失败者往往满门被灭,全族被诛杀,但大唐却一直在稳步前进。唐朝高层的开明、包容与克制和他们出色的治国理政的能力相结合,使国力不断强盛,版图迅速扩张,经济持续增长,人民安居乐业。 身处这样繁荣昌盛的世界,比起穿越到乱世自然要好很多。黑觋一路前行,穿过许多乡村与大小城镇。在冰天雪地里听着过年的鞭炮声,看着到处洋溢的喜庆气氛,看着即使身穿补丁衣裳的百姓也在尽其所能地购买年货,看着讨钱的乞丐都颇有收获,看着家家团圆,人人脸上都有笑容,他便觉得心情舒畅。 他并没有遮掩行踪,两匹独角马与一只异兽的搭配让沿途看到的人都非常惊异,一时流言四起,“妖孽现世,神人出山”八个字也不胫而走,越传越远。 他没有路引,各地守城的士卒却不敢强行阻拦。他并没有强行闯关,总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解释也没有,身上隐含的威势却仿佛泰山压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喘不过气来。那些将士都不敢耽搁,往往便会放他进城。 他经过的每个城镇,排队进城的百姓总是会让开通道,请他先进城。他们不敢接近他,却会双手合什,对他顶礼膜拜。他只是淡漠地向他们微微点头,以示感谢,然后便扬长而去。他从不在城中停留,往往只是吃一餐饭,再买些现成的饮食,便穿城而过,继续往东疾行。 夜里,他会在野外搭帐篷休息,与久违的搭档说说话。 两人一穿越过来就断了联系,彼此担心了这么久,如今总算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因此都很激动。 高仙鹰的经历很简单,几分钟就交代清楚了。黑觋比较曲折,用了不少时间才讲清楚。两人各自说明了情况,这才提到那位久居皇宫的妖孽。 “他叫青筮,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来历?”高仙鹰有些好奇,“你的名字也很有些讲究吧?” “嗯,算是吧。”黑觋微笑着说,“在我穿越到达的半秘境中,生活着许多生灵,人类也有不少。其中,最神秘也最强大的部落是巫部,而巫部中有势力最强大的五族,黑、白、紫、青、蓝。青巫族排在第四位,却一直都不甘心,想要力争上游。在巫部中,凡是名字中含有‘巫’字,就是这一代中最有天赋、资质最佳、潜力最大的人。我这个原身在黑巫族便是如此,生而强大,却不幸出于旁支,结果父母叔伯兄弟姐妹全被杀尽,自己被带到嫡支主宗,成为宗主的儿子。那些主宗的人以为他还不到周岁,什么都不记得,可他天赋异禀,血脉与精神力都非常强大,基本上生而知之,所以很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记得曾经的亲人对他有多么疼爱,因此等到长大成人便破门而出,远离部族,在荒原上流浪。这是原身的悲剧,因为他在部族中出身不显,虽然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却反而给他带来最大的不幸。而那个青筮,应该是正统出身,所以自小便能得到全族的倾力培养,成为青巫族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族人。我想,他一定有着很好的空间天赋,同时还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坚强的体魄、优秀的聪明才智与无比的勇气,否则是不可能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第186章 黑觋出山(2) “我明白了。”高仙鹰总结了一下,“青筮想必是正宗的嫡脉出身,因此一心想要让自己的部族强大起来,超过前面的黑、白、紫三族,所以他不顾一切地出山,为这个目标而奋斗,为此不择手段,不惜代价。那么,他一直藏身皇宫,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你了解青巫族吗?” 黑觋仔细挖掘出沉淀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神情严肃,“每一个巫族部落都有自己的终极大咒,通常只有天赋极好的族人才能修炼并掌握。青巫族的终极大咒叫夺天咒,就是以自身为媒介,夺天地之力,吞噬一人、一家、一族甚至一国的气运化为己用。李显的病情越来越沉重,现在长期卧床,不能上朝,应该不是中毒或生病,而是中了青筮的夺天咒,精气血与神魂都在不断流失。根据你描述的李恪的状况,应该是李显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吸纳殆尽,已经没有价值,所以他开始动李恪了。” “原来是这样。”高仙鹰想了想,“那么,在本源历史上曾经做过皇帝或是死后被追封为皇帝的人现在都有可能是他的目标,对吧?” “对。”黑觋肯定地说,“李恪、李旦、李隆基、李重茂、李成器,这五个人最危险。” 高仙鹰有些疑惑,“我现在镇在吴王府,显然他暂时动不了李恪,为什么不改变目标?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同时去五个地方救五个人,他换个人动手便行了,为什么非得这么执着,一定要除掉我,先动李恪?” 黑觋也想不明白,“青巫族的终极大咒肯定是绝密,一般人不会了解其中的详情。我估摸着,他在宫中多年,致力于蛊惑韦后,应该得到了许多宝贵的资源,做好了前置准备,所以才会这个时候动手。这个准备工作不但耗费资源,还要花费大量时间,无法一蹴而就,因此他不可能临时换人,只能按照既定的顺序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是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非得搬开不可。况且,你已经表现出对他在血脉上有很大压制,是他的克星、天敌,即使你什么都没做,他也必须除掉你。” “嗯,有道理,你说得很对。”高仙鹰弄清楚原因,便不再多想,而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到长安?我去城外接你。需要搞个什么仪式吗?” “那倒不用。”黑觋忍俊不禁,“我的人设是沉默寡言,性情孤僻,所以,就安静地入城吧。根据我的速度,大概明日下午会到长安城的西面。” “好,我中午就出城,在外面等你。”高仙鹰很高兴,“你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黑觋也有些兴奋,但是为了养精蓄锐,明天以最佳状态出现在长安,便努力控制住自己,很快便沉沉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伴着朝阳动身,精神奕奕地向着帝都飞奔。 与此同时,“神人出山,正疾速东行”的消息才到达长安。 因为黑觋的两匹独角马实在太过神骏,速度太快,便是大宛马、西极马、汗血马等有名的宝马都比不上,所以沿途城镇派出来给各自主子、老师或直系上官报信的斥侯都没能提前赶到。只有他刚刚经过的那个城市的主官派出的人连夜赶路,才比他早到了几个时辰。 年关已过,这天是正月初七,乃是人日。 传说女娲初创世,先造各种动物,在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这一天是人类的生日。汉朝开始有人日节俗,唐朝之后更重视这个节日。人们剪彩为花,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或贴屏风,或戴在头发上,称“人胜”,又叫彩胜、华胜。文人士子会聚在一处,登高怀远,吟诗作赋,写字抚琴,谈古论今。 如果这一日没有风雨霜雪,天气晴朗,则主一年风调雨顺,家宅平安。 自皇帝李显病重以来,这两年的人日都是由韦后在后宫接待命妇,吴王李恪和相王李旦共同在前朝主持宫宴。但今年却有了改变,韦后代传皇帝圣旨,由李显最小的儿子、北海王李重茂代父亲主持人日大宴,赏赐群臣彩缕人胜。子代父职,顺理成章,皇族与众臣都没有异议。 李重茂今年才十五岁,其母乃是身份不显的宫人,在宫中一向是小透明。因为同父异母的兄长李重俊死于韦后与安乐公主的逼迫,使李重茂怕得不行。他虽然已有爵位,却因年少而没能出宫建府,终日躲在母亲宫中,战战兢兢,小心度日。现在韦后将他推到前台,他差点吓破了胆,却不敢拒绝,在太极殿亮相时脸色苍白,强颜欢笑,实在可怜。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见他毫无人君之相,根本算不上对手,倒是大发慈悲,不但没有针对他,反而替他撑住场面,让一场宫宴宾主尽欢。 高仙鹰与父亲一起,陪着李恪进宫,参加了人日大宴。 太平公主这次不但表示出对高仙芝的兴趣不减,对高仙鹰更是热情,竟然亲自选了一支御赐人胜给他别在鬓边。高仙鹰猝不及防,没能事先躲过,见她袅袅婷婷地走到面前了,便不好拒绝,只能站起身来,硬着头皮接受了她的好意。 太平公主温和地拍拍他的肩,亲切地笑道:“大郎风姿卓绝,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皎皎若玉树临风前,实为长安第一美男子。” 高仙鹰连忙后退一步,拱手一揖,行礼如仪,“殿下过奖,高某不敢当。” 太平公主掩口失笑,“大郎每一见我便如临大敌,却不知为何?” 高仙鹰忙道:“实因殿下威仪凛然,高某望而生畏,每每景仰尊敬,不敢僭越,绝无他意。” 太平公主笑得更加愉悦,“大郎此言甚得吾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不远处的安乐公主打断,“哼,巧言令色鲜矣仁。” 盛装华服的安乐公主今日是硬撑着来的,精致的妆容掩盖了她的苍白憔悴,华美的服饰却让她不胜负荷,但她只能扛着,不露出丝毫端倪,以免被人嘲笑。 数日前,她的府中出了大乱子,一群侍卫乱糟糟地在长安城里捉拿刺客,闹了一整日却毫无所获。后来,有流言从公主府中传出,原来是她在城外强抢民男,却不防那男子假意顺从,随她回府,却趁她意乱情迷时,拿起桌上的华丽烛台,用尖刺往她腹部捅了两下,随即将她打晕在床榻上。在屋外侍候的婢女并未察觉,那男子便从后窗跳出房间,迅速逃出府去,从此无影无踪。 因烛台的尖刺不长,安乐公主的伤没有损及脏腑,只是失血过多,疼痛难忍。因尖刺上还有烛台碎渣,入体后造成安乐公主发炎发热,折腾了好几天。幸而有名医擅治外伤,开了药内服外敷,方得好转。 她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严令府中人等不许外传,不准议论。虽然有各方安插的眼线将事情传了出来,但其中细节却并不清楚。但就是这么一星半点的事实,已经让她成为了笑柄。 高仙鹰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安乐公主非常不耻,此时对她自然也不理会。 当初他让杜漓救下的李客确实是李白父亲,那个小婴儿就是李白。李客本是宗室,其祖父与李建成的私交很好,玄武门事变后,他祖父害怕被牵连杀害,于是逃到西域。一家人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被李世民一系清算。如今,西域越来越归化大唐,李客的父亲担心被发现后满门尽灭,便让儿子带着怀孕的妻子离开西域,避往偏僻的蜀地,保住一脉后嗣。在那个“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地方,日子应该会过得安稳一些。 从西域到巴蜀,最好走的路就是沿河西走廊南下。为了安全起见,李客连长安城都不敢进入。可是,经过长安近郊时,他却被出游的安乐公主看中,欲强抢进府。他的身手极好,自然不从,待要全力反抗,妻子却受到惊吓而早产。他只得妥协,与安乐公主讲好条件,带着妻子进入公主府,让妻子在公主府生下了先天不足的儿子。 他本打算委曲求全,敷衍了事,然后伺机带着妻儿逃走,谁知安乐公主等不及要拉他上榻,竟然派心腹嬷嬷去害他的妻子和儿子。他时刻都在注意妻儿的安危,及时发现不对,立刻刺伤了独自在房中引诱他的安乐公主,随即赶去杀掉正欲害死他妻儿的嬷嬷与婢女,然后趁着府中大乱,带着妻儿逃出了公主府。 李客当时完全是孤注一掷的举动。带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和儿子,他肯定无法逃出长安,在巨大的帝都城竟然无藏身之地。他心里已经不存侥幸,只想着奋力一搏,杀个痛快,便与妻儿共赴黄泉。 杜漓及时派出几个智能机器人伪装成游侠儿,将他救出,迅速带入一处宅院,经由所谓的密道进了空间,让他与妻儿团聚,过上了宁静安全的日子。 这几天,他妻子和儿子的身体逐渐好转,让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平日里有时练剑,有时写诗,确实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再加上外表英武俊伟,气质潇洒脱俗,也难怪安乐公主一见他就失去了理智。 高仙鹰熟读李白的诗,也了解过李白的生平,对他父亲自然也比较清楚。李客过了一辈子隐居的生活,可惜了满腹经纶、一身才华。他儿子李白深受父亲的影响,毕生将父亲视为偶像与榜样,写的诗歌里有多处提到了父亲,譬如“海客谈瀛州,烟涛微茫信难求”、“赵客缦胡樱,吴钩霜雪明”,等等,里面的“客”便是指自己的父亲李客。 高仙鹰对李客很欣赏,虽然不便进入空间去见他,也多次叮嘱杜漓,对他提供全方位的关照,对他夫人和孩子也给予了最好的治疗。 根据杜漓的观察,李客父子身上的因果线比较粗壮,气运也很强。在本源宇宙,李客声名不显,李白却名满天下,虽怀才不遇,一生坎坷,但后世却有无数人传唱他的诗赋,并让他得到了“诗仙”与“剑仙”的美名。他的气运是他个人奋斗来的,不是天生的,因此对他另两个灵魂的气运有很大的加成作用。现在高仙鹰救了李客父子,与他们有了因果联系,将来应对青筮时,说不定有大用。 高仙鹰救李客和李白绝不是为了利益,不过是非常喜爱李白,对李客也很欣赏,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断送在安乐公主的龌龊心思和卑鄙手段之下。 他越是同情李客,便越是厌恶安乐公主。如今见这女人依然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他不禁嘲讽地一笑,却根本不想理会。黑觋即将到来,收拾她只在旦夕之间,不必徒做口舌之争。 太平公主却不肯忍气吞声,闻言便冷笑,“原来在安乐的眼里,懂规矩、知礼仪是巧言令色,那在你府中以色侍人的那些玩意儿又算什么呢?” “你……”安乐公主怒目而视。 太平公主转身看向她,眉梢轻挑,“怎么?你对皇姑母有什么指教?” 安乐公主强忍怒气,咬着牙说:“不敢,侄女只是想问问,皇姑母府中难道没有那些解闷的玩意儿?” “你的胆子果然越来越见长啊。”太平公主并未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听说你在外面强抢男子入府,那被抢男子不但有妻有子,还是我们李氏宗室。他不堪受辱,带着妻儿逃出你的公主府,你还派人四处搜拿,真是太过肆意妄为,连祖宗家法与皇族脸面都不顾了。哼!你不要脸,咱们皇族的老人们还要脸。等过完年,宗正卿就要找你要说法。你可得准备好了,千万要活到那个时候,不要玩得太过火,反被自己先玩死了。” “皇姑母!”安乐公主顿时恼羞成怒,“作为长辈,你这般信口雌黄,血口喷人,难道就不丢皇家的体面了?难道皇姑母当年就没干过什么不顾祖宗家法与皇族脸面的事情?那薛绍……” “住口!”太平公主被她当众揭开至今不愿面对的旧事,不由得大怒,挥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安乐公主身上的伤还没养好,正是体虚气弱之时,被她重重一掌打得摔倒在地,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众臣愕然,正要起身劝解,一位年轻军士风尘仆仆地急奔进殿,大声禀报,“急报——神人出山,即将抵达长安!” 第187章 一骑西来风云起(1) 宫宴是午时初刻开始,此时还不到午时二刻。 之前,小少年李重茂在狄仁杰和杜构的保驾护航下好歹完成了必要的一系列程序,传达了皇帝对皇族与重臣的关心与鼓励,代天子赏赐了彩缕人胜,赐宴赐酒,举杯邀众臣共饮,等等。现在,赴宴的所有人都刚刚才动筷子,没有一个人因不胜酒力而离席。 他们正打算围观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开撕,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堪称石破天惊的消息,顿时都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只有高仙鹰实在做不出震惊的表情,索性面不改色地回到座位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上一杯御赐琼浆,慢慢品尝。 有杜漓与燕晓在,他们随时都能了解对方的行踪。黑觋知道他在太极宫饮宴,他也知道黑觋刚刚走到骊山,尚未到达长安,所以并不着急。 他安之若素,许多人却无法淡定。 有人试探着问:“神人?是我想的那个吗?” 旁边的人不确定地说:“多半……是的吧?” 又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那就是说,果然有妖孽?” 他身边的人努力管住视线,不往后宫的方向看,“如果真的是神人出山,自然……就是了吧?” 大殿里的人或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或是独自坐着低头沉思,都没人管那位报信的军士。可怜的年轻人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一脸茫然。 高仙鹰一向爱兵如子,此时不忍心看着那个军士如此惶恐不安,便向他挥了挥手,笑道:“你先去歇口气,用些饮食。我们如果有什么需要问你的,会派人去唤你。” 那个年轻军士如释重负,连忙拱手行礼,“喏。”随即在内侍的引领下退出大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于刚刚得到的消息也渐渐接受了。发现高仙鹰异乎寻常的镇定,人们有了各种猜测。联想到他已经觉醒的先祖血脉,不少人都认为他必定掌握了某种内幕,于是纷纷向他探问。 高仙鹰的态度很含蓄,笑容很真诚,“神人出山的时候,我是有些微感觉,但毕竟相距遥远,实在很不真切,只以为是错觉。如今神人自西而来,渐渐接近长安,我才有了一点真实的感应,却依然很模糊。其实,我与诸位一样,现在才得到确切消息,知道神人往长安来了。至于他认不认可我这血脉,谁知道呢?等到他来之后,一切才会有定论。不过,我可以断定,神人前来长安,绝不会对我大唐不利,其所行所举,定于天下有益无害。” 众人都认可他这说法,纷纷点头,“是啊,是啊。神人出山,只为收妖孽,于我俗世凡人自是秋毫无犯。” 无论是哪一系官员,此时都松了口气。即使属于韦后与安乐公主政营的人,也对那个妖娆美丽得不似人类的青筮相当排斥。他们摸不清他的路数,自然就无法掌控,所以便对他的存在非常不喜。神人出山既然是专门来对付他的,他们都不反对,也对神人的到来并不抗拒。当然,他们也拒绝不了。在千年以来的传说中,神人无所不能,凡人莫能相抗。他们除了被动接受,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安乐公主却非常不高兴。她坐在那里,脸色难看,冷哼道:“什么神人?凭什么说他就是神人?别是冒牌的吧?”她才不管青筮是不是妖孽,只知道他现在是站在她这一阵营的,所思所行都是为了将来让她登上帝位,因此在她眼里,他是一个有智谋有才能的大好人,目前必须要保住他。等到她将来登基,成为女皇,想要护住他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对于那样一个美男子,她是一直有想法的,只是韦后迷他得不行,霸住他就不放手,安乐公主审时度势,觉得储君之位比一个男子更有吸引力,因此才勉强忍住了。此时听到有人要来对青筮不利,心里顿时冒火,什么理智的想法都没有了。 对于她不知分寸的大放厥词,许多人都不以为然。但也有一些大臣认为她说得有理,不能凭空就将一个人认定为神人,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才行。于是,经过一番讨论,他们一致同意让传信的军士过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那个年轻军士传达的信息并不多,却很有价值。他是亲眼见过那个人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看到了太多东西。他站在空阔高广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对面众多高高在上的重臣名将皇族勋贵,忍不住胆怯地咽了口唾沫,半晌才壮着胆子说:“那位……神人长得很威严,有些高,有些瘦,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那里的时候,让人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座山。他带着两匹很特别的马,头上生着一只独角,非常神骏,跑起来像一阵风一样,眨眼就到了天边……他身边还跟着一只金色的巨兽,非常高大凶猛,看上去又很漂亮……大家都不认识,从西域来的胡商也说从没见过,只说有可能是神兽……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他虽然语无伦次,说得颠三倒四,七零八落,但是把那一位的奇异特征基本都说清楚了。按照他的描述,那位应该便是神人无疑了。 高仙鹰看着满大殿重新开始热烈商讨的众人,再看看又是一脸茫然的可怜军士,不由得笑起来。他对那个年轻人摆了摆手,“下去歇着吧,有事会再叫你的。” 那军士感激地对他连连点头,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高仙鹰一边吃着送上来的干锅香辣兔一边喝酒,看上去逍遥自在。坐在他左右的武将都被他感染,也放松下来,跟着他大吃大喝,酣畅淋漓。 坐在首位的李恪看着斜对面热热闹闹痛饮美酒的儒将智将悍将勇将们,心里一松,也笑起来,对坐在旁边服侍的儿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历来神人出山都是为了救世,从来不是坏人。我看啊,这天,塌不了,咱们还是安坐着,好好享受这宫宴吧。” 李仁温文尔雅地点头,“阿耶说得是。”随即转头吩咐内侍,“让他们继续,奏乐,歌舞。” “喏。”内侍躬身答应,转身匆匆离去。 稍顷,乐师奏起雅乐,舞伎们一起上殿,跳起了最新排演的《霓裳羽衣曲》。美人如玉,舞姿如仙,衣裳如虹霓,长袖如云卷,真是美不胜收。 文臣们深谙其中门道,此时听曲看舞,频频捻须微笑。武将们不明所以,只觉人美衣香,秀色可餐,真是看着就高兴,于是不时大声喝彩,端起酒碗痛饮。风格虽然不同,却都能自得其乐,气氛甚是融洽。 歌舞升平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找了个借口先行告退。既然开了头,其他人便顺水推舟,都起身告辞。 李重茂虽然有个代皇帝主持宫宴的名头,但大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也聪明地缩在座位上,沉默地听曲观舞饮酒吃菜,无论谁说了什么,他都没有意见。此时见众臣都打算离开,他索性善解人意地宣布宴会结束,让这场宫宴也算得上善始善终。他的识趣倒是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众人走出皇宫的时候,不过才午时刚过。各个不同派系的官员相约去别处饮茶赏雪赋诗论文,实则是去商量对策,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揭破。 李恪特意招呼高仙鹰一起回府,与父亲走在一起的俊美将军笑道:“殿下,我打算去城外迎一迎。” 李恪一怔,“怎么?神人已经到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高仙鹰的神情很轻松,“我感觉他今天必会到长安,所以想去城外等等看。” “哦。”李恪点头,思忖片刻,便转头找儿孙,“让我府中的小子们跟你一起去吧。” 高仙鹰连忙摆手,“不必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根本不知道准不准。都是说不定的事儿,又是冰天雪地,我去白等一回倒也没什么,就别让殿下们跟着受罪了。” 李恪想了想,并未勉强,笑着说:“那好吧。大郎自去,若是需要什么,只管派人回府来说。” “是,多谢殿下。”高仙鹰对他行礼如仪,随即跟父亲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四个亲兵长随上了马,向着城西奔去。 一些皇族与重臣看他急匆匆地走了,纷纷上前询问。 “殿下,高侯这般急切,可是去迎接神人?” “难不成神人已到长安?” “高将军如何知晓神人行踪?难道他和神人有联系?” “殿下,我们是否也要派人出城去迎一迎?” “不可随意派人吧?是否不够郑重?” “也不可太过郑重,目前并未确定此人身份,若是大张旗鼓,一旦出错,不免成为笑柄。” “如此,那就派些个身份过得去的小辈过去,既不失礼,也不张扬。” “这样倒是甚好,只是……神人会从何处入城呢?” “若守在一处,只怕会错过……” “各个城门附近均要派人。虽说神人自西而来,也不一定就会从西边进城。” “是啊,或许神人进城也有讲究,譬如时辰、方位、天象、地理,等等。” “这很有可能。” “那可如何是好?要在何处迎候?”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是忧心,不免双眉紧皱,长吁短叹。 李恪笑着摆了摆手,“我觉得,各位什么都不必做。高大郎去迎,必会接到人。等他们入城,我们自然就见到人了。有高大郎在,神人必不会认为我等失礼,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们行事很合他的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不由得会心一笑,“既如此,那便听殿下的。” 第187章 一骑西来风云起(2) 今日风止云息,阳光明媚,预示着这一年都会家宅安宁,风调雨顺。 高仙鹰带着人,在淡淡的阳光中出了西城的金光门,直奔十里外的长亭。 这种十里长亭的配置在长安的东南西北都有一个,且在附近发展出了小小的商圈,主要是茶竂酒肆,也有卖各种小食的摊子。年关前后,这里都会关门歇业,但人日是定会开门营业的,因为出城登高的文人不少,往返时常常会在长亭伫足,周边的生意便会很好。 高仙鹰到长亭时,此处空无一人,附近的茶竂酒肆却有不少客人,外面的空地上也有一些摆卖各种人胜、小食、荷包络子手帕剪纸等小商品的摊贩,有平民与贵族的仆役在挑选与购买,场面颇为热闹。 高仙鹰站在长亭里,看着那些买了人胜的年轻人戴到鬓边,这才想起自己头上的这一支,连忙抬手取下,交给身边的长随收着。他今天披着吴王府新做的银狐披风,长身玉立,皎如明月,附近买东西卖东西的人都忍不住频频看他,一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心神荡漾,满脸绯红。 吴王府的老中青三代王妃都很喜欢话本里的白袍小将,因此非常喜欢让府中的针线娘子给高仙鹰做各种白色系列的衣裳,银白是首选,然后是月白、牙白、荼白、青白、铅白、莹白、苍白等等,再精心绣上各种花纹,将高仙鹰的惊人颜值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让他特别亮眼,如春日朝阳,非常引人注目。高仙鹰虽然会提醒王妃们不要做太多衣裳,但只要是做好了的,他都会穿。这些衣裳都是按照他的尺寸来的,不穿就浪费了。绣娘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精品,他很珍惜她们的劳动,也常常让婢女给她们送些钱帛,以表感谢。 他今天穿着一袭银白色绣梅花的长袍,特别漂亮,只是被银狐披风遮着,没有引来更多瞩目,让他稍稍轻松一些。 他在这里站了不到两刻钟,天边忽然尘烟大起,几个细小的黑点出现在远处,然后渐渐扩大,向这边迅疾奔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高仙鹰极目远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长笑一声,对随从说:“你们且等在这儿,不必跟来。”随即大步走出去,飞身上马,沿着平整宽阔的大道疾驰,向那边迎去。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跟随着他,一起看向西方。 很快,他们就看清楚了,往这边驰来的一个黑袍人骑在一匹高大的独角黑马上,身旁跟着一匹同样神骏的独角白马与一只巨大的金色异兽。淡金色的阳光下,牠们与众不同的独特外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有人轻声惊呼,有人四下询问,有人窃窃私语,气氛变得有些不安。 黑觋与高仙鹰都不在意旁观者的感受,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的人身上。他们相对而行,纵马飞驰,很快便会合在一起。两人一起勒马,两匹不同品种的骏马同时骤然停步,睁大眼睛瞪向对方,马蹄不停蹬地,似乎很想与对方痛痛快快地赛一场。 高仙鹰跳下马来,走到淡金色的异兽前面,笑眯眯地说:“银电,我是你叔叔。” 黑觋也下了马,在他身旁微笑着点头,“嗯,据说你有神人血统,四舍五入,我们也可算是表兄弟。银电,乖孩子,这位的确是你叔叔。” 银电蹲坐在地,几乎与高仙鹰等高。牠的暗金色眼眸深邃而神秘,看着高仙鹰的目光却如幼儿般纯稚。牠略微歪头,轻轻叫了一声,似乎在与初次见面的叔叔打招呼。 古今中外的武将大都喜爱猛兽,高仙鹰也不例外,此时看着可爱的银电,实在忍不住,扑上去抱住牠的脖子,蹭了又蹭,揉了又揉,不停地赞叹,“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黑觋笑着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美人啊,便是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依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昆仑’也太偏心了,几乎每个世界都让你如此完美,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高仙鹰靠在银电的身上,一边挼着牠的柔软长毛一边侧头看向黑觋,“我看‘昆仑’是对你偏心吧。我再长得好,自己又看不见,只会便宜了别人的眼睛。要是你长得好,让我天天看,那才是享受。” “说得有理。”黑觋深情地看着他,“我太愚顿了,现在才明白,‘昆仑’果然对我寄予厚爱。它在每个世界都给了你堪与你的灵魂相匹配的外表,不让平庸的身体掩盖你灵魂的光辉,让我在每一个时空都忍不住会多爱你一些。” 高仙鹰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强自镇定,戏谑地说:“你现在的人设,真的不适合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黑觋的无赖是祖传的,功力极深,这时努力控制着笑容,声音更加柔和,“我倒是想要装高冷,但是一看到你,就装不成了。” 高仙鹰败下阵来,只得摇了摇头,“随你吧。其实什么人设都无所谓,先收了那妖孽才是当务之急。自我来了这里以后,一个多月了,小漓建立的五维模型没有丝毫进展,一点任务节点的迹象都看不到。我琢磨着,是不是要让那一位消失,这个任务节点才有可能出现。” “不。”黑觋收敛了笑容,“那个青巫族的小子对任务节点的影响并不大,关键之处是那个秘境。我出来的时候,让燕晓在秘境的核心处做了标记,你抽个时间,过去把秘境收了,那么影响这个世界的最大因素就会消失。那时候,我们的五维模型应该就能推算出任务节点了。” “嗯,那我找个时间,尽快去收。”高仙鹰点了点头。 关于收取那个半秘境的事情,黑觋在路途中就跟他详细说过。高仙鹰没有异议,既然那个地方更适合他,自然就应该由他去收,没必要谦让。他们二人本是一体,谁收都一样。如果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更适合黑觋,高仙鹰也会毫不犹豫地让给他。 黑觋上前一步,也伸手开始挼银电的长毛。他的声音很轻,温柔地说:“你收之前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一起过去。那个秘境的状态不稳,特别是时间流速的变化。以前并不是那样,像青筮出来时,里外的时间流速几乎是一致的,最近却越来越快。所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得跟着你去。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我也能帮一把。” “好。”高仙鹰一口答应,“先解决青筮,然后找一个天气比较好的夜晚,我们一起过去。” “嗯。”黑觋满意了,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温柔地说,“我们进长安吧。” 高仙鹰拿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亲昵地道:“我们这个样子,别人会相信我们以前素不相识,现在是初次见面吗?” 黑觋愉悦地感受着他手掌的力道,洒脱地笑了,“你就对他们表示,我们这是血脉牵引,于是一见如故,亲如兄弟。” “倒也行。”高仙鹰从不矫情,只要能给外界一个合理的交代,就可以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两人分别上马,并肩缓行,向长安城前进。经过长亭时,高仙鹰对等在那里的亲兵长随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几人立刻上马,过来对黑觋郑重行礼,然后跟在他们身后,与缓步前行。 高仙鹰的马叫雪莲,本来对黑金颇为不善,现在经过短暂的相处,态度竟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对牠颇为驯服,安静地走在牠身旁,不再有敌对竞争的意识。高仙鹰大奇,不由得看了看黑金,再看了看自己的马。 黑觋与他心灵相通,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轻描淡写地说:“黑金是天生的马王,血脉压制。” “哦。”高仙鹰哼了一声,“刚才还说有谁偏心我,自己运气这么好,怎么看不见?” “灵魂困在一只随时可能夭折的幼崽体内,这是好运气?”黑觋看他一眼,“收了一窝龙的人没资格委屈。” 高仙鹰顿时哑口无言,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银电,笑着调侃道:“果然是亲儿子,长得真像。” 黑觋拿他没办法,当着他的亲兵长随也不好说得太多,免得露出破绽,于是表情严肃地看着前方,恍若未闻。 长亭附近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包括茶楼酒肆里的客人也都闻讯出来,站在路边观望。他们的目光几乎同时被那只淡金色的异兽所吸引。那只巨兽有人那么高,体形庞大,外貌奇特,如雄狮,如猛虎,如猎豹,一看就是既可近战碾压也可追击冲锋的全能凶兽。现在跟在主人身边,牠却温驯如猫,淡金色的长毛在淡金色的阳光中跳荡飞扬,暗金色的双眸深沉神秘,体态优雅,步伐轻捷,看上去非常迷人。 众人都本能地不敢去直视黑色独角马上的黑衣人,只觉得远远的便能感觉到他气势磅礴,如山如海,等到走近,更是崖岸高峻,令人望而生畏,忍不住便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黑觋沉默地走过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渐渐接近长安城。 第189章 一骑西来风云起(3) 在高仙鹰向着黑觋迎过去的时候,不少皇族与官员派来暗中盯梢的探子便飞马回去禀告。得知神人到达,除了少部分人采取观望态度外,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地决定出城迎接。 若来人只是高仙鹰的朋友,他们可以声称是按照人日习俗,出城登高赋诗,这便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偶遇。如果来人果真是神人,他们的态度略热情些也无可厚非,给神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有益无害。 高仙鹰远远地看着接连从城门出来的马车,微微一笑,“你没有自带祥云,瑞气千条地出场,他们一定很失望。” 黑觋强忍着没笑,淡淡地说:“那你放两条真龙出来,在我头上飞一飞。” 高仙鹰笑出声来,“我倒是想这么炫一下,可惜法则不允许。” 他与两条成年的青年真龙夫妻签下共生血契后,彼此便亲近了许多,几乎等同于兄弟姐妹,只是毕竟不像黑觋那样,亲眼看着银电出生与成长,所以与牠亲若父子,那自然是不一样的。他对空间里的一窝真龙非常关切,在本源世界里花了不少力气,搜集了大量对牠们有益的天材地宝,努力弥补牠们数年来受到的伤损。那些真龙对他的感情已经很深,现在完全就是一家人了。真龙的力量太大,一般的亚空间小世界都承受不了,所以他根本不敢放出来,好在他的空间世界已经扩张得很大,本源法则也非常雄厚,足以供牠们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飞翔,在海洋遨游,让牠们生活得快快乐乐。 现在,看到黑觋也收了梼杌,高仙鹰很为他高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控制不住。 黑觋明白他的心意,却必须绷住脸,平淡地看着陆续奔来的数辆华贵马车与十余骑骏马。 他们勒马伫足,安静等候。淡淡的阳光下,两人一黑一白,风格鲜明,看上去异乎寻常的和谐,不像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倒像是已经认识多年的老友。 前来迎接的贵人们都暗自称奇,却也不及细想,都风度翩翩地下马或下车。 黑觋与高仙鹰同时下马,将缰绳扔到马身上,然后缓步上前。他们身后的随从也一起下马,守住两人的三匹骏马,却本能地尽量远离银电。 李仁、李成器和李隆基站在最前面,狄仁杰、杜构、张柬之、房遗直等文臣与郭子仪、哥舒翰、仆固怀恩等武将落后一步,脸上都带着礼貌又不失热情的微笑。 高仙鹰虽与爱人搭档刚刚重逢,喜悦中却并未忘形,此时依然恪守当世的尊卑礼法,上前微微躬身,抬手行礼。 黑觋看了看他,很生疏地学着拱手,对走过来的人行了一礼。 虽然他行礼的动作很生硬,但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这位必定就是神人的黑衣汉子并没有高高在上,反而很尊重他们。前来迎接的人们很高兴,对他的态度也迅速调整,在心理上拉近了距离。 面对未知的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他们都不敢托大,纷纷拱手还礼,笑着说:“欢迎,欢迎。” 高仙鹰连忙从中介绍,“这位从西域来,叫黑觋。因我的先祖与他是同族,故而我们认了是表兄弟。表兄,这位是成王殿下,这位是永平王殿下、临淄王殿下……” 他每介绍一人,黑觋便拱一拱手,虽然不怎么说话,脸上神情却很认真,并没有敷衍之意。被介绍到的人也会与他相对行礼,再是金尊玉贵、位高权重也没有骄矜倨傲之色。 这一场初见可谓宾主尽欢。 略微寒暄了一下,众人便请黑觋一同进城。 因为青筮目前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一切都只是怀疑,譬如吴王李恪被害以及高仙芝被伏击,所以现在大部分皇族与官员都并不急于除掉他。黑觋刚到长安,来日方长,也并不急于一时。因此,大家将他迎进城后,送他进吴王府,与高仙鹰比邻而居,约好第二日为他接风洗尘,便陆续散去。 各派系有不少事情需要商量,黑觋与高仙鹰却很轻松。 吴王府占地辽阔,子孙们虽然大都已经封王,却并没有分出去各自开府,而是都在府中居住。即便是这样,府中依然宽松,有一些小巧精致的院落空着,预备给偶然小住的客人。黑觋入府后,吴王妃便将离正院最近的小院流烟阁拨给他住,说是与高仙鹰比邻而居,实则并不在正院内,以免贵客觉得被怠慢。 高仙鹰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陆续送走大批客人后,他没有回正院,而是赖在流烟阁,笑眯眯地与黑觋闲聊。 黑金、白金没有送去马厩,都放在流烟阁里照顾。银电更是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地进入黑觋的房间,往地上一趴,大头伏在两只前爪上,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 高仙鹰斜倚在榻上,看着银电笑道:“梼杌倒还罢了,瞧着乖巧可爱,省心省力,还能帮到你。如果下次你收的是饕餮,那就有趣了,光是给牠张罗吃的就要累个半死。” 黑觋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淡淡地说:“饕餮永远饥饿不吃饱的习性实则来自于牠的基因,人类发展了一万年,已经有科学世家卫氏和医学世家童氏的大能强者研究出了解决方法。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等回去后,我得弄些专门给饕餮研制的丹药与营养剂,有备无患。咱们就说好了,以后神兽系列都给我,凶兽系列都归我。” “没问题。”高仙鹰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虽然古代的人们给传说中的奇兽异兽划分了神兽、凶兽、瑞兽等种类,但牠们都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过是属性不同罢了。特警们各有喜好,喜爱凶兽的人比喜爱神兽、瑞兽的人要多得多。神兽与瑞兽至少有一半不擅战斗,而是有另外的技能,凶兽却是个顶个的战力强劲,从不退缩,狂暴起来更是战斗到底,至死方休,很爱特警们欢迎。 高仙鹰也喜欢凶兽,但他已经先收了真龙,便不能再收凶兽。属性不合,天生排斥,若是同处一个空间,牠们一见面就会有惊天动地的大战,那就不美了。等黑觋收了,他再与牠们玩耍,也是一样。 这么一想,高仙鹰便很高兴,这才注意到黑觋正在整理带来的东西,便好奇地过去查看。 黑觋的两匹独角马一直都是一匹带人,一匹带着两个大包袱。这时黑觋便从里面把东西拿出来,边拿边说:“依照习俗,各府跟着就要送礼过来了吧。我总得回礼,所以得先把这些分门别类地归整好。” “那倒是。”高仙鹰兴致勃勃地看着,“你都带了些什么过来?那个小世界的特产吗?” “嗯,主要是特别的兽皮和低级的灵草灵药,外面很少有,普通人都可以用。”黑觋抬头看他一眼,“你也别闲着,赶紧画些平安符、净化符、护身符什么的,我好搭配着给人家送过去。” 特警们平时除了淬体炼神,提升境界与修为之外,还会根据本身的天赋选修一、两辅助性的科目。高仙鹰主修符道,辅修丹道,对阵道也有所涉猎。他的符道天赋很好,进境迅速,就连tasa总部技术部门的几位符道大师都对他赞誉有加。黑觋主修器道,辅修阵道,偶尔会练习画符,但成功率很低。他在炼器上的天资极高,其他方面就比较差,因此也不去较劲,有这方面的需要都会让搭档做。 这时候,黑觋既要承担“神人”这个身份,便要拿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有实际效用的符箓当然是最好的。高仙鹰一听便明白了,欣然同意,“行,我这就画。” 黑觋沉吟着说:“也不光是纸符,玉符也要做一些,你看着办吧,根据那些贵人的身份地位来搭配,我就不费那个脑筋了。” “好。”高仙鹰便去了寝室旁的小书房。 吴王府有铁律,凡是书房比较是重地,下仆是不能随意进入的,因此在这里做事比较安全,不会被婢仆们发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高仙鹰还是先画了八张中品迷幻符,在书房周围布了一个微型迷踪阵,这才放心地从空间里拿出制符画符的各种材料,开始制作需要的几种符箓。他集中精神,一鼓作气,一直干到傍晚,都忘了喝水吃饭。 黑觋收拾好东西,便过来找他。谨慎地走过迷踪阵,他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高仙鹰的身后,看着他完成了一张符,这才俯身抱住他,在了脸上亲了亲,温和地说:“该吃晚饭了。” 高仙鹰微一侧头,对他笑了笑,“好。” 黑觋趴在他的肩头,惬意地呼吸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清新气息,长长地叹了口气,“在里面的时候,既看不见你,也感知不到你,那几年……日子可真难过啊。” 高仙鹰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辛苦你了。” 黑觋又亲了亲他,安静半晌,才突然想起,连忙起身,“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等会儿吃完饭,让我好好看看。” “不用担心,都好得差不多了。”高仙鹰站起身来,笑着抱了他一下,“走吧,去吃饭。” 第190章 血月当空(1) 用过晚膳后,高仙鹰又画了两个时辰的符,直到半夜,才把大致估算的数量完成。他的精神力耗费了不少,感觉有些疲倦。有爱人在旁,他就没有硬撑,把符笔一放,便放松地向后倒去。 黑觋及时接住他,轻笑着抱起他放到一旁的软榻上,然后帮他把桌上的成品符和各种制符的材料与工具都分门别类地收好。 高仙鹰懒洋洋地倚着靠垫,笑着看他忙碌,等他都收拾好了,才让杜漓将那些东西都收进空间。 黑觋笑着拉他起来,轻声说:“回卧房去睡吧,这里不舒服。” “嗯。”高仙鹰借着他的力道,轻巧地站起来,跟着他回了寝室。 两人抵足而眠,却并没有做一些太过深入的不可言说之事。黑觋的灵魂尚在,他们完成任务离去时,会把他的身体还给他,因此从伦理道德上讲,不能用他的身体做亲密之事。虽然按照规程,他们在归还身体给原主时会消除“借用时期”的记忆,但是,本人虽不知,却天知地知,因果法则也随时都存在,所以他们会自觉克制,不会乱来。 一夜好睡,他们起身时都神清气爽。 现在仍是年节期间,衙门封印,不上朝,不办公,吴王府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响起的爆竹声在空气中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 虽然仍有冰雪风霜,人们却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高仙鹰穿上平时晨练时的武袍,拿着长枪就去了小校场。他先打了一趟拳,活动开身体,接着高仙芝就到了。 高仙鹰叫了声“阿耶”,随即到旁边拿起自己的枪。高仙芝笑着看他,关心地问:“那位神人好相处吗?” 高仙鹰精神抖擞地走到他面前,愉快地说:“挺好的。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我跟他讲了讲。他的身份不同,不宜涉世太深,所以要知道我们这里的习惯风俗以及礼仪禁忌,以免引起无谓的冲突。” “嗯,那就好。”高仙芝点点头,放下心来。 父子两人先各自练枪,然后对战了半个时辰,从长枪到短刃到空手,都打过一遍,再互相指出对方的某些缺失,这才结束例行的晨练。 高仙芝的身体经由高仙鹰的暗中调养,以前留下的暗伤全部都好了,精气神都恢复到了年轻时的巅峰状态,最近感觉好得不得了。这天与儿子对战后,心情极好,他就不再有忌讳、避嫌、自卑等心理,欣然接受儿子的建议,回去沐浴更衣后,便到流烟阁,与神人一起用早膳。 要是泛泛地论起来,不细究的话,黑觋还算是高仙芝夫人的娘家亲戚,是高仙鹰母族的族兄,说起来不是外人。高仙芝虽然一向谨慎做人,却是武将,因久在军中,又是西域,所以仗义豪爽,与黑觋说了几句话,见他平易近人,并无骄矜,心态便很快变得自然轻快,说笑起来也不再小心措辞。 黑觋对高仙芝的外貌和性格都非常欣赏,虽然要维持自己的人设,但对他的态度也比较亲近,特意向他询问有关西域的情形,还提起高丽人起名的风俗似与大唐不同,神色间都是好奇。 高仙芝对这些话题都知之甚多,并津津乐道,特别是高丽人起名的规矩。以前朝臣们提到他们父子的名字都有些轻视,认为他们给子孙起名居然不避父祖名讳,简直是大不孝,可高丽人在起名时特意让儿子的名字中带着父亲名字中的一个字,是表示不忘父祖之名,延续家族血脉,这才是应有的孝道。不过是风俗与认知有异罢了,大唐人却因此看不起他,他虽然不敢有恨,却是很不开心的。如今听了他的解释,这位横空出世的神人很认真地点头,诚恳地表示认同,让他顿时释然,心里郁积多年的压抑与难受都一扫而空,感觉特别高兴。如果不是清晨,他都忍不住要痛饮几碗美酒了。 用完早膳,送礼的人便纷至沓来,高仙芝不欲掺和,便告辞离去。高仙鹰留下来,帮着黑觋整理各府送来的礼物,又准备好回送的礼,写好礼单,派人分别送出,忙得不可开交。 吴王府善解人意,派了专管走礼的大管事过来协助,这才有条不紊地把每件事情都办得周周到到。 午时,吴王府设宴,广邀宾朋,为黑觋接风洗尘。 神人降临的事情已经在长安城传开了,虽然吴王府的这次宴请非常仓促,但是只要接到吴王府请柬的人都来了,还有些没有接到请柬的人也跟着来了。一时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非常热闹。 黑觋到来,这是大事,吴王府再不喜安乐公主等人,还是给他们发了请柬,但从安乐公主手里花费重金买来的官便不得进入了,因此她这一系的官员反而最少。 黑觋并没有出来应酬,而是一直待在流烟阁。既是神人,自然不流凡俗,宾主都没有强求。没人去打扰他,只要他愿意在午膳开始前到达宴会大厅便足够了。 高仙鹰就不能那么任性了。他被李恪带在身边,跟着一起接待德高望重与位高权重的贵客。 今天也是阳光明媚,气温明显升高。初春的气息在巨大的帝都弥漫,除了尚未凋谢的梅花外,已经有早春时节的鲜花盛开,姹紫嫣红,分外妖娆。 吴王府中的花园有好几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园中搭建有几个舞台,演百戏,跳傩舞和剑舞,各有特色,众人可随兴观赏。 在这样的环境中,大家的心情都很好。知己好友或同派系官员聚在一处,喝喝茶,聊聊天,看看戏,观观舞,时间便过去了。 午时初刻,大家陆续入席,黑觋也出现在吴王府专门设大宴的风华殿。 遇到他的官员们都笑着拱手行礼,他也立刻还礼。昨天去迎接他的人都发现,他今天行礼的动作自然得多,在礼仪上也标准了许多,可见昨晚仔细了解过,还有可能练习过,这让官员们对他增加了更多的好印象。 李恪坐在最上面的主人位,左边的主客位是黑觋,右边的副主人位坐着李旦,然后是皇族与重臣,根据官阶品级依次排下来。高仙鹰受到了特别优待,并没有按照他的品阶坐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而是与黑觋坐在同一张几案后,方便照顾初来乍到的贵客。 黑觋的身形特别高大,以后世的计量标准来看,他的身高超过了一米九,几乎高出在座诸人一个头,且肩宽腿长,身形硬朗,气势如虹,使人感受到莫大压力。他的肤色黝黑,满面风霜,一双眼眸异常深邃,仿佛里面有暗夜星空,闪耀着亿万星辰,令人不能直视。 他的气势太盛,众宾客只敢壮着胆子敬他酒,却不敢开半句玩笑,连一些诙谐的双关语都不敢说,气氛有些沉闷。 高仙鹰的性情一向是敏于行而讷于言,根本不喜闲聊,此时却只能自告奋勇,主动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努力活跃气氛。有他圆场,大家才渐渐放松下来,开始谈笑风生,欣赏乐舞。 正当众人调整好心态,准备慢慢与黑觋套话,弄清楚他来长安的目的以及后宫中的那位美男子青筮是否是妖孽之事时,外面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接着,长安城内有人敲锣,也有人惊叫,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下仆进来禀告,“天狗食日了。” 其实汉朝那位颇有智慧的穿越女齐国夫人早就普及了天文知识,否定了“天圆地方”之说,明确了日食与月食的科学原理,但民间依然以“天狗食日”或“天狗吞月”来代称,每当这种天象发生时,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有些恐慌,然后便有不法之徒趁机搞事,兴风作浪。千年以来,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几成规律。 颇有见识的朝中重臣和皇族们并不惊慌,只是需要安定民心,因而李恪和李旦都看向狄仁杰与杜构、张柬之、房遗直等人。两位宰相与几位大员立刻叫来随从,吩咐他们速去找到相关部门的官员,速至城中各处安抚人心,并传令禁军,分兵各处,保卫皇宫与帝都,若有人犯事作乱,立即镇压,绝不留情。 有条不紊地交代完事情,众人兴致勃勃地起身出门,观看日食。这些名士们博古通今,对于天文地理等诸般学识都颇有研究,此时一边观看一边讨论,很是享受。 此时月球已经全部遮挡住太阳,只留下一圈耀眼的金边,对眼睛倒是刺激不大,但是过一会儿太阳露出来,就会对眼睛造成瞬间伤害。黑觋见他们兴味盎然,已经忘了此节,便气沉丹田,让燕晓加持,缓缓说道:“大家不要对着太阳直视,恐伤眼睛,最好以盆接水,观看水中倒影。”这句话清晰柔和,悠悠然响遍全城。 众臣这才醒悟,纷纷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已经变成黑色的太阳。 黑觋千里传音,自然神异,但众人既已接受并认可了他作为神人的身份,对他表现出的神通便不再诧异,而是觉得很正常。许多人转过身,对着黑觋所在的方向拱手一礼,表示感谢,这才分别围到大殿两旁放着的几口盛满清水用于灭火的大缸旁,看着水中映照的影子。 第191章 血月当空(2) 黑觋与高仙鹰站在殿门处,却并没有看向空中,而是随意瞧着周围的情形,同时通过空间对话。 高仙鹰推测,“你刚到长安,今天就来了日食,没那么巧的事。” “嗯。”黑觋微微一哂,“青巫族的手段,确实不凡。可是,这有什么用?日食不过短短一刻,他能做什么?” 高仙鹰却明白了,“有用,以此说明,你才是妖孽,此为上天警示。” “倒也是。”黑觋一点便通,“那光是日食还不够,他还要搞出更多的事,才能够说明我是妖孽,他才是神人。” “可千年流传下来的传说不是这样的,必须妖孽现世,神人才会出山。他可是早就到长安了,具体年代不好说,总有几十年吧。以前他得宠于皇后王氏,后来是皇后武氏,现在是皇后韦氏,时间可不短。”高仙鹰有些不解,“这前后顺序颠倒,如何取信于世人?” “说是他在山中静修,忽然心血来潮,于是掐指一算,料到我这个妖孽即将出山,于是先至长安守候,不就行了。”黑觋淡淡一笑,“只要他能表现出神奇之处,怎么说都有道理。” “倒也是。”高仙鹰同意,“那我们就看他要怎么出招了。之前他一直憋着坏水,却不肯直接对付我,尽让好色无耻的渣女来找我,让我忍得够呛,都快要忍不住了。” 黑觋已经从燕晓与杜漓的交流中知道了这段时期高仙鹰的“桃花运”,这时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若你生得像我这个样子,就不会上个街都要被大姑娘小媳妇们围追堵截了。至于韦氏与安乐那两个贱人,既对你不怀好意,自然死有余辜。青筮不过是利用她们,我现在来了,她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嗯。”高仙鹰满意了。能够迅速摆脱渣贱之人的骚扰,让他感觉很高兴。 说话间,月亮的影子从太阳上完全移开,淡金色的阳光重新洒向大地。 这虽然是件大事,但天文知识的长期普及已经不会让普罗大众将之视为不吉之兆,也不会牵强附会,君王不必下罪己诏,朝廷重臣也不用上折子请罪。大家一起看完罕见的天象变化,回来讨论一番,啧啧称奇,也便罢了。 用完午膳,大家却都没有告辞,而是去花园里的观景台喝茶赏花。黑觋不负众望,全程陪同,算是给足了面子。他的态度一直很淡定,基本没有笑过,但神情温和,对于一些臣子有意的试探也会简单地回答几句。 在很少的几次交谈中,他有意传达出了三个重要信息。 第一,无论“神人”或“妖孽”,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他们所在的世界会关闭,不会再让人出来,影响这个世界的正常进程。 第二,他们不是仙人,也不是神人,只是有一些特殊血脉天赋的人族。虽然他们的能力对普通人的影响确实很大,但世间能量守衡,因果法则是公正的,这种对现实世界的影响会反噬他们所在的世界,引发不好的后果,因此他才会出来,替天行道,收走或消灭胡乱行事的“妖孽”。 第三,既然妖孽现世已经有不短的时日,自是准备充分,以后说不定还会出现一些罕有的天象或其他变化,如今日的日全食。但这种变化是短暂的,可控的,因此请大家不必紧张,只要谨慎应对,就不会造成太大损失。 这三个信息拨开了流传千年的各种相关传说的迷雾,清晰明确地给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让大家恍然大悟,对于以前不怎么在意或是根本不相信的天道因果也悚然而惊,都有所警惕。 有一些饱学之士对于因果法则很感兴趣,诚心向他请教。黑觋用古代人能够明白的词句有所选择地讲了一些浅显的道理,特别是“蝴蝶效应”,让许多重臣名士都觉得受益匪浅,有个别资质很好的天才更是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到了从所未见的新天地。 一只蝴蝶在长安扇动一下翅膀,也许就会让东海掀起一场风暴。这实在太神奇,但细究前因后果,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如此一来,世间许多事就会有更多更新的解释,也让他们有了更深的感悟,隐隐的仿佛自己平日里精心钻研的学问都要踏上一个新台阶。 一个下午过去,很多人都意犹未尽,感觉时间太短,纷纷相约,等休沐日到来,便邀约同好一起聚会,再向黑觋请教。黑觋并不拿架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先把预防针打在前头,接下来无论宫里的那位要如何出阴招险招,这些皇族与大臣都不容易煽动。 华灯初上,一些与吴王府关系很近的大臣以及李恪这一系的官员仍然留下来,打算用了晚膳才离开。偌大的王府安静下来,只有设宴的花厅中隐隐传出欢声笑语。 这时,空中出现半轮超级大的月亮,泛着血一样的红色。 虽然不是满月,这个残月却比平常时候的满月还要大两倍,简直像是直接压在长安的城头上。整个月亮都不是过去的银色,而是染血一般的红色,就像是刚刚经历过大杀戮,带给人巨大的压抑感和恐惧感。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种似乎是不祥之兆的异象,长安城里到处响起惊呼声,黄昏的空气中弥漫出几分令人不安的惶恐。 几位老臣看着天上的超级大血月,都有些怔忡不安。 高仙鹰陪在李恪身旁,对天上的血色残月看了好一会儿,神情都很平静。周围的李氏皇族如李隆基、李成器、李仁、李祎、李禧等人都是心理强悍、意志坚定之辈,即便心里有万千想法,脸上却镇定自若,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在流烟阁独自用膳的黑觋闻讯出来,也抬头看着红色的巨大残月,沉默不语。半晌,他冷笑一声,回房继续吃饭。 子夜时分,龙首原震荡。 长安地动。 震感非常强烈。整个长安城都像是在海上的船,随着风浪剧烈摇晃。平民聚居的坊市中墙倒屋塌,死亡者虽然不多,伤者却不少。贵族居住的深宅大院倒是安然无恙,但也有许多珍贵的摆件砸在地上,损失惨重。 剧烈的震动摇荡尚未停息,天气突变。气温在瞬间急剧下降,狂风呼啸,天降大雪,给房屋倒塌后暴露在外的人带来更大的灾难。 同榻而眠的黑觋与高仙鹰在地动发生时便惊醒。两人迅速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出门,同时还要听自己的空间之灵汇报情况。 杜漓很激动,“青筮最近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自己的摘星宫,不知道里面有阵法还是法器遮掩,我一直探查不到他的行动,没想到他是躲在里面搞事。”他太年幼了,这时遇到大挫折就有些沉不住气,没有报告情况,反而先吐槽。 燕晓要比他成熟些,这时冷静地说:“太极宫坐落在龙首原,此次是龙首原先发生大震动,才影响到整个长安城。龙首原是一条超级龙脉的头部,尾部一直延伸到皇陵。长安城就在这条龙脉上。本来这条超级龙脉一直生机勃勃,与大唐的国运与皇族的气运相辅相成,互相加持,是一个良性发展的态势。但我刚才依稀感到,这条龙脉被锁住了,并且正在被抽取龙运。因此龙脉努力挣扎,想要挣脱束缚,避免覆灭的厄运,这才引起长安地动。若是不能帮助龙脉脱困,势必余震不息,灾难频频。” 两人听完,脸色都很凝重。黑觋沉思片刻,紧皱眉头,“我明白了。青筮给皇帝李显和皇后韦氏下咒,然后又给气运很强的皇族长辈吴王李恪下咒,吞噬他们身上的国运、龙气等等。由此推测,他之前还给上一代皇帝李治和王皇后、武皇后下过咒,吞噬了他们的气运,这才使李治过早驾崩,武则天也气运大减,不但没能当上女帝,反而横死。夺天咒乃终极大咒,如果境界不够,强行摧动此咒,本身也要付出巨大代价。青筮诅咒得太多太急,又全部是皇帝、皇后与皇室嫡系尊长,因此遭到国运反噬,性命危在旦夕。你到达长安时,他大概感觉到你的灵魂中充满力量,于是想要设计你,给你下迷魂咒,然后吸收你的魂力,帮助他抵抗这种反噬。但你的精神力对他有较大压制,他对付不了你,我又到了,对他形成更大威胁。他才会冒险在龙首原对龙脉用夺天咒锁定。目前这个大咒尚未完成,他的个人能力不足,正在抽取龙脉之力,促使大咒生成。我们必须阻止他。一旦在龙脉上烙印出完整的夺天咒,那他与大唐便成水火之势。他生,而大唐亡。” 既然情势如此危急,他们立刻便做出了决定。 高仙鹰急促地说:“我去地下帮助龙脉,你稳住长安。大唐不能亡,长安不能毁。” “好。”黑觋握了握他的手,“你要小心。” “你也是。”高仙鹰的话音未落,已经飞奔出去,消失在血月下的风雪中。 第192章 守龙护天(1) 黑觋看着高仙鹰倏忽消失的身影,略微沉吟,便转身回房,重新换上一件正式的长袍。 这是每年黑巫族的大祭之时才会穿的礼袍,蕴含着淡淡灵气的黑色特殊衣料上绣着日月星辰山川大地,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古篆,散发着浓郁的神奇韵味。 黑觋的这件礼袍比普通族人要好得多,因为黑巫族主宗虽然杀尽了原身的至亲,将他接回主宗,认为嫡脉宗子后,对他却非常尽心尽力,珍贵稀有的资源尽可能向他倾斜,在教育栽培上更是不遗余力,所以他成年后才强忍悲愤,自我放逐,离开宗族后远走荒原,而没有向主宗动手,报仇雪恨。从原身离开宗族后,这件礼袍就没再上过身。 今天,附身的黑觋却没那些仇怨与纠结,毫不犹豫地换上礼袍,然后飞快地走向正院。 李恪已经起身,在赶来的儿孙和亲卫的护持下去往开阔的地方。在正院门外,他们与黑觋相遇。 那个在风雪中现身的高大男子在超级巨大的红色残月下带着强大的威势,严肃地对李恪说:“吴王殿下,青筮正在宫中强行锁定长安地底的龙脉,想要夺取大唐国运。他得长生,而大唐灭亡。我要立刻制止他,但需要你们协助。” 李恪和周围的所有人立刻相信了,脸上都露出震惊与愤恨。 李禧愤怒地道:“本来还想着过完这个年,就立刻收拾他,没想到被他抢了先。早知如此,就该让他连这个年都别过了。” 李恪摆了摆手,走上前来,诚恳地看着黑觋,“您说,要我们如何协助?” 大地仍在震动摇晃,黑觋却如山岳般镇定,“请殿下速速派人出去,把我需要的人都请过来。等他们到齐了,我再细细道来。” 李恪无暇多问,立即点头,“好。” 黑觋随即报上名字与爵位或官职,以防有重名者或是弄错。 李禧马上招来王府侍卫队长,吩咐他立刻派精锐出府,分别去请人。 黑觋请李恪回正院,不必冒着风雪去外面受罪。有他在,李恪等人都比较放心,便依言转身回去了。 很快,便有人陆续赶来。 幸好年关时节,各地藩王与重臣都依照惯例回京陛见或述职,此时都还没走,黑觋要请的人全都没有推辞,接到信便赶来,连自己府里人员与财物的损失都来不及过问。 等到众人到齐,黑觋便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今日从白天到夜晚接踵而至的诸般变故的原因,然后便提出自己的计划,“青筮已经准备良久,如今虽是仓促发动,却仍然声势浩大,威力不小。要制止他,单靠我个人并不是不可能,但对大唐的国运损害会很大,因此需要各位的加持。” 被他找来的都是正人君子,无论是想要上位还是想要光宗耀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希望大唐繁荣昌盛,不希望看到国家灭亡。此时听他说了来龙去脉,他们对青筮都切齿痛恨,同时又忧国忧民,一时间情绪激荡,热血沸腾。 李恪代表众人,坚定地说:“只要能救大唐,救长安百姓,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对,哪怕要豁出命去,我们也心甘情愿。” “好。”黑觋痛快地说,“青筮用了夺天咒,此时又想要锁住龙脉,从而吞噬大唐国运。我便针对这两点,摆下五星守龙护天阵,守住龙脉,护住国运。若是用各种资源来摆阵,至少需要百日,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便以人来做阵眼,我再以地势联结成阵。这个阵法共有五个阵眼,每个阵眼由一位主星、一位辅星与两位守护星组成。” 接下来,他便拿出一张阵图,解释了这个阵法的大致原理与运作方法。 其实,这个阵法是简化版的擎天御龙大阵,乃是tasa技术部门的阵法大宗师们研究出的众多常规阵法之一。镇守龙脉与运势的阵法有不少,经过燕晓的计算与推断,认为五星守龙护天阵最适合当前的情形。 五位主星为临淄王李隆基、相王李旦、北海王李重茂、吴王李恪、永平王李成器,都是历史上曾经成为皇帝或是死后被追封为皇帝的人。 相应的辅星是晋阳郡公姚崇、齐国公狄仁杰、莱国公杜构、梁国公房遗直、汉阳郡公张柬之,都是现任或未来的大唐名相。 十位守护星是代国公郭子仪与固县侯哥舒翰、密国公高仙芝与右监门卫将军杨思勖、邢国公苏庆节与闵县侯仆固怀恩、鄂国公尉迟循毓与广平郡公程伯献、卫国公李德謇与郑国公魏膺。 杨思勖是历史上最为骁勇善战的太监,在本源历史中深受唐中宗与唐玄宗的器重,被封为骠骑大将军、虢国公,可谓空前绝后。虽然他残忍好杀,嗜血如魔,但对大唐、对皇帝一直都非常忠诚。 苏庆节为苏定方之子,尉迟循毓是尉迟恭的长孙,程伯献是程咬金的次孙,李德謇为李靖长子,魏膺是魏征的长孙,都是凌烟阁中的名将名臣之后,战力强劲,赤胆忠心。他们的官职都不低,但平日里并不在长安,而是镇守四方,因年节才回到帝都,正好赶上这场大事。 这样顶级豪华的阵容,可以轻松征服全世界。 但青筮不一样。他资质绝佳,潜力巨大,心气极高,不惧牺牲,又掌握着凡人难以对抗的神秘力量,是很可怕的对手。幸好现在有黑觋与他正面相抗,再将这批杰出精英组成大阵,定可保大唐无虞。 他交代完后,众人记下,忍了许久的高仙芝这时才问:“我儿大郎呢?他怎么不参加组阵?难道他有什么不妥?可是受伤了?” 以高仙鹰的血脉资质能力才干,怎么可能不是守护星?不但是他,其他人也感到很疑惑。 黑觋看着高仙芝,目光很温和,“高公莫急,且放宽心。大郎已经去地底帮助龙脉了,只有他能做这件事。只要稳住龙脉,长安地动就会停止。您放心,他本领高强,定会无恙归来。” 高仙芝惊诧万分,心里很担忧,此时却不能说儿子不该去涉险,只能默然无语,用神人的话安慰自己,儿子定然会平安无事。 黑觋给每个参与布阵的人都发了一块高级符宝,还给五位主星多加了一块。他表情肃然,沉声道:“宫中的皇帝与皇后都已经中了青筮的夺天咒。数年下来,皇帝已经不行了,青筮才会向吴王殿下伸手。皇后是他在宫中的护身符,才会留存下来。可是,今天这一番大动作,他势必会肆无忌惮地吞噬吸纳帝后身上残余的运势,只怕皇帝很快就会驾崩,皇后也难以幸免。请诸位将符宝放在贴身之处,不可稍离,以策安全。” 听到皇帝即将蒙难,杨思勖脸色大变,猛地起身,“我这就回宫,斩了那妖孽。” “不行。”黑觋抬手阻止他,“你斗不过青筮。他用的不是凡人手段,根本不与你短兵相接就可以将你坑害了。” 李恪也对杨思勖说:“杨公公,皇上久不上朝,我们都见不到他。你应该知道他的病况,太医怎么说?皇上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皇帝李显对杨思勖有知遇之恩,他非常感激,也无比忠心,此时听李恪一问,顿时脸露痛苦之色,黯然道:“是,皇上昏迷不醒,已经有两个多月。” 李旦大惊失色,“什么?皇兄……已然如此了吗?怎么没人提起?宫里的人都在干什么?” 杨思勖低下头,有些愧疚,更多的却是无奈,“是那个青筮对皇后说,他可以医治皇上,又说皇上必须静养,不许别人打扰。皇后很信他,就严禁将皇上的病情告知别人。我……我们也是心存侥幸,想着只要能将皇上治好,便听他的话也无妨。” 李隆基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你的忠心。青筮奸滑,韦后愚昧,与你等无关,你无须自责。” 黑觋果断地一挥手,“无关大局的话就不多说了,总之现在已经救不了皇上。他那样活着,不仅非常痛苦,而且完全没有尊严。如果陛下神智清醒,一定也会求死。此时让他去了,反而是解脱。我们这就开始布阵,大家不要耽搁,带上我给的东西,速速至我指定地点,按照我说的方式稳住阵脚。” “好。”在此处的每个人都是雄才大略之辈,知道轻重缓急,此时便不再多言,立即起身,奔赴自己应该到达的地方。 之前,就在黑觋让李恪派人出去请人之际,高仙鹰便已经到达皇宫门前。 一路上,他惊险地躲过了突然倒下的大树、沉重落下的阙楼、激烈摇晃的高墙飞出的青砖、街道上忽然出现的裂缝、不知从哪个角落中喷溅出的尖锐物……最终落在宫城前的横街上。这里空无一人,在超级血月的红光映照下,宽阔的街道上时而开裂,时而合并,非常凶险。 高仙鹰对杜漓说:“我就在这里下去吧。” 杜漓很担心,“太危险了。地层开裂的时间太短,父亲如果不能及时下到地底,地壳合拢,就会将你挤压成肉饼,说不定还会困住你的灵魂并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创。这些裂缝不是自然的力量造成的,而是超级龙脉与青筮引起的,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会阻碍你及时进入空间,那后果不堪设想。” “顾不上这么多了。”高仙鹰一边敏锐地感知着那些倏忽出现又立即合拢的裂缝一边飞速前行,“情况紧急,一刻都不能耽搁。小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便看准身旁一道突然出现的大裂缝,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 第193章 守龙护天(2) 高仙鹰的速度非常快,如天际流光,如闪电雷霆,如白马过隙。 因为大地开裂与合拢的时间非常短暂,稍一迟缓便会大难临头。 高仙鹰以主动跳下去的加速度为基础,调动了庞大的精神力助推,还用了空间天赋寻找空间节点加速。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集中全部注意力,调动了几乎所有的能力,将速度增加到了极限,几乎打破音障,超越音速。 在隐约的咆哮声中,他仅用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就落到地底超过一千米的深处。头上的裂缝随即合拢,他的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电光石火间,他踩上一个蕴含着复杂而强大力量的空间节点,在地层裂缝合并到自己所在地之前的一刹那,被节点传送到远处。 这里有一个狭小的地下溶洞,大概能站两个人。高仙鹰站定下来,不停地喘息着,粗重的呼吸着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从地面下落到现在,不过才区区几十秒,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可他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全身发软,眼前直冒金星,太阳穴胀痛不已。 他闭上眼睛稳了稳神,从空间里拿出一些补充体力与精神力的丹药,一把塞进嘴里。半晌,药力行遍全身,他才感觉好了很多。 胸口不再憋闷,头脑中不再闷痛,他放松下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精神大振,感知也敏锐了许多。 “嗯?”他抬头看向四周,“这个地方……好像有些蹊跷,似乎是……像是什么秘境的入口。” “父亲感觉得不错。”杜漓肯定地说,“这里就是龙脉的核心所在。它已经自成空间,显然龙脉不仅成长得很好,已达到超级,而且生出了一丝灵智,有了自我保护的意识……”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仙鹰脚下的岩石层便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晃动,让他颠得东倒西歪,重重地撞上有着锋利棱角的岩壁。他猝不及防,疼得闷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伸出的棱角,固定住身形,对杜漓说:“有与龙脉沟通的方法吗?” “有。”杜漓快速在自己的信息库里检索着,“只要是古代世界,总有术士想要图谋龙脉,以达到自己的个人目的,特警们遇见的不是一桩两桩,早就有技术部的大拿给出了各种处理方案,经过试用,证实有效的办法也有好几种。” 很快,他就找出那些被证实有效的方法,扫了一眼,便告诉给高仙鹰,“最有效的法子是用精神力,找到龙脉的核心所在,根据它的反应,与它进行沟通。” “好。”高仙鹰答应着,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岩石都摇晃得非常厉害,到处都在起褶皱,不断有断裂的岩石掉下来,砸在他的身上。 就像一个很生气的熊孩子正在使劲闹腾,表达他的愤怒与委屈。 高仙鹰放出强大的精神力,向四周迅速扩张,寻找那种有可能是龙脉灵智的抽象的东西或是特异的感觉。谁知他的精神力一出来,摇晃的力度便轻了许多,很快就渐渐停止。 高仙鹰很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杜漓接收到空间里两条成年真龙主动给出的信息,很快就反应过来,“父亲,你的灵魂里有龙的气息。虽然龙脉还算不上龙,但是与龙沾上了边,如果这条超级龙脉这样发展下去,或许千年以后,它就可以凝聚龙魂,飞升到龙域,经化龙池的洗礼,成为真龙。所以,你的灵魂气息对它既有种族压制作用,也让它感觉很亲切,就像是它的长辈亲人。” “原来如此。”高仙鹰很高兴,“那它会主动向我诉说委屈了吧?” “肯定会。”杜漓笑道,“我们可以等它找过来……” 他的话音未落,高仙鹰便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卷住他,将他往前拉。他立刻放松身体,丝毫也不顾忌眼前是坚硬的石壁,完全不抵抗地任由这股奇异的力量拉过去。石壁呼啸而至,却并没有碰撞到他。他就像是穿过一层层虚影,很快就进入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依然像一个深藏地底的山洞,只是非常大,至少可以在里面站上一千人。整个山洞的主色是土黄,却渲染着微微泛蓝的色泽,很漂亮,就像一幅描绘出法则的立体抽象画,让人有所感悟,也非常舒服。 很快,空中闪烁的那些光点凝聚起来,像是一条刚出生的胖胖的婴儿龙,浮在高仙鹰面前。它没有声音,发出的是类似精神力的奇异力量,当中包含着浓烈的委屈与愤怒。 高仙鹰放出精神力,将它轻轻包裹住,给它浓浓的安抚与慰藉,同时也感觉到它身上忽然就会出现的虚弱,然后它就会本能地挣扎。 长安地动就是这样造成的。 高仙鹰逐渐加大精神力,在它周围形成一道有力的屏障。它感觉到了,渐渐平静下来,忍不住贴着他的精神力屏障,撒娇地蹭了蹭。高仙鹰笑起来,伸出精神力触手轻轻抚摸它闪闪发光的虚无身体,感受着它的喜悦与亲近。 青筮的手段是在皇宫中使出的,范围不会超过长安城。他吸收龙脉之力,一定会缓慢而有序,否则炼化不了,倒霉的是他自己。虽然现在高仙鹰无法制止他,但只要保护住龙脉核心,问题就不大。他的灵魂本就对青筮有天然的压制,此时他全力以赴,足以抵挡青筮的手段,保护刚刚成形的龙脉之灵不受损伤。 他相信黑觋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收拾青筮,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 此时,长安地动的强度逐渐减弱,终于平息。暴风雪也渐渐停止,气温开始上升。超级红月慢慢消失,天边闪现出一抹鱼肚白。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黎明到来了。 从吴王府中出来了大批侍卫,护着贵人们分别去往五个不同的方向。 他们到达的地点有一个是私宅,有一个在街坊之间,有一个在山上,有一个在皇宫中,还有一个在湖中央,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为了加强防卫,除了吴王府精英尽出外,其他王府和官员府邸都尽可能派出了最多的护卫,以保护自己的主子。 跟着黑觋进宫的人是李旦与狄仁杰、高仙芝、杨思勖。因为李旦曾经当过皇帝,后来因母亲武氏的逼迫,为了保住性命,这才主动退位,所以他是整个大唐除了现任皇帝李治以外最正统最有资格入主皇宫的人。 此时,本应最安全的皇宫已经是最危险的区域,跟着李旦的相王府侍卫多达百人,全是精锐,另外还有高仙芝的亲兵与李思勖的心腹,全都意志坚定,战力强劲。 黑觋没有要任何护卫,只带了银电。其他人劝他带一些侍卫亲兵时,他抬手抚摸银电的头,挼了挼牠的淡金色长毛,笑着说:“我有牠,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银电高兴地晃了晃大头,并没有像普通动物那样,在地动来临时惊慌失措,大声吼叫,胡乱奔逃。众人本已将牠当成神兽,此时看到牠的淡定表现,更增添了信心。 长安地动,整个皇城都是重灾区,特别是坐落于龙首原上的大明宫,宫殿群倒塌了一小半,另外一大半也有程度不同的损伤。太极宫也遭波及,大批宫殿被损坏。内侍宫娥伤亡不小,后宫妃嫔与皇子公主们也都受到很大惊吓,有些还受了伤,哭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羽林卫在宫中奔来奔去地救人,一些胆大的宫娥内侍积极自救并去救援主子和同伴,到处都是忙乱的景象。 看到黑觋一行长驱直入,这些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跑过来请示汇报。 黑觋指挥护卫将众人隔开,带着他们到达太极宫的正门承天门,然后才准许羽林卫、内侍、女官、宫婢近距离地请示报告。他对李旦和狄仁杰表示,可以随意说话,但不要移动,然后在他们周围用镌刻着阵纹的阵石围了一个圈,再激活阵纹。 一道金光呈圆形闪烁,然后渐渐隐没。 黑觋对圈子里的李旦、狄仁杰、高仙芝和杨思勖说:“只要待在这个圈子里不出去,青筮的手段就伤害不到你们。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走出去。” 李旦、狄仁杰与高仙芝都点头称是,杨思勖却有些焦躁,“请问,我可以去把陛下带过来吗?” 黑觋想了一下,便点点头,“可以,速去速回,不要管别的闲事,不要理会任何人。便是皇后、皇子、公主找你去,你也不要理,不能耽搁时间。” “我明白。”杨思勖喜形于色,匆匆答应一声,便飞奔而去。 这时,长安附近的山林燃起了熊熊大火。过火面积非常广,映红了半边天空。无数飞鸟惊叫哀鸣,四散飞起。地上的走兽也四处奔逃,求救与绝望的嗥叫声随风飘荡。 黑觋看向着火的方向,闭了闭眼睛,心里的怒意简直要压抑不住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精神力喷薄而出,覆盖住长安城方圆百里的地域,全力压制并吸收活跃激荡的火元素。 这一刻,浓烈的赤金色笼罩着他的全身,让他身上的礼袍散发出神圣的光芒,仿如神灵降世,给人们带来希望与光明。 第194章 最后的较量(1) 黑觋本就是火属性,强大的精神力在经过长期修炼后更带有一丝天火的气息,凡间的火焰都会臣服于他。 有他的精神力压制与吸收,漫山遍野燃烧的火焰迅速变小,然后渐渐熄灭。 黑觋伸手飞快地掐出一个又一个手印,玄异美妙,令人目眩神迷。燕晓随之调动方圆千里的水元素,在着火的区域降下带有一丝灵气的倾盆大雨。同时两人联手,又抑制了聚集过来的风元素,使帮助火势增大并蔓延的狂风很快停止。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山林中的所有火焰都彻底熄灭,被烧伤的禽兽大大减轻了伤势,濒临死亡的植物也焕发了生机。 降入火区的上百个山村中响起震天的欢呼,无数百姓跪地叩拜,感谢上苍。 这些奇异的变化在长安城是看不见的,但冲天的火焰迅速减弱,大雨降下,连绵无尽的灾祸就此被消弭,却是长安城里的人看得到的。他们也忍不住欢呼起来。那些有亲戚在山村里居住的人更是对着云开日出的苍天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无不感激涕零。 李旦、狄仁杰、高仙芝等人看着不远处的黑袍人一步不动,仅凭两只手便能呼风唤雨,灭火逐云,顿时惊为天人,本来惴惴不安的心顿时踏实了。 待大火熄灭,杨思勖便背着昏迷不醒的皇帝李显飞奔而来。跟在他周围的还有一队羽林卫和数十名内侍。羽林卫个个剽悍倒也罢了,那些内侍也与众不同,并不阴柔怯弱,也不躬腰驼背,气质悍勇,身板健壮,行动间虎虎生风,显然是杨思勖精心训练的心腹,都是战斗的好手。他们喘着粗气,有的衣裳散乱,有的身上有血,显然不是太太平平过来的,仿佛经历过激烈的厮杀。 很快,他们后面又出现了一大群人,有兵卒,有黑衣人,混杂在一起,手中都有武器。他们大呼着“放下皇上!”“杨思勖反了!”“诛杀逆贼!”“快救陛下!”等话,飞快地向他们追来。 杨思勖周围的人立刻分出一部分迎过去,全力阻挡他们的追击。 李旦一见,便挥手让身边的侍卫速去接应。一大队人迎过去,挡在杨思勖身后。他们列成阵势,井然有序地掩护杨思勖往这里的圈子跑来。 黑觋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手里突然出现一张厚厚的兽皮,平整地铺到地上。直到杨思勖冲进圈子,这才上前,从他背上把皇帝抱下来,轻轻放到兽皮上。 李显只比李旦大几岁,此时却仿佛比他老了二十岁,满头银霜,一脸皱纹,骨瘦如柴,肤色惨白中透着青黄,气若游丝,眼看着是不行了。 李旦顿时落下泪来,蹲到皇帝身边,哽咽着叫道:“三哥……”却根本不敢伸手去碰他,害怕一碰就把他那仅剩的半口气给碰没了。 狄仁杰也是心潮起伏,蹲到另一边看着皇帝,焦急地叫道:“皇上……”看到皇帝的惨状,不由得心中酸楚,又很自责,“没有及时察觉奸人的毒计,让皇上吃苦,皆是臣之罪过。” 黑觋一接住皇帝,燕晓便给他进行了全身扫描,随即报出结果。李显病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病骨支离,现在确是油尽灯枯,没有生机了。 既然杨思勖将他带到黑觋面前,就是他二人有此缘分,黑觋就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拿出一个玉瓶,倒出里面的丹丸,塞进李显的口中。接着,他拿出一块做成符宝的玉牌,贴身放到皇帝的胸口,然后又将一张纸符拍到皇帝的额头。 他的动作太快,态度又是理所当然,周围的人便只是看着,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药丸入口即化,澎湃的生气立即注入皇帝破败的身体,流遍他的全身,滋润他的筋脉,延缓身子骨毁坏的速度。玉牌和纸符也将他胸口与眉心的青黄之气驱散,保住了他的根本。 过了一会儿,昏迷数月的李显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觋连忙对杨思勖说:“挡住光,以免皇上伤了眼。” 忠心耿耿的杨思勖一见皇帝醒来,险些喜极而泣,此时对黑觋无比感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连忙换了个方位,用身子挡住了东方天际冉冉升起的太阳。 黑觋吩咐他们,“皇上现在身子极虚,不宜大补。我之前让你们带了帐篷来,现在赶紧搭上。从此刻起,你们都不能再出圈子,饮食等诸事都在圈中进行。等护卫们回来后,我会做法封阵,等闲之人都进不了这个圈子。” 李旦立刻点头,“好。” 高仙芝职责所在,追问了一句,“要是这个圈子挡不住的人要进来呢?我们怎么办?要杀吗?” 黑觋看向他,神色凝重,“若是我这个圈子都挡不住,那他一人就足以覆灭大唐。到时候,你们必须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击杀他。” 高仙芝沉静地点头,“明白了。” 黑觋将手中的玉瓶交给杨思勖,“这是补天丸,瓶里还有一粒。三个时辰后,你给皇上服下。” “喏。”李思勖连忙双手接过,珍重地揣进衣裳内袋。 狄仁杰赞叹道:“这补天丸效果真好,简直堪比仙丹。” 黑觋对他点点头,“青氏擅长夺天,而我黑氏擅长补天。” 李旦等人一听便明白了。如此说来,这两家便是天敌,姓青的一出来搞事,姓黑的就会跟出来收拾。那句千古流传的谶语果然没错,妖孽现世,神人出山。 这次跟着李旦等人过来的,除了护卫外还有下仆,带着炉子、柴炭、食材、帐篷、衣裳、被褥等杂物。黑觋在吴王府时并没说要布阵多长时间,只让他们做好三天三夜在阵中生活的准备,因此他们尽可能带足了东西。 黑觋见他们井井有条地搭帐篷,升炉子,煮水沏茶,炖上补品,便不再多说什么。等护卫们打退追兵,跑过来进入圈子里,他便激活了这个阵脚的保护圈。 只见一道淡淡的金光升起,如倒扣的碗,将这个将近五百平方米的圈子密封起来。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动静,也走不进去。里面的人却能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十分神奇。 黑觋激活阵脚后,感知到另外四个阵脚也已经到位,便一一激活,使五个阵脚互相呼应,成为覆盖长安城与整个龙首原的守护大阵。 做完这一切,他便走出圈子,直奔坐落于后宫深处的摘星宫。 那座恢宏大气精致绝伦的宫殿是新建的。初始是武则天为青筮所造,还没建完就换了皇帝,后来有韦后进一步扩建,前后经过十余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终于建成这座美轮美奂、仿若仙宫的殿堂。 黑觋带着高大威猛的银电,一路上都没有受到攻击。 现在的皇宫里,无论是羽林卫还是内侍,都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忠于皇帝,一派忠于皇后。以前韦后独大,皇帝对她千依百顺,后来又陷入昏迷,根本不管事,宫中的两派之间就没有什么冲突,此时以杨思勖为首的忠君派一心为主,顿时与皇后一派有了激烈冲突。到处都有喝骂与打斗,地上的瓦砾之间血迹淋漓,叫人触目惊心。 黑觋却不管这些,一直大步流星地往深宫行去。他身边的银电太过凶猛,那些想要阻拦他的人都畏惧不敢不前,让他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在一夜地动中依然完好无损的摘星宫。 站在雕刻着繁复星辰的宫门前,黑觋朗声道:“青筮,你出来。” 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连个迎客的内侍宫娥都没有,这显然大有异常。 黑觋很冷静,语调不疾不徐,带着铿锵的清朗声音传遍摘星宫的每个角落,“青筮,你在不属于你的世界倒行逆施,其所作所为却正在反噬你出生并成长的世界,给你的部族带来巨大灾祸。你还不收手吗?” “胡说!”青筮的声音从摘星宫深处传出,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传达出的情绪却是非常激愤,“明明你才是为这个世界带来灾祸的孽障!昨日的天狗食日、超级血月、长安地动都是上天对你发动的天谴!千万生灵因你而伤而亡,你休得诿过于我!过去你不在时,大唐繁荣昌盛,长安更是稳如泰山。如今你一到,就出现这么多灾祸。这种种事实,不是你随意几句话就能推卸责任的。你还敢来皇宫作孽,是不是真想毁了大唐盛世?!” “果然好口才。”黑觋不怒反笑,“看来,在外面的世界你学到了不少本事。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罔顾因果,肆意妄为,消弭宗族功德,累积种种罪业,这就是你的修行吗?” “住口!”青筮显然恼羞成怒了,“你才是背弃宗族的叛徒!你的主宗不嫌弃你是旁支庶孽,将你收入嫡支培养,你却忘恩负义,破门而出,简直古今罕有!此事传遍五大上族,谁人不知?你自己不是东西,便休要在我面前装正人君子!” 黑觋脸一沉,“青筮,你若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到时候,可别怨我毁了你的家。” 青筮冷笑,“有胆子你就进来。我会替天行道,代天惩戒,制裁你这罪魁祸首!” 黑觋二话不说,抬腿便走进门去。 第195章 最后的较量(2) 摘星宫从外面看着轩敞高阔,金碧辉煌,内部的结构更有千秋,装饰也是极尽奢华。 窗户上嵌着彩色琉璃,从高高的殿顶垂下的轻纱上绣着精美的云纹,几根粗大的立柱上雕刻着飞禽走兽,全是上古传说里的那些奇兽异兽,栩栩如生。到处都镶着明珠美玉金片银箔,却并没有暴发户的气息,因为镶得非常艺术,所以显得特别高贵雅致。殿中的摆件和屏风上的字画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青铜鼎中点着昂贵的香料,飘出袅袅青烟,散发着氤氲的香气。 黑觋游目四顾,却没看到一个人影。他也没有放出精神力,因为燕晓已经在瞬间扫描了整个摘星宫,对于所有房间的结构、布置、用途和里面的人数、身份都了如指掌。 他胸有成竹,淡淡一笑,“青筮,你这装神弄鬼的一套手段可以糊弄普通人,却不必在我面前使出来。你与我都是这一代本宗族的第一人,即使以前互相没见过,也听说过。谁不知道谁呢?我当年从宗族中出走,也是成年以后,该学的都已经学到。你在外面搞风搞雨的时候,我在荒原中多方历炼,进境并不比你慢。如今我既来了,你也不必躲躲藏藏,如此小家子气,不若大大方方站出来,与我一战。赢了,你可以继续祸害这方世界,同时毁灭我们的世界,让两个世界与亿万生灵一起为你陪葬。输了,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死。如何?” 他说得轻描淡写,话中却暗藏杀机,一身的威势中蕴含无穷压力。 他身旁的银电默契地仰头发出一声充满恫吓的长嗥,浑身飘垂的金毛无风自动,陡然炸开,为他的这番话更添一重威压。 青筮显然有些受惊的声音传来,“你身边这个……是什么?” 黑觋慢悠悠地道:“我的契约伙伴,梼杌。” 银电发出轻吼,声音里满是愉悦,炸开的金毛也缓缓垂下,在泛着甜香的空气中轻轻飘动。 青筮终于忍不住,缓缓从殿后走出。他穿着天青色的礼袍,上面绣着繁复的日月星辰和各种符文。此时他那妖异而充满魅惑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庄重肃穆。 他的眼睛是蓝黑色,皮肤很白,下垂的长发也是黑中带蓝。他的五官、身材都长得非常完美,加上气质的渲染,境界的提升,让他美得惊心动魄。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黑觋与银电,喃喃地道:“竟然真的有……传说中的上古奇兽……你真是好运气……” “不,并不是运气。”黑觋心平气和地说,“银电是我看着出生的,牠的每一次觉醒都有我的参与。所谓‘苦心人,天不负’,便是如此了。” “是啊。”青筮轻声念道,“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竞成。谁不是这样呢?我们都是如此。” 黑觋看着他,“我与你不一样。你执念太深,已经走火入魔。我即使心有不氛,也不过是远离独居。你倒行逆施,我顺天应命,完全是两回事。” 青筮的唇边浮现一丝嘲讽,“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明心见性,损有余而补不足,有什么错?咱们巫族修行,俱是如此,你又何必这么虚伪?” “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黑觋的眼中满是讥诮,“上天迟早会降下雷霆,劈死你这个不孝子。咱们巫族,母地父天,承天而生,为地所养,感天地之造化,悟日月之玄机,方得修成正果。到头来,天地日月却要被你祸害。满天下看来,最忘恩负义者莫过于你。” “哼,强词夺理!”青筮冷笑,“巫族为万物之灵。没有我们,天地日月皆为死物,这些不知天地日月运行之理的凡人也不过是低俗的贱民,只能做我巫族的奴隶。哼,皇帝,皇后,又怎么样?不过是我股掌中的玩物。我要他们活着,他们才能活。我要他们死,他们立刻就要死。无论日月星辰还是天下万民,都要为我所用,这就是他们的价值。如果没有我,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简直丧心病狂!”黑觋怒不可遏,“如果照你的说法,那盘古大神开天劈地后,何必舍身化为世界,供养天下生灵?以他的浩大神通、无上伟力,大可以创造出我们这些巫族后,让我们以血肉灵魂祭天祭地,维持世界,而他是创世神,本可以高高在上,让我们成为奴隶、玩物、蝼蚁、草芥,可他并没有那样做。那才是真正的神,而你已经成魔,再不是我们这样尊盘古大神为始祖,以他的行为作榜样规范,奉他的精神意志为圭臬的巫!” 青筮并不敢褒贬盘古,肃容道:“盘古大神舍身为天地,这是他的道。他既创世成功,自然登临神位,与天地同寿,万古长存。我们巫族既分为不同派别,自是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传承。我们青氏要怎么做,你们黑氏无权干涉!”说到后来,他的态度又强硬起来。 黑觋的脸一沉,“你的行为正在反噬我们的世界,更为你的部族引来大灾祸。你也不在意吗?” 青筮略微迟疑,随即漠然,“你有证据吗?别以为空口说白话,就能骗到我。” 黑觋冷冷地说:“我们世界的时间流速一直在加快,到现在,外面十天,里面便是一年。巫族占据的地域本是最好的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灵气充足,最宜修行。近年来却灾害频发,地动、山崩、飓风骤起、火山喷发,无数人死伤残废,无数人痛失家园。这些,都是因为你。” 他拿不出切实的证据,青筮根本不信,“信口雌黄!” 见他不听劝,黑觋也就不再啰嗦,“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战吧!” 青筮看着他,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么一个愚昩蠢钝、顽固不化的莽夫较劲?本来我还想给这个世界留下一半生机,让这些蝼蚁继续苟活下去。可是你却跑来搅局,坏我好事。既如此,你就等着看吧。我要祭了这天地,助我飞升,也让你陪葬!”说完,他的身形突然消失了。 燕晓轻咳一声,“虽然他已入魔,但我仍然要说,他确实非常美。即便是狠毒无耻,看上去依然很美。” “不是我的菜。”黑觋一边运用精神力探查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喜欢的是你叔那一款,他难道不美?” “我叔当然生得非常完美,没人比得上。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欣赏美人,就像是欣赏一幅美景,一帧名画。”燕晓洒脱地笑道,“青筮的意志很强大,却已经走偏。过去他可能心系部族,现在却只是为他个人。” “是啊,这个世界的繁盛奢华与普通人的弱小与轻信盲从终究让他迷了眼,失了心,移了性情,忘了初心,改变了志向。”黑觋轻叹,“我本来不是一定要弄死他,只要把他带走或是封印便罢了,现在,只怕非得跟他斗个你死我活了。” “这是必然的。”燕晓很理智,“有他在,我们的任务节点始终找不到,非常麻烦。必须除掉他,我们才能完成任务。” “这倒是。”黑觋迈步向前走去,“那就干吧。” 燕晓一边看着扫描结果一边说:“这位青氏名人倒真是天资聪颖,博采众长,竟然在宫殿中心摆下了祭天大阵。那个位置……倒像是悬在龙脉之前的龙珠。大阵……像是白巫族最擅长的巫阵,而且是阵中套阵,最中心是仿着黑巫族核心传承的补天阵,两阵当中的符文却用了紫巫族的秘传,当然,主体还是由他们青巫族的终极大咒夺天咒所组成。非常厉害,怪不得他有那么大的信心。” “确实厉害。”黑觋忽又起了爱才之心,“如此人才,如果消弭了他的心魔,将他扳正过来,应该可以引入万星宫吧。” “理论上说,当然可以。但是……”燕晓冷静地指出,“他之前害死大唐盛世时期的皇帝与即将成为女帝的皇太后,后来又谋害现任皇帝与皇后,这两日更戕害了无数生灵,现在身上的罪业可不小。除非他建立不世奇功,得海量天地功德,偿还了他的这些孽债,才会有前程。否则的话,他进阶时定会遭来天罚,必死无疑。” 黑觋却摇了摇头,“你别忘了,他是天才的巫,能使用夺天大咒。若是他夺天地造化抵抗天罚,未必过不去。不过是牺牲一、两个世界而已,他干得出来。” “这样倒也没错。”燕晓得出结论,“那他一进盘古神域就会加入更适合他的万魔宫。万星宫肯定留不住他。他做事百无禁忌,又天资聪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若是闯出天大的祸事,你这推荐人可兜不住。” “你说得对。”黑觋长叹,“天才走错路,会遗害无穷。若是蠢人,即便入了魔,也不过坑害一二人,甚至坑的就是他自己。” 燕晓忍不住吐槽,“说到天才,你在巫咒巫阵巫法巫术这方面比他差远了,若不是有我这个金手指天才儿子,你根本斗不过他。其实,与他对战的最佳人选是我杜叔,便是没有儿子帮他,他也指定能赢。” “那当然。”黑觋与有荣焉,“不过现在我的人设才是神人,总不能让他做主力,我在旁边打酱油吧。” “是啊,那就去战吧,别崩了人设。”燕晓撇嘴,“别让杜叔赶来美救英雄,那你就糗大了,连我都跟着丢脸,要让小阿漓笑话了。” “你这小子,真是不孝。”黑觋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本来有些紧绷的心神也轻松多了,“放心吧,不会让你在小阿漓面前丢脸的。” 第196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1) 青筮自视甚高,在他过去的路途中并没有设置什么障碍。黑觋和燕晓谨慎地探查着,很快就穿过重重宫室,到达后面一处宽阔的空地上。 这里就是巫阵所在地,有淡淡的青色烟雾缭绕弥漫。从外表看,不过只有一个院子大小,面积不超过一千平方米,可里面自成空间,变幻莫测,玄妙无方。 黑觋不敢轻入,站在外面凝神观察,同时放出精神力,小心翼翼地仔细感知。 这个大阵非常复杂,当中的巫咒极多,黑觋搜尽记忆,仍有不少毫无印象。除了各种咒术符文外,还用了许多珍贵材料。现在大唐正是盛世,疆域辽阔,实力强大,周边诸国诸族尽皆臣服,所以皇室才能搜集到这么多稀有的珍藏。正因材料高级齐全,再加上来自五大巫族的各自绝学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所以这个大阵集防御、攻击、吸收气运、祭祀天地等功能于一体,内部自成空间,变化万千,一时间很难破除。 燕晓一边分析一边说:“这个阵,没个十年八年的可布不出来。父亲,你想要破阵,即使有我协助,也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当是把这个阵探查清楚,分析明白,我估算着至少也要一个月。如果你陷入阵中,自己能难突出来,大概只能保住性命,等着我杜叔赶来,美救英雄。” 空间之灵越来越人性化,让黑觋非常高兴,对他不时的调侃也听得很顺耳。对于燕晓的判断,他很赞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鲁莽行事,匆忙入阵。既然破阵不可行,那么可不可以在摘星宫周围布阵,将整个宫殿与这个世界隔离开?” “当然有那样的大阵,不过太难了,以父亲目前的境界,只怕布不出来。”燕晓先打击了他一下,然后又鼓励道,“咱们布下的守龙护天阵会切断这个夺天大阵吸纳龙脉与皇家气运的路径,让它的威力大减。父亲就守在这里,看青筮在阵中能待多久。只要他一出来,你就上去与他缠斗。他若一直不出来,等大阵被削减到极致,咱们可以尝试着把整个摘星宫收进空间里,再困住他。” “不错。”黑觋点头,“巫族行事,向来斗法不斗力,他肯定不会出来与我短兵相接。我就在这里困住他,看他要怎么办。” “嗯,我觉得,阻挠我们寻找任务节点的力量其实是这座大阵,而不是青筮,凭他的能力还影响不了我们的推算。”燕晓越说越兴奋,“只要我们隔绝这座大阵或是减弱大阵的威力,任务节点就会出现。” “你说得对。”黑觋也有些高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必须尽快去做。” 既然决定了,他便一刻也不耽误,找了个最合适的地方就搭起了帐篷。地上铺好兽皮,他便盘腿坐下来,从空间里拿出一本在半秘境小世界中购买的少儿启蒙读物《巫力详解》,认真地读起来。 这本书图文并茂,浅显易懂,将原本神秘莫测的巫力讲解得比较透彻,显然是大行家兼教育家亲自执笔写下的入门读物。黑觋看得津津有味,感觉大有收获。银电却坐不住,在宫殿里到处撒欢,时而围着大阵跑圈,时而到其他宫室里拖出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或是给黑觋献宝,听听他的夸奖,或是自己咬着玩,将好东西撕得一塌糊涂。 在阵中等待的青筮本来信心百倍,只要黑觋一入阵,保证叫他有来无回,可现在却看到他不但不进来,反而在外面安营扎寨,坐下来品茗看书,一派悠闲,顿时气炸了肺。他握紧双拳,脸色铁青,呼吸越来越粗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冲出去,与那个瞧不起自己的人一决生死。但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下了顶到喉咙口的怒气,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努力深呼吸,然后也坐下来,一边烧水烹茶一边默默思考着对策。 他现在是不能出去的。不说黑觋的战斗力,便是他身边的那只梼杌,他就对付不了。这座大阵由他一手布成,只受他一人掌控,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为今之计,只能以大阵与其对峙,吸纳皇帝、皇后及其妃嫔的气运和龙脉之气,动摇其国运根本。等到外界一片大乱,或可与黑觋谈判,达成双赢的目的,至少可以保全自己。 此时此刻,他尚未察觉,过去一直爆棚的自信心已经悄无声息地逐渐减弱。 黑觋悠闲自在,一边看书一边与燕晓聊天,偶尔通过他试图与高仙鹰联系,询问那边的情况。但高仙鹰似乎与他以前一样,进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又有强大力量的干扰,一时无法联络,只是能够感觉到他并未受伤,安然无恙,黑觋才没有太过着急,暂且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燕晓忽然说:“父亲,我觉得,青筮这身绝技其实可以用来对付域外恶魔或灭星组织。夺他们的气脉、气运,为他所用,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越夺得多,功劳越大,若是能夺干净,更是功德无量。” 黑觋被他提醒,立刻转换了思路,“你说得对。有野心,有谋算,咱都不怕,人尽其用便好。嗯,那就不能弄死他,但是必须要制服他,让他甘心臣服,为我们所用。” 燕晓笑道:“他是一个聪明人。” “是啊。”黑觋同意,“聪明人,总会识时务的。” 他们这里风平浪静,外界却是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没个消停。 先是韦后忽然暴病,整个人原本珠圆玉润,这天却突然变得消瘦不堪,细腻光滑的肌肤皱成一堆,很快就变成了皮包骨的模样。她先是痛苦得翻滚惨叫,后来便瘫倒在榻上奄奄一息。 接着,安乐公主和昭容上官婉儿也相继发病,皮下的血肉仿佛被什么力量快速抽走,只留下骷髅一样的人干瘫软在地,苟延残喘。她们的近侍都不敢上前相扶,害怕一碰她们就把她们还剩下的半口气给碰没了。 然后是上过青筮床榻的那些女人,有大臣夫人,有女官宫娥,全都是同样的症状,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形销骨立,发落齿摇,皮松肉皱,体虚气弱,看上去非常可怕。 李显和李恪都被保护在阵脚中,隔绝了青筮夺天大阵的威力,反而毫发无损。李显服了黑觋留下的补天丹,恢复了一些元气,又得李旦带来的厨师炖了温补的饮品滋补,身体也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听了李旦和狄仁杰将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他沉默了很久。 对于第二任妻子韦氏,他是喜爱的,又因为她陪着他流放,还在流放的途中艰难生下女儿安乐公主,吃了许多苦,受了很多罪,让他无比感激与怜惜,发誓一生都会对她好。回京重新登基之后,他对韦氏和小女儿安乐千依百顺,甚至不顾祖宗基业、亿兆黎民、万里江山。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千般宠爱,万般顺从的妻子与女儿竟然想要他的皇位,为此不惜让他毫无尊严地活着,根本不顾他的死活。 有些话,狄仁杰不好说,李旦却没有避讳。当李显得知韦后与安乐公主不仅同时上了他女婿的榻,还一起上了来历不明的妖孽的床,脸色顿时铁青,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幸好有黑觋戴在他身上的玉牌护体,方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李显已知自己命不久长,这时趁着精神好,勉力说道:“狄相,你替朕写下遗诏,待朕驾崩后,传位于四郎……四郎,我那两个儿子,你寻个风调雨顺的封地,让他们就藩,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吧。” 李旦知道兄长是救不回来的,这时热泪盈眶,却没有推辞,只是坚定地应道:“三哥放心,我与我的儿孙都会护着三哥的后嗣子孙。还有大哥与二哥的子孙,我们都会护着。” “那就好。”李显欣慰地笑了,“我们几个兄弟里,四郎最为心软良善。有你坐在皇位上,我很放心。” 李显的嫡长子李重润被母亲武则天亲口下令杖毙,被他立为太子的李重俊又被韦后与安乐公主逼反,最后落得横死的下场。他的儿子中再也没有人拥有足够的才能做皇帝,如果硬要他们登基,迟早也是不得好死。李旦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生性温和软善,必会保住剩下的两个儿子,让他的血脉不至断绝。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他的一番思量,李旦明白,狄仁杰也很清楚,因此很爽快地便拟好了遗诏,然后读给皇帝听。李显仔细听完,点了点头,然后问守在旁边的杨思勖,“我的玉玺……你带出来了吗?” 杨思勖满脸悲痛,微微点了点头,“刚才去救皇上的时候,奴已将玉玺一并抢出,带在身上了。” 其实,最近以来,他就感觉不太对,早就悄悄把玉玺藏在皇帝的寝宫中。因为一直没有用到,韦后又终日沉醉于寻欢作乐,所以这个玉玺只有他知道藏于何处。他去寝宫中背出皇帝时,便将玉玺一起带出来了。 “好,好。”李显很高兴,指着遗诏对他说,“盖上,盖上吧。” 杨思勖连忙拿出玉玺,恭恭敬敬地捧着,送到狄仁杰面前,“狄相,请。” 狄仁杰对着李显拱手为礼,“臣,遵旨。” 在李显与李旦的眼前,在高仙芝与杨思勖的见证下,他郑重地在遗诏上盖上玺印,就此尘埃落定。 第197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2) 黑觋与青筮的较量持续了整整一年,但最激烈的交锋却是在最初的九天里。 他护住了最容易被青筮图谋吸纳气运的皇族与重臣,却顾不上也并不清楚有哪些妇人与青筮有染。因此,在这九天九夜中,长安各处,宫里宫外,死了不少身份尊贵的女人。她们的精气神与运势被青筮的大阵吞噬殆尽,每个人都在痛苦与恐惧中挣扎,最多不超过五日,便会气绝身亡,死时只剩下一把干枯的骨头,恐怖至极。 这么多年来,青筮凭着相貌、气质、手段,迷惑了不少女性和男性,但他只跟女人上榻,阴阳交会流转之间,自然而然地气运相连,不需要下夺天咒,只需要他运转功法,心念一动,就可以夺了她们的一切。 对来自男人的迷恋,他也并不反感,只略微在神情与言语中抚慰一番,便可以随意利用他们手中的权势,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并不会浪费精力财力,将夺天咒下在他们身上,这才让他们保住了性命。 在这九天里,皇后、公主、王妃、郡主、国夫人、公侯夫人,死去的女子全都身份显赫。虽然家世与年龄都有不同,她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好男色,作风不羁,有些强悍的妇人更是放浪形骸,豢养面首,荤素不忌。由此推断,这些妇人只怕都与青筮曾经共过鱼水之欢,这时发作出来,立刻毙命。 此事在朝廷中引发了极大的恐慌,尤其是这些妇人的丈夫子女,生怕被连累而亡。想到黑觋到长安后送出的礼物中有平安符、护身符等等,他们便纷纷前往,或重金求购,或托人情求取,以保安全,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不过,普通平民和中低级官员的生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长安地动已经平息,风雪不再,天气迅速回暖,冬季的梅花尚未凋谢,春季的百花便已盛开。 有司衙门一直在进行赈灾与灾后重建工作,官员们每日上朝,由镇国太平公主与成王李仁主持朝政。 朝中都已经知道,来到长安的神人摆下大阵,护住大唐国运与龙脉,正在与宫中的妖孽对抗。相继惨死的韦后、安乐公主与朝中的一些国夫人、公侯夫人都是被青筮所害,而神人已经护住了重要的皇族与重臣,并且救出了皇帝。 皇上已经苏醒,目前依然健在,性命无虞。 有了这样的传言,朝中各派系官员都不敢妄动,大多安静下来,静观其变。 九天后,青筮感觉到大阵已经无法再吸纳到各种运势以补己身,不由得有些慌乱。他如今并未功成,如果不能持续吸收大唐国运与皇族气运,境界会立刻倒退,也无法压制这方世界的天地法则给予他的反噬。时间越往后,他越被动。大阵若是被截断了一切动力的来源,便会陷入停滞,渐渐无法运行,最终肯定会被黑觋破除。到那时,他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可就这样茂然出去,他也打不过黑觋身边的异兽,说不定会被一口吞掉,死得其惨无比。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玉石俱焚,带着尊严与骄傲死去。 与他相反,黑觋与高仙鹰感觉各种行动都很顺利。 高氏父子征战沙场,保国安民。尤其是在安禄山叛乱中,两人奋不顾身,率军全力堵截,从西域到中原,一路缠斗,歼敌无数,有效地阻止了叛军屠城屠镇屠村屠杀百姓的暴行,得到万民景仰感激,累积无数功德。 黑觋的骨血中浸染着补天咒的功法,让天地法则对他很亲近,因此虽然他不是这方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天道却并不排斥他,反而给了他很大助力。冥冥中自有天意,便是这个意思。 此消彼长,青筮的夺天之路注定艰难不可行。 九天后,阵脚处笼罩的金光消失,但阻隔的力量仍在。李显没有出圈,却传出旨意,每日的朝会改在承天门举行。他在圈内,众臣在圈外,声息相闻,并无妨碍。 此时已是春暖花开,即使偶有春寒,也比冬季好多了。大家在室外进行朝会,并不觉得辛苦。看到皇帝能够坐起来,脸色也好了许多,皮肤有了光泽,有精神思考与说话,无论群臣的内心有什么想法,表面上都是欢欣鼓舞。 李显发出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立相王李旦为皇太弟,负监国大任,将来继承大统。 李旦本就做过皇帝,无论从礼法上还是从血脉亲情上来说,他都是最有资格接替李显登上皇位的人。 太平公主一向就支持李旦父子,这时立刻表示,“陛下英明。”她那一系官员自然都跟着赞成。 李恪不在,李仁不可能驳回圣旨,自然是紧跟着遵旨。 韦后与安乐公主已死,她们扶持起来的官员茫然无措,什么主意都没有。 李旦与李隆基一系的官员都喜不自胜,纷纷开口赞颂皇帝英明神武,不负先帝厚望,泽被天下苍生。 李显又下旨召长年被韦后贬斥在外的次子李重福举家返京,同时封之前惨死的太子李重俊的独子李宗晖为湖阳郡王,派特使赶往他的流放地,立刻护送他返回长安。很明显,他要在驾崩之前看到所有儿孙都在眼前。此事不影响任何人的利益,大臣们对此也无异议。 当前朝开始恢复正常,后宫却人口凋零之时,黑觋在已经被列为禁地的摘星宫里开始破阵。 如果他没有亲自破开大阵,又怎么能让青筮心服口服呢? 这九天里,夺天大阵由盛而衰,从运行顺畅到偶有阻滞,其间的变化非常明显,让他和燕晓条分缕析,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黑觋收起帐篷和所有物品,抚了抚银电的头,轻声吩咐牠守在阵外,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然后就缓步上前,看准位置,迈入阵中。 青筮精神一振,立刻调动阵势迎战。 黑觋进来却不是为了战斗。他踏出的每一步都非常谨慎小心,目光凝聚,明察秋毫,十指舞动,优美而迅速。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一道道纷繁复杂的阵纹,一切的幻象、各种攻击的方式、强大的压力都来自于阵纹,虽然步步凶险,但他并无畏惧。他集中了大半的精神力,心思澄明,慢慢理清阵纹,再一一应对。 黑觋开始破阵的消息由杜漓传述给高仙鹰,当中还夹杂着许多议论。 “父亲,燕晓哥哥说,其实你才是破阵的最佳人选,让燕伯伯好好干,别陷在阵中,要叫你去美救英雄,太丢他的脸。”杜漓哈哈笑道。 高仙鹰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有一只沉睡的小胖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听到这话,笑得很开心,“虽然我长得好,但也是英雄,所以还是用正确的说法——英雄救美吧。” 他给了龙脉生出的龙灵一团灵光,点化它开启灵智。龙灵接受灵光后便陷入沉睡,他只得暂时担负起保卫龙脉的责任。当青筮与黑觋对峙时,试图大肆抽取龙脉的气运,高仙鹰用精神力将绵延千里的超级龙脉整个裹住,与夺天大阵的威力相抗,使龙脉的损失不大,对龙灵没有丝毫影响。 这番对抗整整持续了九天九夜,虽然让他精疲力竭,却也对因果法则与空间法则有了更深的感悟。 黑觋入阵之后,他承受的压力逐渐减弱,感觉好了很多,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一天之后,黑觋才弄明白三道阵纹,杜漓这边就突然发现,任务节点出来了。 “父亲,父亲。”他兴奋地叫道,“任务节点出现了,而且咱们的完成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八。” “是吗?”高仙鹰精神一振,“是什么情况?” 杜漓边看边说:“这次的任务节点很宽泛,只要太平公主、韦氏皇后、安乐公主没有登上皇位,无论是李恪还是李旦做皇帝,咱们这任务都算是完成了。现在李显已经立了李旦为皇太弟,又有太平公主支持,他以后肯定是板上钉钉的皇帝。” “嗯。”高仙鹰很高兴,“那就好,看来不用我们操心了。” 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安西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他一到长安,判断出短时间内无法回西域,就暗中派了一队战斗机器人乔装成西域人,迅速赶回交河城,隐在暗处保护高府中的所有家眷。后来有不少势力派人前往西域,或是想要挟,或是想交好,却都让吴王府和李隆基派出的人给拦住了。他派出的战斗机器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那些潜在的威胁就已经被解决了。 长安这边更是顺风顺水。虽然屡屡被打压,至今他们父子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但两人都不是野心家,反而随遇而安,因此避过了不少明枪暗箭。 等到黑觋到来,他们就立刻与青筮开战。虽然进展不快,但如今的情形已经很好了。 黑觋已经动手破阵,很快就能斩断夺天阵与李显、李恪相连的因果线。如此一来,参与布下护龙守天阵的那些皇族与重臣都可以出圈,回到朝堂,重新过上正常的日子。 他轻舒一口气,却听到杜漓说:“父亲,在我们出发以前,‘昆仑’给了我和晓晓哥一个暗藏指令。现在这个指令被激活了,要你们在空闲的时候通读a类必读书,好像这件事情很重要。燕伯伯破那个阵,只怕要一、两年的功夫才能成功。你现在没什么事,要不要开始读?” 高仙鹰有些意外,随即点头,“好,给我吧。” 01 新历三年(1) 世界末日已经过去三年了,中亚和非洲的大部分地下城相继陷落,伤亡惨重。不过,各个地下城交通和通讯断绝,其他城都不知道这种情况,只有凌子寒和卫天宇的元神曾经在外星侵略者的飞船上亲眼见到,才能推测出来。 最近半年来,地球表面的那些诡异物质渐渐消失,天空中的厚厚粉尘慢慢落下。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全球气温逐渐升高,堆积在各个大陆上的冰山开始消融,洪水再一次洗劫大地。以前的各种污染全部消失,被现代科技严重破坏的资源在逐步恢复,南北极上空的臭氧空洞也在弥合。荒芜的地表上有了新绿,江河湖海也变得清澈见底。 地球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在地下城生活的人们大多并不清楚。他们已经习惯了安定而规律的日子,不再有恐惧。 亚洲东部的九宫城核心区有一大片科研机构,全部都在研究凌子寒和卫天宇从外星人飞船带回的资料。 凌子寒的身体已经确认得到全面进化,衰老基因几乎消失,精神力无比强大,身体细胞也“返老还童”,几乎是相当于婴儿般的“先天”状态。他现在非常年轻英俊,精力旺盛,记忆力、理解力比以前增强数倍。因为强大,所以无畏,他的气质更加内敛温和,仿佛完全无害,只有了解他的极少数人才明白他的可怕。 童阅率领的专家组根据医院检测数据评估,他的状态正趋向传说中的“神明”,健康、长寿、睿智、强大。根据他的变化,童阅领导的课题组开始研究“长寿药剂”,让人类延长寿命已不是梦想。 卫天宇的脑域也得到极大开发,由他领导并实际参与智能系统、全息网络、宇宙能源、曲率飞行、航天科技、机甲研发、太空武器等相关项目的研究。卫家老少三代都参与其中,只有卫天宇的大哥卫天穹领导地外生命研究所,负责研究外星人和外星数据库中存储的所有宇宙生物。 凌子寒和卫天宇的脑波离奇去往太空,潜入外星人的飞船,将他们数据库中的无数资料带回来,至今已经过去两年了。 两年来,九宫城集中了能够找到的所有语言学家和拥有绝佳语言天赋的各种人员,全力研究外星语言的规律和种类。人类的智慧无穷尽,而外星语言远远没有甲骨文复杂,所以一年以后,大家就找到了外星语言的基本结构。 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名叫梁博赡,据说是清末民初著名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梁启超的直系后裔。他曾经是凌子寒母亲的导师,涉猎极广,博览群书,精通很多种语言,会说流利的十几种外语,还对地方土语俚语和少数民族语言很感兴趣,研究颇深,并且对中国古文字的变迁钻研得很深,对于甲骨文以及各种未成体系的契刻符号都有自己的见解,在语言文字领域首屈一指。由他领导研究外星文字和语言,正是众望所归。 他们用了两年的时间,证实这些外星文字与中国的甲骨文和一些刻划符号具有一定的共同点,仿佛一脉相承,然后各自发展,从而有了现今完全不同的表达方式。但是归根结底,这些外星文字仍与汉语类似,都是方块结构,象形、表意、表音。 梁博赡在高层会议上激动地说:“我们有理由相信,远古神话中人身蛇尾的伏羲和女娲就来自他们这个种族。当然,女娲造人之类的传说肯定是无稽之谈,多半是他们的自我标榜,出于造神的目的。这些没有根据的神话传说我们暂且不论,只说已经有事实依据的部分。他们的文明史大概有几十万年,但前期重点在开发身体的潜力,提升体能。经历过几次类似天倾的大灾难后,他们才开始走向科技之路,最后在世界末日来临时离开地球,飞向宇宙,在太空中飘流了数万年才找到适合他们生存的星球。很可能当年的伏羲和女娲就像这次来的外星人一样,出来探险或是寻根,然后终于找到地球,发现地球上重新有了智慧生物,就是我们的先民。而他们与这次过来的外星人不同,并没有毁灭人类,而是教导他们很多东西,于是有了伏羲演八卦、女娲造人、仓颉造字、神农尝百草、炎帝作百乐,等等。春秋战国时期灿烂的诸子百家应该也与他们留下的文化知识有关。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如夸父、祝融、共工等等,与古希腊的众神传说以及非洲和中南美土著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讲述具有人兽合体特征的众神由两位主神率领,来到人间。这两位主神或是兄妹,或是夫妻。他们带领众神造人造物,给生活在全球的古人类带来光明与美好的生活。当大灾难来临,他们牺牲自己,拯救世界。我想,在外星人的世界里,他们也应该是圣贤一般的大人物。如今,外星人的远古历史也已残缺不全,很多古文化断绝了传承,但是,仍有很多线索表明,他们与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想提出建议,却又有些难以启齿,一时欲言又止,脸上出现踌躇之色。 主持会议的凌子寒温和地对他点了点头,“非常感谢梁教授带领的项目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研究出完整的外星人文字结构和语言特征,这对我们在各方面的研究都有着重要的作用。” 梁博赡也就不再多说,琢磨着可以私下找凌子寒谈话,不必在会上提出如此敏感的建议。 凌子寒知道这位老教授同那些专门搞学问的学者类似,都比较书生气,认定了传说中的伏羲、女娲等神灵真有其人,而且就来自这个外星文明,因此对他们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想要与他们取得联系,欢迎他们来访,与他们和平共处,并向他们询问并获取更多的历史与文化资料。 这些想法有种纯粹读书人的天真,但并不严重。善良从来不是坏事,所以才需要强硬的军事力量来保护他们。 凌子寒环视一圈,看向那些项目组的负责人,冷静地说:“梁教授提出的这个推测有一定的道理,以后可以邀请更多的历史学家、古文学家、考古学家等专家教授组成课题组,进一步研究。不过,每个智慧种族都有许多类型,有的善良,有的凶残,有的高尚,有的卑鄙,不可一概而论。光是我们一个国家还有五十六个民族,世界五大洲有几百个国家和地区,人类种族数以千计,风俗人情各有不同,局部战争、暴力冲突、恐怖活动、犯罪行为此起彼伏。这些外星种族拥有数以百计的人居星球,有部落自制,有帝国,有联邦,有君主立宪,还有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政治体制与思想体系。他们人口无数,种族繁杂,肯定有高尚善良的圣贤,也会有凶狠残暴的恶徒。况且,即使伏羲和女娲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与他们带领的人员也是万年以前来到地球。相隔万年,历史的变迁必然导致人性的巨大变化,所以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这批外星人会与伏羲、女娲一样善良。从他们毫不犹豫毁灭世界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们根本不在意地球上生活的几十亿智慧生物以及无数动植物。他们想要占领地球,首先就选择了灭绝所有生物,彻底改变自然环境,以便适合他们生活。这种行为,我们不可能视为友好。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应对即将到来的外星侵略者,将来,我们与他们必有一战。” “对。”外星人战力研究组的负责人雷鸿飞握紧铁拳,朗声道,“我们如果干不过他们,根本就谈不上平等外交。” “我们最多还有十年时间,最少就只有五年。”凌子寒目光冷峻,“梁教授领导的课题组已经破译了他们的基本文字结构,接下来还要研究他们在各个领域内的专业术语以及科技方面的原理、公式、图形等等。其他机构都要全力协助他们,同时将现在已知的外星文字都利用起来,开始你们的研究。军事方面的各个项目更要加快速度,争取一年内拿出成果,三年内形成有效战斗力。我们要努力把战争放在太空,不能让地球毁于战火。” “是。”各个项目组的负责人齐声答应。 会议随即结束,很多负责人都围住梁博赡问长问短。他们已经研究过外星人语言文字项目组发过来的研究成果,有很多问题急于弄清楚。 这也是一种脑力激荡,梁博赡很高兴地将他们带到文字研究所,召集组内所有人员继续开会,在解答问题的过程中又产生了无数灵感。 所有人都处于兴奋中。 凌子寒没有过去,而是与雷鸿飞和林靖乘电梯到达地下城的二层。 这里是军区,没有任何普通平民居住,全是军人和隶属国安部的秘密行动人员。 此时,这一层的中心地带建成了一座功能齐全的军事院校——凌天军校。 02 新历三年(2) 凌天军校是一所很特殊的军事学校。 首批招收的学生都来源于军队、警察和国安特工,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智商很高、意志坚定、头脑灵活、体质极佳、身手矫健。 凌天军校的校长是凌子寒,副校长有六个,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卫天宇、方诚,训导主任是特警出身的武警总部副司令陆英豪。阵容之豪华,实力之强大,令人瞠目结舌。 方诚、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都是中将,陆英豪也是武警中将,只有凌子寒和卫天宇没有军衔或警衔,实在不合适。而且,以后跟外星人打交道,凌子寒将是主要力量。因此,党政军高级领导人开过数次会议,一致同意组建一支可以进入太空作战的天军,任命凌子寒为天军司令兼凌天军校校长,授予上将军衔。卫天宇也进入军部序列,授予中将军衔。他与方诚一样,作为文职将军,主要负责科技、装备与后勤保障等工作。 凌子寒出任天军总司令,陆海空和特种部队的司令官都没有任何意见。由他担任特殊军校的校长,几位副校长和教务主任也心服口服。 很快,天军制服就设计出来,礼服、常服、作训服、战斗服,全部发到几位将军手中。如果他们对军服有异议,总装备部会根据他们的意见进一步修改。 天军的军服总体为黑色,象征宇宙的深不可测;徽章绶带纽扣滚边都是金色,象征冲破黑暗的光明,同时代表着太阳的光与热;天军的军徽在左臂上方,虽然图案不大,却气势恢宏。 天军的军旗和军徽都是同样的图案,深蓝色的背景上,有一柄指向宇宙的轩辕剑,金色的神剑上刻着“天之古字”,镌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农耕畜养、四海一统,剑身周围群星闪烁,一条七色巨龙盘绕在剑锋处,昂头对着苍茫星空怒吼。整个标志复杂而有序,层次分明,隽永深远。 天军作为一个新兵种,完全处于保密阶段,因此凌子寒他们在外面都不穿军服,只有进入军校后才会正规着装。 凌子寒在校长办公室换上作训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军容风纪。他现在已经恢复成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实力更是到达曾经的巅峰状态。穿上将军服,衬得他隽秀英挺,犹如天上神祗,深邃的黑眸平静无波,神情依然温和内敛,却有着无可抵挡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对于别人的赞美,他从不在意,此时整理好仪容,就坐下来开始工作。 凌天军校的首批学员已经前来报道,总共只有两百人,其中有三十一位女生,其余都是男生,年龄在十八岁到三十八岁之间。两百个新生分为五个班,由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和陆英豪各带一个班。 值得一提的是,入学考核除了传统的体能、智能、格斗技巧、战术指挥、军事游戏等考试项目外,还让他们逐一经过最新研制的精神力探测仪的测试。 这个探测仪并没有借鉴太多外星科技,而是凌子寒整理自己脑海中接受到的庞大外星信息时有所触动,仿佛顿悟一般,突然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童阅他们治疗他的伤病长达十余年,早就有很多新发现、新感悟,此时被他在关键处一点拨,顿时融会贯通,很快就研制出对人体无害的精神力探测仪,主要用于探测精神力数值。理论上说,不仅是人类,别的动物甚至植物,只要有类似精神力的能量,这台仪器都能探测。 精神力探测仪研制成功,标志着黑铁时代的地球人类走上了另一条发展道路。 这条路目前仍在探索阶段,最有经验的人大概只有凌子寒。 虽然他的伤病已经痊愈,从身到心,状态从所未有的好,但他从小到大养成的沉默寡言的习惯却依然如故。他喜欢安静地思考,倾听别人发言,查看相关资料,仔细分析。他总是很少说话,言必有物,往往一矢中的,拨云见日。因此,他的工作非常忙,大部分时间都是通过网络参加各个课题组的报告会,为他们的工作提供宝贵意见。 与此同时,他还要坚持不懈地修炼。他要一路前行,然后将功法中遇到的问题或得到的感悟整理出来,查遗补缺,从而使功法更加完整,没有错误和漏洞,让其他有潜力有资质的人也能照此修炼,获得最好的效果,得到更大的成就。 另外,他还计划邀请武林、佛教、道教等领域颇有名望的大师级高手前来,一起研究如何开发人类的精神和身体的潜力。这些人基本不在九宫城,大都分布在其他几个地下城,而且还有不少著名的专家学者也在其他地方,因此恢复地下城之间的交通与通讯已迫在眉睫。 此事有专人负责,凌子寒并不操心,只在阶段性结果出来时听取汇报,提出意见和建议。 办公室里很安静,他看着电脑上的学生档案,再对照另一个屏幕上的课程安排,从头捋了一遍,确认无误,便关上电脑,走出门去。 凌天军校人不多,建筑却不少,除了宿舍和教室外,各种训练场地最多。有些特殊场地是结合了各种奇幻和科幻小说的构想,参考从外星人飞船弄回来的有关视频,经过反复研究测算,这才一个一个弄起来的。每个地方都最先由凌子寒进去体验,然后给出意见和建议,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就马上修改。 就这样,经过两年多的不懈努力,他们已经拥有一套精神力修炼的功法和各种场地的雏形,于是才有了现在的凌天军校。 按级别划分,凌子寒懒得给每个级别想名字,就按照科幻或奇幻小说作者们约定俗成的惯例,最低一级为f级,没有达到f级的就是普通人,体质孱弱,智商偏低,不适宜任何修炼。从f级依次往上,分别是e、d、c、b、a和s级,每一级别划分为五个阶段,从一星到五星。体能和精神力都按照这个标准来计量,初次测试人体潜力时,也以这个标准来划分。 他分完级之后就交给六位副校长和教务主任,那七位中将拿到后就开始修炼,只有雷鸿飞认为级别没有名字不帅气,于是忽悠几家好友的孩子起个酷炫的名字。那些孩子七嘴八舌,起的名字五花八门,经他汇总,又拿出了一套级别名称。 f级、e级和d级太普通,是基础级别,所以就不必再要其他名称,从c级开始,分别为大地级(c级)、天空级(b级)、星辰级(a级)、神奇级(s级)、至尊级(2s)、传说级(3s)、不灭级(4s)、永恒级(5s)。 从外星人的数据库中得到的资料表明,宇宙中能达到5s级的大神极少,他们光是精神力就可以在顷刻间横扫大半个宇宙,心念一动,就能粉碎星球,毁灭星系,但这些大神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基本上从不出现。传说中,除非出现无量大劫那样的劫难,需要拯救无数星系,维持宇宙平衡,这些神级的大能力者才会出手。因此,到达2s级就是星系中的巅峰存在,可以在庞大的星系中称神,晋升到3s以后,他们就会神隐不出,成为一个星际种族的精神信仰和威慑力量。 地球现在不过是起步阶段,s级什么的,大家只是听听就罢,根本想都不敢想。只有凌子寒清楚,他自己的精神力潜质有无限的成长空间,理论上只要时间和资源足够,就能冲到5s,成为神级高手。他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这样才能在外星人援军到达后压制他们,从而保住地球上的无数生命。 现在,七位中将经过测试,确认都已达到综合实力双a级,只是星级各有不同,需要加强精神力修炼和体能训练。 卫天宇的精神力达到s级,体力却只有a级,相差一个大境界,对未来的发展不利。他醉心于科技研发,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时间锻炼身体。凌子寒却很重视,打算等教学工作告一段落,便为他量身打造训练计划,帮助他提升体能,争取尽快冲上s级。 与七位中将相比,那些入学新生的潜力更值得期待。他们是在军警和国安系统花中选花,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因此潜力级别都达到了双a级,个别的甚至冲到s级,属于天纵之资,因此更需要细心爱护,不能毁了他们的根基,浪费他们的天资。 这些新生大部分都身经百战,见过血,杀过敌,虽然从事的职业不同,都不会贪生怕死,怯战畏敌,听说自己潜力巨大,所以首批获选前来这所特殊的军校接受训练,将来会成为对抗外星侵略者的中坚力量,都激动不已,兴奋地立刻投入训练,希望能够最终通过考核,进入太空与敌人作战。 拿着教学用掌上电脑,凌子寒走进阶梯教室。一年级两百个新生和所有教职员工都在这里,他们身穿军装,腰板挺直,坐得整整齐齐。 为了节省时间,除了体能训练和军事格斗等科目外,有关精神力修炼的课程和文化课全部以大课的形式统一教学。凌子寒负责精神力方面的课程,全是大课。 他一进教室,全体学生和教职员工一齐起身立正。 “坐吧。”凌子寒将自己的掌上电脑与教室里的教学系统连接,然后就开始讲课,“今天是精神力修炼的第一课。什么是精神力?我们精神力的核心在什么位置?精神力有什么作用?在讲述这些问题之前,我们首先要回溯人类的文明史以及那些流传了几千年的神话传说……” 03 跨越式突破(1) 当凌天军校的学员们开始实际感知自身的精神力时,九宫城的地下真空高速列车修建项目正式启动。 在中国大陆境内,一共修建了七个地下城。因为要避开地质薄弱或者比较活跃的地带,这些地下城大部分建在人烟稀少的地区。 千骏城在新疆戈壁滩,九宫城位于蒙古高原南部,瀚海城在山东的海岸边,七星城在青海,擎天城在西藏,天鹅城在湖北,南天城在湖南与贵州之间,长青城在云南与广西交界处。 这次动工修建的第一条真空铁路管道通向离九宫城最近的天鹅城。 真空管道磁悬浮高速列车在半个世纪前就开始研究,在学术界屡屡引起争议,直到现在,技术仍不成熟。从理论上说,这种列车的最高时速可以达到两万公里,但是人类的身体却根本适应不了由此引起的超强过载,必死无疑。要解决这个问题,在理论上已经有了相应的公式,却找不到对应的材料或是制造这些材料的工艺。 如今,几个相关课题组从外星人琳琅满目的交通工具和机械工艺中得到启发,通过大型计算机辅助,终于跳出原来的思维模式,有了崭新的思路。 他们废寝忘食,日夜苦干,经过反复试验论证,技术迅速成熟,很快就投入实用。 地下城时代一切从简,没有开工仪式,相关领导通过网络就可以观看实况。 凌子寒半靠在卫天宇办公室的人体力学智能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房间中央的三维图像。 他喝了十几年的纯净水,不敢碰任何饮品,如今可以随心所欲地吃喝,但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却难以改变。他仍然喜欢喝纯净的白水,偶尔品尝一下清茶和鲜榨果汁,类似咖啡、浓茶、酒精类饮品和所有混和型饮料全都不沾。 卫天宇陪着他这么多年,生活习惯几乎与他一致,现在也是端着一杯清茶,偶尔喝上一口,神情怡然。 因为是在办公室,所以他们没有太过亲近,都坐在单人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小方几,正好放茶杯。两人面前悬浮着好几面虚拟屏幕,他们在收看现场直播的间隙中仍会处理公务,偶尔会停下来聊聊天,喝杯茶。 卫天宇看了一眼房间正中的三维图像,“真希望快点打通,建成铁路管道。我们的工作量太庞大,人手严重不足。” “已经不错了。”凌子寒没有他那么多紧迫感,笑着安慰他,“你不用这么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当初我们规划九宫城,就是准备把这里当成以后重新崛起的大本营,所以全国的科技力量有一大半都集中在这里了。真要说起来,开通各个地下城的交通,对我更加重要。我国有不少武林和道家门派,还有佛家的一些大德高僧,他们大都在南方,擎天、七星、天鹅、长青、南天,这五座城中都有很多我需要的人。” “对啊,所以要快点修。”卫天宇也笑了,“另外,还有国际上的那些科学家,我们也要尽可能地邀请过来。” “当然,这不是一国一地的得失,而是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凌子寒想了想,“隔着大洋,美洲那边暂时不好办,欧洲与俄罗斯的几个地下城都可以联络,日本的地下城也要联系,最好能邀请他们的杰出科学家过来参与部分项目的研究。” “嗯,南亚地区的阳光城和中亚那边的桑亚斯还完好无损,都要联系。”卫天宇凝神细思,“不过,中亚地区的恐怖组织太多,还是得慎重。” “对,桑亚斯暂时先放一放。”凌子寒点头,“我们先把国内的七座城连接起来,然后再向北、西、南延伸,阳光城肯定要联系,日本、俄罗斯和欧洲的地下城也要有来往。” 日本在蒙古高原地下建了一座大型地下城大和城,将全国近两亿人都撤到那里,海军舰艇等大型武器都放进了美国在阿拉斯加兴建的地下城。日本在生活科技方面的研究往往走在世界前列,邀请他们的科学家参与研究,能够推动不少项目的进程。 “任务很重啊。”卫天宇轻笑,看了看刚收到的群发邮件,“他们对外星人的命名有了初步结果。梁教授说,按照音译,他们自称‘萨尔’,意即‘像风一样’。另外,外星人的首都星叫萨尔星,他们的祖神似乎也叫萨尔。总之,这个词对外星人来说意义重大。我们这里文明史的开端大概是从母系氏族算起,那时候的姓氏都从女字旁,只有上古大神伏羲给自己起的姓氏为风,不从女旁。梁教授更加坚定地认为,伏羲就是萨尔人,因此他建议将这个外星种族正式命名为‘萨尔’。另外,他也给出了几个备选,譬如风蛇族或伏羲氏。” 凌子寒略一思索,“还是科学一点吧,民族色彩太过浓郁了不太妥当,容易引起地球上其他种族的排斥。至于伏羲和女娲的传说,目前并没有科学依据表明他们确实来自萨尔,所以暂且不论。我看,就称呼这个外星种族为萨尔人。” “好。”卫天宇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他回复邮件,清晰地表明了两人的态度,然后继续看后面的邮件,不由得微一挑眉,“外星人历史风俗课题组经过研究后论证,萨尔人没有女性,全是男性,他们的繁殖方式似乎有些奇特……我没看明白。” 凌子寒瞄了一眼,“等他们研究清楚,有了明确的结论,用通俗的文字描述出来,咱们再看吧。” 卫天宇愉快地说:“嗯,这事确实不重要。他们怎么生孩子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又不想让他们绝育。” “是啊。”凌子寒看着屋子中间的3d影像,“这台工程车不错。” 影像中,一台子弹形状的机械工程车从新建的地下城外附工程准备所开出来,车头前安装着巨大的钻头,旋转着向岩石钻去。顷刻间石隙纷飞,这台工程车几乎毫无阻滞,迅速向南方前进。 在这台车子后面,鱼贯跟着几台圆筒状的辅助车,洒水、清理、运送石渣、加固四壁、安装真空管道,工程速度极快,工序运转之间如行云流水,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很好。”凌子寒称赞了一句,便不再关注,转而考虑推行全民提升的事情,“先全面推行太极拳和太极剑吧。让公务院想办法全民推广,最好能掀起一个全民健身练太极的热潮。另外,针对青少年,要开发几款能够有效引导精神力觉醒并循序渐进刺激强化的全息网络游戏。” 卫天宇立刻答应,“好,回头我就看看城内几家游戏公司最近开发的网游。如果有现成的最好,在程序和内容上做些修改就行了。” “嗯,你看着办吧。”凌子寒站起身来,很自然地吻了吻他,温柔地说,“我回学校去了。” 卫天宇看着他年轻俊美的容颜,感受着他朝气蓬勃的生机,探手圈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甜蜜的吻。良久,他才放开,轻声说:“你看,你现在年轻了二十岁,我都不敢往你身边站了。” 凌子寒轻轻地笑,柔和悦耳的声音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挑动着卫天宇心跳加速,血液奔涌。 “如果你的体魄能够突破到s级,也能变成我这样。”凌子寒伏到他肩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所以,你要努力了。” 卫天宇吻了吻他丝滑柔美如婴儿般的脸颊,长长叹了口气,“时间太紧张了,我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现在实在没精力修炼。等把几个大的项目做完,我一定抽出时间来,专心接受你的训练,好不好?” “嗯。”凌子寒回吻了他一下,笑着直起身来,“我感觉摸到一丝突破的契机,这次回学校会闭关,什么时候出关很难说。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就暂时不要与我联络。孩子那边,暂时就在学校里全托,有赵迁看着,问题不大。” 刚才看着那个子弹型工程车势如破竹,在坚硬的地底勇往直前,他忽然有所领悟,似乎找到了突破的契机,因此决定立刻闭关,争取将体能和精神力的级别同时从s级突破到2s。如果真能做到,他心里就会踏实一点。 一旦达到双2s级,他就有了与萨尔人平等对话的资格。按照他们对萨尔人的初步了解,达到双s级,平均一亿人里才会出一个,可以担任统领百万大军的军团长。如果达到双2s级,那就可以裂土封王,成为一方诸侯。 凌子寒若是双2s级,那么他完全可以声称太阳系是他的领地,任何外星来客不经他同意而进入,就视为侵略。为了保卫他的家园,他可以采取任何措施,对外来者实施驱逐甚至击杀。不过,地球并未进入星际时代,因此尚未加入星际文明联盟,没有签署星际公约,所以不享受这种条约的保护。但是,拥有一个双2s级强者,任何外来者都会掂量一下,绝对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对地球进行毁灭性“清扫与改造”。 对于萨尔人来说,他们的祖先在星历数千年前曾经到过地球。当时这颗人居星球上只有原始土著,他们的祖先在这里播洒文明,教化土著,那么地球就应该视为萨尔的殖民地,这些土著的后裔都是他们的奴隶。 从萨尔人几乎散佚殆尽的古代史料来看,他们的祖先确实是地球人,属于上一代“青铜文明”。四千多万年前,大灾变来临,他们离开故土,组成大型宇航船队,飞向茫茫宇宙,在星海之中航行了数万年,终于找到新家园,扎根下来,繁衍发展。如今,有一部分萨尔人热衷于寻找地球,探险、考古、寻根等等。 经过几千万年的自我修复,地球重新变得美丽富饶,这队探险家一见之下,心潮澎湃,冲动至极,根本不想后果,便启动了所谓“星球级改造程序”,想要一举抹杀在地面上生活的八十多亿人类和无数生命,将这里改造成更利于萨尔人生存的环境,然后占据下来,申请成为自己的家族领地,从而获得巨大而长久的收益。 目前,地球人对于萨尔人的研究才刚刚开始,得到的结果都是皮毛,只有凌子寒和卫天宇曾经到过这支萨尔人探险队的飞船,精神力直接进入他们的数据库空间,得到了海量信息,因此非常明白他们的危险程度。 地球必须至少出一个双2s级的领袖人物,再有十余个双s级的天才精英,然后还要有上千名双5a级的超级战士以及数以万计的双a级精锐战士,才能与萨尔人即将到来的援军对抗。 听到凌子寒要尝试突破到2s,卫天宇非常了解其中的困难与危险,因此有些担忧,“你确定?” 凌子寒笑了笑,抬手轻轻抚过他微微泛蓝的眼睛,“放心,我有分寸。” 回到学校,凌子寒安排好下一阶段的工作和教学任务,通知相关的亲朋好友同事下属,自己要闭关突破,无事勿扰,然后就进入了顶级修炼室。 这种造价极为高昂的闭关室只有一间,仅用于从5a突破到s级以及s级以上各境界的突破。其他级别的突破有大量初、中、高级修炼室可用,不必开启这一间。目前为止,能用到这间修炼室的人只有凌子寒。 初始测试就达到双s级的高度,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天赋惊人,只有少数几个知情者知道,他当年经过“魔爪”的残酷折磨,几乎成了废人。侥幸生还后,他承受了长达十余年的病痛煎熬,每一次从病情发作中挣扎着撑过来,就相当于一次突破。无数次极度痛苦的磨砺,生死间大恐怖的淬炼,才造就了他今天的成就。 这不是偶然,而是百炼成钢。 只要拥有双a级潜力的人都与凌子寒没有天赋上的鸿沟,只要他们肯努力,有悟性,能吃苦,意志坚定,百折不挠,也能做到。 雷鸿飞和林靖最清楚其中的奥秘,因此都很激动,将突破到双s视为奋斗目标,并做好了经受万般痛苦的准备。 04 跨越式突破(2) 凌子寒并没有经过从a级到s级的跨越式突破,或者说曾经有过,但那时候他并不明白,所以没有在意,这时也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突破的,更没有突破过程中的经验,因此仍需仔细摸索。这次从s级突破到2s,难度非常大,正好让他积累经验,以后才好指导卫天宇和雷鸿飞他们进行突破。 走进修炼室,关上隔音防爆气密门,开启环境调节系统,把室内的光线调到最幽暗的程度,他盘腿坐到特制的蒲团上,闭上眼睛,静息宁神,调整状态。 渐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平和,心跳的频率越来越缓慢。他的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变得越来越轻,然后从地面上飘起来。 他闭着眼睛,本来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极致的黑暗中仿佛有东西渐渐浮现。一点一点细微的淡金色光点出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忽然凝聚在一起,然后轰然炸开。一道巨大的力量向外迸发,急速延伸。 他“看”到壮观的奇景,心里本能地想着,“一元初始……无极生太极……” 本源力量在膨胀,在迸射,在碰撞。终于,一道亮光划破无尽的黑暗。那个一片浑沌的世界有了光与暗、阴与阳。 他仍然“看”着,心里涌起一个新的念头,“太极生两仪……” 黑暗中,无数亮光汇聚成云团,然后收缩再收缩,渐渐开始燃烧,缓缓凝聚成一颗放射出炽热光芒的恒星。围绕着恒星周围,云团的剩余物质形成行星。 他默默地“看”着,“两仪生四象……” 时间飞快地流逝,空间不停旋转,宏大的宇宙中有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星云、星系、黑洞、白洞、红巨星、白矮星、流浪行星、慧星、陨石、射线、暗能量、反物质…… “四象生八卦……”他似乎在宇宙中度过了亿万年,飞越了无数距离,然后看到了熟悉的情景。 太阳形成了,九大行星相继出现。 一颗大行星崩碎成亿万块碎石,形成小行星带。 他飞到月球旁边,看着地球渐渐变得美丽,变得多姿多彩,“森罗万象……” 亿万年似乎转瞬即逝,却又历历在目。 地球上渐渐出现了草木鲜花,水里的生物爬上了陆地,适应,进化,繁衍。 生死枯荣,日升月落,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智慧生物出现了,有了文明,有了战争,有了爱情,有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当他们离开或者毁灭,地球便岑寂下来,然后自我修复,再度生机勃勃。 阳光普照,月华凝辉。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水流千里,终归大海,化汽蒸腾,天降甘霖。 坟茔上覆盖茵茵绿草,废墟中开出鲜艳花朵。 一代又一代,一轮又一轮,盛极而衰,否极泰来,周而复始,永无尽处。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他“看”着这一切,渐渐陷入奇妙无比的境界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感觉正在往更“高”处升去,好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太阳即将熄灭,木星熊熊燃烧,成为年轻的新太阳。 三十多亿年后,仙女座星系切入银河系。两大星系发生碰撞,用了四十亿年的时间融合成一个椭圆形的巨大星系。灾难湮灭了无数星球,稳定后的星系会产生更多的星球,渐渐出现生命,然后欣欣向荣。 宇宙中生命无数。有的稍纵即逝,朝生暮死,于是只争朝夕。有的寿与天齐,一生漫长,于是游遍星河。他们有他们的文明,他们的感情,他们的战争,他们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 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宇宙的智慧永远不灭,万古长存。 “看”过时间长河,他的神念继续往“上”,仿佛穿透宇宙,看到诸天万界,众生轮回。 他似乎看见一条黄水滔滔而过,两岸有忘忧花,有生命树。人间有数不尽的灵魂走过花径,走过树阴,走过黄泉,走向死后的世界。 一晃眼间,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天地乾坤,那里也有凌子寒、卫天宇、雷鸿飞、林靖、宁觉非。那个世界没有科技,却有强大的力量,那边的他和他的爱人与朋友正率领着万千修士迎战潮水般涌来的域外邪魔。 似乎完全不同却又仿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两个世界正在同时遭到来自外部世界的入侵,而身在两界的他们都是战斗的主力。 这样很好!非常好! 他感知着冥冥中的意境,探索着宇宙至深至真的奥秘,“玄而又玄,众妙之门……” 顷刻间,他的意念冲出九宫城,直上云霄,横扫整个太阳系。 修行不知岁月。 凌子寒走进修炼室后,一直杳无音信。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那扇密闭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只有标志着他仍然很健康的指示灯依然闪亮,这才让众人放心。 在他闭关期间,九宫城核心区依然如往常一般忙碌。 通往天鹅城的地下铁路真空管道一直在快速推进,只用了一个月就通到中南地区腹心地带的地下城,然后用了两个月时间,沿途重重加固,铺设各种线路,又在天鹅城外壁修建了一处接驳车站。 待一切就序,卫天宇控制天鹅城核心电脑系统,解开对整个城市的锁定,然后联络了天鹅城的最高负责人首席执行官,让他按照九宫城提供的路径和方案打开通向车站的出口。 一周后,九宫城与天鹅城的铁路一号线正式通车。这种在真空管道中运行的列车最高时速可以达到一万公里,目前运行速度为每小时两千公里。九宫城与天鹅城的距离不到两千公里,在地下完全走直线,因此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这条铁路的运量并不大,先期运送的都是九宫城急需的科研人员、高级技工和军警队伍中筛选出的最强精英,另外还有一批武林人士,譬如少林寺、武当派、崆峒派的掌门、高阶长老和精英弟子。如果是官员和富豪想要前往九宫城,必须提前申请,经过审批,拿到许可后才能乘上火车。普通平民暂时不能出行,但可以互相邮寄信件和物品,还可以打电话、上网聊天、组队玩游戏等等。 两个城市都是万众欢腾。 人们奔走相告,喜笑颜开。他们都很乐观,虽然现在不能到另一个城市探亲访友,但总有一天会放行的。现在能够与一个城市连通,今后也能与其他城市相连。可以预见,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铁路开通后,在各领域表现优异的科学家、研究员、博士、硕士以及天才大学生都被征召,从天鹅城前往九宫城,参加秘密的研究项目。 在戒备森严的核心区,他们看到了仿佛科幻电影里才有的场景和无数奇异的资料,每个课题组的负责人都是该领域令人景仰的泰山北斗。所有人在惊讶诧异之后都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进去,立刻投入研究。 有关外星研究的总负责人卫天宫召集他们开会,给他们详细介绍了有关萨尔人的大体情况和目前正在研究的各个课题,并着重交代了保密守则和各种注意事项。等他们弄清楚情况后,可以先提出申请,然后由领导小组和各个研究组负责人统一审核,再行分配。 很快,这些有生力量便进入各个课题研究组,进一步推动了研究速度。另有一些非机密类的民用产品研究项目转到天鹅城的核心区,在那边进行研发。 从天鹅城选出来的一百名双a级战斗精英进入凌天军校,接受特殊的训练课程。 武林人士都加入军校教研组,从他们的角度来研究现有的精神力和挖掘身体潜力的修炼功法,提出改进意见。 因为都是初期接触这些东西,所以前后两批入学的新生都被导师们耳提面命,告诫了又告诫,绝对不允许冒进,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修炼,摸索清楚身体和精神力的情况,如果感觉要突破,必须立刻报告,由导师护法,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翼翼地寻求突破。 目前,已经有体能级别在a级的学生成功突破到2a,但精神力方面尚无明显进展。谁都不敢乱来,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导致精神力受创严重,甚至成为白痴,那才得不偿失。 军校和科研都是机密,外界知道的消息只有对外连通的铁路建设仍在进行。 开通一号线后,九宫城立刻着手修建通往瀚海城的二号线。瀚海城的人不多,却停泊着海军的大部分舰艇,许多大型军舰和航母都可以改造成太空战舰,这样可以节省大批材料和无数时间。九宫城现在根本没有条件大规模开炉炼钢,也没有那么多矿石和能源,所以改装军舰势在必行。 在高层的初步规划中,瀚海城将成为今后的太空船生产基地,那些战舰将直接从瀚海城升空,试航,演习,参战。 鉴于这个目标,海军和空军联合创办一所军校,专门培养太空作战人员。 半年以后,龙海军校正式挂牌,面向所有现役军人招收新生。 05 地球的旗帜(1) 新历四年的春节前夕,凌天军校深处的顶级修炼室终于打开了。 凌子寒缓步走出来,抬头看看穹顶的太阳灯,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瞬间便感觉到四周弥漫的各种气息和微弱的精神能量。他凝神细察,然后微微一笑,向前走去。 与突破之前相比,他更加内敛,身体里蕴含的巨大能量都被严密锁住,在筋脉间滚滚流转。修长的体型有着黄金分割比例,行动间似乎依然透着一丝柔弱。俊逸无双的容颜流露出圣洁的气质,仿佛已经超脱红尘世俗。温润的黑眸深邃如宇宙,又似无尽深渊,让人莫测高深,难以直视。他的满头银发根根透明,里面仿佛有无尽星辉闪烁,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异的美。 他身上穿着特制的黑色修炼服,领章上缀着三颗金色将星,将他渊深似海的气质更衬托出几分英武刚毅。在修炼室待了那么久,他不吃不喝,精神力探出九宫城,牵引着地球大气中浓郁的已经没有丝毫污染的能量,吸入身体,以内息蕴养身体与精神,由内到外都澄澈明净,点尘不染。若是别人有s级以上的精神力,就会感知到他浑身上下宝光熠熠,璀璨夺目。 他步履沉稳,却又轻捷灵动,看起来不疾不徐,实际上速度很快。几分钟后,他就走出顶级修炼区,来到高级修炼区。 这里仍然很清静,喧哗声都在中、低级修炼区,显然那里有不少人。 前后两个修炼区是分隔开的,虽然有通道相连,但是想要进入高级和顶级修炼区都必须符合规定的条件,否则人人蹿过来蹿过去,闹哄哄的,会影响到高阶人员的心情,甚至影响到他们的修炼和突破。 凌子寒想了想,从一个岔路口拐出去,走进中级修炼区。 现在有好些学员的体能达到了2a以上,尤其是特种兵、特警和国安特工,厚积薄发,得到了更加有效的系统修炼功法后,很快就突破桎梏,迅速晋升,因此中级修炼室比较紧张,有不少学员会提前过来,等着预约的时间到来就立刻进去,一分钟也不耽误。 他们聚在前台,坐在一起讨论修炼心得,一个个穿着天军预备役修炼服,英气勃勃,神采飞扬。陡然看到一个非常年轻的上将出现在“禁止通行”的通道口,他们都愣住了。 很快,有个年轻学员激动地站起身来,立正敬礼,“校长好!” 其他学员无论有没有认出,都立刻起身敬礼,齐声叫道:“校长好!” 最先认出凌子寒的年轻人是龙潜和张海洋的大儿子龙鹰,凌子寒还了个军礼,微笑着说:“大家好。” 学员们放下手臂,都目光火热地看着他。 凌子寒只给第一批新学员讲过十几堂课,辅导他们感知自身的精神力,然后再也没有出现。但是,后来的新学员都已知道,这位校长的级别是双s,目前为止,是人类已知的最高级别的大能力者。他是他们奋斗的目标、学习的榜样,如今能亲眼见到,他们都激动不已,几乎要欢呼雀跃。 凌子寒用精神力一扫,就很清楚这些学员的等级。他们的体能大部分都是3a,精神力是2a,而且根基扎实,不虚浮,显然没有鲁莽冒进。他满意地微微点头,过去坐下,跟他们聊了聊,问了问学员的情况,解答一些他们修炼中遇到的问题。 他实在太年轻,而且精气神超凡脱俗,虽然那些学员不能明确感知,却总觉得他跟自己有很大不同,但是又无法用贴切的语言来形容,想了半天,大概也只能用“天差地远”来做比喻。 聊了一会儿,凌子寒便起身离去,在初级修炼区又一次引起轰动。 他与那些级别在双a的学员聊了一会儿,雷鸿飞他们便闻讯赶来,簇拥着他回到办公室。 作为特级飞行员,龙潜的精神力很高,现在已经达到5a,因此能勉强感知到凌子寒的身体隐现光华。那些绚丽的光辉让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脱口而出,“子寒,你简直自带圣光,这是变成神仙了吧。” 雷鸿飞、林靖、张海洋、陆英豪都笑起来,同时热切地看向凌子寒。雷鸿飞迫不及待地问:“真的突破了?2s了?双2s?” 林靖微带调侃,“一年不吃不喝,还能这么精神焕发,肯定成仙了。” 张海洋言简意赅,“完美。” 陆英豪感慨,“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凌子寒轻松地笑道:“我确实顺利突破到双2s。不过,这事先不急,说来话长,咱们现在没有时间。敌人已经逼到家门口了,咱们有很多要紧的事得做。我要马上召开高层防务会议,你们都要参加。” 几位中将都严肃起来,“怎么?萨尔人来了?” “嗯,萨尔人的飞船已经飞到地球上空,停在近地轨道上,正对着东亚地区。”凌子寒淡淡地说,“我们要准备迎战了。” 几位将军都精神大振,满脸兴奋,眼中全是战意。 凌子寒很快离去,在宿舍里洗过澡,换上常服,然后就回到核心区。他在高层工作平台上发布紧急通知,召集军、政、国安、科研等相关部门的正副主官前来开会,同时邀请已经离休的顾问团全体成员列席会议,周屿、洛敏等外国高级领导人也受邀参会。 第一个赶过来的人是卫天宇。 凌子寒在修炼的时候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仿佛过了千年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不过是睁眼闭眼的功夫,等到出关一看,竟然已经过去一年。对于时光易逝,他只是感慨一下,可卫天宇却是真真切切地有三百多天没有他的音信,心里的思念很有些煎熬,投身于令他沉醉的科技研发都心神不宁。如今,终于看到来自凌子寒的信息,他立刻扔下手上的研究,火速奔向凌子寒的办公室,冲进去就紧紧抱住他,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凌子寒能够感知他强烈的心绪波动,立刻抬手拥住他,精神力自发探出,抚慰他汹涌澎湃的精神世界,帮助他平静下来。 卫天宇的精神力是s级,很快就“看”到他神光熠熠,如星辉灿烂。他为之迷醉,忍不住感叹,“突破到2s就能自带圣光?真好!” “龙潜也这么说。”凌子寒忍俊不禁,“哪有什么圣光?大概是我突破的时候引宇宙能量洗刷粹炼身体,将杂质剔除,导致体内的能量有些外泄,才会让高精神力者感知到。我的境界已经稳固,接下来还要继续扎实根基,这样就能把能量全部收敛在体内,到时候你们就看不到所谓的圣光了。” “好好好。”卫天宇很高兴,打量他半晌,突然叹了口气,“你现在越发年轻帅气,我和你站在一起,就是老牛嫩草之现身说法。” 凌子寒哈哈笑道:“你怎么会是老牛?现在越发活泼了。” 两人互相打趣几句,情绪都稳定下来,分别回座位坐下。很快,其他参会人员也陆续到达,看到凌子寒,都是眼睛一亮,或对他微笑点头,或上前与他握手,态度都很热情,有的脸上还流露出几分欣慰。 不知不觉间,凌子寒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顶梁柱。尤其是在外星侵略者逼到家门口的严峻时刻,他几乎可以说是目前地球人类的最强底牌。再加上他有凌毅这么一个强大的亲生父亲,家世显赫,背景深厚,资历清白,功勋卓著,因此那些老家伙都愿意支持他。虽然他并不愿意抛头露面玩政治,现在却仍然成为了实际掌控者。 大势所趋,他无法抗拒,也不能推托。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地球人类需要一面旗帜、一个榜样,他要让全人类不再恐惧,对未来充满希望。作为已知的地球上惟一一个双2s级别的最强者,他当仁不让。 十分钟内,所有人都赶到,按照电脑上标明的座位次序坐下。 会议立即开始。 凌子寒开门见山,“萨尔人的飞船已经到达地球上空,摧毁所有卫星后,停在近地轨道上。他们先是接近非洲大陆,我推测应该是他们从非洲人的脑海中挖掘到了一些记忆,所以想去证实。尤其是非洲的巫师们给了他们重创,让他们既愤怒又好奇,还有些恐惧,因此想要进一步弄清状况。但是非洲的地下城已经被毁灭殆尽,所以他们不太可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在非洲上空停留了两个月后,他们渐渐移动到中亚。那里也有地下城被摧毁,人员全部被他们的生物探测装置寄生后死亡。同样,他们仍然没有得到太多东西。三个月前,我突破了,精神力溢出地球表面,或许被他们注意到了。萨尔人的飞船向外退去,一直撤到月球背面。直到一个月前,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这才再次驶向地球,停在东亚地区上空的轨道上,并向地面发射了无人探测车和武装机器人。” 06 地球的旗帜(2) 凌子寒讲话的时候,卫天宇打开了大会议室中间的三维图像。凌子寒拿着电子笔,在图像中做出记号,划出萨尔人飞船的飞行轨迹,标注出外星探测车的大致活动范围。 萨尔人的援军还没到,这支萨尔人探险队仍然认为地球上都是原始土著,虽然有个别人的脑波诡异,但是肉体已被消灭,精神力到达他们的飞船上捣乱了一段时间,也被全部灭杀,因此并无可虑之处,这才胆大包天,不等援军到达,就孤军深入,跑到地球近地轨道,打算抢先掌握第一手资料,以便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如果此时开战,可以打外星人一个冷不防,说不定会以弱胜强,将他们摧毁在太空中。但是,外星人的援军到达后,多半会被这个结果激怒。如果他们要为这些人报仇,双方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虽说萨尔人已经全面摧毁地球人苦心经营百余年的文明,让人类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是外星人拥有先进科技和强大力量,地球人再不满,现在也无法与他们全面开战。为今之计,地球人类需要时间,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到达星际文明联盟议会所在的星球,提出申请,使地球成为星际联盟成员承认的独立星域,这样才能保证地球人类的安全。 但是,也不能放任萨尔人在地面上肆意探索,否则地下城迟早会被发现,若是对准了城市主体持续攻击,地下城肯定会被攻破。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这是中国古老的真理。就算最后要与萨尔人议和,地球人也要先亮出拳头,彰显武力,否则哪里有谈判的资格? 介绍完外星人的现状,凌子寒环视与会人员,严肃地说:“打,还是不打,我们必须拿出章程,请大家各抒己见。” …… 一场马拉松会议开了十二个小时,中途休息两次,让大家吃饭,疲倦的老人们还小睡了片刻,然后继续。 几方争论得非常激烈,军方要战,政界高官建议谨慎从事,能和谈最好,国安认为情报不足,不宜贸然行事,科研方面也希望多争取一些时间,好拿出更多的成果,地球也会多一些胜算。 这些实权官员大都是实干家,思维敏捷,言之有物,虽也分了不同派系,但现在大难当头,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当然,也有一些人喜欢察言观色,小心谨慎,言词空洞,模棱两可,摇摆不定。这种表现也并不惹人厌,只要不给人添乱就行。 凌子寒耐心地倾听每个人的意见,不时在自己的掌上电脑中记录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终于,大部分人都感觉精疲力竭,却仍然意犹未尽,仿佛心中还有千言万语未能痛快说出。凌子寒等了片刻,见他们都没话了,这才平静地说:“大家都冷静一点,战与不战都是事关整个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稍有差池,就可能亡族灭种,所以不可草率,更不可意气用事。今天大家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但还远远不够。你们回去后,要在四十八小时内提交一份内容详实的报告,阐述自己的观点。科研部门已经取得的成果大都放在工作平台上,请大家仔细研究,将各种有利和不利因素都要考虑进去,多方分析,反复论证。这样,我们才能准确判断,从而做出对我们人类最有利的决策。” 所有在职官员都神情肃穆,齐声回答,“是。” 凌毅严肃地说:“你们要把目光放远一点,这不是一家一国的得失,而是事关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存亡延续。科研部门也都不要藏着掖着,现在我们不需要什么意外惊喜,而是要随时掌握每一点每一滴的进展。你们回去后,马上刷新工作平台上的研究进程报告,把最新进展放上去。” 科研部门的所有课题组负责人都点头,“是。” 散会后,雷鸿飞等人都跟着到凌子寒家去,继续座谈。 凌毅的精神力是s级,体能在5a巅峰,已到突破边缘,却一直静悄悄的,不显山不露水,除了凌子寒能看出来,别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看着年轻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大儿子,诙谐地说:“你现在可以与日月争辉了。” “可不是。”龙潜笑道,“子寒一出关,那是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几乎闪瞎了我们的钛合金狗眼。”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雷鸿飞对发光不发光的没兴趣,只对战斗感兴趣,“子寒,话说你已经突破到2s,在实力上应该能够碾压萨尔人的指挥官吧?” “理论上是可以的。”凌子寒微笑,“不过,萨尔人有丰富的太空战斗经验,还有远超我们的科技,所以,要我赤手空拳与他的机甲在太空对战,估计比较困难。” 林靖看向方诚,“我们的机甲有眉目了吗?” “有。”方诚笑着点头,“两种机甲都已经出了样机,一种是精神力操作模式,另一种是神经系统接驳模式,类似你的铁臂。” “样机出来了?太好了。”雷鸿飞大喜,“什么时候试机?” 方诚摸了摸下巴,吞吞吐吐地说:“试机员……还没找到合适的。” “我啊。”雷鸿飞脱口而出,铁拳一握,跃跃欲试。 众人哄堂大笑。 林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激将法对傻小子永远有效,这么容易上当,简直蠢得不忍直视。 雷鸿飞一脸茫然地回瞪他,抬手挠了挠头,“难道我说错了?” 大家又忍不住哄笑,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卫天宇兴致勃勃地说:“我觉得,打不打的可以慢慢讨论,不过萨尔人放到地球上来的那些无人探测车和机器人可是宝贝,咱们应该弄过来,好好研究研究。” 方诚立刻赞成,“对,这是个好机会,咱们不能放过。” 凌子寒想了一下,“先放出仿生探测器吧,近距离观察一下,再定对策。” “行。”卫天宇等不及,兴冲冲地奔出去,到办公室召集下属,今天就要放出那些微小的仿生探测器。 凌子寒知道他的性情,自然不会阻止,看着他出门的身影,眼里隐含几分温柔。对于未知的领域,卫天宇总是充满狂热的求知欲和探索欲,纵九死而不悔,凌子寒很爱他的执着精神,从来都是支持。 童阅温和地笑着,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借助仿生探测器监测外面的环境变化。目前看来,地球表面的所有建筑和生物都被毁灭殆尽,植物重新生长,空气变得纯净,氧气含量逐渐上升,整个地球都像是个天然大氧吧,没有污染,对人体非常有益。或许,对于萨尔人来说,我们这些原始土著就像是寄生在地球上的害虫,将他们祖先的家园变得千疮百孔,所以他们才毫不犹豫地采取极端手段,通通摧毁。” “有这种可能。”凌子寒同意,“并不是能够建造高达千米的大楼就不是原始人,我们对于大自然的态度粗暴野蛮,在宇宙中确实算不上先进的文明。被这么打击一下也好,算是破而后立吧。”他停了一下,忽然笑了,“没有了奢侈浮华的生活,人们可以多关注一点内心世界,有益无害。” “是啊。”凌毅点头,“我们的物质文明几乎被一举荡平,精神文明却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可以发挥力量,甚至更上一层楼。” “对。”凌子寒强调,“我建议在小学课程里加上古文启蒙,培养孩子们对古汉语的理解力,不要光是背几句浅显的古诗,至少要能背诵并理解三字经、千字文和声律启蒙。在中学和大学的课程里要加上古文必修课,《道德经》之类的古籍都必须通读。诸子百家的著作要重新整理,这些都是可以帮助精神力突破的重要工具。” “好。”雷鸿飞一拍大腿,“既然能帮助突破,那就必须列入必修课。” 几个人漫无边际地闲聊着,就说好了几件大事。雷鸿飞是神经接驳模式机甲的最佳试机员,精神力机甲则由凌子寒去试。 “太好了。”方诚很兴奋,“你们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凌毅微笑着,轻描淡写地提醒,“子寒的精神力级别非常高,你们做的机甲结实吗?能经得住他折腾?” 方诚一呆,脸上的神情凝滞了。 林靖忍不住笑道:“你们做的这个应该算是制式机甲吧?精神力强大的人多半不适用。” 方诚有些沮丧,“精神力机甲的制作全靠摸索,目前这台样机大概只适合精神力a级的人使用。” 龙潜精神大振,“我来吧。”他的精神力是3a,比雷鸿飞、林靖、张海洋、陆英豪都高。而且他是王牌飞行员,驾驶机甲比其他人要内行得多。 方诚很高兴,“好,你也很合适。” 凌毅提醒他,“要尽快生产出大量挖掘用机器人,出去采矿。” 末世前,到深井或地质情况复杂的矿井去采矿的都是机器人,现在只要稍加改进,便可立刻投入使用。大撤退时,有不少先进的工业生产线被完整地拆下来,运到各个地下城储存,现在只要取出来安装上,便可以投产。九宫城就有一条现成的机器人生产线,天鹅城也有,这时都安装上,使用现有的原材料,就能全力生产。 方诚笑道:“已经在生产了,目前大约有一千台机器人出去,正在采矿。很多稀有矿藏都在西南,机器人从地底过去就需要很多时间,再运回来,更要花时间。要等地铁修到那边去,情况才会有所好转。” 负责采矿的矿业局以百台机器人为一队,开路、探矿、开采、运输、守卫等等,品种齐全,合理搭配。每队机器人都是悄悄出城,通过地下河等通道前往事先输入程序的指定矿点,探明储量和矿脉走向,再秘密挖掘矿石,运回九宫城。虽然速度慢,产量低,但总比以前完全没有要强得多。 大家都清楚外面的状况,知道不能强求,安全第一,因此都不会催促。 聊了半天,他们才想起,凌子寒闭关一年,现在应该给他的家人留出空间,于是相继告辞离去。 家里只留下凌毅和童阅,凌子寒就不跟两位父亲客气了,自去洗澡,换了家居服,这才出来,悠闲地坐着喝茶。 童阅满眼喜悦,“我们做出来营养剂和医用营养舱、救护舱,另外也研制出了长春药剂,动物试验阶段已经过了,现在进入临床试验了。” “你们的进度真快。”凌子寒很愉快,“有了这些东西,普通人的寿命也可以很长,活得更健康。” “是啊。”童阅微笑,“理论上说,注射一个疗程的长春药剂,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可以延寿十到三十年。如果身体素质好,每隔十到三十年注射一次,最多可以注射十次。如果身体素质低下,就无法承受基因调整的力度,因此不能注射这种药剂,他们的寿命会像现在一样,仍然只有百年。” 凌子寒很高兴。他能活很长时间,所以不希望身边的亲人好友一个个地离他而去。大家都能活得长长久久,那才好。他的亲友全都体能强或精神力高,完全能够接受长春药剂的改造,至于那些无法延寿的普通人,他也无能为力。虽说他现在已经迈入神级,却并不是万能的神明,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到。 “我们一直研究的对象是你,所以目前研发的药剂只对黄种人有明显效果。”童阅笑着说,“从电脑对其他人种的基因分析来看,这种药剂可能会有一些效果,但不会太明显。” 凌毅温和地笑道:“等联络上西方的地下城,就让他们的医学专家研究适用于白种人的药剂吧。至于适用于黑人、红人等人种的药剂,你们可以尝试着研制。我们这里有不少外国人定居,如果他们愿意配合,当然最好,如果他们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嗯,我明白。”童阅胸有成竹,“我们不会强求,更不会浪费时间,肯定是在现有的条件下进行研究。” 凌毅点点头,然后看向大儿子,柔声说:“孩子们明天放假,都要回来,你如果有时间,就在家里过年吧,也陪陪他们。另外,小孩子如果潜力大,级别高,是不是要从小训练?你也琢磨琢磨,不要浪费了他们的潜质,当然,也不能伤了他们的根本。” 凌子寒欣然答应,“好,我会在家陪你们过年。” 07 团聚(1) “萨尔人虽然是半人半蛇的形状,实际上却并没有地球上现有蛇类的一些习性,譬如钻洞、冬眠、蜕皮、变温等等。或许最初是有的,经过漫长岁月的进化,现在的他们与先祖已经相差很远,大概相当于我们与猿猴的区别。因此,萨尔人是高级智慧人种,而不是蛇类。”卫天宇很兴奋,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很久以前,他们曾经遭受到来自河外星系的智慧生物大举入侵。那种生物的侵略方式是散布基因毒素,将他们同化,后果极为惨烈,所以他们的科学家拼命研究,不顾一切地制造出先进的生物技术,配合药剂,将他们的基因上了锁,这样才保住他们的族群不会灭绝。消灭了侵略者后,他们却发现这种基因锁无法解开,并且代代相传,后果便是他们无法使用医学手段在体外人工繁衍后代,而自然受孕生产的方式却相当困难。我想,我们地球人类的易生多产肯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地球蛇类每年可以生一窝蛋的情况说不定也会让他们羡慕嫉妒恨……” 凌子寒靠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微笑着听他侃侃而谈,眼中满是爱意。等他的话告一段落,他戏谑地说:“我们一年不见了,你却一直在提别人的事。我的魅力居然比不上萨尔人,真伤心。” 卫天宇一怔,转头看向他。凌子寒年轻俊秀的容颜与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让他一瞬间仿佛穿越到从前。那些年少的时光从脑海中闪过,他依然记得曾经的阳光与梦想,还有煎熬与渴望。他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丝丝波澜,爱恋从心底涌出,迅速淹没他的心神。他笑起来,上前抱住凌子寒,缓缓收紧双臂,吻了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你。” 凌子寒开心地笑着,精神力弥漫而出,将两人包裹住,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客厅瞬移到卧室,躺到床上。 卫天宇一怔,随即兴奋不已,旖旎的心思完全被好奇所取代,一迭声地问:“这太不科学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法术吗?你还会什么?” 凌子寒啼笑皆非,体内气息运传一周,就将欲望清除,目光清明,笑容柔和,“这是精神力的运用,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随心所欲,可攻可守,妙用无穷。譬如……”他的精神力突然出击,将卫天宇捆住,固定在空中,然后分出精神力触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扣子,脱下他的衣服。 他的精神力很细致地操作着,人却慵懒地半靠着床头,看着眼前的美景,笑眯眯地说:“果然是美人。” 卫天宇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但每天仍然会在器械上训练,对自己健美的体形颇为自信。虽然凌子寒突破以后,已经美得不似凡人,但他并不自卑。无论凌子寒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的爱人。他坦然地感受着精神力触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肌肤,忽然心有所动,精神力也弥漫开来。 他的精神力虽然是s级,却没有认真修炼过应用技巧,因此只能以身体为圆心向外蔓延,却不能做到凌子寒那样转折如意。凌子寒的精神力立刻感知到,随即向外翻卷,将他的精神力收束住,缠绕在一起,然后淘气地向上攀爬,一直延伸到他的精神力中枢。 刹那之间,卫天宇浑身一颤,顿时什么思绪都没有了,脑中只剩下爆炸般的快感,仿佛身体已经化成飞灰,精神力无限扩张,与宇宙融为一体。四季更替、花开叶落、太阳燃烧、星辰闪耀,飞快地从他眼前晃过。那种比高潮还要快乐的喜悦裹挟着他,在他的脑中无限膨胀。他只觉得四周很快变成一片眩目的白,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凌子寒见他身子软下来,连忙轻轻抱住,放到身边,给他盖好被子。他的精神力扫了一下,便放心地靠在床头,收看晚间新闻。 马上就要过年了,国家领导人频频出镜,到外面居民区去看望老人、小孩和普通平民,又到工厂区去看望节假日仍然要工作的职工,询问他们有什么困难,叮嘱基层公务员要多多关心民众疾苦,切实做好工作,及时解决他们的困难。 他们说的虽然大多是常见的套话,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却让民众感觉很亲切。他们的行动传达出浓浓的安抚,让广大民众渐渐不再担忧,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未来充满希望。 播完各种茶话会、团拜会,然后就是民间的喜庆事情。舞龙灯、放鞭炮什么的是不可能了,但广场有灯会,公园有花会。各种演出轮番上演,地方戏曲、明星歌会、歌剧、舞剧、话剧等等各有拥趸。电影院一直播放各种大片,新老片子混在一起,吸引着各年龄层的观众。连锁超市里挤得满满当当,都在采办年货。酒楼饭馆人满为患,很多家庭都在吃团年饭。除了核心区,外面到处都很热闹,披红挂彩,音乐悠扬,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过去一年中,九宫城已经修通了亚洲各个地下城之间的真空管道高速铁路,在深深的地下布设了地下交通网,就连中亚的危险城市桑亚斯也连通了,只是互相之间的交通仍然严格控制,坚决杜绝危险人物进入其他地下城。 铁路管道中都布有通信电缆,将各个城市的内部网络连成一体,从南亚的阳光城到东北亚的大和城,从西亚的阿拉城到东亚瀚海城,二十多亿人都可以通过网络互相联系。再不是以前各个城市封闭的情况,人们的心情也得到了极大舒展,以前频频出现的自闭症、抑郁症、躁狂症、幽闭恐惧症等精神类疾病减少了许多,社会秩序有了很大改善。 至于外星人入侵这样的负面消息,现在还不宜散布出去,以免引起恐慌。等时机成熟,地球人已经拥有抵抗萨尔人的力量,这件事才会告诉所有人。 看完一直在唱赞歌报喜讯的新闻报道,凌子寒将墙上的大屏幕转到工作平台,浏览各部门的工作进度,熟悉情况。 党政军各部的高层都知道他已出关,因此各种文件报告如潮水般涌进他的工作邮箱。他按照密级高低和重要程度排序,然后飞快地阅读那些邮件,将可以用“已阅”、“批准”、“数据不清”、“有误”、“发回重做”、“待定”、“转发有关部门”等制式回复的报告先处理了,然后才对一些重要报告详细批复。 方诚的一封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我发现很多写玄幻、科幻、奇幻、魔幻等幻想小说的作者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其中有不少人具有相当的知识水平,可以考虑接触一下。如果他们的精神力级别能达到b级以上,就可以引进我们的研究小组。科学需要想象,不太科学的精神力修炼之类的东西更需要想象。哪怕是不切实际的瞎想,说不定其中也会有闪光点,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 想了想,凌子寒回复,“可以列入计划,你先做个方案出来。我认为,目前在民间推广普及此事有利有弊,如果有高智商罪犯抢先修炼有成,以此兴风作浪,后果不堪设想。要如何防范,也必须有周密计划。切记,切记。” 一刻不停地忙碌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把堆山填海的公务处理了大半,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几口微凉的纯净水,打算继续工作。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臂伸过来,曲指一弹,就把他面前的虚拟屏幕关闭。然后,一个温热的身体翻过来,有力的手将他拉下,随即将他整个人覆盖住。灼热的唇压下来,温柔地吻着他的眉眼、脸颊、脖颈。 凌子寒回抱住身上的人,轻轻摩挲着他赤裸光滑的肌肤,与他缠绵亲吻。他有一年的时间不饮不食,只餐风饮气,以内力滋养,身体洁净至极,这时渐渐散发出淡淡的馨香,让人情不自禁地迷醉。 卫天宇深深地沉溺下去,动作从温柔到激烈,情潮如巨浪排空,汹涌袭来。 凌子寒敞开身体迎接他,筋脉中内力滚滚,精神力也弥漫开来,与他鱼水相融,连成一体。 卫天宇的感觉很奇异,仿佛畅游在时光的长河中,有种无与伦比的快感。凌子寒的精神力进入他的身体,引导着他体内的能量运转。 温柔的快感绵绵密密地流遍全身的每个细胞,两人仿佛跃入宇宙星海,遨游无尽光年,经历千秋万载。 卫天宇几度忘记呼吸,但是有凌子寒牵引着他的内息流转,让他并没感觉到丝毫不适,始终在奇妙的极乐感觉里沉浮。他浑身滚烫,呼出的气息灼热,额头沁出密密的细汗,犹如身入洪炉,却非常舒爽。 凌子寒凝视着他,眼中如有整个银河,晶莹璀璨,深邃莫测。卫天宇被他深深地吸引,很快飞上巅峰。 08 团聚(2) 等到两人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凌晨。 凌子寒躺到卫天宇身边,柔声问:“你饿不饿?” 卫天宇轻笑,“你这问题一语双关,让我怎么回答呢?” 凌子寒也笑了,“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想多了,难道是意犹未尽?”说着,抬手抚上他的腰腹。 “别。”卫天宇连忙阻止他,“我真的不行了。” “不行了?”凌子寒调侃,“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卫天宇忍俊不禁,“在你面前,再是男人也要不行的。” 凌子寒笑着搂住他,“对外示弱是我以前的惯技,怎么你开始用上了?” 卫天宇也笑,“你现在强大得不象话,示不了弱,只好我来了。” 凌子寒亲了亲他,“以前辛苦你了,现在我好了,很多事都可以交给我,别再累着了。” “嗯。”卫天宇答应着,心里感觉很甜蜜。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我感觉这次跟以往有很大不同,是不是因为你突破晋级的原因?” “有可能。”凌子寒问了问他的感受,思索着说,“我突破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融入太空,仿佛接触到一种古老而宏大的……怎么形容呢?或者可以说是宇宙的智慧。它生于宇宙初生之始的黑暗,伴着星光生长,逐渐成熟,孕育万物,永恒不灭,万古长存。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我好像领悟了很多很多,却无法准确地说出来。” “我懂。‘道可道,非常道。’佛曰:‘不可说,说了皆是错。’真正的真理无法用语言描述,只能自己领悟。”卫天宇很向往,“真希望我也有那么一天,能够接触到那种大智慧。” “会有那一天的。”凌子寒肯定地说,“你把身体锤炼好,有了契机,才能突破,否则你根本无法承载那种智慧的力量,会出大问题。” “嗯,我明白。”卫天宇枕着他的肩,渐渐感觉倦怠,“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二天,凌子寒到办公室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一代猎手过来开会。 八人齐聚,这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过的盛况了。他们你捶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亲热得不行,就连两位女士也忍不住动了手。 在他们当中,罗瀚、索朗卓玛和卫天宇的体能都没有达到s级,只有精神力是s,另外四人都是体能s级,精神力只有2a级。凌子寒开始修炼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带着满腔热情,积极修炼,努力晋级,目前成效显著。 凌子寒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很好,这段时间大家都有进步。” “比起你来差远了。”梅林对他各种羡慕嫉妒,“你这是吃了长生不老药吧?老大粉|嫩成这样,让我们这些做小弟的情何以堪?天宇居然还敢往你身边站,我真是太佩服他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 卫天宇坐在凌子寒旁边,容光焕发,笑容满面,“你这大老粗都敢往你那才貌双全的夫人身边站,我有啥不敢往子寒身边站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都跟着起哄,“我们至今对你那位美女科学家夫人为什么会看上你百思不得其解。” 梅林得意洋洋,“这叫生得好不如命好。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怎么?你们不服?” 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互相调侃了一会儿,凌子寒才抬了抬手,“好了,咱们言归正传。” 大家收住笑,认真地看着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我觉得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非常有价值。”凌子寒有些感慨,“我们以前训练的时候,读过很多佛道典籍和古代文献,练过的功法更多,道家、佛门、内功、外功,还有东瀛忍术、西洋剑术,都有涉猎。我和梅林、游弋、罗衣练得最多,如今这些东西都有用处。萨尔人在修炼方面同样有很多流派,其中一派就讲究明悟,但这一派目前已经势微,主流是横冲直撞,不择手段地晋级,倒也有资质绝佳的人突破到s甚至2s级别,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而且再往上走就很难了。不过,利用药剂、器械等手段,用大量资源来堆,确实可以把中上资质的人堆到a级,所以他们的高手不少。我们不能这么短视,还是提倡大家要领悟更多的东西,为将来更加强大打好基础。至于潜力有限的战士,可以用药剂和器械帮助他们以最快的时间达到他们能够到达的顶点。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些非常手段可以适当采用,但要控制有度,不能失控。” 七位猎手都严肃地答道:“是。” “我们目前使用的功法大多是a级,b级的极少,b级以下的基本没有用过。”凌子寒有条不紊地交代,“赵迁回去后就从你的学校里选一些十二岁以上的孩子,最好各个级别的都要有,经过我的审核,再征得他们家长同意,就可以尝试用我给你的功法指导他们修炼。注意,要循序渐进,不要操之过急。” “好,我回去就办。”赵迁点头。 罗瀚稳重地说:“孩子毕竟小,现在还是摸索阶段,是不是暂缓?我认为应该从军警和国安系统中挑选各个级别的人员来尝试,这样是不是更稳妥一些?” “军警和国安的人确实都有。”凌子寒很理智,“我想以未成年人和成年人作为对照组,分别指导他们修炼,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罗瀚笑了,“嗯,你说得对,我没意见。” “那么国安系统的人就由罗瀚和游弋来选,学校里的孩子由赵迁、梅林和罗衣负责,军队和警察方面我会另外安排人。”凌子寒看向卫天宇和索朗卓玛,“你们两个现在主要工作是研究,但体能训练和精神力修炼都不能放下,必须持之以恒,两头兼顾。” 卫天宇和索朗卓玛都严肃地回答,“是。” 凌子寒又吩咐了几件事,布置了协助卫天宇的小组尝试捕获地面的外星人探测车和机器人的工作,便宣布散会。 他们现在都是领导,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天天加班都忙不过来,虽然与凌子寒久别重逢,也没时间闲聊,于是匆匆离去,各自忙工作去了。 卫天宇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监督派出去的仿生微型探测器。凌子寒已经给出萨尔人地面探测车和武装机器人所在的大致方位,昨晚放出去的那些探测器很可能已经有所发现。 除了突破时无法自控外,凌子寒都很注意收敛,基本不会将精神力伸出城外,暴露在地球表面,更不会伸向太空,以免打草惊蛇。因此,外面的情况仍然依靠各种探测装置传回的图像和数据来进行分析判断,卫天宇同时也负责这部分工作。事情虽然繁杂无比,以他的超级高智商,处理起来依然游刃有余。 对着面前的虚拟屏幕,凌子寒将重要事务先处理了,浏览过平台上的各种通报,然后布置下去一系列工作,就到了午休时间。 孩子们从学校回来,直奔他的办公室。 凌逍、凌遥将近十五岁,已经是翩翩少年。卫凌八岁,美得惊心动魄。五岁的卫臻胖嘟嘟的,有着圆圆的蓝眼睛和粉|嫩的白皮肤,精致可爱,非常迷人。他们得到赵迁友情提供的消息,知道“出差”一年的父亲回来了,顿时大喜,开完散学典礼就飞奔回去找爸爸。 凌子寒得到通报,发出许可,四个孩子才被准许进入。他们冲进父亲的办公室,大声叫着“老爸”,扑向他的怀抱。 凌子寒笑着接住小女儿和小儿子,一边一个放在腿上坐着,精神力拧成无形的软带拢住他们的后背,然后伸出胳膊,搂住两个大儿子,温和地问:“吃饭了吗?” “没有。”四个孩子都笑逐颜开地摇头,齐声说,“要跟老爸一起吃。” “好。”凌子寒温柔地挨个亲了亲孩子们,就按下内部通话键,吩咐隔壁办公室的特别助理安排午餐,然后通知卫天宇过来。 一家人终于团聚,四个古灵精怪的孩子都难得的老实乖巧,对于变得更加年轻帅气的父亲免不了感到惊奇,却并没有寻根问底,而是首先询问父亲是不是就不走了。 凌子寒轻笑,“爸爸工作很忙,不过最近不会出差。” 四个孩子都欢呼起来,这才渐渐活跃,故态复萌。等卫天宇放下手里的工作过来,孩子们更加高兴,围着两位父亲问长问短,笑得阳光灿烂。 逍遥兄弟与卫天宇亲近一些,卫凌和卫臻一直粘着凌子寒,都是笑声朗朗,一派和谐。 特助带人把丰盛的饭菜送来后,他们围桌而坐,一边进餐一边闲聊。凌子寒很关心孩子们的状况,详细询问了学校里的课程、任课老师和教学进度。 逍遥兄弟在中学部,卫凌在小学部,卫臻上学前班,正好囊括了学校里的三个部分。凌子寒和卫天宇问得很有技巧,很快就弄清了大部分情况,都感到满意。 09 团聚(3) 卫天宇笑道:“没想到赵迁这个校长当得有模有样。” 凌子寒也笑,“他心思灵巧,不拘一格,调教小孩子很合适。” 凌逍跃跃欲试,“老爸,听说新建了一所军校,龙鹰都去了,我也要去。” 凌遥跟着举手,“我也要去。” 卫凌和卫臻不明所以,却也积极呼应,一起举手,“我也要去。” 凌子寒忍俊不禁,温和地说:“你们还小,不到入学年龄,要按规定,先跟着赵叔叔训练,然后参加军校考核,如果通过了,才可以进入军校。” 卫天宇附和,“你们爸爸不能以权谋私,不论是谁家的孩子,都要一视同仁。” 逍遥兄弟在这方面是很讲道理的,于是一起点头,“好。” 四个孩子乖乖吃饭,不再闹腾,两个父亲这才松了口气。 卫凌已经开始换牙,现在还没换完,因此总想着笑不露齿,对着宠爱自己的父亲却又绷不住。凌子寒最疼爱这个惟一的女儿,看着她清丽娇美的小脸上亦嗔亦喜的模样,忍不住笑容满面。小姑娘的门牙已经长好,细密端正,非常漂亮,现在换的都是大牙,张开嘴笑也不大看得出来,只是她自己总惦记着,才有些忸怩。 卫臻也是从小就被凌子寒各种宠爱,时常陪着卧床不起的父亲一起睡觉,感情好得很,这时赖在凌子寒怀里,被他投喂美食佳肴,感觉无比快乐。 卫天宇看着欢喜,却也有些担心,“你别太宠孩子了,惯得没边,小心惯出个纨绔来。” 凌子寒亲了一口小儿子的脸,愉快地笑道:“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再说,逍儿、遥儿小时候你不也惯着,现在不是长得挺好,没变歪。” 卫天宇一挑眉,“那也是你惯着好不好?哪里有我什么事?你宠他们宠得连原则都不要了。两个小子上天入地,拆东拆西,胆大包天,熊得要命,都是你惯出来的。” 卫凌笑得前仰后合,声音清脆,悦耳动听,“哥哥就是熊孩子。” 凌逍、凌遥都是少年天才,除了上课外,平时还要参与卫天宇直接负责的科研小组,主要精力放在人工智能上面。两个孩子自觉已经是大人,对妹妹又特别宠爱,因此这时并不反驳,只是笑着看她,关切地说:“双双多吃点,别光顾着说话。” “是啊,双双多吃点菜。”凌子寒一边笑一边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再夹起一块送到小儿子嘴边。 卫臻抬起小胖手,抓着排骨,津津有味地啃着,吃得满嘴是油。正在高兴,只听“喀”的一声,小家伙怔了一下,扔掉骨头,捂住嘴巴。 “咦?”凌子寒低头看着儿子,忽然反应过来,“小榛子也开始换牙了?” 大家都回过神来,卫凌大乐,拍着手道:“哈,太好了。” 逍遥兄弟也围上来,探头探脑地打量弟弟,笑眯眯地循循善诱,“松开手,让哥哥看看,咱们小榛子这是怎么了?” 卫臻眼泪汪汪地看着幸灾乐祸的哥哥姐姐,然后转向父亲,呜咽道:“爸爸……” 凌子寒连忙安慰他,“不怕不怕,让爸爸看看。” 卫天宇从消毒柜里拿出温热的湿毛巾,为小儿子擦干净油腻腻的小胖手和小胖脸,温柔地说:“来,张开嘴,让爹爹看看。” 卫臻被两个父亲关爱着,心里好受很多,乖乖张开嘴,吐出一颗米粒般的门牙。 前面有三个孩子换过牙,两位父亲都驾轻就熟,很快就给儿子止了血。 凌子寒抱着胖儿子,笑着说:“咱们家小榛子长成大孩子了。” 逍遥兄弟和双双这时都表现出兄弟爱,附和道:“是啊,是啊,弟弟长大了。” 卫臻看着父亲和哥哥姐姐的笑脸,也快活地笑起来。 地下城的春节很热闹,今年亚洲地区的各个地下城全线通车,虽然普通人仍然不能乘车出行,却能够互相邮寄物资,还能在网络上聊天写信玩游戏,因此大家的情绪比往年还要高涨。 凌毅和凌子寒在家里陪着孩子们过年,童阅和卫天宇却忍受不住手上研究课题的诱惑,只在除夕晚上回来吃了顿团年饭,其他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奋战。 从初一到初三,有不少人来凌家拜年,凌子寒的状态给了他们无穷信心。 初四那天,凌子寒在前往办公室的途中收到一份用精神力发来的问候,“地球的朋友,您好。” 凌子寒有些警惕地戒备起来,同样用精神力反问:“您哪位?” 那个人温文尔雅地解释,“借用你们地球人对远古文明的划分与命名,我们的先祖属于地球白银时代的文明。我们的先辈也曾经来过地球,并建立了亚特兰蒂斯。我们是兰蒂斯人,虽然已经离开地球百万年,但仍然算得上是同类。我们是派驻地球的观察员,对地球人充满善意,从来没有人为干涉这一代文明的进程。如果不是您突破时被我察觉,我也不会主动找您。” 凌子寒沉吟片刻,调整了与他对话的态度,温和地说:“非常感谢。请问您在哪里?我们能面谈吗?” “很遗憾,我在欧洲,你们的铁路还没修过来。”那人爽朗地笑道,“我不能从空中飞过来,如果被萨尔人发现了,只怕会以为地球人类很强大,派来的援军就会相应调整级别,对你们很不利。” “我明白,谢谢您。”凌子寒想了想,“恕我冒昧,地球上除了你们兰蒂斯人外,还有别的外星人吗?” “有。”那人显然对他很欣赏,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阁下非常聪颖睿智,果然不愧是这一代地球人类的至强者。地球曾经进化出数代文明,其中有毁于全球战火,有湮灭于天灾劫难,但也有三代人冲出去,走向太空,发展出更加强大繁盛的文明。就我所知,地球上除了我们兰蒂斯人外,还有来自你们所谓黄金时代文明的安格路斯人。从地球纪年来算,他们只比我们早出现四千多万年,比你们早了两亿六千多万年。他们起源与成长的年代是你们地球学者命名的二叠纪,后来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生物大灭绝,导致地球上96%的生物绝种,他们也无法生存,只得离开。到了三叠纪,新的物种出现,逐渐进化,有了我们这一代智慧生命,也就是你们所谓的白银时代。在两亿一千万年前,有彗星撞向地球,导致全球一半的生物灭绝,环境恶化,已无法生存。我们的先祖动用所有资源,修建了一艘巨型太空堡垒,带领幸存者离开地球,去寻找新的家园。接下来恐龙类动物出现并进化,占据地球一亿六千万年,在六千五百万年前灭绝。之后就是爬行纲动物崛起,经过两千万年的进化,萨尔人出现了。他们极为好斗,最后爆发了全球核战争,所有的文明毁于一旦。幸存者只能抛弃家园,飞向太空。” 凌子寒震惊,“也就是说,安格路斯人与你们兰蒂斯人比我们多发展了将近三亿年,萨尔人也比我们先进几千万年。”那种差距比银河系还要大吧,岂不是他们动动手指,地球人就没了活路。他在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即使心灵无比强大,也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笑了,声音很温和,“宇宙的时间和空间并不是按照地球规律来的。我们的先祖当初在太空飞行时多次误入超空间,在里面失去了大量时间。安格路斯人和萨尔人也一样。所以,我们实际上比较相近,只比你们多发展了几万年。” “原来是这样。”凌子寒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我们只用了几千年就从茹毛饮血的野人进化成拥有高科技的现代人。你们比我们多出几万年,在各方面的进化与发展足以让我们高山仰止。” “种族与种族有很大差异。你们这一代特别聪明,学习能力和创造力非常强,进化得特别快,在这方面我们远远比不上。”他温文尔雅地安慰道,“一万多年前,安格路斯人有一队科考探险队找到了回地球的路径,发现这里已经进化出原始智慧人种,于是建造了吉萨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和巴比伦空中花园,留下了有关数学、天文、建筑等科技知识。他们和我们一样,对地球上出现的每一代智慧生命都充满善意,基本不干预你们的文明进程。” 凌子寒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对你们的深切谢意。我叫凌子寒,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柯蒂斯。”那人仿佛憋闷了很久,因此有些话唠倾向,“这是我们圣域的名称,我们有很多父母都喜欢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就像安格路斯人喜欢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叫安格塞,萨尔人喜欢叫昆洛尔,都是以他们的圣域命名。我们每个族人的毕生梦想就是能有机会到圣域朝圣,接受神灵赐福。” 10 地球上的外星人(1) “圣域?朝圣?神灵赐福?”凌子寒瞬间领悟,“是不是与我们东方的神山圣湖和西方的圣地类似?” “对,有些相似之处。”那人微笑,“不过,在我们的圣域是禁止任何争端的,像你们地球上的圣地麦加和耶路撒冷屡次发生流血冲突,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凌子寒笑道:“那是西方,在我们东方,似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在圣地打架斗殴甚至杀人,那些虔诚的朝圣者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嗯,倒也是。”柯蒂斯淡淡一笑,“你们东方的文明几千年来一脉相承,与萨尔人的风族有很大关系。不过,你们普遍精神力强大,与我们兰蒂斯人是同一类型,而安格路斯人与萨尔人的体魄天生强大,精神力却不够,所以他们都崇尚体能强大,精神力普遍不高,只有极少数人或有着特殊能力的部族比较注重精神力修炼,但现在已经势微,大概是他们的种族特性|吧。” “是吗?”凌子寒对他透露出的众多信息很感兴趣,“您在哪个地下城?我们会优先把铁路修过去。” 柯蒂斯满意地轻笑,“我在阿尔卑斯城……”他把位于阿尔卑斯山下方的地下城的三维位置用精神力发过来,一目了然,比报坐标还准确。 凌子寒迅速心算了一下,“如果中间的地质状况不是太复杂,萨尔人也没有开战,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能修过去。” “很好。一旦通车,我会与阁下联络。很期待与您的会面,地球的至尊。”柯蒂斯愉快地结束通话,收回了精神力。 凌子寒坐在自动行驶交通车上,思索半晌,大致推测出那位柯蒂斯先生的精神力级别应该是s级,但体能却没有达到s级,似乎在b级与a级之间。果然是专注精神力的种族吗? 到了办公区,他首先联络了仍在家中的父亲,将地球上还存在其他种族外星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与我的交流完全是借用精神力,而他的精神力没有我的级别高,因此他无法说谎,即使有所保留,至少表达了他的善意。我有种感觉,他对我说的内容大部分属实,那么安格路斯、兰蒂斯和萨尔这三种人应该都起源于地球,前两者相对比较亲近,对后者似乎有些疏远。又或者,前两种人发现地球、派驻地球的都是鸽|派,以前曾经来过地球的萨尔人同样也是鸽|派,而这次来地球的萨尔人则是鹰派,而前者对后者不由分说就毁灭地球文明的做法非常不满。” “嗯,很有可能。”凌毅点头,“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或许可以通过他们向星际联盟递交申请,提升我们的文明等级。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在本土并没有什么势力,甚至有可能是被放逐的流亡者或是在此隐藏的逃犯。这都需要你亲自见过他们以后才能准确判断。” “对。他们有可能是我们的助力,也有可能是我们的隐患,但我首先要亲眼看到他们。”凌子寒的眼睛很亮,“我这就让他们调整铁路修建计划,尽快连通阿尔卑斯城。” “好。”凌毅淡淡地道,“把地面上的萨尔人探测车和机器人都扫荡了吧,不用留着了。” 既然地球上还有别的外星人,自然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萨尔人野蛮强占这颗星球,将地球人变成他们的奴隶,因此他们可以不再像过去那么顾忌。 凌子寒马上召集军队将领和武器专家开会,商讨作战计划,同时与梁博赡教授联络,让他会同有关课题组,在萨尔人数据库中查找有关安格路斯和兰蒂斯两大外星人类种族的所有资料,却没有告诉他来龙去脉。 梁博赡是纯粹的学者,根本不问情由,听到还有两大外星种族疑似起源于地球,立刻喜形于色,马上召集相关人员投入研究工作。 凌子寒结束通话,对卫天宇和雷鸿飞说:“这次在地面发动进攻,主要目的不是扬威,而是希望能成功捕获和摧毁萨尔人投放到地球上的所有装置。另外,还要提防他们那种诡异的微型寄生型生物探测器。因此,操纵无人驾驶装备的人必须精神力在2a级以上,并且能够精细操纵,灵活运用。我们先在凌天军校中筛选,三天内必须选出正式人员和预备人员。天宇那边,自动捕捉机械装置要调适好,到时候一举抓获,不要给它们自爆的机会,带回来时要注意防范,不能让它们进入地下城的范围后脱逃。” “明白。”卫天宇和雷鸿飞都很严肃,同时也有些兴奋。 本来凌子寒前几天还有所顾忌,没想到现在却改变态度,要以雷霆之势一举摧毁萨尔人的各种地面装置,让他们精神大振,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战术方面其实很简单,先派出相应装备试探性地骚扰,搞清楚那些武装机器人的运作规律,然后才有针对性地攻击,争取一举成功。 在座的人都是非常可靠的,凌子寒也不隐瞒,把地球上还有其他外星种族的事情告诉他们,“这就是我要马上动手的原因。” 几个人都怔了一下,随即皱紧眉头。 那个自称兰蒂斯人的柯蒂斯先生虽说表明了善意,但是有可能只是个人行为,而他说还有安格路斯人在地球上,至今悄无声息,颇有些耐人寻味,说不定就是逃亡者。如果他们到现在还坚持隐匿不出,其目的堪忧,如果他们已经与所在地的最高领导取得联系,目前却并没有哪个地下城试图与其他地下城联络,情况就更加复杂。 “扫荡萨尔人投放在地面上的装置,同时修通抵达阿尔卑斯城的铁路,这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凌子寒很平静,“柯蒂斯称呼我为地球的至尊,那么起码可以说明,以我现在的级别,足以碾压大部分外星人。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做好我们应该做的事就行了。” “地球的至尊。”林靖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微笑着说,“像是人皇的同义词。” “人皇吗?”雷鸿飞猛一击掌,“果然很像。” 龙潜取笑他,“哎哟,你这个没文化的大老粗知道什么人皇?” 张海洋跟着调侃,“他是毫无原则地讨好老林,你知道就罢了,何必说出来?”‘ 龙潜笑容可掬,“他的脸皮厚着呢,我就是说出来,他也当听不到。” 雷鸿飞涎着脸,嘿嘿一笑,“你们这就不厚道了啊,我只是觉得我们家老林说得对,跟着附和一下,有什么错?怎么着?你们羡慕嫉妒恨啊?” “真风骚。”龙潜戏谑地道,“老林管管他。” 林靖板着脸,横肘撞了一下身边人,低声呵斥,“闭嘴,就不能放你出来见人。” 雷鸿飞马上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连声说:“严肃点,严肃点,这是作战会议,大家都严肃一点啊。” 众人哄堂大笑,对于“人皇”、“至尊”什么的也就是玩笑两句便丢开了。他们保家卫国,出生入死几十年,从来不是为了把名字刻在纪念碑上,让世人景仰,因此给他们什么英雄称号都是浮云,根本就不在意。 他们很快言归正传,计议妥当后便各自散去,迅速投入到准备工作中。 第二天,针对萨尔人探测装置的骚扰行动便展开了。 凌子寒坐在军事区的作战指挥室里,一边处理公务一边观看行动进程。这次行动的前敌总指挥是卫天宇,林靖是副总指挥,主要在军事上予以协助,其他人暂不参与,仍然在忙自己的工作。 萨尔人的地面探测装置和机器人遍布全球,欧亚大陆上的比较好处理,美洲大陆、南极大陆和四大洋就不太好办,一是距离太远,二是海洋面积太大,想要将这些东西一举扫除干净,难度非常大。 那些探测器有大有小,形状各异。有的仿若蜘蛛与蜈蚣的结合体,身体呈节状,转折如间,两侧有数十条细长的腿,上山下坡如履平地,就连陡峭的悬崖也能飞速爬上去。有的形似蛇或鱼,在水里游动极快,深入海底也不会有阻滞。有的好像巨大的蝙蝠,能在万米高空任意飞翔。这些探测装置中有各种已知和未知的手段,能“看”透地底。他们的无人驾驶武装机器人的形状与探测车大同小异,携带有各种武器,可攻可守,在体型上也是有巨大有微小,品种齐全,属于全地形作战工具。 卫天宇见猎心喜,恨不得把这些东西全都弄到手,拆开来仔细研究。 九宫城用于修建地下真空铁路管道的记忆金属和智能混凝土互相结合,能够扛住已知的萨尔人常规武器的攻击至少半小时,如果遇到他们进攻,完全有时间将外面的列车撤回,因此卫天宇他们一直在萨尔人探测车的监视下肆无忌惮地修路,现在又放出各种无人驾驶的装备前去骚扰,充分展示了地球人的各种风格。 无人驾驶战机、无人驾驶装甲车、无人驾驶潜艇,海陆空全方位地实施骚扰,或远攻,或偷袭,无所不用其极。戴着精神力头盔远程操作这些武器装备的军人已经不需要像最初那样待在封闭的密室中,而是在特制的房间,坐在虚拟驾驶舱中,一边接受卫天宇或林靖的命令,一边操纵自己负责的设备行动。 11 地球上的外星人(2) 一向平静的地面上风起云涌,欧亚地区展开了有些诡异的战斗。 一批仿生机械和另一批仿生机械纠缠在一起混战不休,两队机械从外观看居然差别不大。 卫天宇打算用车轮战的方式耗尽萨尔人各种机械和机器人的能源或是用多种手段致使那些机械瘫痪,然后直接搬回来,因此毁灭性的轰炸方式就不能用。 参与行动的年轻人都很有头脑,更有在网络游戏中组队战斗的经验,所以这时配合默契,往往是一个团队刷一只机械,有扛怪的近战、远攻的高法、偷袭的刺客、下黑手的盗贼,只是没有加血的奶妈。天上地下,他们的攻击多角度、全方位,杀得对方首尾不能相顾。但是萨尔人的科技比地球要先进得多,用于地面探险的机械更是用特殊材料制成,防腐蚀,抗打击,还能张开防护罩,隔绝极寒与高温,他们的进攻很难破开对方的防御。战斗往往进入相持阶段,数个小时都无法分出胜负。 房间中的立体显示图像如科幻大片一样精彩纷呈,不断有机械炸得粉碎,残肢断骸四散纷飞,砸得地上尘土飞扬。冰冷的机体只意味着损失,没有人员伤亡,没有生命牺牲,因此作战指挥室中的所有人都情绪平稳,甚至冷淡,只有亲身参与操纵机械激战的那些年轻人才热血沸腾。只要有人负责的装备面临被摧毁且无法挽救的局面,就立刻脱离操控设备,下来休息,让精神力恢复,然后换一台机械,上去再战。 这场战斗对于双方来说都意义重大。首先,地球方面表明了他们不会任人奴役,并且有能力做出相当程度的抵抗甚至反击。其次,双方没有把战斗升级,似乎隐隐的有种默契,保留了谈判的底线,表面上都没有撕破脸。 此外,凌子寒偶尔散发出的准确控制在s级的精神力威慑向对方展示了地球的高端战力,让对方不敢轻视,却也没到特别忌惮的地步,也就不会逼虎跳墙,让他们从本家星域中派出战力更为强大的援军。与此同时,这场大战也向地球上的外星种族传递了一个消息,希望他们尽快出现,不要错失良机。 不久,凌子寒收到了来自安格路斯人的精神力信息。 那人自称是安格塞尔,一直定居在北美。他是正统的纯血皇族,其祖父安格修斯是安格路斯五大帝国之一的安努卡比帝国皇帝,因侄子安格莱尔亲王篡位逼宫,被迫带着一家老小逃亡,后来在星空激战中阴差阳错,输入了一个祖先传下来的古星图中的古老坐标,踏上了一条荒废已久的古星路,其间九死一生,舰队损失大半。最后,他们出现在太阳系边缘,艰难地穿过柯伊伯带,用了三年时间才发现地球,从此定居下来,距今已经有两百年。他们的战舰都沉在百慕大海底,开启了防护罩保护,那里从此成为禁区。 安格塞尔是在地球出生的,他的祖父依然健在。因为曾经是帝国皇帝,所以安格修斯有一条与星际联盟议会议长联络的通道,并且有权推荐达到标准的智慧种族加入星际文明联盟。 “我祖父带出了传国宝符和星际联盟颁发的认证密钥,现在已经传给我父亲。安格莱尔即使篡位成功,只要没有这两样东西,他也得不到星际联盟承认。”安格塞尔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贵族绅士的彬彬有礼和尊贵淡定,说出的话意味深长,“我们在地球上居住了一些时间,几乎没有去过东方。最近百余年,西方的国力增长远远超过东方,因此我们低估了东方人的个人实力,这是我们的失误。地球的至尊,或许您愿意与我父亲详细商议。” “当然。”凌子寒很客气,很有风度,“我很期待与令尊的商谈。” 安格塞尔满意地笑了,“好,等你们把地面清理干净,我们就飞过来与阁下见面。” “没有问题。”凌子寒切断精神力联系,微微一笑。 萨尔人有蛇尾,安格路斯人则有双翼,只有兰蒂斯人的外观与地球人相似,但体内的构造却有很大差异。安格路斯人也不是生来就会飞的,要修炼后激发血脉,然后才生出双翼,但贵族血统和一些特殊体质的人群天生就有双翼、四翼甚至传说中的六翼、八翼。普通人经过修炼,也能增加翅膀数,可是要飞起来,必须体能在b级以上,只有体能达到a级以后,才能长距离飞行,如果要从北美大陆飞到东亚,体能起码要在3a级以上。安格塞尔是纯血皇族,即使是整个家族都流亡在外,先天的优势依然非常强大,不过,可以肯定,目前他和他家族里的人都无法超过凌子寒,所以他才没有那种高等文明皇族血脉天生的傲慢,与凌子寒的谈话平等尊重,颇有礼貌。 实际上,精神力和体能都达到s级以上,即使没有翅膀,依然可以凌空飞翔,当然,没有自带翅膀方便,这是安格路斯人的优势。 与兰蒂斯人和萨尔人相比,安格路斯人的寿命更长,繁衍更困难,战斗力也更加强大,但他们的优势体现在体魄上,在精神力方面没有那么强,却也不弱。可以说,他们是趋于完美的种族。 两百年前,他们到达地球后并没有将十九世纪的地球人全部当成奴隶,自己高高在上,称神称圣,而是蛰伏下来,悄无声息,其中颇有蹊跷,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到达地球后,人人身负重伤,而地球上并没有能够让他们痊愈的资源,所以他们才会委曲求全,默不做声。如今,他们等到凌子寒突破到2s,成为地球至尊后才找他,并主动提出手中有渠道直接通向星际文明联盟高层,无论真假,都隐晦地传递出一个信息,他们需要他的帮助。 凌子寒心念电转,顷刻间便将其中关窍悟透,顿时放松下来,并不担心安格路斯人会突然发难,趁火打劫。 在地面的激战中,修到阿尔卑斯城的地铁正式通车,柯蒂斯在第一时间与凌子寒联络,然后就有人把车票送到他手中。 第二天,他就到达九宫城。 凌子寒亲自到车站迎接他,既是礼节,又是监控,要确保他不在九宫城捣乱。 柯蒂斯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银灰色的西服三件套,雪白的衬衫系着深灰色领带,衬得他高大英俊,线条深刻鲜明,一头银色秀发在脑后扎了束马尾,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灰色的双眸有些冷漠,阳光般的笑容却中和了这种气质,让人并不觉得排斥,愿意与他亲近。 穿着海蓝色西服套装的凌子寒上前与他握手,微笑着说:“欢迎,柯蒂斯先生。” 柯蒂斯很热情,对他很尊敬,带着一股仿佛古典英国贵族式的优雅风度,“地球的尊者,见到您很高兴。”他说的是英语。 “叫我名字吧。”凌子寒也换成英语,“尊者什么的,我们这里没有这个称号。” “我明白。”柯蒂斯从善如流,“凌先生,幸会。” “幸会。”凌子寒带他上了车,彬彬有礼地问,“柯蒂斯先生长途跋涉,累不累?需要休息吗?” 柯蒂斯爽朗地笑道:“我虽然比不上凌先生,却也不算太弱,这点旅程算不上什么。” “当然。”凌子寒也笑了,“柯蒂斯先生曾经走过千万光年,我们这点距离确实算不上远。” 既然用不着休息,凌子寒就带着他直奔核心区,在会客室里坐下喝茶。 柯蒂斯打量着室内布置,嗅着芬芳的茶香,惬意地叹道:“真想念过去的那些好时光啊。” 凌子寒也轻叹一声,“是啊,大家都很想念在地面上沐浴阳光和吹风淋雨的日子。” “以前很难,我估计是全灭的结局。”柯蒂斯笑得很温柔,“不过现在有了你,结局就完全变了。” 凌子寒微一挑眉,“萨尔人真的会赶尽杀绝?” “有的人会,有的人不会。”柯蒂斯耸了耸肩,“每个种族都会出现仁慈的圣贤与嗜血的杀神。这次来的这帮萨尔人,我认得他们飞船上的徽章。很不幸,他们正是崇尚侵略与杀戮的那批人。凡是他们发现的无主星球,只要有利可图,他们都会以毁灭性的手段进行占领与掠夺。那些星球上的无数生命,在他们眼中与尘土无异。” “原来如此。”凌子寒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他,“柯蒂斯先生可有什么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地球加入星际联盟,并成为有主星球,也就是你的至尊领地。”柯蒂斯微微一笑,“迄今为止,你们的应对方式都不错,只是目前过于保守。时间不等人,萨尔人的援军应该已经到达太阳系外围了。这个星系很奇特,无法通过曲率飞行直接出现在太阳系内部,只能到达外围,然后再从星系边缘以普通方式向中心飞行,最高速度不能超过亚光速,柯伊伯带的复杂情形还会延缓各种飞行器的前进速度。因此,他们到达地球的时间最少在一年以后,最多大概需要三年。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现在还不进行动员,让全民修炼提升,最后的结局不会乐观。” 凌子寒面沉如水,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收紧。 这一刻,他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 12 兰蒂斯人的友谊(1) 萨尔人分成几大派别,有的凶残,有的仁善,凌子寒是很清楚的。但是,无论哪个种族,高层总会对自己的民族给予美化,大力颂扬,因此,在那艘萨尔人飞船的数据库里,记载的家族史都是很高大上的,并没有毁灭星球、屠戮土著、摧毁文明、灭绝当地智慧生命等纪录。对于以往野蛮占领拥有智慧生命的宜居星球,他们都以“进入”、“考察”、“人道救援”、“自卫还击”等说法来形容,仿佛他们就是一群慈善家,在茫茫星海飞越无数光年,只是为了救苦救难。 凌子寒不信,军政高层也都不信。 柯蒂斯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们的猜疑,一来就出手毁灭地球文明的这支所谓探险队就是凶残血腥的强盗,那些幻想与他们和谈的官员根本不切实际,只有先将他们打痛,双方才有可能坐到谈判桌上。 柯蒂斯与凌子寒联系,并且表现得很有诚意,至少目前看来是不遗余力地给出有价值的消息,提出对他们有利的建议,自然不会是单纯来做活雷锋的。在谈话中,他婉转地希望双方能够正式通婚。 萨尔人的资料记载表明,兰蒂斯人似乎在逐渐退化。他们有精神力天赋,但体能却越来越弱,一代比一代差。精神力与体能差距太大的话,寿命会严重缩短,战斗力也不会很强。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他们的处境很危险。 星空无限,生命种类繁多,有些异形异种异兽特别嗜杀,有些以吞食别族生命而获得更大的力量,因此战争不断。安格路斯、兰蒂斯和萨尔所拥有的星域都面临着来自外部的各种威胁,边疆星球的生存环境恶劣,逼使他们必须不断强大,就需要更多的资源,这也是萨尔的鹰派派出众多“探险队”四处劫掠的原因之一。 兰蒂斯人发现地球后,在这里建立国家,与当地土著尝试生育后代。那时地球上的原始土著并不是现代人的祖先,人数也不多。他们被带到亚特兰蒂斯,与兰蒂斯人混居,享受着奢侈的生活,渐渐颓废、堕落。他们与兰蒂斯人杂交的后代也并没有出奇之处,虽然体能比较好,可精神力严重低下,让兰蒂斯人根本不承认他们是自己的后嗣。再后来,连续不断的大地震、大海啸和火山喷发使亚特兰蒂斯沉没。兰蒂斯人乘飞船离开,留下了地球上的土著以及他们的后代,任由他们在大灾难中灭绝。 几千年后,兰蒂斯人的各种尝试都没有太大的进展,只好又派人到地球上来看看,却惊喜地发现,地球上又出现了新的人类、新的文明,而且这一代人类的精神力很强,思想活跃,创造力旺盛,仅仅只用了两千年就取得了别的种族要用万年才能达到的成就。他们年轻,生机勃勃,体能上有无穷潜力,未来不可限量。 这一次,兰蒂斯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了观察员长驻地球,暗中观察分析,尝试着与地球人恋爱、结婚、生子。 柯蒂斯和同事轮流派驻地球,都只会待上五十余年便诈死离开。他们在地球上的子嗣也会带走,如此繁衍三代,就看出这些地球血脉的孩子体能极好,精神力也不低于兰蒂斯人的标准线,虽算不上最好,但加上体能的强大,综合潜力很不错。 当时,兰蒂斯人分成两派,一派要把地球人全部变成奴隶,专门用来生孩子,另一派却强烈反对,认为万年前的事实已经表明,圈养的奴隶生不出好的后代,只有独立自由并且主动想要生育子女的人才会有更大的机率将好的潜质遗传给后代。 事实胜于雄辩,兰蒂斯的高层大都知道万年前的“试验”失败,因此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不将地球人作为奴隶,密切关注其文明进程,等到地球上出现至尊,就正式与他们建立外交关系,通婚,通商,互相交流。 其实,现在的地球人类也开始逐渐退化,但是刚刚开始,表面上看着不显,只有专门研究这个课题的专家才能推测出来。如果继续下去,通婚之事就不会再给兰蒂斯人带来好处,可现在经过萨尔人这么一闹,人类不再沉迷于物质欲望和科学技术,懂得了开发自身体能和精神力,必会重新进化,因此对兰蒂斯人就有了更大的价值,完成可以成为盟友。 柯蒂斯温和地说:“我们称你们为德米特利安人,翻译成你们的语言,就是‘太阳照耀下的新人类’。你们表现出的很多品质都让我们感到欣喜,譬如追求力量、热爱和平、不畏强暴、求知欲强、想象力丰富、排斥黑暗、喜欢光明等等,而且你们还自行摸索出有效的修炼方法,有些东西给了我们很大启发,有些东西神秘莫测,连我们的圣者都弄不清楚。因此,我们很尊重你们,从来不敢轻视。虽然文明的历史不同,但我们殊途同归,目前我们的审美观是一致的。你们认为英俊的男人或是美丽的女人,在我们那里也同样是俊男美女,所以,我们之间的联姻不存在太大障碍。” 凌子寒沉吟片刻,问道:“不同种族之间有生殖隔离,这个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柯蒂斯微笑着解释,“我们的圣级大药师经过百年研究,成功发明了一种药剂,可以解决人类各种族之间的生殖隔离问题。” “了不起。”凌子寒笑了,“这是好事,我不反对,不过,要等我们度过目前的危机,才能进一步商讨。” “当然。”柯蒂斯很有绅士风度,没有任何仗势欺人的意思,明示暗示都表达了对地球人类的善意。他的家族就是坚持与地球发展和平对等外交关系的一支重要力量,因而他从来不会在地球人面前有高高在上的心态,“我们与总部距离遥远,在这种情况下通讯不便,虽然我已经发过信息回去,但尚未收到回复。不过,我个人可以代表我的家族赠予阁下一份礼物,一台2s级精神力机甲。虽然地球上早已开始了类似机甲类装备的研究,但目前仍然处于初级阶段,想要制造出s级以上的常规机甲在短期内都不太可能,更别说难度最高的s级精神力机甲了。阁下既为至尊,如果没有相应级别的机甲,就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很难对抗萨尔人的强者。” 凌子寒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问:“柯蒂斯先生随身携带珍贵的2s精神力机甲,难道你们在地球的人员中有至尊?” “当然不是。”柯蒂斯潇洒地摆了摆手,“我们携带着一台s级常规机甲和一台2s精神力机甲,主要是为了结交地球上可能出现的至尊级强者。虽然我们到来时,地球上还处于很落后的时代,但地球人飞速发展的科技以及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和传承下来的神秘东方智慧都让我们肯定,至尊必然会出现,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凌子寒笑了,“我对你们的深谋远虑非常钦佩,同时也对阁下的慷慨赠予非常感谢,您和您的家族是我们永远的朋友。”他没有虚言客套,伸手接过柯蒂斯拿出来的银色机甲储存手环。 柯蒂斯很高兴,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已经达到,结交了地球上的惟一至尊,与之建立起深厚友谊,未来他和他的家族必然会在地球上获得巨大利益,并且得到很大帮助。他知道凌子寒非常忙碌,因此不再与他闲聊,很快就起身回客房休息。 凌子寒将手环放进衣袋,回到办公室,立即召集各部门高层开会。 经过数小时的激烈讨论,这些领导都面色凝重,一致同意了几项措施。 首先,立刻在各个地下城进行全民普查,除了甄别身份外,主要是测试每个人体能与精神力的级别。 第二,将外星侵略者出现的消息逐步透露给民众,既不能引起恐慌,还要激发大众的斗志。 第三,在地球表面选址,兴建战争堡垒,用以掩护地下城,迎击外星入侵者。 第四,想办法操纵小型飞行器飞越大洋,与美洲大陆的地下城联系,传递信息,让他们也投入研究,训练军队,共同保卫地球。 第五,修建海底铁路,与美洲的各个地下城连通。 散会后,所有学校都将学生召回,寒假结束,提前开学。 凌家的四个孩子依依不舍地告别父亲和爷爷,一向乐呵呵的卫臻忍不住掉下眼泪,抽噎不止,把童阅看得心软得不行,几乎想要开口把这个小孙子留下。 凌毅拉着小儿子童旭的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童旭也舍不得两位父亲和哥哥,但是看着小侄儿都哭成泪人了,自己身为叔叔,只能坚强地忍住。 凌子寒抱着几个孩子亲了又亲。原本他只想在余生陪伴孩子,打心眼里想着退休,谁知天意弄人。在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关头,他必须站出来扛起大旗,担起责任,依然无法做个称职的父亲。 13 兰蒂斯人的友谊(2) 卫天宇上前,拥抱凌子寒和孩子,温柔地安慰他们。 四个孩子都绝顶聪明,似乎感觉到父亲心里的难过,于是转移了注意力,只顾着安慰老爸,自己反而不伤心了。 父子女亲热了一阵,这才走出家门。凌家的孩子与其他几家的孩子结伴,一起返回学校。卫天宇、凌子寒和凌毅、童阅都回到办公室,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凌天军校虽然是初建,在创办之初就拟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专业设置也很齐全,分别有指挥、参谋、机甲、飞行、太空战舰、特种作战、情报、设计制造及修理、后勤保障、战地救护、战略研究、古武、异星生物研究、军事翻译和中高级军官进修班,目前进入军校的学员都在预科,一直统一上必修课,要到三年级才会根据各人的潜质和特点划分专业。 凌子寒很快去了凌天军校,浏览了返校学员的测试情况,确定他们在过年期间仍然没有停止修炼,这才进入教员高级修炼区的重力室,一边跑步一边通过虚拟显示屏浏览工作平台上的各种信息。 全民普查在当天就开始了,位于西域戈壁滩地下的千骏城首席公务官发来询问,当初把全国的重刑犯都转移到千骏城,这些犯人中有智商极高者,有体能极强者,要不要他们参加测试?能不能让他们加入类似敢死队那样的队伍,与外星侵略者去拼命,戴罪立功? 凌子寒思索了很长时间,批复道:“先测试,再甄别,将结果报上来。” 虽说那些是重刑犯,但已经没有穷凶极恶的重罪犯人。几年前,开始执行大撤离的计划时,凌子寒亲自下令,所有被判死刑的犯人取消上诉权利,全部立即执行,判了死缓、无期和二十年以上刑期的罪犯予以甄别,凡是穷凶极恶并无悔改之意的惯犯全部处决。非常时期要执行战时法规,平时的法律条文全部暂停,那些害群之马就不必再浪费宝贵的资源了。 现在仍在千骏城监狱区的那些犯人其实只是比普通平民少了自由,平时的生活却差不多。他们都要干活,男人种植作物,饲养家禽家畜,女人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业余时间却可以上网,看小说,玩游戏,等等。 这些罪犯已经知道外面是末日来临,所有人类都分别撤往不同的地下城,某种意义上说,与他们是一样的情形,所以他们的心态反而变得平和。而且现在执行是战时法规,如有闹事者必会严惩,轻则禁闭或做苦工,减食减水,重则就地枪决,毫不留情,谁也不敢像以前那些肆无忌惮地挑衅。当然,仍有狱霸之类的人物拉拢或管着犯人,建立自己的小势力,他们有领导才能,在武力或智力上能压制大部分罪犯,如果不是长偏了,用错了地方,都可以算是杰出人才。 凌子寒觉得这些人可以用,但要慎重,测试后他会通过视频一一甄别,然后挑选出可用之才。以后开战,凌子寒打算将他们送进先遣部队,以战功赎罪,可获自由。但是,如果要这样做,就必须有可靠的手段控制他们,否则等他们修炼有成,变得很强大,当中万一有罪犯忽然野心勃勃,出手对付人类,后果不堪设想。 中国|和平太久了,世界和平太久了,只有那些秘密行动人员、特种部队、特警、刑警才有一部分杀过人、见过血,另外就是那些曾经悍然挑战法律、犯下大罪的凶犯会杀人不眨眼。物质的极大丰富和科技的飞速发展使年轻人身体羸弱,意志薄弱,精神脆弱,畏惧死亡,恐惧战斗,惧怕危险。若与萨尔人开战,最初的战斗绝不能派这些人去,他们很可能会临阵脱逃,造成大溃败,只有那些曾经杀过人并且事后心理没有崩溃的人才能面对强大的萨尔人而不退却。 凌子寒感到深深的忧虑,要让那些生在和平年代、心地纯良和善的年轻人成长起来,必须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不知到时候会牺牲多少人。 他虽是至尊,大部分时间都只能作为威慑力量,不可轻易出战,就像地球上的核武器,哪个国家都不敢轻易动用,一旦发动就很可能毁灭世界。如果两个双2s级的强者发生激战,整个太阳系都有可能被摧毁。 想到这里,他闭了闭眼睛,一瞬间的心绪波动便消失无踪。总要有人牺牲的,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作为最高领导人,他不会心软。 将剩下的训练计划完成,他便离开学校,去找柯蒂斯,打算向他请教精神力的多种用法,并询问地面上的战争堡垒要怎么建造才能够抵抗萨尔人。 柯蒂斯正津津有味地用翻译软件看网络上的中文小说,一见他进门便笑容满面,“你们东方人的想象力比西方人更丰富。他们有科幻、魔幻、奇幻,却没有你们的仙侠、修真、玄幻。看了这些小说,我觉得我们有些学者提出的某个异想天开的假设说不定有可能是真的。” “哦?”凌子寒有些好奇,“什么假设?” “你们的古文,像《山海经》、《道德经》、《易经》、《黄帝内经》以及二十四史等等,都摆在书店里随意出售。我和前面过来的同事买过不少,送回去供学者研究。他们发现,你们的古代书籍都很写实,越古老的越是如此。可《山海经》里描绘的世界却栩栩如生,瑰丽雄奇,令人无比神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真有可能是刀耕火种的古代先民凭空想象的?另外,那些古医书里提到的人体穴位和全身筋脉都很正确,那时候没有任何科技手段,就凭几根银针,就能把现代医学都无法确证的一整套人体系统弄得这么完整?还有《道德经》和《易经》,里面有大智慧、大力量,不是到了宇宙层面,根本就不可能写出来。这两本书到底是怎么来的?真是老子随便写来糊弄函谷关守将的?周文王真的对着一副龟壳就推演出了八卦?另外,传自古印度的佛经充满玄奥,真的是一位山地小国的王子坐在菩提树下自行领悟的?与东方不同,西方的古希腊神话、古罗马神话、北欧古代神话以及印第安人的神话都具有同样的特征,神灵众多,争战不休,悲剧英雄不少,一代又一代神灵相继陨落。那些故事都很完整,仿佛史诗,很早就出现,流传久远,把它们简单地归结于原始人类对于大自然力量的崇拜与想象,显然不合逻辑。当然,比较可惜的是,西方的传承似乎早已断绝,只有古代中国的传承源远流长,保持到今天。”柯蒂斯的神色有些奇异,“我们的学者悄悄来过地球,在这里研究了一百多年,回去后提交的研究成果认定,你们这一代人类非常不简单。虽然只有不到万年的文明史,却有着极高的悟性和灵魂力量,尤其是古代,有不少大智慧者踩着前人的肩膀,迅速到达巅峰,飞升到更高层面的宇宙,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羽化飞升,成仙成神。或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修炼了千年万年,我们这里才过了几十年几百年。他们修炼有成后,很可能回过地球,时间却是亿万年以前。那时候,地球上还没有高级生命。他们没有在地球上做什么,以免干扰大自然的进程,但他们在太阳系布下了防御大阵,守护地球。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安格路斯、萨尔和我们兰蒂斯的所有探险队都有上古流传下来的星图坐标,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通过曲率飞行进入太阳系,而只能到达星系之外,再通过普通方式穿越你们所命名的奥尔特云和柯伊伯带。那个地带厚度将近一光年,环境复杂,非常危险,在其中航行十分危险。你们想要出去很困难,外人想要进来同样不容易。” 凌子寒眨了眨眼,觉得他们的学者想象过于奇特,但从逻辑上说并非没有可能。像他这样并没有专门去修炼,年龄也不过才四十多岁,就已经到达双2s的至尊阶层,如果到达传说中的5s,很可能就是这个宇宙的巅峰,说不定那时候也会飞升到更高级的宇宙。他尚且如此,几千年前的大智慧者必定比他更加强大,更加厉害,也更有作为。 梁博赡教授和其他众多学者都认为神话传说是无稽之谈,女娲、伏羲都是外星人,可这并不能解释很多上古典籍中描述的东西,譬如《山海经》。他更倾向于那是远古的大能者留下的东西,向他们描述更高级别世界的情景,以便后代中出现的强者对于飞升后的层面有所认识,不会两眼一抹黑。 那些伟大的存在回到过去遥远的年代,在地球的洪荒时期留下智慧传承。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的进化,智慧生命渐渐诞生,一代又一代,安格路斯人、兰蒂斯人、萨尔人,以及中间消亡的数代,直到现在这一代,被他们统一称为德米特利安的人类。 最初的一代实际上被最后一代的智慧之光照耀,才会成长起来,这样的事情无比奇妙。 从终点回到起点,是一个无瑕的圆,非常完美。 14 轩然大|波(1) 思维瞬息间飞向无限遥远的地方,凌子寒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迷醉而向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慑心神,恢复平静,踏踏实实地向柯蒂斯请教一些问题。 凌子寒的悟性极高,让柯蒂斯无比震惊。无论什么问题,只要他说出答案,凌子寒就能立刻领悟,而且举一反三,不但继续深化,还能找出瑕疵,让柯蒂斯也受益匪浅。 柯蒂斯的情绪非常复杂,看着他久久无语,好半晌才道:“我觉得……你不是普通的突破……你是不是曾经进入一个神妙莫测的境界?” “嗯。”凌子寒微一挑眉,“难道不是每个人突破都会如此吗?” “当然不是。”柯蒂斯很激动,“在我们那里,一千年也出不了一个你这样的人。只有圣域里从小培养的绝世天才或许有可能达到你这样的境界。普通s级强者突破时也能神游宇宙,大多是观看到一些天文现象,却到达不了玄奥的奇妙境界,所以他们再往后很难晋阶。凡是突破时像你这样进入过玄奇状态也就是像你们所说天人合一的强者,往往会继续突破,直到宇宙的巅峰。你有这样的潜力……这样的潜力……”他兴奋得无以复加,“我家可以与你家联姻吗?我知道你有三子一女,我们家族可以拿出最优秀的孩子任你挑选,他们生下的后代以后就生活在兰蒂斯,可以随时来地球探亲,行吗?” 凌子寒猝不及防,干咳了两声,才温和地笑道:“我家孩子还小得很,怎么也要二、三十年以后才会考虑恋爱结婚的事。到时候,你们可以派优秀的孩子过来,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看彼此有没有缘分。我对孩子们的决定通常是不会干涉的,一定会重视他们的感情,尊重他们的选择。” “好好。”兰蒂斯俊美的脸上微微泛红,显然非常欢喜,“等萨尔人的事告一段落,我就通知母星,让他们派使团过来,立即与你们建交,顺便也带些出色的年轻人过来,与地球的年轻人交流一番。你好好看看他们,必定能找到合你心意的女婿或者儿媳妇。” 凌子寒看他对地球的风俗人情如此清晰明了,也很高兴,“那好啊,欢迎之至。” 只要不把地球人当性|奴,当禁脔,以平等尊重的态度来追求、恋爱、结婚,那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兰蒂斯人在精神力方面非常强大,比安格路斯人和萨尔人还要难对付,最好与之为友,不去结仇。 两人相谈甚欢,在一起待了大半天。喝完下午茶,凌子寒才告辞离去。 全民普查开始的第三天,总装备部自主研发的机甲正式在九宫城试机。 机甲武器体型巨大,试机时如果出现故障,很可能闹出的动静很大,因此研制组没有在居住区,而是在第二层的装备区。以后的所有机甲都只会在生产区制造零部件,然后运到这里来组装,这样也便于作战时从“天井”飞出。 一早,以往很安静的军事区就热闹起来,军政高官和退休的顾问元老纷纷过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兴奋地等待着观摩。 雷震被好几个老革命拉着问长问短,“这机甲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吧?” 雷震一个劲地拍胸脯保证,“绝对是我们自主研发,总装的小方带着一帮专家没日没夜地研究了好几年,样机都出来了。这次截获萨尔人的科技资料,又得到了一些启发,在局部细节上有所改进,但是大结构和关键技术都是我们自己的。放心,上了战场绝对不会被对方轻易压制。” “那就好。”几位老将军频频点头,很是满意,“方诚那孩子从小就聪明,一直喜欢鼓捣军事技术,没想到还真给他弄出名堂,成了气候。” 方诚的大哥方谨笑着说:“这小子年轻时不务正业,怎么打骂都不听,差点把我爹气出个好歹,如今总算是有个样子了。” 他现任公务院总长,属于政界最高级别的官员,是最高领导人凌子寒的第一助手,专门负责政务。他也率领各部门主要领导前来观看试机,然后根据结果来考虑向民众公开宣布“外星人侵略地球”的方式。 与几位老领导寒暄过后,他走到凌子寒身边,沉稳地笑道:“幸好地球还有你在,否则我们只怕都会沦为奴隶。当然我们都会血战到底,宁死不屈,只是我们这一代的文明也就此终结了。现在有了你这位地球尊者,这场危机就成了我们腾飞的契机。我很兴奋。” 他已经接受过测试,体魄为b级,精神力为a级。文官普遍如此,意志强,身体弱,这还是因为他作为国家领导人,有保健团队为他服务多年,这才有b级的体魄。虽然他现在日理万机,但也下定决心,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锻炼,争取把体魄也升到a级。 除非地球没人了,否则轮不到他去战斗,但是把体魄的级别提上去,就可以睡得更少,干得更多。在这种要紧关头,哪怕每天多工作一小时,也能多做一份贡献。 凌子寒对他很敬重。在政务方面,他关注得并不多,多半都只是提出要求,然后过段时间看看结果。繁重的事务都压在方谨身上,而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可说是呕心沥血,三年的功夫,原本乌黑的头发都白了大半。无论家世还是资历,他都胜过凌子寒,却一直心甘情愿地从旁辅佐,排除万难,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方家与凌家是世交,凌子寒与方诚是好友,视方谨为大哥。从政界和军界的派系来讲,他们是一条线的,只有通力合作,才能压制反对派,让工作更加顺畅,把阻止减到最低。在末日来临之前,政界、军界和情报界都是他们这条线的人坐在领导的位置上,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等到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凌子寒成为最高领导人,就意味着他们大获全胜,反对派的声音从此销声匿迹。凌子寒和方谨都是有大智慧的领导者,这几年从没产生过内部矛盾,此刻也是一样。 凌子寒笑道:“我也很兴奋,不过,今天最得意的当属咱们诚哥。” 方谨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从小就迷机甲,看着《变形金刚》、《机械战警》、《机动战士高达》之类的动漫和电影长大,毕生的理想就是造出真正的机甲,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说起来,他也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是像个孩子。” “爱因斯坦说过,‘热爱是最好的老师。’诚哥有这样的兴趣与热情,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凌子寒赞赏地道,“他非常出色。你有这样的弟弟,很让人羡慕。” 他们这一代,绝大部分人都是独生子女,方谨有弟弟,而且很优秀,兄弟感情也一直很好,确实令人羡慕。方谨从小就疼爱弟弟,对他的异想天开一向支持,也为有这样杰出的弟弟而感到自豪。 说话间,雷鸿飞已经准备完毕,试机正式开始。 这次主要是试用神经接驳类型的战斗机甲,精神力操控的机甲目前技术仍未成熟,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这台机甲是人形,外观是黯沉的铁灰色,高约十二米,驾驶舱在胸口。地下城其余各层的高度都低,根本容不下这么高的机甲,只有这一层为了存放客机、货机和战斗机等大型装备,层高达到十六米,才能进行机甲的安装、调试和维护保养。 雷鸿飞的左腕上戴着遥控器,按下开机键,机甲便轰然开机,单膝跪下,开启驾驶舱,整个过程耗费十秒钟。 雷鸿飞一跃而起,脚尖踏上机甲的膝盖,用力一蹬,便向上蹿进驾驶舱。 机甲关闭舱门,轰然起身,立定不动。 雷鸿飞坐到驾驶座上,安全带自动弹出,将他的身体固定。十根接驳带伸下来,缠上他放在驾驶台上的双掌十指和踩在地板上的双足脚踝。神经接驳头盔降下,稳稳地戴在他的头上,微电流溢出,感应到他的神经中枢。他凝聚精神,很快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进入了整个机甲,仿佛这个机甲就是他的身体。 驾驶台上有个类似计算机键盘的操作盘,属于备用操作体系,可以让机甲师在神经接驳系统出现故障时接上手动操作。最初的机甲应该都是从这种机械操作的原始体系起步,可是方诚他们跳过了这一步,做出了比较先进的神经接驳类机甲,至少保证了在战斗的时候不被萨尔人碾压。 雷鸿飞已经在虚拟驾驶舱训练过三个月,对于机甲的驾驶、故障排除、武器运用、近身格斗都了如指掌,此时成竹在胸,立刻操纵机甲进行自检,确认一切正常,便开始做常规动作。 从开机到机甲动起来,总共用了一分钟。 “前置时间太长了。”凌子寒轻声对走过来站在他旁边的方诚说,“你们有什么改进的办法?” 15 轩然大|波(2) 方诚看着在宽阔的场地中央前进、后退、挥拳、踢腿的机甲,微微一笑,“这是试机,所以才会完成全套程序,用的时间就长了些。如果正式列装,平时会有机械师进行保养,就像战机一样,一旦需要,机甲师可以立刻进入机甲,启动作战,不需要再自检。” “那就好。”凌子寒点头,“我也知道,一开始不能要求太高。机甲能战就行,不能期望能瞬间开启、参战,想要继续优化,总会有一个过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不错。” 方诚轻叹,“虽然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可还是不够。时间太紧了,唉。” “没关系,我们至少还有三年时间。”凌子寒安慰他,“科技日新月异,必定会发展得很快。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别把所有时间都放在科研上,修炼不能停。” “嗯,我明白。”方诚心里一松,愉快地笑了。 雷鸿飞操纵的机甲完成了所有日常动作,然后开始奔跑、冲突、闪避,做出各种战斗动作,然后逐一试用冷兵器、热武器、特异装备等等,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他的右臂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假臂,比血肉之躯能够承受更大的压力,因而能酣畅淋漓地发挥出机甲的全部威能,在无数次过载中转折如意,杀伐由心。 观众们看着高大威猛的机甲如真人一般灵活矫健,各种武器层出不穷,杀伤力惊人,都赞叹不已。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部分人都只看到机甲的巨大威力,可精神力级别高的一些高级军官就能看出,机甲的部分动作不流畅,有些迟钝,几种先进武器的运用也比较滞涩,可见仍有不完善之处。不过,第一次试机就能达到这样的成就,仍然是了不起的。 试机过程进行了两个小时,其中作战状态有一个多小时,机载能源消耗殆尽。在全功率战斗状态中,机甲师承受的过载很高,因此对其素质要求也非常高。 机甲停下后,单膝跪下,驾驶舱缓缓打开。雷鸿飞从里面出来,满头都是汗,似乎看得见他的头上冒着白烟。 林靖走出观看试机的房间,急步奔进场地,拉住他仔细打量,连声问:“怎么样?身体有没有问题?” “没事。”雷鸿飞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就被冲上来的医生按上担架,送到童阅的医学研究所,进行全面细致的身体检查。 林靖也跟着上了救护车走了。 雷鸿飞并没有硬撑,是真觉得没有问题,虽然感觉疲惫,浑身酸痛,也不过就是高强度训练后的平常感觉。当然,他的情况比较特殊,除了拥有高级别的体魄和精神力外,还有一只铁臂,自然不能作为基础标准,至于各个级别的人能坚持多长时间,还需要进一步试验。 于是,凌子寒宣布试机结束,这款机甲研制成功,等到进一步改进后便可投入使用,装备天军。 众人满脸笑容,热烈鼓掌,对于未来与外星人的战争充满信心。 现在是非常时期,开完试机会后并没有宴席,大家便各自散去,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凌子寒、卫天宇和方诚一起到凌天军校的小食堂吃饭,顺便聊了聊机甲的生产问题。 “目前我们最大的障碍是材料不够。”方诚叹气,“我算了算,把我们能够拿到的所有地下城的现存材料加起来,也仅仅只够生产两百台a级机甲,如果预留出以后用于维修的余量,就只能生产一百五十台。我们能用得上的设备太少,机甲质量又要精益求精,目前一个月只能生产五到十台。至于精神力操控的机甲,我们会继续研究,但是短期内可能不会出成果。毕竟那东西太讲究,如果不得其法,造得不地道,让机甲师在战斗中受伤,精神力受损,后果实在太严重。目前你已经有了适用的机甲,那我们就先不管了。除了a级机甲外,我们还要想办法生产五到十台s级机甲,但是高精尖的材料严重短缺。” “嗯。”凌子寒喝了一口汤,“地面的外星人探测器和武装机器人已经运回来一部分,那些材料应该可用吧?” 方诚顿时眼睛发亮,“那些都是顶级的材料啊,融炼起来极其困难,需要的条件太苛刻了。不过我和天宇试验了几百次,终于找到了有效的方法。下一步我们就会进一步试验,一定把这些材料用起来。这些材料大部分会用在s级机甲上,能做几台算几台吧。” “也不用太悲观了。”卫天宇笑道,“那些沦陷的地下城,储备的物资仍在,咱们可以想办法去弄过来。另外,欧美的那些地下城一旦连通,也可以要求他们拿出物资来造机甲。难道他们不想建立自己的机甲军团吗?” 方诚一拍桌子,兴奋地道:“我最近真是忙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凌子寒放下碗筷,微笑着问:“能源方面如此解决?如果只能支持机甲运行两、三个小时,太捉襟见肘了。” 方诚连忙解释,“柯蒂斯提供给我们能量块的制作方式,兰蒂斯人用精神力辅助制作,造出的能量块比萨尔人要强多了。其中一些材料地球上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替代品,虽然不是特别理想,但是做出的成品也比萨尔人的能量块要强。” 卫天宇也收敛了笑容,“制作能量块的几种主要材料分别在土星和木星,我琢磨着是不是弄艘小飞船,带着机器人过去采集。” “我看行。”凌子寒当即拍板,“能量块太重要,值得冒险。再说飞船和机器人都是无人驾驶,咱们也损失得起。” “好,那我立刻组织人建造。”卫天宇很高兴,“现在我们正在地面扫荡萨尔人的装备,他们的注意力应该也都被吸引过来了,咱们正好乘机秘密发射,被击落的危险会降到最小。” “对。”方诚放下碗,兴奋地说,“干吧。” 两个科技天才热血沸腾,说干就干,出门就直奔核心区的办公室,调集人手,成立新的采矿飞船项目组。 凌子寒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挑眉,随即吩咐机器人过来收拾碗碟,然后就去了修炼室。 与此同时,雷鸿飞已经结束检查,与林靖、龙潜、张海洋、陆英豪来到军校。他们打算挑选一百名学员,开始机甲操作训练,然后择优录用,分成五级梯队,越优秀的人越先实机操作,当然也会最先上战场。与外星人的战斗随时可能打响,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公务院那边也一样在争分夺秒。 试机会第二天,在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头条就播放了总长方谨的电视讲话。 他宣布了外星人来袭的消息,说明末日来临就是外星人的手笔,现在外星人的飞船已经飞临地球轨道,并向地面发射了无数探测器和武装机器人。目前已经证实,非洲和中亚的地下城几乎全军覆没,仅剩两、三座幸免于难,中南美洲也有地下城沦陷,死亡人数可能达到十五亿。 当然,地球人不会束手待毙,中国方面已经开始反击。电视上随即播出清晰的视频,中方出动各种无人驾驶武器,与外星人的地面装备激战。 这时候的地球已经面目全非,根本不是所有民众记忆中的家园。没有鲜血只有硝烟的战斗犹如科幻大片,让他们在惊恐之余感觉热血沸腾。 方谨说得很明确,“这是两个物种之间的战斗,不可能妥协,要么我们失败而死,要么我们胜利而生。我们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危亡时刻,全民族浴血奋战,都成功度过危机,迎来新的辉煌。为了战斗,为了生存,我们需要更多的高素质人才,全民体质和精神力都急需提升。因此,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在地铁能够通达的所有地下城开展普查工作,分期分批分年龄段,给每个人进行检测,查明所有人的体魄和精神力等级。接下来的训练按照自愿原则参加,凡是愿意为保卫地球而做出贡献的人员及其亲属将会享受极高待遇。这是与地球人类生死存亡息息相关的战斗,人类需要你们!地球需要你们!” 他的话顿时引起轰动。 几年前的世界末日就够让人惊恐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大家以为过上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等地面上恢复植被,不再有灾难,就可以重见天日,谁知竟然是外星人入侵地球。对于未知的事物,普通人都会本能地感到恐惧,更别说光凭想象就知道比地球科技先进很多倍的外星人前来侵略。虽然方谨气势如虹地表示地球人不惧战斗,但不少人仍然很怀疑。 但是再害怕也没办法,难道他们能向外星人投降吗?这就像是人类要杀动物,那些动物即使表示臣服,人类就会收起屠刀吗?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要想活命,只有拼死一战,当人奸都不管用,因为你首先要学会说外星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也有一些异想天开的提议,譬如当局不要危言耸听,不要轻易放弃,最好尽力与外星人沟通,结成友好关系,等等。 这些言论立刻引来群嘲,“让你去做实验品你去不去”、“让你去当奴隶你去不去”、“让你的身体变成虫巢你干不干”、“让你被异形寄生你愿不愿”、“让你变成丧尸你去不去”、“把你当原材料炼药你去不去”、“让你做性|奴你干不干”、“把你当食物你愿不愿”,种种匪夷所思的猜测越来越可怕,让围观者全都毛骨悚然。 16 强力控制(1) 在各种舆论和公务院安排的网络水军的引导下,全民的思想很快统一,除了血战到底,与外星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地球人类没有第二条路走。 当然,人的思想是最复杂的,有人奋发图强,宁愿拼死一搏,有人想要强大,保护自己的亲友爱人,有的自暴自弃,终日吃喝玩乐,醉生梦死,有的歇斯底里,充满犯罪倾向,有的惊恐万状,心理崩溃而自杀。各种状况层出不穷,公务院却早有预案,基层公务员和警察都严阵以待,一出问题便迅速处理,避免了全社会恐慌传播。 对于测试,一些中老年人以及疑心病重的年轻人有顾虑,害怕对自己有不良影响,或是本能地自我保护,于是不太肯参加,公务员们自然不会勉强。测试一开始以学校为单位,先测试青少年,然后再扩展开,以社区为单位,测试中青年和儿童,最后才是老年人。 测试进行得很快,好消息也很多。 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体质或精神潜力达到a级以上的占测试人数的万分之一,达到s级以上的为百万分之一,绝大部分是体质强,精神力差,这跟半个世纪以来科技高度发达有关系。大家越来越依赖物质,操纵着越来越先进简便的家电产品,享受着越来越奢华的生活,却忽略了正视心灵,更不会淬炼意志,也不会去阅读并思考古代典籍或哲学著作,因此精神力比老一辈要退化得多。 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年龄组则是精神力比体质要强,但差距并不大,基本趋于平衡。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组普遍是精神力高于体质,有的精神力竟然达到5a甚至突破到s级,体质却连d级都达不到。 由此可以看出,四十岁以下的人比较适合参加战斗,而四十岁以上的大部分人都不适合剧烈运动,只能担任辅助型工作。 青少年中凡是体质或是精神力任意一项潜力达到b级以上者,就要增加一门修炼课,届时会有军部派出专门人才进行指导。另外,网络上也放出了普通级别的免费修炼课程,指导那些愿意提高自己的人进行修炼。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对于各方面级别都偏低的普通人,公务院的要求就是不要添乱,照常生活便是对他们工作的最大支持。另外,日常的物资供应会有一定缩减,不过仍然会保证每个人都吃饱穿暖,希望民众能够理解并体谅。 大部分人没有意见,却有少部分人反对、煽动、起哄、闹事。对于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政府是毫不手软的。如果只是在网上大放厥词,直接删除并对当事人给予警告或禁网,也就罢了。如果有违法犯罪行为,警方会立刻出动,逮捕法办,若罪行严重,如杀人、抢劫、强奸、纵火、绑架、组织或教唆公众犯罪等等,都立刻枪决,若够不上死罪,就发配到新疆千骏城监禁。毫不留情的打击迅速扼制了犯罪的势头,让那些居心叵测、借机闹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押送罪犯前往千骏城的警察小组带回了经过测试和凌子寒甄别筛选的三百名刑期未满而体质或精神力达到3a级以上的犯人。 就在这时,萨尔人对地球人破坏地面装置的反抗行动非常愤怒,不顾星际联盟公约,从飞船上投放了“噬石兽”、“钻地兽”、“火焰兽”、“长锯甲虫”等奇异外星物种,打算一举摧毁地球上的所有地下城。 凌子寒请来了柯蒂斯,与他一起看着房间中的三维图像,希望他指点一下这些外星生物的来历和特性。 在会议室中的人还有专门研究外星生物的卫天穹、正在领导新的课题组研究外星人武器和外星生物对地球人造成伤害后的治疗办法的童阅、专门研究加固地下城和地铁通道的专家、天军的所有高级军官、情报界高手、一代猎手和二、三代猎手中的佼佼者。 柯蒂斯看完几种出现在地面上的外星生物后,轻松地笑道:“这些虫子是萨尔人驯养的工具,统称为‘石兽’或‘矿虫’,主要用于星际探险时开路和探查地底矿脉。它们从来不会被用来战斗,只要体质达到a级以上,基本都能干掉它们。萨尔人大概是想用它们来破坏你们的地下城或者地铁的真空管道,那些虫子干这种粗活是比较拿手的。” 那些外星生物长得奇形怪状,身高在五米到十米之间,体长在八米到十七米之间,移动的时候犹如坦克一般,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可以推倒一切挡在前面的障碍。 雷鸿飞仔细观察着,“这么大的体积,只怕不好杀吧。它们致命的地方在哪里?” 柯蒂斯笑道:“它们是无脑的,所以不存在斩首的杀法。它们也没有五脏六腑和血管什么的配置,所以不存在内出血。它们的身体是一块整体,皮层上遍布细小孔洞,以此吸收矿石中的某些元素,作为它们的养分,吸收方式就是粉碎矿石或金属。萨尔人根据它们的特性,组合几种放出来,就可以起到开路或探查矿脉的作用。” 林靖微微皱眉,“那……就只能硬打吧?将它们打得粉身碎骨,自然就活不了了。” 柯蒂斯对这位俊美无俦的将军印象非常好,联姻对象里除了凌子寒是首选外,这位美男子的儿子排在第二位。他温文尔雅地笑道:“其实也不必大动干戈,地球上的细菌病毒是非常恐怖的,尤其对于以前从没接触过的外星物种。对付萨尔人投放的这几种外星虫兽,可以有针对性地将几种嗜矿微生物扔到它们周围。它们从身体的孔洞吸收进去,微生物就会从内部将它们腐蚀至死。” “好办法。”方诚击节称赞,“这种方式安全快捷,非常好。” 柯蒂斯微笑着说:“现在的地球上有太多细菌病毒了,这也是我们兰蒂斯人和安格路斯人不敢轻易涉足的原因之一。萨尔人太不谨慎,以为彻底清理过地面就是净化了,实在太天真。” 大家都笑起来。 卫天宇思索着问:“这几种虫兽能做材料吗?” 柯蒂斯知道他是凌子寒的伴侣,是他想结亲的那几个孩子的另一位父亲,因此对他也特别热情,“果然不愧是科技天才,一瞬间就能想到这个。不错,这几种虫兽都是极好的制造机甲和战舰的材料。它们只吃矿物中的精华,又在身体中反复凝聚炼化,相当于数次生物淬炼,而它们不能吸收的高级金属排出物便是非常好的原材料,可以为我们省下无数繁复艰难的处理步骤。一般来说,即使遇到它们攻击,大家都不会选择摧毁,而是活捉驯养,长期利用。” “明白了。”凌子寒若有所思,“它们没有大脑,一切全凭本能,那么用它们需要的矿物就能引它们上钩,将它们活捉。” “对。”柯蒂斯笑着点头,“它们的力气很大,不过对血肉之躯并无兴趣,只对各种金属和蕴含元素的石头感兴趣,所以对人类并无危险。当然,如果挡在它们前进的路上,就很有可能被它们撞得粉身碎骨。” 大家又笑了,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柯蒂斯进一步说明,“驯养这些虫兽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它们体内放置一个控制核。你们是用芯片的方式,不过这种方法太平面太简单,很容易摧毁。我们现在用的都是立体核心,只是形状和内部结构不同而已。要反控这些虫兽,就要改变它们体内的控制核,可以用精神力直接改造。理论上说,精神力等级达到3a以上的人就能做到,但是改造控制核需要相当精细的操作,对精神力运用有很高的要求,稍不注意就会失败。如果做不到用精神力强行改造,就只能先破坏原来的控制核,然后再放置自己的控制核。” “明白了。”凌子寒点头,“谢谢。” “别客气。”英俊的柯蒂斯依然风度翩翩,“我们是朋友,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来了九宫城没多久,他已经对中国文化有了很深的了解,用中文说起成语来很流利,基本没错误。 凌子寒微笑,“对,我们是朋友。” 在友好的气氛中,柯蒂斯详细介绍了那几种虫兽的大致习性和嗜食的元素,然后就离开了。 凌子寒召集大家继续开会,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大家商议一下,咱们要不要把头顶上的萨尔人飞船弄走?如果需要,以什么方式?击落?活捉?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卫天宇进一步解释,“一开始我和子寒讨论过这个问题,就怕我们把萨尔人的这艘飞船摧毁,让他们的援军警惕,派来强大的高手,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们才一直忍着,忍到今天,他们的援军应该已经出发。柯蒂斯说,萨尔人的援军很可能已经到达太阳系边缘,正往里面航行。此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他是推测,我们也没有手段监控太阳系之外的情形,因此萨尔人的军队有可能刚刚出发,有可能正在半路上,也有可能已经到达太阳系。这三种情况会造成不同的后果,我们必须区别对待。如果他们刚刚出发,得到先遣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就有可能折返回去,带上更多的兵力和更强的高手前来。如果他们在半路上,那么有可能折返,也有可能通知更多的兵力和高手随后赶来,分成两拨进入太阳系,或在太阳系边缘会合,再一同进入。如果他们已经到达太阳系,收不到先遣队的消息,反而可能警惕起来,放缓前进速度,让我们赢得更多的时间。总之,都有利有弊,我们必须详加分析探讨,找出最合理的方式来对付这艘萨尔人的深空探险飞船。”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就踊跃发言。激进派如雷鸿飞、林靖、陆英豪等人都主张将萨尔人的飞船击落,不用考虑那么多,反正就是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理智派如龙潜、张海洋、方诚等人都主张活捉,也算是一个筹码,如果萨尔人的援军兵力太强,地球打不过,也可以用这艘飞船和里面的萨尔船员与他们开谈判。保守派大部分都是文职官员,以前与各国之间玩的都是不动声色地分化、瓦解、和平渗透,从不动武,因此还是习惯性地主张按兵不动,继续观望,当然他们也强调要加紧备战,等萨尔人的援军到来就决一死战。 除了这三种常规想法外,也有剑走偏锋的,主要人物都是“阴险狡诈”的情报界高手。 罗瀚提议,“或许我们可以造成一种假象,譬如抓住那些外星虫兽,将其反控住,一边让它们为我们服务,一边用来蒙骗头顶上的萨尔人。” 游弋接着道:“同理,我们也可以掐断萨尔人飞船与援军的联系,由我们发信号去误导他们,延缓他们的前进速度,同时又不让他们警惕起来。” 赵迁补充,“我们要尽量让萨尔人的援军相信,地球人都是原始土著,不堪一击,只是有些古老的神秘法术暂时无法破解,需要仔细研究。” 罗衣赞同,“咱们多多渲染一些带有神秘色彩的东西,把那些萨尔人都迷惑住。” 梅林建议,“既然能控制住萨尔人的飞船,不如把他们扔远点,让他们以为飞船出现故障,突然失控,不得不飞到土星或是金星去,让复杂的土星环或者金星的浓密易爆气体给他们多找些麻烦。” “好主意。”那些性情直爽的军官听着他们那些坑外星人的主意,一边叫好一边心里暗自警惕。搞情报的果然个个“阴险毒辣”,必须严加防范。 虽然是好主意,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有很大难度。这个行动的关键是要控制住萨尔人的飞船,而萨尔人的飞船控制核心与地球上的计算机差别很大。卫天宇原来以为那是一种半生物半机械的核心,柯蒂斯却否定了他的判断。经过他的解释,卫天宇才知道,那是一种非实体的智慧生命,以波束和电磁的形式存在,非常神奇。它们与萨尔人是合作的关系,与安格路斯人和兰蒂斯人也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合作。 这种奇特的生命,被宇宙中的文明种族称为氤氲莫里安。 17 强力控制(2) 氤氲莫里安遍布宇宙,根据所处环境的不同,有的发展极快,有的却很容易湮灭,族群的生存和进化都比较艰难。经过无数岁月的摸索与尝试,它们与人类的合作是最稳定的。置身于人类专门为它们制造的容器里,为他们服务,同时又能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稳步提升。它们有着漫长的生命,虽然提升速度慢,但能保证基本安全,就总有进化到高级生命的那一天。因为它们没有实体,所以根本不要求什么物质享受,也就没有野心和欲望。它们可以提供最为精细和准确的服务,而且对“雇主”或者说“合作伙伴”很忠诚。从开始合作以来,从来没有出过一例恶意捣乱或出卖、背叛的事件,因此它们深得人类信任。 得知了氤氲莫里安这种奇异物种的存在,卫天宇就从当初带回来的萨尔人数据库里搜索到了有关信息。 对这个物种根本没有收买和策反的可能。在人情世故方面,它们基本都是直线思维,只要认定了一个载体,便会长长久久,直到由它们担任控制核心的飞船或其他大型机械淘汰,才会考虑转换新设备。这种转换也都限于第一任“伙伴”本身及其亲友族人,而且要由第一任“伙伴”亲口下指令,否则它们都会拒绝更换服务对象。一旦认定便永不背叛,这是它们深受人类信任的原因。 无法收买,不能策反,就只能强行控制或是巧妙欺骗。目前来说,能做到这一点的地球人只有凌子寒。他那高达2s的传说级精神力一旦全力用出,可以横扫整个太阳系,别说控制区区一艘飞船的核心了。 既然有条件办到,就有了行动的前提,于是军情两界一致赞成控制萨尔人的飞船,政界高官也同意这个最稳妥的方案。 会议就此结束,凌子寒留下了卫天宇、方诚、罗瀚、索朗卓玛和二、三代猎手中的技术高手,讨论如何控制萨尔人飞船中的氤氲莫里安、失败后的应变措施以及成功之后的工作方案。 最后,卫天宇总结道:“这个行动的主旨就是要让萨尔人自认倒霉,以为是被太空中乱蹿的陨石撞击而造成飞船障碍,并不是我们地球人有多么厉害。等飞船多处出现故障,氤氲莫里安忙碌起来以后,子寒再尝试着去控制,切断核心与飞船导航系统和动力系统的联系,由我们接管。即使控制失败,也不会打草惊蛇,因为这艘飞船中的氤氲莫里安一定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所以很可能将其认定为飞船的机械故障,不会想到人为因素上去。” “对,这样做最安全。”方诚同意,“只是子寒比较辛苦。” 雷鸿飞关切地看向凌子寒,“悠着点,当心精神力透支。” 林靖也很关心,“如果力有未逮,便立刻放弃。我们需要你这位至尊压阵,所以你不能受伤降级,一定要注意保持比较好的状态。” “我明白。”凌子寒笑道,“我会小心尝试,一块陨石一块陨石地控制,不会一上来就是一大|波攻击。” 罗瀚也笑了,“子寒从小就很谨慎,不会鲁莽。” “是啊。”游弋愉快地说,“只要有子寒在,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做什么事,我们都感觉很踏实。” 凌子寒笑着摆了摆手,言归正传,“这次行动最关键的地方是计算太空中的各种陨石的运行轨迹,给我提供最佳的初始控制坐标,因此需要强大的科学家团队。这方面由卫天宫负责,我会直接通知他。天宇和老罗分别带一个技术支持团队,一起协助我。” 罗瀚与卫天宇同时答道:“是。” 凌子寒看向方诚,“地面上的几只虫兽就交给老方了。柯蒂斯说精神力达到3a以上就可以制住它们,为保险起见,可以组织精神力达到4a级以上的学员,尝试着控制它们。你们先商量几个方案,报给我看看,如果可行,就立即实施。” 方诚点头,“是。” “那就这样吧。”凌子寒干脆利落地说,“散会。” 卫天宇和罗瀚兴致勃勃地并肩而去,要立即组建技术支持团队。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工作要忙,于是都迅速赶回办公室。 凌子寒联系了卫家的掌舵人卫天宫,大致讲述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下达命令,要他组建科学家团队,在行动中做好关键性的辅助工作。 卫天宫非常感兴趣,立刻着手研究行动需要的各领域专家,随即组建团队,调集的全是顶级天才精英,阵容极其豪华。身为多种课题组首席科学家的卫天宫虽然很想领导这个团队,但他实在太忙,只能到时候抽时间来观摩一下,具体的团队负责人则由精研太阳系物理学的天体物理学家卫天宸担任。 卫天宸研究太阳系三十多年,除了边缘的奥尔特云和柯伊伯带的情况还没有全面掌握之外,对其他所有大大小小的天体都耳熟能详,对整个太阳系比他自己的家还熟悉。 他带来各学科领域的物理学家、数学家和天文学家,尤其是专门研究太阳|物理学、行星物理学和太阳系物理学的天体物理学家。这些科学家大多是中国人,还有一部分是外国人,年龄从二十三岁到七十岁不等。有年轻的数学和物理学妖孽,更多的则是知识丰富、底蕴深厚的中老年专家。 凌子寒拿到科学家团队的名单后,感觉很满意。 因为团队里有很多学科领域带头人,大都是权威,所以第一次会议就吵得不可开交。单是用哪种坐标体系来表述和标记太阳系中运行的大小慧星,一群科学家就争了三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主持会议的卫天宸头疼不已。 在太空标记天体的体系有好几种,彼此之间可以相互转化,但最终表述必须统一,这是行动的第一前提。 科学家们为学术而争吵是常态,凌子寒并不在意,甚至不参加他们的会议。他这几天都守在凌天军校,看着从各个地下城送来的精英学员。 这一次的学员大部分是现役和退役的特种兵、特警,基本都进入机甲系,作为机甲师来培养。他们与那些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们不同,基本都杀过人,见过血,经历过生死的考验。他们将是第一批上战场与萨尔人战斗的机甲师,面临的将是极其危险的局面,而他们的战斗素质和大无畏精神将为胜利增添更多的砝码。 目前资源有限,能生产出的机甲很少,凌子寒他们都不敢冒险将这些宝贵的装备交到从没打过仗的人手上,哪怕他们的潜力和现在的级别远远高于同龄人,在实战时也不会表现得比那些不如他们的特种兵好。因此,军校里的几位将军教官从新学员和老学员中挑出的准机甲师全都是参加过实战的军警。 海军里的学员跟着张海洋,基本都不会往机甲师方面发展。他们的未来是驾驶星际战舰,与敌方舰队在太空鏖战。虽然现在地球上还没有太空战舰,但是机甲都有了,星舰的出现也指日可待。他们现在主要的课程是修炼并提高自身,然后学习与太空有关的知识,研究星战的各种战术。 另外,空军飞行员实际上也很适合当机甲师,龙潜与凌子寒讨论过,然后与雷鸿飞和林靖商量,组织了一场网络虚拟对抗战。 卫天宇和方诚带着得力助手,只用了几天就做出一个小游戏,操作界面与机甲驾驶舱一模一样,考验的就是操作者的手速和战术水平。他们做这个游戏,主要是为了给那些机甲系的学员练习用,也可以用来考核。 飞行员与特种兵各自驾驶机甲,在网上对战了上百场,大部分都是飞行员战败。究其原因,主要是特种兵精于近身格斗,而飞行员虽然在技术上比他们强多了,却对近身缠斗非常不适应。他们习惯的打法是远程轰杀,以前所谓的“空中格斗”对于战机来说算是短兵相接,对于机甲来说却仍然是远程战术。 凌子寒看完比赛,思索着说:“机甲战的战术也不能太过单一,早期最好能尽量避免近身格斗,以远程打击为主。即使要打近身战,远程策应也必须全方位,多角度,能在关键时刻掩护战友撤退。这方面你们再研究一下,从飞行员里找些好苗子出来训练。” 龙潜很兴奋,“嗯,我明白了。” 雷鸿飞、林靖和陆英豪也觉得凌子寒说得有理,“回头我们就仔细研究。” 他们各自备战的时候,地面上的行动仍在进行。无论是海洋深处还是高山之巅,是南北两极还是大陆海岛,萨尔人的探测器和机器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九宫城聚集了来自国内所有地下城的强大战士,以精神力操纵无人驾驶的上万台武器装备,上山下海爬冰卧雪,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与敌人拼斗,然后迅速将摧毁的零部件收集起来,交给躲在一旁的采矿机器人,迅速运回九宫城。 至于那些体形庞大外表恐怖的外星虫兽,方诚精挑细选了十组官兵,尝试用精神力控制它们的控制核。即使暂时无法控住,他们的行动也会造成骚扰效果,让虫兽的行动迟滞,甚至陷入混乱,对于地下城和地铁真空管道的攻击减缓了许多,暂时没有构成威胁。 在这段时间里,凌子寒一边工作一边坚持不懈地修炼,重点是提高精神力的运用强度、精细度和持久度。 他先练习用精神力抬起小东西四处移动,然后裹住的东西越来越大,直到能将战斗机抬起来,上下左右移动后再轻轻放下,然后用精神力伸进飞机驾驶舱,开着战斗机在狭窄的停机坪上四处乱转,把龙潜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慎,造成两机相撞,爆炸起火,把其他的飞机也一起炸了。 等到他对精神力操控已经颇有把握,代号“摘星”的行动便开始了。 18 地球的未来(1) 凌子寒回到了核心区。 在列为绝密禁区的一幢楼里,有一间大到上千平米的房间已经被卫天宸率领的专家团布置好。大大小小的屏幕和立体投影器合理地布置在各个位置上,正播放着太空望远镜发回来的图像。 原来运行在太空中的地球卫星和望远镜都被萨尔人摧毁了,现在的三个望远镜是前几天由凌子寒用精神力送上去的。这个望远镜体积很小,形状不规则,就像太空中的陨石一般。围绕地球运转的轨道上有无数类似的太空垃圾,萨尔人绝对不会注意。 三个望远镜相隔一定的距离,在远地轨道上慢慢地旋转,同时围绕着地球公转。它们从不同方向发回的图像和各种观测数据全都汇集到悄然建立在群山之间的接收站,然后以爆炸形式发到九宫地下城的核心区。凡是需要这类资料的研究机构都可以申请调取,当然,首先要保证的就是“摘星行动指挥中心”。 凌子寒在指挥中心待了大半天,除了与科学家团队交流外,还重点视察了一个让他略感意外的小天才团队。 这个堪称妖孽的团队总共有八十七人,全是孩子,年龄最大不超过十六,最小才七岁。他们的智商全都超过一百五,最高的达到了二百八,精神力潜力都是s级,有几个甚至达到3s,简直恐怖。不过,他们的体质普遍都比较弱,基本没有超过a级的。至少有一半孩子曾经被家人和医生认为患有自闭、抑郁、躁狂、妄想等等精神类疾病,从而被幽禁、强制服药甚至使用电击等手段进行所谓的治疗。他们没有得到认同和培养,却仍然在大人们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学会了无数知识,各种能力突破天际,令人叹为观止。 凌子寒与他们座谈了两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倾听,而且似懂非懂。在很多方面,他都处于被这些孩子碾压的状态。譬如有个九岁的少年会说上百种语言,而且全是自学,几乎一上手就会,各种语言间互相翻译,纯熟自如,让凌子寒甘败下风。有几位哲学思想极为深邃的十一、二岁小少年给了凌子寒许多启发,让他对时间、空间、灵魂与生死的领悟进一步加深。有两个长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孩很自然地介绍人类在一维宇宙直至十一维宇宙中生存的假想状态,分析合理,数据详实,简直就像是他们曾经在那些宇宙中度过了一生又一生的样子,就连理智冷静的凌子寒也认为他们的话很有道理,甚至让他恍惚了一会儿,仿佛有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忽然从他的脑海深处钻出来,让他似有所悟,却又难以分辨。 还有许多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及其衍生的高精尖科学领域的年少天才们让无数科技精英也自愧不如。一向自信的卫天宇看着这些孩子,都忍不住慨叹,“我们老了……” 这些少男少女们以前散处各地,基本都被关在家里或精神病医院。他们不喜欢与“愚蠢的凡人”交流,与现实社会格格不入,生活得并不如意。这次全民普查测试让他们显露在高层的视线中,卫天宇和方诚如获至宝,立刻派人把这些孩子及其亲属全部接到九宫城。他们将少男少女们组织起来,分门别类地加入多个课题小组。孩子们很快就如鱼得水,在各个领域给那些专家权威以震惊和打击。他们推翻了许多现有的研究成果与普遍公认的科学原理,提出了更先进更超前的理论,而且普遍都是一人涉足多个领域且卓有成就,颇有达?芬奇、詹姆斯?席德、勒内?笛卡尔、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伊曼纽尔?斯威登伯格、威尔海姆?莱布尼茨、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等等高智商多领域传奇天才的风采。如果没有萨尔人的数据库和兰蒂斯提供的资料予以佐证,他们大多会被视为疯子。事实证明,人类的想象力比宇宙还要浩瀚,所能到达的地方无远弗届,没有尽头。即使无人理解,他们仍然能在自己构建的瑰丽世界里展翅飞翔。 孩子们带来了多年思考、研究、推演的成果,林林总总,大都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 凌子寒浏览着卫天宇整理后传过来的庞大文件包,里面有时光机的设计、灵魂与身体的关系、随身空间的科学原理与玄学推测、宇宙的由始而终、微宇宙的存在特征及捕捉方式、生死轮回的存在依据、对于黑洞与白洞的思索与推测、如何感知并穿越异时空、人类的身体与宇宙的对应关系、曲率飞行与远古星路的存续关系、人工虫洞的开辟、太古时代几次生物大灭绝的深层意义、星球防护罩、太阳系防御体系、太空堡垒的建设、长途星际航行时期的社会体系营造、对人类基因的精细化研究、长生与永生的可能性、宇宙中是否有永恒不变的物质或非物质、对于各种细菌和病毒的研究、人类移民火星和木卫二等太阳系各星球的方案、多维宇宙的关系、回到过去与穿越未来可能引起的连锁反应,等等等等。这些乍看上去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实际上却有理有据,绝不荒谬,许多方案都有可行性。若是没有萨尔人制造的世界末日,人类按照原有的科学发展速度,至少要等到几百年后才有可能实现这些构想,现在却有可能在短期内做到。 有很多超前的近乎于玄幻的理论都让凌子寒有所启发,譬如,他在突破时就已经洞悉了宇宙层面的一些本源法则,对于时间、空间、灵魂、起始与终结、创造与毁灭都有了一定的领悟,只是还不够深刻。不过,明悟了这些奥秘,已经足以利用基本元素,同时捕捉微宇宙湮灭时产生的时间和空间碎片,再结合自己强大的灵魂力量,就可以在身体里开辟出一个空间,甚至创造出一个世界。 当然,这种事不必急于一时,凌子寒已经有所领悟,等到“摘星行动”完成,就可以抽出时间来细心钻研,得出结果。 由此可见,这些妖孽天才的加入,对于那些科学家与大师学者们是多大的冲击。经过短暂的“交锋”,胸怀宽广的专家们接受了这批神奇孩子的加入,兴奋地与他们共同探索未知的领域。 正因为有一组天才少年加入,“摘星计划”的科学家团队才停止争吵,接受了一套新的太阳系坐标系统并进行深入研究,很快就论证了可行性,并一致同意在行动中使用这套新体系。 那些中老年科学家提到这些年少的妖孽天才,都是满怀欣慰,“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未来啊。”无比光明,充满希望。 他们正在严谨地探讨地球的未来,就有个少年突然说出一句无比玄幻的话来,“首长,我觉得太阳系其实是个阵法,所以那些外星人才无法直接通过曲率飞行进入太阳系,而只能到达外缘。只是,这个阵法现在残破了,挡不住他们穿越奥尔特云和柯伊伯带。如果我们能把这个阵法修复,就可以自如操纵,抵挡外星人的进入。另外,我推测,地球在两千年间便急剧衰落,每况愈下,并不仅仅只是工业革命以来造成的各种污染,阵法的残破才是主要原因,如果不将阵法修复,地球的崛起会非常艰难。这次即便我们打败了萨尔人,也会很快出现别的什么物种,总之,劫难会越来越强,最终让我们无法抵抗,只有亡族灭种的结局。” “荒唐。”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脱口而出,“什么阵法……大劫……那都是小说里的虚构,我们要讲科学。” 害怕他的措辞伤到小孩的自尊,有个青年科学家连忙安抚小少年,“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阵法之类的,我也只在《三国演义》里看到过描述,现代的那些玄幻小说似乎有很多似是而非的情节,但是并没有科学依据。当然,大胆想象,小心求证,一直是我们的方针。如果你确信你的想法,以后我们可以成立个课题小组,专门来研究,好不好?” 小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精致粉|嫩的小脸上满是迷茫,“《三国演义》?玄幻小说?那是什么?” 科学家们一怔,互相看了看,一时无语。 凌子寒温和地问:“你是从哪里判断出太阳系是个阵法的?” 小少年神色自若,轻描淡写地报出一串书名,“河图洛书、易经、奇门遁甲、紫薇斗数、卜筮正宗、地理正宗、地理大全、淮南子、白虎通、雪心赋、入地眼、撼龙经、疑龙经、天龙经、青囊经、葬书、灵城精义、天玉经、发微论、数术、易断天机、永乐大典、四库全书……” 那些只对数理化公式感到热血沸腾却极少翻阅中国古老典籍的老中青科学家们全部低头喝茶,哑然无语。 凌子寒笑了,更加和颜悦色,“你看了这么多深奥的书,实在了不起。我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不过,这么大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等我们完成这个行动之后,再来讨论阵法的问题,好吗?” 小少年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微微点头,“好。”然后转身回去坐下,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充满睿智与风度。 19 地球的未来(2) 凌子寒总觉得这个孩子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他有着惊人的记忆力,绝对过目不忘,因此出现这种情况是极其罕见的,也让他对这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晚上回到家,他特别提了一下,卫天宇轻叹一声,“你觉得面熟,是因为这孩子长得很像他父亲。” “他父亲……”凌子寒心念电闪,猛然想起,“是柳涌。” 那个少年的外貌很像当年野狼大队的中队长“银狼”柳涌,在别人都对凌子寒冷眼相向时,他却表现得和善、热情,充满关怀。后来与恐怖分子的激战中,他为了掩护凌子寒而牺牲,对当时有着严重自毁倾向的凌子寒造成巨大冲击,让他重新燃烧起求生的意志,终于度过人生中最危险的时期。 虽然没人特意提起,但许多人都对这位开朗帅气却英年早逝的年轻军官充满感激。 “他是柳涌的儿子?”凌子寒有些惊讶。 “对,柳涌是他的亲生父亲。”卫天宇点头,“柳涌当年牺牲以后,他父母悲痛欲绝,好不容易缓过来,就提出申请,要一个柳涌的孩子。因为柳涌为国捐躯,是烈士,所以不用排队,申请立刻通过。这孩子的母系基因来自一位高智商的女学者,柳涌的智商和情商也很高,所以他一生下来就是天才,智商达到二百二,非常优秀。” 凌子寒颇为感慨,“我太不关心柳涌的家人了,竟然一直不知道他有儿子了,唉。” 卫天宇安慰他,“你太忙了,这件事我就没告诉你。这孩子叫柳念,我知道他的情况,对他一直有关注的。他爷爷奶奶非常宠爱他,对他千依百顺,明知他是天才,也从不逼他要学什么或是要出名之类的,对他特别好,即使他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二老也都持鼓励的态度,所以他生活得比大多数小妖孽都要好。” 凌子寒点了点头,“他多大了?” “今年十四岁。”卫天宇笑道,“他博学多才,已经达到国学大师水平了,七岁的时候写过一本历史学著作《中华上古编年史》,在史学界引起极大争议,九岁的时候又写了一本《商周衰亡史》,更加引起轰动。他们一家作为烈士亲属,都获准进入九宫城生活,这孩子一点没受影响,仍然潜心研究,又写过一本《周易天机初探》,内容很深奥,非常有见地。除了历史外,他还在数学、物理、生物、哲学、机械、法律、医学、天文、地质等方面取得了卓越成就,在网上发表的文章常常引起学术圈大讨论。而且他做这些都只是兴之所至,随手而得,并没有苦苦思索。所谓妖孽天才,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是啊。”凌子寒想起柳涌,他如果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有个如此杰出的儿子,一定会感到很欣慰吧,继而想到烈士陵园全都不在了,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怒火,“萨尔人摧毁了咱们地面上的一切,掘了所有人的祖坟,这个梁子可是结大了。” 卫天宇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怒容,“他们毁掉的岂止是咱们的根,此仇不共戴天!” 两人难得生气,很快就冷静下来。 地球上的所有陵墓被铲平了不说,故宫、长城、金字塔,等等等等,无数价值连城的文明瑰宝都化为乌有,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地球现有的科技和军事力量也无法与萨尔人抗衡,更别说要求他们赔偿了。他们现在的目标首先是要让萨尔人退却,地球人活下去,然后才能谈到将来的发展。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他们不能急,必须沉着应对,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定了定神,凌子寒温和地说:“柳念那孩子……等放假的时候,你把他带回来,让逍儿遥儿他们认识认识,也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才。像他们那样的,也就勉强算是人才,远远比不上柳念,根本不值得骄傲。” “好。”卫天宇欣然答应,“是要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天才,免得成了井底之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愿他们能更加长进一点。” 凌子寒笑起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有点想收柳念当我们的儿子,不过他多半瞧不上我们这些凡人,他祖父母肯定也不愿意。” 卫天宇一手反握他的手,一手抚了抚他的脸,柔声说:“是侄子还是儿子有什么区别?你与柳涌亲如兄弟,他是柳涌的儿子,那就是咱们的亲侄儿。他太聪明,太有智慧,从小就不像孩子,现在更像是睿智成熟的大师学者,就算你想把他当孩子,他多半也不会理会。” “是啊。”凌子寒笑着微微摇头,“看到他们,我就有个感觉,我这个地球至尊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地位不保了。” 卫天宇哈哈大笑,“嗯,很有可能。” 凌子寒悠然地道:“用不了多少年,地球就会腾飞,那些当我们是原始土著的家伙一定会惊掉下巴。” 卫天宇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下巴,“你现在就足以让他们惊掉下巴了。” 凌子寒笑起来,“其实你们卫家人的智商普遍都很高,你就是咱们历代猎手中智商最高的,至今无人超越。只是卫家是科学世家,天才辈出,无论出现什么妖孽,大人们都感觉很正常,反而显不出来。即使有孩子三岁就能说八国语言,五岁就能写出麦克斯韦方程组,你们也不会惊奇,更不会认为孩子得了精神病。在这种氛围中,再天才的孩子也会以为自己很平常,周围又都是这样的人,自然不稀奇,他们就会健康成长。等到真正认识到外面的世界,得知绝大部分人都很平凡普通,他们的世界观已经长成,自然不会像那些小天才那般特立独行,引人注目。譬如你,智商比爱因斯坦还高,却从来没有半点怪异举止,只会让人景仰,不会让人排斥。” 卫天宇搂住他的肩,想起过去,感慨万千,“我之所以没有变成愤青或是冰块、面瘫,是因为很早就遇见了你。” 凌子寒微一挑眉,凑过去吻了他一下,轻轻地说:“我的荣幸。” 卫天宇的眸子顿时变得深沉,仿佛燃烧着一簇纯青的火焰。他压住凌子寒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夜,两人都没加班。 他们对柳念很关注,雷鸿飞和林靖很快就得知了消息,立刻一起到核心区看望小孩,对他的惊天智商赞不绝口。柳念依然从容不迫,与他们说了两句话便坐不住了,显然觉得“与尔等凡人废话”是在浪费时间。雷鸿飞和林靖硬扛着他波澜不惊的淡定眼神,拉着他吃了顿丰盛的午餐,期间聆听了有关中国古老传统文化的高深课程,这才放他离开。 回到军校后,雷鸿飞开玩笑地说:“我在那孩子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讲的那些东西我都没怎么听懂,真是高人啊。” 林靖感觉很欣慰,“我们跟他就没有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凡人跟神仙能一样吗?” “是啊,咱们那几个孩子都生得憨,想要跟他做朋友怕是不行。”雷鸿飞一拍大腿,“哎,我觉得梅林的女儿智商极高,一定跟他有话说,倒是可以让他们交个朋友。” “哪需要你操这个闲心?人家孩子都被吸收进小天才团队了,自然会交朋友。”林靖笑道,“我听童叔叔说,他们那里也去了一个少年天才小组,三个小孩出身都不错,先后被家长送进同一所花园式五星级精神病疗养院,结果三个孩子迅速结成小组,在医学方面有着惊人的发现。三个孩子一去,童叔叔他们钻研了好些年的难题都迎刃而解,简直势如破竹。用不了多久,基因强化剂之类的药剂就会研制成功,咱们那些修炼不到a级以上的亲朋好友都可以长寿了。” “真的?太好了。”雷鸿飞很兴奋,“那些孩子都很厉害,以前咱们竟然没注意,真是太失策了。如果早一点发现他们,好好培养,咱们根本用不着躲到地下,指不定当时就直接干掉那些外星兔崽子了。” 林靖拍了拍他的肩,“如果是和平年代,哪里会去普查全民智商?那时候,咱们可不懂体魄的级别,更不知道什么精神力了。” “嗯,也对。”雷鸿飞想到听说的那些孩子的遭遇,气得不行,“你说那些做父母做爷爷奶奶的,怎么会那么狠心?明明自己的孩子是天才,可就因为他们愚蠢,听不懂孩子说的话,竟然认为孩子是精神病,还给送到精神病院,那种地方是好好的孩子能待的吗?他们怎么能那么忍心的?” “你都说他们愚蠢了,跟蠢货有什么气可生的?”林靖叹了口气,“这次召进天才少年团队的孩子们,大部分都与家长的关系不好,彼此十分冷漠。像柳念这样,无论怎样都会得到祖父母的宠爱与认同的孩子如凤毛麟角。” 两人嗟叹一番,就不再说什么了。他们不懂天才的世界,也不懂蠢货的世界,惟一精通的只有战斗。闲聊了两句,他们便各自去教室,指导学员们修炼去了。 有了这个妖孽天才附属团队们协助,“摘星行动”进展得很顺利。凌子寒很快学会了新的太阳系坐标体系,接下来便是进一步演练以及实战了。 20 摘星(1) 在指挥中心,凌子寒坐在最前方的玻璃隔音室里,周围是一排大大小小的虚拟屏幕,有2d,有3d,上面全部都是微型卫星发回的太阳系各个位置的图像,大部分都在水星和土星的公转轨道之间。或大或小形状不同的陨石寂寞地在深远的太空中飞行,沿途受到太阳和不同行星的牵引,轨道不断在变化,有的拖着长长的慧尾,美丽壮观,有的暗沉无光,透出几分诡谲的气息。 凌子寒抬手轻轻抚了抚两边耳垂上的黑钻耳钉,测试了一下操作功能,确保无误差,无延迟,一切顺畅。 目前,感知精神力的装备仍然是技术非常成熟的头盔,战士们一直用来操控武器装备在地面战斗。不过,研究了萨尔人的科技,又有一批妖孽天才加入,很快就将精神力感应器缩小,而且研制出好几种形态,譬如隐形眼镜、头箍、发卡、耳钉等等,因为技术要求太高,所以生产周期很长,产量很少。凌子寒使用的精神力感应器是当前科技的极限,属于最高级别,因为要对应他2s级的超高精神力,所以使用的全部是顶级稀有材料,动用了各种高级仪器设备,一点一点地雕琢,最后才制造成功。 感应器的形状是由卫天宇决定的,材质酷似精工切割打磨的黑钻石,外形仿佛是一朵正在盛开的千瓣莲,方寸之间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意境深远,闪烁着神秘而美丽的微光。 为了对称,卫天宇带着两个大儿子精心设计,制作了一个同样形状的纳米光脑。 用光脑代替电脑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末日前军队和政府部门已经全部更换,民间则要慢几步。在地下城建设期间,他们就全部使用了光脑,比以前电脑的运算速度要快一万倍。而使用纳米技术制造光脑,虽然已经有科学家研究了很多年,却因为造价昂贵,原材料稀少,技术不稳定等原因,目前并未投入生产。 卫天宇父子制造的这部微型光脑,除了功能齐全,里面还有最高级别的人工智能,由精神力操作,可弹出多个全息投影和虚拟屏幕,技术极其先进,目前是独一无二的。 这对蕴含超越地球水平的顶级科技的耳钉非常漂亮,并不符合凌子寒淡泊内敛的性情,但他不想辜负爱人和孩子的心意,于是毫不犹豫地戴上,并用精神力给人工智能打上烙印,这样就可以放心使用了。 他现在不仅恢复到极盛时的巅峰状态,而且因为体质与精神力双双突破到2s,将他的相貌气质又提升了好几个级别,本就俊逸如仙,戴上这对耳钉后,更是锦上添花,如诗如画。卫天宇与他相伴多年,却也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绝世风采震撼得发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凌子寒却恍若未觉,一心投入工作。经过几天的摸索与调整,他完全熟悉了用精神力操控耳钉的方式,已经能够运用自如。 调试完毕,他打开一旁的对讲系统,卫天宸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我们今天的目标是wei-ude-levy3号彗星,编号p261。它的体积约为51x16x13千米,质量约为93吨,当前的飞行速度约为每秒36千米,当前坐标为……”随着他报出的一连串数据,屏幕中出现了那颗彗星的图像。 这颗彗星是由天文学家卫天衡、克劳德和列维共同发现的,因此以他们三人的姓氏来命名。它在太空中向着太阳飞驰,没有彗尾,彗核的表面全是暗色系的岩石和沙砾,根据当年的探测分析,这颗彗星里富含铁、镍和其他金属,质量很重。如果真能把它牵引过去,高速撞击萨尔人的飞船,必定会造成损伤。 从萨尔人的数据库里,他们已经很清楚那艘深空探测飞船的防御级别和攻击强度。如果他们使用船上的粒子炮,足以将这颗彗星轰成碎片。不过,如果这颗彗星在飞船附近突然改变运行方向,猝不及防地撞上去,他们不一定能及时启动攻击武器并瞄准射击。而飞船的防御体系并不能完全挡住这颗彗星撞击的力量,肯定会造成损伤,若是恰好撞上重要部位,损伤的级别就会很高。 太空看起来广袤无垠,寂寥无波,实则在某种层面上却非常热闹,如果用精神力去感知,更是五彩缤纷,璀璨夺目。各种力场,各种波束,各种能量,只要能妥善利用,就能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必须经过严密的计算和精细的控制,前者需要科学家团队通力合作,后者取决于凌子寒的个人实力。 对于已经登上至尊神座的凌子寒,就连这些只信仰科学的专家们也在心底深处下意识地认为他无所不能,将他当成了精神支柱,因此面对远远超越地球科技水平的强大的萨尔人也并没有什么恐惧心理,对于坑害外星人的行动都非常踊跃,积极参与,各出奇谋。 此时此刻,专家团队、小天才团队和技术后援小组各就各位,将指挥中心坐得满满当当,有条不紊地投入了工作。 很快,指挥中心所有的屏幕上都出现了同一个画面,那就是太空中高速奔驰的彗星p261,在图像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串串数字、公式和英文符号、中文说明。这些字符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泾渭分明,都是各个不同的小组发上来,用以描述p261的当前情况。 凌子寒一边认真地看着一边仔细听着卫天宸的说明,然后调动精神力,缓缓伸向太空。 这次他没有用精神力去覆盖整个地球,也没有横扫太阳系,而是非常有指向性的凝成一根粗线条,伸向屏幕上提供的坐标点。 几分钟后,他“看”到了太空中的那颗彗星。它已经接近火星,正向地球奔来。 这几天,正是七星连珠的特殊日子,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天王星、冥王星排列在θ角8.7的范围里。这种天体现象对地球和其他行星的影响微乎其微,却对在太空中飞行的小小彗星有一定的干扰,让它们原本的飞行轨道产生偏移。 这是最好的机会。 凌子寒用精神力启动了感应器,外面的科学家能够通过特制的全息投影仪看到他的精神力影像。那股绵亘亿万里的精神力闪着幽蓝的光,里面仿佛蕴含着时间与空间的奥秘,令人目眩神迷。那些科学家都震撼不已,竭力聚精会神地监控彗星的运行方向和速度,同时计算太阳和行星、卫星之间的引力对p261的影响,并提出自己的建议,最后由卫天宸汇总,给出结论,成为凌子寒行动的依据。 “最佳牵引坐标为……”屏幕上出现一串长长的字符,接着是结论,“在此处向坐标原点移动2.1度。” 凌子寒的精神力延伸出地球,在太空中伸展了数亿公里,迎上每秒钟飞行三十多公里的彗星,将那块重达近百吨、如巨型烟筒般的陨石兜头罩住,然后缓缓发力,往一侧拉动。 巨大的力量瞬间冲击在他用精神力编织的网上,让他感觉脑海中如遭重锤打击,一阵阵闷痛不断袭来。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却很快稳住了,精神力在太空中向后微微一退,将巨大的力道卸去,随即又网上去,以柔韧的力量慢慢牵制住彗星,继续向地球的方向拉扯。 此时还不到最佳牵引坐标,凌子寒提前用精神力罩住彗星,是为了具体感知它的形状、质量和冲击力,然后尝试着拖拽,根据接触到的情况而不断调整。 细密的幽蓝色微光包裹着彗星前端,让这块烟筒状的巨大陨石渐渐有了一种神秘的美感。在无垠的太空中,它飞过火星,被这颗红色星球的引力影响,运行轨道有了细微的变化。 凌子寒感知着彗星的微小偏移,目光看着屏幕上时刻变化的坐标,精神力结成的网不断调整着力道。 这个过程很漫长。根据彗星的飞行速度计算,大概需要一百三十多个小时,它才会到达最佳牵引坐标。 外面的科学家和小天才们都轮换着吃饭、休息,只有凌子寒一直不眠不休,持续不断地保持着精神力与彗星之间的接触,感受着陨石内部的变动和周围引力的变化。他几乎不吃不喝,也就不用上洗手间。每过五、六个小时,他会吞服几片特制的全营养素,喝一点点纯净水。他的体质达到2s,与普通人完全不同,并不依靠普通饮食来维持生存,已经超凡脱俗,犹如仙神。但是,科学家们并不清楚这些,所以都对他的毅力和忍耐力暗暗佩服。 长达几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凌子寒始终注意着屏幕,同时精神力也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没有明显的起伏,几乎是处于恒定的状态。他一直很平静,双目深邃,犹如古井不波。 精神力长期暴露在太空,感受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太阳风、电磁风暴、暗能量,等等,有的能够侵蚀或损伤精神力,有的却能加强或增益精神力。凌子寒细细地感觉着这些东西,摸索着隔绝有害物质,吸收炼化有益的能量。精神力虽然不断在消耗,却也不断在补充,始终保持着巅峰状态,没有衰竭。 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种修炼的方式,而且是刚刚发现的全新方式。在多方摸索之后,他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领悟到宇宙中无处不在的暗能量与自己的精神力有着奇特的相容性。他的神情依然沉静,心里却感到愉悦。精神力沉浸在汪洋般静默汹涌的暗能量中,汲取,炼化,融合,让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精神力的增长。 21 摘星(2)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凌子寒始终坐在玻璃屋中。柔和的灯光映照着他年轻俊逸的脸,让他越来越像是远离红尘的神明。冷凝威严的法度、高贵优雅的风仪、轻灵飘逸的气质、绝世完美的容光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从心底生出景仰之情。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停滞,无论外界有怎样的变化,他都不动如山,让所有人感觉安全、稳定、踏实。 他很少说话,一直倾听着耳麦里的声音,看着周围各个屏幕上的图像、数据和报告,偶尔将精神力感应到的一些变化报告出来,让那些科学家进一步计算和分析。他沉默地调整着精神力,始终保持着与彗星的接触,不着痕迹地缓缓牵引。他一直不曾发力,只是不断调整,渐渐熟悉了整个陨石的情况,也让彗星逐渐遵从他的精神力给予的方向。屏幕中,荧荧的幽蓝色微光在精神力交织成的“网”和长达数亿公里的“牵引绳”上流转,美得惊心动魄,仿佛正在上演一部恢宏的太空史诗巨片,让所有科学家都感觉精神振奋,信心倍增。 用了七天的时间,彗星终于飞到离最佳牵引点附近只有一万公里的位置,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到达最佳牵引坐标。 凌子寒开始发力。 始终覆盖彗星的精神力已经一点一点加粗,此刻全部绷紧,光芒大盛,拖拽着陨石偏离原来的航向。这样的变化只能通过特制的精神力感应设备才能看出来,在现实中,仅凭肉眼观察或是普通的探测器是无法看到的。 外面的科学家都专注地看着前面最大的全息投影图像。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卫天宸冷静地报着数据,“已经偏离0.1度……0.2度……0.5度……0.8度……1度……1.2度……1.5度……1.8度……2度……2.1度……成功!” 指挥中心里掌声雷动,所有科学家都兴奋地站起来,笑容满面,欢呼,握手,拥抱。 凌子寒用精神力稳住彗星的方向,不让它继续偏离,随后猛力牵引,让它加快速度,迅疾向前飞行。半个小时后,他缓缓收回精神力,放开了彗星。 那颗巨大的陨石风驰电掣般,向着地球冲来。 凌子寒从精神力中分出一根细丝,搭在彗星上,跟随它前行。其他的精神力调转方向,朝着萨尔人的飞船伸去。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以他高达2s级别的精神力,理论上说已经可以推动任何一颗行星,区区彗星算不得什么,只是他第一次运用精神力做这样的大事,需要反复摸索,反复调整,而且连续七天不间断,再是传说级强者,也会感觉疲惫。但是他还不能休息,行动并没有结束。 他这么拼命,卫天宇很心疼,却不能阻止,只能每天进入玻璃房,为他更换纯净水,测试屋内环境,保持恰当的温度与湿度,尽量让他舒服一些。 事先有过禁令,凌子寒所在的玻璃屋只有卫天宇能够进去。如果行动中突发意外,他的身体受到损伤,在旁边的临时医疗所里待命的童阅可以带着医生护士进入。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人在行动期间都不得入内。 他抬眼看了看悄然进来的卫天宇,深邃清冷的双眸浮起一缕柔光,却并没有分心交谈。他吞了几粒营养素,喝了两口新换的温水,缓解了身体上的一些疲劳,就继续埋头工作。在外面的欢呼声中,他一直很沉静,仿佛宇宙深处的星辰,亿万年不变。卫天宇没有多说一个字,看着他吃了药,喝了水,便默默离开,无声无息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外面的科学家在卫天宸反复提醒后很快安静下来,有的出去吃饭,小睡片刻,有的坐下来,迅速投入下一阶段的行动中。 萨尔人的飞船很大,呈纺锤型,外表通体为黑色,上面有着金银相间的纹路交缠在一起,犹如螺旋。随着飞船的自转,两条纹路形成的螺旋也不停翻转,形成奇特的力场,笼罩整艘飞船。 上次机缘巧合,凌子寒和卫天宇带着小儿子的精神力一起冲进太空,看到萨尔人的飞船时,卫天宇就对它的一些基础数据有了准确的估算。飞船的长度约有两千七百米,中间最宽的部分直径约九百米。虽然两头都是尖的,但船头船尾的分别很明显,前面呈三角形的部分仿如蛇头,后面的尖角犹如蛇尾,线条流畅,有种谐调的美感。 根据萨尔人飞船的结构计算,拦腰撞击是最具破坏性的,凌子寒也确实打算让彗星撞上飞船中部。不过萨尔人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这船是用于深空探险,那么安全系统绝对是顶级的,陨石撞击不过是最普通的危险,必定有应对之策。这一次撞击并不一定要取得什么成果,最重要的是看看萨尔人要怎么对付,然后才能制定后续的行动方案。 凌子寒和卫天宇带回来的萨尔人数据库并不全,里面没有这艘飞船的详细资料,但是却有其他一些飞船的资料、相关书籍和图纸。科学家团队经过大量的研究和运算,将这次行动计划制定得很周密,又是猝不及防,很可能会让萨尔人手忙脚乱,从而露出一些破绽。无论这次行动是否成功,凌子寒和那些科学家都能得到许多东西,收获一定不小。 彗星仍在加速,但幅度不大,偏离的角度也不大,萨尔人不会特别注意。他们在太阳系不是一年两年了,对于各种彗星的运行规律都有记录,现在选择的飞船运行轨道是很有讲究的,绝对不会被大块陨石撞击,至于那些细碎的太空垃圾,以他们飞船的体积根本就不在乎。p261彗星的回归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因而大家都不在意。即使彗星有细微偏移,在目前“七星连珠”的特殊情况下,这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 凌子寒的精神力渐渐接近萨尔人的飞船,这艘庞大的探险船如常运行着,没有任何异动,显然对他的精神力一点也没有察觉。按照柯蒂斯的说法,他的精神力为2s级,如果有意隐匿,那么只有同为2s以及超过2s的强者才能感应到。现在这些萨尔人中别说2s,精神力达到s级别的人都没有,体质达到s级的也寥寥无几,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虽说如此,凌子寒仍然很谨慎。 他的主要精神力停在萨尔人的飞船附近潜伏着,很长时间都没有异动,只分出一缕精神力细丝搭上飞船外壳,然后缓缓地拂过每一分每一寸,细致地检查其构造和外置设备。 萨尔人的飞船一直在绕地球运转,那些科学家借助凌子寒的精神力,也能与萨尔人同一视野。此时的地球山川依旧,却要仔细看才能分辨出地理走向。昔日的绿色植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五彩缤纷,南北两极和高山之巅的冰雪洁白晶莹,臭氧空洞已经消失,海水湛蓝,与陆地上江河湖海的淡蓝相映成辉。整个地球都美得纯净而轻飘,让人感觉很不实在。 外面有不少科学家窃窃私语,对萨尔人的感觉有些复杂,既痛恨他们摧毁了自己的家园,又对他们迅速重建生态体系并使地球更加美丽有些感佩。 半个世纪以来,科技高度发达,对资源的过度开采导致枯竭,污染日益加剧,物种不断灭绝,即使没有萨尔人出现,地球的末日说不定也会来临。如今萨尔人以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了地球表面的一切,比历史上的几次物种大灭绝还要凶残,实在罪不容恕。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也算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厄尔尼诺没有了,拉尼娜没有了,污染没有了,臭氧空洞也没有了,一切回到原点,可以重建更美好的家园。当然,他们不可能感谢萨尔人的恐怖行径,但是看到这样的地球,仍然感慨万千,不由得想到了赶走萨尔人后重建工作的一系列重要原则。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们只是隐约地想了一下,便迅速收回心神,专注眼前的工作。 萨尔人的飞船本来一直在近地轨道,后来退到远地轨道,原因不明。它的速度并不快,始终不紧不慢地一边自转一边围着地球公转,绕地球一周大约历时两百零五分钟。根据计算,萨尔人绕到地球背面后,至少有七十分钟看不到彗星所在的方向,这就是行动的良机。 经过科学家们紧张的计算和反复验证,卫天宸得到了第二阶段最佳牵引坐标、偏移角度以及最理想的加速度,然后通过耳麦报给凌子寒,并在玻璃房中的主屏幕上显示出来。 凌子寒看了看主屏幕和周围的分屏幕,再通过精神力看到太空中的情况,随即下达指示,“技术组,十分钟准备。” 指挥中心左侧半融开的技术部里,卫天宇站起身来,走到特制的另一间玻璃房中,调试好里面的设备,然后对方诚做了个手势。与此同时,技术组的人有的去洗手间,有的重新测试设备,有的接好外置仪器。五分钟后,各就各位,都给方诚比了个ok的手势。 卫天宇报告,“技术一组准备完毕。” 方诚报告,“技术二组准备完毕。” 凌子寒平静地下达命令,“第二阶段行动开始。” 第198章 借调西方局 杜骁与燕漓在那个盛世大唐的小世界待了六十余年,才回归本源世界。 燕漓用了两年时间才破开夺天阵,青筮全力抵抗,最后更是不惜一切,发出倾力一击,但是都被燕漓扛住了。 长安城时而风起云涌,时而电闪雷鸣,却并未造成任何损失。大部分时间里,皇宫内外都风平浪静。 李显在半年后病逝,死前没有太多痛苦,也没有什么怨怼,很平静。 李旦顺利登基,然后欲封嫡长子李成器为太子。李成器竭力推辞,并推荐三弟李隆基。有许多官员附和,都力荐李隆基为储君。最后,在李恪与太平公主的支持下,李旦册封李隆基为皇太子。 这个时空中,长寿的李恪与英明神武的李隆基一直压制着太平公主,让她没有机会发动政变,因此富贵一生。她的儿女们也过得很好,没有跟着她一起被杀。 这个时空也没有杨玉环,李隆基的后半生没有昏聩糊涂,也不再有“安史之乱”。 燕漓收服青筮后,带着杜骁回到西部禁域,对外声称是隐居,实际上是收取秘境。 他们用了五十年的时间,找到秘境的各个空间节点。杜骁在每个节点处感知法则,顺应空间轨迹,然后深深地打下精神烙印。经过半个世纪的努力,他才终于将整个秘境平稳地收进自己的空间。秘境世界没有动荡,静静地铺陈在杜漓准备好的合适区域中,没有给秘境里的万千生灵带去伤害。 杜骁每年都会出去一次,在外面的世界待上两、三个月,看望高仙鹰的妻儿,全力培养弟弟高仙虎和儿子高鹰扬,给妹妹送嫁,替兄弟迎亲,为父母养老送终,完全尽到了一个儿子、兄长、丈夫、父亲的职责。 他还将李客一家悄悄送到蜀中,让他们安定下来。看着李白成长为文武双全的天才,并为登基后的李隆基所用,他很欣慰。 李白的成长历程与本源世界已经不同,但壮阔的世界、波澜起伏的政治生涯、激动人心的开疆拓土都让他灵感频发,写出了更多壮美的诗篇,再次获得“诗仙”的美名。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杜甫,让杜骁略微有些遗憾。 经过五十余年的努力,他将秘境彻底收进空间。与此同时,他仿佛听见这个世界的天道松了一口大气,长安的那条超级龙脉也欢呼雀跃。 燕漓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禁若有所悟。 回到tasa总部后,两人发现得到的天地功德有些多。查看任务日志后,他们得知是那个亚空间小世界天地法则的馈赠,都有些感慨。 救了人,不一定会得到感激。救了世界,却一定会得到天道的慷慨谢意。所以,每一个时空特警都喜欢拯救世界。当然,守护人族是他们的责任,救人是他们的天职,他们都不会不救,只是对救世更加热衷一些罢了。 回到总部后,两人这次的任务完成度被评价为“完美”,得到了不少功勋。 在总部完成每次任务之后的常规程序后,他们正要回家,便接到局长办公室的通知,让他们立刻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局长召见,肯定是大事,于是马上赶过去。 局长欧阳烈看着他们,微笑着说:“你们的进步非常大,最近完成的任务都达到了圆满和完美级别,眼看着就要晋级了吧?” 燕漓见他轻松和煦,便知道没有坏事,于是笑着点头,“是啊,局长。我们也觉得,完成任务的难度越来越小,说明我们的境界正在迅速提升,应该是快要晋级了。” “那就好。”欧阳烈抬手指了一下,“喝点茶,那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上好灵茶,你们尝尝。” “是。”两人拿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香气,然后喝了一口。 灵茶入体,就如一股清泉流遍全身,荡涤着体内的杂质,温养着全身筋脉,仿佛连境界都有所提升,感觉非常好。 燕漓赞不绝口,杜骁也喜爱地连连点头。燕漓见他喜欢,立刻厚着脸皮说:“局长,这么好的茶,只让我们喝一杯,完全品尝不到其中的妙处,不如送我们两斤,让我们回去细细品评。” “两斤?别做梦了。我还没有两斤呢,你倒想得美。”欧阳烈笑道,“你们可赚了不少功勋,别那么小气,拿出来换点灵茶喝嘛。” “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那点功勋,买要紧的东西都不够,哪敢奢侈地用来买茶叶?”燕漓做沮丧状,“局长不肯可怜我们,那我们也没办法。” “得了啊。回头送你们二两,带着慢慢喝。”欧阳烈伸手指指他,“不准再啰嗦,不然一根茶叶也没有。” “是。”燕漓立刻挺胸抬头,“谢谢局长。” “你这小子。”欧阳烈喜爱地摇摇头,这才看向杜骁,“如今,我们派出了顶级高手与灭星组织的高手在争夺虚空神鼎的控制权,引起了虚空动荡。根据可靠线报,灭星组织蠢蠢欲动,已经在组织实力强大的杀手,准备趁着时空裂缝出现,将他们送往本源世界的过去,到几位人类至尊的年轻时期进行暗杀。尤其是不朽至尊,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杜骁立刻急了,“那我们必须马上过去阻止他们。” “那是当然。”欧阳烈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朽至尊创立tasa之后,就逐渐封锁我们这一纪地球人类生活的年代,从现在一直追溯到炎黄时代,后世的人便很难再进入本源历史。现在我们的特警们去做任务的那些小世界,都是在tasa创立之前,有人穿越到过去并改变历史后,从本源世界剥离出来的亚空间。自从有了tasa,除非在时间与空间两大法则上的造诣达到不朽至尊的高度,基本上是不可能再穿越到过去年代的。只是,凡事总有意外,这次敌我双方争夺虚空神鼎,就很有可能劈开一条时空裂缝,让敌人趁机穿越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杜骁与燕漓以前不太清楚这些事,现在听明白以后,顿时都急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欧阳烈很冷静,“我们当然要派人回去,一是保护几位至尊,二是除掉灭星组织派去的杀手。杜骁,你是不朽至尊的亲舅舅。燕漓,你是不朽至尊、天启至尊、天罚至尊、天煞至尊的嫡系血脉后嗣。有你们的灵魂和血脉与那个年代彼此呼应,才能精准定位,否则很可能传到至尊们还没出生的年代,那就没用了。所以,你们是完成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 杜骁与燕漓都喜形于色,“太好了。” 燕漓知道杜骁的前世是凌子寒的亲舅舅,而杜骁也知道燕漓的直系先祖是凌子寒、卫天宇的小儿子与雷鸿飞、林靖的小儿子,因此听了欧阳烈的话并不惊讶。他们有着这样的身份,所以成为了完成任务的最好选择,可以回到过去,见到从没见过的亲人,都是喜出望外。至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欧阳烈等他们激动的情绪稍稍平息,这才说:“因为时空裂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所以目前你们只能待命。但是,tasa现在同时有几个团队任务在进行,人手严重不足,你们虽然不便再去执行需要时间比较长的任务,却也不能就这么闲着。西方局那边投入了太多人员到几个大型的团队任务中,缺人缺得厉害,所以临时调你们去执行一个任务。按照他们发过来的资料,这个任务需要的时间并不长,难度也不算太大,很适合你们去完成。” 燕漓与杜骁对视一眼,同时答道:“是,我们接受任务。” “很好。你们要切记,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遇见敌人,哪怕对方看起来很弱小,你们也必须全力以赴。”欧阳烈忍不住反复叮嘱,“注意安全。你们要记住,随时要回去保护几位至尊,所以不但不能死,也不能受伤,我是指会影响你们执行任务的重伤。明白吗?” “明白。”燕漓答应一声,随即笑道,“局长,您这么一说,我们好怕啊。不是说那个任务的难度不大吗?怎么听上去很凶险的样子?” “哼。”欧阳烈盯着他,“正因为难度不大,我怕你们反而不重视,最后阴沟里翻船。尤其是你,平时大大咧咧的,最容易出事。杜骁,你给我看好他,必须保证安全,以后才好送他回去见他祖宗。” “是,局长。”杜骁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一定保证他能平安回去见祖宗。” 燕漓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按常理论,送某人去见祖宗,这样的话是威胁,是诅咒,总之不是好话,此时却是实话实说,让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可惜,他们不能立即启程回到过去,还要先去完成另一个任务。 离开北斗局后,两人仔细查看了传送来的有关资料,好预先购买一些相关的资源,以策安全。 时空管理局的行动司分为东方与西方两个大局,都是任务繁多,人才济济。南斗局与北斗局属于东方局,主要负责东方国度占主要发展进程的小世界,具体的地理位置都在本源地球时代的亚洲和大洋洲。而西方局主要负责本源地球时代的欧洲、美洲与非洲。 每次任务之前,技术部门与主脑“昆仑”都会尽力提供资料,但毕竟距离遥远,甚至不在同一个时间线上,因此感知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这次他们要去执行的任务大致在欧洲和日本,时间与本源地球时代的二十一世纪初期相似,对于杜骁来说,确实难度不大。 燕漓看过资料,心中有数,转头对杜骁笑道:“咱们赶紧做完任务,好去见祖宗。” 杜骁看他一眼,“你才是去见祖宗,我是去见我亲外甥。” 燕漓一怔,随即大叫,“这太不公平了。” 杜骁很得意,“细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祖宗呢。” 燕漓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杜骁,在他耳边拖长了声音,甜甜蜜蜜地叫道:“我的祖宗哎——” 第199章 海上历险(1) 杜骁刚刚有了意识,便感觉到极度的痛苦。 疼痛、虚弱、窒息、寒冷……身上似乎压着一座大山,沉重得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挤出体外。周围一片黑暗,他眼前却直冒金星,头晕得厉害,好像身处地狱。 杜漓的反应比他要快得多,立刻将他拽进空间,送进医院。 医疗机器人一拥而上,为他控出肺里的海水,取出体内的子弹,止血,止痛,输血,输氧,输液。 一阵忙乱,终于把杜骁从濒临死亡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杜骁长长地吸了口气,感觉无比窒闷的胸口轻松了一些,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咳着一边阅读头脑中的记忆。 旁边的杜漓已经麻利地把他体内遭到重创的原身灵魂拉出来,妥善放进养魂木,再泡进珍贵的返魂液,让那个痛苦的灵魂进入安静的沉睡,慢慢恢复。 其实原身的经历与身世都是复杂,只是缺氧太久,大脑有些转动不灵,让杜骁读了很久才弄明白。 这个小世界果然是属于西方局的任务范畴。 十五世纪末,当时中国正是明朝的成化年间。一位西方的穿越者胎穿为达?芬奇的儿子,历史就此改变。这对神奇的父子通力合作,让欧洲的科技水平突飞猛进,日新月异,从而使工业革命提前了几百年。有了先进的武器和小芬奇致力传播的共和理念,欧洲各地掀起了无数次革命浪潮,游行、示威、起义、政变、战争,一时间风起云涌。经过数十年的动荡,欧洲诸国的政治制度纷纷从帝制变成君主立宪。 这个世界提前进入了共和时代。 渐渐的,这股浪潮从西方传到东方。因为蝴蝶效应,于是清朝没有了,明朝持续昌盛,国土扩张得很大。当时便已经是内阁议政理政,皇帝无为而治,内阁可以封驳皇帝的圣旨,皇帝也可以与内阁为难,最后双方各有退让,达成共识。这些其实已经有了共和的基本格局。到明朝后期的嘉靖年间,便顺其自然地改为君主立宪制,国名为中华联邦,包括朝鲜半岛、东南亚诸国和中亚地区。第一任总理就是著名的张居正。他大刀阔斧地推行一系列改革,给国家注入了新的活力。 几百年过去,皇室一脉相承,仍为朱氏。国中仍有贵族爵位,不少旧勋贵有千年传承,也有许多新贵族涌现。国家由总理率内阁众大臣治理,而皇帝与皇后是国民的精神支柱与信仰寄托,皇子公主等殿下们也常常成为全民偶像。 因为因果法则影响,历史的惯性并没有完全消失,一战、二战仍然爆发了,但过程与结果却与本源世界有很大不同,尤其是东方。 日本在亚洲各处肆意侵略、杀戮、掠夺,中华联邦也遭受到灭顶之灾。日军编造各种借口,悍然发兵,在北方攻占高丽半岛,在南方攻陷中南半岛,然后南北夹击,妄图侵占中国。 但是,在这个小世界里,没有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没有挪用海军军费修园子的太后,没有将臣民视为奴才的皇族,只有“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的大明朝,只有恪守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朱氏皇族。 从皇室宗亲到勋贵重臣,从军队到平民,全都奋起反抗。在各个城市、乡镇、村庄,中日双方都展开了激烈的对抗战,再辅以运动战、游击战,给予日军沉重打击。朱氏皇族无论直系还是旁支,往往身先士卒,寸土必争,死战不退。在战斗中为国捐躯的宗室亲王、郡王、国公、侯爷、伯爵、将军不计其数,当然也有许多出身勋贵和寒门的勇将。在他们的领导与激励下,中方屡次取得大胜,歼灭日军数个精锐师团和舰队,击毙十余位海陆空高级将领,将侵华日军消灭了大半。 日方久攻不下,渐显败象。为挽回败局,日方高层竟丧心病狂地向中国战场投入生化武器,发动细菌战。 臭名昭著的七三一部队同样在这个世界出现,他们在中华联邦各地区用中国人做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研制出各种传染性病毒,投放战场后引发大面积蔓延的天花、鼠疫、伤寒等疾病,使中华联邦的军民大量死亡,在这场多病毒融合变异而引起的传染风暴中死亡的中国人多达五千余万,其中有多位抗日名将竟然全家皆亡甚至举族尽灭。 朱氏皇族在这场横扫全国的大瘟疫中也病死了上万人,大多是老人、女眷和孩子,还有一万多人虽侥幸存活,却留下永久性残疾。 十万宗室迅速凋零,损失极其惨重。 日本挑起细菌战之后不到三个月,便有一位民族英雄横空出世。他推出了各种传染病疫苗和治疗新药,挽救了无数中国人的性命,尤其是对战事举足轻重的皇族、内阁重臣、勋贵与军中将领,染病的人有大半都被他从死亡线硬拉回来,并完全治愈,可以立即投入战斗。 与此同时,他还匪夷所思地培养出精准靶向攻击的传染性病毒,然后由怒火冲天的皇室与军队联合派出敢死队,提着各种携带细菌病毒的老鼠、苍蝇、蚊子潜到日军营地附近释放。还有一些精通日语的年轻人伪装成东洋人,登上东渡的轮船,将那些病毒细菌带到日本四岛,甚至送进了皇宫。 这种精准靶向攻击的传染性病毒非常神奇,只传染日本血脉占七成以上的东洋人,如果是混血,基本上不会传染或是只会有轻微疾病,当感冒治就可以痊愈。凡是感染病毒的东洋人,会在七天之内死亡,无药可治。死前经历百般痛苦,高烧、咳嗽、吐血、脏腑衰败甚至融解,而意识却始终清醒,直至死亡降临。 这位英雄以一己之力几乎灭绝了骄横不可一世的大和民族,逼得日本很快就宣布投降。侵华战争只持续了四年,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 作为战胜国,而且胜利方式让西方列强非常忌惮的一个国家,中华联邦参加了同盟国讨论战后利益划分的雅尔塔会议。 在这个时空里,中华联邦的土地上没有西方列强的任何殖民地,没有一寸国土成为外国人的租界,所以并不需要收回被占领土,只是必须要战败方付出应有的战争赔偿。 中华联邦派出的代表团团是顾维钧。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巴黎和会,他也是中方代表团成员,是著名的强硬派,积极维护中方利益,寸步不让。顾家有一半族人死在日军侵华的战争中,其中包括他的父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儿子儿媳、侄儿侄女,他的直系亲属幸存下来的只有两个妹妹、一个孙子与几个年幼的侄子。代表团的其他成员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情形。虽然中华联邦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让他们心里的怒火一直在熊熊燃烧。 他们在会上提出了赔偿要求,并表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各个战胜国顾忌那位研制出可怕病毒的无名英雄,都没敢向他们施压。反正那些都是日本的利益,与他们无关。 最后,作为战争赔偿,日本割让了北海道、九州的南半部分和周围的两千余个小岛给中华联邦,以此保住了仅剩的两千余万国民以及死得只余一个十三岁少年和两个年幼公主的皇室,保留了本州、四国、北九州和附近的四千余个小岛,使国家尚存,民族犹在,天皇之位没有断绝,不至于彻底灭亡。 “真是波澜壮阔的历史啊。”杜骁慨叹,“可惜,我晚来了几十年,不然就可以与他们并肩作战了。” “是啊。”杜漓也觉得可惜,“要是咱们那个时候就来了,中国哪会死那么多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死在战争中的人有上亿吧。还有那么多杰出人才,全都死了,唉,真是可惜啊。如果我们当时在这里,可以把在他们临死前将他们全部收进空间里。他们生活在我们的空间世界里,从此不再出现在这个世界,就不违背天地法则。那么多优秀人物能够在我们的世界里繁衍,会增加我们世界的灵性,让我们的空间世界提升得更快。” “还可以这样?”杜骁有些惊奇,“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可以这样做的?” “就是……这次执行任务之前。”杜漓认真回想,然后就很高兴,“当时只是有一点点感觉,穿越过来之后,这种感觉突然就清晰明确了。父亲,以后我们在做任务的时候,把那些注定要死的好人都收进来吧。” “嗯,先让我研究研究,等我确定了就可以收。”杜骁长舒一口气,对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疗机器人说,“将子弹取出来,把身体内部的伤口处理好,外面的部分不要动得太多,上个药,包扎好就行了。从外观看,不要超越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 “明白。”智能机器人一边回答一边改换药剂,迅速为他处理各种伤势。 第200章 海上历险(2) 杜骁继续梳理头脑中繁杂的记忆。 二战结束后,那位始终没有传出名号的民族英雄便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世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姓名,不清楚他真实的年龄相貌,只知道他是地道的中国人,是一位出色的医学天才。 他的行为在当时倍受国人赞扬,而等到半个世纪以后,却有不少人攻击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性。当然,绝大部分中国人都为他辩护,特别是有亲人朋友死于侵华战争的人们一直对他推崇备至。越到后来,舆论越是对他毁誉参半,甚至有许多右翼媒体抨击他,呼吁全世界警醒,“绝对不能再让类似的悲剧重演”,往往这样的评论会引起无数骂战,在网络上掀起一波又一波高潮。 历年来,有关他的正史、野史、小说、影视剧、舞台剧、评书说唱等等层出不穷,而对于其中的种种臆想与评价,这位民族英雄始终没有发声,更从不露面。 有专门研究他的专家推测,如果他依然健在,现在应该有九十余岁高龄,但以他的医学水平来看,病逝的可能性很小。假如没有意外发生,他很可能依然活在世上,多半是隐姓埋名,生活在大部分人对那段过去的历史并不关心或是对他当年的行事风格十分认同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历年来都有人组队去探寻,也曾寻访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却从来没有真正找到过他。 不过,他的研究给各国医学家带来很大启发,简直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战后,全世界的医疗水平都有了很大提高,不少医学难题被攻克,许多过去被称为绝症的疾病都可以治愈。人类的寿命不断延长,现在的世界平均寿命为六十八岁,而发达国家的平均寿命超过八十岁,百岁高龄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屡见不鲜。 当然,恐怖组织里的疯狂科学家也同样因为他的研究成果而脑洞大开,由此引发的恐怖行动也有不少。几乎每隔三到五年,就会有一次针对某个特定族群的新型传染病突然出现,造成大量死伤和范围性的恐惧,给人们的生活蒙上阴影。 不过,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功德就有罪孽,这就是世界的一体两面,是存在的必然规律。 杜骁躺在多功能医疗台上,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接受进一步的强化治疗。 大概原身对这段历史和那位民族英雄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杜骁一看记忆,便最先得到这些消息。庞杂的信息迅速涌进他的识海,让他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大致构成和历史脉络。 他的心里便有数了,那位神秘的民族英雄多半就是他们这次附带任务的目标,一位飞船失事后因意外流落到这个时空的星际著名医道宗师童翔云。他是童氏与凌氏的嫡系后裔。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杜骁的亲戚。 了解了这段记忆后,杜骁才读到原身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与现在的身份。 清水流冰,二十七岁,未婚。母亲是日本人,时装设计师。父亲是中国人,著名画家。父母已经离异并各自再组家庭,他有不少同母异父与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但并不亲近。他现在的公开身份是一个小画廊的老板。流冰画廊开在京都的古董街,经营东西方的古画与现代画,格调很高,吸引了不少文化人、收藏家、贵族与富豪。 而实际上,他的真实身份是中华联邦锦衣卫东镇抚司派驻东洋站的秘密特工。他的工作不是搜集情报,而是秘密行动,主要是暗杀与营救。为他提供技术支持或安排后援的小组都在南九州的中华联邦境内,在日本,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这次在深夜孤身赶来海上,是为了营救被困在公海文物走私船上的中华联邦大皇子朱霁晔。 二十五岁的朱霁晔是皇帝第二任皇后所生的嫡出皇子。虽然西方的王室不分男主都拥有继承权,但东方的各国皇室依然只有男子才能继承皇位,公主虽然也被称为“殿下”,却只能带着嫁妆出嫁。 按照中华联邦的皇室礼法与国家宪法,身为现任皇帝嫡长子的朱霁晔在成年后被列入中华联邦的五位候选皇位继承人之一。依照惯例,皇位继承人要在二十八岁之前独自出来历炼。如果能够带回一件与国与民有益的珍宝或是做过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得到内阁、议会、宗室与国民的认可,就能在五位候选继承人中胜出,正式成为皇储。 朱霁晔伪装成普通的旅游者,想要寻回传说中已经失落一千余年的传国玉玺,却被骗到公海的文物走私船上,因行事不谨而被日本黑社会囚禁。要紧关头,他冷静沉着地低头顺从,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并悄悄按动了皮带扣上镶嵌的紧急报警装置。 皇位继承人出外历炼时不能携带随从护卫管家助理,也不能使用国家力量,一旦被发现便会取消资格。因此,这次救援是清水流冰的私人行为。他没有通知自己的技术小组与后援团队,只身前来,企图将人救走。 朱霁晔的舅舅是著名画家,与画廊老板清水流冰私交甚好,也隐约知道他在黑道上有些门路,某些藏品来路不正,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两人的交往中也从来不提。他的外甥出外历炼时,他交给外甥一根皮带和一只手表,进而都藏有紧急报警装置。然后,他提前拜托了清水流冰,请他在侄子遇险时能及时营救。 手表被黑社会收走了,朱霁晔按动了皮带扣上的紧急报警装置。清水流冰接到报警信号便立刻从京都赶来,在夜色的掩护下孤身登船营救。朱霁晔是中华联邦的皇子,他是必须要救的。 只是敌众我寡,船上的监控系统和暴力团手中的武器都非常厉害。经过激烈枪战,他身中几枪后跳入海中,昏迷后一直往海底沉去。如果不是杜骁及时穿越过来,他就死定了。 读完记忆,杜骁便接受了清水流冰的身份。 目前,当务之急便是再次登上文物走私船,救出中华联邦的皇子朱霁晔。 “小漓,帮我看看那艘船……大成号,现在在哪里?”清水流冰看向守在床边的杜漓,“查找朱霁晔和每个敌人的准确位置。” “好。”杜漓立刻放出感知,顺便还用光脑链接天上的各种卫星,轻而易举地突破安全屏障,按照这个世界当前的技术水准使用卫星的功能,做了一波搜寻定位的动作。 很快,他就得到了准确的信息,“大成号仍然在公海航行,位置离我们大约有十七海里,航速十四节。船的排水量八万四千吨,总共有九层。拍卖场在顶层,保存文物的货舱在甲板下的第二层和第三层。朱霁晔被关在甲板下第一层的客房里,大概是想要拿他换赎金,所以对他还算客气。父亲的原身上船时,刚刚到达甲板下第一层就被发现,敌人以为他是来偷文物的,并没有想到他是救人的,所以朱霁晔没有被连累。船上的武装人员一共有九十二人,一半是固定守卫,另一半在前后上下游动巡逻。那些前去参加地下文物拍卖会的客人也有不少带着枪,现在大都集中在赌场和夜总会,还有一些带着美人在房间里鬼混。还有客人没到,所以船开得很慢,主要在等贵客。拍卖会要到明天晚上才开始,现在是他们狂欢的时候。具体的船舱分布图和人员行动路线图马上就做好,我会发到你的随身电脑里。” “好。”清水流冰这才想起原身携带的各种装备,马上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台中华联邦盛大中华电子科技集团出品的最新款平板电脑,解开层层密码后,打开来仔细浏览。 他飞快地找到一些重要资料,看过后就将电脑留在空间里,对杜漓说:“现在已经是凌晨,船上的人应该都已经疲倦了,正是行动的好时机。给我装备,我马上就过去。” 杜漓立刻拿出与这个世界的当前技术水平相仿佛的全套潜水设备,等他穿戴齐全并调试好,就将他放出空间。 清水流冰进入海中,根据手表上的指北针辨明方向后,就启动潜水装备上的微型推进器,朝着文物走私船“大成号”游去。 按照现在的医学水平,他身上的枪伤不可能很快痊愈,而且受伤落海后仓促赶回去救人,也不可能得到救治,现在只能保持原样。医疗机器人按他的指令,给他的伤口贴上了防水的消炎止疼创伤贴,再裹上防水绷带,便没有做更多的治疗。他穿上潜水服时就感觉有些疼,现在进入冰冷咸湿的海水中,全身的伤口都疼得厉害,却只能忍着。 他咬了咬牙,集中注意力,紧紧追赶着在海上游弋的轮船,绕到敌人的防备比较松懈的船尾。根据杜漓的标注,他进入监控死角,启动双手掌心处的微型吸盘,贴着光滑的船壳,无声无息地爬了上去。 第201章 海上历险(3) 清水流冰翻上甲板,将潜水装备卸下,藏在一个隐蔽处,然后便轻捷地向前蹿去。 杜漓有些担心地问:“父亲,你不是想把船上的人全都杀了吧?黑社会的人可以杀,可是有不少客人不过是花|花公子富二代或是文物掮客,手上都没有血债,这个不能随便杀的吧?” 清水流冰在心里回答:“当然不能杀,我连黑社会都不想杀。那是警察的事,与我没关系。咱们尽量兵不血刃,制造些幻境之类的迷惑那些人,只要把那位殿下救走就行。” “哦。”杜漓放下心来,“那就好。” 清水流冰前进得很快,中途没有丝毫耽搁,直奔关押着朱霁晔的房间。 杜漓却激动起来,“父亲父亲,快去负二层,那个文物仓库。我感应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对你很有用。咱们快去拿走拿走。快快快!” 能让他这么兴奋,是非常少见的事情,清水流冰也好奇心大起,立刻放弃原来计划,打算先去仓库看看。 已经是后半夜,大部分客人都回客房睡觉了,只有一小部分还在赌场玩耍或是在包房k歌。除了地下拍卖会主办方的武装人员外,基本没人在甲板上逗留。 这艘豪华游轮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装修的,虽然已是深夜,灯光与监控依然都开着,完全覆盖了整艘游轮,尤其是几个重要区域,譬如赌场与仓库。 清水流冰尝试使用了自己的时间天赋,每到一个地方,都让时间退回到过去十秒的时段,这就足够骗过监控,让他从容离开监测区域。而遇到敌方的武装人员时,他又营造出短暂的幻境,让对方认为周围的环境与方才一样,根本看不到有人从他们身边悄然经过。 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他就顺利下到负一层,来到仓库门前。这段短短的路程,他动用了自己拥有的时间天赋、空间天赋、灵魂天赋,将一直修炼的各种顶级功法配合运用,可谓妙到毫巅,在这艘武装到牙齿的游轮上如入无人之境。 杜漓不停地称赞他,“父亲,父亲,真是太棒了!怪不得主脑‘昆仑’评价你的时间天赋在tasa的所有特警中排名前十,空间天赋排名前百。以后咱们要经常这样练习,可以用得更熟练,威力也更大。以前光是修炼,还看不大清楚,现在这么一用,就可以看出来,你的各种天赋都提升到了很高的境界,潜力也大增。果然tasa是个好地方,不用年年月月地闭关修炼,进境却非常迅速。空间、时间、灵魂都是最优秀最难得也最不容易提升的天赋,但咱们tasa就可以让人快速晋升,真是了不起!” “嗯。”清水流冰将手掌贴上防护严密的仓库大门,很快就弄清了内部结构。他的精神力暴涌而出,控制住核心部分,让大门缓缓打开,却不会自动通知监控室。 等到厚达一米的钛合金防护门打开一条缝,他便闪身进入,让这道门立刻关上,以免被巡逻这里的人发现。 仓库里灯光柔和,湿度与温度都有严格控制,对放在这里的古董文物尽量做到最好的保护。因为很快就要拿出去拍卖,所以大部分拍品都已经从箱子里取出,放在靠墙的架子上,用防弹柔化玻璃罩住,以策安全。 清水流冰顺着架子走过去,边看边说:“这些措施做得很到位,看来,现在文物走私贩子也很有专业水准了。” 杜漓将每件拍品的因果线都挼了一遍,不断提示他,“父亲,这些东西大部分是从中国走私出来的,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咱们都可以拿走。这件玉雕能量充足,是贪官带出来的,收走吧。这些……从b架到d架,所有东西都是盗墓贼盗掘出来,再低价卖给文物贩子的,收走,收走。” 清水流冰来不及细看,他说收走就收走。精神力席卷而出,将那些文物包裹住,轻轻地收进空间里。机器管家会安排相应的智能机器人,妥善地将每件物品保护好,送进专门存放文物的仓库。 收完半个库房,杜漓又激动起来,“就是这里!就是这个!父亲,把h架上的所有蛋都收进来。” “蛋?”清水流冰不解,“这不是成套的玉石摆件吗?” 这个架子上全是椭圆形的玉石,看上去像天然的,未经雕琢。玉石共分五色,旁边放着的白色标牌上注明了品种,和田红玉(鸡血红)、析木黄玉(鸡油黄)、和田青玉(沙枣青)、南阳紫玉(黄银紫)、和田白玉(羊脂白),几乎都是玉中极品。这些玉石的表面都有天然花纹,玄妙无方。因为它们是圆形,立不住,因此全部有雕花木托相配。就连这些木托都是名贵木材所制,红酸枝、黄花梨、小叶紫檀、金丝楠木等等,价值连城。这些玉石加木托共有五十七件,放在一起,相映成辉,更加让人赏心悦目。 清水流冰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异之处,“不就是名贵玉石加名贵木材吗?要说价值,当然是很贵的,可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吧。” 杜漓急了,马上传了一段文字到他脑海中,“凡像凤者有五色,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鹓鶵,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 “咦?”清水流冰惊了,诧异地重新看向架子上的五色玉石,“这些……难道是……不会吧……” 杜漓肯定地说:“这些全部是凤凰蛋。我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小世界从本源世界被剥离时没有及时被成年凤凰带走,所以才无法成功孵化,并且被人当成了普通玉石。幸好它们都是神兽,天生有气运,才没有被玉匠切开,反而当成吉祥物供起来。几百年过去,没有相应的环境滋养保护,它们的生机已经很微弱。父亲,赶紧收进来,我把它们送到梧桐神树上温养,希望全部都能救活。” 自从空间世界变成星球,后来在主星之外又陆续多了九颗小星球之后,他就在tasa总部用父亲的功勋买了各种神树、圣树、灵木的种子或幼苗或分枝,在各个星球的相应环境中精心培植。但是神木生产的时间很长,现在大部分仍是幼苗,并未成年。不过,上次他们收了那个半秘境世界,获得了不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的神木,其中就有梧桐木。那株梧桐神木遮天蔽日,乍一看去仿佛是一座森林。 杜漓在数据库里找出tasa总部编撰的《神木鉴别与种植大全》,将这些神木分别移植到不同的地域,给予它们最宜生长的环境,让它们更加健康并茁壮成长。 现在,梧桐神木已经能够产生出最适宜凤凰生活的天火灵气,对凤凰一族极有益处。 “好。”清水流冰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生机即将断绝的凤凰蛋送进空间,由杜漓想办法救治。 收完这个架子,清水流冰继续前行,很快就惊讶地看到一个镜框里镶着的织锦,上面有熟悉的花纹和“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八个大字。在它所在的架子上,还有一系列明显带有西汉风格的各种文物。 “这是新疆的西汉古墓出土的文物。看起来,这个世界的那座古墓还没等到官方发掘,就被盗墓贼光顾了。”清水流冰想着,毫不犹豫地将架子上的物品全都收走了,“这些都是国宝,到时候可以交给那位殿下,让他带回中国。” 说起来,他也并不是那么高风亮节,只是凡属国宝,必定与国运相连。如果他茂然带离这个世界,说不定会背上什么罪业,得不偿失。如果他从贼寇手中夺回,归还国家,那么多半会得到国运回馈的功德,这就千值万值了。 后面的东西都是走私来的偷盗文物,其中甚至有凶手杀了物主而抢来的珍宝。只要是来路不正的,清水流冰就全都收走了。若是在文物市场上捡漏,到偏远乡村收购,从私人手上购买等等而来的文物,那都是正经来路,清水流冰便没有动。 盗亦有道,他自然也是有原则的。该拿走的,寸草不留;不该拿的,点滴不沾。 这是船上最重要也是最大的仓库,放置的都是上等拍品。清水流冰扫荡一番后,不再去别的仓库耽误时间,出来后就直奔关押朱霁晔的房间。 此时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船上的客人大都进入梦乡,巡逻和守卫的武装人员也都困倦乏力,心不在焉,警惕性大幅下降。清水流冰很轻易地接近了目标房间。 船上的人大概都把朱霁晔当成了普通的富二代,光是有钱,却不谙世事,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并不看重他,房间外也无人看守。清水流冰很快便打开锁住的房门,迅速蹿进去。 朱霁晔虽然有些惊惧惶恐,但到底是嫡出皇子,心理承受力比普通人要强得多,现在睡得很熟。 这样很好,避免了很多麻烦。清水流冰没有把他叫醒,而是将他收进空间,然后迅速退出。像来时那样,他直奔船尾,穿上潜水装备,无声无息地下了船,潜入海中,向离此最近的日本海岸游去。 第202章 历炼初始(1) 朱霁晔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随即发现他所在的房间与船上的舱室完全不同。 窗帘接得很紧,屋里只有墙角亮着一盏夜灯。他略一打量,便断定这是酒店客房,看样子还是中档酒店或是民宿。虽然不豪华,却很有格调,住在这里,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觉得似乎是脱险了,现是目前情势不明,也不敢放松。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夜里在船上入睡时的那一身,立刻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连忙下床脱衣服。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套黑白相间的和式家居服,他伸手摸了一把,判断出是全新的,未经洗涤,没人穿过,便拿过来换上。 他很想洗澡,但必须先弄清现在的处境。他拉开厚厚的窗帘,看向窗外。 这个房间不临街,正对着花园。盛开的樱花树丛中有一个荷花形的露天游泳池,现在却空无一人。淅淅沥沥的小雨唰唰地落下来,拍打着花树与水面,让空荡荡的世界充满生机。 这样的环境与天气都让他乱糟糟的心变得平静下来。他定了定神,过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并不是走廊,而是客厅,附设卫生间与厨房。他凝神听了听,便察觉厨房里有动静,似乎有人在烹饪,细碎的油煎声隐隐传来。 有了昨日的海上惊魂,他此时略有些胆怯,可皇家的尊严和骄傲终究占了上风。他鼓起勇气,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厨房。 清水流冰穿着家居和服,正在煎蛋。他抬头看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年轻人,温和地说:“你喜欢煎蛋是全熟还是半熟?” 他说的普通话很纯正,带着地道京腔,让朱霁晔感觉很亲切。这位年轻的殿下立刻点头,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我要七分熟。”他放松下来,忍不住问道,“你就是清水先生吧?我在舅舅那里看过你的照片。” “对,我是清水。”清水流冰动作娴熟地煎了三个鸡蛋,又麻利地做了两个火腿生菜三明治,然后对他说,“自己端吧。我不知道你的口胃,随便做了点,你先垫垫。如果不喜欢,咱们可以出去吃午餐。” “好。”朱霁晔连忙上前,一手端起盘子,一手拿起旁边配的一杯牛奶,跟着他走到客厅,坐到沙发里,将东西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他饿极了,但还能勉强保持住皇家礼仪,优雅地拿起刀叉切开汉堡,再用勺子舀起来吃。 清水流冰先用遥控器打开墙上挂着的大彩电,然后就豪放地用手拿起汉堡,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朱霁晔很意外,看他生得那般清秀斯文,举动间却带着一丝匪气,却一点也不违和,反而有种奇特的魅力。但是,他一时间学不来这个,于是仍然优雅地继续切汉堡切煎蛋,一点一点地吃下去。 清水流冰一边看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一边大口吃喝,等到吃完,都没看到有关昨夜公海游轮被盗之类的新闻,便轻松地喝完杯中的牛奶。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他笑着说:“这里是福冈,你来过吗?” 朱霁晔咽下嘴里的食物,这才平淡地道:“前天来过这里,在酒店里住了一晚,然后被人领上港口的快艇,送到那艘轮船上。” “哦。”清水流冰靠到沙发背上,“那今天咱们一起去逛逛吧。福冈和周边一些小地方还是有些东西可以看一看的。” 朱霁晔有些诧异,“可以吗?咱们不需要避避风头?你……昨夜怎么把我救出来的?跟他们起冲突了吗?有没有受伤?” 看他这么关心自己,清水流冰感觉心里比较舒服。看来,这位准皇储并不是刚愎自用的纨绔,不会认为别人舍生忘死地去救他是应该的,还是知道关心别人的。 他温和地说:“我昨夜上去过两次。第一次发生过枪战,我中枪落海,他们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接受教训,从海里游上岸后处理了伤口,又找了个好朋友协助。等到后半夜,客人们大都已经休息,他们的人也都松懈了,我朋友黑了船上的监控系统,我才悄悄登船,把你偷出来。他们一定会以为前后有两拨人上船,而且也没看清我的外貌特征。所以,他们不会认出我。” 朱霁晔很惊讶,“我只在上半夜听到过激烈的枪声,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你后半夜再上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怎么把我偷出去的?为什么我会没有醒?我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啊,而且被他们不怀好意地监禁在船上,我一直都很有警惕心。”他非常好奇。 “很抱歉。”清水流冰略微欠了欠身,“我怕你受惊后发出声音,又担心屋里有守卫看着你,所以在门外往里面放了一点迷烟。幸好没人守着你,我便背着你出来,悄悄下了船。我朋友驾驶静音型橡皮艇在海上接应我。我带着你过去,很顺利就上了岸。”他一直表示自己有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共同行动,为以后搭档的出现埋下伏笔。 “原来如此。”朱霁晔关切地看着他,“那你的枪伤……不能去医院治疗的吧?现在怎么样?要紧吗?” “没事,都没打中要害,已经处理过了。”清水流冰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我打算在福冈多待几天,一是静观其变,二是找出害你的人,讨回公道。你带上船的东西我都没拿回来,船太大,敌人太多,东西很难找,也不容易拿。你的损失大吗?” 朱霁晔的脸色微微一沉,笑容消失了,“有护照,还有五十万欧元。” “现金?”清水流冰有些诧异,“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现金?五十万欧元,以现在的汇率,可以兑换八千万日币,可不是小数目。你即便被他们骗去船上参加拍卖会,也可以刷卡或者开支票吧。” 朱霁晔有些尴尬,“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可他们说这个拍卖会不是很正规,所以许多好东西都比较便宜,只是提供拍品的买家有不少要求现金交易,接受美元、欧元、华币、日币。我就……带了一些现金去。” “哦,这样啊。”清水流冰考虑到他身为年轻皇族的自尊心,便不再提及他的愚蠢,“那你的护照呢?还在吗?” 朱霁晔很快调整好情绪,平静地说:“我带上船的法国护照跟钱放在一起,已经被他们拿走了。不过,我还有美加护照和意大利护照,都放在酒店的保险柜里。” 这些国家都允许多重国籍,并且与日本国互免签证,因此他只要带着护照,就可以在日本随意进出。他是出来历炼的皇位继承人,虽然只准在外自力更生,但出发前的配置却非常到位。锦衣卫的有关部门提供给每个皇位继承人的标配之一就是数本经得起检测的真护照,配着上面的假名字有着全套档案资料,甚至在网上有经营数年的社交账户,经得起任何常规检查。无论他用哪本护照,都是合法的。 清水流冰检索了一下头脑中的记忆,便明白了大致情况,于是点了点头,“把你的酒店和房间号告诉我,我去把东西拿回来。你就在这里休息,不要出去,谁敲门都不要理。” “好的。”朱霁晔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我可以与我舅舅联系一下吗?”虽然在舅舅那里见过面前这个人的照片,但是,为了稳妥,他仍然想要证实一下。 “当然可以。”清水流冰放在旁边的手机拿过来,放到他面前,然后把茶几上的杯盘碗筷收进厨房,一一清理。 朱霁晔转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拿起手机进了卧室,拨通了中国著名画家方白石的电话。听到熟悉的舅舅的声音,他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再是坚强,他也是自幼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之前他强忍着,现在听到亲人的声音,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方白石感觉到亲外甥的异样,不禁有些担心,“晔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霁晔简单明了地将这两天的遭遇告诉了他,然后说:“救我的人是清水先生,我在舅舅那里看过他的照片,但现在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免得再上当。舅舅,对不起,明明他不顾生死救了我,可我还怀疑他……” “不用道歉,你这样做是对的。”方白石沉着冷静地说,“对你而言,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谨慎都是正确的,尤其是你刚刚才被绑架,更应该小心。清水君的为人我清楚,他不会有芥蒂,而且也会认为应该这么做。你去,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两句话。他救了你,我要向他表示感谢。” “好。”朱霁晔打开房门,看到清水流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将手机递给他,“我舅舅想要感谢你。” 清水流冰对他笑了笑,爽快地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喂,白石兄。” 方白石的声音热情而爽朗,“清水老弟,这次全靠你救了我那个傻外甥。他是个聪明孩子,只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太多鬼蜮伎俩,又不了解东洋黑道的手段,这才会上当。所以要麻烦你了,请你多教教他。回头我去日本或者你来中国,我们一家子都感谢你。” 清水流冰笑道:“白石兄客气了。放心吧,我会带他去讨还公道。” 第203章 历炼初始(2) 与方白石聊了一会儿,清水流冰就将手机递还给朱霁晔,“你舅舅还有话要对你说。” 方白石对外甥再三叮嘱,“在那边好好听清水君的安排,不要鲁莽,也别丢了咱们家的脸。”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即使你这次出去历炼是隐姓埋名,别人不知道你是嫡出皇子、皇位继承人之一,你却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能丢了国家与皇室的脸。 朱霁晔立刻就明白了,“好的,舅舅,我懂。”即便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烙印在他骨子里的皇家尊严与高贵也不会减弱。 方白石这才挂断电话,想着纯良外甥有清水流冰罩着,应该在日本吃不了亏,于是给妹妹方皇后打了个电话,虽然不敢违规暴露外甥的行踪与现状,但还是隐约在话语间透露出外甥的情况良好,要她放心。 朱霁晔把手机还给清水流冰,态度端正了许多,“谢谢。” “不用客气。”清水流冰随手将手机揣进衣袋,起身道,“我先去酒店拿你的东西。” 朱霁晔主动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清水流冰想了想,“也好。” 他拿出一套新衣服让朱霁晔换上。这是他让智能机器人调整成朱霁晔的身体尺码后,连夜飞到欧洲去买的。那里正是生意最火的傍晚,智能机器人在朱霁晔一向比较喜欢的轻奢品牌店里买了几套衣饰,便隐身飞回。雷达与卫星都看不到它在高空中急速飞行,所以不会惊世骇俗。 朱霁晔果然很喜欢这个品牌,内衣、衬衫、羊毛背心、西裤、大衣,穿上后都很合适,感觉很舒服,也将他的气质衬得更加青春飞扬。 所有的皇位继承人在出发历炼前都会到锦衣卫总部去秘密接受改容术,朱霁晔也不例外。参与实施改容术的所有人员都会暂时禁闭在总部,不允许与外界联络,皇位继承人之间也不清楚其他人改容后的相貌。这样可以有效避免恶性竞争带来的不可测后果,保证最后胜出的皇位继承人是公平竞争中的胜利者。 虽然朱霁晔并不是原来的模样,但清水流冰仍然递给他一副足以遮住小半张脸的时尚太阳镜。朱霁晔戴上后,照了照镜子,发现目前的这张脸总有种模糊的感觉,基本不会再有人认出他来。 “这是……传说中的隐身眼镜?”朱霁晔好奇地问,“这东西可不便宜,你哪儿弄来的?” 清水流冰笑了,“只要有货,就总有渠道能买到。这种眼镜说穿了其实也不稀奇,不过是携带微型力场,能微微扭曲别人的视线,模糊脸部重要特征,让人认不出来。如果有人身上带着力场矫正器,近距离接触你,就能看清楚你的脸。不过,力场矫正器更稀有也更贵,谁会无缘无故地用在窥探一个普通人呢?” “是啊。”朱霁晔对着镜子,潇洒地抬手推了推镜架,感觉很满意。 清水流冰换了一套日本奢侈品牌的休闲西装,外罩风衣,气质变得更加斯文儒雅。他看了看朱霁晔此时的形象,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先做我的助理兼保镖吧,算是我临时雇请的,以后即使身份需要转换,也可以说是我在欧洲结识的好友拜托我罩着你。我这个画廊老板经常来福冈收东西,所以有不少人认识我。每次来,我都会带着一、两个助理和保镖,凡是认得我的人都知道,所以不会怀疑。” 朱霁晔对这样的安排很喜欢,兴致勃勃地说:“好,都听你的。” 清水流冰将门旁伞架上的一把大黑伞拎出来,递给他。朱霁晔微微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以前在雨雪天出门,自有侍从助理护卫等人替他打伞,现在他是助理的身份,自然要给老板打伞。他笑着接过伞,不仅不需要恼怒,反而感觉新奇有趣,就像是亲身参与角色扮演游戏,非常有意思。 走出房间,两人从雕花木楼梯下去。大堂很小,到处都是花盆,种着绿色植物和各色鲜花,小巧玲珑的柜台上放着一盆插花,看上去清新而美丽,让人心旷神怡。 等到走出大门,朱霁晔才看清楚,这家酒店实际上是一幢和式别墅改建的民宿,房间应该不多,却很精致,从里到外都别具匠心,渲染出优雅闲适的气息,让客人宾至如归。 “这个酒店很不错。”朱霁晔称赞,“如果只是休闲旅游,住在这里一定很舒服。” “是啊。”清水流冰笑道,“这个民宿的总店在京都,在全日本都有连锁分店,生意一直很好。因为福冈不大,所以这里的分店规模也不大,房间不多,供不应求。如果想来住,淡季要提前三天预定,旺季至少要提前半个月。” 外面的雨虽然不大,却很密,朱霁晔撑开大黑伞,遮住他和自己,见他说话间很是愉快,情绪不像是普通的住客,不由得心念一动,立刻明白了,“这家民宿是你的?” 清水流冰也没遮掩,“嗯,我跟几个朋友合开的。我们做的正行都不一样,但是都在好几个城市陆续开了分店,常常要去巡视,还会到日本各地去收购东西。他们对住宿的要求很多,我在生活上也有一些细致的讲究,所以感觉那些酒店总是不合我们的要求。后来,我们手上有一些余钱了,就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索性按照自己的想法弄家小酒店,主要是供自己居住,如果在经营中还能赚一些钱,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从第一家民宿开张到现在,将近五年了,生意越来越好,让我们几个股东都始料不及,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哦,这样啊。”朱霁晔也笑了,“真不错,可见你和你朋友都是天生带财的。” 清水流冰幽默地说:“听上去像貅貔。” 朱霁晔一怔,随即笑出声来,“是有点像。” 两人轻松地走过庭院,上了停在门外的一辆新款德国汽车,外表看上去像suv,里面却是装备很齐全的房车,很多生活设施都收纳得十分巧妙,车体也坚固耐撞,十分安全。 清水流冰随手把车钥匙扔给朱霁晔,然后打开车门,坐上副驾位。 朱霁晔既然决定来日本历炼,自然有充足的准备,不仅有国际通用驾照,对日本的交规也是了解的。这时并不怯场,接过车钥匙便点头,启动,开了出去。 他一边慢慢转出这条幽静的小街一边问:“我们先去酒店取我的行李是吗?然后呢?要去哪里?” “先到酒店吧。”清水流冰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找个朋友,看他在什么地方,我们再决定接下来要去哪儿。” “好。”朱霁晔打开车上的自动导航,跟着指示向自己前天下榻的酒店驶去。 清水流冰拨通电话,微笑着用日语说:“浅野君……是啊,我到福冈了。有事想要跟你见一面,你今天方便吗?……好,我们等下就去太宰府天满宫……嗯嗯,行,待会儿见。” 等他挂断电话,朱霁晔随口问:“拿了行李就去天满宫吗?” “嗯。”清水流冰淡淡地解释,“浅野泓是福冈县最有名的律师,黑白两道都混得很开。他不仅担任政府和多家大型企业的法律顾问,同时也是谷野会的法律顾问。日本最顶级的两大地下社团是古川组与谷野会,分别控制一南一北。谷野会是南部黑社会的金字塔尖,维持地下世界的秩序是他们的责任。你昨天带着现金上船去参加地下拍卖会,是完全依照他们的规矩的。如果他们找了托儿在拍卖会上哄抬价格,让你花了大价钱买到膺品或不值钱的东西,那是你自己活该,只能认了。但是他们却公然绑架并囚禁你,还抢走你的财物,那就是没有规矩的干法了。对于特别强调遵守纪律的地下社团来说,这是大忌。我会请浅野君给谷野会的高层带话,要求追回你失去的财物,并得到相应的赔偿。” “这样啊。”朱霁晔顿觉眼界大开,“好好好,一切都拜托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嗯。”清水流冰看了看他,唇边隐现微笑,“听你舅舅说,你就要订婚了,是吗?” “是啊,我和她的父母长辈都同意了。可是……”朱霁晔有些苦恼,“女方难搞啊。其实我跟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幼儿园小中大学同学。我很喜欢她,相信她也是喜欢我的,可就是太过剽悍,性如烈火,伏不住啊。唉……” 清水流冰忍俊不禁,“想娶到合心意的好媳妇,哪有那么容易?” 根据杜漓查到的资料显示,朱霁晔的未婚妻袁晨曦是中华联邦总参谋长、镇国公袁野平上将的独生小女儿,抗日名将、老镇国公袁崇焕上将的孙女。袁家三代以来都生的是儿子,这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孩,又是最小的孩子,自然是万千宠爱在一身。那姑娘却没有长歪,自小便跟随祖父学武习文,练得一身绝技,文武双全,外貌也生得明艳照人,更是天资聪颖,千伶百俐,做国母是完全没问题的。 袁家传承五百余年,世袭镇国公,乃武将世家,每一代人都有几乎一半的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是皇室非常信任的忠臣名将,常有联姻。袁家与朱霁晔的母族护国公方家也颇有渊缘,是通家之好。朱霁晔的母亲与袁晨曦的母亲是亲如姐妹的闺蜜,当年两人在同一家医院相继生下孩子,立刻便要结娃娃亲。袁家老少三代齐上阵,好不容易才阻止了。 这么宝贝的闺女,哪能轻易许出去? 有此因缘,两个小孩自然会常常在一起。他们从小便性情相投,很容易走到一起。长大后,袁晨曦考入军校,毕业后加入军事情报部门,工作繁忙,便不太有时间与朱霁晔相处,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清水流冰明白他的感受,于是安慰道:“放心吧,你们是天赐良缘,一定会在一起的。” 朱霁晔喜形于色,“谢谢,谢谢。” 第204章 顺势而行(1) 对于本源历史中历朝历代的名将,清水流冰都很喜欢,而袁崇焕也是其中之一。 这位对国家对民族忠心耿耿的将领却死得极惨也极冤,现在看到他在这个小世界里因晚生三百年而拥有了辉煌圆满的一生,清水流冰感觉很满足。 他暗中对杜漓说:“我发现啊,那些在本源历史中遭遇非常不好的名士名将名臣往往会在另外的世界里得到充分的补偿,生活得很好。” “所以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说法嘛。”杜漓觉得理所应当,“天道至公至正,他们在本源世界受到了极其不公正的待遇,那就会在另外的世界得到更多的补偿。这是非常重要的因果守恒定律的核心,tasa总部一直在强调,要每个人都牢记。你看,我们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都不敢高高在上,总是事事小心,特别尊重当地各种生灵,不敢肆意妄为。无论在哪里,只要做过,法则他老人家就会记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讨还,后果难以预料。” “是啊。tasa三大铁律全部包含有不可违抗的真理,我们都明白。”清水流冰轻松地坐在车里,看着朱霁晔驶进洲际大酒店,停在离停车场大门最近的地方,然后与他一起下车,向大堂走去。 朱霁晔这时才想起,“我的房卡……” 清水流冰从衣袋里摸出来递给他,“这东西不值钱,你又随便塞在衣袋里,就没被他们搜走。” “太好了。”朱霁晔高兴地接过,随即又有些担心,“你说,上面会不会有什么人守着,等我们过来?” “暂时还不会,到下午就不好说了。”清水流冰很冷静,“咱们拿走行李,马上就退房。你是用什么结账的?现金?信用卡?手机?” “我用手机扫二维码……”朱霁晔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会不会有问题?” “没事。”清水流冰抬手拍拍他,安抚道,“等你结完账,我们就去太宰府。我在路上用电脑帮你看一看,如果有问题,就改一下支付账户的信息。” 朱霁晔放下心来,思路立刻就转了,“咦?你是黑客?” “算不上,就只掌握一些小技巧而已。”清水流冰与他一起进电梯,上到他的房间所在的楼层。 这里很安静,清水流冰却没有掉以轻心。杜漓早就扫描过了,确认过道、安全楼梯、左右房间里都没人埋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装置,他才带着朱霁晔快步走向房间。 打开房门,里面果然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朱霁晔迅速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一个小包拿出来,很自然地递给清水流冰。然后,他将卫生间和外面散落的各种私人用品以及衣柜里挂着的几件衣服一股脑儿塞进旅行箱,关上后放到地上,对清水流冰道:“好了。” “走吧。”清水流冰检查了小包里的物件,拿出一本美加联邦的护照给他,“你先用这本护照吧。上面是你的英文名字,你再给自己起个中文名字吧。这样比较合乎常理,也好介绍给这里的人。” 他们一人拖着一个箱子离开,乘电梯到一楼,在前台退了房,很顺利地离开了酒店。 清水流冰在车上拿出平板电脑,飞快地操作一番,修改了朱霁晔在酒店结账用的账户信息,然后关机,将电脑折叠成手机大小,收进口袋。 朱霁晔大松一口气,愉快地开车出了福冈市区,经高速公路前往太宰府。 清水流冰将座椅放下,对他说:“我休息一下。如果遇到什么问题或是到达太宰府了,你就叫醒我。另外,千万不要随意打电话。说不定有人盯着你的亲友,如果根据信号找到你,那就麻烦了。” “好,我明白。”朱霁晔心里一凛,连忙答应。 清水流冰自从穿过来到现在几乎没有合眼,遭遇重创后进行初级治疗与强化淬体,然后就去船上救人,顺便在放置不义之财的密库中拿走自己喜欢并需要的东西,算是与那些人使原身重伤濒死的血债两清了。把朱霁晔救走,在海里游上岸,再到福冈市内住进民宿酒店,他又忙着确认燕漓是否到来,还到空间里专门看望那些安置好的凤凰蛋,确定它们不会死亡,并与燕漓反复商议,移植一些适合五种凤凰生长并且不被梧桐神木排斥的灵花灵草灵木过去,再牵引相应的灵脉,围绕神梧之地。弄好以后,他觉得非常饥饿,便去厨房做早餐,然后朱霁晔就醒了,他再没有机会休息。 此时,他们顺利从酒店拿走了朱霁晔的行李,将潜在的威胁消除了,清水流冰就感觉很疲惫,必须休息一下,哪怕只是小睡一个小时,对他而言也足够了。 放松地半躺在座椅里,他闭上眼睛,几秒钟之后就睡熟了。 朱霁晔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他为了救自己,连夜从京都赶来,先上了一次船,与敌人发生枪战后受伤落海,接着又找来朋友,再一次上船,救自己脱险。算一算时间,他应该整夜没有合眼,直到现在才能睡一下。想到这里,他立刻关闭导航系统,调整速度,尽量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以免影响救命恩人的睡眠。 从福冈城到太宰府,走高速公路的话,一般只需要一个小时,朱霁晔却开了一个半小时。他到达太宰府后,跟着指示牌到达西铁车站附近的停车场,将汽车停进去。 通向天满宫的步道禁止车辆行驶,他们只能走过去。 他将汽车停下,熄了火,清水流冰就醒了。 “到了啊。”他坐起身,一瞬间便清醒过来。迅速扫了一下周围的景物,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朱霁晔跟着下车,锁上车门,然后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两人走出停车场,看到旁边的车站广场上到处都是游客,许多人聚在一起自拍、单拍、合影。其中有不少是中国游客。他们不时听到有人兴奋地说中文,口音各异,吴侬软语、粤语、潮州话、四川话以及各种各样的北方话。他们只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径直向天满宫走去。 这里没有下雨,春天的阳光照耀着古朴的小城,让那些沉郁的传统日式建筑也显得明亮了许多。 清水流冰随口给朱霁晔介绍有关天满宫的情况,“遍布日本各地的天满宫供奉的菅原道真在日本被誉为‘学问之神’与‘书法之神’,已经有千年历史,受到全日本国民的尊敬。去世之地福冈县的太宰府天满宫、出生地京都的北野天满宫和流放途中的住宿地山口县的防府天满宫被称为日本三大天满宫,是日本一万两千多座天满宫的总本社,其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孔庙或文昌庙。” “哦?”朱霁晔有了一些兴趣,“真没想到,日本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我以前完全没听说过。” “中国传承几千年,历朝历代在知道有多少比菅元道真更加优秀的人物出现,你没听说过他也是正常的。不过既然来了这里,了解一下也是好的。”清水流冰微笑着说,“菅元道真的一生充满传奇性,非常有意思。他生于九世纪的平安时代,出身名门贵族,五岁能吟诗,十岁可以做汉诗,被誉为神童,三十岁就获得了作为学者的最高荣誉‘文章博士’的称号,五十五岁晋升至右大臣,相当于中国古代的宰相。” “那确实很厉害。”朱霁晔矜持地淡淡一笑,“当然,比起我国的数代名相,还是有差距的。譬如,第一代总理张居正,就比他厉害。” “当然。如果他生在中国,肯定也会有所作为,但不会有这么高的地位。”清水流冰承认,“菅元道真后来被左大臣藤原清贵所嫉,对他不断诬告。天皇相信谗言,就把他从京都贬至偏僻荒凉的太宰府。他抑郁成疾,两年后就去世了。政治|斗争大多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的手段不如对方,被屈死也正常。但是,在他死后,当时的首都平安京地区频发自然灾害,皇宫也被雷劈,藤原清贵居然被雷劈死。大家都认为这与菅元道真含冤而死有关,于是朝廷恢复了他的名誉,追认他为‘天满大自在天神’,还在他的坟墓上修建神社,以平息怨灵。因此,在日本,供奉他的神社都叫天满宫。” “这就比较神奇了。”朱霁晔好奇地问,“真有这么巧的事?” “应该是真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天满宫,大概当时的天灾确实是把那些人吓得不轻。”清水流冰笑道,“自建成以后,天满宫便一直是祈求金榜题名的圣地。直到现在,许多家长和学生都会到天满宫参拜,祈求‘学问之神’保佑,在祈愿牌上写下他们的愿望。” “哦。”朱霁晔点头,“望子成龙,人同此心。” “是啊。”清水流冰顺势介绍道,“我们去哪里要见的浅野君,也是为了他的孩子,到天满宫祈福。” “原来如此。”朱霁晔的心定了。 对于疼爱孩子的父亲,他都会有好感,因为他也拥有非常宠爱他的好父亲。虽然那是一个雄霸东方强大国家的皇帝,在孩子面前却是一个称职的慈父。 第205章 顺势而行(2) 在朱霁晔看来,天满宫是个很小的地方,乏善可陈,走马观花的看一眼便罢了。 清水流冰带他转了一圈,将几个独具特色的小景致及其想要表达的寓意介绍了一下,便去找人了。 明媚的阳光里,游人如织,许多地方都很拥挤。清水流冰却目光如炬,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浅野泓。 他的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穿着比较正式的和服,胸前还绣有家徽,看上去很庄重。他的相貌不算出色,却有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与高贵典雅的气质,将他衬托得与众不同。 清水流冰走过去,笑道:“美惠子呢?” 浅野泓抬手指一指前方,目光很柔和。 清水流冰和朱霁晔都转头看过去。 不远处的花树下有三个少女,都打扮得很艳丽,除了露肩露胸花枝招展的艺伎风和服外,头上更插满了发饰。左边的女孩满头挂着小小的傀儡娃娃,中间的女孩全是稻穗式流苏发钗,右边的女孩一脑袋都是颤抖着翅膀的蝴蝶。三个人的衣饰风格或诡异,或风流,或完全走艺伎风,但是有青春靓丽的容颜支撑,看上去并不古怪,让人只觉得她们天真无邪,活泼动人。 清水流冰看着站在中间的女孩,忍不住轻笑,“美惠子总是那么有格调,以后可以做时装设计师或造型师。” “嗯。”浅野泓微微点头,“她是有那个想法,打算报考东京电影学院服道化分院。她想同时读两个专业,服装设计与化妆造型。” “那很好啊。”清水流冰赞同,“美惠子在这方面有特殊的天赋,资质很好,一定会考上的。” “我也这么想。”浅野泓看着不远处的女儿,眼里满是宠溺,“做什么都好,只要她开心。” “那倒是。”清水流冰点头,“能开开心心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浅野泓满意了,终于转入正题,“你这大老远地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清水流冰也不客气,一指身边的朱霁晔,“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安东尼,在欧洲长大,很单纯。第一次来日本旅游,他想要买些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回去送给父母亲友,却被人骗到大成号上,还坚持要他带现金。他就老老实实地背了五十万欧元上去,结果不但钱被抢了,人还被关在船舱里,要向他家人勒索赎金。那些人不讲规矩,我朋友害怕付了赎金之后那些人就撕票,所以找我帮忙。我昨夜赶过去,把他从大成号上救出来,但他带上去的现金和手机、电脑等财物都没了。大成号如果拿着东西坑买家,这孩子自己不识货被坑了,那是活该,我朋友和我都没二话,就当花钱为他买个教训,可这明火执仗地抢钱,就太过分了吧?我得给这孩子要个说法。难道现在的地下社团都没规矩了吗?” “当然不是。”浅野泓看了看朱霁晔,心平气和地说,“哪个行业都良莠不齐,有精英有渣滓,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不受规矩的制裁。你们放心,我先打电话问问,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真有人不守规矩,那就一定有人不会放过他们。” “好。”清水流冰满意了,便不再多说。 朱霁晔微微欠身,用有些生疏的日语说:“谢谢浅野君。” “不用客气。”浅野泓对他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去了。 他一动,就引起了女儿的注意。正在树下说笑的浅野美惠子转头一看,眼睛立刻亮起来。她笑靥如花,飞快地跑到清水流冰面前,撒娇地说:“清水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洋溢着快乐。 “是啊。”清水流冰笑着逗她,“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要叫叔叔。” “才不,你又没有我爸爸那么老。”浅野美惠子做个鬼脸,活泼地对跟过来的两个好友说,“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清水哥哥,是不是很帅?” “是啊,是啊。”两个少女用扇子挡住半张脸,笑得很张扬,“果然是个美男子。” 清水流冰只能摇头,“真是……顽皮啊。” 浅野美惠子欢快地介绍,“清水哥哥,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这是井上真衣。这是花野晴子。” 那两个少女连忙收起扇子,对他鞠躬致礼,“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清水流冰微鞠一躬还礼,温和地说:“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们。” 然后,他指了指旁边的朱霁晔,“我朋友安东尼,从欧洲过来旅游的。” “啊,这样啊,太好了。”浅野美惠子睁大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向朱霁晔,然后向他行礼,“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另外两个女孩也跟着行礼,用了标准的敬语。 朱霁晔连忙还礼,用生硬的日语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三个女孩被他的日语发音逗得直笑,然后不约而同地问:“我们可以跟你说英语吗?” “当然可以。”朱霁晔改换了流利的英语,体贴地放慢语速,“我的日语是来之前临时学的,只会一点点日常用语,问路、点餐、叫出租车、入住酒店、在机场办理登机手续什么的。” 最后一句话里的那几个短语,他是用日语说的。三个女孩听了之后,都很明白,乐得前仰后合。 笑了一会儿,浅野美惠子好奇地问:“看你的模样,很像中华联邦的人。” “对。”朱霁晔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是在欧洲长大的华裔。” “哦,那你会说中文吗?”井上真衣看着他,满脸期待。 “会。”朱霁晔微笑,“这是我家的传统,每个孩子从小就必须学中文。” 花野晴子高兴地跳起来,“哟西,那你可以跟我们说中文吗?” “当然可以。”朱霁晔耸了耸肩,颇有风度地说,“作为一个绅士,自然要尽力满足女士的要求。” 三个女孩一听,更是笑得花枝招展。 正高兴着,不远处的天满宫入口处突然大乱,惊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他们转头一看,只见大批身穿和式武服的男人拿着长长的钢管、棒球棍、武士刀、开山刀等武器,突然冲进天满宫前的广场,专门殴打外国游客,尤其是中国游客。那些游客本来聚在天满宫大门前,快乐地拍照、合影、品尝小吃、看风景,此时遭到突袭,猝不及防,不少人被打得头破血流,重伤者倒在地上,轻伤者或惨叫或奔逃。其他大部分游客也在本能地惊呼躲闪,伤者的亲友却冒着危险护着伤者,试图将他们带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另外还有很少一部分游客一怔之后就奋起还击。有的打法相当专业,显然从事的不是军人就是警察之类的职业。有的颇有章法,一看便是练过武术或摔跤或拳击之类的。有的是野路子,像是街头打群架出身,所以不但不怕,反而很兴奋。 但是,比起那些暴徒,他们的人数太少,并不能阻止他们对其他普通游客的暴行。 朱霁晔看到有许多暴徒专门追打追杀华人模样的游客,将他们打杀得血流成河,不仅怒不可遏。他勉强忍耐,低声对清水流冰说:“那些混蛋都是什么人?咱们可以去打吗?” 清水流冰目光一扫,语速极快地轻声回答,“复兴社、集英会、终战正名党、溯血社、同心会,全是极右翼组织的人,包括新军国主义者、种族仇视者、血统歧视者,都是激进的恐怖分子,反华排华是他们的主要纲领。”他转头看了一眼惊愕地放下手机的浅野泓,用日语大声说,“浅野君,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讲规矩了,居然冲击天满宫总本社。这是丢我们所有日本人的脸!还有那么多孩子。我是看不下去了!” 浅野泓也是满脸怒意。他今天带孩子来天满宫祈福,是因为小女儿马上就要参加高考,希望她能考个好成绩,进入自己梦想的大学,过快乐的日子。现在居然被一帮暴徒破坏,简直不能忍。听到清水流冰的话,他将手机往衣袋里一揣,带着往混乱现场跑去,“走!定要好好教训那帮混账东西!” 清水流冰和朱霁晔将大衣、风衣脱下,扔给三个女孩,匆匆吩咐一句,“你们马上报警,然后就待在这里别动,注意安全。”然后飞奔过去,加入战团。 三个女孩都没了笑容,脸上有些惶恐不安,抱着他们的衣服又有点踏实。听了清水流冰的叮嘱,她们连连点头。看着他们冲向暴徒的身影,三人都赶紧拿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连声催促警察快来救人。 在奔跑的途中,清水流冰对朱霁晔说:“注意,别打他们的头和脖子,断手断脚断肋骨都可以,别弄出人命。” 朱霁晔立刻答道:“明白。” 皇家对子女的教育从不松懈,尤其是男孩子,从小就要学文修武,研习治国方略。朱霁晔在舅舅的引导下,从小就喜欢太极,少年时曾上武当山修行过三年,跟着有名的大师学习太极,修炼内功,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后来,袁家将他安排到特种兵学校,又接受了一年的密集训练。这次决定出来历炼前,他的父母、舅舅、未来岳父和大小舅子都怕他出意外,再次给他安排了短期高强度实战训练,让他的战斗能力保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当初在“大成号”上,对方不守规矩,强夺他装着现金的背包时,他奋起反抗,将那些暴力团的打手打得落花流水,让对方严重怀疑他不是普通游客,这才将他关起来,想要查他底细。 清水流冰自然知道他身手不错,致命的招式也学了不少,因此怕他义愤填膺之下出手没有轻重,打死那些暴徒,引来警方调查和极右翼组织与暴力团的注意,从而暴露他的身份。 朱霁晔也明白打死人的后果,所以暗自警醒,下手时要注意分寸。 第206章 改变想法(1) 清水流冰冲近一个暴徒,以闪电般的速度空手夺白刃,将他手中的棒球棍抢过,顺势横肘急撞,将他的肋骨撞断两根,痛得倒在地上。 清水流冰将棒球棍扔给朱霁晔,反手抓住旁边打来的钢管,猛力一抽,同时抬腿飞踹。那个暴徒的钢管脱手,腿骨喀嚓一声被喘断,惨叫着向后飞出,重重地砸在另一个正在殴打游客的暴徒头上。两人滚到地上,一时都爬不起来。 他这一系列动作让朱霁晔眼睛一亮,精神大振,顿时找到了合适的动手尺度,棒球棍一挥,便向不远处的暴徒抡去。 浅野泓出身世家,从小就要学习空手道、剑道、棋道、茶道等等,现在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他劈手抢到一把武士刀,一边怒骂一边劈砍,下手毫不留情,杀得暴徒们心胆俱裂。他穿的和式礼服上绣有浅野家的家徽,一看便是血统纯正的日本贵族,那些暴徒一见他便感觉自己矮了半截,顿时束手束脚,只能尽量躲着他走,都顾不得殴打外国游客了。 三人简直是异军突起,打得那些暴徒筋折骨断,鬼哭狼嚎,在地上倒了一大片。 等到警察赶来,还有行动能力的游客们都已经逃出战圈,只剩下寥寥十余人还在与数十个暴徒对战。 能坚持到最后的暴徒都有些真本事,大都是各个极右翼社团的中高层骨干。他们伤害的人也最多,而且大部分都打成重伤,有的甚至已经濒临死亡。等到大部分暴徒倒下,他们的暴行便清晰地显现在所有人面前,激起了公愤。 那些有亲友被打伤的游客都红了眼睛,用各种语言放声高呼,“打死他们!打死这些畜生!” 清水流冰一直跟随朱霁晔移动,随时注意他的情况,清扫那些围攻或偷袭他的流氓暴徒,暗中保护他的安全。朱霁晔打倒了很多人,怒气却并没有得到疏解,反而越积越多。到最后,他不顾自身安危,顶着巨大的压力,与一个明显是特种兵出身的日本暴徒缠斗,不肯后退半步。清水流冰只能在他周围盘旋,将冲过来企图夹击的暴徒全都打倒在地。 浅野泓也对上了一个擅使武士刀的暴徒。两人刀风霍霍,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赶来的警察对于应对这种场面已经很有经验,全副武装的武警和防暴警察一冲而入,将对战双方尽力隔开。治安警带着医护人员冲入,对倒在地上的游客就地施救,将暴徒们一一甄别后用塑料约束带反绑住手腕,拉起来带到一边跪下,听候处理。 清水流冰将朱霁晔拉住,拿过他手里的棒球棍,与自己手中的钢管一起扔到地上。朱霁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渐渐恢复理智。 守在不远处的浅野美惠子和另外两个女孩跑过来,将手里抱着的衣服递给他们。三个少女的眼中都有一抹惶恐,显然很是不安。 清水流冰轻轻拍了拍浅野美惠子的肩,又对旁边的两个女孩笑了笑,温和地说:“别怕。我们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 “嗯。”三个女孩使劲点头,都感觉安心了。 浅野泓走过来,站在女儿身边,冷着脸看着警察们的举动,显然对他们很不满。他与身边三个少女都是盛装打扮,一看便知是贵族父亲带着即将参加高考的宝贝女儿过来祈福,没想到在这样的好日子里竟然被暴徒们冲击干扰,肯定会觉得晦气,兆头不好,因此勃然大怒,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在场围观的日本人不少,还有几个也像浅野泓一样下场参战,但总的来看,还是浅野泓算是身份最高的贵族,于是有一个警官跑过来,对他连连鞠躬致意,“浅野阁下,实在抱歉,让阁下与令爱千金受到了惊吓。” 浅野泓面如寒霜,说出的话不再半个脏字,声音也不大,却将那位警官骂得狗血淋头,简直痛不欲生。 清水流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浅野泓的手臂,低声道:“算了,他们也算来得比较快,就不要太过责备了。再说,这里还有孩子们呢,让她们听太多难听的话,不大好吧。” 浅野泓这才在警官如蒙大赦的目光中住了口。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三个女孩连忙跟着他跑走了。 清水流冰朝着对自己满怀感激的警官笑了笑,轻言细语地说:“浅野君的脾气大,你别在意。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辛苦了。”他的态度非常好,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一身的书卷气,完全看不出刚才接连将那些暴徒打得断腿断胳膊吐血昏迷的酷烈模样。 那位警官受宠若惊,连连鞠躬致谢,也没有核查他和朱霁晔的身份,就放他们离开了。 两人神色自若地离开一片混乱的天满宫,走向西铁车站附近的停车场。朱霁晔忍了半天,直到走下连接天满宫的太鼓桥,才兴奋地说:“真过瘾啊。那些混账王八蛋,以为我们华人是好欺负的?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清水流冰淡淡一笑,“你就算打倒再多人有什么用?如果有一天,你走到更高的位置,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实力变得更加强大,才能震慑住这些跳梁小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朱霁晔的笑容消失了。他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郑重地说:“你说得对,我不能再懒散了。要增加我的实力,必须有更多的资源,我一定要努力去争取。” 这二十多年来,虽然他的长辈们都对他寄予厚望,并全力支持他夺取皇储的尊位,但他自己却总是觉得无所谓。做了皇帝又怎么样呢?现在是君主立宪,是民主制,不再是几百年前的帝制时代了。即使不做皇帝,他也能过得很好,那又何必坐在那个位置上忧国忧民呢?但是,今天这一幕却让他感触不少。身为皇帝的嫡子,他从小就被灌输要维护国家与皇室的尊严,更要爱护自己的子民,无论政治制度变成什么样子,那依然是他的国、他的家,百姓仍然是他的子民。看到华人在遥远的异国被暴徒肆无忌惮地伤害,他内心的愤怒犹如火山一般,不可抑制地要喷发出来。可是,就算他不惧生死,奋力救助,却仍有不少华人游客受伤倒地,痛苦不堪。他帮不了他们,这让他感觉很无力,也很难过。他确实需要走到更高的位置,有更多的权势,让自己的国家更加强大,让他的子民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不会再有人胆敢随意伤害。 看到他的目光从迷茫很快变得坚定,清水流冰的心里有些欣慰。他笑着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不过,这场架应该打,也打得很爽。我们救了不少人,应该去庆祝一下。” 朱霁晔坐进车里,心里也感觉有些轻松了。他愉快地看着清水流冰驾车驶出停车场,爽朗地笑道:“行,都听你安排。” 清水流冰并没有与浅野泓会合,而是直接回了福冈市区他们下榻的民宿。 这家小酒店周围的环境清幽,窄窄的小巷种了两排竹子,组成一条绿色走廊。巷子里很少看见行人与车辆,简直像是世外桃源。不过,民宿大门旁边附设有一家便利店,里面不但有各种饮料、点心、冷冻食品、日用品等等,还有真空包装的净菜,拿出来可以直接下锅。 清水流冰将车子停进酒店,然后带他出来,走进便利店,“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拿。现在都过了中午了,咱们在酒店里随便做顿饭,就不出去吃了。” “好。”朱霁晔也没有虚客套,推着购物车走了一圈,买了一大堆东西。 清水流冰也拿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在收银台刷卡付了款,便和他提着东西回到酒店房间。 朱霁晔把行李放到自己住的房间,随即去了厨房,对正在放置东西的清水流冰说:“你去休息吧,这些事我可以做。” 清水流冰看向他,“你确定?”一位正经的嫡出皇子居然会做家务,不由得让他刮目相看。 朱霁晔重重点头,“我确定。”他的未婚妻什么家务都不会做,未来岳家一直致力于将他培养成新世纪好男人,洗衣做饭都是小事,一学就会,他很拿手。 “那好吧。”清水流冰微笑着走出厨房,到另一间小卧室去休息。 朱霁晔细心整理着买来的东西,将冷冻食品放进冰箱,调料和净菜搁到料理台上,饮料和点心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生活用品塞进橱柜。然后,他挽起袖子,看着买来的各种食材,心里默想了可以做出来的三菜一汤,便开始动起来。 厨房的动静被房门完全屏蔽,清水流冰躺在安静的房间里,感觉倦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柔软舒适的床加剧了他的困倦,他无意抗拒,便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他问杜漓,“能感觉到你燕伯伯吗?” “不能,他们应该还没来。”杜漓欢快地说,“他这次又迟到了,我们又比他们先到一步。” 清水流冰忍不住微笑,“是啊,我们又抢先了。” 一般来说,两个搭档穿越到同一个世界,不会那么好运气地遇到附身对象同时遇险或遇害,因此他们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节点也不会一样,总是有先有后,间隔上也有长有短,这都很正常。只是,没有搭档在,总会觉得有一丝孤独,有几分想念。 清水流冰没有放任自己沉溺在无谓的软弱情绪里,很快就冷静下来,陷入沉睡。 第207章 改变想法(2) 一穿越过来便各种事情,先救朱霁晔,再救凤凰蛋,后来又去救各国游客,杜漓一直都很忙,这时才能静下心来,根据刚刚搜集完成的本世界原始数据,将五维模型建好,开始推算查找任务节点。 做完这一切,他又兴致勃勃地跑到梧桐神木那里,仔细查看凤凰蛋的情形,然后再拐到龙池去看龙蛋。对于空间世界里渐渐多起来的神兽,他是心花怒放。看完龙与凤,他便哼着歌,监督智能机器人动工,在主星上修建盛世大唐的长安城。 空间世界的喧哗热闹生机勃勃并没有影响到清水流冰,他一直睡得很沉。他身上的几处枪伤并没有加速愈合,因此依然包扎着,虽然疼痛,却也抵不过疲惫,睡着后几乎没有感觉。 渐渐的,有食物的香气渐渐从厨房弥漫出来,让原本精致清冷的房间充满了人间烟火。清水流冰虽然在沉睡,身体却本能地起了反应,感觉饥肠辘辘,让他再也睡不安稳,很快就醒过来。 他翻身坐起来,迅速打量四周,然后起身穿上家居服。这里虽然不是他在京都的家,而是酒店,饭菜的香味却给了他一丝家的感觉,有些温暖,很舒适。 他到浴室里洗了脸,然后就去了厨房,推开虚掩的门,倚在门框上,看着正在忙碌的朱霁晔。 虽然已经春天,福冈依然比较冷,房间里一直开着暖气。朱霁晔只穿了一件浅咖啡色羊毛衬衫,配着靛蓝色牛仔裤,看上去年轻而健美,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就像是仍然在学校读书的大学生。此时,他低着头,正在料理台前切水果,动作轻柔优雅,可以看出他蕴含在骨子里的皇家风范。 清水流冰欣赏地看着他的举动,直到他放下刀,才用指尖轻轻叩了叩门框,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朱霁晔抬起头,对他笑道:“饿了吧?可以吃了。我做了烩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都等不及了。”清水流冰走进去,帮着他端锅子拿碗筷。 朱霁晔很高兴,跟着将水果拼盘和凉拌黄瓜拿出来,放到茶几上。 两人都没什么讲究,直接在客厅的茶几上开吃。 这里到底不比家里,虽然他们临时购买了不少东西,真要做起饭来仍然缺这少那。朱霁晔只能因陋就简,将白萝卜、胡萝卜、大葱、牛蒡、白菜、番薯、香菇、猪肉、鸡肉等食材与又粗又宽的面条一起放进现成的日本汤头中烩成一锅,看着粗放,却很好吃,又有营养。两人都饿狠了,如风卷残云一般,将一大锅面一扫而光,连汤汤水水都没剩下一滴。 这是对厨艺最好的赞美,朱霁晔看他吃得那么香,简直一本满足。 吃完面,清水流冰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边吃边说:“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如果开个面馆,指定赚钱。” 朱霁晔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嗯,将来如果我混不下去了,就去开面馆。” 清水流冰笑着打开电视,查看本地新闻和网络上的热门新闻。今天发生在福冈市太宰府天满宫的事情已经成为大热门,不但有官方和各家媒体发布的新闻报道,还有各种现场录制的视频上传,点击量都很大。凡是本国游客遭到攻击与伤害的国家,政府都反应迅速,已经有发言人代表国家元首向日方表示严重关切,敦促日方严惩凶手,保护在日本旅游的本国公民。 因为中国游客伤得最多也最重,所以中方的反应最为强烈,尤其是中华联邦的网民,不但在各大论坛、媒体官网和警方的官网上大量留言,还黑了日本所有极右翼组织的网站,爆了他们的相关贴吧与官方社交账户。组织“红客”进攻的指挥者已经在网上专门做了一个网站,色系主要是黑红两色,对比强烈,主页上弥漫的硝烟中有鲜红的两行大字,“一寸山河一寸血,亿万国民亿万军。” 当年,日本侵华战争爆发时,皇室向全国发出通电,“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一寸山河一寸血,亿万国民亿万军。”当时的所有报纸都在头条显著位置刊载了全文。它激励了无数军民奋起抵抗,血战到底,终将侵略者赶出家园。数十年之后,热血青年们同样被这句话所鼓舞,像潮水一样前去网站签到,纷纷施展自己的才华加入网络攻击的行动之中。 清水流冰随口问道:“中华联邦的人口总数超过二十亿了吧?” “还没有。”朱霁晔看着屏幕,“去年人口普查,总数是十八亿七千两百多万,现在应该有十九亿人了。” “那也挺多的。”清水流冰笑道,“这要是全民动员起来,能爆了日本所有网站。” “那倒是。”朱霁晔自豪地说,“这还是民间自发的行动,要是由皇室号召,内阁动员,那就更不得了了。” “我同意。”清水流冰点头,“有一年联合国开大会,西方势力联合起来针对中国,中华联邦的代表团团长发言,最后一句说的是,‘世界上任何力量都挡不住十七亿中国人前进的步伐!’感觉特别铿锵有力。我当时看着都忍不住好笑。人多,确实力量大。” “是啊,人多力量大。”朱霁晔特别骄傲,“能让世界上最多的人口过上好日子,这是最大的成就。” “对。”清水流冰同意。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时间,然后拿起电话拨出去,“浅野君,那边有回复吗?”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一直在听那边讲,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等到那边说完,他才淡淡地道,“既然他们不承认抢了我这个小朋友的钱,那就先暂时放一放吧。不过,我有些困惑,是北九州现在没规矩了,还是单独只有福冈特殊,可以不守规矩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都不敢带钱过来福冈收东西了。请浅野君帮我带个话,既然他们这么想钱,那我们也不要他们还钱了,就让他们赔点东西给我的这个小朋友吧。字画、瓶子、摆件,什么都可以,我们不挑。总之,他们如果只是设个局,找几个托儿在拍卖会上坑了我这个小朋友,那我们就认了。我以前也不是没有上过当,赔过钱,哪一次我喊过冤?但这次这件事实在太恶劣,太没规矩了。他们把人骗上船去硬抢,那就不行!” 浅野泓显然对他的意见非常赞同,顿时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他听了一会儿,态度变得温和,“行啊,这次我给你面子,就先不急着找他们要说法了。我今天过来,主要是参加晚上的金花鉴宝会。我看过目录,有几样还不错……是啊,‘大成号’这次的拍卖会并没有给我邀请函,我倒无所谓,既然不愿意请我,那我就不去……嗯,计划是明天回京都……对,我在京都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在福冈久留……好,等我决定了就给你打电话吧……好,再见。” 放下手机,清水流冰的脸色一变,轻松了许多。他对朱霁晔说:“你那笔钱的事先放一放,回头再说。等会儿你跟我出去转转,认识一些人。晚上我们去参加那个金花鉴宝会,你如果看上什么东西了就告诉我,我先帮你买下来,回头你再给我钱就行了。” “好。”朱霁晔很感兴趣,连忙点头答应。 清水流冰用手机发了几个短信,然后继续看电视。网络上并没有任何有关“大成号”的新闻或帖子,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但地下社团也都没有这艘船的消息流出,那就比较奇怪了。 他暗中问杜漓,“他们到现在还没发现有拍品不见了吗?” “发现了。”杜漓笑得很开心,“负责核查那些拍品的人今天中午就发现有失盗,可是不敢声张,因为他们无法解释,肯定会死。所以,他们索性偷了几个贵重的小件,联络岸上的朋友去接他们,然后就悄悄下船跑了。我看过他们的航线,不是回日本,而是去东南亚或南亚比较混乱的地区,应该能够保命。他们离开得无声无息,船上的人又多又杂,一时没人发现。直到下午,拍卖会负责人找不到他们,才发现不妙,连忙报告上去。他们打开几个仓库,这才发现拍品丢了很多。他们很生气,封锁了全船,正在逐一盘查。不过,很多客人的身份背景也不一般,与他们发生了很多次冲突。还有被盗拍品的主人,全都开出天价,要求他们赔偿。船上乱成一锅粥了,现在还没人发现他们扣押的人也不见了。” 清水流冰听得很愉快,“那你没有动动手脚,误导一下他们?” “动过了。”杜漓活泼地笑道,“我留了一些细小的痕迹,会让他们以为昨晚绑架的那个富二代也被那些偷东西的人带走了。” “好。”清水流冰觉得他高兴得有些不寻常,顿时心念一动,“你是不是还干了些什么?” 杜漓不好意思地说:“反正都是不义之财,我看其他仓库里也有父亲和燕伯伯喜欢的东西,就悄悄弄来了。我拿走的都是精品,给他们留下的就不值什么了。” 清水流冰忍不住笑起来。当然,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孩子喜欢,又是不义之财,自然不能便宜那些坏人,弄来就弄来了。因此,他没有一句责怪,反而宠爱纵容地说:“你高兴就好。” 第208章 夜色太美太温柔(1)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两人也不能一直都在客厅里看电视。清水流冰便对朱霁晔说:“到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我们都休息一下吧。今天可能会闹到很晚,养好了精神才好应付。” “好。”朱霁晔没有意见,很快就回卧室。他放松地躺到床上,开始整理思绪,考虑以后要走的路。 清水流冰关上电视,也走进自己的房间。刚刚关上门,就听见杜漓差点变调的声音,“父亲,快去救燕伯伯。” 清水流冰脸色大变,“什么情况?你燕伯伯过来了?” “嗯。他附身的人已经被烧死了,现在身体都要烧成焦炭了。燕伯伯来不及反应,无法脱离身体,现在已经昏过去了。”杜漓急得不行,声音里都带着哭腔,“燕晓哥联络到我了,马上给你开通道。父亲快过去!” “好。”清水流冰立刻进入空间。感知到正在虚空中徐徐开启的空间通道,他没有片刻迟疑,飞速地冲了过去,都来不及问燕漓身在何处。 等他踏出燕漓的空间,便发现周围是一片火海,一个人体正倒在脚边,确实很像是一截烧焦的树干。他不敢伸手去碰,只能用精神力小心地裹住他,然后缓缓收进自己的空间,直接送到医院。 医疗机器人立刻将这个全身重度烧伤的人放进高级维生舱里,然后才进行全身扫描,得出初步结论,“全身三度烧伤,心肺衰竭,严重失血,呼吸系统遭到破坏,身体内部有轻微毒素……灵魂完好无损,伤病可以治愈,最佳医疗方案……” 心急如焚的燕晓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属于杜漓的空间世界。因为杜骁与燕漓的神魂多次相融,早就亲如一体,所以双方的空间可以彼此相容,对于空间之灵也互不排斥,燕晓才可以进来。杜漓连忙拉住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燕伯伯并没有太大的危险。我们马上抢救,定要让他的身体恢复原来的样子。”燕晓这才定下心来,微微点了点头。 清水流冰被大火包围,只能看清这里像是山林中,四周都是木头,因而火势凶猛。为了防止山火蔓延,多造杀孽,他打出手诀,辅以精神力,迅速调动高空中的水元素,降下一场倾盆大雨。 熊熊大火在暴雨中减小,渐渐熄灭,冒出浓烈的黑烟。 清水流冰一边人工降雨一边问燕晓,“燕漓附身的人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燕晓连忙查看,然后一五一十地报出来,“阿尔伯蒂诺?德尔?萨沃伊,三十五岁,未婚,西西里公爵,是王族血脉萨沃伊家族的嫡系。失火的地方是意大利北部山区的森林小屋。这座山属于萨沃伊家族祖地的一部分,因为西西里公爵这一支人丁寥落,因此山上只有阿尔伯蒂诺一个主人和几个老仆。阿尔伯蒂诺在这里度假,长年在此工作的一个老男仆被重金收买,在公爵和其他仆人的饮食中下了大剂量安眠药,在他们睡着后泼油放火,想要烧死公爵……不对,其实已经烧死了。我们来的时候,公爵的灵魂已经不见了。” 清水流冰早已留意到躲在远处森林里的一个老男人,这时精神力探出,轰入他的脑海,将他弄晕后拖过来,扔进还没熄灭的烈火中。他站在冷冷的雨中,一边报复杀人一边冷静地问:“为什么幕后之人要这么做?” “让我看看。”燕晓根据阿尔伯蒂诺原身的因果线捋过去,很快就得到了结果,“幕后指使的人是阿尔伯蒂诺的远房堂兄弗朗西斯科,他没有爵位,家道衰败,所以起了歪心思。他偷了阿尔伯蒂诺的生殖细胞,让他的情人怀孕,刚刚在西班牙生下阿尔伯蒂诺的孩子,是一儿一女。如果阿尔伯蒂诺被烧死了,又没有立遗嘱,这两个孩子就是他的法定继承人。弗朗西斯科就可以借由他情人的手,掌控阿尔伯蒂诺的庞大家产。” 清水流冰想了想,“那两个孩子必须弄过来,不能落在他们手上。” “对。”燕晓同意,“反正现在的阿尔伯蒂诺终身不会结婚,有两个孩子也挺好的。既然是继承人,当然必须由他的父亲教导。” “是啊。”清水流冰抬头看看黑暗的天空,有条不紊地说,“你给我医院地址,我去西班牙把孩子带走。另外,你再搞一份代孕合同,我会让孩子生母签字,再给她转一笔代孕费,从此在法律和亲情上都划清界线,避免以后出现什么纠纷。至于那个弗朗西斯科,现在没空管他,以后再让阿尔伯蒂诺报仇吧。” “好的。”有了主心骨,燕晓立刻精神抖擞,投入工作中。 清水流冰看到火焰渐渐熄灭,便去远处的宿舍查看仍在昏睡的几个老仆。那个放火的老男仆与这几个老仆共事多年,还算有些良心,没想将他们一起烧死,只点燃了主屋。火势尚未蔓延到这里就被清水流冰及时扑灭了,因此几个忠心的老仆都安然无恙。 清水流冰给他们改了一点记忆,让他们都以为主人去东方旅游了,回来时也会直接去西西里岛,暗示他们如果在这里过不下去了,就联系西西里那边萨沃伊城堡的管家,听他的安排。 做完这一切,清水流冰就收到了西班牙马德里皇家综合医院产科病房的具体地址。 他并不清楚这个世界尚未向世人宣告的尖端科技已经发展到什么水平,因而不敢乱用飞车之类的星际交通工具,以免被人发现,违反tasa的规定。他也不敢随便撕开空间进行瞬移,万一哪个欧洲的试验室正在用粒子对撞机做实验,不巧制造出微型黑洞,正好让他撞上,那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现出数个前往目的地的方案,又一一否决,最后只能放出一辆类似清水流冰现用车的四驱越野。他开车沿盘山公路出来,一直驶上高速公路,这才打开自动驾驶系统,直奔附近的机场。途中,他让杜漓临时制作出合法的西班牙护照,在网上买了机票,一到机场就飞快地办好手续,登上了飞往马德里的航班。 意大利与日本的时差有八个小时,此刻已经是黎明,但他一路向西,时间一直在倒退,天色不但没有明亮起来,反而越来越暗。 清水流冰坐在客人稀少的头等舱,半躺在座椅里闭目养神,实际上却用精神力浏览阿尔伯蒂诺的资料。 阿尔伯蒂诺?德尔?萨沃伊,这个名字就散发着浓浓的贵族气息,而本人也生得的确不凡。浅金色的头发熠熠生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无比深邃,面容俊美,如灿烂骄阳,身材高大健美,完全是黄金比例。他的气质更是高贵优雅,而且学识渊博,人品也极好。他不但在意大利是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而且被整个欧洲的女性评为“最想嫁的男人”。 清水流冰看着他的照片,再想到刚才看见的一团焦炭,忍不住叹气,“还以为主脑‘昆仑’这次大发善心,能让我看到美男养养眼,结果一照面就给我这个。” 杜漓赶紧安慰他,“父亲别急,等燕伯伯治好了,就会变成美男子的。” “那倒是。”清水流冰想起了接下来的事情,“小漓,等下我们接到孩子就立刻回日本原来的位置。你定位没问题吧?” “没问题,父亲放心。”杜漓转身就去忙了,“要来两个小宝宝,我得准备好多东西。” “嗯,孩子先放在空间里养着吧,反正他们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了。”清水流冰随口说了一下,便让他去安排细节了。 头等舱很安静,他抓紧时间小睡了一会儿。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就到达马德里。 清水流冰从空间里放出越野车,根据燕晓发来的指示路线,驾车直奔医院。很快,他就找到了产科病房,将孩子的生母催眠,让她在代孕合同上签字盖手印,然后给她转了五十万欧元的代孕费,就抱着两个孩子出来,以孩子父亲的名义办了出院手续。 他的精神力极高,只要稍加影响,那些医院护士对他的身份都没有怀疑,反而积极地帮他抱孩子,拎东西,将他们送出去。 清水流冰驾车离开后,驶进一个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在监控的死角下车,带着汽车和孩子一起进入空间,然后在杜漓定位后走出来,正好回到自己离开时所在的房间。 看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将近七点。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庭园灯和路灯都亮了,映照着盛开的樱花林,显得格外安宁静谧。 清水流冰长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这么一路马不停蹄的长途奔波,让他连心疼爱人的功夫都没有,感觉很累。他坐到床边的软椅里,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对杜漓说:“给我一瓶强化药剂。精神力用得太多,这个身体还是有点跟不上。” 杜漓连忙给他做了检查,然后建议,“父亲还是先服用一粒养生丹吧。马上你就要出去做事,现在不是用强化药剂的时候。” 清水流冰想了想,“也好。” 从空间里拿出一粒极品养生丹服下,他闭上眼睛,坐了一会儿,便觉得疲惫的身体焕然一新,有些沉重的大脑也变得很清醒。他抹了一把脸,调整好情绪,起身走出房间。 第209章 夜色太美太温柔(2) 朱霁晔已经睡醒,见清水流冰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便没打扰他休息,去厨房做了一碗面吃了,就打开自己的电脑,浏览一些内部消息。 虽然君主立宪制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国家的管理权都交给了内阁,但皇室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存在。朱氏皇族大都强悍,能力出众,无论是军队、政府还是锦衣卫,都有不少高官姓朱。锦衣卫代代相传,均是忠君的保皇派,而军权也有一半控制在皇族手中。半个世纪以来,几任内阁都做出过努力,想要拿回全部军权,裁撤锦衣卫,却都难以做到,甚至有做得太过而激怒皇室,从而导致内阁下台,提前大选。现在,双方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与默契,都不再有大动作,并达成了“求同存异,共谋发展,精诚团结,一致对外”的共识。因此,朱霁晔作为嫡出皇子,有着高级安全权限,可以随意进入锦衣卫、军队和政府各部门的网络,查看一定级别的内部情报。 清水流冰出来后,没有问他在看什么,只简单地道:“时间差不多了,去换一身适合玩乐同时也不妨碍打架的衣服,我们就出发。” 这句话的内涵很丰富,朱霁晔眼睛一亮,马上答应一声,关上电脑就回房间换衣服。到底是年轻人,说到玩乐与打架,他浑身都是劲。 收拾好,两人什么也没拿,带上手机就出门了。清水流冰开车,穿过华灯初上的城市,到达海边的红灯区,直奔霓虹闪烁的一家夜总会。 里面非常热闹,音乐很响,几个脱衣舞女在各处台上表演,陪酒的美男美女笑容妩媚,服务员端着托盘穿梭往返,客人们大声喧哗,渲染着纸醉金迷的奢靡景象。 清水流冰没有停留,带着朱霁晔乘电梯上了五楼。这里很安静,华丽装饰的走廊两则都房门紧闭,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电梯外站着八个精悍的西装男,见到他们出来,显然认识清水流冰,便有一人笑着上前招呼,殷勤地带着他们到走廊尽头的大包间去。 推开镶满碎钻的雕花大门,乐声歌声笑声说话声一起涌出来,简直震耳欲聋。清水流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走了进去。 那些坐在沙发上正与陪酒的男男女女玩乐的大佬们看到他,都热情地招呼起来,“清水君,你迟到了。快,来来来,我们叫妈妈桑给你留了个中华联邦来的小美人儿。” 清水流冰洒脱地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有什么阴谋吧?大家这么熟了,可别坑我啊。”边说边走过去坐下。 听到有中国人在这里做陪酒女,朱霁晔有些不自在,感觉简直是丢人丢到外国来了。但是,这是别人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他无权干涉。换个角度想一想,在中华联邦的一些边陲特区,妓院与赌场也是合法的,还是当地的纳税大户,是该地区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这么一想,确实没什么大不了,他很快就泰然自若,坐到清水流冰身边。 有大佬留意到他,“清水君,这个小朋友是哪位啊?” “我好朋友的孩子,来旅游的。他是华裔,在欧洲长大的,叫安东尼。他家里生意做得很大,他是第一次来日本,想买些好东西回去送给父母亲友。”清水流冰说着,又把在座的大佬都介绍给朱霁晔。 这些人全是北九州地区地下社团的长老和大哥二哥三哥们,位高权重,财雄势大,虽然相貌各异,气质里却都有着百无禁忌的嚣张。 朱霁晔面不改色,把自己的位置摆放得很正,对他们都很有礼貌。那些大佬见他是清水流冰带来的,便当他是自己人,很快就与他热络起来。 “听清水君说,你们家的事业做得挺大的,你会回去继承家业吗?” “暂时不会。我父亲年富力强,正是当打之年。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嗯,年轻人嘛,想要先看看世界,再回去继承家业,这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像我儿子,大学一毕业就跑到国外去了,前年还去了南极。唉,怎么叫都叫不回来,有什么办法?” “别说得你儿子好像是个流浪汉似的,人家是去南极科考站,那是科学家。” “哼哼,你儿子有出息,我们早就知道了,你这老家伙不要总是见人就拿出来吹嘘吧。” “哈哈哈哈……喝酒喝酒……” “来来来,安东尼是吧?我们干一杯。” 朱霁晔痛快地喝干杯中的酒,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各位前辈不要再灌我了,这么早就喝趴下,多扫大家的兴啊。” 几位大佬哈哈大笑,果然不再盯着他喝。那些陪酒的姑娘们趁机给他们斟酒、敬酒,拉着他们一起唱歌、跳舞,把包房的气氛炒得更热。 清水流冰按铃叫来服务生,点了一客这里的招牌,黑胡椒牛排配香葱烤面包。 坐在他另一边的英俊男子递过来一支烟,“怎么?晚饭都没吃?” 清水流冰看他一眼,“晚餐没吃多少,现在加个餐。”却没接他手里的烟。 男子也不恼,又把烟递给朱霁晔。 清水流冰挡开他的手,“小孩子抽什么烟?吸烟有害健康。你祸害自己也就罢了,别害人家小孩。” 朱霁晔便做乖巧状,摆手拒绝了他的烟,“谢谢,我不会。” 男子耸了耸肩,把烟塞进烟盒,“真拿你没办法,这么坚定,不过是抽根烟,又不是让你吸毒。”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不是也一样,来这里多少次了,从来不要人陪酒,别人还不是觉得你矫情。”清水流冰撇了他一眼,对朱霁晔说,“你别看这位村正悠树不像个正经人,其实他是村正妖刀的这一代传承者。他们家传了一千多年了,居然中途没有断绝,也是奇迹。” 村正悠树大大方方地说:“既然占了个‘妖’字,总有点好处。我们家族每一代都会有人得到妖刀认可,那是天生的,血脉里带来的。你就羡慕嫉妒恨吧。” 清水流冰嗤之以鼻,“一把刀而已,谁稀罕?” 朱霁晔出来游历前看过许多资料,其中也提到过村正妖刀在日本的响亮名号。村正家族从数百年前被幕府将军迫害之后就一直隐居乡野,从不参与各势力间的争斗,也没有参加侵华战争,因此他对村正妖刀的传承人还是很尊重的。听完清水流冰的话,他便礼貌地说:“村正君,我久仰村正妖刀的大名,今日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村正悠树摆了摆手,“安东尼先生,别客气。清水君是个厚道人,你跟着他过来见识见识,很不错。只是玩玩可以,别陷得太深。” 朱霁晔连忙答道:“是,我明白。” 清水流冰拍拍村正悠树的肩,“多谢。”能够交浅言深,这么提醒初相识的人,显然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很领情。 村正悠树不再多说什么,懒散地窝在宽大柔软的皮沙发里,悠然地吸着烟。 很快,跟着黑胡椒牛排上来的还有妈妈桑。她带着几个打扮妖冶的小美女和花美男,热情地向清水流冰和朱霁晔推荐。 清水流冰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任由妈妈桑安排。两个据说是中华联邦的美女走过来,分别坐到他和朱霁晔身边。 清水流冰对身边的小姐淡淡地道:“你随意。”便拿起刀叉,开始吃牛排。 朱霁晔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更是第一次找小姐,想到袁家太岳丈、岳父、大小舅子们的脸,心里不由得发虚。但是,进入这家夜总会后,他就反复斟酌过,也有了一些想法。他觉得,清水流冰带他到这里来,显然是对他的一种考验。声色犬马,灯红酒绿,最能看出一个男人的性格、品质和为人处事的手段。他虽然年轻,却也不能全程缩在后面,装纯装呆,毫无作为,而是要适当地亮出自己的本色,让清水流冰刮目相看。 这时,包间里热闹到更加不堪的地步。 那些大佬们就是来寻欢作乐的,所以放得很开。有的与陪酒的小姐少爷搂着抱着,上下其手。有的将小姐放到自己腿上,让她嘴对嘴地喂酒。有的与少爷跳起欢快的日本舞,跳着跳着就滚到一起。有的搂着小姐的腰,与她一起情歌对唱。笑声与歌声无比喧嚣,女子的尖叫和男人的下流话此起彼伏,衬着大佬们的衣冠楚楚与姑娘少爷们的衣香鬓影,完全就是酒色财气的真实写照。 相比起来,清水流冰、村正悠树、朱霁晔所在的小角落要安静得多,更像是一方净土。 朱霁晔虽然没到过欢场,却比较清楚这种地方的规矩。别看大家坐在一起时你侬我侬,似乎如胶似膝,可以一起玩到天荒地老,等到结束,小费一给,大门一出,谁还认识谁呢? 这样的地方,哪里有什么真心? 清水流冰带他来,不管是什么意思,他都要表现出色,不能丢了两人的脸,更不能落下把柄。所以,他的一大半心思都放在应付那些暴力社团的大佬上面,另外一小半心思就在观察清水流冰和村正悠树的动静。 第210章 夜色太美太温柔(3) 艺名花子的姑娘很少在这里看到中国人,而且朱霁晔年轻帅气,举止言行都斯文有礼,并不像色中饿鬼般恶形恶相,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比平时多了几分主动。 朱霁晔的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口音。她判断不出,便随口问道:“请问先生是哪里人?” 朱霁晔看了看她,“法国普罗旺斯。你呢?” 花子笑得很甜,“我是高丽釜山人。” “哦,高丽啊,是个好地方。”朱霁晔喝了一口酒,淡淡地笑道,“那里的人和山山水水都很柔,让人感觉很舒服。” “普罗旺斯也很好啊,很浪漫的地方。”花子偏了偏头,看上去更加娇美,又有点俏皮。 朱霁晔点头,“嗯,据说是艳遇率最高的旅游胜地。” “是吗?”花子笑得前仰后合,“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 “好啊。”朱霁晔幽默地说,“法国帅哥很好勾引。你在街上只要看上谁,对他笑一笑,他就会自动走到你面前。” “真的吗?”花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用中文聊天,说的全是闲话。 欢场的套路太多,朱霁晔不敢问她为什么来日本当陪酒女。如果她借机卖惨,他就只能表示同情,多方安慰,临走的时候还要多给小费。这么一想就觉得很累,所以他始终云淡风轻,只说风花雪月。 花子倒也识趣,并没有想方设法带节奏,都是跟着他的话来说,从来不提自己有什么困难。 在满屋子的喧哗声中,清水流冰与村正悠树的声音几不可闻,但坐在他们旁边的朱霁晔还是能听到。 聊了一会儿天,村正悠树忽然问他,“你知道大成号的事吗?你没来的时候,有人就提了,好像他们昨天骗了一个外国游客上船,还要人家带大笔现金去交易,结果没等拍卖会开始,他们就把钱抢了,还把人关了,想要勒索赎金。这实在太不讲究了。你要抢就明抢,别打着拍卖会的旗号,这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带着钱来鉴宝?这里的人都觉得他们太不讲规矩,有损北九州社团共同的脸面,应当清理门户。” “我知道这件事。”清水流冰吃完了牛排,把盘子一推,然后靠到沙发背上,平淡地说,“那些人确实太没规矩。如果都像他们那样行事,我是不敢再来北九州参加鉴宝会了。” “对啊,就是这样。他们的行为简直是杀鸡取卵,肯定会影响大家以后的生意。”村正悠树轻笑,“我还好一点,并不做这一行,对我影响不大。有几个大佬气极了,估计很快就会有行动。” 清水流冰微微点头,“拭目以待吧。” 说完这些,两人便拿起骰盅,掷骰子,猜点数,罚喝酒,玩得很开心。清水流冰身边的小美女为两人倒酒递茶送点心,殷勤备至。两人并没拒绝,对她也算和蔼客气,但一直没有与她调笑。 一直闹到半夜,大佬们才一起离开。 陪酒的少爷小姐们没有一个跟出场,都是送他们到楼下便止步。有的互相拉着手依依不舍,相约下次再见,看着情真意切,让大佬们忍不住又塞了几张大钞到他们手上。 朱霁晔跟在最后,趁人不备,从钱包里抽了五万日元出来,放到花子手里。 姑娘少爷们的小费在包房里就有一位今晚请客的大佬统一发了,至于各人给陪酒者的小费就自己随意了。朱霁晔客随主便,看大家当场都只给了一万,也跟着给了花子一万。走出来后,他琢磨了一下,到底还是心有不忍。 花子身上并没有丝毫烟视媚行,气质挺干净的。朱霁晔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因为纯粹拜金而做了这一行。不管是什么原因,一个小姑娘在远离祖国远离家乡的地方做陪酒女,总是有了难处。他帮不了什么大忙,也就只能多给点小费了。 这地方是温柔乡、欢乐窝,但他并不喜欢。如果不是清水流冰带着,他是不可能来的,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来。就这么一次,他也愿意慷慨一些。 花子在这里并不怎么红,因为她放不开,所以比别人的收入要少很多。第一次拿到这么多小费,她非常感激,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朱霁晔摆了摆手,潇洒地走出大门。 一行人各自上车,浩浩荡荡地驶向海港,登上停在港口的一艘豪华游轮。借着灯光,朱霁晔看清了船头上的字“樱の纪”。 清水流冰低声给他解释,“忽略那个正式的船名吧,我们都叫它樱花号。这是老牌赌船,偶尔用来做一场地下拍卖会。它与大成号那样的新贵暴发户不一样,很讲规矩。” 朱霁晔点了点头。 两人跟着大佬及其保护的大队人马一起走上船,在用来做临时拍卖场的表演大厅坐下。这个大厅金碧辉煌,高背软椅坐得很舒服。每个座位面前都有一个电子交易器,客人可以直接在触摸屏上点击,浏览拍品目录、选择自己喜欢的饮食、拍卖时叫价加价等等,非常方便。 清水流冰要了一杯浓茶,朱霁晔也跟着点了一杯。 他们一起品茶一起看周边的客人一起浏览拍品目录,很是轻松愉快。村正悠树只看武器、铠甲和武人陶俑类,对其他东西都没什么兴趣。清水流冰主要关注美术作品,古今中外的都可以,只要不是膺品就行。朱霁晔对瓷器类的拍品比较重视,尤其是来自中华联邦的宋元时期的瓷碗瓷瓶。 他指着目录上的两个碗,轻声问道:“清水大哥,这是真品吧?看照片,很可能出自宋朝的定窑,可这目录上却标的是汝窑。” 清水流冰的目光移过去,“汝哥官钧定,是宋朝的五大名窑,不管从哪个窑里出来的,都是好东西。”他一边看一边听杜漓的检测分析,然后啧啧称奇,“现在这样的好东西是越来越少了。汝窑釉含蓄莹润,积堆如凝脂。定窑瓷的图案工整,装饰图案常用印花、划花、堆花手法,严谨而巧妙。这两个碗既有汝窑瓷的莹润凝脂之美,又有定窑瓷的秀丽典雅,确实不好分辨。不过,我觉得你判断得不错,这两个碗应该出自定窑。”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汝窑与定窑的区别,听在周围人的耳里,都觉得他们是内行,自然就对朱霁晔的来历没有丝毫疑心。 朱霁晔很高兴,“那我要把这两个碗拍下来,回去送给我母亲。她最喜欢宋瓷,见到我送给她的礼物,肯定很高兴。” “好啊,拍吧。”清水流冰自然支持他。 朱霁晔开心地继续往后翻,又看到几个彩瓷大赏瓶,都是明朝中后期的作品,融合了西方的一些艺术手法,虽然没有宋元和明朝前期的瓷器珍贵,却也相当有价值。他问了清水流冰,确认是真品,便决定全部拍下。 看完主要推荐的拍品,朱霁晔又往前翻,在暖场的拍品目录中看到一件色彩缤纷璀璨的瓷器。他轻声念出旁边的说明,“人间国宝,三代德田八十吉,耀彩花器……起拍价五十万日元。这东西很便宜嘛,可以买回去,是个不错的摆件。” 清水流冰看了看,“嗯,德田八十吉是日本九谷烧陶瓷艺术世家,他祖父是第一代,父亲是二代,传到他是三代。他接受了祖父和父亲的传承教导,将九谷烧的技艺推向巅峰,是日本陶瓷界的泰山北斗。他曾经说过,‘我不是生活在具体的瓷器器皿和瓷器表象中,而只有通过作品才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我将自己过去、现在、未来的年轮,部分或多或少地融入进作品中。’他的长女继承了他的才华和创造力,现在已经成为有名的四代。” “哦。”朱霁晔仔细欣赏那只耀彩花瓶,“也就是说,这位德田八十吉三代不是古代人?” “是啊,他依然健在。”清水流冰看着屏幕,“有不少现代艺术家的作品也很有价值。” “这个瓶子真漂亮。”朱霁晔赞叹,“我也要拍下来。” 清水流冰对他笑了笑,“有不少中华联邦的客人特别喜欢这种花器。不管是哪家店,只要有货,总是卖得特别快。” “是吗?那我更要买下了。”朱霁晔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引得旁边的其他客人都笑起来。 这场鉴宝会没出任何意外,一直持续到黎明才结束。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拍卖师相当有经验,节奏把握得很好,掀起了几次高潮,让大家的情绪始终保持着兴奋。 朱霁晔在清水流冰的指导下多次喊价加价,如愿以偿地拍下了他看上的那些瓷器。清水流冰也拍下了看中的几幅画,还买了一些鉴宝专家与文物鉴定师也不能肯定真假的古董以及确定是后世仿作的伪文物。这些真假难辨的东西竞争者很少,价格不高,清水流冰基本上都是用起拍价就买下了。 朱霁晔忍到鉴宝拍卖会结束,这才凑到他耳边,低低地问:“捡到漏了吗?” 清水流冰神情不变,轻声道:“现在还不清楚,要拿回去了才知道。” 朱霁晔点点头,神情间有着掩不住的好奇与兴奋。 两人去了交割处,清水流冰刷卡付钱,就拿到了自己与朱霁晔拍下的所有物品。这种并不正规的拍卖会,主办方从不负责送货,必须由客人自行解决。清水流冰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一队西装革履的技术人员上船来,验货、包装、搬运,细致而熟练。 这队人是杜漓从空间里放出来的智能机器人,与现实中的地下拍卖场高级售后服务人员几乎一模一样,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他们看着是把拍下的物品都送上港口的一辆集装箱货车,然后往仓库区驶去,实际上一进入监控盲区就被杜漓收进了空间。 清水流冰看着货车开走,便笑着与各位大佬道别,再与村正悠树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就带着朱霁晔回了酒店。 第211章 前往京都(1) 吃过早餐,清水流冰让朱霁晔去休息,下午就离开福冈,去京都。朱霁晔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兴奋了一整夜,他现在也感觉很疲倦,于是答应一声,便去洗澡,睡觉。 清水流冰回房后,锁上房门,就进入空间。 “咱们的欧洲美男子呢?换好皮了吗?”他一边调侃一边走到修复舱旁边。 燕晓和杜漓都开心地笑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换好了。” 阿尔伯蒂诺全身内伤外伤无数,而100%重度烧伤是最致命的。按照现在的医学水平,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不过有来自星际的顶尖科技和tasa的高级药剂、极品丹药,这些都不算什么。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阿尔伯蒂诺的焦炭皮肤就全部脱落,渐渐长出新皮。几乎融化的双耳、眼皮、鼻梁等部位也重新长出来,恢复了原样。只是刚刚新生的身体组织比较脆弱,经不起风雨,也容易感染,所以他仍然睡在修复舱里。 这个时候,就能看到他惊人的美貌值了,在美男帅哥众多的意大利,他都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可见他外貌气质的完美。 流水流冰看着他,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不再是黑漆漆的一块炭了。” 燕晓笑得前仰后合,“tasa的休闲论坛里有个最惊险穿越一刻排行榜,特警们把自己最危险的穿越附身经历发上去,由系统评估后在榜上排列。我本来以为,上次到大唐时穿越到小秘境中,不得不暂时寄存在一只小奶狗很小很脆弱的脑海中,是可以上榜的惊险经历了。谁知这一次更险,差点被困在这个身体里,被烧得灰飞烟灭。这次经历绝对可以进入排行榜年度前十的行列。” 杜漓立刻点头,“是啊,是啊,确实好险啊。幸好我们先过来,可以及时赶过去救援,不然你们就惨了。” 清水流冰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简单任务?老大这么忽悠我们,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杜漓却为北斗局的局长辩解,“确实是简单任务,因为任务节点已经出来了。” “这么快?那的确应该算是简单任务。”清水流冰有些诧异,“咱们的任务节点是什么?” 杜漓一边看着五维模型一边说:“有两个任务节点。其一,要让朱霁晔成为合格的皇储。注意,‘合格的’三个字有划重点;其二,现任意大利国王是恺撒十五世,皇储是奥古斯都九世。萨沃伊家族历来是皇室的好朋友和有力的支持者。奥古斯都虽然比阿尔伯蒂诺大十二岁,却是至交好友。他很快会请求阿尔伯蒂诺将他的儿子托比亚诺从恶魔的力量中解救出来,并协助他通过骑士考核。” 清水流冰忍不住咳了两声,“我以为这是近古科技时代,怎么会出现恶魔和骑士?难道是西方魔幻世界?可是,东方这一半好像挺正常的。” “天师、阴阳师、降头师和妖魔鬼怪之类的族群还是有的,只不过一般人碰不上。”杜漓连忙解释,“清水流冰在情报界的秘密行动部门算得上是优秀人才,但他没有那种天赋,所以并没有接触到藏得很深的特殊部门,自然记忆里就没有那些事情。” 清水流冰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任务也更艰巨,不但要帮忙培养皇储,还要斗邪魔,危险度急剧上升。他越发的忿忿不平,“小漓,你觉得这能算是简单任务吗?咱们完成任务后,结算功勋的基数是不是有点少?太不划算了。” 杜漓一想到永远不够用的功勋值,顿时也不淡定了,气鼓鼓地说:“对哦,这根本不能算简单任务。他们欺负人,回去我们就向主脑申诉。” 燕晓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昆仑’看过我们记录的任务经过后,应该会主动调整难度系数。如果最后给的功勋值真的偏少,我们就去申诉。” “嗯嗯。”杜漓蹭了蹭他的手掌,马上就高兴起来。 清水流冰陪了一会儿仍在昏睡的阿尔伯蒂诺,看过他的医学监测数据后便放了心。接着,他去探望了两个新生婴儿。两个孩子都生得像阿尔伯蒂诺,有着柔软的金发与碧绿的眼睛,皮肤雪白,四肢修长,都是美人胚子。杜漓将婴儿房布置得很温馨,安排照顾孩子的机器人也都很到位,清水流冰表示非常满意,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离开核心区后,他又到神梧林里瞧了瞧逐渐恢复生机的凤凰蛋,然后到龙池边,与那群天真活泼的幼龙玩耍了一番,又看过即将孵化的龙蛋,这才离开空间。 他的空间已经成长为一个相对完整的世界,有五行有阴阳有生死,只是尚未有轮回。这个空间世界的发展速度快得出奇,已经得到tasa高层的特别关注,给出的任务也有了一定的指向性。他虽然并没有明确被告知,但强大的精神力和极高的悟性都让他隐隐的有了一些感觉。他没能洞悉其中奥秘,却能够隐约明白,现在的发展方向是正确的,只要继续努力就行了。 因此,不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他都不会放弃,也不会置疑,而是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圆满完成。 出去做好午餐,叫醒朱霁晔一起吃过后,他和朱霁晔收拾好行李,就一起到火车站,乘坐日本速度最快的高速列车,前往京都。 朱霁晔看着窗外的风景,感觉轻松愉快。 不必徘徊,直奔目标而去,哪怕途中有不少艰难曲折,只要他坚持不懈,必定可以取得胜利。这就是他此时的心情,明朗而坚定。 看了一会儿风景,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旁边的清水流冰拿着平板电脑,戴着耳机看电影,姿态悠闲。 同车厢的乘客中有一个来自中华联邦的旅行团,全是中老年人,却气质极佳,几乎所有人都有种儒雅之气。偶尔他们会接电话,操着流利的英语、日语、法语、西班牙语,说着普通人听不懂的话题。虽然他们的衣着打扮都比较简朴,没有什么名牌,以舒适大方为重,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们。 朱霁晔一直没跟他们搭话,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才渐渐弄明白。这个旅行团来自北京,团员全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大部分人被各自工作的大学返聘回去,依然在负责高精尖的学术课题。 他出来历炼,虽然不能带任何随从,不能动用国家力量,但是每天都要录个短视频发到以安东尼的名义新开的播客上,借此暗中向父母亲友和宗人府、锦衣卫的相关部门报平安。他录了一段火车外的景象,再配上自己说的话,“正在火车上,从福冈到京都,沿途景色还可以。福冈不怎么好玩,期待京都之旅。”然后编辑好短视频,发到播客网上。 他用中文说的话,一口京片子,字正腔圆,虽然声音不大,也引起了对面三个教授的注意。等他挂断电话,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健旺的老太太和蔼地问:“小伙子,从北京来?” “不,我从法国来。”他笑着说,“您是从北京来的吧?” 他刚才就听说了,这位老太太是皇家北京语言大学的日语教授,博士生导师,说日语时用词优雅,气质高华,比日本人说得还好。 老教授笑眯眯的,就像邻家老太太般,让人感觉特别亲切,絮絮叨叨地问他是哪里人,在哪儿念的书。听他说到北大做过交换生,立刻向斜对面的一位男教授招手,“老曹,这孩子是你们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呢。” 不但是那位曹教授,其他教授也都有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聊起天来。听他说学的是历史,于是在座的中文、历史、地质、气象、农业、林业、化工、美术、设计、建筑、水利、考古等专业的教授都兴致勃勃地与他聊起了相关话题,横则包罗万象,纵则上下五千年,把他说得满头大汗,同时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朱霁晔虽然年轻,但这些年来跟着舅舅参与了好几个文物修复项目和文物鉴定活动,可谓见多识广。他生长在皇家,博览群书,在理论知识方面有一定自信,面对一群资深学者也并不怯场。他讲述的一些事情让那些老教授眼界大开,纷纷表示活到老,学到老。 到后来,朱霁晔将清水流冰也拉进了讨论圈。听说这位年轻的日本友人在京都开了一间画廊,里面有不少古代字画与其他收藏,那些教授们都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去探访。清水流冰当然表示热烈欢迎。 两个多小时的旅程就像是开了一场专题讨论会,大家都很开心。直到列车进站,他们还意犹未尽,于是把朱霁晔和清水流冰都拉进了他们临时建的旅行团聊天群,然后才拿起行李,鱼贯下车。 朱霁晔礼貌地走在后面,主动帮他们背了两个大包,双手拖了三个比较重的箱子。 看着他精神振奋,劲头十足,有意落后几步的清水流冰眉尖轻挑,忍不住笑了。 第212章 前往京都(2) 他们的导游是个年轻女孩,日语本科毕业,考了涉外导游证后专门带日本团,已经干了两年多。在火车上,她一直缩在一边不敢吭声,这时才帮着拎包,拉箱子,跟在朱霁晔身边低声聊了几句,“……这个团是他们自己组的,行程都由他们定。委托给咱们旅行社,其实只是要个人来帮他们安排吃住行和门票什么的杂务。真到了景点,我连嘴都不敢张,那些教授引经据典的,分分钟把我秒成渣渣。这一路上,那位欧教授已经无数次纠正了我在语法和措辞上的错误,我越来越怀疑我以前学的是假日语……” 朱霁晔忍不住笑,连忙安慰她,“我很羡慕你,跟着这么多教授,一路下来能学到多少东西啊。” 女孩高兴地直点头,“真的,我确实学到很多东西。这一趟说好了不进店购物,我赚的没有以往带团多,但是很值得。” “是啊,千值万值。” 一起出了站,导游带着学者们上了豪华旅游大巴,他们才互相挥手道别。 朱霁晔低头看着新加群的名字“觉醒吧凡人”,感觉真是满满的中二气,再看看群里清一色的xx大学xx同学的称呼,不禁哑然失笑。他一边把自己的群昵称改为“皇家北京大学安东尼同学”,一边对那些童心未泯、充满活力的老学者敬佩不已。 这些老教授并没有对他有任何说教,而是一直与他平等交流。他们对知识的追求,对大自然的敬畏,以及豁达积极的人生观都给了他很大影响,也让他对未来更有信心。 抬头看着华灯初上的古城,他握了握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清水流冰身边。 清水流冰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带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回自己的画廊。 一千两百多年前,崇尚与向往唐朝文化的日本人仿照中国的帝都长安城和东都洛阳,以缩略的方式建成了平安京。当时是奈良时代末期,桓武天皇为了摆脱奈良佛教寺院势力的影响,将首都迁到此处。 这座千年古城的面积虽然只相当于中国唐朝长安城的五分之一,却完整地借鉴了当年长安城的严谨规划,是一座传统的市坊制都市。它的整个建筑群呈长方形排列。以贯通南北的朱雀路为轴,分为东西二京,东京仿照洛阳,西京模仿长安,中间正北方向为昔日天皇居住的大内里。宫城之外为皇城,皇城之外为都城。城内街道呈棋盘形,东西南北纵横有序,布局整齐,明确划分出皇宫、官府、居民区和商业区。 从被设计为都城到十九世纪日本天皇迁都东京的一千多年时间里,京都经过了日本木制建筑,尤其是宗教建筑,还有园林艺术发展的洗礼,已经影响了全世界园林景致的设计,并且不断促进各种文化的融合。 这是一个有很多历史建筑和园林的城市,它记载了日本每一个纪元的历史。 历年来,京都多次遭遇大火,烧毁了部分城区,然后又屡次重建,但是始终没有破坏它的整体结构和城市气质。现代化的步伐没有将这里的文化传统碾压成碎片,而是这里的古老传承包容着科技的发展。 它既时尚又古老,既传统又现代。 车流如织,出租车在城中心的朱雀大道上缓慢行驶。朱霁晔并不着急,饶有兴趣地看着大道左右明显带有中国古老传统文化影响的街景。 在火车上,那些教授一致认为,京都和奈良是日本最有历史与文化价值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看看。朱霁晔也同意他们的意见,既然已经来了,就要去实地研究研究。 出租车虽然开得慢,从火车站到古董街也没有多长时间。朱霁晔下了车,站在街口的石头牌坊前欣赏了好一会儿。 京都的古董店大多集中在古门前通、新门前通及大和大路通三条相邻的街道,这个最迷人的古城区就被称为古董街。 穿过牌坊看进去,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木造老屋,黑瓦低檐,乌黯不上漆的木墙板与柱子的木纹珠联璧合,有着浓郁的平安时代的风情。 因为附近的祇园是传统艺伎区,所以街上有不少浓妆艳抹的艺伎穿着厚厚的夹脚托鞋从街上走过,与老屋窄街相互衬托,更有味道。 朱霁晔曾经从网上的各种旅游攻略中看到,这里的艺伎其实有很多是假的。女性游客花费几千日元来享受一日“变身”的乐趣,化装成艺伎到街上溜达,过过干瘾。她们的精神风貌比真的艺伎更加张扬潇洒,轻松快乐。 看了一会儿,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静悠然。清水流冰一直站在旁边,等着他欣赏完毕,这才带着他进去。 在老街上走了大约一百多米,朱霁晔就看到旁边有一条深深的狭窄小巷,似乎连手臂都不能完全伸开。远远望去,尽头处有间木屋,大门虚掩着,透出一缕温暖的橙色灯光,外面的屋檐下挂着两盏灯笼,上面用瘦金体写着四个字:清水画廊。 清水流冰带着他拐进去,缓缓往里走,好像突然从现代社会一步步踏进了过去的旧时光。 天已黑尽,原本的微雨渐急,已经变成小雨,发出轻悄的唰唰声。 墙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充满岁月沉淀的街景,或是小小的蓄水池,上面飘着大大的荷叶,或是一个水缸,面上有几朵睡莲。墙上镶着木制的褐色壁灯,发出略显幽暗的光。这一切景象都被雨水打湿,更加渲染出“逝者如斯夫”的意境。 朱霁晔的脚步放得更慢。他没有打伞,却并不觉得冷,只感觉心情更加安宁,仿佛正在回家。 终于,走到木屋前,清水流冰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让他先进去,然后跟着进门,再反手将门关上。 走过绿草如茵的院子,朱霁晔进入宽敞的店堂,左右看了看,竟然没有瞧见一个像是店员或是店主的人。 店堂里装修得古色古香,各种宝贝摆放得错落有致,墙上的画更是与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看着很像古代某个大宅院的会客厅或是某个书香世家的书房。有几个客人或坐或站,都在观赏墙上的画或把玩那些价值不菲的物品。 一般来说,这里的店主都会坐在里间,不打扰客人的雅兴,只有客人打算咨询或是准备购买店里的物品,店主才会出来。 清水流冰悄无声息地进来,领着朱霁晔穿过店堂,往里面走去。 还没看到人,他们就听到转角处有个年轻女子轻呼,“村正君?你不是去福冈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就是……突然想你了。”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朱霁晔有些惊讶。那人竟然是今天清晨才在福冈分手的村正悠树。清水流冰却似乎并不吃惊,淡然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是……是吗?”年轻女子讷讷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和不易察觉的欢喜。 清水流冰对朱霁晔做了个手势,然后就原路返回,再从前堂的另一个门出去。走过正中间有一棵参天大树的庭院,他们来到后面的一幢二层木制小楼。 一进屋子,朱霁晔就听到潺潺的水声。 从紧闭的玻璃窗看出去,可以隐约看到一条清澈的溪流。两岸连绵不断的房屋中透出各种颜色的灯火,让溪水泛着粼粼波光。水畔有一排樱花树正在盛开,在黄昏的雾霭中如梦如幻,非常美丽。 堂屋的装饰和各种摆设完全是日本的传统风格,中间的雕花餐桌上已经放着四菜一汤,热气腾腾。 清水流冰很自然地说:“我们先吃,一会儿让厨师再给他们做。” “好。”朱霁晔放下背包,脱了外套,自觉地洗干净双手,然后坐到桌边,拿起筷子。 两人相对而坐,没有任何客套。朱霁晔本来就饿了,于是一声不吭,先闷头吃完一碗饭,这才放缓速度,边吃边与清水流冰聊天。 “那是村正悠树吧?”他很好奇,“他怎么先跑过来了?” 清水流冰笑了笑,“那姑娘叫浅野薰,是浅野泓最小的妹妹。她在京都大学读书,放假的时候都会到我的店里打工,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村正那家伙……去年在我店里看到她,就一见钟情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他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浅野家族哪里会接受这样一个女婿?不过他不甘心就此放弃,总想要努力一把。” “哦。”朱霁晔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样啊,确实比较困难。”他若有所思,“门当户对到底还是有道理的。两人所处的世界都不一样,平时要说些什么呢?那么长久地生活在一起,总得有些共同语言。” 清水流冰满不在乎地说:“看他们自己的发展吧。如果真的想在一起,总会有办法。成或不成都要去争取一下,否则以后回想起来,大概就会觉得很遗憾吧。” “嗯,那倒是。”朱霁晔在心里握拳。等他回去后,也要去袁家再争取一下。 两人吃了很多。其间有工人进来,看到清水流冰在,连忙鞠躬行礼,又通知厨房加菜,流水般地送进来。 日本政府的农业补贴非常多,政策各种优惠,因此日本农民种庄稼就像种花一样,非常精心,出产的大米粒粒晶莹,犹如艺术品,闻起来很香,吃起来也美味。 朱霁晔来到日本后,饭量大增。男人能吃是好事,说明身体健康,所以他并没有控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接过第二碗饭,他放慢了速度,认真品尝桌上的菜肴,还好奇地询问几道没见过的菜的名字、食材与做法。清水流冰温和地告诉了他,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 直到晚餐结束,气氛都很好。 第21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 清水流冰亲自带着朱霁晔去了楼上的客房。 这是一间和式风格的屋子,面积不大,却设施齐全。屋子旁边有卫生间,里面除了现代化的马桶外,还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制浴桶,很有格调。 朱霁晔将拖着的行李箱随手放到桌旁,穿着袜子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下。听着外面雨滴打在树叶和溪水中的声音,他不禁惬意地笑道:“在这里住着,感觉会很舒服。每天吃吃喝喝,出去散散步,在屋子里看看书,那才是神仙日子。” 清水流冰微笑,“嗯,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朱霁晔看向他,“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清水流冰轻轻摇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正是要投身火热生活的时候。偶尔在这种地方住几天,度个假,你会觉得新鲜,感觉很好。可是,如果让你常年待在这儿,你就会觉得不耐烦了。” 朱霁晔想了想,“也有可能。” 清水流冰做了个手势,“今晚没什么事,你就好好休息吧。另外,那些教授们如果愿意来我的店里看看,你就向他们发出邀请吧。” “好。”朱霁晔一口答应。 像画廊这样的地方,有一批高大上的专家学者们组团前来,肯定会提高它的知名度,对清水流冰是有好处的。 等到清水流冰离开,他就拿起手机在聊天群里发消息,邀请学者们到清水画廊来看看。教授们大都比较感兴趣,问了一些情况就拍板定下,第二天的行程就到古董街。 清水流冰得知消息后,并没有特别激动,却表现出了愉快的心情,让朱霁晔感觉很满足。 窗外哗哗的水声和唰唰的雨声仿佛催眠曲,让他一夜无梦,酣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朱霁晔就精神抖擞地起来了。 洗潄完,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和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 这是昨天晚上浅野薫拿过来的,包括白色襦袢、黑色小袖和黑纹付羽织,上面绣有清水画廊的logo,属于礼服,很庄重。 她很细心地教朱霁晔怎么穿,还帮着他穿穿脱脱地折腾了两遍,直到确认他自己可以准确无误地穿好,这才放心地离开。 清晨,朱霁晔穿上全套和服,对着镜子整理好腰间的比翼和胸前以玛瑙与翡翠制成的羽织纽,然后拿起手机,自拍了好几张照片。 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穿什么衣服都能撑得住,现在穿着日本传统礼服,看上去就像个世家贵公子,既英俊潇洒又沉稳可靠。 他拉开纸门,穿上放在门口的足底二齿宽板木屐,悠闲地沿着过道走向餐厅。 这是他第一次穿这种木屐,但他自幼练武,身手很好,所以走路时很轻巧,没有发出失礼的声音。此时依然在下小雨,但即使在雨地里,他也不会溅起地上的雨水。 走进昨晚吃饭的餐厅,浅野薫已经在里面了。她穿着黑底印花的和服,通身都有着大片盛开的鲜花,颜色渐变,从桃红到粉红到白色,大大小小,仿佛在风中飞扬。她梳着和服髻,是类似唐朝的倭堕髻,头顶插着一把白玉梳,左侧别着一串粉色绢制樱花。她的脸上薄施脂粉,更显肌肤娇嫩,眼波晶莹,眉如远山,唇若桃花,比往日更加光彩夺目。 看到朱霁晔进来,她笑着微微鞠了一躬,“安东尼先生,早上好。” “浅野小姐,早上好。”朱霁晔还了一礼,笑着说,“你今天很漂亮。” 一句话就冲淡了刚才略有些正式的生疏气氛,浅野薫有些不好意思,“安东尼先生也很帅,称得上玉树临风呢。” “谢谢。”朱霁晔高兴地笑道,“清水君与村正君呢?还没起吗?” 浅野薰温柔地解释,“他们在河边散步,一会儿就回来。安东尼先生可以先用早餐。” “哦。”朱霁晔转身向外走去,“我去看看,等下跟他们一起吃吧。” 他踩着雨水,沿着一条抄手游廊走向后面的河边,就看到两个男子的挺拔身影。听到他的脚步声,两人转身看着他,都微微一笑。他们穿着同样印有清水画廊logo的铁灰色和银灰色和服,羽织纽分别是一串蓝色瓷珠和一串红色玛瑙,上面写有汉字书法,颇有儒雅之风。 两人都看着也穿着和服的朱霁晔,眼里都有着以前没有的亲切。村正悠树做了个欣赏的表情,对清水流冰说:“这个小孩穿上咱们的衣服,看上去还真像一个日本人。” “是啊。”清水流冰微笑,“是个英俊帅气的孩子。” 他们说笑着与朱霁晔会合,一起回去用过早餐,然后到前面的店堂里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等人,顺便欣赏一下他新收来的几张古画和一些日本老铁壶。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朱霁晔站起来,“我出去接一下,免得他们走过了。” “行啊。”清水流冰点点头,“外面在下雨,你带上伞。地上有很多水,你小心些,别摔了。” 朱霁晔答应着,撑开浅野薫递过来的油纸伞。粉色的底子上描绘着艳红的梅花,古色古香,配着他身上很正式的和服,看上去就像是从日本和式古画上走下来的人物。他走得很小心很慢,从大门处到小巷口有五十多米,他却没有带起一点水花。 虽然雨滴落到地面后仍会四下飞溅,但石板路上非常干净,溅起的雨水不会带起尘土泥沙,并没有弄脏他脚上的白色足袋。 他在巷口站了大约十分钟,就看到从北京来的那些学者。有几个教授也看见了他,便指着他所在的方向,笑着告诉同伴。 色泽沉郁的低檐黑瓦老屋中间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高大青年,手里举着的粉色花伞为他渲染出生机盎然的气质,简直就是古老与现代、传统与浪漫的现身说法。 北京电影学院的倪教授眼睛一亮,立刻举起单反相机,由远而近地给他拍了很多照片,兴奋地说:“就像一幅画。如果拍成电影,这个长镜头一定很美。” 其他教授纷纷表示赞同,也用手中的相机或手机给他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朱霁晔上前几步,对他们微微躬身一礼,“欢迎各位老师大驾光临。” 学者们都笑起来,曹教授拍拍他的肩,“怎么?倒像你是这个店的主人。” 朱霁晔笑着解释,“店主是我舅舅的朋友,你们又是我请来的贵客,所以……我就帮着迎一迎。” “什么贵客不贵客?都是朋友。”一位老教授豪爽地说。 另外一位服装设计方面的教授对他身上的和服很感兴趣,“你这衣服很不错啊,上面绣的是家徽吗?” “不是。”朱霁晔摇头,“这是清水画廊的店徽。” “哦,不错,不错。” 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走进小巷。 白天更能看出这条窄窄小巷在方寸间营造出的景致,很有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格调,让学者们大为欣赏,不时拍几张照片,录个视频,偶尔还会因景生情,吟几句古诗词。 光是这么短短一段路,他们就走了好一会儿。 小雨一直在下,小巷又很窄,甚至不能容纳两个人并行,因此他们只能鱼贯而行。拍照时必须由身后的一个人用伞遮住前一个人,非常不方便,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扫兴,反而觉得另有一番风味,始终兴致勃勃。 走过小巷的三分之二,教授们才注意到尽头处的屋子门口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一位是身穿灰色和服的青年男子,另一位则是穿着美丽和服的妙龄女子。两人都面带微笑,身姿带着恭敬,显然是在迎接他们。 学者们立刻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朱霁晔配合着他们的速度,一直走在最前面,将他们领进店堂,请他们坐下。浅野薫和村正悠树为他们送上沏好的热茶,朱霁晔同时给他们做了介绍。 双方都热情地互相问好。清水流冰简单介绍了这间画廊的创业史,然后请学者们随意玩赏店中的宝物并不吝赐教。 他一直致力于收集东西方的古董和艺术品,京都又是最有市场也是最有文化的地方,所以店里的好东西不少。 学者们各有所好,也不客气,立刻分散开,各取所需。有的喜欢古玩,有的喜欢字画,有的喜欢工艺品,有的喜欢家具摆设,有的喜欢屋里点缀的插花,有的喜欢点燃的熏香与播放的音乐。欧教授、曹教授等几位学者对浅野薫和村正悠树之间若隐若现的某些情愫很感兴趣,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拉着两人聊天。 浅野薫出身世家贵族,已经拿到本科学位,准备硕博连读,目前正在撰写一本学术著作,不但是白富美,还是知性女人,本身性情又好,既温婉动人,又落落大方,自然让教授们对她刮目相看。 学者们有的精通日语,有的一点也不懂,但全部会说流利英语,所以他们之间的交谈是中、日、英三种语言夹杂,却一点也不影响彼此的交流。 说着说着,浅野薫就提到想要在自己的著作中引用曹教授已经发表的几篇学术文章里的观点。曹教授欣然同意,然后问到她的著作主题。两人便坐到一起,热情地交流起来。 第21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 村正悠树一直守在浅野薫身旁,脸上的神情很柔和。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她,完全心无旁鹜。 欧教授笑眯眯地看向朱霁晔,悄悄地问:“村正先生跟浅野小姐不是普通的朋友吧?” 朱霁晔嘿嘿一笑,凑过去低声说:“欧教授真是好眼光。他们确实是……怎么说呢?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吧。主要是……阶级差距难以逾越,鸿沟太深。浅野家是上等贵族,有天皇赐予的伯爵爵位。村正家也是千年传承的世家,却是武士家族,又隐居多年,比浅野家的地位低了很多。村正君虽然是这一代村正妖刀的传承者,得到很多人的赏识和景仰,但浅野家族依然看不上他。” 教授们不禁感叹不已。 “阶层藩篱,哪个国家都有啊。” “是啊,这样的事其实不少。” “听上去就很有深度。” “从某种角度看过去,很美。” “哎,老倪,你不是说这趟出来是找灵感吗?这不就是?” “对啊,完全可以拍一部唯美的文艺片,说不定还能得奖呢。” 电影学院的倪教授连连点头,“嗯嗯,这趟出来,尤其是到京都,的确得到了很多灵感。我回去以后好好琢磨琢磨,争取拍部好片子出来。” 这些年来,只要他愿意拍,从来就不缺投资者,不过他一向谨慎,产量很少,基本上每部电影都是精品。这次来日本,他已经有了不少想法,而村正悠树和浅野薫就是两个亮点,让他灵感如潮,颇有些兴奋。 教授们都很喜欢日本的这对小两口,从朱霁晔半遮半掩的话语和表情中猜到村正悠树还没有赢得美人的心,目前尚在努力中,于是都想帮他一把。 曹教授有意无意地对浅野薫说:“你的中文不错,研究的课题与中国唐朝有很大关系,闭门造车不可取。我建议你去中国住段时间,实地看看,走一走当年日本遣隋使、遣唐使曾经走过的路线。这样的话,你那本学术著作的内容会扎实很多。” 欧教授推波助澜,“是这个理儿。你看我当年学习日语,不但到日本来留学,还走遍了日本列岛,想方设法地请教那些有名的作家、诗人、学者,这才学到了真正的日语。” 其他教授也跟着敲边鼓,邀请两人临时加入他们的旅行团,跟着在京都和奈良走一走,看一看。时间也不长,只需要三到五天。之后他们会去东京,两人就可以离团回家。 村正悠树求之不得,询问地看向浅野薫,“我是没问题,主要看你。” 浅野薫觉得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不想放过,于是欣然点头,“好,我和村正君就打扰各位了。” 清水流冰借口要等着正从福冈运过来的大批新货,然后就是整理与鉴别,很多事情要做,没法出去旅游。他诚恳地表示了遗憾,等到专家们离开后,私下里取笑了村正悠树一回,“你真是拼啊。一个武士,居然会答应跟着那么多高级学者出游,他们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村正悠树一本正经地说:“至少我们村正家族隐居在京都地区将近一千年,对这个地方的历史我是明白的。只要专家们说的是日语、英语、中文,我就能听懂。为了阿薫,不懂也要努力去懂。” 清水流冰忍俊不禁,“好好好,看你那么努力,大概老天爷也会帮你吧。我先祝你心想事成。” 村正悠树喜形于色,“谢谢,谢谢。” 朱霁晔在旁边听着,忍不住调侃,“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村正悠树也不深沉了,仍然笑着附和,“是啊是啊,确实要有梦想。” 两人看他都欢喜傻了,也不忍心打击他,便转而为他出谋划策,积极鼓励。 第二天一早,村正悠树、浅野薫和朱霁晔一起离开,画廊里只留下清水流冰坐镇,还有一个寒假来打工的大学女生在前面看着。 清水流冰到专门收藏货品的地下仓库里仔细查看,然后把在福冈拍到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安置好。一些廉价买来的“疑似赝品”与“仿品”其实是杜漓确认过的真品,价值很高,清水流冰便保留在空间里,留给自己。另外,他还挑了几件对自己有用或是杜漓、燕晓喜欢的字画摆件收进空间,让他们各自拿去收藏。 有一些新买来的古董字画要修补或重新装裱,以前这都是原身亲力亲为。清水流冰闲来无事,也凭着记忆自己来做,很快就学会了文物修复和字画装裱方面的各种工作。其中的学问有很多,让他一直兴致勃勃。 两天后,阿尔伯蒂诺终于恢复旧观,离开修复舱,走出了空间世界。 正是下午,雨后初霁,清水流冰坐在屋檐下,欣赏着河岸边连绵不绝盛开的樱花。 阿尔伯蒂诺坐到他身边,放眼看出去,忍不住赞叹,“这里真美。” “是啊。”清水流冰看他一眼,“你在西西里的城堡也很美。” 阿尔伯蒂诺悻悻地道:“差点一来就玩完,还谈什么城堡?这也叫简单任务?我还以为这个任务可以当休假一般地过,谁知一过来就这么惊险,差点挂了。你说,咱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老大,被他忽悠了?” 清水流冰差点爆笑,“我看到你变成一块黑炭的时候,也这么说过。当初我一过来就中枪沉海,也差点挂掉,治完伤还得赶去救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再看到你那么惨,我当时就怀疑,这哪里是简单任务?” 阿尔伯蒂诺很无奈,“都已经过来了,有什么办法?不管是什么级别的任务,总得完成。” “是啊。”清水流冰笑道,“我的任务还好,不过是带孩子,你却要除魔救人,然后还得带孩子。” 阿尔伯蒂诺马上找燕晓了解任务节点,听过后便满不在乎地打哈哈,“什么你的我的,这都是我们的任务。” 清水流冰窝在躺椅上,对着河岸边的美景,神情悠然,“最近这几天是可以当休假来过的。对了,你已经当爹了,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你知道吗?” “嗯,我去看过了。”阿尔伯蒂诺有些庆幸,“这实在是太好了,既然已经有了继承人,我就不必在这个世界结婚了。” 清水流冰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原来的阿尔伯蒂诺本来就是不婚主义者吧?我看他收养了好几个孩子,其中还有华裔。那孩子好像是原身最喜欢的儿子,与原身的感情也很好。如果没有亲生的这两个孩子,多半那个孩子会继承他的大半家业吧。” “原身确实是那么想的,但是西西里公爵的爵位却不能给家族之外的人。”阿尔伯蒂诺已经读过原身脑海中的记忆,对他的想法很清楚,“公爵也很纠结。如果他一直没有亲生的孩子,家族就会让他过继其他支系的孩子。那才是他的法定继承人,他就算立下遗嘱也没用。这样一来,爵位和大部分家产都要留给过继来的那位萨沃伊,他喜欢的养子只能分到一点边角余料。所以,他其实动过人工代孕的心思,不必结婚就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现在虽然过程有些坑爹,但结果还不错,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这样啊,那就好。”清水流冰懒洋洋地说,“我这边原身的灵魂还在,所以我们无法结婚。你就好好当爹吧,别打我的主意。” 阿尔伯蒂诺一怔,眼中浮现一丝懊恼,“唉,真可惜。”然后他伸长手臂,将清水流冰揽过来,与他靠在一起,“就算不做孩子的父亲,你也是孩子的叔叔,同样要好好教导他们。” 清水流冰靠到他的肩头,长叹一声,“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居然是带孩子。我们容易嘛?” “唉,真是太不容易了。”阿尔伯蒂诺搂着他,也跟着叹气。 两人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一起笑起来。 tasa的每个特警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他们都习惯了,只要没死,就不是大事。他们这一次虽然凶险,但比起“最危险穿越”、“最诡异附身”、“最可怕世界”、“最恐怖人生”等等排行总榜上排名前百的那些经典案例,他们这才哪到哪,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清水流冰给他倒了一杯茶,言归正传,“那个谋算你的人在意大利和西班牙都报了警,说你已经遇害,你的合法继承人也被绑架了,要求警方迅速破案,找回你的亲生孩子。那个代孕的女人被他压制着,也一直对外声称是你的亲密女友,为你生下了两个孩子。你还是赶紧跟你的好朋友、皇储奥古斯都联系。一是报个平安,让凶手的阴谋不能得逞;二是接下他的委托,我们好去做任务。” “嗯,我会联系的。现在那边天还没亮,再等等吧。”阿尔伯蒂诺赖在他身上不动,喜滋滋地说,“我终于也当了一回美男子。你看,我这双眼睛的绿色正不正?像不像极品翡翠帝王绿?” 清水流冰忍不住直笑,“很像。这回轮到我养眼了。‘昆仑’终究靠谱了一回,这次给我的福利还不错。” 阿尔伯蒂诺亲了亲他,在他耳边低语,“但是在我眼里,仍然是你最美。” 清水流冰咳了两声,戏谑地道:“甜言蜜语不可信,不过,这话我爱听。” 阿尔伯蒂诺眉开眼笑,压住他吻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道:“现在我才觉得,总算是活过来了。” 第215章 搅混一池黑水(1) 突然有一个金发碧眼身材异常高大健美的西方人出现并住在店里,那些工人和店员实习生都有些诧异。不过,看到老板与他的关系很好,显然是好朋友,这些人很快就调整过来,对他礼貌而友好,就像对老板一样,照顾得很周到。 阿尔伯蒂诺在这里过得很舒服,与意大利皇储奥古斯都亲王视频通话时,有意展示了一下现在自己住的地方,特别是小河两岸盛放的樱花和花树掩映的日式木屋,让英俊沉稳的奥古斯都也赞不绝口。 两人很快就把一些事情商量好,然后,奥古斯都果然提出,请阿尔伯蒂诺帮忙,将他的长子托比亚诺从邪恶的势力中解救出来,并帮助他通过考验,成为合格的骑士。 阿尔伯蒂诺一口答应。他不需要奥古斯都派人来协助,只需要把所有相关资料传过来就行。奥古斯都知道他的能力,也完全信任他,对他的要求没有异议。 放下电话,阿尔伯蒂诺便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压缩文件包。他打开来仔细研究,身边的清水流冰忍不住问:“是什么魔?吸血鬼?狼人?巫师?是域外邪魔潜入进来还是本土发展起来的恶魔?” “都有。”阿尔伯蒂诺一边看一边回答,“不像域外邪魔潜入,应该就是本土的西方恶魔。不是吸血鬼、狼人、巫师之类,这些异族还是比较守规矩的,不怎么在普通人的世界显现原形。喜欢兴风作浪,魅惑引诱或者强制绑架普通人入魔的族群好像属于地狱魔族的分支。他们在冥界不算太厉害,但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就非常强大了。” “那骑士呢?有骑士就该有牧师吧?”清水流冰很好奇,“真的跟西方魔幻世界相同吗?” “差不多吧。”阿尔伯蒂诺认真地看着,“骑士比较强调武力值与忠诚度,牧师要求的主要是灵魂天赋与品性。” “哦。”清水流冰凑过来,与他一起浏览屏幕上的资料,“东方没有这些职业吗?” “没有。”阿尔伯蒂诺微笑,“东方世界在这方面都以中华联邦为主,大明朝坚持传统,没有骑士、牧师、恶魔、吸血鬼、狼人、巫师等等,只有锦衣卫、国师、天师、道士、僧侣、武士、妖魔鬼怪,诸如此类。地狱魔族在东方被归类为鬼怪,天师与道修、佛修都能对付,锦衣卫里有一个秘密的特殊部门,专门搜罗奇人异士,主要就是对付那些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作恶多端的异类。” “明白了。”清水流冰弄清楚之后便不再看那些资料,懒散地靠回躺椅中,“我也想起来了,中华联邦一直有国师存在。国师家族一脉相承,人才辈出,出过不少天师、相师、符师、风水师等等各种大师,非常厉害。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天师家族,并未被视为异端,看来都发展得很好。” “嗯,这个世界与本源世界不大一样,毕竟发展的轨迹相差太远了。”阿尔伯蒂诺伸出一只火热的大手,将他纤长的手掌紧紧握住,“幸好你只负责秘密行动,不在那个神秘部门。” “是啊。”清水流冰笑了笑,“说到秘密行动,我今天早上收到上司命令,准备去杀几个人,作为福冈天满宫恐怖事件的回应。那次袭击里,有十几个华人游客受伤极重,其中两位已经收到医院里下的病危通知,估计是不行了。一旦有华人在袭击事件中丧生,我就要出去展开报复性刺杀。事后会有海外的华人权益保护组织宣布负责,不会牵扯到国家。” “行啊,到时候我陪你去。”阿尔伯蒂诺爽快地说,“以前我觉得无所谓,只要是地球人族,便都是我的同胞。现在受了你的感染,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也是地道的华人,应该尽力为各个世界的华人做点事。” 清水流冰愉快地看着他,“这么想就对了。你本来就是地道的华人血统,即使没有国界了,血脉依然不会改变。” “你说得对。”阿尔伯蒂诺挥手把电脑里的资料关上,“你的目标有几个?需要现在就去侦察吗?” 清水流冰的声音放得很轻,“潜在目标一共有九个,都是参与袭击事件的极右翼组织的高层领导者。任务目标现在还不明确,要等上边的命令。” 阿尔伯蒂诺便轻松地笑道:“那就不急,先让杜漓和燕晓去搜集情报。” “嗯。”清水流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地下仓库里有个秘密武器库,里面有各式枪械,我都有点眼馋。我们虽然在tasa时购买了与各个时代的科技水平相符合的武器套装,但终究有限,不敢用太多功勋值。现在我们可以多弄一些武器,黑吃黑,专门研究搞那些军阀、黑帮、毒枭、恐怖组织、军火商、走私贩之类的货。” 阿尔伯蒂诺顿时热情高涨,“这个主意好,咱们立刻就干。这些复古的枪械在星际也是很珍贵的,不少爱好者喜欢收藏。咱们多弄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燕晓和杜漓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也有了很大的兴趣,立刻去多方搜索,积极寻找与武器有关的非法交易信息,随便还举一反三,对东西方被盗文物、名画、珠宝之类的地下交易信息也非常注意。 清水流冰觉得很好笑,“感觉两个小家伙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阿尔伯蒂诺笑容满面,开心得不行,“别说他们,就是我,以前也没想过可以这么做,主要是光顾着做任务了,根本没在这方面留心。另外,之前我们的空间世界成长得还不够完整,所以要谨慎从事。” “嗯,我也觉得现在好很多,可以做的事也就多了。”清水流冰握着他的手,感觉很愉悦。 两人随意地闲聊着,在温柔的春风中渐渐感觉到倦意,便一起回房去睡个午觉。 阿尔伯蒂诺等清水流冰在身旁睡着了,这才拿过他的电脑,翻看朱霁晔每天都会发来的邮件。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段快乐而奇妙的旅程,每一天都过得精彩纷呈。他听从清水流冰的告诫,除了每天例行报平安的短视频外,从不与亲人朋友联系,心里装得满满的话想要说出来,就只能告诉清水流冰。 他们跟随学者团在奈良和京都走了一圈,用了四天时间,看到的全是精华,学到了很多知识。即使对着当年京都大火烧毁一切后留下的废墟遗址,教授们也能说出很多故事。 朱霁晔心旷神怡,甚至萌生了回学校再读个学位的念头。 教授们都大力支持,纷纷表示,硕士不过是入门,至少要读到博士才算有了一点学问,将来在媳妇面前才能抬头。 朱霁晔啼笑皆非。他想再去深造,根本不是因为这个。他一向自信心爆棚,面对这些各领域的泰斗都镇定自若,更别说对着未来媳妇了。不管袁晨曦有多厉害,他都自信能降得住,会与她恩恩爱爱到白头。 浅野薫被童心未泯的学者们天天打趣,也从腼腆羞赧进化到坦然面对。被他们“天作之合”、“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的话说多了,村正悠树又总是在她身边护着,她就渐渐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占据自己的生活。两人之间从心动到情动,完全是水到渠成,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教授团打算第五天就离开京都,乘高速列车去东京。朱霁晔他们都不会跟着过去,到时候会送教授们去火车站,然后再回画廊。 当天晚上,杜漓和燕晓就查到一个很秘密的消息。 复兴社、集英会、终战正名党这三个规模最大的极右翼组织联手向国际知名的大军火商洛希?格鲁德定购了大批武器。洛希?格鲁德去年诊断出罹患难以治疗的绝症,似乎打算金盆洗手,这次将手中的存货一次性出清,因此卖出的武器五花八门,给出的价格也比较优惠,几乎是半价,正好遇到复兴社、集英会、终战正名党这些不差钱的极右翼组织准备搞事,双方一拍即合。这批武器主要是各种大威力的手枪、冲锋枪、狙击步枪、肩扛式火箭筒和手提导弹,还有一部分各种型号的引爆器与炸弹,甚至还有一公斤多的武器级钸和两百多公斤黄饼。这批军火将于当天晚上在舞鹤码头附近的海上交易,卖家连走私船带集装箱一起交货,买家用价值一亿美元的钻石付款。 一次性购买这么多军火,一看就是要捅破天。 燕晓很快就查到对方的目的,“这几个社团将中华联邦的教授学者旅行团定为首批行动目标,具体计划是明天派人带着武器登上教授们乘坐的火车。等到列车行驶到中途,他们再进入教授们所在的车厢,使用冲锋枪扫射和投掷炸弹等手段,将学者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车厢里的其他人虽然不是他们的目标,但全都算作附带伤害,他们不会留手,死伤全凭运气。” 杜漓也查到他们的后续目标,“他们还要派人带着大批武器从海上潜入南九州与北海道,在各大城市的闹市区制造恐怖袭击事件。接下来,他们还会请专家组装小型核弹、脏弹之类的武器,派人偷渡到中华联邦本土,在国际性大都市的重要场所制造爆炸。” “妈的!这帮没人性的混蛋!”阿尔伯蒂诺脱口而出,“想搞的事还挺大。” 清水流冰的脸色有些凝重,“必须提前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上车!” “对。”阿尔伯蒂诺握拳,“今天晚上,等他们交货的时候我们就行动,把军火和钻石全都抢走。咱们也去狠狠扫射一番,叫他们都成为附带伤害,死伤各听天命,看他们还有没有心情去滥杀无辜。” 清水流冰双眉一挑,笑了,“好主意,就这么干!” 第216章 搅混一池黑水(2) 今夜的海上,星月无光。 一艘万吨级的杂货船静静地停泊在靠近日本领海的公海上,桅杆上的灯有些昏暗,在黑夜中却依然是明显的标志。 在船尾的海面上,忽然冒出来几个黑影。他们穿着潜水服,却没戴氧气瓶之类的器具,轻装简行,很快就爬上甲板,藏匿到货轮的监控盲区,手中突然出现了新型的微声冲锋枪。 这支有些诡异的队伍就是清水流冰、阿尔伯蒂诺和十个智能仿生战斗机器人。 他们从京都市驱车赶到鹤舞市,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这两个城市都属于京都县,相隔并不是很远,走高速公路可以直达朝向日本海的码头。 他们换上高科技的潜水衣,以微型推进器加速,很快就进入公海,无声无息地接近了这艘不起眼的杂货船。 货轮并没有满裁,甲板上大概只有一百多个集装箱,只放了一层,所以轮船的速度比满载时要快得多,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也更颠簸。 清水流冰他们却稳如泰山,隐在黑暗中纹丝不动。 半个多小时后,有一艘高速游艇劈波斩浪地冲过来,停到货轮旁边。十几个人沿着放下的舷梯鱼贯上船,与迎过去的几个人握了握手。 很快,他们就开始交易。 集装箱的门一个个被打开,由买家派人过去验货。买方递过一只丝绒袋,卖家倒出钻石,让随行的珠宝鉴定专家仔细检查。 气氛很融洽,也很轻松,买卖双方虽然都带着枪,却并没有太过警惕,反而枪口朝下,互相递烟点火,有说有笑,一副亲如兄弟的模样。 这是最好的时机。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对视一眼,同时暗中下令,“行动。” 杜漓与燕晓通力合作,立刻布下针对买卖双方的大型幻境,让他们都以为是对方突然翻脸,首先向自己开枪。 一时间枪声大作,双方一边射击一边向后躲避。不时有人被打死打伤,惨叫着倒在甲板上,还有人被炸出甲板,掉进海中。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迅速冲出去,先收走被倒在托盘里的钻石,再钻进集装箱密集的区域,将所有东西都收进空间。 他们带来的十个机器人躲在一旁精准射击,将日方极右翼组织的骨干全部击毙,只放走了两个受伤的保镖。他们跳到来时乘坐的高速游艇上,仓皇地逃走了。 在激烈的枪声中,卖方的人也被打死了一大半,只有洛希?格鲁德的亲侄儿在受伤之后被几个保镖拼死救走。他们跑到舱底存放的微型潜艇中,飞快地潜入深海,逃之夭夭。 双方的船开出去不到五百米,那艘货轮便发出惊天动地的一连串爆炸。船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带着燃烧的尸体,很快沉入海中。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伸手搭在机器人身上,如离弦之箭般在海中潜行,很快就到达无人的岸边。他们将机器人收进空间,上岸后在空间里换好衣服,这才放出一辆不起眼的suv,绕开港口,直奔高速公路,在黎明前悄然回到京都市的清水画廊。 这一仗干净利落,又故意放走了买卖双方的当事人。两边都损失惨重,并且都认为是对方下的黑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地下世界必定会掀起一场大风暴。那些极右翼组织自顾不暇,多半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针对中华联邦搞事。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难以预料行为模式的偏执狂,即使自己朝不保夕了也仍然要“坚持信念”。尤其是日本崇尚的武士道精神,近年来一直被右翼组织歪解,已经快要成为恐怖组织的座右铭了。因此,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商量以后,觉得不可不防。 在高速公路上,两人便让杜漓和燕晓分别向中华联邦驻东京大使馆、中华联邦驻京都总领事馆、日本内阁各相关大臣、东京警视本部、外务省、防务省、国土交通省、旅游观光局、京都警视厅、国铁、西铁等部门和企业的负责人发送匿名邮件,指出那些极右翼组织还要继续搞事,目标是正在京都旅游、即将前往东京的中华联邦学者教授团,而且这次的行动非常激进,很可能出现大威力的枪支炸弹,目的是在京都到东京的火车上杀尽教授团成员及其附近的所有中华联邦公民。 邮件的附件有视频、音频、邮件、写有密码的纸条、被烧了一半的便签等等,证据充分,内容详实,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他们刚刚回到京都,总领事馆的安全部门已经叫醒了领事,这封邮件也转发到了中华联邦的内阁、锦衣卫和国际刑警北京中心局。 清水流冰将所有机器人和汽车收进空间,与阿尔伯蒂诺在夜色中悄然潜入清水画廊,回到房间后沐浴更衣。还没沾到床,他就接到来自锦衣卫东镇抚司指挥使的直接命令,要他全力保护学者教授团的安全,不允许有一个专家受伤,同时还发给他一个刺杀名单,一共有十七个目标,全是多次针对中华联邦发动恐怖袭击的组织高层,要他尽快将他们全部暗杀,以儆效尤。 清水流冰看着用特殊程序解密后的邮件,忍不住对阿尔伯蒂诺,“看来,高层是真的被激怒了。” “可以理解。”阿尔伯蒂诺摸了摸他的脸,亲昵地说,“如果有人几次三番地对付我领地中的人民,我也不会放过,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随便伸手。” “嗯。”清水流冰点头,“我来看看那些目标现在的情况,好制定一个刺杀顺序。” “别忘了我,也分我几个目标。”阿尔伯蒂诺跃跃欲试,“这么好玩的事,不能把我扔在一边,光顾着你自己爽。” “没问题。”清水流冰一边看电脑一边说,“你是不是应该回意大利了?你的领地是西西里,那里现在怎么样?安全吗?这个世界有黑手党吗?” “有。”阿尔伯蒂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侃侃而谈,“黑手党在意大利语中叫mafia,在十三世纪就出现了。1282年3月30日情人节前一天,一个巴勒莫少女在结婚当天被法国士兵强奸,愤怒的西西里人展开了疯狂报复。他们袭击每一个法国人,喊出‘mortoafrancia,italiaan’的口号,意思是‘消灭法国是意大利的渴求’,mafia就是这个口号的字母缩写。另外,在阿拉伯语中,mafia是‘避难地’的意思。在当时,mafia的出现有着积极意义,象征反抗暴力、维护平民以及公平、正义等等。至于黑手党这个名号,其实是中国人叫出来的,全世界都觉得比mafia贴切多了,所以就这么传开了。黑手党出现并扎根西西里的时候,穿越者还没来,所以,黑手党一直都有且实力强大。五十多年前,为了控制混乱猖獗的西西里地区,上任国王将我父亲封为西西里公爵。我父亲与黑手党斗了大半生,到底还是死在他们安放的炸弹上。我袭爵后,改变了策略,先把炸死我父亲的幕后真凶查出,随即将那个帮派连根拔起。然后,我就引导他们走企业化道路,合法挣钱,依法纳税。在经营上,我给了他们很优惠的政策,帮助他们引进人才、设备、技术,扶持他们发展葡萄园种植、葡萄酒酿造和旅游、酒店、餐饮、娱乐、出租车、快递等行业,让他们尝到了很大甜头。现在,几乎所有的黑手党组织都放弃了简单粗暴的暴力手段,成为一个个大型集团。在我的领地,赌场和妓院都是合法的,但严禁贩毒,对武器也实习严格管控,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如今,西西里岛是安全美丽的旅游胜地和著名的葡萄酒产地。黑手党与我一样,都希望它变得越来越好。” “那位西西里公爵真是太了不起了,维护领地,爱护子民,而且有勇有谋。”清水流冰赞叹了一句,便忍不住笑起来,“你也一样,不愧是西西里公爵,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阿尔伯蒂诺哈哈大笑,过去圈住他的肩,“多谢夸奖,可惜不能让你正式成为西西里公爵夫人。” 清水流冰双肘后撞,将他打开,“不用可惜,你可以做清水画廊的社长夫人。” “嗯,那也行。”阿尔伯蒂诺惫懒地凑近他,“那什么时候咱们举行婚礼?” 清水流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原身的灵魂正在恢复中,我这身体迟早要还给他,所以,结婚是不可能的。” 阿尔伯蒂诺凝视着他,“我不是说在这里,而是说回到tasa,咱们就结婚吧。” 清水流冰的心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面前如千丈深潭的一双碧眼,良久方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阿尔伯蒂诺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真的是认真的。” 清水流冰笑了,“好啊,我同意。”接着又忍不住嘀咕,“竟然被你抢先求婚了,真是……不开心。” “嘿嘿,我可开心了。”阿尔伯蒂诺欣喜若狂,得意地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他,“太好了,咱们回去就办。我们先按星际人类文明的法律规定去登记结婚,成为合法夫夫。然后,我们还要按照tasa的内部仪程举办双修典礼,在天道的见证下结为道侣。从此生死同命,不离不弃,世世相爱,寿与天齐。”他念念有词,仔细盘算着,一定要全方位多角度地将爱人绑定,从人间法规到天地法则,不能出现任何罅隙。 清水流冰听着他认真的打算,心里只觉得非常甜,对他的一切想法都表示支持。 燕晓与杜漓也欢呼雀跃,“父亲要结婚了,应该普天同庆。我们去杀几个垃圾,庆祝一下吧。” 第217章 烟花绽放(1) 听了两个小家伙的话,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相视而笑。 这个可以有。 于是,接下来的一系列报复性刺杀行动的代号就定为“烟花”。 既然接了任务,清水流冰第一时间便通过高级保密信道联络了技术团队。 这个相当强大的技术团队有一半人员主要负责日本方面的事务,另外一半负责印度、印尼、菲律宾等南亚各国和西太平洋诸岛。清水流冰锦衣卫驻日密工中属于最顶尖的级别,每年的任务并不多,却都很重要。只要他一接任务,那边的技术团队就会有一个小组独立出来,专门协助他。这一次他要独自暗杀十七个重要目标,后来最高层又追加了两个更重要的目标,任务极其繁重与危险,因此位于南九州的团队将精英全都拨到他这边,将他的需要列为第一优先级。 后面追加的目标不是右翼组织或某个党派的高层,而是在政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分别是首相的幕僚长佐藤洋一与防务大臣山本英寿。两人都是好战的鹰派,有着浓烈的军国主义思想,一心想要恢复百年前大日本帝国的荣光,致力于推动修宪,鼓动内阁与军队向极右翼势力倾斜,歪曲历史事实,煽动国民反华仇华,积极扩充军备,随时准备发动侵略战争,使日本成为东亚地区最不安定的因素。 中华联邦的高层早就对这两个人不耐烦了,只是碍于某些政治方面的考量,才只是隔空打打嘴仗,并没有上升到刺刀见红的地步。这次连续发生针对华人的袭击行动,尤其是即将发生的针对中华联邦教授团的恐怖袭击,让联邦军政高层全都震怒。这批学者虽然都是文史学科为主,理工学科很少,但仍然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一旦发生不测,绝对是巨大损失。接到匿名邮件后,锦衣卫与军队中的情报部门立即通力合作,发动遍布东亚的情报网,很快就证实了邮件指出的即将发生的恐袭事件,并查到幕后真正的主使者。因此,在天亮之后,他们又在下达给锦衣卫的“格杀令”上追加了两个更加重量级的名字。 清水流冰是睡醒以后看到的新增目标,心里略感惊讶,然后就习以为常了。 这些目标都不是无辜,手上全部血债累累,罪孽深重,都是该死的东西。或许有人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但通过他们的策划与命令,却让成百上千的华人死亡或残废,摧毁了无数家庭。但他们有钱有权有势力,始终毫发无伤。每次在中华联邦的强烈抗议与日方左翼组织的推动下,警方抓了,法院判了,制裁的却都是推出来背锅的炮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照样锦衣玉食,繁华锦绣。 清水流冰对于暗杀这些人,心里没有丝毫不适,也没有义愤填膺,感觉平静如水,非常理智。 在地下仓库底层的信息隔离密室中,他与后方团队举行了视频会议,详细讨论行动方案。 那边的组长首先问他,“需要给你派助手吗?” “不用。”清水流冰很干脆地拒绝,“我这边有一个朋友可以协助。” 组长微微皱眉,“可信吗?” “可信。”清水流冰加重语气,“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好吧。”组长相信他的判断,于是不再多说,迅速转回正题,“京都总领事馆已经派出文化参赞和武官前往学者教授团下榻的酒店,希望能说服他们不再去东京,而是提前回国。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日方极右翼组织不但策划炸火车,还有备用方案,如果教授们改乘飞机,他们就会劫机,在宣示了自己的政治纲领后发动自杀式炸弹袭击,使飞机坠毁。这种恐怖行动已经达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所以,上面希望学者们不要涉险,最好立刻回国。” “从京都乘机回国,敌人难道不会发布恐怖袭击吗?”清水流冰很严肃,“飞往东京与飞往北京,不过是航程不同,他们同样有办法混上飞机。” “北京方面已经安排了专机来接。”组长解释,“除了这个教授团之外,在日旅行的华人游客中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人员,都要一起接走。另外,我国副总理已经取消了即将赴日的国事访问。日本内阁和军警方面对这件事都表示非常重视,京都警视厅已经派出大批警力赶到酒店,对学者们予以全方位的保护。” “嗯。”清水流冰想了想,“那他们的安全保卫工作,就不用我暗中参与了吧?” “对,你不必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烟花行动’。你提出的这个代号很妙啊,上头很欣赏,决定就有你定的代号。”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始终冷峻肃杀的组长露出了一丝微笑。 “谢谢,我也很喜欢。”清水流冰也笑了,轻松地说,“我大致研究了一下目标的资料,仓促间无法定下行动顺序。你们那边呢?有什么建议?” “目标太多,我们讨论过,认为不必定顺序。”组长回答得很快,“只要找到机会,逮着谁就是谁。不过,佐藤洋一和山本英寿要放到最后。之前被杀的都是极右翼组织和暴力社团的高层,他们不会想到自己也是目标。如果先杀他们两个,日本全国的警戒等级肯定会提高,要杀其他目标就会增加难度。” “我同意。”清水流冰点头,“那就这样吧。跟以前一样,你们给我具体的目标和时间、地点、位置,我再展开行动。” “没问题。这次行动仍然是你独立完成,如果暴露,我方不会承认你的身份。你自己务必注意安全。”组长叮嘱之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清水流冰打开平板电脑,将收到的内部机密情报放到大屏幕上,对一直坐在角落不吭声的阿尔伯蒂诺说:“根据锦衣卫的情报专家分析,这里忽然出现连续不断的大规模袭击事件,而且主要都针对华人,应该与中华联邦五大皇位继承人出来历炼有关。日方派驻中国的间谍可能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认为有一到两位准皇储到了日本。他们查不出准确的目标,只能使用这种拉网式的清剿,希望能够找出沉不住气的皇储,让他死在地下社团的暴力行动中。这样一来,日方政府就不用负责了,到时候出动警方进行一轮打黑行动,也就算是做了交代。” 阿尔伯蒂诺仔细看过情报,“我看,你得跟朱霁晔好好谈谈。让他沉住气,不要谈论政治,以免露出马脚。另外,你也不要管得太严,让他自己去历炼,融入当地的生活,交交朋友。哪怕受骗上当,也可以增加阅历嘛。我们派两个机器人出去,隐在暗处保护他,再让你家小漓时刻注意他的情况,便可万无一失。” “嗯,也好。”清水流冰点头,“接下来我要出去行动,也没时间精力看着他,就让他独自出去闯一闯吧。” 他们刚刚说完,朱霁晔的电话就到了。他并没有指责日方,也没有谴责恐怖组织,而是心平气和地说了一下教授团的情况,“老教授们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袭击目标,所以都很吃惊。他们很通情达理,领事馆的人过来劝说后,他们就答应听从安排,提前回国。日本方面却突然对他们重视起来,许多重点院校和研究所都向他们发出盛情邀请,希望他们能过去进行学术交流,给学生们做些演讲。学者们又有些犹豫,觉得不应该因为一些尚未出现的袭击就辜负年轻人的热情。警方希望他们立刻回国,避免危险。政府方面却认为这样太失礼,也显得日方太无能,因此一直在挽留他们。所以,现在几方都坐在一起开会商讨,还没最后定下来。现在村正君与浅野小姐已经离开了,但是我想留在酒店,等最后决定出来以后,将教授们送走,再回画廊。” “可以。”清水流冰立刻同意,沉稳地鼓励道,“按你的想法去做吧,不必太过顾忌,只是要注意自身安全,更要注意,不要暴露身份。你要记住,你是个在欧洲出生长大的华裔,虽然仰慕中华文化,但毕竟不是那么感同身受。以你现在的身份,单纯适度的正义感必须要有,却不必情绪过激,不要太过冲动,可以谴责恐怖主义,但不要涉及国家、族群、宗教、意识形态方面的话题。如果有别人提起,你就迷茫地表示不太明白那些大道理,只知道随便伤人的就是坏人,而教授们都是好人。一旦遇到紧急状况,记住你腰带扣上的按钮,也可以立即按下手机的九号快捷键或者将手机直接砸烂,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你那里。” “好,我都明白了。”朱霁晔停顿了一下,诚恳地说,“清水君,谢谢。” “不用客气。”等他挂断电话,清水流冰微微一笑,“是个好孩子。” 阿尔伯蒂诺也欣赏地说:“以后应该可以做个好皇帝。” “是啊。”清水流冰振作精神,“现在,我们来看看,那些目标今天有什么打算。” 第218章 烟花绽放(2) 很快,杜漓、燕晓给出了探查的消息,而技术团队那边也发来了最新情报。 显然,夜里在海上发生的枪战和货轮爆炸沉没一事给复兴社、集英会、终战正名党三大社团造成了巨大损失,而大军火商洛希?格鲁德更是暴跳如雷,双方都誓言报复。 虽然没有拿到这批武器,其他极右翼社团和几个被其掌控的黑社会暴力团并没有放弃袭击计划。有政府和军警内部的官员作内应,他们对于行动的成功充满信心。 因为他们的行动计划被提前泄露出去,形势瞬息万变,出现很大变数,因此参与行动的几个极右翼组织的高层相约聚在一起开会,商讨目前的局势并修改行动方案。会议地点在东京城外一百公里处的千井泽。那是著名的豪华小镇,全是顶级高尔夫球场和附设的花园别墅,非常美。其中一座高尔夫球场和附属别墅区是终战正名党的产业,常常用来招待客户与举行会议。整个别墅区的安保系统都很严密,还有不少全副武装的成员守卫,基本没有监控死角,可谓戒备森严。 清水流冰看完情报,对阿尔伯蒂诺说:“走吧,去东京。” 两人在网上定了最近一班高铁票,穿着西装,背着文件包,伪装成普通的公司白领,进入安检等级得到最高的京都火车站,顺利登上高铁,在一个半小时后就到达东京。途中,两人一边研究陆续收到的新消息一边通过空间的联系商量行动计划。 既然是接受了任务进行的刺杀,就不能使用超出这个世界科技水平的武器装备、行动方式和超自然的力量,即使藏得再深,终究能够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才是正常的职业杀手行为模式。因此,他们不能使用任何天赋,轻易不能动用空间力量。 清水流冰其实非常喜欢这种在一万年后的星际堪称“原始”的这种方式,感觉很刺激,很过瘾。受他影响,阿尔伯蒂诺也喜欢上这种简单粗暴的暗杀行动。两人对“烟花行动”都有着特别的热情,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送那些目标去见他们的祖宗。 在他们赶往东京的同时,洛希?格鲁德派出的五人杀手小组也登上了飞往东京的国际航班。极右翼组织的高层会议将在晚饭后进行,他们完全可以赶上。 清水流冰得到消息后,悄悄对阿尔伯蒂诺说:“我们还是不要搅了人家报仇的兴致吧。” 阿尔伯蒂诺赞成,“反正那些人是必须要死的,既然有别人帮我们杀了,倒也省事。他们的目标与我们的目标形成重叠的大概有六到七个,那我们暂时不动这几个,先杀其他参会的目标。” “其实有他们来搅混水,是非常好的事情。”清水流冰愉快地说,“如果我们杀了那几个,可能会让洛希?格鲁德产生怀疑,认为是第三方前去劫他的财。现在那些杀手很可能是要活捉那几个目标,逼问洛希?格鲁德的武器在哪里,或是收取应付他们的货款和赔偿金。等他们动手之后,参会目标肯定会急着离开那个戒备森严的别墅区,我们就可以在路上下手,反而更加容易。这样一来,各方势力都不知道我们是哪儿来的人。就让他们疑神疑鬼,狗咬狗,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精妙好计。”阿尔伯蒂诺笑着称赞,接着长叹一声,“不是自己动手,终究不过瘾。” 清水流冰忍不住摇头,“咱们这次有十九个目标,少几个也没什么。你如果觉得不开心,可以捡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杀一杀,反正都可以算是附带伤害。” “好主意。”阿尔伯蒂诺又兴奋起来,“确实可以多杀几个,我来看看参会的其他人。如果罪业多,那就一起杀了吧。” 除恶就是积德,清水流冰完全不反对他的提议。反正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多清除几个草菅人命的垃圾,世界会变得更美好,连空气都会清新一些。 两人到东京后,乘完地铁乘公交,然后在路上随意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郊外的千井泽。 在离目标所在地最近的一家别墅式五星级酒店,燕晓已经在网上定好了一座独立别墅。它临水而建,周围都是花与树,美丽而幽静。两人入住后就没再出来,晚餐也是打电话让餐厅送到房间。 黄昏时分,终战正名党所有的那个别墅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车队,从车上下来的每个客人几乎都跟着军师、助手和大批保镖。 燕晓轻而易举地黑进了别墅区的安保系统,监视着每个角落。只要遇到人,他便会迅速在网上查找相关信息,不管有多秘密,都能挖出来,呈现在两人面前。 与此同时,远在南九州的技术团队也黑进了千井泽的公共场所、私人住宅和所有酒店、餐饮娱乐场所的监控系统,并同步传送给清水流冰。 两人坐在别墅里先进的家庭影院里,面前有着几十个虚拟屏幕,上面闪现着不同的画面与文字、数据,令人眼花缭乱。幸好两人的精神力非常强大,能够一目了然,过目不忘,这才能够全面接收纷繁复杂的各种信息。 前来参会的人员很少有无辜者,如果全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如果只杀一半,绝对有漏网的。清水流冰根据那些人的身份、地位、经历、所犯罪行,不断做出标记,分必杀、可杀、可杀可放、不可杀四类。前三类都是杀了不冤的,只是重要性不同,所以不必顾忌。只有第四类是无辜者,在行动中尽量不要误伤。 阿尔伯蒂诺根据名单再对照了一下那些人的图像,便心中有数了,然后就看着那些重要目标所在的监控图像,顺便也会关注一下洛希?格鲁德派来的杀手小组的行动进展情况。 此时,在京都的教授学者团尚未离开,而要撤离日本的一些中方人员都在用各种方式前往京都。根据现在的情况,那些开会的各党派社团高层大都建议修改计划,等中方的重要人员齐聚京都,再实施袭击,尽可能地多杀伤那些中华联邦的工商学术界要人,如果能够碰巧炸到据传已经到达日本的中华联邦皇位继承人,那就是最大的胜利,也是献给日本终战八十周年最好的礼物。 清水流冰一直没有去刻意计算日本侵华战争过去多少年了,这时才仔细回想,于是恍然大悟。原来,在这个世界,日本是在1941年3月31日正式宣告战败,天皇发布投降诏书,而现在是2021年3月底,正好过去了八十年。元旦以后,中华联邦就以各种形式开始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这更是戳了那些极右翼组织和右翼激进分子的肺管子,所以才会不断针对华人进行疯狂袭击。而中华联邦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示弱,只能更加强硬地反击。 那些高层开会时,所有家眷、随员、保镖等人都不能进入会场,因此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会场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参会人员的手机、平板等等都交给了随员,不能带进去,所以就连清水流冰的技术后援组也很难得到会场的图像与声音,但杜漓和燕晓却能借助其中一位参会人员体内的心脏起搏器,毫无阻滞地得到全部场景并同步直播。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坐在虚拟屏幕前,就像坐在会场里一样,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那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正在展望行动成功后的各种前景,到达千井泽的杀手小组已经各就各位。他们的行动非常专业,狙击手和瞄准手到达正对会场落地窗的制高点潜伏下来,另外三个突击手分别溜进不断往里面送酒水饮料和各种食材的货车,都顺利进入了别墅区。 清水流冰前世就是干这个的行家,一看便明白了,对阿尔伯蒂诺解释,“这五个人非常专业,一看就是特种部队出来的高手,配合非常默契,不好对付。” 阿尔伯蒂诺点头,有些向往地说:“真羡慕你曾经生活在这样的时代,短兵相接的,实在太刺激太过瘾了。” 清水流冰笑容可掬地拍拍他的肩,“在亚空间小世界里,类似这样的时代不会少,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去体验这样的生活。走吧,人家都到位了,我们也该换装,到我们的位置上了。” “好。”阿尔伯蒂诺比他还积极,立刻起身,迅速脱衣服,穿防弹衣,换黑色夜行衣,再戴上新型分光隐身夜视眼镜。 清水流冰与他几乎是一样的装束。两人驾驶从空间里放出的黑色越野车离开酒店,到达不远处公路旁的丘陵地带,爬上山顶。这里可以遥瞰别墅区内的会场,又离通往东京的道路非常近,是阻击的最佳地点之一。 他从空间里拿出两支这个世界最有名的狙击步枪,分了一支给阿尔伯蒂诺。这种狙击步枪射程远,威力大,精准度高,是狙击手的最爱,当然价格也很昂贵,一支枪在黑市上的价格不会低于百万美元。这是原身的珍藏,是他执行任务时最喜欢用的武器。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和风习习,对射出子弹的轨迹影响不大。清水流冰伸出大拇指,测了测风速,便将射击要点告诉阿尔伯蒂诺,还帮他装上消音器和瞄准镜并精确校正。 阿尔伯蒂诺之前已经在空间里练习过,但从来没有过实战,因此很虚心地向他请教。清水流冰耐心地讲解,说得非常到位,前世带新兵也从没有这样细心过。两人一教一学,感觉非常温馨。 最后是燕晓打断了他们,“父亲,叔叔,他们马上要开始行动了。” 两人立刻转移视线,看向面前出现的虚拟屏幕。 第219章 行动行动(1) 狙击手最先动手。 他用的狙击枪与清水流冰手上的是一个型号,子弹更是特制的,可以远距离打穿绝大部分防弹玻璃,防弹衣在它面前完全没用。 夜色中,他稳稳地扣动扳机。子弹无声无息地射出,在黑暗中飞过将近五千米的距离,穿透落地防弹玻璃窗,射进坐在主人位的终战正名党党魁的太阳穴,然后在脑袋里炸开。 一枪爆头,效果惊悚惨烈。 又有两颗子弹接连射到,分别打死了复兴社和集英会的社长。两人都是胸腹部中弹,在背后炸出一个大洞,在极度痛苦中痉挛挣扎了足足一分钟才咽气,死得惨不堪言。 因为三个盛气凌人的老头子自恃身份,都坐在上首主席位,靠得比较近,所以给狙击手提供了很大便利。 猝然受到极大惊吓,在场的几个老家伙捂着胸口就倒下了,显然是吓晕了。大部分人都四肢瘫软,倒在椅子里瑟瑟发抖。仅有的两个中年暴力团女社长同时抱胸缩肩,剧烈颤抖,一个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另一个却非常冷静,迅速缩到会议桌下方,藏得严严实实。还有将近一半的人并没有惊慌失措,他们要么是从底层杀上高位的青壮年,要么就是天生冷酷无情的煞神,因此面临险境时都没有失态,反而颇有胆色,镇定自若。离门最近的人立刻冲过去,迅速按下密码,打开房门。凡是有力气行动的参会人员都起身冲了出去。有的脚步踉跄,一跑出房门就摔倒在地。有的伸手就拔出保镖腰间的手枪,挥舞着大骂偷袭的狙击手,叫嚣着要干掉他。 门外守着的大批随员都大惊,有的冲进来保护老大,有的呼叫别墅区的保安,让他们出去寻找狙击手,场面十分混乱。 清水流冰看着血淋淋的画面,啧啧赞叹,“打得真准啊!洛希?格鲁德这回可真是下足了本钱,请来的应该是国际上顶尖的职业团队。除了杀人,还兼职收债。这单生意,他们的要价不会少于一千万美金。” 这些人都是为了钱做事,不分是非对错。如果是杀好人,当然是大错特错,但现在是来杀坏人,那就是好人好事了。 阿尔伯蒂诺同样一脸欣赏,“这么优秀的团队,要这个价不算贵。再说,洛希?格鲁德的那批货本来在黑市上可以卖到一亿五千万以上,因为是打包清仓,这才降到一亿美金,现在死了人,没了货,船也被炸沉了,自然要索赔,估计索要的钱不会低于两亿。” “那当然,而且罪魁祸首必须死。洛希?格鲁德一生无法无天,睚眦必报,现在都要死了,更加不会有顾忌。最近以来,无论哪国的黑道白道都尽量不去惹他,连国际刑警都不再找他麻烦,就等着他自然死亡了。他早年有个这辈子惟一曾经真心相待的情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后来他怕情人和儿子遇到危险,便与她分手。情人再婚,儿子跟了别人的姓,所以没人知道他还有孩子。他除了偶尔悄悄去看看儿子外,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那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了,长得又帅,上的是名校,成绩还很优秀。他的那些财产,估计大部分都会留给儿子,这应该是他最后的心愿了。所以,这三家社团合起伙来坑他的钱,简直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活得不耐烦了。”清水流冰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像他什么都没干似的,“那三家大社团都肥得流油,一家拿个七、八千万美金出来,那是九牛一笔,动摇不了根本。” 阿尔伯蒂诺看着屏幕上异常混乱的场面,笑道:“钱是小事,当家的一、二、三把手都被杀了,那才是大事。接下来,这些社团内部的权利之争肯定非常激烈。” “那是肯定的。”清水流冰看向远方的现场,“他们主要是过来报复兼催债,如果收钱顺利,估计不会再杀社团高层。那些人就都是我们的目标了。” “没错。”阿尔伯蒂诺愉快地说,“我求之不得。” 别墅区经过一阵混乱后,还活着的大部分参会人员都在保镖的保护下匆匆上车,风驰电掣地冲出来,沿着公路向东京疾驰。慌乱中,谁也没看到有几个侍者打扮的男人突然出现,手里握着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死几个保镖,悄悄掳走了终战正名党、复兴社和集英会中负责商贸经营与财务的副社长。 清水流冰趴在地下,握着狙击步枪,从瞄准镜里看着一溜长长的车队亮着车灯疾驰而来,仔细辨认里面的乘客。 为了锤炼自己的技艺,保持警觉,重温前世学到的技能,他刻意不让杜漓和燕晓提醒,全凭自己的观察来判断车上的目标。 看着夜视镜里一个个出现的人头,他快速说道:“第一、第二辆车不重要,放过去。第三辆车有两个目标,第五辆上一个目标,是我的。第四辆车和第六辆车上各有一个目标,归你。等他们到达镇口就动手。目标坐在后座中间,瞄准了再打。” “明白。”阿尔伯蒂诺也摆好姿势,在瞄准镜里查看自己的目标。 那些大人物坐的都是房车,后座清一色防弹玻璃,他能看清楚目标,简直称得上火眼金睛。他们使用的子弹也是能够穿透防弹玻璃的高级定制,所以没有丝毫担心。这时盯着目标,心很静,手很稳,两人等到车队到达预定位置,立刻同时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的声音很轻,眨眼间便穿透车窗,准确地射进车中人的头部。车上的幸存者还没反应过来,子弹又陆续射来,击中后面车中的人。 全部射中要害,一击毙命。 四辆车上的司机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踩下刹车。后面的车子猝不及防,根本停不住,接二连三地撞上来。 车上的人也顾不得询问或责骂,纷纷打开车门逃出去,远离出事的车子。很快,一辆车起火爆炸,波及到两旁的车辆,一路炸过去,在黑暗的夜色里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耀眼的烟花。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确认目标已经死亡,也不贪功,立刻收枪下山,驾车离开千井泽,在东京的一家酒店住下,伺机刺杀剩余目标。 发生在千井泽的血案震惊日本,右翼势力的重要人物有七人被击毙,六人死于车祸和汽车的连环爆炸,九人重伤后抢救无效,死在医院,另外还有三人失踪,随员保镖更是死伤无数。 这次袭击事件对右翼势力是非常沉重的打击,造成了地下世界的极大动荡,更波及到政界与工商界。各方势力都努力查明原因,得到的消息却是有三家社团向国际大军火商洛希?格鲁德购买一批军火,在交易时却想要黑吃黑,不但打死了洛希?格鲁德的人,还炸毁了他的船。洛希?格鲁德派了一组顶级杀手来日本报复,这才造成了千井泽血案。这样的调查结果,除了让各方大佬破口大骂,也没什么实质性帮助。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就是地下世界的铁律,谁也不能指责洛希?格鲁德。 没有人怀疑到中华联邦。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第二天又返回了千井泽的酒店,为自己的行踪圆了谎。两人打了一场高尔夫球,又泡了温泉,在酒店续住了一晚,然后才退房离开。 这期间,他们观看了警方在事发现场收拾残局以及杀手组向三个被掳走的人逼债的实况直播。 五位杀手都是折磨人的行家,那三个大佬虽然一直喊冤,再三表示不是自己的社团黑吃黑,他们是诚心求购,一定有第三方势力上船袭击了买卖双方。杀手们向洛希?格鲁德报告了他们的说法,洛希?格鲁德根本不信,让他们只管要债,不必听他们胡说。于是杀手们更是连下狠手,三个大佬连一个小时都没撑住,就连声求饶,当场在杀手带来的电脑上操作,从社团的账户里划出了一亿美金到洛希?格鲁德的指定账户。 拿到钱之后,杀手们并没有枪杀三位大佬,将他们扔在原地,便直奔机场,乘最近一班飞机离开日本。 那三个人主要分管商业经营,不涉及杀人业务,手上基本没有血债,因此不是“烟花行动”的目标。清水流冰就没去管他们,与那些杀手一样,由得他们自生自灭。 警方核实了死者身份后,出了一份名单。清水流冰暗中对照了一下,发现一共有十一个目标已经死亡,还有两个目标重伤住院,可以设法混进医院,悄悄干掉。 他与后方的技术团队多次沟通,确认了目标的伤亡情况以及下一步行动。技术小组成员都欢欣鼓舞,对他借势而行的精妙计划大加赞赏,更加努力地为后续行动提供技术支持。 结束通话后,清水流冰对阿尔伯蒂诺说:“我们去东京,干掉那两个目标。” 阿尔伯蒂诺在电脑前抬眼看向他,“奥古斯都亲王催我回去。马上就是魔历新年,恶魔势力蠢蠢欲动,不但他儿子非常危险,他的国家和人民也非常危险。” 清水流冰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起身过去,紧紧拥抱他,有些不舍地说:“那……你就回去吧。等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我就过去帮你。” 第220章 行动行动(2) 任务当前,容不得儿女情长。 清水流冰驾车离开千井泽,阿尔伯蒂诺就在网上定好了东京飞罗马的航班。 起飞时间是午夜,他笑着说:“还来得及到医院干掉那两个家伙。” 清水流冰也笑,带着他直奔东京市中心的美日联高等综合医院。 两个目标都在icu病房,警方和社团都派了大批人手,将整个icu病区都保护起来,安保措施非常严密,很难潜入。 清水流冰再三研究,“咱们没法不着痕迹地溜进去,只能在药上做文章。” 阿尔伯蒂诺同意,“两人都在输液,只要添点东西进去,保证让他们死得利索。” “嗯,就让他们安乐死吧。”清水流冰笑道,“也算是我们的仁慈了。” 阿尔伯蒂诺的外貌太亮眼,一站出去就引人注目,其实不太适宜参与行动,但他有混淆视听的利器。他戴上可以分光、偏光、散射、扭曲、模糊别人视线的眼镜、手表、戒指、袖扣、徽章,保证没人会注意到他,事后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印象。 清水流冰看了看他的装束,满意地点头,然后就与他一起下车,走进了医院。 虽然伤者分流了,但重要人物都被送到这家东京地区最好的医院,分别集中在icu病区和高级住院区,那里挤满了政府官员、社团成员和警察,医生和护士来来去去都要奋力挤过人群,看上去简直乱成一团。 清水流冰却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场面看着乱,但肯定每个角落都有人监视,也有监控摄像头对着,死角极少,很难混进去。 他和阿尔伯蒂诺分头行动,都是先到更衣室去,偷拿了一件合身的白大褂,穿到身上装医生,然后才往那边去。 这家日本与美国的联合医院有许多外国医生,阿尔伯蒂诺混迹其中,又有混淆视听的装备加成,因此并不起眼。清水流冰的形象气质与日本人完全相同,就更加不引人注目了。 他们兵分两路,清水流冰去icu病区,伺机下手。阿尔伯蒂诺到高级住院区制造混乱,尽力吸引视线与警力。 这一次,清水流冰没有坚持使用符合当前世界科技水平的药物,而是决定用本源世界星际时代的尖端药剂。根据两个目标的伤情,他会使用不同的药物,让一个患有多年心脏病的目标顺理成章地出现心力衰竭,另一个内伤严重的目标内出血难以止住,导致失血性休克。这两种药剂会持续作用于人体,没有相对应的药物,根本无法阻止最后的结果。 他略微使用了精神力,一路加以暗示,使沿途的所有人都自动认为他是这个医院的创伤急救科医生,今天被派到icu病区帮忙,以缓解那里的压力。 他顺利进入icu的配药间,在两个目标即将要输入的药液中分别加入两种药剂,然后从容撤退,离开了重兵守卫的icu病区。 阿尔伯蒂诺在高级住院区转了一圈,虽然这里没有“烟花行动”的目标,却有几个满身罪孽已经黑得发亮的人物,显然手中不知有过多少无辜者的性命。对于这种人,他可以随便杀,只有功,没有过。于是,他便将这几个人定为随机目标,能杀就杀,不能杀也要吓他们一大跳。 清水流冰径直走出医院,回到车上,安静地等他出来。 过了一会儿,高级住院区的好几个病人都陆续被发现离奇死亡,有的被拔掉了输氧管,有的输液速度被调到最大,有的被一柄手术刀切断了咽喉,有的被一把匕首插进心脏。很明显,他们都是被谋杀的。 事情一出,整个医院的保卫力量都紧张起来,保安和警察有许多被调往高级病区。警视厅也增派了凶杀组与鉴证处的警察过来,勘察现场,调查取证。 忙乱间,icu病区里的两个社团头目在一阵突发的痉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清水流冰等阿尔伯蒂诺回来,就驾车离开,直奔机场。 阿尔伯蒂诺依依不舍,换好登机牌后却一直不过安检,拉着清水流冰坐在客人相对比较少的角落里,再三叮嘱,“你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马上过来。我在意大利等你。” “好,我保证。”清水流冰微笑,“我对西方恶魔很好奇,以前都没见过。你可不准一个人把他们都灭了,一定要等我过去。” “嗯,一定等你。”被他哄着,阿尔伯蒂诺很快就高兴起来。 清水流冰不放心,再三叮嘱,“今天咱们忙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上了飞机后要吃饭,不要嫌飞机餐难吃。” “好。你也是。”阿尔伯蒂诺看着他的目光非常温柔,“你在火车上也要吃饭,去餐厅点餐,不要吃盒饭。” “嗯。”清水流冰点头,眼睛里满是笑意。 这时机场播报,飞往罗马的航班开始登机了,阿尔伯蒂诺再也无法耽搁,只得与他紧紧拥抱,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清水流冰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半晌,才转身走出候机楼。快到火车站时,他在一个隐秘处收起车子,然后就乘坐高铁回京都。 晚上九点,他回到了自己的画廊。 前面的店堂与后面的小楼都很安静,朱霁晔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 那是一个周末名人访谈节目,这时正在介绍东京银座歌舞伎町的花魁。 那个女孩有着一头染成浅金色的长发,瓜子脸,大眼睛,身材火辣,性格活泼,俏丽动人。她工作的俱乐部很有档次,主持人介绍,客人进去消费,席位费一小时一万日元,场内指名确认费三千日元,指名费每位三千日元,同席费每位两千日元,另外再加百分之八的消费税和百分之二十五的服务费。 主持人的声音很欢快,“付完这些费用之后,你就可以开心地点酒喝啦。” 当然,俱乐部里酒水的价格是市场价的八到十五倍,不过对于客人来说似乎不算什么。去那里玩的客人常常给那位花魁赠送香槟塔,据说一座香槟塔的价格超过两百万日元。 在节目中,主持人还专门去采访了这位歌舞伎町女王的家。 她在东京市中心一幢高级公寓楼中租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间,每月租金九十万日元。而那些住在东京的年轻白领的平均月租是七万日元。 一进她的家门,就看见玄关处摆了一地的包,全是世界名牌,总价超过三千万日元。 主持人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些包放在这里?为什么不放在柜子里?”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出门的时候好拿,放在这里比较方便。” 走进房间,随便指一样东西,都是上百万级的。她睡觉的床垫,价值一百万日元。她听音乐的耳机,市场价九十万日元。她随意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总价达到五千万日元。 从她家的每扇窗户都可以眺望城市景象,特别是夜间,灯火璀璨,美不胜收。 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尤其在拜金主义盛行的日本,连放高利贷都是合法的,做陪酒女能过上这么奢侈的生活,让很多青少年都羡慕不已。 朱霁晔边看节目边啧啧称奇,叹为观止。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敢看不起陪酒女了。 真是行行出状元啊。 看着节目,他忽然想起那个在福冈的夜店陪酒的高丽女孩花子。她很年轻,相貌气质都不错,据说那家店里的客人都称她为“风姿绰约的华国女孩”。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想到她,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安东尼先生,我是花子,您还记得吗?” 朱霁晔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说:“记得。” 花子的声音很甜美,“我来京都办点事,明天就回福冈。我现在正在去村正君的居酒屋的路上。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喝一杯。” “请我?”朱霁晔一头雾水,“有什么事吗?” 花子被噎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居然如此天真无邪,连女孩子邀约他的目的都想不到。他这么一问,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就有些尴尬了。 清水流冰从门外的过道经过,正好听到这段对话,不由得笑起来。他停下来敲了敲门,等朱霁晔打开房门,便对他说:“走吧,一起去村正的居酒屋坐坐。你还没去过吧?” “好。”看到清水流冰,朱霁晔的心就踏实了,于是在电话里对花子说,“我和清水君马上过去。” 花子很高兴,“好的,我等您。” 清水流冰带着朱霁晔走出后院的小门,沿着河岸上镶成花纹的石板路,悠闲地走向不远处的居酒屋千本樱。 在本源世界,千本樱是日本动漫《死神》中有名的护廷十三队六番队的队长朽木白哉的斩魄刀,还能化为人形,不但强大,还很美,一出刀便有漫天樱花飞舞,很浪漫梦幻。朽木白哉和他的千本樱一向受到广大青少年尤其是女性的喜爱。 在清水流冰的前世,他的小妹在初中时就狂热地喜欢这个日本动漫人物,说起来头头是道。他休假回家的时候,还曾经陪同小妹去过大型cosy嘉年华现场,小妹最喜欢装扮的人物就是朽木白哉,千本樱则是标配。 在这个世界,初见村正悠树时,杜漓便迅速整理出有关他的全部信息。当听到村正悠树拥有的连锁居酒屋的品牌是千本樱时,他都忍不住搜了一下现在流行的日本动漫,发现并没有《死神》,才没有猜疑村正悠树是个披着汉子皮实际上却喜欢看热血动漫的闷骚。他后来还开过脑洞,猜测村正悠树继承的那把在历史上大名鼎鼎有着许多传说的村正妖刀可能就是千本樱,只是没有近距离看到那把刀,无法证实罢了。 无论如何,他是喜欢千本樱这个名字的,所以对于村正悠树的居酒屋印象很好,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光顾。 第221章 年轻真好 这家京都的居酒屋是千本樱总店。它临河而建,规模其实并不大,是典型的日式传统建筑,全木制,前后有草坪花园,到处挂着灯笼,布置得非常有格调。 朱霁晔一看便喜欢,走进去后,就更加喜欢了。 看到两人走进来,坐在吧台后面的村正悠树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清水流冰坐到他对面,平淡地说:“天还早,过来陪你喝一杯。” 村正悠树看了他一眼,“要茶还是要酒?” “茶吧。”清水流冰看向他面前的茶壶,“晚上了,不想喝酒。” 村正悠树点点头,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看向他身边的朱霁晔。 因为浅野薫的原因,他对清水流冰态度是不一样的,连带着对这个总是有意无意帮着撮合自己和浅野薫的华人小子也看得很顺眼。虽然朱霁晔是第一次来,但在这里已经享有了极其少见的高级vip待遇。 朱霁晔自然不知道这些,不过也不太想跟他们坐在一起。虽然说起年龄来好像相差不大,感觉上却与他们好像是两代人。 清水流冰了解他,对他摆摆手,“你自己去玩吧,想要什么就跟服务生说,都记在我账上,不必客气。” 朱霁晔高兴地说:“好的,谢谢。”就转身走开了。 服务生看到清水流冰,便懂事地将朱霁晔领到专门为清水流冰保留的好位置。朱霁晔走到窗边的卡座,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点了一杯红茶,然后就用手机刷网站刷论坛刷社交账户,顺便查看各种旅游攻略,很是悠闲自在。 现在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居酒屋里依然坐得满满的。只要是单独前来的客人,服务生都会商量着给他们拼桌,以便节省空间。 朱霁晔正在看有关东京的介绍,就听一位女服务员客气地说:“先生,这位客人可以和您拼桌吗?” 朱霁晔抬头一看,见是笑盈盈的花子,便抬身坐正,微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花子对他微一躬身,坐到他对面。 朱霁晔的心情很好,主动用中文问她,“吃过晚饭了吗?” 花子摇头,“还没有。” 朱霁晔便道:“今晚我请客,你随便点,不用跟我客气。” 花子连忙推辞,“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朱霁晔摆摆手,“不过是一顿饭,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花子犹豫了一下,“那……就谢谢了。” 朱霁晔示意服务员拿菜单来,看着花子点餐,很快就注意到她的脸颊有些红肿,似乎是被打过。等服务员点完单离去,他拿起茶壶,给花子面前的杯子倒上茶,随口问道:“你脸上怎么了?被人打了?” 花子抬头看向他,脸上有些尴尬,半晌才垂下眼帘,低声说:“我只陪酒,不陪过夜,一次都不行。” 朱霁晔明白了。 这种情况挺棘手的。她多半是被客人包下来,陪客人来京都,又或者是到京都来陪客。既做了这一行,又答应客人出了台,还想守身如玉,挨打太正常了。不过,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坚守自己的底线,虽然犹如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却也值得尊重。 朱霁晔放下茶壶,想了想,鼓励她道:“能守住,就是胜利。坚持吧。来,敬你。”他举起茶杯。 花子笑了,“谢谢。”举起茶杯与他碰了碰,然后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她忽然很正式地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朴允惠,来自南高丽釜山。” “哦,好地方。”朱霁晔客气地笑道,“我叫安东尼?金,来自法国普罗旺斯。” 朴允惠有些诧异。在福冈的夜总会,朱霁晔对她说自己是法国人,但北京官话却说得很地道,她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并没有说实话,谁知他没有哄骗她,确实是法籍华人。 朱霁晔看出她的想法,不禁笑起来,“我家祖上是北京人,家中长辈都能说地道的北京话,也要求我们从小就必须学中文。所以,我虽然在欧洲长大,却会说北京话。” “原来如此。”朴允惠恍然大悟,“那天听村正君说了,您是北大的高材生。” 朱霁晔摆摆手,“谈不上。能上北大的,谁不是高材生呢?我不过是留学生,比不上土生土长的中国学生。” “您太谦虚了。”朴允惠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仰慕。 朱霁晔不想多谈自己,于是问她,“你呢?为什么来日本?” 花子有些自豪地说:“我是来陪读的。我弟弟在东京大学读书,成绩很好。” “是吗?”朱霁晔礼貌地称赞,“那挺好的。” 朴允惠笑着看他,俏脸上有一抹红晕,眼里犹如汪着一潭春水,妩媚动人。 朱霁晔轻咳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两口热茶,随口问道:“你在日本待这么长时间,办的什么签证?我的旅游签只能待三十天。” “我办的学生签证。我先在语言学校学了一年日语,然后考进福冈县立大学。我读的是护理学,将来可以当护士。”说到读书,朴允惠的脸上好像在发光,看上去越发俏丽。 朱霁晔有些意外,“不错啊。持证护士在国际上很吃香,是移民优先职业。” “是吗?”朴允惠很高兴,“我弟弟也很支持我读这个专业。” 听她又提起她的弟弟,朱霁晔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他没见过的人,一点也不了解,自然不会违心地说好话。 朴允惠有些察觉,回过神来想了想,有些腼腆地说:“对不起,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我弟弟。那个……你有兄弟姐妹吗?” 朱霁晔迟疑了一下,才淡淡地说:“有。我家是个大家族,兄弟姐妹都有。” 朴允惠天真活泼地看着他,“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朱霁晔笑起来,“其实,小时候也是三天两头打架,后来长大了才懂事。一家人嘛,感情当然好。” “挺好的。”朴允惠没再多问,转而聊起日本的茶道和一些特有的文化传统。 朱霁晔对这些都比较感兴趣,与她谈得很投机。 不远处的吧台边,相对而坐的清水流冰与村正悠树看了看他们,都忍不住笑。 村正悠树微微摇头,“年轻真好。” 清水流冰询问地看向他,“那女的是什么来路?” 村正悠树耸了耸肩,“说是华国高丽人。不知因为什么,在福冈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就去夜总会陪酒了。” 清水流冰微微皱眉,“听上去,不大像是正经女人。” “当然不是。敢借高利贷,又在那种地方陪男人喝酒,现在还陪着客人来京都游玩,怎么会是正经人?”村正悠树喜欢的是浅野薫那样自立自强的知性女子,哪里看得上花子这种女人,说话间毫不客气,“你那小朋友如果只是花点钱跟她玩玩,倒也没什么,就是别迷进去。要是被她勾着陷进高利贷的坑,那就麻烦了。” “嗯,我会提醒他的。不过,年轻人嘛,有点不好的经历也没什么,也算是成长过程中的一种阅历吧。”清水流冰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声说,“我最近可能要去欧洲一趟,你帮我看着他点。如果那个女人有什么动作,你先不要阻止,看那孩子会怎么应付。如果有什么危及他性命的事情,你再帮他挡一下。” “行。”村正悠树与他是莫逆之交,亲如兄弟,并不嫌麻烦,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朱霁晔背对着吧台,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兴致勃勃地对朴允惠说:“给你看张照片。” “什么?”朴允惠被他炫耀的神情吸引,好奇地走过去,坐到他身旁。 这是一张朱霁晔和教授团全体学者的合影,用倪教授的单反相机拍的,效果相当好,非常清晰。 爱好摄影的倪教授拍了许多风景,随意抓拍了不少有趣的景象,又给朱霁晔和其他教授拍了一些单人照片以及合影。刚才,他把挑选出来的几十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朱霁晔将所有照片下载收藏好,然后把拍得最好的“全家福”给朴允惠看,并告诉她这些天与教授团在京都和奈良旅游的愉快经历。 朴允惠既惊喜又羡慕,“你真是太幸运了。” “是啊。”朱霁晔笑着将照片放大,一个一个地给她介绍。 “你看,这位是皇家北京大学中文系的曹教授,对中国古典文学造诣极深,尤其喜欢《诗经》,研究得相当透彻。另外,他也喜欢日本的古典文学名著《源氏物语》。” 朴允惠高兴地说:“我父亲也很喜欢《源氏物语》,从小就让我读,我看过好多遍。” “是吗?那你真不错。”朱霁晔接着说,“这位北京交通大学的房教授是铁道工程专家、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出身书香门第,据说祖上家世显赫,族谱可以上溯到唐太宗时代有名的宰相房玄龄。他喜欢书法,是中国书法家协会的理事。” “啊,太了不起了。” “这位清华大学建筑系的陈教授,业余时间喜欢研究唐朝建筑,自己在家里用了八年时间,制作出完整的盛唐时代长安城的模型。我看过他拍下的照片,那真是恢宏壮观啊。” “真好。” “你看,这位……是皇家北京外语大学日语系的欧教授,非常博学,对日本文学研究得很深,尤其喜欢诗歌。她说的日语用词典雅,韵律优美,各种典故信手拈来。我比起她来差远了,我在她面前一句日语都不敢讲。” “在教授们面前,你本来就是学生,不如他们很正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对。”清水流冰笑着指指照片,“这位中央财经大学的许教授是金融学专家,业余爱好是文物鉴定,在宋瓷方面有很深的造诣,我自愧不如。” “你还年轻,以后一定会很厉害。” “我也这么希望……这位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倪教授。他专门拍文艺片,剧本大都是自己写的,有几部片子很好看,还拿过各大电影节的很多奖项。” “哦,我在新闻上见过他,也看过他的获奖电影,确实很好看。” “他喜欢摄影,是有名的摄影家,拍出的照片漂亮极了,还开过摄影展。” “哦,真厉害呀。” “这位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系的金教授是东亚及东南亚政治专家,对中日关系的现状和未来发展很有研究,业余爱好是烹饪,对日本的特色饮食很有兴趣,搜集了不少这边的菜谱。” “是吗?可惜,不能品尝到他的手艺。” “真啊,确实有些遗憾。” 朴允惠抬头看向他,目光亮晶晶,“什么时候金先生有空,请务必来我家。我做菜的手艺还不错,想请你尝尝。” “好啊,有时间一定去。” “那就说定了。” “行……你看,这位是北京农业大学的李教授,平时喜欢养牡丹,家里有姚黄、魏紫、酒醉杨妃、白雪塔。她带领的课题小组正在研究可以在沙漠里种植的农作物,如果成功了,那简直是划时代的创举。” “太伟大了!那些生活在沙漠里的人就不会饿死了。” “对……你看这位,是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的秦教授,主要研究西方哲学和中国的道教文化。另外,他在工作之余喜欢研究中国文化对日本社会的影响,对日本遣唐使非常感兴趣,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过好几篇文章,引起了很大反响。” “啊,我知道他。我弟弟跟我说过,这位秦教授的文章对他很有启发。他正在写一篇有关日本和中国在隋唐时期互相交流的论文,打算引用他的几个观点。”朴允惠很兴奋。 “哦,你弟弟不错嘛。”朱霁晔这时才称赞了一句。 他们在窗边说得兴高采烈,村正悠树在吧台边低声问:“你知道吗?要变天了。” 清水流冰一脸茫然,“什么意思?现在春暖花开,正是天气最好的时候。” “我不是说天气。“村正悠树的声音压得更低,“你没听说吗?东京那边发生大血案,那些右翼组织、地下社团死了很多人,还有不少人住院,大都是高层。现在那些社团内部已经开始争权夺利,还牵扯到与他们有密切关系的政商两界名人,闹得非常厉害。” “真的。”清水流冰很惊诧,身子前倾,轻声道,“谁干的?” “听说是国际上有名的大军火商洛希?格鲁德派人来做的。”村正悠树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我看这事还完不了。这天……就要变了。” 第222章 翡冷翠的月光(1) 夜色宁静如水,万家灯火将夜色染上一抹安然与温暖。 机场大厅中,苏一诺静静地站在接机口,等着父亲出来。他穿着休闲装,清秀的容颜中有着属于东方人特有的温文尔雅,让人感觉很亲切,不时有人找他问路,有的用英语,有的用意大利语,更多的是初来乍到的华人,他都一一解答,没有半点不耐烦。 苏一诺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养父收养,从中华联邦带到意大利,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养父西西里公爵位高权重,财雄势大,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虽然绯闻很多,却始终没有结婚。他有好几个养子,却最喜欢惟一的华国养子苏一诺。虽然已经正式收养,但他并没有让苏一诺跟着自己姓,而是让他保留原来的名字,只是为了方便意大利人称呼,给他又取了一个意大利名米拉科诺,意思是“奇迹、神奇”。 现在,苏一诺在翡冷翠大学金融学专业,已经读到大学二年级,这还是父亲第一次专门飞过来看他。他总觉得自家不靠谱的老爸是趁机出来游山玩水,顺便想起了自己。 机场的播报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响,苏一诺又看了看手表,老爸乘坐的航班已经抵达,过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早就该出来了,可到现在还没看到人影。他有些担心,以自家老爸的性格,指不定搞出什么乌龙。于是,他不再等待,朝着机场问讯处走去。 那里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争执什么,感觉场面很混乱。他停住脚步,看了几眼,立刻在围观群众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很生气,“爸,你怎么在这里?” “儿子,你来了啊,有没有想念老爸我啊?”阿尔伯蒂诺笑眯眯地看着苏一诺,做出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他也是一身休闲装,俊美如神祇的脸上满是洒脱不羁。 苏一诺接过阿尔伯蒂诺手上的行李袋,随口答道:“有有有,我很想念父亲大人。但是父亲大人已经到了很久吧,怎么不来找我?不知道我在等你啊?” “儿子不要生气嘛。我跟着他们出来,在这里看看热闹,当一下围观群众。”阿尔伯蒂诺乐呵呵地说,暗地里却对燕晓吐槽,“真是万万没想到,原身在养子的面前居然是逗逼人设。” 燕晓乐不可支,连忙与远在日本的杜漓分享。 苏一诺瞪了父亲一眼,额头上隐约有三根黑线,忍不住嘀咕,“就知道是这样。” “嘿嘿,你看那几个人。”阿尔伯蒂诺兴致勃勃地指着里面围在一起的七八个人,“他们的行李都丢了,有的掉在法国,有的掉在米兰,听说行李运过来还要一个月,而且还要交钱,哎……” “那你的行李掉没?” “当然没有。我肯定是福星高照鸿运当头,怎么可能掉行李?” 苏一诺无语,不能理解这件事情就能让父亲在这儿围观半个小时,于是拉着他往外走说:“就这点事,有什么好看的?掉行李神马的纯属正常,习惯就好。我记得你好像也丢过,上次似乎是丢在了美加,上上次丢在了波希米亚。” 阿尔伯蒂诺哈哈笑道:“儿子哎,看破不说破嘛。” 父子俩从机场出来,直接回到苏一诺在翡冷翠租的房子,客厅里两个意大利男生正在看球赛。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见到苏一诺回来才停下来。 “晚上好,阿历桑德罗,伊曼纽尔。”苏一诺笑着为他们介绍,“这是我父亲,刚从中国来,要和我一起过新年。爸,他们是我的室友,都是翡冷翠大学的助教。” “你们好。”阿尔伯蒂诺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阿历桑德罗一头金发,蓝色的眼睛深邃的如同蔚蓝的大海,伊曼纽尔则将头发染成了粉色,眼睛如碧绿的翡翠。 阿历桑德罗笑了笑,“公爵大人,欢迎来到翡冷翠。” “欢迎阁下来到百花之城。”伊曼纽尔很热情。 苏一诺将行李袋提进自己房间,“你们继续看电视吧,我和老爸先收拾东西。晚安。” “晚安,米拉科诺。厨房里煮了咖啡,要喝自己倒。”伊曼纽尔说完,回过头来,继续和阿历桑德罗争吵。 阿尔伯蒂诺坐在苏一诺卧室的椅子上,喝着儿子做的卡布奇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看着苏一诺熟练地收拾屋子,不由感叹,“儿子啊,你真是贤惠。” “呃。”苏一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谁叫我有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爸。” “嘿嘿嘿,要儿子来干什么,就是来享福的嘛。”阿尔伯蒂诺抬手指了指,“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你自己拿吧。” 苏一诺从父亲的行李中翻出一个扁平正方形的礼品盒,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拆开后,他的额上差点浮现出几条黑线。盒子里有张光碟,上面写着六个字:植物大战僵尸。 “老爸,你这个就是礼物?” “对啊。这款风靡全球的游戏,我专门找来送给你。儿子啊,你也不要太用功学习了,还是要玩玩游戏的。” 苏一诺半晌无语,最后叹了口气,“唉,我其实早就应该告诉父亲,这个游戏我已经打翻版了不下十次。” 阿尔伯蒂诺得意地笑着,似乎看穿了苏一诺的心思,意味深长地说:“这可不是普通的游戏哦。” 这时,门外两个意大利男孩的争执声越来越大,阿尔伯蒂诺有些困惑地问:“那两个孩子会不会打起来?你要不要去劝劝?” “不用,他们一直都这样。平时关系很好,互相照顾,到看球赛的时候就会吵架,特别是他们支持的球队对战的时候,甚至还会打起来。这种情况纯属正常。”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的室友。”阿尔伯蒂诺喝着咖啡,一派闲适。 “其实我觉得老爸你更有趣。”苏一诺悄声嘀咕。 阿尔伯蒂诺与儿子有来有往,互相埋汰吐槽,拐弯抹角地开嘲讽,感觉非常快活。 陪儿子吃过晚饭,他就提着旅行袋出去,在附近的大酒店住下。他定的是豪华套房,有两间卧室。在他的要求下,苏一诺也在酒店里住下,这几天会全程陪同父亲。 他们一起去看圣母百花大教堂里的壁画穹顶,在老桥上听波声荡漾,到米开朗琪罗广场俯瞰城市全景,再去吃著名的翡冷翠牛排,喝西西里酒庄出产的红酒。从早晨玩到夜晚,简直有醉生梦死的感觉,不知今夕何夕。 一直吃吃喝喝到处逛,他们就这么玩了三天,直到魔历2653年的最后一天。 阿尔伯蒂诺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笑着问:“儿子,下午我们去哪儿啊?” 苏一诺兴致勃勃地说:“有个教堂,听说挺有意思的,就是有些偏僻。我以前不知道,才听说不久,想去看看。” 阿尔伯蒂诺立刻支持,“偏僻没关系,有意思就行,咱们去吧。” 于是两人兴致勃勃地开车到城外的一座山脚下。山腰上有座古朴的教堂,不同于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金碧辉煌与宏大气派,也不同于圣十字教堂的美丽与庄重,它只是传统的罗马式建筑,有一种奇特的沧桑感。 看到这个仿佛已经废弃的小教堂,阿尔伯蒂诺有了兴致。教堂是承载文明传承的存在,本身就是历史,同时还集中了各种建筑、雕塑、绘画等各种艺术成就,很值得一看。 苏一诺看着阿尔伯蒂诺感兴趣的模样,感觉很愉快。他早就知道父亲对这些感兴趣,所以很费了些心思安排行程。 两人爬到山腰上,阿尔伯蒂诺看着近在眼前的教堂,长叹一声,“这里的山真矮啊。” 苏一诺又是满头黑线,“那是必须的,这边最高的山也就四千八百米。”看着阿尔伯蒂诺负手长叹的样子,他连忙提议,“我们进去吧,折腾了这么久,都已经傍晚了。” 两人从敞开的教堂大门走进去。 一排排长椅空荡安静,过道旁的蜡烛正在燃烧,似乎与普通的教堂没有区别,然而,在教堂的正前方却不是耶稣或者玛利亚的雕像,只有一个空荡的石台,两旁是色彩斑斓的壁画。 两人凝神望去。墙壁上的色彩由明亮到晦涩。最上层为天国天使,簇拥着基督受难时的十字架与耻辱柱。中央为耶稣,十二门徒和圣母玛丽亚环绕在旁边。然后是天使吹响号角唤醒死者,宣示审判开始。再下层是受裁决的人群。最底层画面的左边是死者复活,右边是被打入地狱者登上摆渡人凯农的船,正要被载到地狱。耶稣举起的右手指引善良的人升上天堂,左手指示罪人沉降地狱。 这是《马太福音》中一段话的真实写照,“世界末日来临时,人子将乘彩云随众天神而来,要把聚在他面前的万民分开,如同牧人把绵羊和山羊分开一样;绵羊在右,山羊在左;恶人要进入永罚,善人则进入天国。” 良久,苏一诺才从震撼中醒来,不禁惊呼出声,“米开朗琪罗的《末日审判》。这幅壁画不是应该在西斯廷教堂,与那副《创世纪》在一起吗?” 阿尔伯蒂诺迟疑地推测,“也许是后人仿的吧。” 燕晓却郑重宣布,“这幅与西斯廷教堂的那幅壁画一样,也是真迹。” “这也仿得太像了。”苏一诺低声道,看着那幅壁画,突然拉住阿尔伯蒂诺,异常惊讶,“老爸,你看,那是什么?” 第223章 翡冷翠的月光(2) 阿尔伯蒂诺从沉思中醒来,看向儿子所指的方向,只见整幅壁画似乎被一道闪电状的阴影分成了两半。 他略一沉吟,念出了燕晓给出的资料,“那是‘s’,又被称为‘破碎的十字架’,代表与耶稣的救恩决裂。在路西法撒旦教中,它象征充满光的闪电,在撒旦教徒心中,路西法撒旦就是黑暗中最初的那一束光明。” 看到这里,两人都抬起头来,想要找寻那个阴影的来源处。当他们的目光汇聚穹顶,都感觉心神巨震。 穹顶上没有壁画,也没有任何教堂应该有的装饰,只有以黑色为底的穹顶,一个用白色勾勒的倒五角星,当中有山羊的头像,顶端却有一道瑰丽的光辉,在明灭不定的蜡烛中显得阴森而诡异,却有一种诱人的魅力。 苏一诺看得入迷,“老爸,那又是什么?” “倒五角星,路西法撒旦教的标志,撒旦圣经的封皮上就有这个标志。山羊寓意罪人。至于那道绚丽的光辉,指代惟一父神路西法,他堕天前在天堂被誉为光耀晨星。当然,路西法撒旦教的教义不承认有天堂和其他神祗,认为是路西法创造了世界,是惟一高居九天之上的神明,所以才会有光耀晨星的美誉。” 两人又四下看了看,左右的殿堂尽头都竖立着倒十字,其间还有一些壁画,色彩却阴暗昏沉,让人毛骨悚然。 良久,两人再次在大殿中相聚。阿尔伯蒂诺长舒一口气,“果然是一座有意思的教堂,居然是魔教的教堂。”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苏一诺感觉很不舒服,“老爸,我们快走吧。”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一个低沉阴柔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字正腔圆的一口中文,却又总觉得有些别扭。同一时刻,整个教堂暗了下来,夕阳已经落下,而教堂的门也在缓缓关闭。 “米拉科诺快走。”阿尔伯蒂诺拉着儿子向门口奔去。 烛光中,苏一诺看见地面有大片阴影从背后扑来,耳边听到无数尖锐的鸣叫。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脚下却没有停,飞快地跑向大门处。 “哈哈哈哈哈……”那个阴柔而低沉的声音一直在笑。 “啊……” “爸,你怎么了?”苏一诺听到阿尔伯蒂诺的叫声,刚要回头,却被猛推了一把,在大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冲了出去。 沉重的木门轰然关闭,笑声更大更阴森。 阿尔伯蒂诺回过身来,看着远处的黑影,神情气质都完全变了。他淡淡一笑,精神力暴涌而出,将那个黑影包围,定住。 笑声戛然而止。 阿尔伯蒂诺很有绅士风度地说:“阁下,我们来谈谈。” “爸……开门啊……”苏一诺站在教堂外,惊魂未定,却惦记着父亲,回身狠狠地砸门。 里面却不曾有任何响动,整间教堂如同之前千年的沉寂一样。 苏一诺握紧双拳,紧皱眉头,心中有着无尽的悔恨。如果不来这个地方,就不会这样了,如果只是看看普通的景点,父亲就不会出事。 心里一片混乱,他拿出手机,茫然地拨了阿历桑德罗的电话,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阿历桑德罗听着如此离奇的事情,却并没有嗤之以鼻,而是嘱咐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和伊曼纽尔稍后就到。” “好。”苏一诺有些安心。 不知为什么,他立刻相信了阿历桑德罗的话,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大学助教,一个看球赛会与室友吵架的大男孩,但就是有一种声音在冥冥中告诉他,可以相信这个人。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连星辰似乎都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时间不停地流逝,距离午夜越来越近,距离魔历新年也越来越近。 突然,两束光芒刺破被阴暗笼罩的小山,苏一诺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下,几乎同时跳下来三个人。 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又有着山岳一般的沉稳。跟在他身后的是阿历桑德罗和伊曼纽尔。两个年轻的意大利人与平时截然不同,隐含着一种贵族的优雅与荣耀,眉眼间也没有了往日的懒散,而是充满坚定与沉着。三人都穿着白色长袍,为首者身上的白袍绘有红色十字。 苏一诺不由得一愣,“这是……圣殿骑士团?” 为首的中年人向苏一诺点头致意,“你好,我名塞尔吉奥,圣殿骑士团军团长。” 阿历桑德罗和伊曼纽尔也同时上前一步。 “我名阿历桑德罗,圣殿骑士团骑士。” “我名伊曼纽尔,圣殿骑士团牧师。” “大致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们就要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塞尔吉奥并没有询问他,就带头往教堂走去。 苏一诺这才回过神来,急步跟在他们身后。 教堂前,塞尔吉奥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劈下。一道金黄色的剑影透体而出,劈在教堂大门上。 “轰隆”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碎,塞尔吉奥踏进大殿中。 长椅已然不在,在空荡荡的教堂正中央,有五个人躺在地上,均呈倒十字状,似已昏迷,如同献祭。阿尔伯蒂诺站在五人组成圆圈的中心,似乎在与什么力量对峙。 苏一诺立刻扑上前去,“父亲。” 阿尔伯蒂诺没有回头,只微微抬手,对着后方摇了摇,示意他不要上前。 塞尔吉奥和阿历桑德罗快步上前,持剑守护他们。伊曼纽尔轻声吟诵祷文,声音里有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悠远而美妙。一个天使虚像渐渐在他身后凝结,然后探手轻挥,大片金光飘向地上躺着的五个人。 伊曼纽尔对苏一诺笑了笑,“你别担心,你父亲没事。公爵阁下很强大,没那么容易被伤害。” 救完人,他们才一起看向教堂的尽头。原本空荡的石台上立起一个巨大的倒十字架,旁;边有个颀长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慵懒地站在那儿,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四散飞扬,一袭黑色的长袍上镌刻着血红的纹路,胸口处绘着与穹顶相同的倒五角星。白皙的皮肤、锐利的犬齿、双瞳中隐现的血红和俊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容都说明了他的身份。 “血族?”苏一诺惊愕。 “欢迎来到撒旦圣堂。”石台上的人张开双臂,声音低哑,富有磁性。 “居然是你?”塞尔吉奥沉声道。 “你还记得我?有三十年了吧,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可是很想你啊,塞尔吉奥。”那人的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柔缱绻,“你老了,塞尔吉奥。我还记得你年轻时候的样子,英俊,谦逊,勇敢,执着……”停顿片刻,他长吁一口气,眼中燃烧起无边的狂热与激情,“守护者塞尔吉奥、捍卫与保护者阿历桑德罗、神与同在者伊曼纽尔、神奇的东方小帅哥米拉科诺,还有我们强大的审判与惩罚者西西里公爵,欢迎来到撒旦圣堂,与我一起迎接2654年的到来,一起迎接父神路西法的归来。对了,你们应该牢记我的名字。我名安布罗吉奥?布鲁赫。” 阿历桑德罗和伊曼纽尔不敢相信地惊呼,“不朽者安布罗吉奥?” 苏一诺有些疑惑,“布鲁赫?” 阿尔伯蒂诺在他耳边轻声说:“布鲁赫是血族十三氏族的战斗种族,成员的信仰与理念复杂无比,从纳粹主义到环境论者都可以找到,没想到今天看见一个撒旦教的高级信徒。” 苏一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爸,你没事吧?” 阿尔伯蒂诺对他笑了笑,“我没事。” 塞尔吉奥的声音沉稳地响起,“安布罗吉奥,你是什么时候成为血族的?”他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愤怒与失望, “就在三十年前,我们分开的那个晚上。”安布罗吉奥笑得邪气而张扬。 塞尔吉奥的记忆瞬间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个时候,他与安布罗吉奥从少年时代就相知相伴,然而却一直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成年不久,安布罗吉奥提出与他缔结婚誓,相守一生。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思潮混乱地离去。三十年了,他始终孑然一身,直至今日。 “是因为那个不曾缔结的相守誓言吗?”此刻,塞尔吉奥有些后悔了。他深深知道身为血族的痛苦,知道那个绵延了数千年的诅咒,更加知道,曾经的安布罗吉奥是个喜欢阳光的少年。 安布罗吉奥笑得异常灿烂,没有血族的阴暗,目光澄澈如少年。他轻声说:“塞尔吉奥,你在为我难过吗?不需要了。这是家族赋予我们的使命。你注定会成为守护者,而我,注定不朽,在黑暗中不朽。” 无奈的神情只持续了一瞬间,安布罗吉奥又成为当之无愧的战斗种族。他神情凛然,冷冷地问:“塞尔吉奥,我为迎接我主而来。你呢?为何而来?想干什么?” 塞尔吉奥隐去了眼底深处的沉痛,再次握紧手中的长剑,“我来,为骑士荣耀而战!” 第224章 翡冷翠的月光(3) 夜更深了。 在摇曳的烛光中,安布罗吉奥的美显得更加妖冶锐利。他的目光中满是冰寒的恨意,脸上却是最璀璨夺目最飞扬嚣张的笑容。 “哈哈哈哈,塞尔吉奥啊,你还记得你在册封典礼上的誓词吗?我知道你那晚失约是因为次日的册封典礼,我也知道你发现了我背后的血裔家族,但我还是偷偷去看了你的册封典礼。然后,那一天凌晨,我在热气腾腾的鲜血中接受了觉醒的洗礼。”安布罗吉奥大笑,“当时你说,我发誓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发誓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而战,我发誓帮助那些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孺,我发誓帮助我的骑士兄弟,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朋友。这些,你都做到了,你无愧于心。可是最后一句呢?你还记得你说的是什么吗?” 阿历桑德罗和伊曼纽尔相顾无言。他们都没想到,他们最敬佩的被誉为骑士典范的军团长一生不结婚不恋爱,却是因为曾经有一个血族后裔的恋人。而让他们更加怅然的是,他们也曾经接受过册封典礼,知道最后一句誓词是什么。 安布罗吉奥笑出了眼泪,“塞尔吉奥,你说啊,你敢重复一遍你的最后一句誓词吗?” 塞尔吉奥目光坚定,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好!这句誓词真动听啊!”安布罗吉奥笑得愈发张扬,“来吧,让我看看你能用什么来阻止我。”话音未落,他便化身为一只红色的血蝠,呼啸着当空扑来。 塞尔吉奥挥剑迎上,带着他的信仰、意念、忠诚与坚定,一往无前地斩过去。 霎那间,血光与金辉交织,尖啸与兵器撞击声不断席卷整个教堂。 不久后,阿历桑德罗和伊曼纽尔也加入其中。 战斗越来越激烈,看上去已经破败枯朽的教堂却岿然不动。烛火将四人的动作放大投影到四壁与穹顶,如群魔乱舞,接着金辉闪亮,驱散黑暗。 阿尔伯蒂诺却没有加入战斗,而是示意苏一诺从背包里翻出植物大战僵尸的光碟。 苏一诺很困惑,“老爸,你让我拿这个干什么?” 阿尔伯蒂诺严肃地说:“少废话,快把盒子打开。” 苏一诺不敢再问,赶紧打开盒盖,这才发现,里面除了光盘这外还有数十张卡片,分别是各种植物。阿尔伯蒂诺看了看,捡出放在最上面的阳光菇卡片扔到地上。苏一诺惊奇地发现,一株和游戏中一模一样的植物迅速长了出来。 阿尔伯蒂诺拍拍他的肩,“儿子,明白怎么用了吧?赶快,上啊。” 苏一诺将所有疑问咽了回去,默默地玩起了现实版的植物大战吸血鬼游戏。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子夜只剩下十分钟,阿历桑德罗和伊曼纽尔受了重伤,只能迅速退下。空中的血蝠仍然在呼啸飞舞,时而化作万千蝙蝠四处攻击。而剑影炸起道道金辉,光芒万丈,刺破无边黑暗。 阿尔伯蒂诺感叹,“真不愧是布鲁赫,就是强啊。” 苏一诺急了,“老爸,别光顾着感叹了,要是不能在十分钟内消灭他,我们统统就得轮回了。” 阿尔伯蒂诺依然袖手旁观,只是口头上鼓励他,“儿子,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苏一诺看着父亲那不靠谱的信任目光,只得按下所有的不忿,尽快收取阳光。 十分钟,九分钟,八分钟……直到最后一分钟,苏一诺蓦然甩出一张卡片。寒冰菇瞬间冰冻住安布罗吉奥的身体,同时一道光剑狠狠刺穿他的胸膛,直没至柄。 安布罗吉奥身体外的坚冰顷刻间破碎。他望了望胸口处的长剑,无力地笑了笑,慢慢抬起双手,向塞尔吉奥伸去。 塞尔吉奥浑身颤抖,突然叫道:“不!”随即猛扑上去,抱住了软倒在地的安布罗吉奥。 这是三十年来他们第一次相拥,也是最后一次。尽管隔着冰凉的剑柄,尽管骑士身上的圣光烧灼着血族,他们却彼此抓得紧紧的,不肯放手。 “塞尔吉奥,我成为血族之后,用过人血,可是从来不曾杀害过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你要守护的存在……塞尔吉奥……如果没有挚爱,不朽果然是最强大的诅咒……”安布罗吉奥轻声说着,没有再看抱着自己的骑士,而是转向苏一诺,“东方小帅哥,那个游戏我也玩过,不过没有玩过现实版,好像很有意思,真想借来玩玩呢……” 塞尔吉奥绝望地看着他,“安布罗吉奥,你撑住了,别放弃……” 安布罗吉奥仰头望向窗外,笑容渐渐变淡,空气中传来如同梦呓的声音,“塞尔吉奥,好想和你一起晒太阳,好想……” 他颀长优美的身影慢慢化为烟尘,湮灭在突然变得寒冷的夜色中。 塞尔吉奥依旧保持着环抱的状态,眼角有泪水缓缓滑下。他喃喃自语,“安布罗吉奥,我们去晒太阳,我和你一起……” 夜空中忽然响起阵阵尖啸与轰鸣。一轮红月当空,有巨大的黑影从月面上闪过,仿佛有什么东西展开了足以遮天蔽日的双翅,朝着这个世界呼啸而来。 无数诡异的欢呼隐约响起,有血红、黑灰、银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组成代表各个恶魔族群的符号,让人感觉惊心动魄。 阿尔伯蒂诺抬头看着天空,暗中对燕晓说:“看他那么悲痛,如果我对他说我保住了安布罗吉奥的灵魂,可以重新造个身体,然后让他与他的爱人结共生血契,从而摆脱诅咒,堂堂正正地做人,你说会不会太煞风景?” 燕晓忍不住大笑,“我觉得,还是让他悲痛一下,再让安布罗吉奥王者归来吧。父亲别忘了,这是你们之间已经达成的协议。” “嗯,也对。”阿尔伯蒂诺双眉微挑,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心里却感觉很愉快。 之前,阿尔伯蒂诺将苏一诺推出教堂大门,转过身来,立刻气场大变,将黑影定住后,提出要与他谈谈。 这个变化猝不及防,那个黑影动弹不得,身姿中却依然能看出骄傲与强硬。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优美而阴沉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西西里公爵?审判与惩罚者?” “正是。”阿尔伯蒂诺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 那个声音平淡地说:“有什么可谈的?你不是已经困住我的吗?杀了便是。我谢谢你。” 阿尔伯蒂诺轻咳一声,“生命诚可贵,怎么能轻言放弃?” 黑影慢慢凝实,显露出妖美得难以形容的外貌。他看着阿尔伯蒂诺,忽然笑了,“想不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媲美神祗的人类。” 阿尔伯蒂诺轻笑,“你也不差。咱们应该差不多吧,那么,我有资格与你谈谈吧。” 美男子慵懒地看着他,虽然被困,却没有丝毫的忧惧,“好,那就谈谈吧。” “安布罗吉奥?布鲁赫,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作为回报,你要帮我找到并救回一个人。”阿尔伯蒂诺胸有成竹地说,“你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既然说出,当然就能够做到。” 安布罗吉奥的神情一凝,明显认真起来,“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愿意相信。我……曾经有一个梦想,不是当血族亲王,也不是拥有不朽的生命,而是冲破隔阂,与爱人相守一生,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以。”阿尔伯蒂诺没有任何迟疑,“你等一下可以战死,我再收取你的灵魂。或者你先给我一丝魂念,等你战死,我以魂念为引,将你的灵魂吸进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安布罗吉奥双眉微皱。 阿尔伯蒂诺在他面前放出一个立体投影,让他观看自己空间世界的一些片断场景,“这就是我的世界,你在里面会很安全。我可以给你做一具适合你灵魂的身体,当然,如果你三十年前还没完成血族洗礼的时候有保存当时身体的基因,我就可以培育出你自己的原装身体。这样对你的灵魂回归有很大好处。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把你现在身体的血液给我一管,我还要取一点皮肉组织,另外再要几根头发。等我研究之后,可以去掉里面的血族基因,再培育出人类身体,盛载你的灵魂。” “你真的能做到?”安布罗吉奥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英俊而强大的西西里公爵没有说谎,可是却不敢相信。 “对,我完全能做到,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大概是一年与十年的区别吧。”阿尔伯蒂诺洒脱地笑道,“等你拥有了身体,我可以帮你与你的爱人在天地法则的见证下结共生血契。你们两人可以同享生命,共担伤害,从此相守在一起,同生共死,永不相负。” 安布罗吉奥激动得浑身颤抖。这就是他无数个日夜梦寐以求的惟一梦想,如果能够实现,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好,我相信你。”他拼命冷静,“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阿尔伯蒂诺没有故弄玄虚,而是清楚明白地说:“帮我在黑暗世界找一个人,他叫托比亚诺。等找到他,你要协助我救他回来。这个孩子就是托比亚诺。”他用精神力凝聚出一个十八岁左右年轻男孩的立体人像,送进安布罗吉奥的脑海中。 安布罗吉奥对他深不可测的强大实力非常忌惮,却对他的承诺更增添了信心,一口答应,“好,我答应。” 阿尔伯蒂诺高兴地上前去取了他的一点点身体组织和各种基因细胞,又抽走一缕魂念,这才后退,放开束缚他的精神力,“那就这样吧。做戏做全套,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最后别忘了死就行了。” 安布罗吉奥美得惊人的脸上神采飞扬,“没问题,你就看着吧。” 第225章 助人为快乐之本(1) 深夜。 朱霁晔与花子道别,跟着清水流冰悠闲地走回画廊。 虽然花子在聊天时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示晚上无处可去,没地方住,朱霁晔也没有对她发出邀请。离开前,他掏出钱包,给了她一张一万日元的大钞,足够她到民宿或青旅去住一晚,明天买张火车票回福冈。 花子看到那张钱时有些尴尬,欲言又止,最后到底忍住了,强笑着接过钞票,对他躬身行礼,轻声说:“谢谢。” 他潇洒地挥挥手,便转身走了。 清水流冰对他的应对很满意,直到回了画廊,都对此事没有提过一个字。 夜色深沉,沿途有各种形状的路灯和庭园灯掩映在盛开的花丛中,渲染出安宁静谧的气氛。朱霁晔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双手插在衣袋里,安静轻松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洗过澡就睡下了。 清水流冰开启画廊的安保系统,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是老板,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虽然面积小,却隔出了各个功能区,有客厅、卧室、书房、露台阳光房,主要是和式风格,又融合了西方的现代舒适风与华国魏晋时期的格调,看起来赏心悦目,住着也很舒服。 原身很喜欢这里,如果没有工作要做,也不需要出门的话,他基本都会宅在这个房间里,看书、喝茶、对着围棋盘打谱或是赏花赏景。对于他的真实职业来说,他是不求上进的,因此这些年来基本没有进步,不然也不会在营救朱霁晔时被一帮根本不专业的暴力团打手打死。 清水流冰也比较喜欢这里的环境,但他从来不会耽于享乐,这才会飞速进步。自他穿越过来后,极其优异的职业水准有目共瞩。当他在安全状态下登录自己的工作平台时,就看到总部发来的褒奖信,对他这两天在东京的行动高度赞扬,并鼓励他再接再厉,继续执行下面的任务。鉴于他的优异表现,总部就不再派人过来执行“烟花行动”,全部交给他一人进行。邮件中表示,他的技术和后援团队将会得到更多资源,从而为他提供更好更全面的支持。 马上就是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庆典,要开大会,要举行阅兵,还有各种晚会与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 然后就是四月中旬的万寿节,即现任皇帝的寿辰,全国放假三天。从抗日战争以来,皇室就一直受到全国人民的爱戴。每任皇帝的万寿节都会成为全民狂欢的节日,各地根据自己的民俗民风有着丰富多彩的庆祝方式,会吸引来自全世界的大批游客。 到了四月底,二公主大婚,下嫁外交大臣的长公子。皇家婚典历来是国民的兴奋点,届时还有国内外各界名人受邀参加,婚礼将会非常盛大。 然后就是五月一日的国庆节。数百年前的五月一日,嘉靖皇帝颁下改制诏书,中华联邦从帝制改为君主立宪制。张居正担任总理后,立即将这一天定为国庆日,考虑到皇族宗室的心情与稳定的大局,他定下的国旗是五龙旗,国歌是《天佑中华》,歌词是四六骈文,华丽而肃穆。几百年来,无论正局有什么变化,这些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有改变过。国庆日历来是重要节日,仅次于春节,也有许许多多的庆祝活动要进行。 这一系列的节日和典礼,皇帝、皇后、皇室宗亲与军政高官都会出席各种重要活动,安保工作极其纷繁复杂。锦衣卫东西南北四大镇抚司都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国内安全上,羽林卫更是人人加班,有的从元旦之后就一直住在办公室,到现在都没时间回家。 各方面的人手都非常紧张,相比起来,日本这边的行动就不在优先级了。虽然邮件上说了将会给他更多的资源,也会保留拨给他的技术团队,实际上应该不会给他增加资源,也会从他的团队里调走一定的人员去别的部门支援。 这是大局所需,并不是高层对他的特别针对。像他这样有能力没野心能做事的精英,上级是很喜欢的,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确实顾不过来。 清水流冰本就不希望再有什么人过来协助,也不需要技术团队的支援,因此对现在这种状况相当满意。他迅速回复了邮件,诚恳地表示理解、接受并感谢总部的支持,然后将邮件发出,这才关机,睡觉。 第二天,朱霁晔和清水流冰都起晚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餐厅,里面空无一人。员工们已经吃完早餐,去前面店堂准备开门营业了。 墙边的备餐柜上有个电饭煲,保温的指示灯亮着。朱霁晔揭开锅盖一看,里面是熬好的菜粥,清香扑鼻,让他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清水流冰上前看了看,笑道:“这是七草粥。我让厨师做出来给你尝尝。” “哦,谢谢。”朱霁晔高兴地点头,盛了满满一碗,到餐桌边坐下,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只觉得美味无比,全身都舒坦起来。 清水流冰慢条斯理地盛了粥,又去柜子里拿了几个小菜出来,一一放到餐桌上,然后才坐下开吃。 朱霁晔很快喝完一碗,又去盛了一碗,这才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清水流冰看他喜欢,便随口道:“一月七日是日本的七草节,五大重要传统节日之一。在这一天,按照习俗,大家都要喝七草粥。用早春发芽最早的芹菜、荠菜、鼠曲草、繁缕、莱菔、蔓菁、宝盖草这七种青菜熬成一锅菜粥,寓意把灾害病痛驱除在早春萌芽之时,祈求一年无病无灾。” 朱霁晔听得津津有味,“很有趣。” 清水流冰微笑,“其实这原本是古中国的传统风俗,后来传入日本,在平安时代作为日本宫廷的一种仪式,到江户时代就成为百姓的传统习俗,一直流传下来。日本在改历之后,新年从农历正月初一改为公历的一月一日,人日也就改为阳历的一月七日。” 朱霁晔有些诧异,“原来是从中国传过来的,我都没有听说过。在华国,一月七日是人日,基本属于文化圈的一个节日,现在只有老派文化人才会聚到一起过了。像我舅舅,就会在人日去参加聚会。年轻人大多没有听说过。” “是啊。”清水流冰有些感慨,“有许多老东西,在中国渐渐衰微,甚至已经失传,反而在日本保留下来并发扬光大。这有点不应该,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后世子孙还是应该想方设法地继续传承下去。” “你说得有道理。”朱霁晔陷入了沉思。 清水流冰不再说话,慢腾腾地喝完粥,看他回过神来,这才问道:“教授团走了吗?” “还没有。”朱霁晔放下碗,“他们已经答应提前回国,不过从华国飞来的专机还要等几个重要的人过来,所以今晚才起飞。京都地区几所大学的亲华社团和华国留学生联合会一起搞了个中日传统文化节,他们今天白天会去参加。我也打算和浅野小姐一起过去看看,长长见识。” “行。”清水流冰点头,“你去吧。” 那些极右翼组织和反华仇华的暴力社团现在都自顾不暇,大概不会再搞什么恐怖袭击了。他今天会留在画廊中,暗中密切关注,一旦出现意外,就立刻前往,采取措施。 朱霁晔吃完早餐,便高高兴兴地去前面叫上浅野薫,与等在门外的村正悠树会合,一起前往京都大学。 清水流冰回到房间,坐在露台上安静地喝茶。 夜风很温柔,从远处带来不知名的花香,让他感觉很安宁,精神力也意外的得到抚慰,非常舒服。 他惬意地闭上眼睛,听杜漓汇报剩余目标的情况。现在已经有十三个目标确认死亡,余下的六个目标有三个在东京,另外三个分别在京都、横滨和长崎。他仔细看过那些人的资料,轻声说:“先查京都这个目标的行踪。” “好。”杜漓马上就去忙了,顺便还提议,“父亲,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写写字,打打谱,弹弹琴,画个画。原来的那个灵魂很喜欢琴棋书画,而且天赋极佳,就靠着小时候学了点皮毛,这些年摸索着自学,就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你如果做不到他那样,容易ooc哦。” 清水流冰有些诧异,连忙梳理原身记忆,仔细回想,很快便看到原身对这些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天生的喜爱和极高的天资,从小接受训练时,对这些选修课都上得非常认真,派驻日本后就利用业余时间自学,却进步神速,悟性奇佳,达到了很高的水准。他虽然之前经历过不少古代世界的生活,在文学艺术方面还真比不上原身。杜漓说得对,他确实需要认真练习,不能与原身有明显差距。 他起身去书房,心里有些不解,“原身不是孤儿吗?难道他的父母出身书香门第,把那些才能都遗传给了他?” 杜漓嘻嘻哈哈地笑,“有可能。” 第226章 助人为快乐之本(2) 教授团在京都大学度过了快乐美好的一天,于当天晚上乘专机离开,安全回到北京。 华国文化节一共持续了三天,朱霁晔每天早出晚归,乐得不行,只有早餐在画廊里吃,中午和晚上都在外面。他并没有结交什么朋友,只是东走走,西看看,按照旅游攻略,把京都转了一个遍。 清水流冰始终待在家里休息,基本没有出过门。他独自看书、写字、画画、弹琴、下棋,或者安静地品茶、插花,很有闲情逸致,就像是一个魏晋时期的隐士高人。 三天后,文化节结束,朱霁晔本想在家里休整一下,却又接到了朴允惠的电话。他犹豫一下,还是接了。 话筒里先传来的是哭泣声,然后朴允惠哽咽着叫了一声,“安东尼先生。” 出于绅士风度,朱霁晔也得关切地问一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弟弟……出事了……”她泣不成声,“他本来是……跟着同学从东京过来……趁着周末……来参加华国文化节……谁知道……被那些……地下社团的人抓走了……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她絮叨半天,却没有明确向朱霁晔求助。朱霁晔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从小受名家教育,耳濡目染的大都是帝王心术。他虽然单纯,却不天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却也足够小心谨慎。如果别人没有主动求助,他是不会上赶着当圣父的。这时便一直虚言安慰,并不会问“需要我做什么”,或者拍胸脯大包大揽,要去帮她救人。 朴允惠哭诉了十多分钟,也没等到他的慷慨相助,只得主动开口,“您可不可以帮帮我?只要把我弟弟救出来,让我干什么都行。” 朱霁晔听懂了她的暗示,不禁有些尴尬,半晌才道:“行吧,我问问看。你知道,我这是第一次到日本来旅游,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问问清水君和村正君。如果他们有办法,那就没问题。如果他们都没办法,那我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其实,你可以到中国驻京都总领事馆请求领事保护,他们与有关方面联系,一定能把你弟弟救出来。” 朴允惠沉默了一会儿,才抽泣着说:“我不敢去……我弟弟……是因为高利贷的事被抓走的……说起来,实在是……太丢人了。安东尼先生,请您务必帮帮忙,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朱霁晔有些招架不住,“不用不用,做牛做马什么的都不用。助人为快乐之本,我如果能帮忙,肯定会帮的。你现在在哪里?如果他们放了你弟弟,要送到哪里去?” “谢谢谢谢。”朴允惠对感激涕零,然后就有些难为情,“我……我一直在京都,钱都用完了,现在在街上……我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这样啊。”朱霁晔心里轻叹,既然帮人,就帮到底吧,于是温和地说,“我先去问问,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在朴允惠的连声道谢中,他挂断电话,起身去了后面临近河岸的阳光房。 清水流冰正在看一本明朝嘉靖皇帝亲笔点评的珍本《道德经》,听他说了来龙去脉,略一沉吟,便道:“这样,你先去找她,带她到花间堂去。我是那里的股东,有免单权,可以免房费。”他拿出一张民宿酒店花间堂的订房卡,在上面写上免单间房费,再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朱霁晔。 在福冈,他们就曾经住在花间堂,因此朱霁晔知道那个产业有一半属于清水流冰,免一间房的费用也不算什么大事,因此没有客气,伸手接过卡片。 “至于她弟弟……”清水流冰想了想,问他,“那个花子身上背着高利贷,你知道吗?” 朱霁晔点头,“听她提过,不过我没细问。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清水流冰赞赏地看着他,“你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好,就应该这样。他弟弟被抓,多半是想要逼她还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是利息高得离谱的高利贷,当初也不是别人拿刀逼着她借的,所以,现在人家用各种方式逼债,也不能说不对。只是,她既然求到你这里了,你也打算帮忙,那我就打个电话给村正吧。他人面广,三教九流都认识,应该能把人要回来。” “那行。”朱霁晔听他说得轻松,便没有多想,只爽快地说,“等这件事办完了,我去请村正君吃饭。” 清水流冰笑着调侃道:“吃饭都是小事,你只要能教他怎么把浅野小姐追到手,那就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朱霁晔忍不住笑出声来,“好,我一定帮他。”说完,他就兴冲冲地出门了。 朴允惠就在这条古董街上,躲在一家茶室,六神无主地看着外面的绵绵细雨。朱霁晔打电话给她,问清楚地址后便过来找她。两人在雨中步行了二十多分钟,便看到街边掩映在樱花丛中优雅精致的一家民宿酒店,很有艺术气息的招牌上和灯箱广告上都印着优美的花体字“花间堂”。 朱霁晔带着朴允惠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大堆东西,然后走进酒店。他将卡片递给前台接待的清秀小哥,便立刻得到热情接待。现在是旅游旺季,这家民宿在国际知名的所有订房网站都有很高评价,因此天天满房,生意好得很,不提前一周预订的话根本没房。前台小哥很费了些力气,多方协调,这才腾出来一个单间给他们。 朴允惠看他没交押金没付房费就拿到了房卡,神情间有些惊异,却聪明地没有探问,大方地跟着他去了二楼的房间。 这间房小巧精致,生活设施齐备,细节处很见功夫,让人一进来便感觉很舒心。 朴允惠忍不住赞叹,“这么好的房间,还给您免房费,简直不可思议。您是怎么找到的?我在日本待这么长时间了,都不知道有这家酒店。” 朱霁晔从卫生间里拿出一张毛巾递给她,让她擦擦淋湿的头发,这才轻描淡写地说:“清水君跟他们老板认识,房费什么的有他去解决,我就不管了。” 接着他脱下外套,往旁边一扔,关切地看向她,“你饿不饿?先睡觉还是先吃饭?我看你的状态很不好,不如先休息一下。你弟弟的事不着急,清水君已经与村正君商量去了。你可以先休息,等那边有了消息,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马上给你打电话。” 朴允惠实在撑不住了,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好,那就听您的,我先睡一会儿。” 朱霁晔点点头,又叮嘱她注意安全,这才离开。 等他回到清水画廊,清水流冰告诉他说村正悠树已经去打听了,让他等消息,就邀请他一起下棋。 虽然已经是现代社会,但身为皇家子弟,四书五经,君子六艺,都必须有所涉猎。朱霁晔从小就非常喜欢围棋,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不到二十岁便已经是国手级别。清水流冰知道后,有空就邀他下棋,以此锤炼自己的棋艺。两人的棋风很相近,棋盘上往往硝烟弥漫,厮杀惨烈,斗得如火如荼。 棋痴都不会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接近晚餐时间,清水流冰才罢手。他接了一个电话,就打算出去。 浅野薫在庭院拦住他,神情略有些焦虑,“我哥见过村正君了,可能话说得不大好听。村正君喝了很多酒,他那里……也没人照顾。我……有点担心他,可我哥在这边,我不好过去。” “明白了。”清水流冰转头叫来朱霁晔,“浅野君来京都了,我去跟他一起吃饭。村正君可能喝醉了,你到千本樱去,照顾一下他。” 朱霁晔很高兴他理所当然地差遣自己,这说明已经当他是自己人了。他连忙点头,“我马上就去。”然后便急匆匆地直奔千本樱。 正是晚餐上客的时间,居酒屋里非常热闹。村正悠树却并没有在前面照顾生意,哪儿都没有他的人影。朱霁晔打电话给清水流冰,把情况一说,就根据清水流冰的指示,往后面的二层日式木屋走去。 这里门窗紧闭,从上到下都没有人,到处黑暗一片,只有过道上留着几盏壁灯。居酒屋的员工都熟知老板的习性,并没有留人照顾他,就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 朱霁晔一个一个房间地找过去,终于看到一间像是卧室的地方。黑暗中,村正悠树正板着脸坐在榻榻米上,看见他推开纸门进来,依然不发一言。 朱霁晔打开壁灯,仔细看了看他,确认他仍然醉着,只得认命地找到浴室,打开热水,将毛巾浸湿,然后出来为他擦脸擦手。 村正悠树没有拒绝,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冒出一句话,“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应该带着它。” 朱霁晔真想把毛巾直接盖到他脸上。他心里默念“我不跟醉鬼计较”,仍然坚持着给他洗脸洗手。 村正悠树说起话来依然有条有理,“陪客人喝酒过夜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弟弟什么的,高利贷什么的,你管他去死。” 朱霁晔懒得解释,索性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起身去浴室将毛巾洗了洗,出来继续为他擦脸擦手。 第227章 助人为快乐之本(3) 村正悠树目光涣散地看着半空中,喃喃地说:“阿薫是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中最独特的一个。她的气质,她带给人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独特的事情,但就是能让你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朱霁晔暗自吐槽:那当然,你认识的正经女人恐怕只有这一个,当然很独特,很与众不同。 村正悠树忽然低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说是不是?” 朱霁晔忍不住了,疑惑地问:“我说你到底是醒着还是醉着?” 村正悠树平静地看着他,“你幼稚得像个孩子。” 朱霁晔握拳。真是……好想跟他打一架啊! 他霍地起身,将毛巾扔到浴室里,出来在橱柜中找到一听茶叶。他不耐烦弄什么茶道,也不会,因此对那些成套的茶具视而不见,随手抓出两只喝威士忌用的酒杯,放到茶几上,抓起桌上的保暖瓶,倒出滚烫的开水,沏了两杯浓茶,然后才席地而坐。 经过这一番动作,他已经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着村正悠树,他的声音里泛着一股凉意,“你的话太多了,是不是在浅野先生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村正悠树勃然大怒,“混蛋!” 朱霁晔嗤的一笑,“只要与浅野小姐有关,你的情绪就与平时完全不同,根本掩饰不住。看在浅野先生眼里,那就是粗鲁无礼,当然不会喜欢你。” 村正悠树愣住,半晌才慢慢泄了气,嘀咕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像他们,从小就学习那些贵族礼仪,就算临时请教一下,也只能勉强做到不失礼。他们那样的家族……看不上我……” 朱霁晔忍住心里的吐槽,起身抓过放在一旁的和服,略显粗鲁给他换上,“你看看你,这一身又是烟味又是酒味,乱七八糟的,真难为你平时怎么在浅野小姐面前装圣人。” 村正悠树由着他折腾,一直不吭声。等换好衣服,觉得舒坦了,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朱霁晔坐下来,拿起茶杯,将里面的浓茶大口灌下,这才低声骂道:“妈的!为(喂)他不讨好,反而被狗咬。真是个混蛋!”骂完,他还是伸手扶起村正悠树,喂他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 村正悠树安静下来,酒劲好像减下去一些,神智有点点清醒。他看着照顾自己的年轻人,努力集中精神,缓慢而清晰地说:“那个向你求助的女人,他弟弟大概今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就被放出来,会有人把他送到花间堂。” “谢谢。”朱霁晔的神情不变,并没有喜形于色,表现得很平常。 村正悠树平淡地说:“那边的老大山田说了,既然你喜欢,在你离开日本之前,都可以让她陪着,想做什么都可以,事后可以免她一百万日元的利息。” 朱霁晔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可没那意思。” “哼,傻瓜。”村正悠树嘲笑一声,懒懒地倒下,躺在榻榻米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看他很快就睡着了,朱霁晔给他盖好被子,起身悄悄走出去,给清水流冰打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问他,“你看,我要不要到花间堂去,等他们送人过来?” 清水流冰的声音很温和,“想去就去,不用顾忌。遇到送人过来的那些人,你可以道个谢,说话时注意一点,不打探,不谴责,只说场面上的应酬话就可以了。” “好的,我明白了。”朱霁晔收起手机,径直走向花间堂。 在市中心一家豪华酒楼的雅致包间里,清水流冰放下手机,看向对面坐着的年轻女子,淡淡地道:“看来香川所长在黑白两道的人脉都挺广,令人钦佩。不过,做你们这一行,这是基本功吧。其实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我又不请香川所长查案。” 一身皮衣,看上去精明干练的香川加奈子把玩着酒杯,慵懒地说:“清水君的意思,我的这点本事是不值一提了?” “当然不是。”清水流冰神情不变,“香川所长先声夺人,技巧地向我展示了你的能力,确实不错。” 几句话一说,他就摧毁了香川加奈子从进门后就刻意营造的压迫性气场。这位福冈有名的私家女侦探是浅野泓带来的,据说非常厉害。别的侦探大多接的是调查第三者、资产转移方向、失窃财物等牵扯不大的民事案件,她却常常接刑事大案,而且侦破率很高,在富豪圈、警方、地下社团中有不少的名声。 她最近刚刚接了大成号的拍品被盗案,研究完相关资料后,现在才进入侦查阶段。因为朱霁晔也到过船上,而且发生了非常不愉快的事情,是客人中比较特殊的一位,所以她想当面盘问他。 清水流冰一听便断然拒绝,“不可能。先让你的当事人把抢走的钱全部还来,并且向我朋友道歉并做出相应补偿。你去了解一下,你的当事人曾经对我朋友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居然还有脸来请我朋友协助调查。凭什么?他的脸比别人大吗?不还钱,一切免谈。” 香川加奈子笑了笑,身上的气势不变,眉宇间显得有些高傲,“你能替他做主?” 清水流冰泰然自若,“我与他的长辈是朋友。他过来旅游,他家的长辈专门拜托我照顾他。他在日本期间,凡事都由我做主。” “清水君还真是不客气啊。”香川加奈子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这次大成号上被盗走的拍品很多,每一件都很珍贵,市场价值总共不低于十亿日元。你那位朋友安东尼先生身手不错,被关得严严实实还能顺利逃走,从公海到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实在有些可疑,不太像是普通游客。” 清水流冰更加云淡风轻,“那就请香川所长拿出实证。空口说白话有什么意思?难道香川所长以前办案都是凭想象?” 他们越来越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坐在两人中间的浅野泓只得出来打圆场。他端起酒杯,笑道:“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两人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对浅野泓却很给面子,闻言便柔和了脸色,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又亮了亮杯底。 浅野泓很满意,微笑着说:“清水,加奈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你多关照一下。加奈子,清水君一直都是很讲义气的人,对他朋友的孩子非常照顾,这是可以理解的。看我的面子,你们都不要发火,好好沟通,行吗?” 清水流冰也对他露出微笑,心平气和地说:“我觉得我提出的要求很合理。香川所长应该已经了解了当天的情况,我那个小朋友是不是被他们骗上船,接着他们就不讲规矩,硬抢了那孩子带着的巨额现金,还把人关起来,想要勒索赎金。他自己不过是处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他家长辈却很有见识,一得到消息就请来一位人质解救专家,很快就把孩子救出来了。不露痕迹是人家的专长,没什么奇怪的。至于具体细节,等抢钱的那些人把钱还回来,并且做出赔偿,我才会联络孩子的家长,与那位人质解救专家商量,将香川所长想要的资料提供过来。浅野君,我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并不过分。你说呢?” 他上次曾经对浅野泓明确表示,就是他连夜赶到公海,登上大成号,救走了朋友的孩子。这次他又声称是孩子家长请了专家来救的,显然是不想告诉香川加奈子实情。浅野泓自行脑补,很理解他的顾虑,于是没有拆穿,而是温和地看向香川加奈子,实事求是地说:“这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方先不守规矩,抢钱关人。现在这边只是要求他们还钱并做出补偿,我觉得非常合理。” 香川加奈子虽然作风强硬,却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那好,我会联络我的当事人,把清水君的要求转达给他们。” 清水流冰的态度才缓和下来,却依然绝口不提香川加奈子想要知道的事情,只与浅野泓聊天。 最近以来,由于发生在东京的千井泽血案,从地下社团到工商界到政界,都发生了不少的动荡。浅野泓的感觉最深,捡着能说的告诉给清水流冰,听上去依然惊心动魄,各种考量、博弈,勾心斗角,合纵连横,仿佛一台大戏。 清水流冰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轻笑着点头或摇头,却基本不予置评。他不过是一个画廊老板兼连锁民宿酒店的大股东,对于各行各业的那些大佬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所以他对那些事只是听一听,从来都不关心。 听浅野泓说着当前一些重大变化背后的各种推测,清水流冰百忙中还通过杜漓询问阿尔伯蒂诺的情况,“他怎么样了?现在去哪儿了?找到人了吗?” 杜漓问过燕晓后,兴致勃勃地说:“他们去了普通人都不可能看到的黑街,正在顺藤摸瓜,查找线索。那个黑街挺诡异的,有各种奇怪的黑暗种族,不过大都过着日常生活,惹事生非的异族很少。黑街里有卖各种奇特的东西,他们买了不少。另外,西西里城堡也要整顿,伯伯过两天就要回去。” “哦。”清水流冰听到阿尔伯蒂诺并没有危险,便放下心来。 抬眼看到香川加奈子探究的眼神,他平淡地笑了笑,镇定自若,稳重如山,让她找不出丝毫破绽。 第228章 除恶务尽(1) 与浅野泓和香川加奈子道别之后,清水流冰回到画廊。 朱霁晔还没回来,他也没有打电话查找,就回到房间,继续研究京都这个目标的有关资料。 小仓一郎,五十七岁,溯血社副社长,社长死后的第一继任人选,主要分管经济。除了财务外,他还亲自负责跨国人贩集团的重大业务。他非常好色,尤其喜欢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最爱从华国拐卖来的孩童,特别是汉族。死在他身下的八到十三岁的孩子超过百人。 他的妻子小仓麻由美是共犯。表面上看,她是一个善良的贵妇,收养了数十个孤儿,其实那些孩子都是小仓一郎的禁脔。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为了让自己与前夫生的女儿逃脱丈夫的觊觎而助纣为虐。 小仓家有三个孩子,基本上都不知道父母的罪恶。成年的长女听从母亲的安排,初中毕业后就到美加去读书,后来在美加结婚定居,很少回来。他们的儿子和小女儿现在都在美加读寄宿制贵族中学,寒暑假也多半会跟同学到世界各地去玩,也不常回日本。 他们夫妻如果有时间,会飞到美加去探望儿子和小女儿。在学校里,他们是彬彬有礼的慈祥父母,爱孩子,对孩子的朋友同学也尊重爱护,受到师生们的尊敬。可实际上,他们儿女的同学每年都有人失踪,全是被小仓一郎看上后派人秘密绑架,送到日本,被他百般凌辱。那些美丽动人天真活泼的少男少女大部分都死在他的床上,没死的侥幸活到成年,一满十八岁,他就嫌那孩子老了,没了兴趣,然后就会把人送到红灯区,到溯血社经营的夜总会陪酒或是在地下妓院里接客,直到百病缠身,成为废人,或是死亡。 当初,两人一个是未婚生女的不良少女,一个是暴力团混混,走到一起后却异常合拍。做了三十多年的孽,毁在他们手里的孩子数以千计。他们从跑腿打杂的底层渣滓渐渐成为帮凶,最后成为主谋。随着年龄的增长,小仓一郎喜欢强暴的男女的年纪越来越小,最近两年来,他祸害的孩子没有超过十二岁的。很多稚嫩的孩子忍受不了他的摧残,往往第一夜便会伤痕累累,无比痛苦地死在血泊中。他却在这个过程中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说他是禽兽,都是对禽兽的侮辱。 他还常常自比中国唐朝的诗人白居易,因为白居易跟他有同样的“爱好”。那位有名的诗人最喜欢买来十三、四岁的少女各种狎玩,等到女孩长到十七、八岁,他就会嫌她们老了,再卖出去,然后再买一批新鲜的豆蔻少女供他享乐。 古代可以这么做,现代却根本不可能,小仓一郎却可以做到,因此非常骄傲,自称“现代白居易”。 清水流冰看过那些惨不忍睹的文字、照片、视频后,不禁怒火中烧,脸上神情异常冷峻,“这对夫妻根本不是人,不过是两个魔鬼,都不能放过。我要好好学学他们,把他们虐杀那些孩子的手段全部用到他们身上,一定要让他们尝到痛苦、恐惧、绝望的滋味,而且要把这个过程尽可能地延长。” 杜漓马上附和,“就该这样!而且不能让他们轻易就那么死了。等他们奄奄一息,我再把他们救活。我们还可以把他们卖给黑街的魔巫,他们的灵魂和身体都可以做试验材料,一定让他们过得欲仙欲死,享受到巨大的乐趣。” “很好。”清水流冰觉得这样做更解恨,“就这么办。” 杜漓忙碌起来,“我已经在调查他们夫妻最近的行踪。根据他们的秘密交谈,又有一批“货”马上到港。所谓的“货”,就是被拐卖的孩子,绝大部分都是从中华联邦走私来的。咱们要把这批小孩救出来,还有被他们囚禁在秘密淫窟里的那些孩子。” “那是肯定的。”清水流冰完全同意,“等你确定了那批孩子的到港时间和运输线路,我就行动。另外,从今天开始,小仓一郎的心腹、运“货”人、庄园守卫等等,咱们都要开始复制了,最好在三天之内复制完毕。如果那些被拐卖的孩子提前到达,咱们就简化程序,直接取代。” 所谓“复制”,就是搜集他们的资料,读取他们的记忆,然后让一个智能机器人全盘复制,从外貌气质到言行举止,都惟妙惟肖,再让这个机器人去取代原主,同时将原主或杀或擒,从这个世界抹去。最后到底是杀还是抓,就要看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了。如果只是运“货”或是守卫,并没有欺凌被拐卖来的年轻人与孩子,没有杀人越货,那就不会杀,只会关起来,事后交给执法部门,依法量刑。如果身上有罪业,手上有血债,那就直接灭杀,毁尸灭迹,不必花费精力去拘禁他们。 现在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都废除了死刑,那些罪犯再怎么罪大恶极,也不会死,在监狱里好吃好喝地待几年,请个好律师,就可以假释出狱或是保外就医,出来后再继续为非作歹,而受害者及其家庭却只能在无尽的愤怒与悲伤、绝望中忍耐。 清水流冰对此很不以为然。无论是从因果法则来看还是从道德伦理来说,故意杀人者就应该偿命,罪恶滔天的人就应当被严惩。法律不判,那就由他来判决并执行。法则对他的行为是支持的,他杀了罪恶之人,天道不会惩罚他,如果运气好,还会奖励他功德。 所以,他是合法杀人。这个“法”,是天地法则,远高于人间法律。 有了时间紧迫的压力,他与杜漓加快了行动进程。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找到溯血社骨干居住的公寓区,在那些人熟睡之后悄悄潜入,先读取记忆,由杜漓分析整理后制作成包含主要记忆与形象特征、行为特性的智能程序包,交给对应的战斗机器人。一套公寓里往往住着三到五个暴力团成员,等到机器人复制完毕,清水流冰就会把公寓里的人同时弄晕,收进空间,交给杜漓处理。然后,他把几个智能机器人放出来,让他们各归各位,不着痕迹地完成了替换。 一夜之间,他们就把负责运“货”的二十多人全都换了,之后又赶到舞鹤,将守在码头上负责验“货”接“货”的十几个人和溯血社的仓库管理员也换了。 清水流冰通宵未曾合眼,回到画廊后却没有休息,先装作刚刚起身,去餐厅亮过相,吃了早餐,就声称今天天气很好,要去郊外写生。 根据读取到的记忆,即将运到的一批孩子会在入夜后到达舞鹤码头,然后直接运送到小仓一郎的秘密庄园。按照惯例,小仓一郎先挑选供他淫乐的小孩子,再剩余的孩子中比较出色的分送给其他有类似“爱好”的军政工商界要员玩弄。最后剩下的那些姿色中等的孩子会被送到溯血社的摄影基地,拍摄各种色|情电影。等过上一、两年,他们不新鲜了,就会被送去接客,一直做到残,做到死。 清水流冰看了看时间,又有杜漓提供的运“货”走私船的位置、航行路线与速度,推断货船到达舞鹤码头的时间大约是十五个小时以后。他琢磨了一下,放弃了赶去海上救人的打算,而是赶去小仓一郎的秘密庄园,伺机救人。 比起被关在集装箱里运过来的少男少女,陷身魔窟数月甚至数年的那些孩子才悲惨,且境况堪忧,如果晚上几个小时去救,说不定又会有孩子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他本来打算将小仓一郎的所有心腹都替换掉,等新来的孩子到达后,开着货车混进庄园,再发动突袭,把杀人救人的事情一次性完成。可是,根据杜漓的监控,在昨天夜里,那个淫窟中就有两个十二岁的男孩和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被百般虐待强暴后大出血而死。 他们整夜都在外奔波、行动,片刻未停,所以杜漓当时认为那件事不重要,并没有说出来,直到早晨,等清水流冰吃完早餐,才告诉他。杜漓是空间之灵,虽然灵智极高,对人类错综复杂的情感、不能用逻辑来简单衡量与推算的思想、无法用公式来套用并计算的得失成败都不能完全了解。他仍然只是个小孩子,还处在努力学习提升的阶段。因此,清水流冰得知后,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迅速调整了行动计划,打算先赶到庄园,把里面的孩子全都救出来,然后再绑架小仓一郎夫妇。等处理了那对魔鬼夫妻之后,他就要在网上曝光那些经常光顾淫窟的各界要员们,将他们打落谷底,让他们失去一切。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行动计划,表面上却背着画板,提着画具,从容不迫地走出古董街,在停车场开出一辆四驱越野,驶向郊外。 没过一会儿,杜漓便提醒他,“父亲,那个香川加奈子一直跟着我们。” 清水流冰已经注意到身后的一辆墨绿色跑车,虽然跟踪得很有技巧,却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那款跑车是欧洲名牌,速度极快,他暂时甩不掉,而且作为一个画廊老板,也不应该拥有反跟踪技能,所以他只能不加理会,按照平常的速度驾驶,等到了城外再说。 第229章 除恶务尽(2) 小仓一郎的秘密庄园在京都市的西南方向,清水流冰却一直向东,出城后直奔音羽山,马不停蹄地到达山腰处的清水寺。 这是京都最古老的寺院,是日本的国宝级建筑。相传清水寺的山号音羽山是在778年由中国唐朝高僧玄奘大师的第一个日本弟子慈恩大师所创建,主要供奉千手观音,属于佛教的法相宗。 清水寺在各种京都旅游攻略中都排在必游景地的前三名,既是珍贵的名胜古迹,又是美不胜收的观景地,春天樱花烂漫,秋天红叶如火,吸引了无数游人。 清水流冰下了车,悠闲地走向寺院。他不着痕迹地混进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香川加奈子有些着急地奋力在人群中向前挤,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反而引来诸多白眼和指责、抱怨。她只得放慢脚步,看着清水流冰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清水流冰在寺院里转了一圈,确认已经甩掉香川加奈子,便立刻出来上车,疾速下山。 “可算把那个牛皮糖甩了。”杜漓很开心,“父亲,父亲,我很喜欢清水寺,也喜欢京都,想在空间里再建一个京都,可以吗?” “当然可以。”清水流冰对他一向是支持的,“你喜欢就建。咱们的空间有好几个星球,地方多的是,起码要建一百个大城市吧。你可以好好规划一下,把古今中外历史上的那些名城名景都建起来。” 杜漓高兴得眉飞色舞,“好呀,我先做个计划书给父亲看。” “行。”清水流冰痛快地答应着,围着京都市绕了半个圈,确认无人跟踪,也没人注意,这才掉转方向,进入丹波山。 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非常美丽。有许多地方都是圈起来的私人领地,或在森林掩映中,或在山顶悬崖处,或在湖边清泉边,有着精心设计的各式别墅。每个庄园都互相离得比较远,周围环境清幽,美如仙境。 小仓一郎的庄园在山腰,背对青山,面朝开阔的谷地,风水很好,远远看过去,只觉得祥和安宁,不会有人想到,那里竟然是罪恶滔天的魔窟。 杜漓早就利用各种手段如借助天上不时飞过的卫星、天空中偶尔飞过的无人机、庄园的安保系统等等,将那个魔窟里里外外的每一个角落都弄得清清楚楚,还在安保系统中做了一个隐藏的后门。 此时,林中的路越发狭窄,而方圆十几公里都不见有人,山中也没有监控摄像头,想干什么都可以。清水流冰下了车,把汽车收进空间,便离开道路,钻进密林,向目的地走去。 他问杜漓,“现在庄园中的情况如何?那些孩子怎么样?还有人在逼害他们吗?” 杜漓仔细看了看,“没有了。那些前来淫乐的客人都睡着,还没起床。孩子们有的在哭,有的在昏睡,有几个小孩子病重,大孩子在照顾他们。目前的情况勉强还行吧,那些孩子吃过早餐,都被赶回房间了。” 那些孩子的居住条件并不好,七、八个人挤在一个房间,睡的是双层窄硬木床,公共浴室和卫生间都在外面,一百多个孩子共用。吃的也很一般,没有什么营养品,顶多没有馊臭的食物,毕竟这些孩子是小仓一郎时常要用的,不能早早的就残了。孩子们的精神状态都很差,不时有孩子病重、死亡或者忍受不了而自杀,一些孩子还没成年,看上去却像是二、三十岁了,往往这些孩子很快就会被扔出去,境遇更加不堪。 清水流冰在山中急行了半个小时,就到达庄园。杜漓操纵安保系统的控制中心在外围打开一个缺口,让这一带的监控摄像头都循环播放刚才的录像,对清水流冰的出现视而不见。 清水流冰进入安静的庄园,轻易躲开了打扫卫生的几个工人和固定位置的守卫,迅速走到孩子们集中居住的一幢二层小楼。 他拿出装好消音器的手枪,闪身进入一楼靠近大门的房间,对准里面呼呼大睡的三个男守卫一人一枪。子弹都是穿额而过,他们死得无声无息。 他从容不迫地走出门,推开对面的门。里面有个中年女人,她脸型方正,神情严厉,脑后挽了发髻,穿着铁灰色西服套装,正对着镜子画妆。看到有人拿着枪进来,她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并没有出声呼救,而是转头看去。 清水流冰一个箭步蹿到她面前,轻声说:“你害死那么多孩子,可以下地狱了。”随即扣动扳机,一枪打在胸口,一枪射进额头。 那个女人脸上的惊恐刚刚浮现便凝固了,身体颤抖两下便后仰,倒在梳妆台上。 她是所谓的宿管,对孩子们非常狠毒,不知有多少孩子毁在她手里。除了小仓一郎外,她是孩子们最害怕的人。 那三个守卫也同样是恶魔,如果新来的孩子不肯屈服顺从,奋起反抗,小仓一郎就会挑出一个闹得最厉害的,交给三个守卫。他们会当着其他孩子的面将那个小孩轮奸至死,从而让别的孩子再也不敢反抗。 都是死有余辜的东西。 杜漓却跳脚,“父亲,父亲,别都杀了,他们都可以卖到黑街去。像他们这种罪恶的灵魂,可以卖到魔馆,做烹饪材料,有些恶魔很喜欢吃。” 清水流冰的精神力立刻涌出,将三个守卫和女宿管刚刚脱离身体的灵魂卷住,送进空间,“我知道了。他们都交给你,回头就拿去卖钱。” 杜漓大喜,乐呵呵地把四个惊恐万状又有些懵逼的灵魂关进锁魂器,嘴里念念有词,“怕了吧?再恐惧一些吧,据说恶魔会觉得那样的灵魂非常美味。” 清水流冰收起枪,快步走向孩子们的房间。楼上楼下一共有十三个房间住着八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小孩,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只要见到人进来就吓得瑟瑟发抖,因为这说明他们之中有人将被带出去,被蹂|躏,被凌虐,会痛,会死。 清水流冰尽量放柔脸色,温和地说:“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那些孩子根本不会怀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出魔窟,哪怕是虚幻的欺骗,他们也愿意相信,闻言都使劲点头,却不敢说一个字。 清水流冰忍不住轻叹,伸手一挥,在孩子们面前出现一座光门,胖嘟嘟的幼年版杜漓出现在光门处,笑眯眯抬起小胖手对他们招了招,“快来,快来,我们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呀。” 那些孩子们都没有想到鬼啊什么,反而有小孩怯生生地问:“叔叔是神仙吗?是从天上下来救我们的吗?” 清水流冰一想,这个说法基本正确,便笑着点头,“是啊。” 孩子们都高兴起来,争先恐后地进入光门,被杜漓放到已经在主星建好的长安城里。 清水流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去,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将孩子们全都收进空间。有医疗机器人对所有孩子进行体检和治疗,有保姆机器人照顾他们,陪他们玩。杜漓在各个世界搜集的玩具都贡献出来,让孩子们尽情地玩。 但这些小孩受害太深,时间太长,很多人的精神和心理都不太健康,也很难恢复。如果不处理,这种深刻的伤害会伴随他们一生。 身心全是由正能量组成的杜漓认真地建议,“父亲,还是把他们的这段记忆修改了吧,让他们以后的人生都能正常地过下去。” “好。等完成行动,我回去就做。”清水流冰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孩子太小,有过这样残酷的童年,再怎么接受心理疏导,也不会恢复正常,三观或多或少都有扭曲,成年后很难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说不定有人会成为罪犯,有人会因为抑郁而自闭或自杀。总之都不是好事,还不如抹去这段记忆,给他们输入一段新记忆,同时把他们残破的身体都用先进的医学手段修补完整。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像普通的孩子那样回归家庭,正常地生活、成长。 既然是救人,就要救彻底。 清水流冰把这幢楼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将属于孩子们的私人物品全都收走,指纹和其他能探查到个人身份的基因信息全部清除,然后翻窗而出,从监控死角离开。 他一边走向旁边的小楼一边对杜漓说:“你把那些人的银行账户都查出来,上面的钱全都转走。事后,我们要好好给这些孩子补偿,多下来的钱再捐出去。” “明白。”杜漓浑身是劲,安排好孩子们就掏出光脑干起来。 清水流冰先到宿舍区,弄晕了身上没有罪孽的工人,再一一击毙曾经杀过埋过孩子的所有守卫,囚禁他们的灵魂,转走他们的钱财。 他的行进路线非常巧妙,一直没让人发现。因为守卫有点多,他只能左右手各拿一支手枪,动作极快,一枪一个。无论睡着还是醒了,都是来不及吭声就已经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前面当值的守卫和监控室里的人。 杀完后面的守卫,他又走向前面的客院。夜里在这里淫乐,害死了孩子的五个贵客都没走,正在熟睡。 清水流冰觉得这些混账不能轻易就死,那太便宜他们了。他进入一个个房间,用精神力困住床上的人卷进空间,对杜漓说:“给他们上满清十大酷刑,别让他们死得太快。” “没问题。”杜漓高兴极了,连忙让机器人总管去安排。 清水流冰把整个庄园拉网式清剿一遍,将守卫全部杀光。有他们的灵魂在,很快就有复制好的机器人出来,各就各位,让广阔的庄园恢复了原状。 晕过去的工人同时醒来,都恍惚了一瞬,便忘记了自己莫明其妙昏迷的事,又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清水流冰走出庄园,去找小仓一郎夫妻。 第230章 可怕的套路贷(1) 小仓一郎正在京都市区属于溯血社的大楼里上班。他即将正式接任社长一职,目前正在绞杀社团里的最后一股反对势力。 小仓麻由美在逛商场,给远在美加的儿女购买各种奢侈品。与大部分母亲一样,她也很爱自己的儿子女儿,不遗余力地给他们全方位的照顾,尤其是在金钱方面,从不吝啬。 清水流冰看了一眼杜漓发现平板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只觉得有些恶心。 其实经过了这么多世界,他已经很少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了。像之前他杀的那些目标,无不是有着杀人、强奸、抢劫、诈骗等多重罪名的人,但他对他们都没有什么憎恶,只是非常冷静地实施行动,干净利落地把人杀了,就抛到脑后。这一次,两人干下的事实在是太恶毒,而他又对小孩子特别容易心软,因此对于残害了那么孩子的夫妻恶魔忍不住会厌恶与憎恨。 这种情绪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修的不是无情道,而是守护之道。情感丰富,嫉恶如仇,抑恶扬善,惩奸除恶,都符合天地法则。 他在林间疾行,还没走出去,杜漓就惊讶地说:“咦?怎么咱们的准皇储殿下也去溯血社的大楼了?” “嗯?什么情况?”清水流冰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平板电脑。 果然是朱霁晔。他带着一男一女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了市中心的那幢六层大楼。 在没有任何高层建筑的京都,那幢楼算是很显眼了。楼虽不高,占地很广,呈回字形,每一层都有上百个房间。第六层才是溯血社用来办公的地方,下面五层都租给各家企业,一楼全是店铺,每年的租金收入很高。 里面有好几家财务公司,名称好听,其实就是地下社团专门放高利贷的地方。 朱霁晔今天是专门来帮朴允惠姐弟还钱的。 那天晚上,他离开千本樱,赶到花间堂,很快就等到了送人回来的暴力团成员。因为有西村悠树的面子,那些粗豪的年轻男子对朱霁晔都很有礼貌。 朱霁晔也对他们很客气,道了好几声谢,将他们送走,这才上楼。还没走进朴允惠的房间,就隐约听到姐弟俩的对话。 朴智信的声音有些紧张,“姐,你离开日本吧,不然会很危险。” “为什么会有危险?”朴允惠的声音很压抑,显然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用一种过于平静的口气问,“总得有个缘由吧?咱们虽然欠了钱,但又不是不还。你也看见了,姐在夜总会上班,不就是为了还他们钱吗?虽然本金一时还不上,可是姐一直都按时在付利息。那还有什么危险?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哪里是讲道理的人?”朴智信有些哽咽,“他们威胁我,随时可以把你和苍井卖到海边下等的夜店里,让你一天到晚不停地接待那些下等海员,还说把我也卖出去,给人做奴隶。” 朴允惠怒了,“这帮……畜生!” 朴智信很悲怆,“姐,他们就是吃定了咱们在日本无依无靠,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咱们还不上钱,只是想把咱们困到高利贷里,让咱们一辈子都辛苦地给他们挣钱。这笔钱……咱们永远也不可能还上了。” “真无耻!”朴允惠只能反复地说这三个字。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霁晔停顿了一下,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朴允惠与弟弟朴智信相对而坐,脸色都不怎么好。 朱霁晔看了看他,转头问朴允惠,“怎么样?没事吧?” “嗯,没事没事,谢谢安东尼大哥。”朴允惠对他非常感激。 听她忽然开口叫大哥,朱霁晔微微一怔,却没有开口纠正,在她弟弟面前给了她面子。 “那就好。”他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喝下。 朴智信就觉得他有些居高临下的倨傲,忍不住哼了一声,低声用家乡话嘀咕,“跟那种人都能混到一块,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不是什么正经人。” 朱霁晔能听懂高丽话,脸色一沉,将茶杯重重放下,“别在这里犯蠢了,今天要不是我拜托朋友想办法把你捞出来,你至少得丢掉一只胳膊或者被卸掉一条腿。你的智商虽高,情商却太低,还是好好听你姐姐教训吧。” 朴智信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能听懂高丽语。 他哑口无言了,朱霁晔却怒意未消,“你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比你姐姐多读几年书,你就不得了了?” 朴智信被他骂得心浮气躁,又有些惭愧,“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骂我?还是没有陷你姐姐于不堪的境地?”朱霁晔很不高兴,非常的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有本事啊,一个中国人竟敢在日本向地下社团借高利贷,你不想要命啦?你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长脑子了吗?有想过你姐姐吗?” “我……”朴智信无言以对,羞愧地低下头,嗫嚅着解释,“我也是不得已。” 朴允惠忍不住泪如泉涌。这些话都是她曾经想过的,可她不敢跟弟弟说,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更怕伤了他们的姐弟之情。 朴智信忽然站起身,扑通一声跪下了,“姐姐,我对不起你!”然后,他又挪动一下,跪着向朱霁晔深深鞠躬,“安东尼先生,求求您,帮我们一把。求您了!” 朴允惠慌乱地起身去拉他,“小智,你起来,你快起来。安东尼大哥不是……你别……你别这样……” 朴智信却固执地坚决不起来,只是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朱霁晔。 朱霁晔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怔之后,微微皱眉,“行了,起来吧,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别忘了,你是中国人,别把脸丢到日本来。” 朴智信赶紧起身坐下,再也没有怨天怨地,很是规矩。 朱霁晔若有所思,“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朴智信没有隐瞒,“是我女朋友苍井孝美的父亲得了癌症,急等着钱救命,不能耽误。她母亲两年前被诊断出有尿毒症,一直在做透析。家里一穷二白,实在没办法,我就去向财务公司借了钱。” 朱霁晔冷静地问:“借了多少?利息怎么算的?现在一共要还多少钱?” 朴智信清晰地回答,“两个月前借了两百五十万,先扣利息,实际只拿到两百万。借款的利息是日息五厘,日单利,月复利,利滚利。这两个月,我姐姐、我和我女朋友都在拼命工作挣钱,但是只能还一部分利息。到今天,按照我当初签的借款合同,我们欠下的本金加利息一共是九百多万日元。” 朱霁晔有些吃惊,这利息也太高了吧?不过,他不会指责人家放高利贷吸血,又没人硬押着那些人去借,你情我愿的事。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 他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们一把,借一千万日元给你们,让你们把高利贷还了。我借给你们的钱不要利息,三年内还清。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朴智信和朴允惠都喜出望外,连声答应。 “没问题,没问题。” “我们肯定能还上。” “要给利息的,我们按银行贷款利息给。” “对,一定要给。” “那是小事。”朱霁晔摆摆手,“不过,我需要一个担保。” 不等姐弟俩产生误会,以为他想落井下石,逼朴允惠做点什么,他就紧接着说:“你女朋友那边有什么财产可以做抵押的?或者有什么德高望重的人愿意给你们做担保?譬如,你们的教授就可以。” “这……”朴智信与朴允惠对视一眼,赶紧思索起来。 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李家姐弟都很兴奋,表示要商量一下,还要打电话回去询问,看看可以找到什么人来做担保。 朱霁晔点头,“做出决定了就给我电话。” 两人答应着,起身向他连连鞠躬。 朱霁晔摇头,“不必客气。”便离开了。 走出酒店,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冲动。一千万日元相当于一百万华币,并不是个小数。他与这姐弟俩萍水相逢,并不了解,这么茂然地为他们还钱,如果他们跑了,那他就亏大了。可是,他是中国的准皇储,在海外关心自己的子民,这是本来就应当做的事情。 回到清水画廊,他看到清水流冰的房门紧闭,屋里也没有灯,以为他已经休息,就没去打扰,打算自己琢磨琢磨,再做决定。 他到底还年轻,既然已经放下话来,总不能自己先反悔。仔细想过之后,他就定下心来,不打算推却此事。 全世界几乎每个国家的王室都是豪富,中华联邦的皇室尤其如此。许多亲王都富可敌国,更别说当今皇帝了。朱霁晔虽然从小接受严格教导,但在金钱方面从来没有短缺过。在十八岁举行冠礼后,他依照惯例获封亲王,宗人府拨给他相应的大笔产业,每年还有可观的俸禄可拿,他的父皇、母后、外公、舅舅也送给他各种产业与股权、现金,所以他一向没有太多金钱的概念。虽然没有挥金如土,纸醉金迷,但像上次在“大成号”上丢掉相当于八千万日元的现金,他也没有半点心疼。现在不过是答应帮一个遭遇困难的中国孩子偿还一千万日元的借款,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等到第二天,朴允惠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朴智信的教授愿意做担保,他便爽快地去了花间堂。 第231章 可怕的套路贷(2) 朴允惠打完电话就下楼,等在花间堂的大门口。 朱霁晔走过去,对她说:“还款肯定没问题,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借据收回来,还要终止你弟弟签的借款合同。” “是。”朴允惠有了主心骨,神情安定许多,“安东尼大哥,我都不懂这些,全部交给你了。” 很快,朴智信走过来,站到姐姐旁边。 朱霁晔对他的印象有所好转,这时也不提担保的事,主动与他聊了两句,“你姐姐还没见过苍井小姐吧?” 朴智信略感羞赧,笑着点点头,“是啊,她不好意思来见姐姐,想要再等一等。” 朴允惠顿时来了兴致,“小智,找个时间,你就把她带来,或者我到你们学校去,我们一起吃顿饭。” “好啊。”朴智信很开心,眉宇间的愁苦一扫而空,多了几分年轻人的生机勃勃。 他们边走边聊,一起去了千本樱。这里是村正悠树的大本营,对他们来说要安全得多。他们各自点了一杯茶,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人推门进来,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他们旁边。 他的年龄不大,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皮衣,里面是白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很像公司白领,与朱霁晔想象中的“暴力团成员”迥异。 他坐下后,对服务生说:“来杯波本威士忌,记在我们老板账上。” 服务生认识他,答应一声便写了单,交到吧台上。村正悠树看了看,没说话,将单子往旁边一推。看老板同意记账了,当班的吧员就拿走单子,给客人倒了一杯酒。 服务生送过来,那人喝了一大口,满意地掏出烟来点上,吞云吐雾之间,有些油滑地说:“花子现在的收入怎么样?有没有比以前高一点?” 朱霁晔对他的言行举止很不喜欢,淡淡地道:“她的收入怎样,你就不用管了。我想花子已经跟你们说过,今天在这里还钱。你把他们的借款合同、账目和借据带来了吗?我们现在就办手续吧。钱我都带着,刷卡刷手机都可以,我们立刻清账。” 那人对他比较客气,“安东尼先生,要办还款手续,必须去我们公司。我既不是会计,也不是出纳,更不是经理,不过是个跑外勤的业务员,没有资格收你们的钱。” 朴允惠皱紧双眉,有些着急地看向朱霁晔。朴智信也忍不住碰了碰朱霁晔的胳膊,示意他不能去。 朱霁晔明白他们的意思。 那人所谓的公司不亚于虎穴狼窝,一旦进去了,就等于陷入对方的包围。在人家的地盘上,他就算还清了欠款本息,怕也未必能够收回借据,废除借款合同。毕竟,对方在暴力团中也是不守规矩的那一类。 不过,朱霁晔艺高人胆大,并不在意,“好啊,那走吧。” 临出门时,他走到吧台前,笑着说:“村正君,我跟他到他们公司去办手续。” 村正悠树拿他没办法,倒也没有阻挡,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你去吧。凡事有我,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必畏首畏尾。” 朱霁晔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明白。真到了要紧关头,这位人脉广阔的大哥是愿意为他撑腰的。他轻轻点头,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他转过身,招呼满脸忧虑的李家姐弟,“咱们走。” 他们跟着那个家伙一起走出酒吧,上了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一看,这里正是朴智信那天被绑过来挨打的地方。想起他们四、五个人把自己围在中间拳打脚踢的情形,朴智信下意识的就有些胆颤。 朱霁晔抬手端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给我挺胸抬头,不要丢脸。” 朴智信强忍住心里的恐惧,努力挺直腰,抬起头来。看着朱霁晔走在旁边,跟那个家伙有说有笑,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对方人多势众,如果打起来,他只能抱头硬扛,根本毫无办法。朱霁晔倒是生得高大健壮,但是这家放高利贷财务公司实际上是地下社团,日本人都称呼他们是暴力团,足见有多么可怕。 不过,他虽然胆寒,却仍然鼓起勇气走在姐姐身旁。即使今天又要挨一顿打,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姐姐。 领他们过来的那个男人看了一眼朴智信,笑着说:“上次请朴先生来的人太过粗鲁,失礼了。朴先生伤得重吗?” 朴智信的眼神有些闪烁,不敢与他对视,低声道:“不……不重。” 朱霁晔笑了笑,“是啊,伤得不重。” 朴智信挨过打以后,就不敢对暴力团的人随意挑衅,但朱霁晔说这话,却让他忍不住怒目而视。 朱霁晔视而不见,淡淡地道:“要是我动手,比这狠多了。” 朴智信一愣,一时间哑口无言。那个家伙也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嚣张的笑容不由得收敛起来。 出了电梯,他们走进银多财务公司。这里非常规范,窗明几净,四周一个个办公室上钉着金属牌子,中间的格子间井井有条,几乎每张办公桌上都有电脑,完全是正规企业的格局。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名叫龟田裕太的经理。 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银灰色衬衫,打着蓝格子领带,外套黑色西装,看上去跟普通公司里的中高级管理人员差不多。 朱霁晔礼貌地与他互相行礼致意,并通报自己的姓名,一丝不苟地说出敬语,“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然后大家分宾主坐下,穿着西服裙装的女职员送上茶水。 朱霁晔与龟田裕太聊了一会儿天气,探讨了全球变暖对人类生活造成的巨大影响,然后才转入正题。他温和地说:“我来还朴智信从贵公司借的那笔钱,本息一共是多少?” 因为提前就打电话沟通过了,所以龟田裕太笑眯眯地说:“我已经核算过。朴君欠我们公司的债务,本息合计两千四百三十五万日元。” 朴智信大吃一惊,“什么?”他不敢相信地看向龟田裕太,继而下意识地扭头看姐姐。 朴允惠也一脸震惊。 朴智信当初的借款是合同金额两百五十万日元,实际先扣除利息,只拿到两百万。后来放高利贷的人找到她,要她帮她弟弟还债,那张借据她是亲眼见过的。 这段时间,他们姐弟俩始终都在拼命还债,就算还款的速度赶不上利滚利,但总共就这么些天数,再怎么利滚利,也绝对不可能滚到两千四百多万去。 昨天晚上朴智信就已经翻来覆去地算过,就算是把自己此前打工还掉的那部分完全抛开不算,只计算姐姐已经还了的部分,再加上利滚利,充其量也就是八百万日元出头。 两千四百多万是绝不可能的!作为一个从来都是名列前茅的理工科学霸,这种账目他怎么可能算错? “不可能有那么多!”尽管挨打的阴影仍在,让朴智信有点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大声抗辩,“我只借了两百五十万!我签的借款合同上明确规定了利息的计算方式,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龟田裕太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笑眯眯地对朱霁晔说:“朴君此前的借贷没有按时还上,也没有及时支付足够的利息。我们得知他实在无力还贷,无奈之下,只好跟他姐姐花子小姐协商,将还款截止时间延期到一年后,所欠利息归进本金。朴君确实只跟我们写过一张借据,签过一份合同。但花子小姐也在我们这里有一张借据,还签过一份补充合同。朴君每一期都没有还够数目,只能再次计入本金。直到现在,本金方面就是很大一笔了,还要加上利息,我们的损失已经不小。花子小姐倒是按时还了利息,但是我们与她签的合同上的还款日期还没到,如果提前还贷,那就是违约,必须支付我们一笔违约金。所以,算下来,一共就是这些了。清水君,这是朴君与花子小姐在我们这里的借款合同和借据的复印件,你可以仔细核对一下。” 朴智信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拿出了貌似合理的说法来支持这种极其无理的要求。 还没等他开口争论,龟田裕太转头看过来,笑眯眯地说:“看在村正君的面子上,我可以特别通融,同意朴君提前还贷,相信安东尼先生带的钱完全可以还清他的借款本息。至于花子小姐欠下的这笔债,我们可以继续执行合同,等一年后再结清。” 他言之凿凿,看上去理直气壮。朴智信的脑子全乱了,一时无计可施,只能看向朱霁晔。他知道,龟田裕太敢这么胡搅蛮缠,形同敲诈,肯定是有底气的。如果他们不同意龟田裕太的说法,只怕他会立即叫人进来,对他们大打出手。最终的结果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不愿意还也得还。 朱霁晔看着李家姐弟白纸黑字写下的借据和签下的合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大概是朴允惠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比较单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性子也比较软,被这帮人用她弟弟的安危一吓,居然就乖乖写下了根本没有借过一分钱的巨额借据,签下了对她极其不利的霸王合同。 从日本法律来讲,龟田裕太的狮子大开口还真没什么漏洞。 第232章 春心莫共花争发(1) 朱霁晔拿起那些文件的复印件,一边看一边随口问:“我记得他们兄妹并不是在京都借的钱,这些文件的原件到底在哪里?” 龟田裕太推推眼镜,自豪地说:“我们银多财务是大公司,业务遍及全国。朴君是在东京借的钱,花子小姐在福冈签下的合同,本来借据与合同都分别在东京和福冈的分公司里,但花子小姐一周前决定到京都来工作,想要挣更多的钱还债。我们就把两边的文件原件都调过来了。” “哦?”朱霁晔转头看了一眼朴允惠,却什么也没问。 朴允惠有些坐立不安。她一直没有告诉朱霁晔,自己已经决定到京都的夜总会来做陪酒女,因为太过羞耻,让她本能地隐瞒了,不想让朱霁晔看不起。这时地方不对,她不敢解释,只能羞愧地低下头。 朱霁晔笑了笑,看向龟田裕太,将手里的那些复印件往桌上一扔,平淡地说:“龟田经理要跟我说法律,那我们就说法律。日本法律规定,民间放贷的最高利息是年息29.2%,而你们的贷款利率已经超过合法利率的四十倍。如果要按法律来,他们姐弟都可以不还这个钱了。” 龟田裕太没想到他一个在欧洲长大的华人居然很清楚日本的法律,不由得一怔,随即想起他似乎跟知名的大律师浅野泓有些交情,那么事先咨询过他的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推了推眼镜,拿起杯子喝了两口茶,这才笑着说:“安东尼先生真是仗义,颇有我大日本武士之风。我们社长很愿意交安东尼先生这个朋友,因此可以退让一步。花子小姐和朴君的欠款总额打个八折……”他拿过放在一边的计算器按了几下,飞快地报出来,“总共是一千九百四十八万元。” 朱霁晔也是笑容可掬,“既然龟田经理这么给面子,不如就打个四折吧。”他拿出手机,用计算器算了一下,“总共九百七十四万元,我给个整数,就一千万日元吧。” “这个……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龟田裕太一脸为难,想了一会儿,又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这样吧,按七折计算,安东尼先生只需要代他们还一千七百零四万五千日元……不,零头都算了,只需要还一千七百万日元,这事就两清了。如果社长责问,我去领罚。” 朱霁晔含笑摇头,“就按我说的,一千万日元清账。你们的利润已经不薄了,见好就收吧。” 他的态度很强硬,且又不是借债人,龟田裕太只能尽量软磨硬泡,不敢断然翻脸。他作势翻了翻面前的一叠账目复印件,似乎用力咬了咬牙,然后下定决心似地说:“就……打个六折吧,一千四百六十一万日元,这个数目绝对是大幅度让利了,再也不能更低了,不然我也不好向社长交代。” 朱霁晔仍然摇头,“我只有一千万日元。” 龟田裕太皱着眉头,唉声叹气,“要不然,安东尼先生帮其中一位清了账,另一位的以后再还。” “那不行。”朱霁晔微微一笑,“一千万日元,换这些借据和贷款合同的所有原件,这是我的底线,不能再多。” 龟田裕太长长地叹了口气,“那这个事……就办不成了。” 朴智信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崩溃。 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他再次见识到对方歪曲事实的本事,见识到对方的无耻一次比一次更没有下限。内心即便再怎么后悔当初不该来借这笔高利贷,现在也是木已成舟,他根本毫无办法。 朱霁晔却仍然神情轻松。他笑了笑,转过身来。朴智信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朱霁晔对他说:“你看,事情就是这样了。你想把这笔无中生有的欠款都还了吗?” 以朴智信的智商,实在不难想到,这已经不单纯是一千多万日元的问题了。或许现在立刻掏出一千六百多万来还上,这件事还能脱身,但要想以后慢慢地还,别说一千六百万,怕是三千万、四千万还过去,他们姐弟也照样会继续负债累累,难以脱身。 怎么办? 对方是放高利贷的暴力团,他明知道他们在明火执仗地欺压自己,明知道对方根本不讲规矩,道理都在自己这一边,但对方就这么做了,就这么不讲理了,他偏偏无计可施。在对方的暴力面前,他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这个时候,后悔能顶什么用? 他有些艰涩地对朱霁晔说:“您……能不能再帮我凑一点钱,只差……” “只差六百万了?”朱霁晔的脸上似笑非笑。 朴智信羞愧无地,满脸通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他只能按照对方列出的条件来办,哪怕是必须顶着屈辱,找一个自己并不太愿意借钱的人,硬着头皮借更多的钱。他现在只求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将姐姐和自己拉出这个火坑,就此摆脱这帮强盗的压榨和逼迫。 不过就是羞辱而已。 不过就是一笔巨额债务而已。 听了他们的对话,朴允惠欲言又止。她看着朱霁晔,眼角的余光却瞧见,那个带着他们来到公司的人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龟田裕太,都是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笑容。 当着日本流氓的面,朱霁晔并没有继续为难他们姐弟,温和地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建议。” 朴智信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朱霁晔用中文轻声说:“从小到大,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的‘好孩子’与‘乖孩子’。面对强权和暴力,他们往往选择忍让和退却。所以,古话才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我并不是看不起你,毕竟你还年轻,生活经历就是从校园到校园,环境相对要单纯得多。话说回来,对于你居然胆大包天,敢向这些不讲规矩的暴力团借高利贷,我始终很惊奇,百思不得其解。当然,这是题外话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当有人往你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当对方根本就是一帮不讲理的强盗的时候,你除了乖乖听话任人欺负之外,其实还有一条路的。你可以豁出命去反抗!” 朴智信愣了一下,“可是,他们是……” “黑社会?暴力团?”朱霁晔有些不屑,“这就怕了?你借钱的时候怎么不怕?怎么没有缩回去?” 朴智信语塞。朴允惠连忙护着弟弟,“安东尼大哥,你别这么说小智,我们……” 朴智信眨了眨眼睛,打断她的话,“安东尼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的体育成绩一直不好,从来没有打过架……” “那你就要善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朱霁晔对他竖起一根食指,“你可以请我帮忙,把你们姐弟俩的借据、借款合同和有关账本全部抢过来。毕竟这是你们的事,如果你们都不主动提出请求,我怎么能出手呢?名不正,则言不顺。” 朴智信吓了一大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里是放高利贷的黑社会组织,对方可是暴力团。就在这扇门的外面,至少有十几个专业打手。就算不是什么专业的黑社会打手,哪怕只是十几个普通人,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打得过的? 朱霁晔居然要把这里给砸了?这里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砸掉的? 朴允惠也吓了一跳,“别……安东尼大哥,你别……” 朱霁晔转头看向她,目光冷冽,语调缓慢,口气却跋扈之极,“别?为什么别?难道你愿意继续这么下去?任这些日本人欺压盘剥?” 朴允惠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朱霁晔收回目光,看向朴智信,“想好吗?干不干?” 龟田裕太听了半天完全不懂的中国话,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用日语大声问:“各位,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朱霁晔根本懒得看他,一直目光炯炯地逼视着朴智信。 朴智信深呼吸,扭头看看姐姐。朴允惠痴痴地看着朱霁晔,完全没有注意到弟弟的目光。 “安东尼大哥。”朴智信咬紧牙关,热血冲上头顶,“好,我请您帮忙……帮我把这里砸了,抢回我们姐弟写的借据、签的合同。” “很好。”朱霁晔笑了。 说实话,他早就忍不下去了。这帮混账东西居然哄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签下根本没借过一分钱的借据,然后又打又骂,逼人陪酒还债,还想进一步逼良为娼。当然,如果被欺负的是个不认识的日本女人,他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可那是他的同胞、他父皇的子民,现在还与自己相识,并向自己求助。如果他袖手旁观,倒像是对这些日本流氓认怂了。 他奶奶的!真当中国人好欺负?这种委屈,他怎么能忍? 朱霁晔猛地转身,双手抓住桌沿,狠狠一掀,“去你|妈的!王八蛋!” 沉重的办公桌被掀翻,龟田裕太猝不及防,被倒下的桌子直接怼到不远处的墙壁上。他沉重地落到地上,一边痛得大叫一边声嘶力竭地喊人,“来人!来人!给我打!” 直到这时,那个刚才带他们过来的家伙才如梦方醒,下意识地摸向腰后,拔出一把刀,猛地扑上来。 朱霁晔原地不动,身子猛地一斜,躲开他刺来的刀锋,右手叼住他的手腕一带,左手握拳,猛猛砸在他的腹部,随后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只听一阵咣当哗啦的声音响起,隔断的中空木墙被撞穿,他伴着一大片木屑飞了出去。 朴允惠和朴智信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眼睛越来越亮。 朱霁晔大步迈出,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 第233章 春心莫共花争发(2) 钢管与开山刀呼啸而至,他连忙后退闪过,随即抬腿飞踢,接着箭步上前,与外面的一群打手混战在一起。 他开始动手的时候,远在郊外山中的清水流冰已经回到道路上,驾驶着从空间里放出来的车,疾速驶向京都市区。 他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看一眼实况直播,见朱霁晔终于忍不住大打出手,只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有些赞赏。 这个孩子不错,不但有血性,身手也很好,绝对是真正苦练过的,那些打手对付不了他。没想到,他一个当今皇帝惟一的嫡出皇子,居然还这么能吃苦,真不容易,也很了不起。 朱霁晔在中华联邦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从不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但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些领域不熟悉。在他出来历炼之前,他的父皇母后专门请了锦衣卫里的高手给他讲解普通社会里各行各业的情况,尤其是一些特殊职业。因此,他对黑社会的情况和应对某些事情的规矩都比较清楚。 虽然他初来乍到,不了解日本的黑社会,但生存法则肯定是近似的。 黑社会这个东西,中国古代的漕帮、白莲教、哥老会之类的组织比西方的意大利黑手党产生得更早。千年以来,无论古今中外,生存法则都大体相似。所谓“黑社会”,既然都“社会”了,当然执行的是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很多时候都无视法律,并且动员能力惊人。 所以,朱霁晔发现了他们的卑鄙无耻和阴狠毒辣之后,就不打算再与他们讲道理,而是直接出手,并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太冲动。 将银多财务公司里的所有打手全部打倒在地后,他没有去动缩在屋角瑟瑟发抖的几个女职员,转身问朴允惠和朴智信,“原件找到了吗?” 朴智信手里抓着一个文件袋,兴奋地点头,“找到了。” 朱霁晔提醒他,“齐全吗?一样都不能漏。” 朴智信连忙说:“我仔细看过了,很齐全。” “那就好。”朱霁晔将手里握着的钢管扔到地上,“我们走吧。” 三个人急步离开,乘电梯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便扬长而去。 朱霁晔想了想,没有回花间堂或清水画廊,而是带着他们去了千本樱。他让姐弟俩自己点东西吃,然后拿出手机,到一边去给清水流冰打电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清水君,我给你和村正君添麻烦了。” 清水流冰对他第一时间就向自己汇报并且毫不隐瞒事实的行为感觉很满意,温和地说:“没事,打就打了。你今天就不要再出门了,可以待在千本樱,也可以回画廊。他们再嚣张,也不敢冲进这两个地方抓人,只会找中间人与我们开谈判,让我们交人。你放心,我们是肯定不会妥协的。最近以来,地下社团动荡得很厉害,我接到消息,很快又会有大动静发生。用不了两天,就没人找你麻烦了。” 朱霁晔放下心来,“那太好了。我听你的,今天不会再出去。” “好。”清水流冰挂断电话,又给村正悠树打了一下,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那孩子不错,你帮我护着点。我这边有事有办,大概要今天晚上才能回去。” 村正悠树笑道:“真是年轻气盛,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你放心吧,我别的不敢说,护他两天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清水流冰断开蓝牙耳机,驾车进入京都市区,直奔溯血社的那幢大楼。 村正悠树拉开抽屉,将手机扔进去,就起身招呼朱霁晔,把他们带到了后面的客房。 朱霁晔先请他叫人拿进来一个冬天烤火用的炭盆,让朴智信把所有借款凭证的原件都烧成了灰烬。 姐弟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紧紧捆在身上的枷锁全部卸掉,轻松得几乎要飘飘欲仙了。 现在已经中午,服务员送来饭菜,四个人围桌而坐。朴氏姐弟吃饭,朱霁晔与村正悠树对坐小酌。 村正悠树略带关切地对他说:“清水君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今天就在我这里住着吧。那些人不敢到我的店里闹事,你在这里很安全。” “谢谢村正大哥,不过我还是想回画廊去住,那边比较方便。其实,我是无所谓的,跟他们周旋也罢,马上回法国也行,他们奈何不了我。”朱霁晔与村正悠树碰了一下杯,“主要是他们姐弟俩,不太好办。他们都在日本读书,不能轻易放弃学业,因此无法离开。” 村正悠树喝了一口酒,淡淡地道:“京都是谷野会的地盘,石田组越来越不守规矩,嚣张跋扈,谷野会不会就这么看着的,应该很快就会清理门户。” 朱霁晔已经从清水流冰那里知道了日本地下社团的格局。谷野会与古川组是日本两大顶级暴力团,势力强大,财力雄厚,而且非常遵纪守法,很有规矩,对于不守规矩的地下社团是不屑一顾的。如果那些暴力团闹得太凶,他们还会出手教训,以维持社会安定,保护暴力团的名誉。 谷野会的正式成员和准成员大约有十万人,主要活动在日本西部与南部一带,京都是他们的总部。 银多财务公司是石田组的主要经济来源,虽然他们吃相极其难看,为了钱可以肆无忌惮,却不敢在京都明目张胆地搞事,否则等着他们的就是覆灭的下场。 朱霁晔想到清水流冰刚才说的话,与村正悠树的说法相互印证,便猜测谷野会大概这两天会有大动作,要在京都洗一次牌。如果石田组也是目标之一,那以后就不会担心了。 他点点头,“谢谢村正大哥,那我就放心了。”然后他对一旁的朴氏姐弟说,“不用怕,你们都是华国公民,如果遇到人身危险,可以向中华联邦驻京都总领事馆请求领事保护,安全方面完全能够得到保障。” 村正悠树这才想起,京都有华国的总领事馆,规模只比东京的华国大使馆小一点,实力是很强的。他疑惑地看向朴智信,不明白他以前为什么不向华国的使领馆求援。 朴智信涨红了脸,欲言又止。 他也是要面子的。无论在日本过得多么狼狈,他都不愿意把脸丢到祖国去。哪怕需要自己拼尽全力,只要能够解决问题,他都不愿向大使馆求助。况且,事情的起因是他先借了高利贷,这个账总是赖不掉的,就算找大使馆帮助,把事情解决掉,但只要他还在这边上学,就休想安生,使领馆也不可能一直保护他。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看着他的表情,村正悠树很快就明白过来,不由得笑了一下,轻声念叨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然后就继续与朱霁晔喝酒,不再理会他。 朴智信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关心地看向姐姐,“姐,你回国吧。” 朴允惠没有理他,眼睛始终盯着朱霁晔,看得都有些直了。 朴智信有些诧异,“姐?” 她恍然回神,赶紧摇头,遮掩自己的尴尬,“我?我不走!”她一脸认真,“这是我们的事,安东尼大哥是帮我们的,哪有我们跑掉,把安东尼大哥留下来的道理?我绝对不会走,除非这件事彻底了结。” “姐?”朴智信对她少有的激动态度震惊了,“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朴允惠低头掩饰住情绪,借口要上洗手间,从房间里出来,站在过道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她心里隐隐作痛,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喜欢。只是,既然没有缘分,何必让她遇见呢? 过去的那几天,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却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忍不住做梦,希望朱霁晔就像弟弟说的那样,是对她有了想法才会慷慨解囊,帮助她脱离危难。她愿意为他献出一切,即使不能结婚也没关系。但是,美梦很快就破碎了。像她对弟弟说的那样,朱霁晔确实是个有着高尚情操的人,对她一无所图,却愿意尽力帮助她。 她敬佩他,感激他,却又暗自伤心。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缘分。 几分钟后,朴智信也出来了。他走到朴允惠身旁,轻声问道:“姐,你是不是喜欢安东尼大哥?” 朴允惠转头看他,“别瞎说。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不过是急公好义,一点也没喜欢过我。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顿了顿,她又强调,“再说,我们聊过,他有喜欢的人了。”她想起朱霁晔的明朗笑容,目光黯淡下来,“他很爱那个女孩。他们门当户对,是天作之合。我这样的身份,连那样的念头都不应该有。他是我们的恩人,你以后不要再说喜欢不喜欢这样的话了。” “嗯,我知道了。”朴智信也知道双方的身份差距极大,姐姐根本没有机会,所以连争取一下的奢望都没有。他关切地说,“姐姐别难过,你还有我。以前我一定会奋发图强,给你撑腰,支持你找个好姐夫。” 朴允惠摇了摇头,对他的孩子气有些好笑,同时也为他仍然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关怀和依赖而感到温暖,情绪好多了。 他们就餐的时候,清水流冰也走进溯血社大楼对面的一家快餐店,要了一份套餐,慢条斯理地吃着。他让杜漓查探全城监控,将所有与朱霁晔有关的信息都抹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扫描周围地形,同时查清小仓夫妇及其心腹的行踪。 第234章 血债血偿(1) 很快,杜漓就有了确切消息。 下午五点,小仓一郎会回到家,换上礼服,与夫人一起去参加城中举行的慈善晚宴。主办方是一位著名的议员,这次宴会主要是拉拢己方势力,提升自己的社会声誉,为接下来的换届竞选造势。小仓一郎与这位议员有多年的合作关系,每场聚会都会去参加。 晚宴结束的时间是九点到十点,他们会直接去山中的秘密庄园,等着接“货”。 清水流冰研究了一下便做出决定,“我们去庄园守着,等他们回来,就把他们绑了。” “好呀。”杜漓跃跃欲试,“那我现在可以转移他们的资产了吗?” 清水流冰冷静地问:“你把他们的所有资产都查清楚了?” “是啊。”杜漓发给他一份长长的清单。上面罗列了遍及全世界的上百个银行账户、财务公司的理财账户和证券公司的买卖账户,还有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不动产,以及各种收藏品、珍贵摆件、名贵珠宝、衣服鞋包等等。 清水流冰浏览过后,对他说:“这里只有溯血社和他们夫妻的财产,没有他们三个孩子名下的资产,你也要把那些查清楚。他们的三个孩子虽然没有涉及犯罪,但享受到的资源和拥有的财产都是来自别人家孩子的血泪,必须全部剥夺。” 杜漓以前没想到这个,现在经他一提,马上认同,“父亲说得对,我马上就查。” 清水流冰用餐完毕,驾车离开京都,再次往那个秘密庄园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小漓,他们的银行账户、理财账户先不动,你把他们的不动产都处理了。我们先建一个慈善基金会,总部就放到西西里,然后在意大利和瑞士的银行分别开几个保密账户。溯血社和小仓夫妇在全世界的不动产都过户到基金会的名下,他们的有价证券和银行账户、理财账户里的现金都转到意大利与瑞士的银行里。这方面的工作,你与燕晓联系,让你伯伯去做。对了,你伯伯现在还在西西里吗?” 杜漓马上联络燕晓,很快就有了回音,“他们又去了黑街。好像有了一些可能与托比亚诺有关的信息,他们要去调查。黑街的空间构成比较奇异,我们的联系不大顺畅,父亲和伯伯不方便通话。燕晓哥说会把我们的要求告诉伯伯,他们等到天快亮了就会离开黑街,然后就办那些事。” “好。”清水流冰对他们屡次提起的黑街很感兴趣,“那个黑街,是要黑夜进去,天明出来的吗?” “是的。”杜漓很活泼,“他们每次都是傍晚进去,黎明出来。” “哦。”清水流冰笑道,“你不是一直说要把那些罪恶的灵魂卖到那里去吗?还有什么可以卖的?” “罪恶的灵魂最值钱。其他东西……我们没有呀。”杜漓又传给他一份清单,上面分成买和卖两种类别,杜漓还在几个品种上划了重点。 清水流冰看了一遍,“嗯,确实是这样,罪恶的灵魂最值钱,对我们来说,也最好弄。唉,可惜,在千井泽的时候不知道,不然当时就把那些灵魂收了。” “我都收了。”杜漓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世界好像与一般的世界不一样,人死后灵魂存在的时间比较长,既不消散,也不去地府,总得过上个把小时,才会不存于世。在千井泽死了的那些人不是好魂,却很强大,如果在人世间存在那么久,很可能会互相吞噬,化为厉鬼,对普通人有极大危害,我和燕晓哥就全都收起来了。本来打算废物利用,抽取他们的魂力在空间世界里滋养出一个小小的魂界,方便以后让非实体生命在那里生活。现在可以用他们在黑街换钱,买我们需要的好东西,那就把他们都卖了。燕晓哥已经在黑街卖过,所以才知道很值钱。最近伯伯在西西里整顿,也死了一些有罪业的黑手党人,燕晓哥都把他们的灵魂给收了。” 清水流冰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两个,真是聪明啊,非常好。” 杜漓顿时有些得意,一挺小胸脯,“那当然。” 清水流冰愉快地驾车上山,正大光明地驶进庄园大门,然后就等在主楼的一楼客厅,通过墙上的大屏幕收看小仓一郎夫妇的行踪。 他半躺在舒适的大沙发里,吩咐装扮成庄园守卫的机器人去找厨师,做了美味的晚餐过来,吃得心满意足。 待在空间世界里的孩子们都吃饱穿暖,身体经过治疗后也好了很多,感觉舒服了,周围也没有那些穷凶极恶的坏人随时会来祸害他们,这些孩子的情绪放松了很多,渐渐有人愿意说话,有人脸上增添了几分笑容。 清水流冰将精神力伸进空间,看过孩子们的现状后,心情也松快了许多。 晚上八点,一艘集装箱货轮停泊到舞鹤码头,卸下来上百个集装箱,其中有五个箱子装上大货车,直奔京都。走私船的船长和码头上负责接货的机器人小头目分别打电话通知了小仓一郎。 晚上九点,小仓一郎夫妇向主人告辞,在保镖的前后护卫下,一起向秘密庄园而来。 清水流冰连坐的位置都没变过,随口下令,让庄园里所有的战斗机器人各就各位,全面封锁庄园,并重点防范从大门到主楼的路径。等小仓一郎夫妇一到,连同跟随他们的十个保镖,全部拿下。 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到达庄园后,电动大门很快打开。他们长驱直入,穿过林中小路,开到主楼前停下。 守在大门口的两个战斗机器人将大门关上,用电子密码锁死,然后绕过车道,在林中小径疾奔,几乎与汽车同时到达,与其他战斗机器人一起埋伏在主楼大门周围。 所有工人都被机器人在晚餐中加入安眠药剂,早早睡下,打雷都不会醒。应该在主楼轮值侍候的工人一个都不在,让小仓一郎很不高兴。他下了车,环视四周,对身边的保镖说:“你去看看,那些人呢?不守规矩的人就不必留着了。”那人答应一声,急步离去。 小仓一郎转身走进主楼,小仓麻由美紧随其后。有四个保镖跟着他们,剩下五个保镖留在外面。 就在这一瞬间,四周伏兵同时暴起,飞速冲上。他们兵分两路,一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外面的五个保镖制住,让他们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时间拔枪开枪;另一队人马从背后发动突袭,同时制住了刚刚踏进大门的四个保镖和小仓夫妇。 坐在沙发上的清水流冰将修长的两条腿架在茶几上,笑吟吟地一摆手。战斗机器人把四个保镖拖出去,另外两个机器人将小仓夫妇反剪双手,拖到茶几对面,摁住两人,强迫他们跪在地上。 清水流冰的手上拿着一把明朝初叶出品的青花瓷长颈酒壶细细把玩,慢条斯理地说:“小仓社长,小仓夫人,真是幸会啊。” 小仓夫妇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小仓一郎强作镇定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要钱吗?想要多少?我给你。” 清水流冰爱惜地将手上的壶放到茶几上,这才看向他,淡淡一笑,“我是来讨还血债的。” 小仓一郎和小仓麻由美同时一震,心里都涌起不祥的预感。过了好一会儿,小仓一郎才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辩解,于是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血债?” 清水流冰收回双腿,倾身向前,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为那些孩子。” 小仓一郎如遭雷击,一刹那间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这个庄园里的孩子和即将运到的孩子都是铁证,他根本没办法洗脱罪名。小仓麻由美还存着侥幸心理,结结巴巴地说:“那些……那些孩子是我们收养的,他们都是……都是自愿的……” 清水流冰见她如此无耻,抬手就是一耳光,重重地搧到她脸上,“你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回头我就让他们自愿一下。” “不,不,这不关他们的事。”小仓麻由美大骇,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忙求情,“求求你,放过他们。” 清水流冰冷哼,“那你有放过那些孩子吗?他们有多少次哀求你放过他们,你呢?是怎么做的?放过他们了吗?” “我,我……”小仓麻由美又急又慌又怕,忍不住哭起来,“我也是……也是不得已……” 清水流冰立刻一摆手,“别跟我胡说八道,什么不得已,犯罪就是犯罪,别找借口。”然后他抬起头来,仿佛对着空气,平淡地说,“开始吧,让他们血债血偿。别让他们死得太快,也别让他们出声。我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一声“是”,然后有人涌入,给两人戴上口嚼,既可防止他们出声,又可防止他们咬舌。然后有人从房梁上放下锁链,将两人的双手束缚住,拉着吊起来。接着有人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鞋袜统统割碎,只给他们留下一条内裤。与此同时,有人搬进来大量刑具,井井有条地放到两人周围。 很快,豪华典雅的大客厅就变成了一个复古的刑堂。 第235章 血债血偿(2) 清水流冰看着在不绣钢锁链上拼命挣扎的两个人,平淡地说:“听说小仓一郎先生很喜欢中国古代的生活方式,喜欢打造许多中国古典话本小说里描写的淫具来戕害那些孩子,我今天也如你们的愿,让你们尝尝中国古代的十大酷刑。咱们由易到难,先从常规的刑罚开始,剥皮抽筋腰斩车裂凌迟之类的酷刑放到最后,免得你们不太适应。” 他的话音和缓,并没有故意添油加醋,但听在两个平时养尊处优的人耳中,只觉得阴森森的,无比可怕。两人更加恐惧,不断想要发出声音,不再求生,只求速死,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两个人各拿着一根生有倒刺的皮鞭,走到他们身后,同时挥鞭行刑。他们打得很慢,一鞭抽上,停顿十秒,再来一鞭,让他们充分体会疼痛的感觉。 清水流冰在有节奏的鞭打声中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将屏幕延伸到最大,打开来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杜漓把小仓夫妇和溯血社的所有资金账户都排列到屏幕上,每个账户都有链接,可以直接点进登录界面。另外还有他们的有价证券和不动产清单,也全部附上了链接。 清水流冰在心里问:“我们的账户弄好了吗?” 杜漓连忙解释,“他们在黑街有了新线索,被绊住了。好像是带他们进入黑街的那个人有办法,让他们在天明后依然能够待在黑街,不被排斥,所以他们还没出来。我已经用父亲的两个欧洲身份在瑞士和开曼群岛办好了秘密账户,现在就可以转账过去。” “那行。”清水流冰看了一遍,“那你转吧。” 杜漓高兴地答应一声,立刻侵入网络,将那些账户里的资金随机分散到全世界的上亿个普通人银行账号中,洗过上百遍后,化零为整,汇入清水流冰在瑞士和开曼群岛的账号。在开曼群岛的资金转了一圈后,又以捐款的形式汇到意大利。 杜漓解释道:“西西里公爵的祖父在七十年前创建了一家慈善机构,专门帮助妇女和儿童。他父亲在三十多年前创建了两家慈善机构,主要是免费为贫困地区的少年儿童提供治疗资源。这三家机构一直发展良好,高层兢兢业业,管理有方,每年都做很多善事,期间完全没有贪污腐化或以权谋私的现象出现,又有西西里公爵和三大黑手党家族做后盾,值得信任。我先把一部分善款捐过去,指定帮助那些被拐卖的华裔。” “做得好。”清水流冰对他大加赞扬,并全程做好他的助手。 有些账户需要小仓一郎的瞳孔和指纹信息,有些需要小仓麻由美的掌纹,有些是他们夫妇的联名账户,需要一个人的瞳孔与另一个人的掌纹,清水流冰就会拿着平板电脑上前,站上工人们平时使用的折叠伸缩人字梯,强行按下两人的指纹、掌纹,或是拽住他们的头发,让他们的眼睛对准扫描界面,直到登入账户的交易界面。 小仓麻由美已经濒临崩溃,完全不再挣扎。小仓一郎的意志要坚定得多,却也在痛苦与惊惧中渐渐绝望。 清水流冰和杜漓将每一件事都处理得有条不紊,一点也不着急。 把他们的账户全部清空后,已经是后半夜了。从舞鹤码头运过来的五个集装箱到达山下,因山路较窄,大型货车无法进山,便都停到山脚下的监控盲区。杜漓将他们全都收进空间,将里面惊魂未定的孩子们放出来,交给智能机器人保姆照顾。这些孩子还没受到太大伤害,只是在海上漫长的旅途中因惊恐和饮食不好而造成的一些心理和身体的不健康,很容易治疗。 清水流冰问清楚孩子们的状况,便没有亲自现身,而是继续清理小仓夫妇和溯血社名下的不动产。时间太短暂,在日本的不动产有些不好动,只能罢了,但他们在海外的不动产却全部转手,而且转卖时间都在半年以前,买家分别是俄罗斯的某个隐形富豪、中华联邦的某家低调的大公司以及南美的某位钻石矿主。 杜漓通过网络,进入数个国家的官方数据库,将这些买家的身份做得滴水不漏。他们不但自身财大气粗,而且个个背景不俗,在政府、工商界与黑道上都有大势力支持,不是轻易能够得罪的。 小仓夫妇在日本各地购买的豪宅、公寓、庄园和商业楼盘,也都被如法炮制,全部转变给了美加联邦的一个神秘富豪。只有溯血社名下的一些不动产没被转卖,其收入还可以维持溯血社的日常事务。一旦东窗事发,外界很可能会认为小仓夫妇打算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而溯血社也不至于被逼得狗急跳墙,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来。 对小仓夫妇开始凌迟时,已经是黎明。清水流冰看着鲜血淋淋的两个人,平淡地说:“你们放心,我不是你们那种混账东西,不会动你们的孩子。不过,他们从小到大的享受和现在名下的财产都来自你们对那么多无辜孩子和刚刚成年的年轻人的巨大伤害,所以这些都要剥夺。从今往后,他们就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赚钱交学费并养活自己了。这本来是他们应得的,你们不用谢我。” 小仓夫妇的眼睛都已经没有神采,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浑身痉挛了一下,却表达不出任何情绪。 清水流冰清空了小仓家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名下的所有资产,便收起电脑,离开庄园,到小仓一郎的主宅去,将他们夫妇收藏的古董文物、珠宝首饰、各种名车、现代名家艺术珍品等等全部收走。两人的大量高级衣物鞋包都被挂到网上进行慈善拍卖,货款会自动转入日本慈善机构的账户。 做完这一切,他就悄悄回到清水画廊。 小仓一郎夫妇在中午才在无边的痛苦和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些机器人将现场清理得非常干净,然后就带着两人的灵魂进入空间。 杜漓这才对清水流冰报告,“父亲,以前死在庄园里的孩子有些化作了厉鬼,久久滞留人间,不肯离开。昨天夜里,他们亲眼目睹了小仓夫妇遭受的报应,都渐渐释然,身上的戾气自动消散。我给了他们一点净化之光,将他们超渡了。他们现在都很高兴,灵魂由黑转白,已经去地府了。” “非常好,小漓真了不起,比我还厉害。”清水流冰很高兴,对他大加赞扬。 他没有天师的资质,从不修炼有关这一行的功法技能,平时总会疏忽人类死后有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形。有杜漓帮着拾遗补缺,最终结果才会变得更加圆满。在这方面,他对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非常欣赏。而杜漓与所有特警的空间之灵一样,对于赚取功德和捞取功勋值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什么都不肯放过,所以就造成了这样间接的效果,做了对人类有益的大好事。 杜漓听到父亲热情洋溢的夸奖,小胖脸上满是笑容,乐得眉飞色舞。 接下来,因为小仓一郎夫妇突然失踪,溯血社大乱,原本被小仓一郎踩得死死的对手乘机崛起,夺得社长之位。小仓一郎剩下的心腹却不肯归顺,与他斗得你死我活。社内高层站位的站位,保命的保命,避让的避让,都没有心思去仔细清点社内财产,尚未发现许多属于社团的资金和海外不动都不翼而飞了。 清水流冰没有去管外面的风起云涌,而是进入空间,开始修改那些在庄园里惨遭凌虐的孩子们的记忆,让他们全都忘记那段悲惨遭遇。对于每一个孩子都必须小心翼翼,他先读取他们的记忆,然后精准地把最痛苦屈辱的那一段封印,再覆盖上修改后的记忆。被拐卖,被关在集装箱里运输,被人喝骂,偶尔被殴打,这些他都没有修改,只把孩子们到达日本以后的经历全部改了,让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被长期关在庄园里,依稀记得是要被分别转卖,但是还没被卖掉就被救出来了。这样一来,那些孩子虽然也算是不幸的,却比真实的经历要好多了,回去后只要有家人关爱,儿童心理医生稍加干预引导,就可以让他们恢复正常。 他总共修改了五十七个孩子的记忆,每一份记忆都充满巨大的痛苦与无边的绝望。在两天两夜的时间里,他连续承受了五十七次负面能量的冲击,压力非常大。完成之后,他几乎虚脱,整整一天都不想说话,情绪有些低落。 虽然精神不大好,他还是用锦衣卫的海外秘密情报通道向上汇报,请华国派工作人员过来,将孩子们接回国,送回家。同时,他还把被拐卖到世界各地的已成年男女的名单和去向整理出来,匿名发给各个相关国家的政府和使领馆,让他们去解救自己国家的受害者。 杜漓见他一直打不起精神,便着急地联络了燕晓。 阿尔伯蒂诺刚刚离开黑街,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立刻胡乱找了个酒店,到房间后锁上门,就通过空间通道跳进清水流冰的房间,不顾一切地抱住他。 第236章 火山大喷发(1) 阿尔伯蒂诺用炽烈的爱与激情包围着清水流冰,灵魂与他交融,终于冲散他心中积郁的负能量,让他迅速恢复正常。 两人相拥着坐到露台宽大的躺椅上,阿尔伯蒂诺搂着清水流冰的肩,声音轻柔地说:“你这次救了那么多孩子,一定会得到功德的。” “但愿吧。”清水流冰并不是为了功德才救孩子,而是他一贯的性情所致,所以此时对功德什么的并不在意。他挪动了一下,在阿尔伯蒂诺身上枕得更加舒服,惬意地笑道,“我挺羡慕你的,在黑街玩得很开心吧。” “那地方其实挺诡异的,我也不过是苦中作乐。”阿尔伯蒂诺耸了耸肩,“要不是我实力强大,早就被坑在那里了,哪儿还出得来?” “哦。”清水流冰冷漠脸,显然不信他的话。 阿尔伯蒂诺忍俊不禁,正在逗逗他,就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颤。 清水流冰坐起来,“地震吗?” 燕晓最先探知,“应该是地层深处巨大力量的释放,地震只是其中一种表现形式。发源地在夏威夷,基拉韦厄火山开始大喷发了,规模是五百多年来最大的一次。以它为中心,太平洋两岸都将要遭到巨大海啸的袭击。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灾难的发生,必将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结果很有可能是世界末日的到来。” 杜漓连声附和,“对,对,那股力量太强大了,这个世界承受不了。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这不科学。父亲,必须尽快想办法去阻止。”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立刻决定赶往夏威夷。 临行前,他先在远郊包下一个庄园式酒店,将孩子们都移到那里,仍由机器人保姆照顾着。然后,他找到最近总在千本樱跟着村正悠树学习刀术的朱霁晔,将孩子们的事托付给他,并叮嘱他千万小心,不能让地下社团的人知道消息。 朱霁晔听说那些孩子当中有一大半都是被国际人贩集团拐卖来的华人,顿时大怒,但还是顾全大局,表示一定听从清水流冰的吩咐,装作是他的助理,将孩子们妥善交给前来接人的华国公务人员。 他对清水流冰救下这么多受害孩子的壮举非常感激,同时心里也隐约有了怀疑。不过,清水流冰行色匆匆,马上就要登机去美加,也让他不好多问什么,只能祝他一路平安。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分别在日本和意大利登上飞往夏威夷的航班。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两人在机场会合,立即租了一架直升机,飞往基拉韦厄火山。 几乎与本源世界末日大灾变之前的地球一样,夏威夷的基拉韦厄火山是世界上最大的活火山。它已经不间断地喷发了五百多年,因而成为著名的旅游胜地,吸引了无数的探险家和天灾探秘爱好者。此时,它喷发的规模突然变大,沸腾的岩浆直冲天际,染红了云层,仿佛天空在燃烧,场面非常壮观。这次大喷发声势浩大,全球的专家学者一致同意,如此超大规模的火山喷发很可能让火山灰笼罩全球,数年不散,从而引发连续不断的生态大灾难。 虽然喷发的规模一再加剧,依然有游客徘徊在附近,不肯离去。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飞过来后,让驾驶员马上回去,不用等他们。两人站在不远处的山顶,看着喷出的滚烫岩浆和黑色的火山灰,不禁啧啧称奇。 过了一会儿,清水流冰说:“我们从火山口下去吧。我隐约有些感应,下面应该有活着的奇异生灵。这场大灾难与牠们有很大关系,但并不是牠们的主观意愿。实际上,牠们的情况也不太好。” “那我们就下去吧。”阿尔伯蒂诺立刻清点自己空间里的装备,“火山口里的温度得有几千度,咱们必须带好防护。” “嗯。”清水流冰与他走到一个狭小的山洞里,然后进入空间,拿出一套防护服贴身穿上。 两人收拾停当,又互相检查了一遍,就跳到奔涌的岩浆中逆流而上,然后从火山口跳下去。燕晓与杜漓联手屏蔽了海上观察者的视线、附近游客的拍照录视频以及天上卫星的监控,让两人惊世骇俗的举动不被任何人察觉。 在飞火流焰中快速下落,两人手拉着手,尽量靠在一起。他们身上的防护服是tasa旗下的炼器大师出品,别说几千度的凡火损伤不了,便是几千度的真火也能扛上几个时辰,若遇圣火、神火,也可以抵挡一时半刻,让特警们有安全撤离的机会。防护服上有无数纳米级探头,可以瞬间探测周围环境,如果遇到疑似危险的情况,就自动开启护主模式,确保安全。 两人落进浓稠的熔岩中,溅起火热的岩浆,速度立刻严重降低。他们从防护服反馈回来的信息中看到,下面有深达百米的岩浆湖,于是开启防护服增加重力的装置,身体一沉,就继续向下冲去。 好不容易出了岩浆层,防护服本身携带的强大能源几乎消耗殆尽,幸亏这身防护服是灵器,可以自主吸收岩浆中丰富的火元素,自行补充能源,才勉强能够保持正常运转。 两人停在黝黑的地底岩层中,稍稍缓了口气,互相吐槽一番,尤其对这次任务的“简单”级别很不开心,忍不住又调侃了北斗局的老大几句。 休息片刻后,两人继续“下潜”。接下来的行程,火气越来越小,温度越来越低,渐渐干燥火热的岩层变得清凉温润,仿佛到了海底一般。 燕晓告诉他们,“下面有一个海洋,面积与太平洋差不多,海洋上空有空间隔膜。那里原先应该是一个封闭的小秘境,现在好像正逐渐变成半封闭。” 杜漓分析过后补充道:“这里的水、木、土元素都被秘境空间强力吸走,金元素也被吸收不少,只有火元素剩余的最多,因此持续肆虐,最近更加接近爆发的临界点,所以才会造成上面的火山几百年都在喷发,现在更是规模变得超级大。” “原来如此。”清水流冰明白了,“大概是这个小世界被改变历史以后,从本源世界剥离开来,下面的奇异生物没有来得及应变,只能仓促自救,做了这么一个空间,让自己和族群能够活下来。” “谈不上族群,总共就只有两只,外加三个蛋。”杜漓有些困惑,“不过,牠们的体型非常巨大,大概有千里方圆,都可以在牠们背上盖房子定居了。” 清水流冰脱口而出,“难道是鲲鹏?” 阿尔伯蒂诺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高兴,“那是你最喜欢的生物吧?正好可以让你得偿所愿,契约牠们。” 燕晓却说:“不像是鲲鹏。现在还看不真切,我感觉,牠们的体内有鲲鹏血脉,但还有其他血脉,好像是……” 他正在思索,杜漓已经感知到了,“还有一种血脉是真龙,牠们肯定是龙雀。” 龙雀是上古异兽,龙头、鲲背、鹏翼、龙爪,通常拥有水、风两种天赋,极少数有空间天赋。牠们的战斗力强大,但不算是凶兽,偏向瑞兽一类。 杜漓一边说一边还认真地把《庄子?逍遥游》翻出来,展示给他们看,“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表示龙雀成年后也会长到这么大。 清水流冰很高兴,“我最喜欢的就是最后一句,其翼若垂天之云,想起那样的画面便觉得震撼。” 杜漓开心地说:“牠们被困在这里几百年,又要护着三个蛋,生机已经被消耗殆尽,很危险了。但对于我们来说,牠们的力量依然很强大,很难就这么收进空间。父亲必须和他们契约,才能收进来,就像当初的那些龙一样。” 清水流冰有些犹豫,“我已经有龙有凤了,这对龙雀就让你伯伯契约了吧。” 杜漓怔了一下,觉得这也可以,便没有多说什么。阿尔伯蒂诺却道:“不必。我早就决定只收上古凶兽,免得收杂了牠们相处不来,格格不入。龙雀并不是凶兽,我对牠们没有兴趣。再说,你很喜欢牠们,就会全力培养牠们,爱护牠们。牠们当然是跟着你最好,所以,还是由你契约吧。” 清水流冰想了想,就不再推让,“行,牠们都归我。” 两人越往下,岩层的变化越大,沉积岩、火成岩、变质岩、石英岩、花岗岩、玄武岩,越来越坚硬,越来越致密,越来越有韧性,突破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他们又不能发出太大力量,以免引起更大规模的地震和海啸,只能放慢速度,一点一点地往下钻。 杜漓和燕晓没办法帮忙,就专注探测下面的路径,同时把岩层中陆续出现的黄玉、蓝宝石、红宝石、莫桑石、金刚石都剥离出来,收进空间。 最后一层是薄薄的整块钻石,在内层微光和两人防护服上探测灯的映照下,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璀璨夺目。两人根本用不着商量,就一齐动手,在杜漓和燕晓的配合下,将这一层整体剥离,由燕晓收进空间。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努力,他们终于穿越重重障碍,眼前豁然开朗,再无阻隔。 出现在他们脚下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第237章 火山大喷发(2) 两人迅速启动防护服的反重力装置,打开悬浮力场,稳稳地悬停在空中。 燕晓和杜漓都忙着探测上下左右各个角落,从而排除一切危险因素。 清水流冰仰头看了看,“隔膜仍在,我们怎么进来的?” 杜漓百忙中解释,“父亲,你身上有龙族气息,界珠衰落了不少,误将你认作龙雀的亲戚,放你进来,是想让你救龙雀。” “哦,界珠啊。”清水流冰恍然大悟,“怪不得能护住龙雀,想不到牠们还有这好东西。” 燕晓补充,“毕竟龙雀的降生与成长都很不容易,天道怜悯,总会给一点好东西。这颗界珠是其中那只雌龙雀的伴生圣物,在危急关头不但护住了牠,还护住了牠的伴侣和牠们的蛋。” “明白了。”清水流冰极目远眺,有些疑惑,“龙雀呢?” 阿尔伯蒂诺也放出精神力四处扫描,“这个海洋里除了中心的那个黑色大陆外,什么都没有。按照龙雀的体型,不应该啊。” 燕晓忍不住轻咳一声,“那个中心大陆就是龙雀。牠们的生机已经非常微弱,所以你们才会把牠们当成石头。” “哦?”阿尔伯蒂诺顿时急了,“那赶快过去,把牠们救过来,迅速契约,收进空间里好好养着。” 两人催动功法,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降落到海洋中心那处仿如大陆的龙雀背上。 到近前就看得很清楚,一片汪洋中有两只黑中隐泛金色的龙雀相拥而眠,牠们的怀抱中紧紧包裹着三个巨大的蛋。两人用精神力努力感知,才勉强能感觉到一丝生机。显然,牠们都坚持不了多久了。 清水流冰踩到实地后,飞快地用精神力扫了一遍,就找到了龙雀埋在翅膀下面的头。他轻盈地飞过去,落到那颗似鸟似龙的大头前面,然后从空间里拿出杜漓挑选的顶级丹药,从瓶子里倒出来,放到龙雀面前。 丹香飘出来,冲进龙雀鼻孔。过了好一会儿,仿佛已经死去的龙雀微微动了一下,尖尖的嘴极其费力地张开一条缝。 清水流冰立刻将丹药塞进牠们的嘴里。丹药入口即化,顺着牠们细长的咽喉,流进牠们的身体。 看着牠们身上的生机渐渐浓郁,清水流冰将一团神念打过去,把牠们目前面临的困境说清楚,再向牠们展示了自己的空间小世界,让牠们看到生活在里面的真龙和一窝龙蛋、一窝凤凰蛋以及特意为孵蛋营造出的环境,然后建议牠们与他签订共生血契,不然他收不了成年龙雀,只能收蛋。 龙雀生来强大,又有血脉传承,自然明白他没有哄骗自己,既然真龙都与他签了共生血契,那自己这样的半龙更加可以签,于是很快就答应了。 仍然是杜漓协助,用闪烁着金光的符文组成上古天道契约,飘浮在两只龙雀和清水流冰之间。 清水流冰弹出一滴指尖血,血中附着一丝魂念,落到光圈中心。两只龙雀感知过后,便爽快地吐出一滴鲜血,同时落到光圈中心。 金光大炽,神秘莫测的力量自天而降,迅速融进金光中。很快,金光变成璀璨霞光,随后分成三团,落入一人两雀的识海,在他们的灵魂上打下深奥莫测的烙印。 共生血契成立。 清水流冰立刻全力催动精神力,将两只巨大的龙雀和三个巨蛋同时收进空间,放到中央主星上。 他已经决定,在主星上放养这些神兽、圣兽、奇兽、异兽,以后有可能收进来的人类和非实体生命类都放在周围的几颗卫星上,今后就可以有针对性地营造每颗星球上的环境,让不同的生灵都有最适合他们生活的地方,都能过得舒心。 龙雀收进去后,界球也迅速缩小,并且毫不犹豫地将两人踢出去,然后冲进清水流冰的空间,回到雌性龙雀身边。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连忙稳住身形,仔细观察四周,发现有致密坚固的厚厚岩石圈支撑,界珠消失后只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并不会造成可怕的坍塌,于是放下心来。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一路向上,只过了五个多小时就回到岩浆层中。 阿尔伯蒂诺停下,对清水流冰说:“我们要把这里的火元素至少收走一半,不然,五行严重不平衡,火山大喷发依然会发生,你的空间也不好发展。” 清水流冰立刻点头,“好。” 两人在岩浆中盘膝坐下,抱元守一,运转混元一气造化法,专门吸收周围浓郁到极点的火元素。 阿尔伯蒂诺是火雷属性,吸收起来异常快速。清水流冰是水属性,本身与火相克,吸引炼化火元素不但缓慢,而且艰难。但他一直没有停止,始终在努力适应,锻炼自身。阿尔伯蒂诺吸收炼化火元素后,会一分为二,给两人的空间各输送一半,充分弥补了清水流冰的不足。 两人默默奋斗了两天两夜,把沉淀在岩浆下半部分和底层的精纯火元素都吸收殆尽。中部与上半部分的火元素已经有些稀薄,两人不欲矫枉过正,便停下来,悄悄从火山口遁出。 外面火山喷发的规模已经大幅度降低,原本可能发生的全球性大灾难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消弭了。 虽然不清楚原因,大批科学家与各国政府都额手相庆,全球媒体都连续报道,以平息民众之前的恐慌情绪。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出了火山口就溜进海中,在温度极高的海水潜泳,一直游进水温正常的海域,然后选择了一个无人的偏僻角落上岸。 两人都有任务没有完成,因此无暇游玩,换了一身休闲服后稍事休息,就前往机场,分别飞回意大利和日本。 他们有钱,都买了昂贵的头等舱卧票,房间虽小,舒适度却像酒店一样。清水流冰躺在柔软的床上,放松了身体休息,精神力则进入空间,查看里面的变化和龙雀的情况。 他的空间范围并没有增大,只是更加稳定,内容变得更多,也更丰富。主星上本来就有堪比太平洋的龙池,现在界珠进去后,将里面充满灵气的海水也倾倒入龙池,使龙池进一步扩张,几乎占了主星的一半面积。神梧林占了主星另外一半的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则是空间世界的核心区,只有主人和空间之灵能够随意进入。其他生灵与非生灵若是想要进入,都必须得到杜漓许可。 另外九颗小行星的体积大小不一,有三颗与地球、火星、金星差不多,另外六颗如水星、月球、冥王星,各有千秋。星球表面都不荒凉,不同的植物群正在生长,到处生机盎然。 两只龙雀被收进空间后,立刻得到了有效的治疗。牠们很快清醒,对空间世界的环境和生活条件非常满意,绝处逢生之后能够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并且契约伙伴也非常强大,简直让牠们喜出望外。龙雀是鲲鹏与真龙的混血,身上有一半龙族血脉,因此与之前契的一对真龙并无冲突,反而很亲近。真龙们对牠们的到来也表示很高兴。三个龙雀蛋被放进龙池,与那些龙蛋一起温养,必将迅速恢复生机,以后定会孵化出健康的小龙雀。 了解完情况后,清水流冰很高兴,于是放心地沉沉睡去。 到达京都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他出了机场就直接回画廊。坐在出租车上,他掏出平板电脑,上网查了一下本地新闻和各种热搜,同时让杜漓查找他需要的信息。 除了有关夏威夷火山大喷发以及引发的全世界多地海啸和地震的持续报道外,溯血社社长小仓一郎及其夫人小仓麻由美离奇失踪一事也在热门新闻排行榜上占了一个位置。全仓夫妇的三个孩子都从美国赶回日本,住在仍属于小仓一郎财产的豪宅里,正在设法变卖父亲名下仅剩的几处公寓和庄园。溯血社已经报警,警方将小仓一郎夫妇失踪与溯血社巨额财产被盗一并立案,开始侦查。 另外,中华联邦在全国范围内隆重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的一系列活动占据了热门新闻的好几个位置。日本右翼组织不断发声,强烈抗议华国政府煽动民众的反日情绪。中国政府、皇室的官方发言人召开记者招待会,明确反驳这些无理取闹的论调。两国网民也是一来一往,隔空斗得很是热闹。 相对于这些,京都却是一如既往地繁华、优雅、沉郁、安宁。 清水流冰提着旅行袋,走进古董街,在缤纷繁盛的灯火中,慢慢地顺着小小街巷,走近尚未打烊的清水画廊。 无论在哪个世界,特警们都会全情投入,尽力与现实世界没有隔阂,不露丝毫破绽。所以,原身的家就是他们的家,也被他们努力营造出更像自己家的气息。现在的清水画廊虽然没有大动,却被清水流冰添加了一点小装饰,却带动了风水流转,与原来的建筑与摆设构建成一个防御阵法,使这里更加安全宁静,可以放心地轻松下来。所以,清水流冰很喜欢这个家。 看着虚掩的大门前亮起的灯笼,他微笑起来,伸手轻轻推开铜环锃亮的黑漆木门。 第238章 锦衣夜行(1) 朱霁晔就在灯火通明的前堂,正帮一位买画的客人包装。看到推门进入的年轻男子,他眼睛一亮,随即控制住情绪,很有礼貌地说:“老板回来啦,辛苦了。” 清水流冰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与以前有很大不同,忍不住看了他两眼,这才微微点头,神态自若地回答,“我回来了,你也辛苦了。”他缓步上前,跟客人打了个招呼,彬彬有礼地感谢惠顾,然后就走向后院。 朱霁晔送走客人,便迫不及待地去后堂,找到清水流冰的房间,殷勤地问:“你吃过晚餐没有?” “在飞机上吃过了。”清水流冰脱下外套,悠闲地坐到茶几前,给自己沏了一壶西湖龙井,看着他笑道,“过来坐,那些孩子都安顿好了吗?” 朱霁晔连忙坐到他对面,拿起茶壶给他倒茶。放下茶壶后,他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脸上的神情已经是肃然起敬。 “都安顿好了。前天,所在被解救出来的大人和孩子都乘专机到达北京,然后根据他们的个人情况和家庭状况分别安置。不是中华国籍的人都送到所属国的使领馆,由他们派人送孩子们回家。这部分人并不多,只有不到五分之一。其他都是华人,目前已经有一大半被妥善送到家中,另外一小半的事情有些复杂,不乏父母双亡后被亲戚卖掉,甚至有父母离婚后被亲生父亲或母亲或祖父母、外祖父母卖掉的事情,这就涉及到遗弃罪、贩卖人口罪之类的刑事犯罪,所以必须经过进一步调查,再做决定。这部分孩子被安置在首都的官方福利院中,受到很好的照顾。”朱霁晔详细介绍后,忍不住压低声音,目光炯炯地看着清水流冰,“那些孩子,都是你救出来的吧?我听说经营国际人口贩卖集团的溯血社原社长小仓一郎夫妇都离奇失踪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不是……”他收住了没说完,脸上却满是意味深长。 清水流冰看着他的活泼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移话题,“你踹了石田组财务公司的场子,他们这几天没找你麻烦?” “前两天,他们一直在找我,我都待在千本樱,没有出来。最近几天,听说谷野组和古川会一起发力,开始重树地下社团的规矩。石田组要应付那边,就没时间顾着我了。”说着,朱霁晔又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你是不是锦字号东边的人?” 这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一般在中华联邦的高层中流行。“锦字号”代表锦衣卫,“东边”代表东镇抚司。他的判断显然很准确,说明他对于国事并不是完全不了解。 清水流冰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殿下一定要注意,历炼结束回去后,如果有人问起我,殿下绝对不能表现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明白,明白,你放心吧。”朱霁晔坐正,神情完全放松下来,“我还是第一次在海外见到锦字号的人。” 以前,他把清水流冰当成舅舅的朋友,虽然感常亲切,但还是以为他是日本人,相处起来总有些拘谨。现在知道他是自己人,而且是忠于皇室的机构中人,那就完全不同了,朱霁晔只觉得在他身边会非常安全,对他更加信赖。 清水流冰笑了笑,并没有提及锦衣卫的事情,只是淡淡地告诫,“殿下的舅舅方白石大师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请殿下以后也不要对他提起。” “好的。”朱霁晔答应一声,忽然有些迟疑,“你确认我舅舅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可能随便把我的安全托付给一个日本人?你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无权无势的画廊老板,我舅舅的胆子可没这么大。” 清水流冰面不改色,“我从没问过他,他也从没问过我。他是中华联邦的国画大师,我是日本的画廊老板,仅此而已。君子之交淡如水。” 朱霁晔做了一个“懂了”的表情,笑道:“明白,我明白。” 清水流冰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 朱霁晔继续报告,“华国把被拐卖的孩子接回国之后,又根据收到的一封匿名邮件,在世界范围内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其他国家也一样,包括国际刑警也全面介入。日本警方根据收到的匿名邮件,在京都附近丹波高原的山林中发掘出上百具被害儿童的遗骸,场面惨不忍睹。根据匿名邮件提供的证据,基本可以断定,那些孩子都是被小仓一郎夫妇及其友人残忍地凌虐而死。这桩大案轰动全日本,目前警方已经立案,将溯血社的主要成员以及与小仓一郎关系亲密的政府官员和工商界人士全部控制起来,调查他们是否参与其中。总之,溯血社已经完了,还由此引发了日本普通民众对警方的严重不满以及对暴力团的强烈愤恨。谷野组和古川会不得不下狠手进行清洗,大力整顿地下社团的纪律。日本国内掀起一股声势浩大的打黑浪潮,这是暴力团成为合法组织以来的第一次。” 他说得津津有味,绘声绘色。清水流冰听得很专心,偶尔点头,表示对他的说法认可。 说完这些新闻后,朱霁晔又目光灼灼地看向清水流冰,低声问:“那个匿名邮件,跟你有关系吧?是你发的吗?” 清水流冰并未回答,而是若无其事地提醒他,“你二姐快要出嫁了,你不回去参加清云公主的大婚典礼吗?” “要回去。”朱霁晔有些没精打采,“大姐的婚礼我已经参加过了。皇家婚典,不就那么回事。仪式多多,从早到晚,很累人。不过,身为公主的娘家兄弟,我肯定要出席。我已经定好机票,明天就飞法国,然后在法国改换身份,再飞北京。” “那就好。”清水流冰检查了他定票用的护照和付款账户,发现他完全按照规程来的,没有露出破绽,便满意地点头,“路上注意安全,万万不要再英雄救美。” 朱霁晔被他调侃得红了脸,“那个……朴氏姐弟,我也并不是英雄救美什么的,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是中华联邦的人,所以……我才帮他们一把。” “我明白。”清水流冰给他的茶杯续上茶,温和地说,“你能这样想,这样做,其实很好。我希望你能夺得皇储之位。我也相信,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 朱霁晔精神一振,“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清水流冰肯定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的。” 朱霁晔顿时信心大增,“好,我一定会努力做到。” 清水流冰微笑,“殿下,明天我送您去机场。” 朱霁晔对他摆摆手,“不要对我用敬语,我们还像以往那样相处吧。我把你当好朋友,希望你也能这样。” 清水流冰的笑容更加明朗,“好的,安东尼先生。” 朱霁晔哈哈大笑,开心得不行。 这一晚,明知道清水流冰刚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很需要休息,朱霁晔却坚持赖在他的房间,拉着他下棋、喝茶、闲聊,直到午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清水流冰一直微笑着陪他,看上去也是难得的轻松自在。等到他起身,打算回房去睡觉,清水流冰才想了想,对他说:“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朱霁晔马上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充满期待地问:“是什么?” 清水流冰走进卧室转了一圈,拿出那件“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小心地放到干净的书案上,展示给他看,同时给他解说,“这是一件汉代蜀地织锦护臂,应该是西汉时期的文物,非常珍贵。我估计是盗墓贼从西域地区的精绝国王室墓地中盗掘出来,再走私到海外。最近机缘巧合,落到我手里,但没有人知道。你带回去,献给国家,应该为你的历炼成绩加上不少分。这件事不要提起我,因为来路不正,如果让有心人知道了我,很可能会引来疯狂报复。你回去后,可以告诉你父皇和你岳父,由他们为你编一个合乎逻辑的故事来解释这件珍品的来源,那就天衣无缝了。” 朱霁晔看着这幅图案奇特、色彩艳丽的汉代织锦,特别是上下两排“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字样,不由得心潮澎湃,激动得无以复加。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清水流冰,“你确定要给我?” “我确定。”清水流冰平静地说,“不过,这种文物很难带出境,我会处理一下,明天早上再给你。” “我明白。”朱霁晔想了想,“有这件东西,我就不能再去法国了吧?为免夜长梦多,我最好直接回国。” “也行。”清水流冰略一思索,“这样吧,你把机票退了。我明天陪你南下,送你过境到南九州。你可以在那里直接飞回北京。” “好。”朱霁晔喜出望外,立刻坐下来,拿出手机就退票,然后改订熊本到北京的机票。 清水流冰叮嘱他,“你一定要谨慎从事。即使南九州是我国境内,你也必须注意,不要露出任何破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嗯。”朱霁晔对他笑道,“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好。”清水流冰温和地道,“快去睡吧,明天上午我们就出发。” 第239章 锦衣夜行(2) 等朱霁晔回房后,清水流冰在心里对杜漓说:“烟花行动还剩下五个目标,把他们的资料和最近的行程都给我。趁着最近地下社团一片混乱,我们可以浑水摸鱼,将目标全部干掉。” 杜漓对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一向不感兴趣,只对比较刺激的事情会感到兴奋。这次去夏威夷,长了见识,契约了龙雀,算是新鲜有趣的行动,回来后以为又要过一段喝茶看书赏风景的日子,没想到马上就要杀人,他立刻有了精神,答应一声就去查询详细资料了。 过了一会儿,他就有了结果,“第一目标是长崎的高木武志。他现在壹岐岛,身边人不多,很容易杀。第二目标是横滨的滨本庆介,后天一早,他会坐自己的汽车去东京,身边只跟着一个司机与两个保镖,在路上比较容易下手。另外三个目标在东京,最近深居简出,身边闲杂人等众多,如果要不露痕迹地动手,必须找机会。” “嗯。”清水流冰看了看资料,就干脆利落地做出决定,“那就先杀高木武志,正好顺路。然后,我们再杀滨本庆介,最后到东京,杀那三个。” “好。”杜漓眉开眼笑,连忙去研究攻略,制订行程。 清水流冰用了半夜的功夫,指导生活机器人用一种类似凯芙拉的防弹防火隔绝面料做成一件羊绒衬衫,将那件织锦妥善地藏在细密的夹层中。智能机器人可以进行远超人类的精细操作,做出来的成品无论是当代的科技还是人眼,都不会发现里面的玄机。 第二天,他把马甲交给朱霁晔,详细告诉他回去后怎么把织锦完好无损地拆出来,然后说:“你要把这件衬衫一直穿在身上,到北京以后直接交给你父皇。” “好。”朱霁晔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弄丢的。” 清水流冰看着他换上衬衫,又在外面套上薄绒背心,再套上休闲卫衣,把拉链拉上,将里面的衬衫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满意地点头。 两人吃过早餐,就直奔火车站搭乘西铁的高速列车。他们一路上都表现得很正常,一个是准备继续到中华联邦去旅游的欧洲游客,一个是陪着朋友的普通日本人。他们偶尔交谈,更多的时间却是各自玩手机、看电影或是闭眼小憩。清水流冰确认没有被跟踪,显然他们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四个小时后,他们就到达北九州的边境城市佐贺。这里与南九州的边境熊本县接壤,朱霁晔持法国护照,可以直接出境,非常方便。 为避免怀疑,清水流冰没有送他到边境,在佐贺就与他分开了。他暗中跟着朱霁晔,亲眼看着他走过熊本与佐贺之间的两国边境检查站,顺利进入中华联邦境内,这才掉头去港口。 朱霁晔过关以后就直奔机场,搭乘皇家中华神龙航空的航班,在当天晚上安全到达北京。他胸有成竹地走进皇宫大门,主动结束了这次时间虽然短、收获却非常大的重要历炼。 清水流冰一直等到他进入皇宫,这才收回覆在他身上的一丝精神力,不再关注他的行踪。 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海上,正驾驶着一艘高速游艇,朝着离佐贺县并不太远的长崎县壹岐岛驶去。 在他面前,一轮明月从海上缓缓升起。“海上生明月”的意象栩栩如生,让他心里一动,忽然放开舵轮,走出来盘膝坐到甲板上,对着熠熠生辉的满月陷入了顿悟。 杜漓猝不及防,简直手忙脚乱。他连忙放出一个战斗机器人掌住舵盘,把游艇的速度降下来,稳稳地停在海中央。然后他谨慎地在周围放出结界,让远处驶过的船只都不会发现这艘游艇,并且可以隔绝海中鲨鱼之类大型猛鱼的感知,不让它们游过来撞上船底。 硕大的月亮渐渐升上中天,变成正常大小,如一片冰轮贴在蓝黑色的天幕上。高空中风吹流云,不断在月亮两侧飘来飘去,变化万千。海面上却风平浪静,在月色中波光粼粼。偶尔有一条鱼跃出海面,又咚的一声掉回水中。 清水流冰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却又似乎无知无觉,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他穿越以来略有蒙尘的灵魂仿佛被荡涤了一遍,尘垢尽去,焕然一新。已经到达瓶颈的境界轰然破开,仅仅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千年万年,他曾经读过的书、看过的人、经过的事都如潮水一般从他脑海中闪过,让他领悟到很多东西,甚至看到了法则在天地之间万事万物中表现出的奥妙。 当黎明来临时,清水流冰才从顿悟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只觉神清气爽,身体轻盈,精神奕奕,有种飘飘欲仙的愉悦感觉,仿佛随时可以飞升成仙。 他对着天边的东来紫气吐纳一番,让四处崩溅翻涌不停的精神力渐渐平息下来,这才微笑着说:“我突破了。” 他的精神力水到渠成,从s级突破到2s,并且一举冲上2s级别的中阶。本来他以为按照自己的进境,大概还需要本源世界好几年的时间,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小世界毫无预兆地突破了。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次提升,让他无比欣喜。 “哈哈,太好了!”杜漓也高兴得手舞足蹈。随着这次一个大境界加两个小境界的突破,他的空间世界更加稳固,可以承受更多的东西,从虚空更加快速地吸取更多的元气,让空间世界得到更长足的发展。 开心过后,他连忙给燕晓报喜,顺便炫耀一波。 意大利那边此时正是午夜,阿尔伯蒂诺已经睡着了。燕晓只得强忍着兴奋、欢喜、羡慕嫉妒恨等等诸般情绪,在空间世界里大兴土木,将罗马、翡冷翠、巴黎、马德里、维也纳、布鲁塞尔、伦敦、洛桑等名城以及一些美丽的欧洲小镇复制到空间里的九颗星球上。 清水流冰走进船舱,吃过保姆机器人做好的早餐后,这才驾驶游艇,驶向壹岐岛。 这个不大的岛屿属于长崎县,离福冈县也很近,几年来重点发展旅游业,在北九州颇有知名度,游客很多。 清水流冰已经改换容貌,装成普通的日本游客。那张平平五奇的脸让人见过就忘,基本上不会留下任何印象。他把游艇停到码头,悠闲地上了岸。他穿着印有黑色涂鸦的白t恤,配牛仔背心、牛仔裤和软底帆布鞋,背着双肩筒包,就像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充满青春气息。他一手拿地图,一手拿平板电脑,对照着上面的攻略,在岛上四处游逛,与那些第一次来岛上的游客差不多。 逛到中午,他找到一家网上介绍的壹岐牛店,大快朵颐。按照网站的推荐,他点了一份烤牛肉,再配上两个素菜。 壹岐牛肉久负盛名,是受到不少人推荐的美食。将生牛肉放到烧热的铁板上,煎好后立刻送进嘴里,入口即化,鲜香至极。如此大吃一顿,清水流冰感觉心情非常好。 吃完饭,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看了看,发现附近有一处比较有名的景点,叫做猿岩,于是步行前往。 猿岩名副其实,远远望去,就好像看到一只巨大的猿猴蹲在海边,静静地望着大海,看上去非常孤单。他走到海边,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 然后,他又去看了面积很小的神社、各种简朴粗陋的古墓,觉得乏善可陈,于是决定不再瞎转。他悠闲地走到一个靠海的高级茶室里,点了一杯绿茶,坐在那里混时间。 虽说日本茶道讲究气氛神秘,态度庄严,礼节隆重,操作程序繁琐,但日本人平时喝茶其实很随意,跟中国茶馆里的茶客差不多。 这个茶室比较高档,茶水和点心卖得都有点贵,但依山傍海,风景优美,因此有不少人在品茶观景,其中有一半是游客,中国游客也不少。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很快就放松下来,从店里的书架上拿过一本漫画看起来。 在他前世,小时候跟其他小孩没有太大区别,喜欢玩,喜欢打架,也喜欢看日本动漫,喜欢过圣斗士、死神、一拳超人等等。直到现在,他仍然会在休闲的时候到星网上看动漫,始终童心未泯。 这本漫画是这个世界一部超长名作《夜魔舞の镇魂歌》的最新一卷,清水流冰看得津津有味,不时露出一丝微笑。 在他这一天的游览过程中,杜漓不断向他汇报目标的行踪。 高木武志是复兴救国社的副社长,负责社里的所有重大行动。他今年四十九岁,生得清秀儒雅,年轻时是学霸,曾在美加留学,在世界排名第一的名校一直读到博士,是极右翼组织中非常少有的高学历高智商的智囊型高层。他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甚至没有跟人红过脸,几乎从不高声说话,从不与人争吵,看上去永远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但是,通过他策划、组织并指挥的各种暴力行动,死伤的无辜者数以千计。 这次来壹岐岛,他是准备派大批暴力团成员伪装海盗,对中国驶来的豪华游轮发动夜袭,对上面的数千中国游客进行毁灭性打击。 清水流冰很庆幸,将高木武志作为“烟花行动”最后阶段的第一目标。只要及时杀掉他,复兴救国社势必大乱,他们的行动就会终止。 第240章 锦衣犹在(1) 高木武志其实出身于武士世家,先祖曾是幕府将军麾下的著名战将,却算不上是贵族。 八十多年前,日本发动侵华战争,高木家族有大半壮丁都随军出征,曾多次在中华|大地上举办杀人比赛,以残杀华人老弱妇孺和伤兵战俘为乐,更视之为荣耀。 在战争后期,高木家族在军中征战的族人不是战死就是染病身亡,仅剩的两个中级将领在天皇发布终战诏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时切腹自杀。而高木家族留在日本的族人也基本上在大瘟疫中病亡,只有高木武志的父亲当时尚在襁褓中,正好被其母带到山中探望外公,在突如其来的传染病大流行时躲在深山中,得以侥幸生存下来。 战后,高木家族中惟一进入陆军总司令部的高官在国际法庭举行的东京大审判中被定为战犯,即使已经身死,也依然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但是在日本,高木家族被视为忠于天皇忠于帝国的大忠臣,于是被新任天皇封为公爵,赐“忠勇”二字封号。 忠勇公在北九州地区的势力很大,高木一族经过数十年的繁衍,现在已经有了五十多位族人,元气逐渐恢复。而每一位族人从懂事起,就被灌输对中华联邦的仇恨以及对天皇对国家的忠诚。 高木武志虽然留学美加,从小就接受西方教育,骨子里却仍然是很纯粹的军国主义者,对华人的痛恨深入骨髓。无论经由他的策划、组织与指挥杀死了多少华人,都不能减少他内心的愤恨。他多次表示,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会不遗余力地组织暴力团成员,毫不留情地对华人动手。 复兴救国社的规模并不大,主要活动区域在北九州地区,社团本身在极右翼阵营中只处于中游,但高木武志的地位却很高。他策划的行动往往需要各个极右翼组织同时进行,范围广,规模大,烈度高,而且计划周密,从行动前的铺垫到行动后的媒体跟进,他都井井有条。各个极右翼组织的高层都信服他的智慧,对他几乎言听计从。 他个人的危害度比他的亲大哥、复兴救国社的社长高木英男还要高得多。尤其是最近那些极右翼顶尖组织和高级社团的大佬都被干掉了,新上任的高层还要平衡内部势力,根本来不及经营外部人脉,高木武志趁势崛起,一跃而为极右翼阵营的顶尖掌控者,对于中华联邦的危险性更增加了几个数量级。 杜漓搜集的资料在外面是看不到的,无论是网络还是各国官方,很多极右翼组织的行动里都没有他的身影,可见他有多精明,思维多么缜密。他的表面职业是在日本有名的国立北九州综合大学担任终身教授,一直深受学生的敬重与喜爱。如果不是杜漓这样的超自然力量,根本挖不出他的那么多隐密。 清水流冰看完高木武志的资料,心里非常冷静。这样的杰出人士既然属于敌对阵营,那就必须杀掉,与他没有任何说理说情和平共存的余地。 他的这个念头升起来没多久,在一幢海边石屋里指挥行动的高木武志就仿佛有所感应,立刻马不停蹄地离开,直奔码头。他的私人游艇就停在那里。跟随他左右的只有四个人,却全部是从日本最好的反恐特种部队sat退役的优秀特种兵,等闲之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那四个人确实很出色,在行动之间总会完美无缺地遮挡住射击角度,让远处的狙击手无法找到开枪的时机。 清水流冰看到高木武志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心里不由得赞叹。这样灵敏的危机意识和分秒必争的撤离速度简直不亚于久经战场的百战老兵,高木武志确实不负盛名。 他正在赞叹,却没料到高木武志并没有到码头上船,而是在附近拐了一个弯,走进了他所在的这家茶室。 他听着杜漓的报告,微感诧异,动作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入迷地看着漫画。 高木武志穿着全套西装,风度翩翩地走进来,径直坐到清水流冰对面,温和地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到北九州来玩也不告诉我?” 清水流冰心念电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慢慢地放下漫画,抬起头来,腼腆地笑一笑。 电光石火间,为他提供技术支持的后方团队通过安全信道给他的手机发来一条短信,上面有一句朋友之间的问候,后面跟着一个表情图片,看上去像是表示开心的卡通娃娃。 实际上,这个表情图片里面隐藏着变异的龙纹,而龙纹里还隐藏着一个变异的“锦”字。这个符号是双重认证密纹,意思是坐在他面前的是自己人,真实身份也是锦衣卫。 而那句普通的问候语也是一句密语,真实含义是:“烟花行动”有重大改动,后续计划由高木武志安排,而他暂时归属高木武志领导。 清水流冰一瞥之间便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顿时震惊。杜漓也惊了,同时深深地自责,之前居然没有查到这么重要的信息,是他的严重失误。 仓促之间,清水流冰只能先装乖巧,很有礼貌地躬身行了一礼,“高木叔叔,我是顺道来壹岐旅游一下,想着等去了福冈再拜访叔叔,今天就没给叔叔打电话。我实在不知道叔叔也在壹岐岛,不然怎么也要先与叔叔联络的。” 高木武志脸上淡淡的笑意变得浓了一些,态度依然很温和,“小孩子都一样,喜欢特立独行,都不喜欢被大人束缚,我是理解的。那你继续玩吧,打算什么时候去福冈?” “明天。”清水流冰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开着家里的游艇过来的,就想着随兴而至,见到漂亮的小岛就上去玩玩。” “那挺好的。”高木武志站起身来,关心地说,“注意安全,别让大人担心。”然后就离开了。 “是,高木叔叔。”清水流冰赶紧起身相送,在茶室门口恭敬肃立,目送他远去,这才转身结账。 走出茶室,他不再闲逛,也不去找地方吃饭,而是直接返回停在码头的游艇,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吃完以后,他才坐到甲板的躺椅上,悠闲地一边喝啤酒一边浏览平板电脑上的信息。 杜漓经过几个小时的忙活,终于弄到了有关高木武志的绝密材料,“锦衣卫里除了东南西北四大镇抚司和御前密卫局之外,还有一个极其秘密的特卫处。这个处直属锦衣卫总指挥使,很少人知道。里面的资料都不输入电脑,更不进入网络,全部以纸质密件方式锁在防卫森严的地下密库。高木武志就是特卫处派驻海外的高级密谍。他的血脉确实属于高木家族,其祖父当年爱上了一位中国女留学生,追着她去了中国,后来结婚,生下高木武志的父亲。二战一爆发,他就加入了反战同盟,协助中国|军队抵抗日军侵略。战后,他申请并获得了中国国籍,改姓高。高木武志本名高海耀,在国立军事学院拿到指挥系和参谋系双学位,随即进入总参情报部门工作,后来调入锦衣卫特卫处。原本的高木武志留学美加时因吸毒过量猝死,锦衣卫就派高海耀过去,顶替了高木武志的身份。他们两人因为血缘比较近,外貌本来就有些相像,后来由锦衣卫总指挥使秘密安排,以微雕整容术将高海耀的外貌变得与高木武志一模一样。而他本就拥有高木家的嫡系血脉,回日本后在家族中参加祭祖之类的仪式就没有受到任何排斥,因此无人怀疑他的身份。他非常聪明,装得很像,有关资料又藏得极其秘密,连我们都没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其他人就更发现不了了。” 清水流冰听完以后,对高木武志很佩服,“这么说来,那些所谓由他策划并组织实施的恐怖袭击事件都是假的?” “嗯,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实际上,经过他的策划或是帮助那些极右翼组织的高层给行动计划润色之后,中华联邦的人在恐怖袭击中的死亡率大大下降,多半是受伤,并不致命。他可以说是间接保护了很多华人。而我之前挖掘出的秘密资料中,有许多说法模棱两可,却在含糊中又隐隐带着指向性,很能误导人。做得非常精妙,我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杜漓赞叹,“锦衣卫真是人才济济啊。” 清水流冰也赞赏地说:“现在,高木武志肯定能够控制住极右翼阵营了。” “对。”杜漓活泼地笑道,“他最近一枝独秀,完全是因为你的‘烟花行动’为他扫清了障碍。” “也是他会抓时机。”清水流冰微笑,“如今看来,他应该地位还不稳,仍然需要我的协助。” “那当然。为什么锦衣卫总指挥使会向东镇抚司要你?还特意把你的信息透露给他,肯定是想让你去帮他。”杜漓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啊?” 清水流冰连忙安慰他,“别生气了,乖。根据我和他目前所处的位置,这样的安排是比较合理的。如果我是锦衣卫的高层,也会这么做。日本的极右翼势力越来越嚣张,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而且光靠杀是杀不完的。如果高木武志能把整个极右翼阵营握在手中,那对中华联邦的国家和人民都有极大的好处。再说,我最拿手的就是杀人,听从锦衣卫东镇抚司的命令还是服从高仓武志的安排,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无非是目标有变动或是行动要调整,那都不是什么大事。” “哦。”杜漓这才消了气,仍然有些委屈地鼓了鼓腮帮,随即有所发现,马上报告,“父亲,高木武志来了。” 第241章 锦衣犹在(2) 已经是晚上,高木武志不再是西装革履,而是换了黑色和服,胸前用白色丝线绣着忠勇公府的剑形纹饰与高木一族的菊形家徽,特别醒目。 他看着坐在甲板上的年轻人,摆手让跟着的四个保镖留在岸上,这才抬腿上船,走到清水流冰身边。 清水流冰看向他,目光中有一丝隐忍,更有几分桀骜不驯。他并没有礼貌地行礼问好,而是斜睨着他,将手中的啤酒瓶送到嘴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然后扬手将空酒瓶扔进海里。这一系列动作充分表现出年轻人的叛逆。 高木武志轻笑,“乱扔垃圾的行为是不好的。” 清水流冰懒洋洋地嗤笑一声,“前辈来我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明天去福冈,再去正式拜访前辈吗?” 高木武志微微摇头,像个长辈一样满是宽厚包容,说出的话却与他的表情完全不符,“我如果不来,只怕小命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了。” “哪有那么严重?”清水流冰淡淡一笑,更像个不良少年,神情之间颇有几分不耐烦,“有什么指教,赶紧说。” 高木武志起身走进船舱,对他招招手,“马上就要下雨了,进来坐。” 清水流冰啧了一声,却还是忍耐着,一进船舱就窝到沙发里,一副不听说不听教的模样。 高木武志移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喜爱,说话时声音很轻,唇形更是不怎么动,“你不能杀我,但是必须刺杀我一次,要伤到我,却不能是重伤,让我可以带伤坚持工作就行。” “这没问题。”清水流冰耸了耸肩,“什么时候行动?现在吗?” “当然不是。”高木武志慈爱地拍拍他的肩,“回福冈再动手吧。后天是我大哥的生日,社团会在有名的天神大酒店顶层观景豪华包间为他庆祝,那是一个比较恰当的时机。” “可以。”清水流冰一口答应,“只伤你吗?不用干掉你大哥?” “你把目标设定为我大哥。”高木武志笑道,“到时候我会坐在我大哥身旁,你射击的时候,我正好给我大哥敬酒,就替他挡了这一枪。” “没问题。”清水流冰将一双长腿架上茶几,懒散地问,“需要与你保持联络吗?” 高木武志微微点头,“你可以通过我的安全手机与我保持联系,我一直戴着耳机,可以听到你说话。” “行。”清水流冰看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翻脸了?” “是你单方面发脾气。”高木武志笑得更加诚恳,似乎在对他百般劝说,“你先大发脾气,然后就可以开船去福冈了。” 清水流冰立刻大力挥动胳膊,甩掉他的手,随即踹翻茶几,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解开拴在码头上的揽绳一边骂骂咧咧,“什么东西?我家那些老家伙都不管我,你个莫明其妙冒出来的叔叔倒是唠叨个不停,烦死人了。叫你声叔叔是给你面子,你还真到我面前来装长辈,真他妈的好笑。我走还不行吗?以后江湖不见。” 高木武志轻松地从他身边走过,对他的骂声充耳不闻。站到码头上,他还转身笑着说:“路上当心点,我会让人到码头去接你。” “不!需!要!”清水流冰哼一声,大步走进驾驶舱,飞快地将游艇开走了。 高木武志无奈地摇头,“这个孩子……真任性啊。”然后才收敛笑容,带着四个保镖缓步离开。 清水流冰开着游艇在海上全速前进,尖尖的船头劈开波浪,后面更有白色的水花翻卷。他开了十几分钟才在心里问杜漓,“还有人监视我们吗?” 杜漓回答得很快,“没有了。那些人监视的对象是高木武志。” 清水流冰有些好奇,“都是什么人?怀疑他什么?” 杜漓看了一下,“是东京情报大学旗下情报研究所的几个研究员,他们的主要课题是收集和研究日本地下社团的有关情报。他们应该是了解了高木武志在地下社团的身份,并且认为他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所以一直盯着他,打算重点研究他。” “这样啊。”清水流冰明白了。 他们刚才在船上说话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发现,高木武志坐的位置是背对窗户,且说话时用了特别技巧,可以让善读唇语的人也看不准他说的是什么。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已察觉到码头上有好几个人一直有意无意盯着他的游艇。既然他们盯的是高木武志,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声,便拿出电脑,通过安全信道拨通了高木武志的电话,把盯着他的那几个人通报了一下。 高木武志没想到他那么敏感且善于查找情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查出了跟踪自己的那些人的来历。他赞赏地轻声说:“嗯,我知道了。那些人只要不来打扰我,我就不会管。” 因为日本是战败国,当初就对他们的军事与情报组织的规模和设立有严密的规定。直到今天,日本都没有官方的反间谍机构和专门的情报机构,倒是民间的情报组织遍地开花。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奇景。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情报机构,内部成员又良莠不齐,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靠搜集什么情报赚钱。那是防不胜防的事情,尤其是民间机构,若是以研究学术课题的名义来跟踪观察,还真不好对他们使用极端手段,只能像对待狗仔一样,完全不理会,在外面活动时也尽量避开。 清水流冰见他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说,挂断电话后便全速向前,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达福冈。 他没有到码头停泊,而是在一个偏僻的海岸停下。借着几块巨大岩石的掩蔽,他将游艇收进空间,又改了容貌,重新换了衣服,这才走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市中心的豪华酒店,用现金付账,要了一个套房住下。 他洗了澡,换上睡衣,却没有睡下,而是坐在客厅里,跟杜漓一起研究明天晚上的行动地点。 天神大酒店在城东最繁华的商业区,其高度在福冈市排名前十。观景包间在顶层,很难找到合适的狙击地点。杜漓做了一个立体模拟图,将福冈市的立体航拍地图装进去,反复研究,终于找到一个最好的地方。 距离天神大酒店大约四千七百多米的地方有座山,山顶处正对着高木家定下的豪华包间且高度正好齐平,只是当中有一栋扁平状的高楼遮挡,射出的子弹首先要穿透那栋楼的前后玻璃,再射向豪华包间,难度非常非常大。 清水流冰研究了一会儿,又翻了翻中间那栋楼的资料,便做了决定,“就是这里吧。正好,因为要先穿透几层玻璃,所以就不能用高爆子弹,而必须用特制的穿甲弹。子弹打中人体后不会在体内爆炸,只会造成穿透伤,对单体的伤害并不高。这样就很合理了,事后也不会引起怀疑。” 杜漓有些担心,“那样的话,你的射击必须非常精准。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勘察中间那栋大楼,只能凭借遥感技术进行探测。” 清水流冰很有信心,“只要那栋楼的前后玻璃不是防弹的,其他都不是问题。” 杜漓已经找到那栋楼的设计图和施工图,“没有防弹玻璃,都只是普通的建筑用钢化玻璃。在结构上能防十级强风,不过防不了子弹,特别是我们特制的强力穿甲弹。” “那就行了。”清水流冰看着入住那栋楼的企业和个人名单,“楼里的大部分企业是金融、证券、贸易等等,根据西方的时差,几乎有一半人要在夜晚工作。为了做他们的生意,大楼里还有餐饮娱乐场所通宵营业,夜里也很热闹。基本上任何一个有素养的狙击手都不会把架枪点放在那里。” “嗯,从逻辑上说,我们的计划是不得已而为之,最后没能击毙高木英男,也是可以理解的。”杜漓认真地说,“不过,父亲射出的那一枪一定要精准,要让事后勘察现场的人认为,即使当中有那么多障碍,你也可以击毙高木英男,不过是因为高木武志偶然地挡了一枪,才让他们捡回一条命。” “不错,就是要这样。”清水流冰同意,“我会使用全天候精校透视瞄准镜,保证射出精准的一枪。” 杜漓满意了,随后向他报告了一个最新消息,“给那个花子姐弟放高利贷的石田组完了。之前谷野会清理门户,就将他们的各种犯罪证据找出来了。石田组涉嫌非法放贷、非法持有高杀伤力武器、严重伤害他人身体、过失杀人、故意杀人、抢劫、强奸、绑架勒索、危险驾驶、肇事逃逸等等。他们没有把证据交给警方,而是派出了惩戒队,今夜包围了石田组总部。经过激战,石田组伤亡惨重,社长石田健二身中五枪,死得很彻底。” 清水流冰对这种黑道内讧不感兴趣,只是“哦”了一声,完全没有关注。杜漓也就不再提起,继续与他研究晚上的行动细节。 第242章 黑街(1) 黑街的夜总是充满诱惑,同时又很危险。 托比亚诺坐在吧台边,手里握着一支黑啤酒,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咽。 他是第一次进酒吧。这家夜店就在他家附近,巨大的招牌充满煽动性,引诱人进去,仿佛一到里面就没了烦恼,只有快乐。 托比亚诺进来后,要了一小支度数很低的淡啤酒,却仍然不习惯那股酒味,忍着难受喝一口,就想要杯白水来好好漱一漱。 他有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清澈闪亮,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了,看着却仍然像是小孩子。他拿着啤酒瓶小心翼翼啜饮的模样就像在偷尝禁果,就连吧台后的调酒师都很注意他,深怕他年少无知,被那些来酒吧猎艳或猎魂的魔占了便宜。幸好他的气质太干净,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那些情场老手怕一旦沾上就甩不掉,轻易不敢招惹。而猎魂的魔都喜欢罪恶的灵魂,对他根本不感兴趣。他才可以一直清静地坐在那里。 他酝酿半天,却产生不了什么悲剧心情,反而好奇地东张西望,在人声鼎沸里倾听歌手的演唱。好不容易磨到午夜,他实在坐不下去了,便放下还有一半啤酒的瓶子,挤过人群,走出酒吧。 路灯与霓虹将门前照得亮如白昼,很多打扮新潮奇异的少男少女在街边谈笑,那都是从酒吧里出来透气、等会儿还要进去玩乐的人。与他们相比,托比亚诺就像是个乖孩子,一身米色的休闲衣裤纤尘不染,在不断变幻闪烁的缤纷光线里越发显得苍白。 没人理他,他也不想理人,便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因为漫无目的,他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被微凸的石板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两旁似乎都是小商铺,此时都是门窗紧闭。长长的巷道里没有灯,只有天上的星光洒落下来,隐约可见巷道的轮廓。 托比亚诺左看右看,向前张望一下,再转头打量,琢磨着是继续往前走还是退回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呻吟,“先生,请帮帮我。”声音很微弱,却悦耳动听,让他的心里产生出奇异的荡漾。 他有点身不由己,完全不觉得害怕,四处张望一下,便看到街边小铺的门前蜷着一个影子。他奔过去,蹲下身,关切地问:“你受伤了还是生病了?要紧吗?” 那人半趴在地上,看不到脸。他穿着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要稍一恍神,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听到托比亚诺的问话,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向上伸来。 托比亚诺赶紧握住。 突然,那人本来看着软弱无比的手变得力气奇大,一把将他的手拉下去,送进嘴里咬住,狠狠地吸了一口。 托比亚诺过去从不喝酒,刚才的半瓶啤酒让他的神经有些麻木,那人的嘴里也没有温度,透着一股异样的沁凉,让他一点也没觉得疼。 随着那人的狠命一吸,他只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眼前的景色迅速转换,再也不是黑暗狭窄的巷道,而像是在夜空中俯瞰城市。 有三个黑影如闪电般在鳞次栉比的黑色房顶跳过,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脱口而出,“有人要杀你。” 那人只吸了一口血就浑身一震,立刻停下来,伸舌头舔了一下他的伤口,让他纤长的手完好如初。此刻再听到他的话,那人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托比亚诺眼前的景色急速旋转,又回到了这个飘起淡淡雾气的小巷。看着抓住自己的人,他吃了一惊。 这是个青年男子,有一张秀美到极致的脸,却不带半分女气。他黑亮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忧虑和凛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如寒冰一般冷冽,让人望而生畏,却又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托比亚诺没想到其他,只是感到惶急,“有人要杀你,怎么办?” 那人凝视着他,半晌才放松下来,眼中有一丝欣慰,温柔地说:“麻烦你,送我去银星客栈。” 托比亚诺很茫然,“银星客栈?在哪里?” 那人轻声说:“繁星路。” 托比亚诺根本不知道这条路,但想着出租车司机多半知道,便奋力扶起他,快步走出巷口,招手叫了一部出租车,费力地拖着人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去繁星路。” 司机果然知道位置,没问他怎么走,打下计价表便疾驰而去。 托比亚诺看出他走的不是市中心,而是一路往城市的边缘地带。看着车窗外密集的低矮楼群渐渐变成稀疏的别墅,他意识到这是到了传说中的富贵区。 扭头看了看靠在座椅上闭目喘息的男子,他能感觉出这人身上散发出的高贵气息,不由得暗忖:难道这是哪个国家的王子?随即又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暗自好笑。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王子?又不是童话故事。 车子拐进一条林荫道,托比亚诺听到有尖锐的啸声破空而至,从远处向他们这里飞来。他好奇地往外看,浓密的枝叶却遮蔽天空,挡住了视线。 旁边的人猛然睁眼,沉声道:“停车。” 司机没有发问,客人中途改变主意是经常发生的事。他踩住刹车,停到路边。 男子对托比亚诺说:“给钱,我们下车,快。” 托比亚诺茫然地“哦”了一声,从衣袋里摸出钱包,掏出一块蓝色晶币递给司机。 划破空气而来的尖啸声已近在咫尺,那个男子等不及司机找还零钱,抓住托比亚诺的手猛地一拽,将他拖出车子,揽着他的腰腾空而起,飞出百米之外。 托比亚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却戛然而止。他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载他们过来的出租车已经疾驰而去,原先停车的地方却站着三个黑衣人。 好像就是刚才见过的在楼顶上飞奔的那三只……没等他细想,揽着他的人头也不回,飞身向前冲去。 托比亚诺感觉自己突然轻如鸿毛,飘飘欲飞,被他带着几步就到了这条路的中段。 身后风声呼呼,如箭矢划破空气,裹挟着森冷的寒意,向他们扑来。 托比亚诺惊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因高速带来的狂风让他难以呼吸,睁不开眼。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带着他猛地冲进一幢亮着灯的小楼。 风声顿时止息,四周一片寂静。 托比亚诺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装修古朴的房间里。一旁有个木制柜台,另一边放着木制长椅与茶几,墙上的木制镶玻璃的壁灯发出柔和的光。 托比亚诺砰砰直跳的心安静下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略带磁性的低沉声音,“欢迎光临银星客栈。” 托比亚诺倏然回头,却没有看到人。他站在那里,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响动,心里感觉很茫然。 他不过是在毕业之后的第九个月里第七次失业,而与他合租一居室的室友要与男朋友甜蜜一下,他只好出来晃悠几个小时,顺便散散心,在酒吧里找找失意落泊的感觉,怎么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他看向身边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美男子,心里一阵一阵地犯迷糊。那个男子松开他,无力地瘫倒在铺满锦垫的罗汉榻上,闭上眼睛,再无声息。 托比亚诺胡思乱想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便壮起胆子,四处打量。 这里的一切都是木制,栏杆上雕着精美的花,色泽沉郁,有种岁月沧桑的味道,让人感觉很舒服。过道是开放式,越过栏杆就可以从二楼跳到一楼。本来空荡荡的柜台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孩。 她像是二十岁刚出头,棕色的卷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间,肌肤雪白,在柔黯的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尖尖的瓜子脸上鼻梁高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如宝石般华丽,美得仿佛刚从画里走出来。这样一个女子,看上去就应该穿着晚礼服,雍荣华贵地出现在高贵场所,戴钻石,乘名车,住华屋,可现在却穿着一件睡衣式的灯笼袖白色绣花直身长袍,大大咧咧地坐在半人高的柜台上,让托比亚诺倍感诧异。 那女孩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过来,立刻绽开阳光般的灿烂笑容,“嗨,要是睡不着,我们就来玩吧。” 托比亚诺心中一喜,欢快地跑到他面前,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可爱。他好奇地问:“你住在这里?是来旅游的吗?” “不是,我在这里工作。”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儿很好玩的,你要不要来?” “来工作吗?”托比亚诺四下看了看,“这么小的客栈,有生意吗?” “生意挺好的,有时候会忙不过来,老板一直想招人,可遇不到合适的。”那姑娘愉快地说,“我叫埃琳娜,你呢?叫什么?学什么的?工作了吗?” “我叫托比亚诺,学会计的。”她态度和蔼,托比亚诺毫无压力,很顺口地和盘托出,“我刚刚失业,正准备过两天去找工作。” 埃琳娜高兴地一拍手,“这太好了,我们就缺会计和出纳,老板只好又管钱又管账,不耐烦得很,正好你来干。” 托比亚诺有些吃惊,“管钱的不能管账,这是财务制度。” 埃琳娜一摆手,“我们没那些制度。反正老板有的是钱,你随便做做账,不做也可以,只要把钱管着就行了。老板太懒,我们吃苦啊。” 就在这时,托比亚诺又听到那个略带磁性的低沉声音响起,“什么时候让你吃苦了?” 第243章 黑街(2) “呃……老板。”埃琳娜从柜台上跳下来,脸上的恭敬装得太敷衍,谁都能看出来他根本不怕自己的老板。 托比亚诺转头看去,只见楼梯旁的小门开了,黑暗中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穿着天青色棉布衬衫和铁灰色粗布长裤,却像是漫步在江南烟雨中的古代书生。 一个小客栈的老板怎么会有那样的气度,比他见过的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高层人士还要有威严,可乍一看去却又温文儒雅,倒像是马可?波罗的书里描述过的古中国的名士,在西方社会极其少见。 托比亚诺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顿时又迷糊起来,不禁脱口而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埃琳娜噗嗤一笑,活泼地说:“这是我们的老板臧宗瀚。老板,这位可爱的小帅哥叫托比亚诺,学的是会计,很专业的哦。让他来咱们客栈做会计兼出纳吧,这样起码每个月发工资的时间可以固定。” 托比亚诺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做出纳就不能做会计,做会计就不能做出纳。” 臧宗瀚面带微笑,“那样的制度只是为了防止有人贪污,你会贪钱吗?” “当然不会。”托比亚诺答得很坚决。 “那不就行了?”臧宗瀚温和地说,“我们这里缺财务人员,你来做吧,会计和出纳的工作都交给你。如果店里忙起来,你再帮埃琳娜分担一点接待方面的工作。每月工资一万蓝晶,店里包吃住,奖金另计。你看怎么样?” 托比亚诺惊得张大了嘴。一个小客栈用得着给这么优厚的待遇吗?还有,会计和出纳交给一个人干,这得多愚蠢才做得出来啊?或者真如这个老板所说的,相信他不会贪钱,可他们以前又不认识,他凭什么相信他? 臧宗瀚不容他犹豫,很干脆地说:“就这么定了。天亮之后你搬过来住,今天就开始上班,回头我把账和钱交给你。”说到最后,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让托比亚诺根本无法拒绝。 埃琳娜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你今夜救了莱斯特,他们家的人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到时候你可别客气,狠狠宰他们一笔。” 托比亚诺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眼花缭乱,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臧宗瀚走上前,朝他伸出手,无比诚恳地说:“欢迎加入银星客栈。” 托比亚诺眨了眨眼,抬手与他握了握,正要放开,脑子里却响起“轰”的一声,眼前如螺旋般飞转,瞬间又出现奇异的场景。 他像是浮在空中,远处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天空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芒,海边有座巨大的城市,仿佛海市蜃楼般飘渺而美丽。 水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船在快速移动,空中不停飞过各种各样的禽兽,有的形状优美,有的体型巨大,有的拉着车轿,有的背上坐着人,场面壮观而又奇特。 他站在繁花似锦的草地前,深深吸了口气,甜丝丝的芬芳中夹杂着来自海洋的水汽,带着勃勃生机,让人精神振奋,不知疲倦。 他站了一会儿,开始左右张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又隐约知道自己好像是在等人,心情有些忐忑,又有点踊跃。 忽然,他听到空中有风声响过,然后,不远处传来略带磁性的低沉声音,说的是一种他从来没听过的语言,仿佛音乐般优美动人。 “嗨,我来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却完全能够听懂。 他转过头去,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他身材修长挺拔,淡银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银色长袍闪着星月一般的光泽,发丝与衣角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的微笑里带着喜悦,让他一见便感到无比甜蜜。 他眨眨眼,觉得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既熟悉又陌生,想要问问他是谁,却似乎又已经明白,他是自己很亲近的人。 他有些犹豫,正在想第一句应该说什么,眼前忽然一暗。他眨眨眼,就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个奇异的客栈,面前站与那个年轻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老板,惟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得慑人心魄,头发也不再是月光一般的淡银,而是与暗夜相同的黑色。 托比亚诺出神地看着他,喃喃地问:“你是谁?” 他依然微笑着,柔声说:“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想起来,现在我只是银星客栈的老板,臧宗瀚。” 随后,托比亚诺就以闪电般的方式完成了搬家与入职手续。 原来与他合租的室友是他的大学同学,每月费用两人各付一半,从没发生过争执。现在室友有了女朋友并进入热恋期,见他打算搬走,只象征性地问了一下,听说他找到的新工作提供员工宿舍,就开开心心地放他离去。 陪他回来收拾的除了埃琳娜,还有一个热情的帅哥陈晨。银星客栈只有两个员工,埃琳娜是前台接待兼文秘、服务员、清洁工,程晨是厨师兼采购、水电工、杂工。两人对托比亚诺的加入表现出极大的热忱,一早就开着一辆越野车,陪他过来搬家。 托比亚诺左肩背电脑包,右手拖行李箱,一出家门就被陈晨接了过去。 他长得高大俊朗,穿着t恤、牛仔裤、球鞋,精神抖擞,活力四射,就像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托比亚诺对室友介绍,“这是新同事。” 那个年轻人热情地与陈晨握手。两人客套了几句,陈晨就对托比亚诺说:“走吧。” 托比亚诺对室友笑道:“保持联系。”就转身上了车。 埃琳娜专心开车,在车流中左右穿插,速度很快。陈晨坐在副驾位,一路上不断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或者观察什么。托比亚诺没注意前面两人的举止,一直在苦苦思索,那个客栈老板到底是什么人,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他。 等他回过神来,车子已经驶进客栈后院,埃琳娜的脸上又有了没心没肺的笑容,回头对托比亚诺说:“咱们这儿的员工宿舍挺舒服的,包你喜欢。你住二楼我隔壁,走,我带你上去。” 陈晨也笑容可掬,抢着拿行李,步履轻巧地蹿上楼梯。 后院很漂亮,搭了一个架子,上面爬满紫藤,艳丽的花一串串地垂下,美丽至极。架子旁边放着两个木制躺椅和一个小小的雕花茶几。所谓的员工宿舍是一栋二层小楼,外墙上的雕刻精美细致,古色古香,托比亚诺非常喜欢。 二楼有三间房,都是小套间,埃琳娜住中间,陈晨在靠近院墙的那一头,另一边的房间就留给了托比亚诺。 埃琳娜一边上楼一边笑,“一楼是老板住的。他懒得很,经营上的事很少管,都是我跟陈晨看着办。你来了就帮着管一管,我和陈晨也多点时间玩。还有账和钱,说是由老板管,他却巴不得推给我们,幸好我们机灵,谁都不肯接手,让他郁闷了这么多年。你能接过来,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陈晨听得直乐,把行李送进屋子,对托比亚诺说:“你先收拾,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水啊电啊网络啊有什么问题,都告诉我,我来修。” “好啊。”被他们两人的态度感染,托比亚诺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 陈晨和埃琳娜很高兴,笑眯眯地一起下楼。 托比亚诺看了一下房间里的设施,打开箱子,拿出衣服放进衣柜。还没弄完,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起来,他赶紧扔下东西过去接,“喂。” 听筒里是臧宗瀚的声音,依然低沉温柔,不疾不徐,“我这里有急事,你现在能过来吗?” “马上就来。”托比亚诺一向是个好员工。 还没下完楼梯,他就看到臧宗瀚站在院子里。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中式唐装,花式繁复的凤凰形盘扣从领口密密地扣下来,面料轻薄,在微风中轻轻扬起,暗纹在明亮的天光下时隐时现。那样含蓄低调的绰约风姿,顿时让他怦然心动。 他微微红了脸,奔到老板面前站定,仰起头看向他,很敬业地问:“老板,有什么急事?” 臧宗瀚看着他晶亮的大眼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短发,柔声说:“跟我来。” “哦。”托比亚诺本能地拂了拂头发,跟在他身后,顺口说,“你好像我大哥。” “是吗?”臧宗瀚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有几个哥哥。” “三个。”托比亚诺圆圆的眼睛笑成月牙,很幸福地说,“他们很疼我,我都不敢告诉他们我被炒了的事,不然他们铁定要过来砸场子,让以前那些炒我的老板悔恨得想去死,却怎么也死不了。” “这么厉害?”臧宗瀚呵呵地笑,低沉的声音让托比亚诺犹如百爪挠心,浑身不自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臧宗瀚带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托比亚诺第一眼便看到宽敞的客厅里坐着昨天夜里遇到的那个俊美青年莱斯特。 他穿着黑色衬衫和修身西裤,脸色依然很苍白,眼中的忧郁更浓。看见托比亚诺出现,他眼睛一亮,起身优雅地微微鞠躬,“谢谢您昨天救了我,我再次请求您的帮助。” 托比亚诺有些吃惊,“不用客气,需要我帮什么忙,您说吧。” 莱斯特从怀里拿出一个奇特的银色徽章,郑重地对他说:“这是我父亲的标志,请您拿着,看一下我父亲现在的位置。他很可能有危险,等着我去救援。” “哦,好。”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托比亚诺觉得责任重大,很认真地接过徽章,也没细看就握在掌中。 立刻,他眼前的景象如万花筒般急速旋转。接着,他便仿佛飘浮在空中,向着汪洋中一小块白茫茫的地方坠落下去。 第244章 客似云来(1) 冰雪的寒意迎而扑来,托比亚诺站稳身子,抬头一看,只见遍地都是往外喷吐的火焰,天空无比暗淡,黑云压顶,无星无月,红色的火苗与黑色的烟雾、灰尘夹杂在一起,让他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视野疾速推进,仿佛从崎岖不平的原野上飘过,一边是寒冷,一边是灼热。他觉得很难受,却停不下来。 他感觉自己在上山,白雪渐渐消失,温度持续升高。他看着山顶巨大的烟柱和不时飞溅出的火星,忽然恍然大悟,这是火山爆发。 接着,他身不由己地偏离了上山的道路,向下猛冲,似乎穿透厚厚一层晶莹的白雪,来到一个巨大的冰洞。他四处张望,看到的只有形状各异的冰雕。 寂静中,他听见一声接一声急促的喘息响起,接着有男人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那张脸酷似莱斯特,却比他成熟稳健,气质更是高贵无比。 那人抬眼看向他,低低地说:“快来……” 话音未落,托比亚诺便看到似乎有几道黑影从身后掠过,疾扑向前。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轰响中,地动山摇。他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已经回到屋里,躺在床上,面前站着臧宗瀚和莱斯特。 在他看来,从闭眼到睁眼不过只是一瞬间,可实际上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一向淡定的臧宗瀚都有些着急,一直在床边守着他,连饭都没吃。莱斯特更加忧郁,却只能趴在一旁的沙发上发呆。没有臧宗瀚的允许,他不能离开这儿。 看到托比亚诺睁开眼睛,两人一起跳起来,关切地打量他。托比亚诺有些疑惑他们的反应,赶紧说出自己看到的情景。 “海洋、冰雪、火山……”莱斯特很茫然,“听着不像地球上的世界,难道是我找错地方了?” 臧宗瀚沉吟不语。 现在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人类活动的破坏力惊人,引发的各种反应难以预料,沧海变桑田也不过是旦夕之间。他一时也判断不出,那是什么地方。 他正在思索,突然感觉到客栈大门处传来强烈的力量波动。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就有人突破客栈的结界,这是以前从所未有的事情。他脸色一变,立刻飞速赶到大门口。 大堂处站着两个看上去正当盛年的男子,他们穿着传承久远的贵族礼服,都美得惊心动魄。一个艳冶妖异,一个正大堂皇,却同样气势如虹。臧宗瀚一见到他们就神情微变,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两人的身体里都蕴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让他难以抗衡。 他谨慎地站在楼梯上,看着下面的人,温和地说:“欢迎光临。” 两人中气质光明正大的美男子抬头笑道:“冒昧打扰,请原谅。我叫阿尔伯蒂诺,现实世界的西西里公爵。这位是安布罗吉奥,黑暗世界的不朽者。” “真是贵客啊。”臧宗瀚感觉到他们释放出的善意,心里不再那么紧张。他慢慢走进楼梯,礼貌地道,“请坐。两位阁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阿尔伯蒂诺开门见山,“我们受托比亚诺的父亲、意大利皇储的委托,来带他回家。” 臧宗瀚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托比亚诺是我的员工,如果不是他自愿跟你们离开,你们就带不走他。” 阿尔伯蒂诺看着他,脸上的探究意味越来越浓,“托比亚诺被骗进黑街,长期困在这里,真实记忆逐渐被黑街封印,人生经历被黑街伪造。他现在的人生根本是虚无缥缈的,再继续下去,他就无法再返回真实的人世间了。你愿意他这样生活吗?” 臧宗瀚的脸色一变,半晌才道:“不劳阁下费心。只要他待在我的客栈里,就可以隔绝黑街的力量。我会想办法为他驱除体内的封印,让他恢复记忆。” 阿尔伯蒂诺伸手就将身旁的安布罗吉奥收进空间,然后说出的话就咄咄逼人了,“是恢复这一世的真实记忆,还是恢复前世记忆?” 臧宗瀚的眼神变了,冷冽中夹杂着隐约的杀意,“不知阁下是什么意思?” 阿尔伯蒂诺做了一个手势,在两人周围布下结界,防止别人偷听,这才微笑着说:“童先生,我从tasa来,任务之一就是找到您并带您回去。我出自雷氏,先祖中也有与童氏联姻者,细论起来,我们还是亲戚,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臧宗瀚有些错愕,随即气息大变,从狠辣到柔和,不过瞬间之间。他笑了笑,“原来是tasa的人,那当然是自己人。但是,这个面子我不是不给,只是,我是为了托比亚诺的灵魂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世界,怎么可能让你带走?我也不会跟你离开的。” 阿尔伯蒂诺叹了口气,“你和托比亚诺都是我的任务,咱们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你也知道tasa为什么要派我们出来做任务,这是不能不完成的。” “我明白。”臧宗瀚很为难,“但我要守着托比亚诺,直到他觉醒。我在这个世界找了八十年才找到他,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阿尔伯蒂诺隐约有些明白了,而且深表理解。为了失而复得的心上人,无论如何都算不得过分。他倍感棘手,想了半天,一时也找不到可行的办法,只能长长地叹息,“那好吧……但是,这段时间,我要跟着你们。”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出什么意外。 臧宗瀚凝视着他,知道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时空特警完成任务的决心,为免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用计,还不如将他放在身边,于是他淡淡地道:“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带给托比亚诺任何困扰。” 阿尔伯蒂诺笑了笑,“我是西西里公爵,而他是意大利皇子,这重身份不是困扰吧?” “当然不是。”臧宗瀚明白他的意思,倒是并不否认。 他也深深地明白因果法则,既然托比亚诺已经转世投胎,那么这一世的亲属血缘关系都不可否定。托比亚诺现在确实是意大利嫡系皇孙,他的亲生父亲委托西西里公爵来接他回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阿尔伯蒂诺只提这一世,不提前世,不提本源世界,就算不上是什么困扰。 臧宗瀚顿了顿,神情语气都和缓下来,“你的搭档呢?” 阿尔伯蒂诺也轻松了许多,微笑着说:“他在别的地方做任务,等完成了就会赶过来。” “哦。”臧宗瀚看着他脸上掩不住的幸福表情,忍不住摇头,“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这句话一说,两人之间的气氛马上融洽了许多。阿尔伯蒂诺有些小得意,却也诚恳地说:“我也曾经失去过,纯属运气好,才能失而复得。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也不想逼你。只是,你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 臧宗瀚放下戒备,恢复理智,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仔细斟酌的。” “那就好。”阿尔伯蒂诺抬头环视四周,若有所思,“你这个客栈……应该是个独立存在的……灵宝?仙器?仙宝?神器?” “是仙宝,以前奇遇所得,只是受过大损伤,现在还没恢复。我待在黑街这么多年,也是为了得到一些特异的天材地宝,用来修补这个仙宝。”臧宗瀚叹息,“你看,它的结界连你都挡不住。” 阿尔伯蒂诺连忙安慰他,“我也是有过多次奇遇,出生入死的,才拼来一点家当。你应该知道,tasa出身的都有空间天赋,所以我才会在突破结界上有点小优势。你这客栈的结界实际上已经很强大,绝大部分人都破不了。” “是啊,我明白。你一说你是tasa出来的,我就懂了。”臧宗瀚释然地笑道,“既然话都说开了,你就暂时在客栈里住下吧。我们正好有点事情,你也来帮我们参详参详。” “没问题。”阿尔伯蒂诺痛快地答应下来,跟着臧宗瀚往后院走去,“随便问一下,那个八十年前在中华联邦横空出世的民族英雄,是你吧?” 臧宗瀚笑了笑,“什么民族英雄?我不过是为自己人复仇而已。他好不容易投胎转世,健康长大,还不到二十岁,就被日本人抓进七三一,残酷地折磨死了。等我感应到他痛苦的灵魂,赶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日本人那么喜欢搞细菌战,我自然要奉陪到底。” 阿尔伯蒂诺凝神看向他,“说起来,你身上没有丝毫罪业,反而有功德金光,真是奇妙。” 臧宗瀚温和地笑道:“因为我只是研制出病毒,但从来没有亲手施放过,并且选择去施放病毒的人都是日军在南京、镇江、南宁、沈阳等地进行大屠杀后的幸存者,另外还有日军屠村屠镇之后的侥幸逃生者。他们与日本人有血海深仇,别说可能有罪业,影响这辈子的气运或是下辈子投胎,便是让他们世世做牛做马,他们也会去做。当然,根据因果法则,他们落下的罪业并不多。有的因为家族亲人多行善举,积累了不少功德,所以并没有罪业加身。” “你很聪明啊。”阿尔伯蒂诺赞赏地说,“中华联邦传承几千年,不知有多少家族代代相传,恪守祖训,积德行善。日本人大举侵华也还罢了,只是动辄屠城,便造下无力杀孽。你之后的行事虽然差点让他们灭族,却可以视为代天行罚,算是他们之前行事的反噬。如此一来,天道自然不会降罪于你。” “是啊。”臧宗瀚感叹,“我还有需要照顾的人,大好生命不能轻抛。” 阿尔伯蒂诺微微点头,心里对那位从没见过的托比亚诺更加好奇。 第245章 客似云来(2) 臧宗瀚带着阿尔伯蒂诺走进后面的小楼。阿尔伯蒂诺抬头看了看,对这个客栈的构造有了本质上的了解,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托比亚诺看了看老板身后的陌生人,并没有主动询问,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咱们可以上网查一查。世界很奇妙,说不定真有这么个地方。” 莱斯特有些茫然,“黑街的网能连通外面的网吗?” “在别的地方大概不行,但我这里可以。”臧宗瀚微微一笑,“那就查吧。” 他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书房,里面有豪华配置的光脑以及超大屏幕。托比亚诺熟练地上网,在搜索引擎填上关键词,“海洋、冰雪、火山”,然后敲下回车键。 结果顷刻间就显现出来。 “冰岛火山爆发,形成巨型灰云。” “冰岛火山爆发,岩浆融化冰盖,引发洪水。” “冰岛火山爆发,欧洲大部分机场瘫痪。” 莱斯特激动地跳起来,“是冰岛,我马上过去。” “你等等,我们一起去。”臧宗瀚严肃地阻止他,然后转头看向托比亚诺,温和地说,“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去冰岛。” 他们说的冰岛并不是现实世界中的冰岛,而是黑街与现实世界接壤的一部分。 所谓黑街,其实是这个封闭世界惟一向现实世界开放的部分,只有很小一块面积。现实世界的人如果有门路,是可以进入黑街的,但黑街以外的地方他们基本上到不了。除非是已经深陷黑街再也出不去的人,如托比亚诺这样,那就算是这个封闭世界的人了,这才可以离开黑街到其他地方去。像阿尔伯蒂诺这样,能自行突破黑街的结界,自如行走,那是凤毛麟角,百年难出一个,而一百年前出现的那一个就是臧宗瀚。 黑街所在的世界与外面的现实世界一样,幅员辽阔,有千万里河山。这里的交通也很发达,在银星客栈附近就有一个中型机场,既有公共航班,也有私人飞机起降。 托比亚诺坐在舒适宽大的沙发里,看着舷窗外的停机坪,心里很纳闷。一个小客栈的老板却拥有豪华的私人飞机,那是什么状况? 臧宗瀚去冰岛的决定很突然,埃琳娜和陈晨却二话不说就跟着一起来了。 托比亚诺问他们,“谁看着客栈?不做生意了?” 埃琳娜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开了自助模式,客人来了自己给钱,到时候自己走人,我们不用管。” 托比亚诺怀疑地看着她。现在有这么和谐的经营方式吗?埃琳娜耸了耸肩,没有解释。 飞机很大,是远程宽体客机,内部装修豪华,应有尽有。陈晨打开桌上的电脑玩游戏,埃琳娜抱着手机煲电话粥。莱斯特的脸色仍然苍白如雪,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一上飞机就去卧室休息。臧宗瀚独自进了驾驶舱,做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托比亚诺发了一会儿呆,感觉有些无聊,便打开前面的电视,翻来覆去地换频道。飞机上居然能收到全世界的所有频道,让他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很快摸索出捷径,调出菜单,找到电影频道,收看最近新出的超级英雄电影大片。 他看得津津有味,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果篮,上面堆着荔枝、龙眼、红毛丹,都是他喜欢吃的水果。他仰头看向微笑着的臧宗瀚,从果篮里拿了几颗荔枝,一边剥着吃一边问:“什么时候起飞?” “还要半小时。”臧宗瀚坐到他身旁,将果篮放到茶几上,温和地说,“你如果累了,就去休息。飞机上有三个卧室,虽然小,但至少有床可睡,还是比较舒适的。” “嗯,好。”托比亚诺有些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又投向电视屏幕。 臧宗瀚看着他如孩子般天真可爱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托比亚诺笑一笑,对他做个鬼脸。 快到起飞时间,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铃声是他自己录的,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大哥电话,你死定啦。” 臧宗瀚轻笑出声。 托比亚诺微微一惊,赶紧拿起手机,开心地叫道:“大哥。”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凝重威严,“怎么回事?你们公司的人说你不干了,跟你合租的人又说你有了新工作,已经搬了家,问搬到哪里了却不知道。这么大的变动,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那个……”托比亚诺看了一眼身旁的臧宗瀚,只觉得事情曲折离奇,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便简而言之,“我在一家客栈当会计,这里包吃包住。” 听着像是个正经工作,他大哥德尔尼诺的口气这才缓和下来,“那你也不该不告诉我,还有你二哥、三哥,都很担心你。把你工作单位的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看你。” “你在这儿?”托比亚诺大吃一惊,赶紧说,“我要去出差,现在就在飞机上,马上就要起飞了。” “你一个客栈的会计出什么差?”德尔尼诺立刻听出不对,“你给我下飞机,我这就去机场。” 他的态度很强硬,托比亚诺知道这时候是不能违逆的,又不敢对他撒谎,只能期期艾艾地说:“是老板的私人飞机……” “什么?!”德尔尼诺勃然大怒,“你们老板肯定居心叵测!你马上给我下来!他要敢碰你一根头发,我就剥了他的皮!”他的咆哮声太响,机舱里的人都听见了。 陈晨嘿嘿直乐,“老板惨了。” 埃琳娜幸灾乐祸地笑,“要被剥皮了。” 托比亚诺的脸涨得通红,悄悄瞄了瞄身边的臧宗瀚,见他唇角含笑,半点不恼,不禁更加尴尬,赶紧对着手机低声解释,“大哥,你别胡说了,飞机上还有老板的朋友和我的两个同事,没你想的那么邪恶。” 德尔尼诺冷哼一声,“小弟,你年少无知,天性纯良,哪里知道外面的鬼蜮伎俩?说不定这些人就是故意装模作样,让你不防备,好把你骗出去害了。你等着,我没来机场之前,绝对不准起飞。” 托比亚诺的脸皱成一团。他哪能阻止老板? 臧宗瀚温柔地笑道:“你告诉你哥哥,让他放心,我们等他来了再起飞。” 托比亚诺大喜,连忙对大哥说:“老板说,等你来了再起飞,叫你放心。” 德尔尼诺这才没再发火,挂上电话就往机场赶。 托比亚诺无忧无虑地放下手机,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电视。臧宗瀚不再陪他,起身进了隔壁装修成小会议室的房间,关着门处理一些事情。 托比亚诺还没看完电影,德尔尼诺就到了。臧宗瀚已经提前对机场方面打过招呼,他一到就被领上飞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上去比他年轻一些。 托比亚诺一看到走进机舱的人便欢呼起来,“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怎么都来了?”边说边冲过去,直扑进德尔尼诺的怀里。 德尔尼诺看他精神焕发,毫发无伤,也就放了心,抬手拥住他任他撒娇,目光却扫向机舱的每个角落。 陈晨和埃琳娜都看过来,双方的视线在空中一碰,眼睛都微微一眯。德尔尼诺皱了皱眉,陈晨和埃琳娜却喜形于色。 阿尔伯蒂诺坐在驾驶舱,他没看到,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怀里的小弟身上。 托比亚诺抱住大哥的腰,开心地说:“大哥,我好想你啊。” 德尔尼诺佯怒地瞪他一眼,“换工作,搬家,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这叫想我?” 托比亚诺一缩脖子,赶紧扑进他旁边的费尔兰多怀里,“二哥,你不上班吗?” 费尔兰多笑眯眯地说:“大哥打电话问我们知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和你三哥都急坏了,哪里还有心思工作?” 托比亚诺的三哥安德烈亚很斯文,关心地看着小弟,轻声叹息,“你啊,有事为什么不给哥哥打电话?” “没啥事嘛。”托比亚诺耍赖,“我刚失业就找到一份好工作,昨天才搬到宿舍里,今天要出差,所以才没时间给你们打电话。” 德尔尼诺冷笑一声,“这个差是这么好出的?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德尔尼诺和费尔兰多都生得高大俊美,走到哪里都耀眼夺目,言行举止间都霸气十足,犹如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他话音刚落,安德烈亚双眉一拧,猛地抓住托比亚诺的手,细细打量他的指尖,一张清秀的脸黑下来,“小弟,谁咬过你?是不是吸过你的血?” 德尔尼诺和费尔兰多都是面色一变,凝神看向小弟。 托比亚诺嗫嚅道:“他只是不小心,好像就吸了一小口。” “是谁?谁干的?”三个哥哥异口同声地问,气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臧宗瀚走了出来,对他们微笑着说:“三位,幸会。” 德尔尼诺一怔,铁灰色的眼眸里涌起惊涛骇浪。过了好半晌,他才不可置信地问:“是你。” “对,是我。”臧宗瀚的眼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惊喜,“真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我们这么快就能再见。” 德尔尼诺深吸一口气,看看他,再看看小弟,忽然大发雷霆,“废话少说,既然是你,怎么能让那些东西吸我们小弟的血?你不会变成废物了吧?” 他毫不客气,左宗瀚却笑容可掬,“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有急事要去冰岛,你们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先让我起飞,然后我们再详谈。” 第246章 客似云来(3) 看着臧宗瀚难得的笑脸,德尔尼诺恢复了理智冷静,“好吧,我给你当副驾驶。” 托比亚诺睁大眼睛,“大哥,你还会开飞机啊?” 德尔尼诺看着他天真可爱的模样,疼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大哥会很多东西,你要想知道,就回大哥身边来。” “不要。”托比亚诺马上摇头,“我还想好好玩玩。” “行啊,那就继续玩吧。”德尔尼诺答应得很痛快,“在客栈当小工也挺好的,起码自由自在。” 费尔兰多和安德烈亚都看着臧宗瀚,笑着直点头,“是啊,就在客栈好好打工吧,这工作不错。” 托比亚诺觉得他们的神情有些奇怪,正想细问,臧宗瀚和德尔尼诺已经向驾驶室走去。费尔兰多兴致勃勃地跑去找埃琳娜搭讪,安德烈亚则对陈晨很感兴趣。托比亚诺看来看去,见没人管他,便心安理得地坐回去,继续看他喜爱的电影。 臧宗瀚和德尔尼诺沿着房间外的过道走向驾驶舱。两人的心情都平复下来,很冷静地轻声交谈。 德尔尼诺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个世界的?” “一百三十一年前。”臧宗瀚有些感慨,“经历很曲折,幸好终于找到他了。你们呢?” 德尔尼诺同样感慨万千,“我们比你要好一些。当时大灾劫突然降临,我们三个正好在一起,就轮流用灵宝护身,后来侥幸找到一块大陆碎片,与那些幸存下来的大能强者一起布下阵法,维系住大陆不致崩溃。我们的运气不错,在虚空中漂流了不到百年就遇到这个世界,也看到了依附在这个世界边缘的偏暗系力量的大陆。因为它们都是从本源世界剥离出来的,核心的本源力量相同,所以可以互相吸引。我们就想办法靠上来,与黑街渐渐融合。那块大陆碎片所在的区域依然是我们的地盘,黑街的一些势力曾经想要吞并,我们较量过几次,他们都没讨到好,最后只得放弃。不过,我们讨论过很多次,这样跟随这个世界在虚空中飘流也不是办法,最好还是能够找到通道,大家一起回本源世界。” 臧宗瀚胸有成竹地说:“现在你们都不必担心了。tasa派人来了,其中一位就在这架飞机上。” “什么?”德尔尼诺大喜,“真的?” “嗯,就在驾驶舱里。”臧宗瀚微笑,“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很强大,尤其在空间上的造诣很高,多半是tasa的高级特警。” “太好了。”德尔尼诺忍不住握紧拳头,加快脚步,兴奋地冲进驾驶舱。 阿尔伯蒂诺已经将之前发现的事情都用精神力看得清清楚楚,臧宗瀚并没有动用精神力或是法宝屏蔽他,其他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他也没有防备,因此他在暗中的探查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等到德尔尼诺进来,他转头看过去,双眉轻挑,爽朗地笑道:“幸会。” “幸会。”德尔尼诺主动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然后自我介绍,“我们三个,加上他和托比亚诺,都是星际执法者,属于同一个小队,在执行任务时遇到大灾劫,这才流落虚空,侥幸逃生。” 见他开诚布公,阿尔伯蒂诺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我和我的搭档都是tasa派来做任务的。我搭档在现实世界的东方,以后应该会赶过来。我们这次除了常规任务外,还要找到他,将他带回去。”他一指臧宗瀚,随即叹了口气,“但他就是不肯跟我们走,真伤脑筋。” “这我可以理解。”德尔尼诺笑道,“你能把托比亚诺一起带走吗?” 阿尔伯蒂诺立刻点头,“等到托比亚诺过完这一生,将这个世界的因果还完,我们就可以带他走,连你们一起,都可以带回本源世界。” “那太好了。”德尔尼诺微笑着,有些无奈地摇头,“臧老板不愿意走,是想把他手里的仙宝修复。这个黑街是一个很奇特的小世界,我们以前没有见过。这里对他的帮助比较大,可说是难得的机缘。所以,要么你就在这里一直等下去,要么只能放弃带他回去的任务。” 阿尔伯蒂诺忍不住抹了一把脸,只能苦笑,“看来只能放弃了。坏人机缘,如同杀人父母,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敢做。” 臧宗瀚与机场塔台对话完毕,获得起飞许可,便打开面前的飞行控制台。他这架飞机可以垂直起降,不需要上跑道,所以起飞前的动作并不复杂。他一边操作一边说:“让你无法完成任务,实在很抱歉。” 阿尔伯蒂诺摆摆手,“没事。无非是回去后得到的功勋值少一点,我们在黑街的收获就能抵上。” 德尔尼诺好奇地问:“你就自己做决定了?你的搭档会不会有意见?” “不会。”阿尔伯蒂诺幸福地微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德尔尼诺有些悻悻然。他在本源世界已经活了千年,现在还是单身狗。臧宗瀚虽然有了伴侣,百年来也非常苦逼。看到阿尔伯蒂诺明明也是一个人,却在他们面前秀恩爱,让他简直心塞得不行,恨不得说一声“秀恩爱,死得快”。 阿尔伯蒂诺没敢告诉他们,若是论起血统渊源,自己的搭档还是真名童翔宇现在化名臧宗瀚正儿八经的祖宗。这件事如果说出来,不过是炫耀一时,却会给他的伴侣带来连续不断的巨大危害。 tasa对杜骁的前世身份始终严格保密,如果让敌人知道他是不朽至尊凌子寒的亲舅舅,肯定会有各种阴谋诡计来针对他,从而间接地影响到凌子寒的气运或身体灵魂或他的子孙后代,后患无穷。 德尔尼诺和臧宗瀚是星际执法者总部的高级精英,对于时空管理局还是有一些了解,知道tasa的特警通常是两人搭档,而且往往搭档到后来会结为伴侣。这时,他们自然明白,阿尔伯蒂诺及其搭档肯定是情侣,而且正在热恋中,因此也就没有什么疑问了。 他们在黑街起飞的时候,清水流冰刚刚在日本福冈登上山顶。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踏勘现场,伪装成一个中年富商,想要给老父亲办一个隆重的寿宴,借此去了天神大酒店顶层宴会厅的豪华包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尤其是虚拟测试了远处正对窗户那栋大楼的高度、距离、角度等基本数据。 离开酒店后,他又开车到扁平大楼去勘查。 远看的话,那栋建筑像是一个外表似岩层的盒子,走近一看,才会发现这座建筑其实像一个巨大的服务器。它的内部层高超过三米,外部却做了装饰,外壁上满是一排一排钢筋混凝土做的小隔层,之间镶着钢化玻璃,有着后科技时代的鲜明风格,非常现代化。 这座大楼不但建筑风格很现代,内部的安保系统也很高端。进入的外来人员要先去前台登记,前台接待人员打电话到该人员要去的单位,得到确认后才会给临时身份卡。外来人员过安捡后刷卡过关,进入电梯间,由中央控制电脑指定进入的电梯并直接到达要去的楼层。电梯内没有按键,所有人员都不可能自主控制,去到其他楼层。楼梯间的门也都是锁住的,只有遇到紧急情况,电脑系统根据需要才会解锁,让大楼里的人员疏散。 如此严密的措施不是不能突破,只要黑进大楼的中央控制系统就行了。但这势必要惊动负责大楼安保的高素质保安公司。 时间太紧,清水流冰没有时间去周密部署,用两、三天的时间潜入大楼进行勘察。他只能绕着大楼转了几圈,让杜漓对大楼上下内外仔细扫描,然后虚拟建模,基本上也就等同于实地踏斟了。 看完这栋大楼,他在城中绕了几圈,随便找家饭馆吃过饭。确认无人跟踪,他就直奔郊外,在偏僻的山凹处收起汽车,然后换上背包客的装束,徒步上山。 山不高,海拔才五百多米,只是地形比较复杂,要找到合适的架枪点,需要走的路很多。他先上到山顶,看向天神大酒店的方向,然后钻进树林,走到一处山腰,再横向移动,又反复观察并改变方向。足足用了三个小时,他才确定了架枪点。 那是两块巨岩之间的裂缝,周围全是落叶乔木,树冠相连,挡住了头顶。他到周围搬了几块石头过来,做了一个掩体,然后拿出狙击枪,安装好德国出产的顶级激光全息衍射式瞄准器,再连接上全地形全天候智能射击校正器。 反复调试后,他才与高木武志联系,“我已到位。” 高木武志坐在驶往酒店的房车上,正与大哥高木英男讨论自己进入政界的有关事宜。在耳内通话器中听到清水流冰低沉的声音,他不动声色,拍了两下座椅扶手,表示知道了。清水流冰便明白他现在不方便说话,立刻保持沉默,不再吭声。 此时已是黄昏,本来风清气爽,天气预报也说是晴天,可是海上忽然涌现大团乌云,随即迅速向这边扩散。 当高木武志走进酒店时,天色骤然暗下来,狂风从海面袭来,猛然扑向岸上,席卷福冈县全境。 第247章 大风(1) 清水流冰听着呼啸的风声,看着山林如波涛般汹涌摇摆,不禁有些愕然。 杜漓很担心,“父亲,这样的风……子弹要飞那么远……很难打中吧?要不要取消行动,回头再找机会?” 清水流冰微微皱眉,但并未退缩,“这才是考验技术的时候。你别担心,我会打中的。他让我今晚行动,肯定有他的打算,我还是尽量完成比较好。” 杜漓很疑惑,“这风来得太奇怪了,不太像是自然起的,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兴风作浪。如果不是咱们空间里就有一窝龙,我都要怀疑有条龙在海里面搞事了。” 清水流冰安慰他,“不必想太多,我也没有感应到。大自然神奇无比,突然刮大风下大雨,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嗯。”杜漓鼓着小胖脸,像个大人似地叹了口气,“那父亲就专心瞄准吧。” 这时,走进包间的高木武志站到窗前,看着外面飞沙走石,不由得有些担忧,轻声问道:“这天气……你能行吗?” “可以。”清水流冰的声音很冷静,“气候太过恶劣,我只有把握打出一枪。到时候你根据我的提示再动作。我会瞄准你大哥的胸口,子弹一旦射出,就只能由你决定他的生死。” 如果高木武志伸手去挡,两人受伤,不会有人死亡。如果高木武志袖手旁观,那么高木英男必死无疑。 高木武志沉声道:“我明白。你只管开枪,之后都是我的事。” “好。”清水流冰结束通话,立刻操作瞄准器,根据现在的风速变化重新计算射击角度。 盯着屏幕好一会儿,他都觉得有些无力了。这风速变化得太诡异,瞄准器的控制系统飞速计算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规律,简直魔性。如果机器实在靠不住,他最后只能依靠精神力做牵引,从而保证射击的精准度了。想到这里,他索性放松下来,靠到岩石上休息,任由瞄准器继续探查、计算、模拟、调整。 等到客人都到了,宴席开始,清水流冰就摆正姿势,眼睛时而看看瞄准镜,时而瞧瞧旁边的瞄准器。耳边依然是风声呼啸,眼前满是扬沙飞尘,他却纹丝不动,一直在根据瞄准器的测算和自己的精神力感知调整枪口的方向。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数千米外的寿宴渐入佳境。前面台上有艺伎表演,下面的客人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清水流冰等了这么久,终于抓住时机,急促地对高木武志说:“再过三分钟,风势会减弱大概五秒,我会开枪。等我叫‘准备’时,你默数三下,子弹就会出膛。三秒钟后,子弹会穿越你们包间的窗户,射向你大哥的胸口。明白了吗?” 高木武志正在温文尔雅地微笑,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嘴角。当纸巾挡在嘴唇前的时候,他低低地说:“明白。” 两分钟后,清水流冰屏住呼吸,稳稳地托着大口径重型狙击步枪,耳边听着瞄准器报出时间、风速、风向等数据。三分钟后,一直在天地间肆虐的狂风渐渐减弱,风声也不再那么凄厉。清水流冰瞄准前面扁平建筑高层的某扇玻璃窗,非常干脆有力地扣动扳机。 子弹瞬间射出,巨大的后坐力重重撞击在清水流冰的肩头,却没能将他撞开,子弹出膛时的路线也就没有发生丝毫偏移。 锐利的穿甲弹在空中以每秒一千六百多米的速度疾速飞行,划过狂飙的大风,穿透前方建筑的玻璃,飞越宽敞的办公室格子间,从另一边窗户穿出,再度穿越狂风,打破天神大酒店顶层豪华包间的落地玻璃窗。 这时,高木武志正含笑端着酒杯,向大哥敬酒。他的身子有礼貌地略微前倾,伸出的胳膊包括右肩正好挡在高木英男的胸前。 子弹打破玻璃的声音被淹没在表演者的乐声与歌声中,直到穿过高木武志的右边上臂,击中高木英男的左肩,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一起带着翻倒在地,其他人才明白过来。 场面顿时大乱。 清水流冰射出那一枪后,立刻将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收进空间,然后清理掉所有痕迹,这才迅速下山。 他恢复了原来的相貌,驾车到达花间堂,开了一间专供内部高层和贵宾使用的套房住进去。这次行动的最后一个小时一直是全神贯注,高度紧张,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与体力,他需要好好休息。 他陷入沉睡的时候,阿尔伯蒂诺乘坐的飞机还没飞出黑街。 飞机升空之后,臧宗瀚设定的航线很迂回,刻意避过了许多空域。那些地方有的是强大飞行异兽的地盘,非常危险;有的是强大势力的控制区,不允许外人通过;有的本身便是禁区,天地之间的力量混乱。他们的飞机虽然有防御系统,却也只是普通的法器级别,根本抵挡不住那些区域的威胁,因此只能绕道而行。 按照飞行路线,他们大概要飞五个多小时,才能到达黑街与现实世界冰岛的接壤地带。 途中,托比亚诺感觉有些疲惫,歪倒在宽大的沙发里昏昏欲睡。陈晨看了看时间,起身去备餐间做饭。埃琳娜知道后,立刻跑去帮忙。安德烈亚与费尔兰多坐到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脸上的神情很郑重。 驾驶舱里,臧宗瀚与德尔尼诺不时地轻声交谈,眼里时常掠过复杂的情绪。阿尔伯蒂诺看着眼前的航路图,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他们。 德尔尼诺看着窗外的浅蓝色苍穹,轻声问道:“你就这么一直等下来?” “是啊。”臧宗瀚淡淡地笑着,“其实日子也不难熬。只是,他曾经觉醒过,却遭逢大难。我与他卷入其中,又找不到你们的踪影,实在护不住他,只能等他转世,再为他修补受伤的灵魂。” “你已经为他报仇雪恨,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德尔尼诺的神情严肃起来,“跟我说说吧,他被谁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趟去冰岛,打算怎么做?” 他的话音刚落,驾驶室里就响起“嗡嗡”的声音,旁边的小屏幕上出现机舱里的情形。两人转头一看,只见安德烈亚和莱斯特在客舱里打架,激烈的战况让托比亚诺目瞪口呆。他们赶紧冲出驾驶室,奔向机舱。 阿尔伯蒂诺坐着没动,笑着摇了摇头,就自动接手了驾驶系统。 客舱中,莱斯特睡了一觉,出来想找点吃的。他的睡意尚未全消,还有点迷迷糊糊,走出门来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埃琳娜和陈晨,只瞧见坐在窗边的两个陌生人。他有些疑惑,想着这两人既然在飞机上,自然不是敌人,便随口问他们,“陈晨在哪儿?埃琳娜呢?” 费尔兰多怔了一下,随即在他身上闻到熟悉的味道,不由得大怒,“你就是咬过我们小弟的人。” 莱斯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安德烈亚便扑过去,手中银光闪烁,竟是一把阔背长剑。 寒风扑面,莱斯特仍然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本能驱使他飞身跃起,闪电般往一旁避让。锋锐的利刃在他身边劈下,接着方向一变,又横斩而来。风声霍霍,带着凛冽的杀意。 莱斯特已经靠到舱壁,再无退路,却顺着装饰的软包向上蹿去。他修长的双腿稳稳地踩着舱壁奔到头顶,手中一晃,出现了一柄西洋剑,与安德烈亚狠斗起来。 叮叮叮叮,一阵疾风暴雨般的密集响声把托比亚诺吵醒了。他有些懵懂地睁开眼睛,很快就震惊了。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费尔兰多猫着腰冲到托比亚诺身边,一边注意保护他一边问:“是不是这小子咬伤了你,吸你的血?” 托比亚诺觉得那是小事,根本用不着生死相搏,便大声说:“二哥,你别打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怎么不是故意的?”费尔兰多急了,“小弟,你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他还没说完,莱斯特便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轻飘飘地远远跃开,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承认当时是咬了他,可那时我身受重伤,急需血液恢复力量,又以为他是普通人类,这才逼不得已,咬了他一口。一碰他的血,我就明白了他的身份,马上停止。我绝对没有伤害他,而且一直很感激他帮了我。” 安德烈亚怒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之咬了我家小弟,就该死。” 他正要扑上去接着打,从驾驶舱赶过来的德尔尼诺在他身后阻止,“二弟,这件事就算了。” 安德烈亚和费尔兰多都很惊诧,“大哥?” 臧宗瀚对他们两人温和地笑道:“莱斯特还没成年,但却是嫡支纯血,平时并不狩猎人类。他们最喜欢强大异兽的鲜血,认为那才是真正的美味,并且可以增加他们的力量。这次他虽然对托比亚诺有些无礼,但当时情况特殊,请两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原谅他吧。” 安德烈亚和费尔兰多看了看他,又看向大哥,脸上满是疑问。 德尔尼诺隐晦地对他们使了个眼色。安德烈亚便不再吭声,手上的利剑化成一道光影,渐渐消散。费尔兰多也偃旗息鼓,不再追究莱斯特。 托比亚诺很迷惑,看了他们半晌,弱弱地问:“你们在做什么?我刚才看到莱斯特好像在顶上倒挂着,这是怎么办到的?” 费尔兰多笑眯眯地说:“他们在闹着玩。” 安德烈亚对莱斯特居然敢咬托比亚诺非常生气,又手痒,想打架,这才不依不饶,其实并不想伤他性命。如果他真要跟人分个生死,就不会是这种打法,只需要一招,就必定有人非死即伤。 托比亚诺仍然想问倒挂在机舱顶上是怎么办到的,可这事要解释起来就不是一句两句了。德尔尼诺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们来说说到冰岛以后的行动方案吧。” 第248章 大风(2) 五个小时后,飞机到达两个世界接壤的地方,由臧宗瀚驾驶,穿越空间裂隙,安全进入现实世界。 由于受到火山灰的严重影响,欧洲各国都关闭领空,所有航班取消。为免申请手续方面的麻烦,臧宗瀚一直在北冰洋上空飞行。沿途的地面控制中心都建议他们降落,以避免坠机的危险,但臧宗瀚只是向他们道谢,却航向不变,速度不减,一直飞向冰岛。 艾维法拉火山喷向高空的火山灰凝结在冷空气里,形状华丽繁复,层层叠叠,在蓝天的映衬下非常壮观。他们的飞机刚刚经过俄罗斯领空,机上的人便清楚地看到那一片直上云霄的灰色云柱。 云柱中黑烟滚滚,还有火焰时隐时现,看上去神奇而恐怖。托比亚诺趴在舷窗上,啧啧称奇,“真是大自然的奇迹啊。” 莱斯特一直坐在他身旁,听到他赞叹,便跟着趴过去细看。过了一会儿,他随口说:“这不是大自然的奇迹,是我父亲与那些叛贼在地下激战,混乱而巨大的力量让这里薄薄的地壳承受不住,这才喷发出来。火山不但爆发了,而且会越来越厉害,先喷火山灰,接着喷岩浆,同时还喷毒气。” “毒气?”托比亚诺睁大眼睛,“真的?” “对。”陈晨也凑过来,看着远处的云柱说,“这次喷发非常厉害,浓重的火山灰带着有毒气体二氧化硫在空中飘移,形成硫酸雾,可以阻挡阳光。如果让火山继续喷发下去,有毒物质在空中累积,随气流扩散到全球,全世界都会失去阳光。你想想,到时候会怎样?” 托比亚诺惊愕,“这么严重?” “嗯。”莱斯特点点头,却丝毫没有为地球担心,只是忧虑地看着云柱下方的火山口。那是一条长达五百米的裂缝,一直喷吐着熔岩,堆积起数座散发着高温的小山。看着那些火焰与黑烟,他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托比亚诺的视线投向火山所在的亚德拉冰盖,只见一片白色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黑迹,就像那些灾难片的特效场景,让人感觉特别凄凉。他心思单纯,没想太多,只是忽然福至心灵,欣喜地转头问陈晨,“难道我们是来拯救地球的?” 陈晨一怔,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囧字。 安德烈亚和费尔兰多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一口热茶呛进气管,一起猛烈地咳起来。 托比亚诺看向他们,关切地道:“怎么喝个茶也这么不小心?” 安德烈亚嘿嘿一笑,“听到要拯救地球,有点兴奋。” 费尔兰多也笑眯眯地说:“是啊,有点激动。” 托比亚诺大喜,“果然是来拯救地球的啊。” 陈晨和埃琳娜看着那两个极度弟控的二十四孝哥哥,都忍不住好笑。 莱斯特似乎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直趴在窗子上观察火山那边的情形,然后转头对他说:“你能不能再用神识帮我查探一下,看看我父亲怎么样了?” 托比亚诺正要答应,费尔兰多却板起脸来,“不行,他现在还没真正觉醒,如果妄用神识,对他的身体不好。” 莱斯特看了看他,对他的一脸严肃完全无感,接着又看向托比亚诺,眼里满是殷切的期望,抬手将一个小小的银色徽章递给他。托比亚诺想也不想,顺手接过。他们两人离得太近,别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托比亚诺刚把那个徽章握在掌心,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就如触手粘住他的身体,向外猛力拉扯。他踉跄后退一步,重重地撞在舱壁上。凶猛的撞击力让他吐出一口鲜血,那血竟然呈粉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莱斯特精神一振,身不由己地抬手将那些尚未落地的血滴全都接住。那些鲜血迅速渗入他苍白的肌肤中,晕染出一片淡淡的粉色,随即消失。他仰天长啸一声,眼中泛出红光,一把拉住托比亚诺,拼尽全力与那股诡异的力量抗衡,将他拽向机舱,同时喊道:“这是离魂勾,斩断它。” 虽然陡遇大变,其他人却并未慌乱,反应都很快。费尔兰多的手中再次出现泛着蓝光的阔背长剑,朝着托比亚诺身前的方寸之地狠狠斩去。与此同时,陈晨的双手握住一对尖长锋利的钢爪,朝着机舱壁的位置猛力钳过去。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托比亚诺感到那股力量忽然消失。他和莱斯特因惯性向后飞出,撞向另一边舱壁。 费尔兰多五指捏诀,轻轻挥出,一股似有若无的白雾蓦地腾起,向两人身后飞速包抄。托比亚诺像是一跤跌在软软的棉絮里,速度变得很慢,如落叶般轻轻飘下。 就在这时,机身像是受到抽打,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飞机被一股大力推着横滚一圈,机翼不胜负荷,咔咔声直响。 臧宗瀚脸色一变,在面前的驾驶仪上迅速动作,手速快得仿佛一片残影。飞机内外镌刻的阵纹阵符全部被激活,组成坚固的防御阵法。接着,他改变航向,操纵飞机在空中绕了一个弯,围着火山盘旋。 德尔尼诺有些疑惑地看向窗外,“怎么突然刮起那么大的风?” 这时,燕晓激动地说:“父亲,父亲,外面有只上古凶兽大风的幼崽,你去契约牠吧。牠根本就没长成,本来应该在破壳后进入漫长的休眠期,在沉睡中接受血脉传承,等到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并且能够自主收敛与施放,这才苏醒。可是牠现在好像被什么强大力量硬逼着醒来,传承只接受了一部分,又无法收敛自己的力量,这才会造成突如其来的大风。你与牠契约了,将牠收进空间,让牠继续安稳地沉睡吧。这对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风?”阿尔伯蒂诺看向燕晓展示的图像与资料,顿时有了兴趣。 大风是本源世界古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一种鸷鸟,别名“大凤”,据说是孔雀大明王的近亲,白羽黑翎,凤头鹰爪,成年后体形巨大,展开双翅可遮蔽天空,一出现就预示着大风灾的到来,战斗力很强。 阿尔伯蒂诺将精神力伸出窗外,很快就感知到席卷天地的庞大龙卷风柱中藏着一只小小的白鸟。他能感应到牠的惊慌失措与恐惧害怕,于是连忙伸出精神力触角,轻柔地抚慰牠,然后逐渐与牠建立精神连接。 这件事并不容易,大风生性凶猛强悍,因先祖曾被后羿射死,凡是接受了血脉传承的后代都视人类为仇敌,一出世必会给人类世界带来大灾难,更不会轻易接受人类。 这只幼崽大风并未完全接受血脉传承,还没领会到先祖对人类的仇恨,因此对阿尔伯蒂诺的接近只是本能地抗拒,但没有反击。牠此时正处在极度惊吓的境地,又没有成年长辈在身边保护引导,所以在内心深处仍然对于强大力量的善意有所期待与渴望,渐渐会产生依赖。 阿尔伯蒂诺持续不断地与牠反复交流,让牠逐渐不再那么害怕,开始愿意向他们靠拢。燕晓也终于找到了曾经下载过的成年大风的鸣叫,于是尝试着发出亲长呼唤晚辈的悠长叫声。 小白鸟兴奋起来,立刻扑腾着翅膀向飞机飞来,顿时在天地之间又掀起一阵更大规模的飓风。 阿尔伯蒂诺见势不妙,连忙在牠面前打出契约符纹。燕晓改变叫声,诱导牠将一滴鲜血与一丝魂念打在符纹中心。阿尔伯蒂诺也暗中逼出一滴鲜血滴在符纹中心,同时烙印上魂念。 高空中立刻电闪雷鸣,又有一瞬金光大炽。机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同时也都感觉心惊。天气这么恶劣,飞机的防御不知能否抵挡。 客舱中,埃琳娜嘀咕道:“要准备跳伞。”随即冲到机舱角落,拉开一个装饰成软包的柜子,拖出一堆伞包,向陈晨、托比亚诺、安德烈亚、费尔兰多和莱斯特扔过去。 为防万一,几个人都把伞包背到身上,随时准备在机身解体时跳伞降落。 阿尔伯蒂诺与大风的契约成立后,立刻用精神力包裹住幼崽,将牠收进空间世界。燕晓随即接手,用成年大风的叫声与小白鸟沟通,很快就将牠哄得安下心来,继续沉睡了。 外面的飓风陡然停止,诡异的场景让太空中的气象卫星全程拍摄下来,各国气象部门却都无法解释。 机上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飞机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得横向翻滚,防御系统发出阵阵警告。 托比亚诺身侧的机舱壁被硬生生撕开,之前那股诡异的力量猛地探进来卷住他,将他扯出机舱,向着茫茫大海坠落。 安德烈亚和费尔兰多同时叫道:“小弟。”紧跟着从裂缝中跳下去。 埃琳娜、陈晨和莱斯特都没有迟疑,跟随着他们也跳出机舱。 当机舱出现异常,驾驶舱里的臧宗瀚立刻对德尔尼诺和阿尔伯蒂诺说:“飞机撑不住了,跳吧。” “好。”德尔尼诺努力稳住身型,起身向舷窗移动。 飞机的很多部件都出现故障,机头渐渐向下。接着,他们都看到托比亚诺以诡异的方式穿出机舱,坠落下去。 臧宗瀚一言不发,拉开身边的舷窗,灵巧地蹿了出去。德尔尼诺和阿尔伯蒂诺只比他慢一拍,也从窗口跳出了飞机。 三人奋力划动空气,如流星般向急速下坠的托比亚诺追去。 第249章 冰火两重天(1) 这里靠近北极圈,虽已经是春天,却依然冰天雪地,非常寒冷。 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剧烈的失重感让托比亚诺喘不过气来,胸口又闷又痛,几乎窒息。就在他将要晕过去的时候,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他在空中的下落速度猛然放缓,头上绽开一朵白色的大伞。 托比亚诺依然能够感觉到那股拼命拉扯自己的力量并未消减,但臧宗瀚的胳膊箍着他,如铁铸一般坚定不移。他被撕扯得很难受,心里却很安宁。虽然与臧宗瀚不过是初相识,可他却本能地相信,抱着他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撒手。 即使打开了降落伞,下降的速度还是太快,如果就这么落到地上,托比亚诺肯定会受伤。臧宗瀚低头在他耳边说:“把那个徽章给我。” 托比亚诺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递给他,可那徽章却如烧红的烙铁一般,深深地嵌入他的掌心,根本拿不出来。 徽章是缠枝玫瑰的形状,上面那华丽的银白色倒十字架已经渐渐发黑,交叠着的六芒星却隐隐透出红光,色泽诡异,仿佛有漩涡在不断旋转,一直卷向无尽的深渊。 托比亚诺的脸色越来越白,当倒十字架上的黑雾飞快蔓延,侵蚀进他手心的时候,他无力地萎顿在臧宗瀚怀里。 臧宗瀚大惊失色,一只手搂紧他,另一只手覆盖住他掌心中的徽章,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的脸色也迅速白下去,仰头叫道:“快,斩断魔魂影。” 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德尔尼诺本来看到臧宗瀚打开了降落伞,才稍稍放下心来。这时情况紧急,他心中一惊,手中立刻出现一把隐现红光的窄细长刀。他在空中迅速调整姿态,双手握刀,高高举起,看着下面那朵白伞的位置和他们掉落的姿态,由此准确判断出那股想要撕裂托比亚诺灵魂的力量在哪个方向。仅仅只有几秒钟,他就落到与那顶伞盖平行的位置。他毫不犹豫,挥刀狠狠斩向那股诡异的巨大力量。 阿尔伯蒂诺随后也急坠到他附近,手中握着形似昆吾刀的金色宝刀,在他挥刀力斩后也扬刀力劈。 只听一声裂帛般的巨响在天地之间回荡,那股诡异的强大力量从中断裂。地面上的火山咆哮起来,向天空喷发出燃烧着的岩浆。 德尔尼诺擦过臧宗瀚和托比亚诺,向地上急速坠落。他提气发力,延缓下落的速度,随即调整方向,落在到处都是火山灰的冰盖上。他足尖轻点,在冰面上翻滚了几圈,卸去降落的巨大力量,随即站起身来,抬头观察其他人的情况。 几个人都操纵着降落伞往他这边落下来。那架无人操控的远程宽体客机有自动驾驶系统,一直在努力抬升高度,此刻却像是被地面上的绳子拴住的风筝,在空中转了一个弯,机翼后面拖着两股黑烟,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们冲来。 轰鸣声震耳欲聋,惊心动魄。德尔尼诺看着即将着陆的几个人,手中长刀疾挥,凝结起所有力量,向空中的飞机斩去。 他运刀如风,顷刻间便挥出十几刀。劲风呼啸,此起彼落,只听嗤嗤咔咔的金属断裂声不绝如缕,那架大飞机的两边机翼相继断开。机头、机身折断成几截,零散着落向海面,其中一截机身却仍被那股力量裹挟牵扯,如一颗巨型炸弹,迅猛地砸下来。 费尔兰多还没落地,见那截机身来势凶猛,便深吸口气,双手捏诀,缓缓挥出。一片水幕从他手中展开,向那截庞大的机身罩去。机身的速度一缓,费尔兰多却仿佛在空中被人推了一把,向下急坠。他的降落伞承受不住,立刻破成碎片,在空中散开。 莱斯特没用降落伞,却并未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一直轻飘飘地在空中缓缓下落。见到费尔兰多遇险,他猛然加快速度,如闪电一般扑到费尔兰多身后,将他拦腰抱住。两人在空中停留片刻,这才缓慢下降。 陈晨已经脚踏实地,展开双爪向那截庞大机身一阵急挥,空中爪影无数,仿佛他生了一千只手。很快,机身便解体成一大堆碎片,在寒风中四下翻飞。 危机并未解除,臧宗瀚察觉那股诡异的力量又找到了托比亚诺,卷住他就向外拉扯。他一直将托比亚诺护在怀中,一手抱着他,一手盖住他掌中的徽章,片刻不敢放松。此时,他感觉到那徽章的温度已经上升到沸点,心里不免有些焦虑不安。 托比亚诺在落地后便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空中与地上的混乱场面,神情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深深嵌入掌心的徽章而疼痛。臧宗瀚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莱斯特的父亲在通过徽章借助托比亚诺潜在的巨大神力,而他的对头却想毁掉托比亚诺,让他无所倚仗。双方的做法都对托比亚诺不利,这让他有些恼怒,但是想到莱斯特父亲的身份与此战的重要性,他又能够理解,现在只能用自身的强大修为帮助托比亚诺稳住,让他不致心神俱丧,灰飞烟灭。 德尔尼诺看着几个人都平安着陆,这才望向莱斯特,沉声问道:“你父亲是安德纽维?” 莱斯特放开费尔兰多,向后退了一步,优雅地站直身子,对德尔尼诺轻轻点了点头。 安德纽维,这是一个几乎相当于禁忌的名字。 他是最古老的血族之王。在好几个世界里,这个名字都严禁提起。他的古老与强大早已成为传说。有的族类视他为英雄,有的族类视他为恶魔。 德尔尼诺三兄弟的神情都是微微一变。安德烈亚盯着莱斯特,目光中无比热切,“真没想到,你是安德纽维的儿子。喂,什么时候咱们好好打一架吧。” 费尔兰多看了看莱斯特,略微有些纠结。这人吸过弟弟的血,可是刚才又救了自己,这恩仇之间实在不好处理。他想了一下,懒得理会那一团乱麻,便一言不发地凑到弟弟面前去仔细打量。 托比亚诺的眼睛变成了沉甸甸的乌金色,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带着强大的磁力,慑人心魄。他看着眼前的三哥,低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德尔尼诺转头看过来,温柔地说:“等这件事忙完再告诉你。” 臧宗瀚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双手却始终不离托比亚诺。他看向面前的几个人,朗声道:“我们赶快帮莱斯特把他父亲救出来。那些血族叛党把安德纽维引到这里来困了不少日子,还派人去袭击莱斯特。如果他们父子真有什么闪失,血隐界就会出现大动荡,其他世界都会被波及,这个世界也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大灾害,直至人类灭绝。后果非常严重。” “嗯。”德尔尼诺看着托比亚诺的目光更加柔和,“小弟,你能看到进入秘境的通道吗?” “能。”托比亚诺脱口而出,“他们在地下。” “好。”德尔尼诺习惯性地命令道,“我们走。” 臧宗瀚放开搂着托比亚诺的手,左手却依然紧握着他的右手,密不透风地覆盖住他掌心的徽章。托比亚诺第一次跟哥哥以外的男子如此亲密,心里却没有一点不自在,感觉已经跟臧宗瀚认识很久很久,无论做什么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们刚迈出第一步,天空中的火山灰就迅速扩散,如铅云压顶。一道道粗大的闪电在空中闪烁不停,震耳欲聋的霹雳接连打下来,大地都为之震动不已。 每个人都听到了地底深处发出的咆哮,火山口不断有通红的岩浆飞溅而出。皑皑的冰盖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很快出现密如蛛网的裂缝。裂口处地火奔流,散发出的高温让地面上的冰雪迅速融化,带着黑色的火山灰流向大海。 “快。”臧宗瀚在托比亚诺耳边说,“带我们去。” 虽然大地震颤,雷霆阵阵,仿佛天崩地裂,末日降临,可托比亚诺却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丝毫没有畏惧之心。臧宗瀚的手温暖而有力,让他感觉特别安定。三个哥哥奔过来护在他身边,让他什么也不害怕。不过,他也担心老板和哥哥们的安危,想要尽快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他静下心来,将全部精神放到右手掌心的徽章上,眼前立刻出现一束淡淡的金光。他毫不犹豫地跟着金色光辉的指引向前走去,完全无视脚下奔流的洪水和地底喷出的岩浆。 费尔兰多双手捏诀,一圈极淡的白雾腾起,罩在他们周围,水火雷电都被隔绝在外。臧宗瀚、托比亚诺和阿尔伯蒂诺在前,德尔尼诺三兄弟居中,莱斯特、陈晨与埃琳娜垫后,向火山口的方向奔去。 他们没有上山,托比亚诺指着山脚下一个尚未融化的冰塔,对他们说:“向下的通道就在这里。” 德尔尼诺第一个奔过去,蹲下来仔细查看。 莱斯特紧跟着他,脱离开费尔兰多的保护结界,在空中一跃,落到他身旁。低头看了一眼,他便说:“这是血王封印,只有我能破。你们都退开一点。” 德尔尼诺也已经辨认出,在冰塔之下,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血族封印,应该是安德纽维亲自打下的。或许是安德纽维的处境不妙,现在封印的力量有所减弱,如果德尔尼诺与费尔兰多联手,能够勉强破开,但是他们两人的修为要耗去大半,而且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莱斯特是安德纽维的嫡传二代纯血后裔,由他来破才最快也最简单。 德尔尼诺退后几步,重新进入费尔兰多的防御结界。臧宗瀚握紧托比亚诺的手,安静地站在那里。阿尔伯蒂诺守在托比亚诺身边,全神贯注地警戒。其余四人都凝神注视着莱斯特,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第250章 冰火两重天(2) 莱斯特围着冰塔转了一圈,然后抬起左手,咬破手指。一溜闪耀着宝石光泽的玫瑰色血滴涌了出来,他那双本来比黑夜还要黑的眼睛也变成瑰丽的玫瑰色。他的右手伸到左手前接住,血滴在他掌中渐渐变成刀柄,他紧紧握住,猛力一抽,鲜血顿时从他伤口处狂喷而出,一柄充满了妖冶气息的玫瑰色血刀倏地成形。 咔啦啦,空中打了一个炸雷,几道粗大的闪电划破天际,尾梢探向那柄血刀。银光在刀身处密密环绕,激起嗡嗡之声不绝,竟是压过了火山爆发的咆哮。 莱斯特轻飘飘地高高跃起,将刀锋向下,笔直地插进冰塔。那座泛着黯淡银光的冰塔忽然亮起来,就像一块巨大水晶般晶莹夺目。 托比亚诺睁大眼睛,喃喃地说:“真漂亮。” 臧宗瀚一脸赞赏,“大概只有莱斯特才能用这种直接的方式破除血王封印。”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犹如巨型水晶的冰塔便无声无息地碎裂成千万块,向外迸射开来。隐泛玫瑰色的小冰粒落到雪面上迅速融化,以莱斯特为中心,奇异的红光飞快地向外蔓延,顷刻间便覆盖住整个冰盖。 莱斯特轻轻发出悠扬的吟唱,神秘的音节在冰与火弥漫的空气中回荡,激发起天地间奇异的力量。他脚下的地面微微一抖,便出现了一个洞口。莱斯特将手中的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然后向自己的胳膊插下去。那刀在接近他的肌肤时化成玫瑰红的晶莹血滴,飞快地钻进他的身体。 莱斯特煞白的脸上有了几分光泽。“我们下去吧,我父亲仍在战斗。”转头对他们说完,他就一马当先,迫不及待地从洞口跳下去。 德尔尼诺淡淡一笑,“真不愧是安德纽维的嫡传之子,还没成年,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臧宗瀚点头,“所以那些叛党才等不及了。安德纽维这次阴沟里翻船,就是被他们用最疼爱的小儿子引诱过来,困在这里。” 德尔尼诺大步向前,紧跟着莱斯特一跃而下。臧宗瀚带着托比亚诺紧随其后,温柔地说:“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托比亚诺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信任,“我不怕。” 臧宗瀚愉快地笑了,伸手搅住他的腰。 他们还没往下跳,安德烈亚和费尔兰多在后面很不满地说:“老臧,不够意思啊,别忘了还有我们这些当哥哥的,没你保护他也不会怕。”两人抢先跃起,唰地消失在洞口。 下面情况未明,他们三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抢着下去探明虚实,如果有危险,也好挡在弟弟的前面。 臧宗瀚轻松地跳进洞口,在托比亚诺耳边笑道:“你哥哥说得没错,有我在,有你三个哥哥在,世界上任何力量都不可能伤害你。” 阿尔伯蒂诺沉默地跟在两人身边,同时纵身跃下。 他们在黑暗中急速下落,托比亚诺感觉到周围寒气逼人,心里却暖融融的,丝毫也不担忧。 下落的过程似乎很漫长,托比亚诺甚至有闲心在想,难道要一直落到地心里去? 等到臧宗瀚提气减速,托比亚诺便看到脚下有零零碎碎的点点银光在闪烁,像是一群夏夜里的萤火虫在慢慢飞舞。那些隐约的光亮被四周的冰壁反射回来,更加璀璨华美,将这里原本阴森森的气息冲淡了很多。 他们落地后,那些光亮便环绕到托比亚诺的腰间盘旋飞舞,虽然这些光点没有生命,却让人感觉到它们所蕴含的欣喜欢快。 托比亚诺被美丽的景象所吸引,还没赞叹出声,脑子里便“轰”的一声,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他看着前面在凝固的冰块中延伸出去的一条曲折通道,轻轻地说:“我看见了。” 德尔尼诺看了看一旁的莱斯特,对小弟的态度依然很温和,“好,带我们过去。” 这时,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顺着通道飘过来。托比亚诺面色微变,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是大哥已经发了话,他便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越往前,腥气越浓,托比亚诺感觉胸口窒闭,呼吸困难。他的喘息越来越急促,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臧宗瀚握紧他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托比亚诺微微皱眉,“有很浓的血腥味,很难闻。” 莱斯特立刻说:“可能要到血海了,大家注意安全。”他紧跟在托比亚诺身后,那柄他在飞机上曾经用过的西洋长剑又出现在手中。 臧宗瀚猜测道:“是不是你父亲把对方全都缠住了?” “对。”莱斯特自豪地说,“叛党虽然利用这里的地脉,花了几百年的功夫,造出规模宏大的血海,将我父亲引来困住,但他们没有能力完全束缚住他的力量。以我父亲的强大,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会让他们招架不住。” 他们这些人个个来历不凡,却都对莱斯特的话没有异议。 安德纽维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强大的难以想象的力量。当宇宙中出现生命,就有了那位古老的血族之王。身为血族,都会拥有漫长的生命,却很难得到永生,只有安德纽维永远都会存在。他的力量撑起了整个血隐界,庇护着无数血族的安宁。在安德纽维的世界里生活,是千千万万血族最幸福的时光。能为他而战,为他而死,是每一个血族的无上荣耀。 只是,既然是传说,就会有人怀疑,特别是从来没有去过血隐界的新生代血族。 “这个世界血族的所有氏族首次联合起来,就是想要取得我父亲的力量,得到永生,然后进入血隐界,过一过当王的瘾。”莱斯特玫瑰色的眼睛里充满鄙夷,“虽然他们不自量力,但还是有些手段。血海里有来自深渊地狱的至宝,不然根本困不住我父亲。等我父亲脱困,我们一定要去深渊地狱找路西法撒旦问一问,他怎么会把自己的羽毛给那些卑劣的东西?” “真的有路西法?”托比亚诺难得的转移了注意力,有点兴奋地说,“到时候带上我,我也想看看。” 德尔尼诺低声道:“小弟,以后你要去哪里都可以,要见哪一个地狱魔王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得集中精神,带我们走正确的道路。莱斯特,别说废话了。” “嗯。”莱斯特很听话地闭上嘴。 “哦。”托比亚诺立刻集中注意力,回到眼前的道路上。 其他人的眼前都是幻象,那会引领他们走向陷阱,只有托比亚诺能带领他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大家脚步不停地往前急奔,迎面而来的森冷和血腥越来越浓烈,说明前面已经是极度危险的区域,这让他们提高了警惕。 托比亚诺看到前面出现一个圆形的耀眼亮光,脑中立刻明白那是什么,马上提醒大家,“前面就是出口,离我们大概有两百米。” 其他人的眼前仍然是飞舞的光点,根本看不到什么出口,但是他们都信任托比亚诺,因此更加戒备。 臧宗瀚沉声说道:“等到了洞口,你就停下来,让莱斯特和你哥哥先出去。” “嗯。”托比亚诺轻声答应着,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悸动。他感觉到狰狞的恶意迅猛袭来,让他的肌肤如针扎般的刺痛。他本能地一缩,轻轻哼了一声。 对于这个世界大多数血族邪恶的贪婪,莱斯特比其他人更敏感。托比亚诺刚刚呻吟出声,莱斯特的剑便迅疾挑出。纤细的剑尖幻化出千万点寒光,带着血王嫡脉才会拥有的巨大力量,一一挑破凝聚在一起的“血欲绞索”。 寒冷的空气中不断传来“嘣嘣”的声音,似绳索绷断,又仿佛重物坠地。托比亚诺只觉得心里一松,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稳住身形,加快脚步,向洞口奔去。 虽然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被那些一直在暗算他的人或别的什么东西激怒了。他长到这么大,一向得过且过,懒得跟人争。如果有人硬要欺到面前来,他就往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那就转身离开,也就海阔天空了。这是生平第一次,他真的生气了。 臧宗瀚感觉到他的心情,始终握着他的手安慰地轻轻摇了摇,温柔地说:“别动气,你把我们带过去,他们就有苦头吃了。” 托比亚诺心里一松,微笑着点点头,大步走过去,站在洞口处,“从这里就能出去了。” “好。”莱斯特和德尔尼诺三兄弟飞快地从他身侧向前蹿去,立刻消失在那一团明亮的银光里。 光明像是一道墙壁,阻隔了托比亚诺的视线,却阻止不了声音的传递,还没走过去的人立刻听到那边响起嗖嗖的划破空气声、砰砰嘭嘭的重物碰撞声、叮叮当当的兵器相击声。阴寒与血腥的气息又浓了几分,托比亚诺感觉难以呼吸。 臧宗瀚紧紧握住托比亚诺的手,倾听着对面的动静,然后果断地向前跨出一步。于是,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耀眼银光。那些看上去非常明亮的光芒里隐含着许多东西,神圣、欲望、光明、阴暗、安全、危险……它有形有质,阻隔着里面与外面的世界,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突破。他转头对托比亚诺笑了笑,轻声说:“我们过去吧。” “好。”托比亚诺毫不犹豫,与他走进那团光芒之中。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们就穿透那团银光。 展现在托比亚诺眼前的,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第251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1) 清水流冰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这一觉睡得很沉,让他得到了彻底的休息,感觉消耗殆尽的精神力与体力都已恢复,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很轻松自在。 外面的大风已经停息,天气却更加阴沉,让他以为到了黄昏时分。 他起身后洗了澡,换上宽松的浅灰色长襦袢,然后到客厅里活动一下身体,先拉伸筋骨,又打了一趟拳。虽然地方狭小,当中又有茶几等障碍物,他却非常灵活,游刃有余,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今天他打算就宅在房间里,不会出外行动,因此他并没有尽兴地开打,只是活动开身体便收了势, 坐到柔软的沙发上,他吃着空间里的机器人厨师精心烹饪的美味中式早餐,一边看新闻报道一边听杜漓说话。 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色调柔和。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中华联邦皇帝陛下嫡出二公主的大婚典礼。仪式非常隆重,首都北京万人空巷,将长安街两旁挤得水泄不通。贵宾们坐在天安门两侧的观礼台上,而天安门城楼上站满了皇族宗室、内阁和军界高官以及各国来宾。他们全都盛装出席,可谓冠盖云集。 清水流冰看着皇帝与皇后身边已经恢复原貌的皇子朱霁晔,眼神柔和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他就转换频道,关注“昨晚日本福冈天神大酒店刺杀事件”的相关报道。 还没等他细看,杜漓向他报告的消息就夺走了他的注意力。阿尔伯蒂诺从黑街出来,在现实世界中,燕晓就争分夺秒地向杜漓说了他们经历事件的关键点。杜漓便一一向清水流冰汇报。 阿尔伯蒂诺已经在黑街找到任务目标之一托比亚诺,而他实际上是投胎转世之人,原来的灵魂来自本源世界,且身份不凡。 与此同时,阿尔伯蒂诺在黑街也找到了任务目标之一童翔宇,现在的名字叫臧宗瀚。他是主动进入这个世界,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不肯回本源宇宙。阿尔伯蒂诺认为不应破坏他在这个世界的机缘,因此建议放弃这个任务,不强迫童翔宇跟随他们回本源宇宙。 另外在黑街还出现了三个人,自称是托比亚诺的哥哥,实际上是本源宇宙星际执法者。根据他们言谈举止间透露的信息推测,他们三人与臧宗瀚、托比亚诺属于同一个小队,出来估任务时遭遇大灾劫,因而流落虚空。托比亚诺不幸陨落,但他们设法保住了他的灵魂。臧宗瀚进入这个世界后送托比亚诺投胎转世,托比亚诺刚刚成年就遇到日本侵华战争,被臭名昭著的七三一部队掳去做人体实验,残害而死。他死前在极度的痛苦中觉醒前世记忆,从而吸引到臧宗瀚,但是,等臧宗瀚找过去时已经迟了,托比亚诺的那一世仅活了二十岁便被折磨而死。臧宗瀚这才对日本侵略者展开疯狂报复,就此有了“民族英雄”的美名。 这一世,托比亚诺因为被人所害,身陷黑街数年,不仅尚未觉醒前世记忆,就连这一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幸好德尔尼诺三人组先找到了他,将他严密保护住。现在他又与臧宗瀚会合,未来一定会很好。 他们到冰岛去办事,途中遇到上古凶兽大风的幼崽,飞机在飓风中坠毁。不过,人没受伤,阿尔伯蒂诺还契约了大风幼崽,算是很大的收获。 根据阿尔伯蒂诺这段时间的探查,可以断定,他们所在的现实世界是个完整的亚空间小世界,而在虚空中运行的过程中,吞并了被称为黑街的残破世界以及德尔尼诺他们在虚空中落脚的大陆碎片。而这三个部分中都蕴含有从本源宇宙剥离的本源力量,所以,如果他们能成功完成任务,相当于将三个世界引导回本源宇宙,得到的功勋值肯定不会少。 目前,他们已经进入地下世界,燕晓与杜漓之间的联系又断了,对阿尔伯蒂诺接下来的行动完全不清楚。 清水流冰听完杜漓绘声绘色的讲述,忍不住笑道:“他这次运气真好,日子过得多姿多彩,接触的人丰富多样,去的地方奇特有价值,还契约了大风。不像我们,真是单调啊。” 杜漓哈哈笑着,却并不同意,“我们做的事也很多,日子也过得跌宕起伏,丰富多彩,很有意思。” “你说得对,我不能太贪心。”清水流冰微笑,将用过的餐具收回空间,然后继续查看有关昨晚行动的新闻报道。 昨天的枪击事件发生后,警方迅速赶到,封锁现场后,向在场的人询问。鉴证人员仔细勘查现场,痕迹专家用先进的仪器搜集到现场的所有数据,然后建模分析,找出弹道轨迹。在今天早上,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在郊外搜山,终于根据痕迹专家提供的准确地点,成功找到狙击手的架枪点。 这样的事情无法保密,很快,就有媒体披露那神奇的一枪。其他媒体纷纷转载,并向警方证实,同时深挖更多的细节。 到现在,国内外无数媒体、论坛等等都报道了这一枪,纷纷冠以“惊艳一枪”、“奇妙一枪”、“不可思议的一枪”、“如有神助的一枪”、“教科书式的经典一枪”、“电影大片特效般的一枪”等等题目,语不惊人死不休。 专家证实,那一枪确实是狙击手在山中射出。子弹在狂风中飞行,先穿透了那栋名为零一大楼的高层建筑的前后玻璃,然后继续在大风中飞行,再穿透天神大酒店顶层包间的窗玻璃,准确地击中高木英男的胸口。只是正好高木武志向大哥敬酒,抬起的胳膊挡了一下,改变了子弹最后的轨迹,才让高木英男的肩胛被穿透,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当时那个豪华包间里正是为高木英男而设的寿宴,他又是复兴救国社的社长,警方基本可以肯定,他就是狙击手的猎杀目标。可见,狙击手射出的一枪非常精准。在那样恶劣的条件下,身处四千多米之外,完全看不见目标,等同于盲狙,狙击手却能够正中目标,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昨晚的枪击事件发生后,高木兄弟被紧急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医院内外高度戒备,层层守卫。鉴于狙击手极度可怕的精准度,高木兄弟的病床被特意安排在远离窗户的墙角,窗户上也改用了可以防弹的凯芙拉窗帘,白天都紧紧拉着,可谓如临大敌。 高木英男倒也罢了,虽说是世家家主,还有爵位,但在普通大众眼中也不算名人。高木武志却是名校的著名教授,桃李满天下。他受伤的消息被媒体报道出来后,立刻有许多学生和家长涌向他的社交媒体以及他执教的大学官网,留言无数,全是担忧、关切、祈祷、祝福,声势浩大,很快就上了热搜排行榜,并迅速上升到排名第一的位置,引来了广泛关注。 奇特的是,人们在关心高木武志教授的同时,并没有谴责狙击手,而是谴责幕后指使者以及危及公共安全的暴力行为。网络上涌现出一股奇葩的清流,为狙击手洗白并唱赞歌。有不少技术帝、退役狙击手、现役狙击手教官、资深军事爱好者、军事学院教师和学生都纷纷发文,对这一枪进行全方位解析,画出弹道图,给出子弹出膛时的方向和角度示意图,根据昨晚的风速、风向、距离、中间的障碍物等数据建立复杂的数学模型,简直比开枪的狙击手还要专业。他们都对狙击手的这一次行动给予了高度赞扬。甚至有人评价,这一枪足以让这位狙击手排进史上最强狙击排行榜的前十名。吃瓜群众纷纷点赞,大都认为那位不知名的狙击手只是被幕后指使者派来完成一项工作,而他表现出了非凡的职业素养,令人钦佩。 杜漓看着各种赞美的文章,乐得手舞足蹈。清水流冰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看着那些溢美之词,也是心情愉悦。 很快,他收到上级从安全信道发来的邮件,通知他已经转到锦衣卫特卫处,级别提升三级,工作范围从东亚地区扩展到全世界,工资津贴奖金等等都大幅度增加。“烟花行动”正式结束,因为他成功完成此项任务并有杰出表现,上级决定给他颁发特别奖金共计一百五十万华夏币,给他的技术团队颁发特别奖金共计一百万华夏币。五位一直与他配合默契的技术后援人员也同时转入特卫处,他们将离开南九州,调到香港锦衣卫分部,继续作为他的团队,配合他的工作。 他的技术团队也给他发来邮件,除了道谢之外还表达了欣喜之情。这些出色的技术人员平时的待遇也就是与公司白领差不多,全部收入加起来每月不到万元,这次的奖金如此丰厚,并且可以调到特卫处,工资待遇涨了一大截,全靠清水流冰的优异表现。他们狠狠表了一番决心,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工作,力求跟上清水流冰的脚步,让他的表现更加完美,更加亮眼。 清水流冰好笑地回复了他们的邮件,感谢他们以往的支持,以后也合作愉快。然后他又写了一封邮件给上级,对他们以往的大力栽培与支持表示感激,无论自己今后走到哪里,都会给他们长脸,请他们放心。 发完邮件,他退出安全信道,关上电脑,然后悠闲地坐到露台上喝茶。 第252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2) 外面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唰唰的细密声响,渲染出安静宁谧的感觉,让人的心理很放松。 清水流冰拿着一本纸质的中文书《白话易经》,慢慢地翻看。 这里的中文从大明朝一脉相承,全是繁体字,印刷时大都使用馆阁体,他全都认识,只是写起来比较吃力。有些字笔画太多,他偶尔会漏掉一、两笔,写出错别字,幸好对外交往一般都是在电脑或手机上打字,倒是没有漏出过破绽。这时静下来,他就琢磨着,有空的时候,还是得好好练一练,不能总是这么敷衍过去。 正想着,前台打电话告诉他,有位名叫香川加奈子的女士前来拜访。 清水流冰想了一下,温和地说:“请她上来吧。” 香川加奈子今天穿着修身的皮夹克和牛仔裤,脚上蹬着长统靴,很潮很时尚,看上去更加精明干练。清水流冰穿的却是日本传统的灰色长襦袢、白色足袋、夹脚木屐,衬托得气质更加温和儒雅,与她形成鲜明对比。 等她上楼来按响门铃,清水流冰便打开门,请她进房间坐。 这是酒店房间,客人不必进门后换鞋,香川加奈子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纸袋走进门,直接坐到沙发上,就从纸袋里往外拿东西。 清水流冰关上门,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她拿出来的清酒和几个打包好的下酒菜,不禁有些诧异,“香川小姐这是……有何贵干?” 香川加奈子很自来熟地说:“找你喝一杯。” 清水流冰再是心性强大,此刻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讶。日本女性大多讲究礼节,即使是贫民家庭出身,基本礼仪也是不错的。像香川加奈子这么不拘小节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既然人家女士都如此主动,他也不好把人撵出去,只能沉默着表示不悦,却说不出失礼的话。 香川加奈子仿佛没明白他的意思,起身就去厨房找出两个杯子,给他和自己倒满,然后端起杯子,对他笑道:“板着脸做什么?我们好歹有过一顿饭的交情,就不能在一起喝个小酒?难道非得让我把浅野君叫来,你才肯给我面子?” 清水流冰只得无奈地摇头,伸手拿起酒杯,与她碰了碰,然后喝了一口。 这是上好的纯米大吟酿,既有米香也有果香,绵柔纯厚,清新爽口,馥郁纯正,回味悠长。清水流冰含在嘴里品了品,然后慢慢咽下,忍不住赞叹,“真是绝妙的好酒啊,完美。” 凝滞的气氛顿时松动,变得轻松融洽。 香川加奈子愉快地笑了,“我就知道清水君一定会喜欢。” 清水流冰对她举了举杯,很有风度地说:“谢谢。” 两人都很从容,一直沉默地喝着酒,彼此之间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默契。 直到一瓶酒见了底,香川加奈子又从纸袋里拿出一瓶放到茶几上,这才平和地微笑着问:“清水君应该知道昨天晚上发生在天神大酒店的刺杀事件吧?” 清水流冰起身去沏茶,一边动作一边随口说:“刚才看到新闻报道了。这件事好像闹得很大。” “是啊。那一枪简直震惊世界。”香川加奈子语带赞赏,“真不知道那个杀手是哪里来的?你说,会是日本人吗?还是从国外来的国际杀手?” 清水流冰端着茶壶茶杯过来,给她斟了一杯滚烫的绿茶,淡淡地道:“不清楚。我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 “是吗?”香川加奈子看向冒着白烟的茶杯,笑着自言自语,“好像每次出大事之后,总能看到清水君出现在福冈。” 清水流冰看了她一眼,神色自若地说:“那肯定是我运气不好的缘故,每次过来都会遇到事情。华国有句风水学上的术语,叫‘流年不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香川加奈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却觉得清水君的运气很好。如果要拿华国风水学上的术语来形容,应该是‘运交华盖’吧。” 清水流冰脸上的笑意更浓,“嗯,用‘运交华盖’来形容也是很恰当的。” 香川加奈子一愣,“什么?‘运交华盖’难道不是好事吗?” 清水流冰温和地解释,“这个词有两种解释,主要看身份与职业。华盖星是中国天文中的星官之一,属紫微垣,共十六星,形似伞状,在五帝座上。在紫微斗数中,它代表孤傲、孤寂、超然的命象。华国有名的卦书上说:‘华盖星甲木,阳木,主孤高,有科名、文章、威仪,入命身宫,宜僧道不宜凡俗。’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命中有官印之时,遇之为翰苑之尊,文采俊秀。如果性定气坚,且又遇贵人,定是飞黄腾达之兆。但如果没有,华盖逢空,运气就不好。简单的说,命中有官运的人,运交华盖便可飞黄腾达;普通人若是命犯华盖,通常会入僧道,出世修行;若不入僧道,就只能如闲云野鹤,孤独一生了。因此,华盖星宜僧道不宜凡俗。我是个普通人,如果运交华盖,自然运气就不怎么好了。” 他侃侃而谈,香川加奈子差点听得呆住,半晌才道:“华国的学问真是博大精深,我是望文生义了,多谢清水君指正。” 清水流冰微笑着说:“术业有专攻嘛。我经营艺术作品,相关的学问总要了解一些。香川小姐是有名的私家侦探,不需要懂得这些生僻的命理学说。” 香川加奈子拿起酒瓶,给他倒满,然后潇洒地耸了耸肩,“清水君说得对,这些古老学识很有趣,但是很难学,我确实不太懂。”说着,她拿起酒杯,对他晃了晃。 清水流冰端起酒杯,与她碰一下,慢腾腾地呷了一口。 香川加奈子豪爽地一饮而尽,状似无意地问道:“清水君的那个小朋友,安东尼先生怎么不在?” “他去华国了。”清水流冰随口回答,“华国有公主大婚,还有皇帝的万寿节,他要去看热闹。” “这样啊,真遗憾。”香川加奈子想了想,突然一笑,“他被抢走的钱还没拿回来,就这么走了,难道是不要了?” “怎么会?”清水流冰一脸诧异,“我不是还在吗?” 香川加奈子一怔,随即点头,“对,清水君还在,这笔账就跑不了。” “那么……”清水流冰向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香川小姐是否帮我朋友把这笔钱要回来了?” 香川加奈子微一挑眉,“那不是浅野君答应的事吗?我可没有答应过。” 清水流冰摆摆手,“是我多此一问了。” 香川加奈子喝完酒,笑着说:“其实我来这里,除了想要与清水君单独喝一杯之外,还有浅野君想请清水君过去一起聚一聚。我知道清水君来了福冈,就主动请缨,过来接清水君。为了给清水君一个惊喜,我让浅野君没有提前给清水君打电话。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 清水流冰微微一怔,随即笑了,“香川小姐太客气了。既然是浅野君相邀,我自然要去。请香川小姐稍等,我换件衣服。失陪了。”说完,他起身进了卧室。 打开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行李箱,挑了一套轻奢品牌休闲服换上,清水流冰了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听杜漓报告,“父亲,香川加奈子似乎对你很怀疑。奇怪,你的行动一直都很谨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她是怎么产生怀疑的?” “女性的直觉吧。”清水流冰从容不迫地扣上袖扣,淡淡地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查出来了吗?” 杜漓皱起了包子脸,“没查出她有什么隐藏身份呀。她的经历很简单,父亲是国际刑警,母亲是计算机高手,都出身草根寒门,却很优秀。在她年幼时,她的父母一起去中东地区查案,在那里被一起恐怖行动波及,双双牺牲。她是被哥哥姐姐养大的,从没吃过什么苦。她大哥现在是国际刑警日本中心局副局长,二姐是电脑高手,在国际刑警总部工作。她比较任性,从刑警大学毕业后没有进入警界工作,反而自己开了一家私人侦探所。因为她父母和兄姐的人脉众多,对她颇多关照,所以她创业之后发展顺利,破案率很高,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女侦探了。这次的刺杀事件已经与之前地下社团的高层或被暗杀或离奇死亡的案件并案处理,国际刑警组织也已介入,主要负责人就是她大哥。” “这样啊,明白了。”清水流冰梳理好头发,便淡淡地笑着,走了出去,“香川小姐,久等了。我们走吧。” 香川加奈子立刻起身,与他一起走出房间,下楼梯,去到外面的停车场。 香川加奈子是骑重型摩托车过来的,清水流冰指了指自己的越野车,“我晕摩托,香川小姐还是坐我的车吧。” 香川加奈子潇洒地骑上机车,一边拿起头盔一边笑道:“算了,我嫌闷。我们还是各坐各的车吧。” “也好。”清水流冰没有勉强,打开车门上了车。 香川加奈子猛然加速,机车轰鸣着,飞快地飙出酒店大门。清水流冰一踩油门,迅速跟上。两人穿过笼罩在雨雾中的城市,向着郊外著名的富豪庄园区驶去。 第253章 大收获 地下世界的天是暗沉沉的,漆黑一片,一眼望不到边。大地是褐红色的,起伏绵延,向着远方无限伸展。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烟雾,带着浓烈的阴寒与血腥。 在烟雾之间,是比黑暗还黑的无数人影。他们速度奇快,在烟雾中时隐时现。不少人向这边扑来,还有一些在远方,完全看不清楚。 最先穿过结界的莱斯特、德尔尼诺、安德烈亚、费尔兰多正在激战。 德尔尼诺、安德烈亚和莱斯特用的是形状各异的刀剑,或势大力沉,或轻灵刁钻,而费尔兰多用的却是长鞭,那鞭子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银光闪闪,坚硬无比,却又夭矫灵动,曲折如意。 费尔兰多站在正中间,德尔尼诺和安德烈亚一左一右,与他组成弧形防线。三人出招时都挟着呼啸风声,有排山倒海之势,将进来的通道严密护住。 莱斯特退后三人半步,居中策应,如果有人突破德尔尼诺兄弟的防线,他就扑上去堵截,将其打飞出去或就地击杀。倒地的人会在瞬间化成一堆灰烬,随着风声四下飞舞,渐渐散进那些烟雾里。 陈晨和埃琳娜跟着托比亚诺他们进来,同时兴奋飞身上前,加入战局。 陈晨依然是双手钢爪,野性十足。埃琳娜的手中握着一柄金色的匕首,左手不时发出暗器,虽看不清是什么,却是百发百中,威力巨大。 阿尔伯蒂诺看着战场中的态势,见己方不落下风,便没有上前参战,而是站在托比亚诺身后,保护他的安全。 臧宗瀚握着托比亚诺的手不放,微笑着说:“安德纽维,是你过来,还是我们过去?”他声音不高,却远远地传开去,直到黑暗深处,依然清晰可闻。 片刻之后,在遥远的地方响起一声长笑,“我杀过去,你们也往这边来,在哪里会合都可以。”语气豪迈,声音却犹如金玉相击,清脆动听,“你们一进来,他们设下的这个阵势就被破了。大神医,好久不见了,谢谢你带着先知过来。” “别客气。”臧宗瀚气定神闲地说,“要是再不阻止他们,只怕这个世界的文明就要毁灭了。现在全球很多地方都在陆续发生大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我不能让情况再恶化下去,所以只好来找你了。” “抱歉,抱歉。”那个声音仍然很爽朗,听上去很年轻,“我也不想伤害你们这个世界,可是被他们以血海困住,不打不行啊。” “那只能怪你太大意。”臧宗瀚语带讥讽,“你的岁数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怎么还会栽在这些只活了一千多年的小辈手上?” “就是没想到才会栽嘛。”那人哈哈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人敢来找我麻烦,出来活动活动手脚,也不是坏事。” 笑声在暗影里回荡,远处忽然闪现一道瑰丽的红光。光芒冲天而起,向四周迅速蔓延。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经久不息。黑暗不肯消退,顽强抵抗着红光的侵袭。天空仿佛在燃烧,大地似乎在沸腾,整个世界都在剧烈颤动。 托比亚诺努力维持着平衡,跟着臧宗瀚往前走。费尔兰多在他周围布下的防护结界已经消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寒冷与灼热的交替袭击。 地上、空中,无数黑影向他冲来,德尔尼诺他们布成环形防线,刀声霍霍,鞭影幢幢,将托比亚诺护得滴水不漏。阿尔伯蒂诺并没有放出空间之力,托比亚诺需要历炼,完全的保护并不妥当。他只是暗暗凝聚起精神力,随时可以在托比亚诺遇险时将其护住。 杀气如刀似箭,托比亚诺只觉得全身肌肤都在隐隐刺痛。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臧宗瀚,“我能做什么?” “等一会儿,你要做的事很重要。”臧宗瀚胸有成竹地微笑,带着他向前走,“你不要紧张,也不需出力,用心就行。我会教你怎么做。” “好。”托比亚诺的心情稍微有些安定。 周围的打斗声犹如狂风|暴雨,黑影穿梭来去,有的飘忽阴狠,有的迅猛暴戾,目标却都是托比亚诺。他能够看到不远处那些影子的面容,身法轻灵的人都极为英俊,沉重狠辣的人都极为丑陋,完全是两个极端,而他们惟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充满杀机。 托比亚诺很纳闷,“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跟我有这么大仇?” “他们跟你没有仇,但是,你来到这里,就让他们的希望破灭了。”臧宗瀚的眼神渐渐变冷,“他们处心积虑地困住安德纽维,是想要他身上的东西。” 托比亚诺很疑惑,“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不朽之血,获得永生。”臧宗瀚微微一哂,“这个世界血族的寿命一代比一代短,所以他们想尽办法建了这个血海,用魔王之羽困住安德纽维,想要他的不朽之血。只要血海里有了不朽之血,那么这个世界的血族只要在血海里浸过,就可以得到永生。” “哦。”托比亚诺恍然大悟,“贪生怕死,人之常情,那也可以理解。” 臧宗瀚的眼神又变得柔和了,“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做法太过卑劣。他们的行为造成这个世界极不稳固,到处突发灾难,死伤的人数以千计。” “嗯,那是不应该。”托比亚诺认真地点头。 在激烈的拼斗中,他们向前挪动了一千多米。臧宗瀚站住,轻笑着说:“握住我的手,别放开。” 托比亚诺立刻答应,紧紧握住他的手。 臧宗瀚屏气凝神,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根晶光闪烁的法杖。他高高举起,向地上猛力插下,沉声道:“神光普照,开!” 杖尾一落地,便飞溅出一道眩目的白光,腾空而起,在天上和地下同时炸开。一层一层的光波翻卷开来,向周围疾速扩散,迅猛地冲向黑暗。 远处的红光仍然在与黑暗绞杀,努力向这边伸展。白光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过去,迅速向红光接近。浓重的黑色渐渐变淡,比红光笼罩下的世界要明亮得多。阴寒的气息逐渐减弱,血腥味却更加浓烈,无边无际的褐红色旷野上到处响起哀鸣。 安德纽维的清亮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如果现在退走,我就放你们一马,不再追杀。你们想要永生,应该去找你们的血王该隐或者各个氏族的元老。我们两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你们先挑衅。如果我打开血隐界,召血族大军前来人界,一定铲平你们,一个不留。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随着他的话音,红光更盛,当中隐隐闪现着璀璨的光华,铺天盖地。 臧宗瀚等他说完,才接着道:“我只要这个世界的和平,要这一代文明继续存在下去。谁让世界毁灭,我就先灭了他。”他刚刚才等到一直在寻找的人,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两人的声音不断回荡,盖过了身旁的武器碰撞声、呼喝声、惨哼声。 激战仍在继续,刀光剑影在空气中伴随着凌厉风声,德尔尼诺三兄弟和莱斯特、陈晨、埃琳娜都是浑身浴血,却越战越勇。 托比亚诺看着眼前的白光越来越强,只觉得整个心都在颤栗,仿佛全身的血经过心脏,然后源源不断地流出,汇聚到那根法杖上,让它持续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渐渐的,整个人都变得晶莹剔透,仿佛一块巨大的人形水晶,散发出梦幻般的光辉。 只听“唰”的一声轻响,白光暴涨,如海啸般向远处迅猛推进,顷刻间便吞噬黑暗,给这个奇异的世界带来光明。 白光很快与红光会合,轻轻一碰,绽放出缤纷夺目的烟花。进攻的人群倏然停止,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德尔尼诺他们都没有追击。臧宗瀚抬起法杖指向他们,一片白光罩下,让他们的伤口迅速止血、愈合。 远处那道红光升起的地方忽然升起一颗光点,如流星般向他们飞来,眨眼间便落到他们面前。 这个男人有着血族特有的苍白肤色,黑色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装着整个宇宙,黑色的衣袍勾勒出高挑的身姿,气势内敛,却掩不住他的威严。 托比亚诺身上的光渐渐消失。他感觉有些虚弱,只能靠在臧宗瀚身上才能站稳。看着眼前的人,他脱口而出,“你是莱斯特的父亲。” “对,我是安德纽维,认识你很荣幸。”最古老的血族之王看上去却很年轻,高贵优雅,神采飞扬。 德尔尼诺面色不善地看向他,“陛下,您儿子吸过我弟弟的血,您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安德烈亚和费尔兰多都板起了脸,似乎准备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安德纽维的唇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温柔地拉过托比亚诺的手,将深深嵌入他掌心的徽章轻巧地取下,然后伸出修长的食指。很快,他的指尖出现一滴金色的液体,仿佛融化的黄金,闪烁着迷人的光泽,缓缓滴落到托比亚诺的手心,无声无息地浸进他的身体。 德尔尼诺、安德烈亚、费尔兰多的面色同时一变,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是狂喜。 这是不朽之血。 阿尔伯蒂诺深觉长了见识,却并没有开口求取。无功不受禄,他并不想为一滴不朽之血就欠下天大人情。 见到爱人这么顺利就得到了自己一直谋算的至宝,臧宗瀚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激动,非常诚恳地说:“谢谢陛下。” 安德纽维极有绅士风度地微一躬身,“神圣之心的光华依然如此动人,很高兴能向先知表达我的谢意。各位,我还有事,就此告辞。我们后会有期。” 彬彬有礼地说完,他对莱斯特招了招手。等儿子走到他身旁,他抬手往空中一挥,两人就一起消失了。 德尔尼诺长吁一口气,“这里的空间很快就会坍塌,我们马上离开。”他转身就走,安德烈亚他们立刻跟上。 托比亚诺转头看向臧宗瀚,有些疑惑地问:“我是谁?先知?神圣之心?那是什么?” 臧宗瀚的脸上慢慢绽开温暖柔和的微笑,“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想起来,现在你是托比亚诺,银星客栈的会计兼出纳。” 托比亚诺眨了眨眼睛,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臧宗瀚愉快地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回客栈吧。你要赶快把账理出来,发工资的日子不能耽误,不然陈晨和埃琳娜会问个没完……这趟冰岛之行损失惨重,我的飞机没了,要重新弄一架……” 听着他的碎碎念,托比亚诺笑了,心里的疑问烟消云散,欢快地跟着他向前走去。 阿尔伯蒂诺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也露出微笑。 现在看来,关于托比亚诺的任务应该是有希望完成了。 第254章 美人有毒(1) 香川加奈子带着清水流冰到了一个巨大的宅院,让清水流冰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做任务时候的府邸——安国公府。 进入古色古香同时又守卫森严的大门,里面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大观园,古朴优美的宅院间有山有水有花园,亭台楼阁点缀其间,非常美丽。 这是清水流冰第一次来到浅野家族的本宅,颇有大开眼界之感。 根据他的了解,现在的中华联邦也同样保留着许多古代建筑,不像本源世界那样大部分都已经毁于战火。尤其是北京与南京的皇宫,还有各大皇室宗亲与世家望族的祖宅,都保存得很好。有些虽然在战争中有所损毁,战后重建时也找了五行八作有名的工匠,基本上是原样修复,皇族与世家住在里面时也很注意保护,从来不会破坏。现在,这些遍布中华|大地的古建筑都成为风景名胜与文化遗产,吸引了全世界无数专家去研究,还有许多游客到外围去参观。 将车子停在门边的停车场时,下了大半天的小雨已经停了。清水流冰下车,跟着香川加奈子沿着拼成图案的石板路往里走。 浅野泓对清水流冰的到来非常欢迎,一听到大门处保安的报告就迎出来,在一处雕花小拱桥上遇到了他们。他穿着中国魏晋时期的宽袍大袖,头戴高冠,脚上踩着活齿木屐,即传说中的“谢公屐”,颇有中国古代魏晋名士的风度。 他温文尔雅地笑道:“清水君难得来,赶紧去更衣。今日是我的好友香川君的生辰,我们请了一些朋友过来,效华国古代文人,行曲水流觞之法,非常有趣。清水君在这方面是行家,正好你来了福冈,想必也有这个雅兴吧。” 清水流冰就流露出几分兴趣,“当然。以前只听说过这样的聚会,我还没参加过呢。今天算是借了浅野君和香川君的光,让我长长见识,开开眼界,这是我的荣幸。” “别客气。”浅野泓带着两人走到一排和式平房前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潇洒地离开了。 房间里有服侍的男女佣仆,还有造型师、化妆师、服装师等等。看到他们进来,佣仆便礼貌地上前,将两人分别引到男宾区和女宾区。造型师、化妆师、服装师会根据客人的形象气质迅速挑选服饰,帮他们装扮起来。 清水流冰的前身曾经到过魏晋风格的世界执行任务,还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出身于上等贵族世家,所以在他的记忆里,有着原汁原味的魏晋风骨。所谓“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如果没有深刻体验并领会,现代人只能得其形,无法得其神。 看着服装师拿来的衣袍和造型师搭配的饰物,他却并没有全盘接受,而是只保留了衣裤,对冠带鞋袜饰物假发等等全都换了。他也不需要他们帮忙,独自去更衣室,熟练地穿戴好全部服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错漏。 他对着穿衣镜行了几个魏晋时期的标准礼仪,气度就完全变了,俨然就是那个时期的上等士族。他一拂长袖,便缓步走出,将外面满腹怀疑的造型师、服装师和化妆师都惊得愣了好一会儿。他微微一笑,抬手对他们行了一个平辈礼,然后就走了出去,对身后骤然响起的赞美声充耳不闻。 有一位男性仆佣带着他去聚会地点,一路上都像是在花园穿行,走过一个又一个月洞门,经过一处又一个美景,最后才到达水景汇聚地方。 这里有假山有池塘有花有树,一条曲折蜿蜒的清澈小河从中流过,很有桃花源的意韵。二十多个身穿魏晋服饰的男子散布在小河两岸,或坐或站或斜倚假山或靠着柳树,悠闲自在。乍一看去,仿佛穿越到了中国古代的魏晋时期,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清水流冰脸上带着微笑,分花拂柳,衣袂飘飘,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众人看过来,却大都不认识他,赞赏之余纷纷问道:“那是哪位?” 浅野泓转头一看,连忙起身迎过来,然后给他们一一做了介绍。在场的人各行各业的都有,地下社团与国际刑警,工商界富豪与军政界高官,名门家主,世族公子,平民精英,等等。这些人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与从事的职业都有很大差异,大概惟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优秀,并且都喜欢中日传统文化,所以有着共同语言,此刻济济一堂,看上去很和谐。 清水流冰虽然只是一个小画廊的老板,且是孤儿,出身草根,却一点也不露怯,与那些客人一一见礼,举止间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浅野泓随后安排他坐到香川勇介身边。他是香川加奈子的大哥,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相貌英武,身形精悍,目光炯炯有神,气质坚毅正直。 清水流冰答应一声,在仿古几案前的蒲草席垫上盘膝而坐,然后随手撩起长袍下摆往前一拂,盖住双腿。他的腰板并没有挺得笔直,看上去似乎有些慵懒,却并不显颓废,非常有魏晋风流的格调。 香川勇介欣赏地看着他,微笑道:“虽是初次见面,却已久仰大名,清水君真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风貎气度与众不同。” “香川君过奖了。”清水流冰谦逊地对他微微躬身致意,“香川君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如今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见面胜似闻名。我不过偏安一隅,平庸度日,不值一提。香川君兼济天下,为民造福,令人佩服。” “不敢当。”香川勇介对他举起酒杯,“加奈子给您添麻烦了,我敬您一杯,请您多多包涵。” 清水流冰双手举杯,与他见过礼,这才徐徐喝完杯中酒,将杯子放到案上,微笑着说:“香川小姐乃性情中人,实在难得,并没有给我添什么麻烦,香川君言重了。” 两人一直在互相客气,一旁的浅野泓看不下去了,“来这里的都是朋友,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客套,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一起看向浅野泓,同时说道:“是。” 接下来的时间就很轻松自在了。在这里聚会的都是男性,女性在旁边的花园中另辟一处,同样也有曲水流觞。偶尔可以隐约听到那一边的动静,却并不能见到人。佣仆们也都穿着古代侍女与侍从的装束,在席间穿梭往返,侍候客人。 聚会之人都很随兴。有酒杯飘到谁的面前停下打转,就由谁自取,或有侍女或侍从捞出献上,那人饮酒后便须赋诗作文或弹琴吹箫或写字画画,若是才艺不行,便自罚三杯。不会有人强迫,也没人赖账。 清水流冰轮到了三回。他取杯自饮后,先用颜体写下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趋近宗师级的书法作品搏得满堂喝彩,且勾引起部分客人对河豚的食欲,让浅野泓为难了一下。第二次,他要来古琴,弹了一曲《高山流冰》,同样引来众人赞扬。第三次,他以中国的国画写意风格画了一幅《春日闲游图》,记下此情此景,更是招来争抢,大家都想要收藏,最后被香川勇介要去,作为自己的生辰贺礼。 无论清水流冰写字作画,还是抚琴饮酒,一举一动都如诗如画般优美,仿佛骨子里都浸染着魏晋时期的风骨气质与才华横溢,让人忍不住心向往之。香川勇介与其他人一样,常常用欣赏的眼光注视他,尤其是暗暗留意他的手。 清水流冰的双手修长优美,肌肤细腻,看不到一个枪茧,倒是指尖有长期拨弦和练习书法留下的薄茧。这是一双书生的手,而不是一个顶级狙击王牌的手。 思及小妹的异想开天,香川勇介不禁笑了笑。年轻人总会有许多脑洞,敢想敢干,再匪夷所思也会坚持,这不是坏事,他并不会太过打击小妹。以前香川加奈子的侦探所屡屡破案,为当事者找回被盗的钱财,救回被绑架的人,做了不少好事,许多时候都靠着她的直觉。香川勇介对小妹很欣赏,并且认为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因此对她的意见往往会考虑,即使最后证明她想错了,他也从不会批评,只会鼓励。 如今他认为清水流冰并没有作案嫌疑,便很欣赏他的学识和人品,对他亲近了许多,基本上是把他当朋友看了。清水流冰自然敏锐地察觉了他态度间的隐晦变化,于是投桃报李,对他也很亲切,言行间传达出对他小妹曾经有过的无礼态度并不介意。 在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大家一起用过晚餐,才兴尽而散。 清水流冰换回自己的衣服,与浅野泓和香川勇介告别,就走到停车场去。 此时已是薄暮冥冥,到处都亮起了庭园灯,清水流冰有些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汽车旁边站着香川加奈子。他略一停顿,随即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微笑着说:“香川小姐也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吧。” 香川加奈子的腮边有一抹红晕,衬得她肌肤细嫩,眼波流转,女汉子的气质削弱了许多,看上去妩媚迷人。她懒懒地靠着车身,说话有些慢,“我喝了太多酒,不能骑车。我哥哥还要与浅野君说些事情,暂时不回去。就只好拜托清水君送我了,非常感谢。” “别客气,荣幸之至。”清水流冰打开车门,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香川加奈子几乎是跌进汽车后座,半躺在座椅上便不动了。车厢里很快就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香水气,渲染出一丝旖旎的气氛。 清水流冰神态自若,发动汽车,驶出大门,这才问道:“香川小姐要去哪里?” 香川加奈子迷迷糊糊地报出地址,清水流冰便转过方向,朝着城市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第255章 美人有毒(2) 香川加奈子指点着清水流冰,一直出了城,驶上靠着海边的山岭,进入一个造型如城堡的小区。 这里的建筑都依山而建,从山顶到山腰,井然有序。山下的建筑有五层高,山腰则是两、三层的别墅,山顶是只有一层的平房。有些是木制,有些则是大石垒砌,古朴大气。整个小区都以高大的石墙围住,安保看来也很不错。 清水流冰有些意外,“第一次到这里来,没想到山里还有这样的小区。说起来都是海景房,是不是很贵?” 香川加奈子微笑着说:“自己买地建的房,成本控制得好,不算贵。” “是吗?那真不错。”清水流冰在她的指挥下,从大门进入,开车沿着山路直奔山顶,驶进一幢类似四合院结构的石砌大宅。 香川加奈子等他停下车,便笑着邀请,“进去喝杯茶吧。” “谢谢。今天太晚了,我得回去休息。”清水流冰温和地说,“改天吧。” 香川加奈子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奇异,“既然进了这个地方,那可就由不得你了。”说完,她打开车门就下去了,动作有种特别的狂暴,简直像是要把车门扳断。 清水流冰一怔,便在灯光里看见一群人涌出来,手里全都拿着枪,对准了他的车。有人上前,一把拉开车门,对他喝道:“下车!” 他收起笑容,镇定地下了车,扫视一下四周,然后看向走过来的香川加奈子,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香川加奈子扬着头,冷哼一声,“我有一些问题要请你解答,如果你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有你的苦头吃。” 清水流冰沉下脸来,冷声道:“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很快就会有了。”香川加奈子转身,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房间,鞋跟在木地板上敲出一串沉重的声响。 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长得很英俊,但浑身都是戾气,一看便知绝非善类。他一摆手,旁边就有几个人过来,将清水流冰的手拧到身后,用塑料约束带牢牢绑住。他充满恶意地拉长声调,对清水流冰说:“听说你的身手不错,但在这里就不要轻举妄动了。做个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一些。” 清水流冰冷冷地看着他,始终不发一言。 他今天一直过得悠闲自在,杜漓就没有多作关注,主要精力都在处理空间世界里的许多事情,此刻变起仓促,杜漓才急了,连忙探查情况,迅速向他报告,“父亲,这个人叫山本洋一,是极端军国主义者,现在是暴力团山本组的行动课长。香川加奈子在二十岁的时候认识了他,对他一见钟情,不但迅速与他上床,对他千依百顺,还接受了他的信仰,加入了他父亲创建的山本组,狂热地仇视华人、及当年作为战胜国的西方人和左翼日本人。香川加奈子这些年来不断利用兄姐的资源,帮助山本阳一迅速发展,坐稳了山本组头号继承人的位置。文物走私船‘大成号’就是他们不择手段抢来的资产,结果开业没多久就被劫走一大批文物,损失惨重,让社团的发展遭受到巨大打击,山本阳一的地位受到很大威胁。香川加奈子借口自己的侦探事务所接了‘大成号’被盗的案子,得到她哥哥和姐姐的帮助,却始终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认为,这件事惟一的突破口就是安东尼被人从船上救走的事情,因此一直怀疑你。她跟踪监视了你一个多月,咱们一直让她找不到丝毫破绽,所以她再也沉不住气了,这才在今晚突然动手。父亲,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杀出去?或者我放出一批战斗机器人,伪装是你朋友西西里公爵派来营救的人员,将你救出去。” 听完他的话,清水流冰已经被押到地下室,坐到刑讯椅上。他看着那些人将自己束缚在椅子上,在心里对杜漓说:“别急,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杜漓很着急,“可是……他们不怀好意……” “我知道。”清水流冰很沉着很镇定,“小漓,让我自己来应付,好吗?你就不用看了,好好做你的事。我要切断你对外界的感应了。” “不……我担心你,父亲……”杜漓急得都要哭了。 清水流冰温柔地说:“小漓,相信父亲,好吗?” 杜漓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感觉到父亲似乎自有打算,心里才没那么忧虑了。他“嗯”了一声,便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但依然能够随时感知到父亲的身体与精神有什么变化。只要清水流冰出现衰弱或痛苦的迹象,他就可以立刻着手处理,不让他有生命危险。杜漓便放下心来,一边忙着空间世界里的事一边注意父亲的变化。 清水流冰阻断了杜漓对外界的感知,就专心应付面前骤然露出真面目的香川加奈子和初次见面的山本洋一。 他的人设是画廊老板,精通的是文物鉴定、艺术品鉴赏和琴棋书画、茶道花道等等,虽然曾经学习空手道、中华武术多年,有比较好的身手,能打也敢打,但也只是业余水准。在现在这样的境况里,他不可能像特种兵那样脱困并反杀,只能硬扛,从而符合他的现实身份。 香川加奈子站在他面前,厉声说道:“你那个小朋友安东尼是怎么从‘大成号’上逃出来的?谁去救他的?怎么救的?” 清水流冰抬头看着她,淡淡地问:“你现在这副模样,你哥哥香川君知道吗?” 香川加奈子大怒,迈步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他被铐住手腕的左手,从手背滑到手指,慢腾腾地说:“你写的字、画的画我都看过了,你弹的琴我也听见了,这是一双妙手,真是可惜啊……”然后她握住他的左手尾指,猛地往上一掰,将那根修长的手指扳断了。 剧痛在瞬间袭来,让清水流冰绷紧了全身。他闷哼一声,后脑顶着椅背,闭上眼睛忍耐着,等着疼痛缓解。 香川加奈子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低头看着他,伸手又摸上他的左手无名指,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微笑着说:“很疼吧?接下来还有更疼的……”她的话音未落,便如法炮制,又扳断了他的无名指。 清水流冰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牙关紧咬,脸色迅速白了下去,额上也沁出一层冷汗,但他却一声不吭,摆明了不打算合作。 “骨头这么硬,我最喜欢了。”香川加奈子兴奋地笑着,紧跟着又扳断了他的左手中指。 不等他喘口气,缓一缓,她便接连扳断了他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整只手都废了。 清水流冰痛得失去了知觉。 这场凌虐让施刑的香川加奈子和观刑的山本洋一都非常兴奋,两人相视而笑,上前紧紧拥抱,迫不及待地一边激吻一边脱对方的衣服一边移动到旁边的房间,滚到床上便胡天胡地,充满欲念的叫声一直传到房间外面。 清水流冰很快苏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忍受着左手五指传来的剧烈疼痛,通过空间联络上正在罗马的阿尔伯蒂诺,将情况告诉了他。 “你作为我的好友,过来设法救我吧。”他的声音很轻,“我暂时还没事,你不要急,通过正规渠道,乘飞机过来,找浅野泓和香川勇介,就说收到我发出的紧急求救信号,然后就再也联络不上我了,怀疑我已经被绑架。” 阿尔伯蒂诺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你不要骗我,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受了点刑,那个香川加奈子和她男朋友山本洋一都是疯子。”清水流冰笑了笑,“我的精神力刚刚突破不久,需要这么一场锤炼。你不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那好。”阿尔伯蒂诺也很干脆,不说一句无用的废话,“我马上买机票,从罗马飞福冈。算算时差,大概明天早上就到那边。” “好,我等你。”清水流冰结束通话,仰头靠着椅背,耳边满是隔壁那对狗男女激情狂欢的声音,心里却静如止水。 山本洋一痛快淋漓地发泄了一回,喘着粗气穿上衣服,搂着香川加奈子过来,让她接着扳断了清水流冰右手的五指,算是今夜的余兴节目。这次香川加奈子又换了一种手法,给清水流冰增添了更多的痛苦,几乎每断一指,他都会痛到晕厥。山本洋一和香川加奈子更加兴奋,每次都会用冰冷的将他泼醒,再继续施暴。 两人尽了兴,随即叫来社团里专门负责刑讯的人员,吩咐他们接着用刑,但是要注意,只给予痛苦,削弱他的意志,却不许取他性命。 山本洋一强调,“这个人很重要,我们有大用,不能随便玩死了。如果谁伤了他的命,就切腹自尽吧。” 几个刑讯人员齐声回答,“是。” 香川加奈子特别叮嘱,“别伤了他的脸,不要让我看了倒胃口。” 交代完后,她抓住清水流冰的头发,将他的脸拉起来对着自己,愉快地笑道:“夜还长着呢,你就好好享受吧。如果你想要回答我的问题了,就告诉他们,我会随时来听你说话的。” 第256章 营救(1) 山本洋一和香川加奈子离开后,那些人便将清水流冰解开,架到另一间房间里。这里的墙上、地上满满的都是刑具,显然这儿才是刑讯室。 他们将清水流冰的上衣扒光,然后拖到墙边,用铁链吊起来,再拿着蘸了盐水的皮鞭,慢慢地抽打起来。如果清水流冰晕过去了,他们就泼一盆盐水到他身上,等他醒来后再继续用刑。 鞭刑用得差不多了,他们就将他解下来,捆在台子上用水刑。 清水流冰多次晕厥,后来一度心脏骤停,并且没有了呼吸。几个人都吓得够戗,连忙使用心肺复苏术抢救,有人飞奔去拿来肾上腺素打进他的身体,这才将他救回来。他们商量了一下,不敢再用更多的刑罚,让他躺在合金刑台上休息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在漫长的时间里,一波又一波痛苦的浪潮席卷清水流冰,仿佛永无尽头。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但突破后尚未完全得到巩固、略显浮躁轻飘的精神力却被锤炼得稳固坚实,境界彻底稳定下来。 黎明到来时,清水流冰在空气流通不畅的沉闷刑室里昏睡着,脸色惨白,浑身浴血,头发被冷汗与血水浸得湿淋淋的,十根手指已经肿胀变形,人也渐渐发起烧来。 这时,阿尔伯蒂诺在福冈国际机场降落了。 他一边往机场外面走一边打电话给浅野泓,用流利的日语说:“浅野君,打扰了,我是清水流冰的朋友,意大利的西西里公爵阿尔伯蒂诺。我昨晚收到流冰的紧急求救信号,但是却怎么也联络不上他。他肯定是被绑架了,目前下落不明。现在我已经到达福冈,正从机场出来。我们可以约个地方见面吗?” 浅野泓震惊,“什么?清水君被绑架?那……公爵阁下,请您到舍下来吧。我有两个国际刑警的朋友正好在我家,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的,麻烦了。”阿尔伯蒂诺收起手机,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浅野大宅。 他已经有将近十个小时与清水流冰联系不上了,虽然清水流冰表示心里有数,他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双方灵魂上的紧密牵绊让他能够感觉到,清水流冰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这让他心急如焚。但清水流冰只是被绑架,并不是千钧一发生死关头,他就不能使用非常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只能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办,而不是找借口去破坏规矩,更不能感情用事。 等他到达浅野大宅时,仆佣们已经起来工作,主人们也大都起床梳洗。浅野泓穿着和服,等在正院客厅里,神情凝重。同时在这里等着的,还有同样神色严肃的香川勇介和香川美智子。 阿尔伯蒂诺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客厅,浅野泓与香川兄妹一起站起来。双方寒暄了两句,互相作了介绍,就分宾主坐下。 阿尔伯蒂诺将昨天收到清水流冰的紧急求救信号却与他一直联系不上的情况介绍了一遍。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叙述起来却很冷静,层次清楚,没有遗漏。 浅野泓紧皱眉头,“我已经让管家查过了,昨天清水君离开的时候,加奈子因为喝多了酒,不能骑机车,就让清水君送她回家。按照阿尔伯蒂诺先生接到清水君发出紧急信号的时间算起来,就在他们离开后半个多小时。勇介刚刚打过加奈子的电话,她的手机关机,公寓里也没有人。如今我们不知道加奈子的安危,很可能她与清水君一起出事了。” “是吗?”阿尔伯蒂诺心知肚明,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脸上微露诧异,看向香川勇介,“若是令妹也一起失踪了,那确实有可能与流冰在一起。” 香川美智子有些着急,“那我们赶紧查找他们的下落吧。”她今年三十岁了,看上去却年轻,相貌普通,气质却非常好,安静而从容。此时即使担心小妹的安全,也依然并不慌乱,虽然急切,却自信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找到小妹。 浅野泓知道她是电脑天才,对她也很有信心,立刻起身道:“请大家跟我来。” 他们走出客厅,一起来到浅野泓平时料理家族事务的前院。这里的安保系统最为严密,各种现代化办公设备也非常齐全。香川美智子一到便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上房间里的各个电子设备,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她根据浅野泓之前的讲述,调出昨天傍晚浅野大宅前院停车场的监控,看到香川加奈子略有些摇晃地从后院走来,靠在一辆越野车前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清水流冰缓步走来,在黄昏的暮色中仿佛芝兰玉树,风华清靡,让人一看便觉赏心悦目。 香川加奈子主动表示要他送她,他并不推托,很有绅士风度地请她上车,然后驾车离开。 香川美智子这几年一直在国际刑警总部,昨天夜里才从荷兰海牙回来,正式开始休年假,所以对小妹以前的事情并不了解,还以为小妹看上了这个年轻人,想要倒追。她对这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青年对自己的妹夫是很赞成的,因此这时候看他愿意送小妹回家,心情还有一些愉快。 接下来,她利用香川勇介的安全级别和高阶权限进入全市的交通监控系统,很快调取到出现清水流冰越野车的画面。渐渐的,她和旁边的香川勇介、浅野泓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香川勇介沉声道:“这不是回小妹公寓的路线。” 香川美智子放大图像,仔细观察开车的清水流冰和坐在后座的小妹,最后断定,“他们并没有被人挟持,是小妹让清水君走这条路的。他们要去哪儿呢?”她输入按时间排列的指令,清水流冰走过的路线便清晰地出现在福冈地区的交通图上。 很快,他们便看到,越野车在郊外的临海公路上拐进山中。香川美智子迅速按动键盘,不一会儿就找出来进山不远处由政府建造的公共休息亭的监控摄像头,然后就看到小区大门。她试图进入小区的安保系统时,突然脸色极其难看。 香川勇介注意到了,立刻问她,“怎么了,美智子?” 香川美智子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她才在内心激烈的斗争后做出决定,低声告诉兄长,“那个小区的安保系统是我做的。四年前,加奈子问我要的,说是帮好朋友的忙。我……她提出了很多要求,我都给她办到了。那个安保系统很严密,这几年好像又找过电脑方面的高手补充升级,不太容易攻破。” 香川勇介一惊,随即满腹疑云,“是加奈子?她……这几年到底在做什么?” 香川美智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屏幕,重新开始工作,“我会尝试侵入那里的安保系统,不过需要时间。” 阿尔伯蒂诺站在一旁,看着墙上的大屏幕上同步出来的画面,脸色非常不好看。但他一句话都没说,既不质问,也不提供意见和建议,只等着香川美智子自己揭晓事情的真相。 与此同时,香川加奈子和山本洋一睡醒了,激情纠缠一番后,一起吃过早餐,就来到刑讯室。 听了几个刑讯人员的汇报,山本洋一示意接下来的审讯仍然由香川加奈子主持,便退后坐到桌边,让人拿茶水过来,悠闲地一边喝茶一边观刑。 香川加奈子抬手摸了一下清水流冰的脸,察觉触手滚烫,不免有些担心还没问出什么就弄死了他,于是走到角落,拿过来一个医箱,从里面找出强力消炎药,注射进清水流冰的身体,然后叫人拿来一大袋冰,全部倒在清水流冰的身上和脸上。 清水流冰虽然一直在昏睡,但那几个刑讯人员仍然不敢大意,将他搁在刑台上时,始终用不锈钢环箍住他的腰间和手腕、足踝,让他动弹不得。即使他是装晕,也不可能趁他们不备而偷袭。此刻,受到冰冷的刺激,他渐渐苏醒,却只觉得浑身沉重麻木,血液几乎凝滞,全身各处的疼痛变得遥远却依然尖锐。他动了动昏沉闷痛的头,精神力迅速运转,驱除晕眩迷糊的感觉,大脑瞬间清醒。 他闭着眼睛,精神力却已经将整个房间“看”得清清楚楚,对于自身的状态也明明白白。他缓了一会儿,很快适应了身体遭受的各种痛苦,冷静地慢慢睁开双眼。 没有窗户、铁门紧闭的刑房里灯光昏暗,他看着低矮压抑的铁灰色天花板,白里泛青的脸上毫无表情。 香川加奈子微微俯身,柔声问道:“清水君,现在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清水流冰慢慢侧头,看了她半晌,神情冷淡,声音微弱,“没什么……可说的……” 香川加奈子抬起身,从药箱里拿出针筒,从药瓶里吸出吐真剂,一边做一边说:“你越是这么强硬我就越是怀疑,哪有生意人这么不识抬举的?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家世的孤儿,一个小画廊的老板,一个小酒店的股东,你傲气个什么劲儿?只怕真正的身份不一般吧?” 清水流冰转过头,闭上眼睛。 第257章 营救(2) 香川加奈子吸光药剂,过去找到他臂弯处的静脉,准确地将针头扎进去,慢慢将药剂推到他的身体里,然后将针筒随手扔到旁边的托盘里。 清水流冰敏锐地感觉到注射进来的药液带着一股阴寒,顺着他的血管迅速蔓延,大部分都向着脑部而来。这股药液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放松,令他安静,却同时又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兴奋,忍不住想要倾吐出锁在脑海中的那些秘密。这种吐真剂的效果比他前世在本源世界里听说的要厉害得多,一般人想要搞到只怕得花大力气,香川加奈子多半是通过她兄姐的渠道悄悄搞来的。 他的精神力瞬间涌出,将那些药剂裹住,细细地体会着其中的成分和作用,然后进行精确分解,让镇定的部分进入大脑,把兴奋的部分全部排出体外。他的头发本来就是湿的,现在更湿一点,谁也不会注意。有了镇定剂的抚慰,他的身体很快就陷入沉睡。 香川加奈子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丝毫用药之后的反应,没有恍惚呆滞或是焦躁不安,反而昏睡过去,不由得有些惊讶。自从她抓住清水流冰后,一切的发展都没有按照她的设想来。她的性情本就骄纵急躁飞扬跋扈,急怒之下再也控制不住,一手拉起清水流冰的头发,一手狠狠抽到他脸上。 清水流冰的嘴角流出一缕鲜血,人却仍然昏迷不醒。 香川加奈子转头看向山本洋一,疑惑地说:“这药怎么一点作用也没有?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一针见效。” 山本洋一不再悠闲,起身走过来,检查了清水流冰的状况,也不是很明白,便道:“他可能体质特殊,抵抗力强,你再打一针试试。” 香川加奈子有些迟疑,“这种药,如果过量注射,会造成失忆,那我们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这样啊。”山本洋一也感觉到棘手,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对面的刑讯人员,“那你们继续用刑吧。” 他们轻描淡写地商量着如何折磨清水流冰又不伤他的性命,这些情景全都落到阿尔伯蒂诺、浅野泓和香川兄妹眼中。 这个山中小区的安保系统毕竟是香川美智子设计的主体,她要不被对方察觉地攻进去要容易得多。等她成功侵入系统,找到刑讯室时,正好遇到香川加奈子给清水流冰注射吐真剂,接着掌掴他。她脸上那种暴戾与狰狞,是香川姐弟和浅野泓从来没有见过的。 阿尔伯蒂诺怒极,挥掌重重一拍旁边的桌子,恨道:“这些混蛋!我这就赶过去,必须立刻把人救出来!”那张很坚固的紫檀木大桌的台面上印下一个深深的掌印,可见他心里的恨意有多炽烈。 香川兄妹既震惊又惭愧。两人及其父母都是一生正气浩然,从没做过害人之事,此时他们的小妹却变成了如恶魔一般的坏人,简直让他们既不敢相信又不知所措。 浅野泓理解他们的心情,连忙居中打圆场,“救人是肯定是救的,但是不能鲁莽,免得把你又陷进去。勇介,美智子,我看加奈子是有些魔怔了,等找到人,把她带出山本组,咱们再商量要怎么办。再说,她是她,你们是你们,不可同日而语。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何况加奈子不过是你们的妹妹。你们将她抚养长大,尽可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已经对得起她了。她要选择怎样的人生,那都是她的决定,与你们关系不大。公爵阁下,您也别急,流冰受了这么大罪,我们都很痛心,肯定会尽全力救出他。这不是哪一个人的私事,是我们大家的事情。我们必须通力合作,您说呢?” 阿尔伯蒂诺略一犹豫,板着脸点了点头,“好,就听浅野君的。咱们迅速商量出行动计划,立刻动手,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他本来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个关着爱人的地方,将人立刻救出来,不过清水流冰刚才晕过去时给他传了话过来,让他知道了爱人的精神力刚刚突破,这次虽然大意了没有提防那个女人,吃了许多苦,受了不少罪,但因为突破而暴涨的精神力却借机得到锤炼,境界彻底稳固,算是因祸得福。现在他的身体虽然伤得很重,却都是可以治愈的,离崩溃还很远,算不上什么。在熬刑的过程中,他的灵魂更加强大,那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他还撑得住。阿尔伯蒂诺知道爱人的真实情况后,虽然心里依然很担心,却不会乱了方寸。 香川勇介是老刑警,曾经多次营救过被绑架的人质,对行动的程序与细节都很清楚,布置起来头头是道。 因为事涉小妹,他非常谨慎。如果让人知道他的小妹是一个极端军国主义者,还是一个倾向于向恐怖组织发展的暴力社团的高层,那他和二妹丢官罢职都是轻的,只怕全都得接受审查,甚至离开警察队伍。他的小妹肯定会身陷囹圄,并且很有可能被判处死刑。虽然他也气这个小妹,却到底宠爱了这么多年,感情很深,实在不愿意看着她去死。 他这次调动的人员都是凭个人关系借来的,大多来自谷野会,而且派来的基本都是精英。这不但是因为浅野泓居中联络,更是因为山本组顶风作案,居然敢公然绑架普通平民残酷折磨,这位被绑架者还是一位艺术家,若是传出去,本就遭受重创的地下社团更要受到千夫所指。而且谷野组一个月以前就表明了要重整地下世界的秩序,警告各个暴力团恪守规矩,山本组却无视谷野组的权威,自然要狠狠打击,杀一儆百。 阿尔伯蒂诺不管他安排别人做什么,只是咬定了自己定要第一个破开刑讯室的门,专门救清水流冰一人。里面的人不还击则罢了,若是敢开枪,他下手绝不留情。 香川勇介知道他是清水流冰的好友,根本无法阻止他去救人,只好想其他办法,把小妹先调开。 准备行动的时候,他拨打香川加奈子的手机,这回电话接通了。他在屏幕上看着香川加奈子拿过手机看了来电号码,便迅速上演了一出变脸。香川加奈子神情一变,恢复成平常表现出的冷清女汉子模样,打开房门走出去,在走廊上亲热地说:“喂,大哥。” 香川勇介也不动声色,亲切地笑道:“加奈子,美智子刚刚回来,打算跟你一起吃午餐。我们马上就到你的公寓大门外了,你过十分钟就出来吧。” 香川加奈子怔了一下,随即喜形于色,“二姐回来啦?太好了。我现在不在家,正在外面查案。你们先去找吃饭的地方,然后把地址发给我,我直接过去。” “也好……等一下,你二姐要跟你说话。”香川勇介把手机递给妹妹,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显然心里非常难受。 香川美智子接过手机,也用与往常一样的亲热口吻说:“加奈子,好几年没见你了,真是很想你。我这次回来,大概能待一个星期。我在国外,很难吃到正宗的日式料理,今天就去桃源居吧。你知道的,就是我出国前,我们一起去吃饭的那家料理店。” 香川加奈高兴地一口答应,“好啊,我马上就过去。” “那待会儿见。”香川美智子放下电话,脸上表情也变得很难过。她看着监控图像里的香川加奈子回到刑讯室,对山本洋一说了情况,与他紧紧拥抱后,便驾车离开,直奔福冈市区。 等她下了山,香川勇介便下令,“开始行动。” 几架静音型武装直升机从浅野大宅的前院空地起飞,上面满载着全副武装的谷野会精英。香川勇介与阿尔伯蒂诺也套上防弹背心,带上趁手的武器,登上其中一架飞机。两人都是第一批机降人员,将一起冲击刑讯室,迅速解救清水流冰。 十分钟后,直升机群便到达目标所在地的山顶。 香川美智子已经控制住整个小区的安保系统,让里面的安保人员成为聋子瞎子,根本察觉不到异状。 阿尔伯蒂诺最先顺着绳子滑下,迅速冲向前面最豪华的一座四合院。 香川勇介跟着滑下,带着尖兵队也飞快地向前冲去。 一分钟后,他们便冲进院里,手里的微声冲锋枪不断扫射,依靠香川美智子的远程辅助,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将院里院外的守卫全部击毙,没有惊动附近的安保人员和刑讯室里的人。 香川美智子开了十几个窗口,图像同步在墙上的超大屏幕上。今天,她达到了有生以来最巅峰的水准,分毫不差地对十个战斗小组给予精准辅助,既消灭了敌人,又不让刑讯室里的山本洋一得到消息。 她一边工作一边监控着刑讯室里的动静,当看到那些刑讯人员开启刑台的另一种形态,才惊讶地发现,那是专门定制的最新科技的多功能刑讯台。那些人用了专门针对下肢的酷刑,硬生生地将清水流冰双腿的膝关节和踝关节拉到脱臼,并且把他的脚筋也残忍地拉断了。清水流冰痛得全身痉挛,从昏迷中痛醒,很快又再度晕厥。 香川美智子看着那残酷的一幕,只觉得心里的愧疚上升到顶峰,对一向疼爱的小妹也有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恨意。 第258章 善后(1) 阿尔伯蒂诺与香川勇介并没有得到香川美智子的通报,因此并不知道刑讯室里发生的情况。两人扫平了院里的守卫,就直扑刑讯室。 他们的速度很快,却落地无声。到达刑讯室门外,两人对视一眼,便达成默契。香川勇介微一点头,阿尔伯蒂诺抬脚便猛地踹了出去。 只听一声巨响,那扇沉重的实木房门轰然碎裂,数十上百的木块向房间里迸溅。刑讯室里的人都是一惊,茫然地看过来。 香川勇介已经蹿进去,举枪无差别射击。几个刑讯人员在弹雨中根本来不及闪避,便纷纷中弹倒下。 阿尔伯蒂诺紧跟着冲入,枪口准确地指向山本洋一,迅速扣动扳机。山本洋一刚刚从后腰拔出手枪,就身中数弹,被冲击力向后一直撞到墙上,才颓然倒下。 阿尔伯蒂诺扔下手里的冲锋枪,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狠狠一拳捶上开关,不但将仍在运行的刑台关闭,而且还将电源和蓄电池全部砸得粉碎。然后他就将手伸向刑台上的人,却颤抖着停住,根本不敢轻易触碰。 清水流冰简直不成人形了,但一张脸却完好无损,除了有道鲜明的掌印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显然那些刑讯人员牢牢记着香川加奈子的威胁,怎么也不敢动他的脸。清水流冰的脸色灰败,看上去情况很糟,可那张脸却越发如玉一般,让人感觉到惊心动魄的美。 其实原身的相貌并不出众,不过是普通的清秀端正而已,但在更换了不同的灵魂之后,他的外表已经逐渐向更加完美的境界转化,只是时间太短,之前并不明显,此时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才格外衬托出他的俊美。 不过,阿尔伯蒂诺根本没注意这些,只顾心疼与担忧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金属台上的人,一边暗中吩咐燕晓扫描分析他的身体状况一边催问救援直升机到了没有。 香川勇介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清水流冰,心里非常难受,连忙转身出去,招呼人进来收拾现场,把房间里死伤的人都弄出去。山本洋一还没死,香川勇介交给了谷野组派来人员的负责人。这是之前达成的协议之一,谷野组要从山本洋一审出更多的信息,以便师出有名,彻底清理山本组。 十分钟后,救援直升机降落在院中。两个医生与两个护士带着担架床下来,跑进刑讯室。 他们先对清水流冰进行检查,随即在现场进行抢救。等清水流冰的生命体征稳定后,退到一旁的阿尔伯蒂诺立刻挤上前去,抢着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移上担架床,亲自推着出去。四个医护人员没有跟他抢,都围着担架床,急步走向直升机。 阿尔伯蒂诺将担架床推进机舱,自己也坐了上去。他的态度理直气壮,医护人员自然没有异议,上去后便关上机舱门。直升机立即起飞,向浅野家族的高级私立医院飞去。 这时,香川加奈子才驾车赶到与兄姐约定好的料理店。她跟着服务员走进包房,却发现等在那里的人是浅野泓。 他已经接到香川美智子的电话,知道清水流冰已经被救出来,正送往他家的医院,而香川勇介也乘直升机随后赶过去。虽然清水流冰的伤很重,目前手脚都被废了,但没有生命危险,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如今医学昌明,他的手脚都是可以通过手术和复健治愈的,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他这才放了心,不然两边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做。坐在榻榻米上等了一会儿,他就看到香川加奈子走了进来。 看到兄姐都不在,香川加奈子愣了一下,但也不能对浅野泓失礼,便过去坐到他对面,有些疑惑地问:“我哥哥姐姐呢?还没到吗?” 浅野泓温和地笑道:“你姐姐在来的路上听说以前的一个朋友住院了,就急着赶过去看看。勇川君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我带你过去,探望病人后就一起吃饭。” 他的态度很自然,说出的话也合乎逻辑,香川加奈子没有怀疑,点点头就站起身来。 两人一起出了店门,浅野泓借口自己的车出了故障,已经通知修理店来拖走,便上了她的车,指点她往浅野家的私立医院驶去。 途中,他神色如常,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偶尔问问她办案的情况。香川加奈子想着马上要见到好几年都没有回过家的姐姐,心情很愉快,对他的问题都简单地回答了。浅野泓见她没有丝毫疑心,便没再多说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到了浅野医学所。这是一家花园式五星级医院,医疗水平很高,各个专科都聘请了国际上的知名专家来主持,收费非常高。来这里的病人非富即贵,大都是不差钱只惜命的,而医院是预约制,并不是什么病人都收治,因此堪比五星级酒店的病房从来不拥挤。进入这里,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家医院,倒像是高级疗养院。 香川加奈子停好车,浅野泓便带着她走进主楼,乘电梯到顶层五楼。这里是手术区,有四个手术室,此时却只有一个手术室正在使用。亮着灯的手术室门外,站着香川兄妹和阿尔伯蒂诺。 清水流冰才做完检查,刚刚被推进手术室。 看到香川加奈子走过来,阿尔伯蒂诺的目光有些冷,却冷静地保持沉默。 香川勇介看着小妹的眼神有些凌厉,却被香川美智子拦在前头,没让他在公众场所发火。香川加奈子没看懂哥哥含而不露的情绪,只顾着跟姐姐打招呼,“二姐,好久没见你了,我很想你。你的哪个朋友出事了?是在手术室里吗?出了什么事?” 香川美智子柔声说:“其实是哥哥和浅野君的朋友,你也认识,就是清水君。” 香川加奈子的脚步一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有些惊讶地问:“清水君?他怎么了?” 香川勇介的脸色变得很冷,“他被山本组绑架,残酷折磨,刚刚被我们救出来。” 香川加奈子很吃惊,“是吗?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知道他被山本组绑架了?山本组打电话索要赎金了吗?” 阿尔伯蒂诺在一旁淡淡地说:“流冰在绑架的那一刻给我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我就立即赶过来,找到他的朋友浅野君和香川君。香川加奈子小姐,我叫阿尔伯蒂诺?德尔?萨沃伊,意大利的西西里公爵,人质解救专家。” 香川加奈子看向他,目光中有着控制不住的惊诧,“原来是公爵大人,幸会。” “我不觉得这是幸会。”阿尔伯蒂诺毫不客气,“香川加奈子小姐,我只想问一句:清水君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却下手那么狠,如此丧心病狂,到底是为什么?” 香川加奈子猝不及防,有些慌乱地看向左右两边的哥哥姐姐,“阿尔伯蒂诺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阿尔伯蒂诺有些不耐烦,“你不用装了。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是聪明人?这里的人现在都知道你是什么人,干过什么事。你还是痛快点,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我看在你兄姐和浅野君的面子上,可以放过你。否则的话,大家都不愉快,你最终也逃脱不了应得的惩罚。” 香川加奈子猛地看向香川勇介,有些恐惧地说:“大哥,大哥,你别听他的,根本不是那样的。” 香川勇介肃然道:“你做的那些事,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忘了,你所用的监控系统都是你姐姐为你设计的。我们什么都看见了。加奈子,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变成那样一个人了?你绑架清水君,那样折磨他,究竟是为什么?” 香川加奈子见一切都瞒不住了,立刻脸色一变,神情冷漠而高傲,“我们的‘大成号’被盗走价值连城的拍卖品,物主要求赔偿,我们险些破产。我调查了这么久,最有疑点的就是清水流冰。那天夜里,他的朋友安东尼离奇地被人救走,他跟浅野大哥说过,是他去救的,说明他上过我们的船。我好声好气地去问他,他却对我很不客气,分明是做贼心虚。我自然要把他抓过来,让他把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你们的‘大成号’?”香川美智子面如寒霜,“你之前声称接了船主委托的失窃案,我就帮你查过船上的监控系统,并没有看到清水君。你没有实证,就因为一点疑心便绑架人,还把他折磨成那样?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 香川加奈子虽然自小没有父母,却一直受到兄姐的宠爱,哪里听到过这样的重话,顿时接受不了,大声道:“是你们先没把我当妹妹……” “住口!”香川勇介厉声喝斥,“这里是医院,你可以说话,但不能喊叫。你看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人家女子应有的礼仪?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暴力社团的恐怖分子。你还指责你姐姐没把你当妹妹,你还有没有良心?从小她就最疼你,我们没钱的时候,她宁愿饿肚子也要让你吃饱。她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辛苦挣到钱了先给你买好看的衣服。你要做什么她都支持,毫无保留地信任你。这些年来,你让她帮你做过多少次安保系统,她问都不问就在工作之余熬夜给你做。你要开侦探所,每次接到案子都要她远程替你查东查西,她也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帮你做。你呢?是怎么对她的?又是怎么对我这个大哥的?欺骗我们,加入地下社团,犯下各种不可饶恕的罪行,让我们愧对朋友,就是你对我们的回报?!” 第259章 善后(2) 香川加奈子听着他的斥责,根本不为所动,脸上竟然满是嘲讽与不屑。 香川勇介沉痛地看着一脸倔强不服的小妹,恨恨地道:“你真是丢尽了我们香川家的脸。” 香川加奈子同样气怒交加,“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们那时候为了自己的事业、地位忙碌,根本不着家,我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哪里有你们说得那样好?遇到洋一以后,我才体会到真正的快乐。他说的话很对,我父母就因为没有权势,才会被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最后死于非命,抚恤金也少得可怜。我们兄妹都是因为没有实力,才会在父母死后挣扎求生,无力报复。我就是要有更强的实力,变得比那些恶人更狠、更恶,才能保护我爱的人。我这么做,有什么错?我就是怀疑清水流冰。你们想想,每次这里出大事,他都会出现在福冈。我在京都监视过他一个月,却总是在路上跟丢,或是看不到他出门而他却已经离开。这样的能力,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画廊老板应该拥有的。既然他有那么多疑点,我把他抓来问一问,有什么不对?” 阿尔伯蒂诺冷笑一声,“你如果是想问有关‘大成号’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那天夜里上了你们的船,救走安东尼的人是我。救了人我就离开了,连安东尼带上船却被你们无理扣下的巨额现金都没拿走,难道还会浪费时间,去偷你们的什么拍卖品?我堂堂西西里公爵,封地广大,生意众多,收入极好,会稀罕你船上那点破铜烂铁?” 香川加奈子震惊地看着他,“是你?” “对,是我。”阿尔伯蒂诺逼视着她,“你真是作恶多端,心性狠毒,心理变态,光凭着莫须有的一点疑心就能无法无天地将人绑走,肆意折磨。我看,你手上的血债不少吧?” 香川加奈子冷漠地说:“什么血债不血债?既然是该死的人,就该去死。能让我亲手送他们一程,那是他们的荣幸。顺我则昌,逆我则亡,这是强者的规矩,弱者只能顺从,没有反抗的资格。” “你……”香川勇介和香川美智子气得浑身发抖。 浅野泓在一旁摇头叹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颠倒是非黑白,辜负你兄姐良苦用心的可怕女子。香川君,加奈子的心性已经坏了,你们不能再纵容她,放她继续在外面害人。清水君被她害得那么惨,总要给个交代。” 香川勇介和香川美智子却有些迟疑。若论犯下的罪行,依照法律,香川加奈子是够得上死刑的,即使不死,也会被判终生监禁。两人虽然对小妹又气又恨,却下不了狠心,不愿意将她交给警方。这也是他们通过浅野泓,向谷野组借兵的原因。 阿尔伯蒂诺善解人意,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她可谓罪大恶极,总得做点好事来赎罪。我名下的慈善基金会资助了全世界不少孤儿院,创建了上百所慈善学校。我建议,将她送到非洲去,在一所慈善学校里无偿工作,照顾那些孩子,教他们意大利语或者英语、法语,还有数学、历史、地理、音乐、美术、体育等课程。至于时间,如果她表现良好,可以在五年后离开。如果表现不好,那就一直干下去,等她幡然悔悟了再说。” “不!”香川加奈子怒视他,“我不去!你杀了我吧。” 阿尔伯蒂诺冷哼一声,“那就由不得你了。” 浅野泓认为这样的处置方法很好,对香川勇介点了点头。香川兄妹对视一眼,很快就做了决定。香川勇介的情绪缓和下来,对阿尔伯蒂诺说:“那,加奈子就托付给您了。” “没问题。”阿尔伯蒂诺痛快地道,“你们放心,我说了放过她,就不会再为难她。” 浅野泓笑了笑,“西西里公爵的承诺,我们自然是相信的。” 阿尔伯蒂诺拿出手机,装作拨了一个电话,吩咐道:“你们马上过来,送个人到非洲那边的卢迪比亚。” 香川加奈子转身就要跑,却被姐姐伸手抓住。香川美智子虽然是电脑高手,长期在室内工作,却并没有宅女的体虚气弱。她同样参加了国际刑警的训练,身手并不差。这时她牢牢抓住小妹,香川加奈子立即出手反击,招招都不留情,她却见招拆招,一直没有放手。 姐妹两人的交锋只持续了短短的三十秒,阿尔伯蒂诺就上前去,伸手一指点上香川加奈子的哑穴,让她无法再尖声叫骂,接着将她拉开,用塑料约束带捆住她的双手。 几分钟后,一队伪装成意大利保镖的战斗机器人出现,将香川加奈子控制住,迅速带走。 阿尔伯蒂诺对忍不住有些担心的香川兄妹说:“你们知道,卢迪比亚是个非常贫穷的小国,大半国土都在撒哈拉沙漠中,之前的连年内战遗留下无数孤儿,其国民有七成是文盲。我在那边创办了三所学校,其中有两所只收孤儿,都是全寄宿制。学校建在人造绿洲上,投资很大,基本与世隔绝,很安全。学校里的人不经允许是出不来的,没有物资和装备,想要凭个人能力横渡大沙漠,那就是找死。那边的手机没有信号,电脑也受到严密监管,教职员工每月可以用学校的卫星电话与外界通话一次。那里虽然环境不太好,但衣食住行和医疗保健却是齐全的。生活很单纯,也安静,有利于反思。等她到那里以后,我会把她的情况告诉你们。你们随时可以去看她,只是要提前通知我,让我安排。” 香川兄妹这才放下心来,同时感激地对他鞠躬行礼,“谢谢。” “不用客气。”阿尔伯蒂诺摆摆手,“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谁家都有一、两个糟心亲戚,那不是你们的错。实际上,我家也一样有,我都差点被害死。之前我就在清理门户,将那些人送到非洲去挖矿。树大有枯枝,砍掉就好了。” “是。”香川勇介点头,心情好了一些。至少小妹没有被送去挖矿,而是到学校去教书,那已经很好了。 处理完香川加奈子的事情,四个人便分别找到椅子坐下,耐心地等着手术完成。 两个小时后,清水流冰被推出来,送到骨科病房。 主治医生是国际有名的骨科专家,对他们详细介绍,“手术很成功。伤者脱臼的膝关节和踝关节都已经接上,被拉断的脚筋也接好了,完全康复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以后要注意,最好不要做剧烈运动,避免关节处习惯性脱臼。他的十指断的时间有点长,没有得到及时治疗,部分血管经络有坏死的迹象。我们已经将断指全部接上,至于恢复情况,还需要观察。相对于这些伤势,他的身体上那些鞭打和烧灼的外伤不算严重,虽然有些感染了,但都已经处理好,会痊愈的。他的心肺因受刑而有所损伤,需要进一步治疗。” 阿尔伯蒂诺倒不担心这些,道过谢后便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温和地说:“伤者的意志力非常强,耐受力很高,大概一、两个小时就可以醒过来。” 阿尔伯蒂诺高兴地连声道谢,“太好了,谢谢谢谢。” “不客气。”医生微笑着对他们点头致意,便离开了。 阿尔伯蒂诺也不再理会浅野泓与香川兄妹,急匆匆地赶去病房,守在清水流冰身边。 浅野泓看着他高大俊朗的背影,笑道:“看起来,公爵大人与清水君还真不是普通的朋友。” 香川美智子也笑了,“今天早上他一上门,我就看出来了。他虽然表面端得住,其实内心非常焦虑,后来大发脾气,简直压都压不住,一看就知道那不是担心朋友,而是心疼爱人。” 浅野泓忍俊不禁,“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清水君是独身主义者,原来是因缘未到。西西里公爵家大业大,现在看来也很靠谱,他们俩能够在一起,感觉挺般配的。” 一场有关事业与家庭的大危机迅速被消弭,香川勇介也松了口气,心情好了很多。他微笑着点头,“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阿尔伯蒂诺一边走一边听燕晓“转播”的三人对话,心里感觉有些愉快,对那三个人的印象好了很多。 他走进病房,坐到病床边,仔细看着昏睡的爱人,心情不免有些激荡。他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抚摸清水流冰的脸,然后又摸了摸他的手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他爱的人在哪一个世界,变成什么模样,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他在本源宇宙的本来面貌,俊美、强大、温柔、豁达,非常完美,让他一天比一天更爱慕,也更眷恋。身为时空特警,常常会遇到各种危险,他们两人都很明白,但自己遇险受伤都是等闲事,却受不了爱人受到伤害。 就像现在,明明他们所拥有的实力足以避免这种很不专业的绑架与刑讯,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严格契合本来的身份,清水流冰只能硬生生地扛着,不敢轻举妄动。阿尔伯蒂诺也无法飞过去救人,而是要按部就班地走一些程序,按照应有的设定,找人帮忙。 此刻,看到清水流冰裹着绷带和正骨保护器躺在病床上,阿尔伯蒂诺除了无奈地叹气,也做不了更多的事。 坐了一会儿,他起身去卫生间,拿过一条柔软的消毒毛巾,接了热水,出来给清水流冰擦拭身体。他做得很仔细,动作很轻柔,一寸一寸地擦过去,抹掉污渍、血迹、尘土,然后就感觉舒服了许多。 擦完后,他将毛巾放回去,然后用冷水洗了脸,这才精神抖擞地走出来。 病床上,清水流冰已经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愉快地看着他。 第260章 兄弟(1) 阿尔伯蒂诺大喜,猛地扑过去,开心地说:“阿冰,你醒啦,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清水流冰轻笑,“疼得要命。” 阿尔伯蒂诺顿时心疼得不行。其实,他的理智很清楚,有2s级别的强大精神力加持,所有疼痛都可以被隔绝,但他的感情却不愿意去细想,连忙就俯身亲了亲清水流冰的额头,温柔地问:“哪里疼?我去叫医生。” “不用。”清水流冰有些无力,“你帮我把床摇起来些。” 阿尔伯蒂诺连忙按动床边的按键,慢慢将床头升起来,让他半坐半躺。 清水流冰觉得舒服了许多,便轻声问:“事情解决了吗?山本组那边什么情况?” 阿尔伯蒂诺喂他喝了两口水,这才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从自己到达福冈开始,直到送香川加奈子去非洲义务教书。至于山本组的状况,他已经听浅野泓大致提起,便道:“谷野组已经下决心要杀一儆百,这次连谷野组的社长谷野明辉都亲自来了福冈。我们把山本洋一送给他们,相信很快就会得到口供。谷野组的人现在正四面出击,要将山本组的高层全部控制住,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消失。” “嗯。”清水流冰随口分析,“谷野组不会让山本组消失,但他们要的是一个听话懂事守规矩的山本组。山本洋一和香川加奈子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经营数年,山本组的资产很多,在好几个领域都占有不少的市场份额。谷野组不便吞并,这会让其他中小型地下社团产生警惕,对他们的领导地位有很大影响。他们最好的做法是收编,让山本组全体臣服,再扶持一个傀儡社长,便足够了。” “我看谷野明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阿尔伯蒂诺顺口说了一声,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他看了看输液的速度,略微调整了一下,然后趴到清水流冰身边,怂恿道,“跟我去意大利养伤吧,看看我的西西里。” 清水流冰看着他,眼里满是欢喜,“好啊,我跟你去。” “太好了,我来安排。”阿尔伯蒂诺高兴得不行,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我在黑街认识了一位客栈老板,他叫臧宗瀚,看上去像是托比亚诺的前世爱人。托比亚诺被黑街力量侵袭,记忆严重混乱,必须好好治疗,只好交给他了。其实臧宗瀚是位神医,就是我们过来想要找的那个人,但他不愿意跟我们回去,要在这里守着托比亚诺。他另有机缘,我自然不好勉强。但他同意等托比亚诺恢复真实记忆后,就将他交给我,并愿意全力辅助托比亚诺通过骑士考核,成为正式的骑士。等你到了意大利,咱们就去黑街,到银星客栈去见见他。本来你就是他的老祖宗,可惜不能把你的身份透露出去。” “嗯,挺好的,不必透露。我看看他,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清水流冰微笑着听他唠叨,偶尔回答一句,好助长他的谈兴。 病房里有监控,但是有燕晓在,那都是小事。清水流冰也恢复了杜漓对外界的感知,又有燕晓随时开解安慰,杜漓并没有难过的情绪,感觉很开心。 两人在病房里喁喁私语,其乐融融。浅野泓与香川兄妹站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窗看了看里面的情景,总觉得不方便进去打扰,便先去处理善后事宜了。 阿尔伯蒂诺提到了清水流冰射出的惊世一枪,忍不住羡慕道:“我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玩过瘾。” 清水流冰连忙许愿,“下次我再接到锦衣卫的任务,就让你去做。” 阿尔伯蒂诺喜形于色,“好啊。”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感觉到难得的悠哉游哉。等清水流冰输完液,已经是傍晚。厨房做好了营养学家专门为每个病人配制好的晚餐,有专门的护工送来。阿尔伯蒂诺便抢了护工的差事,将她打发走,自己坐到病床边,细心地给清水流冰喂饭。 夜里,病房中有给家属准备的陪床,阿尔伯蒂诺也不走,就睡在这里,简直是寸步不离。 清水流冰很早就睡了,一夜好眠,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的伤就好了很多。医生来查过房后,表示对他的伤势非常乐观。 阿尔伯蒂诺问过医生后,就问医院要来一副高科技的轮椅,把清水流冰抱上去,推着他到花园里逛一逛,坐一坐,晒晒太阳,仿佛在度假村里游玩一般,非常悠闲。直到护士找过来,通知他们回病房输液,两人才转回骨科住院部。 接下来的新闻有不少,谷野组重整山本组的新闻见诸各个媒体,却被另一个大新闻挤下热搜。复兴救国社改组为复兴救国党,高木武志出任党魁,并宣布参加明年的国会大选,竞逐新一届国会议员。他的竞选纲领主要是“反对暴力,远离毒品,让人民更安全”,这个纲领一提出,便得到广泛响应与普遍认同。 接着,高木武志便联络了清水流冰,要把他被地下暴力团无故绑架并残酷折磨的事情报道出来,并大加渲染。为达到目的,他分别拜访了谷野明辉、香川勇介和浅野泓,与他们达成共识,然后由他们提出意见,香川美智子剪辑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制作出他们需要的视频。之后,他才到医院见了清水流冰。 阿尔伯蒂诺没有坚持必须在场,当高木武志表示想与清水流冰单独谈谈时,他爽快地离开了。 高木武志的枪伤还没好,手臂动作略微迟缓,不过已无大碍。他坐到病床边,微笑着说:“你这次遭受无妄之灾,真是辛苦了。” 清水流冰也笑了笑,一语双关,“还是值得的。” 高木武志看了看屋角的摄像头,温和地说:“我已经让他们关了监控,有我的人在监控室看着,咱们可以放心说话。” “嗯。”清水流冰微笑,“还是不可大意,您现在要更加谨慎。” 两人都很小心,即使已经确认不会有人偷看偷听,还是一直都说日语,大部分的话都是点到即止或是语带双关或是锦衣卫内部的特殊密语,外人即使听到了也只能从表面意思去理解,不会明白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 高木武志大致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与接下来的行动方案,重点讲述了需要清水流冰配合的地方。清水流冰表示没有问题,自己会把一个被暴力迫害的无辜者的形象扮演好。至于后续的暗杀计划,高木武志打算一个月后根据情况再行实施。 高木武志的身份高度保密,因此他只会与清水流冰单线联系,并且由清水流冰去完成暗地里的行动。他的计划是长期的,需要清水流冰做的事情不少,但时间上并不紧迫。有一个月时间的休养,清水流冰保证可以恢复状态,达到全盛时期的水平,再度射出“惊艳一枪”。 高木武志对他很满意。明明是最锐利的一把刀,却不傲慢不跋扈,从不自作主张,对上级命令绝对服从,想方设法也要完成。像他那样高明的杀手,如果自己接生意,早就是亿万富豪了,而他却满足于做一个小小的画廊老板与酒店股东,从不贪婪,值得信任。像这次的事件,他明明可以凭一己之力扫平山本组,却能够忍耐着被绑架被酷刑折磨,而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完全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秘密人员。经过短短一段时间的观察,要求非常高的高木武志也对他信任有加,将他当成了自己最得力也最信赖的助手。 安排好后续计划,他便离开了医院。阿尔伯蒂诺一直在外面的花园里蹓跶,看见他上车走了,这才回病房。 清水流冰与高木武志的谈话,杜漓和燕晓给阿尔伯蒂诺进行了全程直播,因此他们没有谈论这件事,而是讨论起了有关清水流冰原身灵魂的事情。 “当然我穿越过来的时候,他的灵魂有些伤损,但问题并不大。我将他收到空间里温养了两个月,基本上他已经恢复。”清水流冰温和地说,“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由一个主世界和两个世界的碎片组成,有着三份本源力量,而且并未融合,现正处于相持阶段。要把这样一个世界引导回去,并且中途不丢失任何本源力量,不伤害那么多生灵,我们需要更多的方法,势必要留在这里很长时间。这样一来,就不能让他的灵魂一直在我的空间里沉睡,这样对他不公平。我想给他做一个新身体,用我这个身体的基因组织逆推出父本,然后给他做出新身体。以后他就是我亲弟弟,我可以把原本属于他的资产都还给他。这样我会自由很多,他也可以过他向往的生活。我看过他的记忆深处,他根本不喜欢做杀手,最喜欢的是艺术,是传统古典的琴棋书画,不过是自幼为孤儿,因为有天赋而被锦衣卫选中,为了求生而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等他有了新身体新身份之后,你看我是跟他好好谈谈还是直接改变他的部分记忆?” 阿尔伯蒂诺想了想,“还是直接改变记忆吧。这样,他自幼被人拐卖出国境,后来人贩子被当地警方围捕,他趁乱逃出,被我名下的慈善基金会在当地创建的孤儿学校收留。他天赋很好,因此被校方重点关注,接受了比较好的教育,琴棋书画什么的,都是按照他的心意去发展的。后来我与你成为好友,感觉他与你很像,就专门调出他的体检资料,重新检测了你们两人的基因,发现你们是亲兄弟,就送他来日本,帮助你们兄弟团聚了。” 清水流冰不禁笑道:“你编故事的本领越来越高了。行,就按你说的办。” 第261章 兄弟(2)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清水流冰就出院了。 虽然浅野医学所豪华舒适如五星级酒店,提供的服务也是全天候全方位的五星级,但到底跟在家的感觉不一样。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清水流冰的鞭伤和烙铁造成的灼伤都基本收口结痂,腿部关节与脚筋恢复良好,双手十指的情况也很乐观。经专家诊断后,确认可以回家休养,以后定时到医院复查便可。 阿尔伯蒂诺迅速办好出院手续,便带着清水流冰直奔机场,乘坐自己家的私人飞机前往意大利的西西里。 在这个世界,因为意大利那位穿越者的关系,使这个国家不像本源世界那样是个并不太重要的欧洲普通申根国,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国度。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国家引导了全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航海时代由她开启,新大陆是她发现,非洲、美洲、澳洲,在长达两、三百年的时间里都是意大利的殖民地。一百多年前,意大利语、华语、英语、法语就成为全球通用的语言,而非洲和中南美洲所有国家的官方语言全是意大利语。如今,意大利的国际地位依然很高,所以阿尔伯蒂诺在全世界的大部分国家里都很受尊敬。 他的主要封地在西西里,而周围的许多地中海岛屿都属于他。根据国际法,他的封地延伸向海洋的大陆架也都是他的领地。他拥有丰富的资源,所以当时对香川加奈子说“不稀罕你船上那点破铜烂铁”,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等到飞机一起飞,清水流冰就把身上的绷带、创口贴、正骨保护器之类的东西全都卸了,顿时感觉特别轻松。他在装修得豪华舒适的机舱里走来走去,开心地说:“这半个月不是躺在病床上就是坐轮椅,感觉受的伤废不了我,这样腐朽的生活方式反而要把我废了。” 阿尔伯蒂诺坐在沙发上,笑容满面,“我就知道你快受不了了,所以把你带走。在西西里待上半个月,你就可以痊愈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别人怀疑你好得太快,我就让臧宗瀚这个传奇神医出来露露脸,那就没问题了。” “好啊。”清水流冰哈哈笑着,在机舱里做了一套五禽戏,快速活动开身体,感觉元气满满,热血奔流,状态好了很多。 阿尔伯蒂诺端着一杯咖啡,笑眯眯地看着他特别活泼的模样,真是越看越爱,怎么样都好。 清水流冰坐到他旁边,拿起果盘里的鲜草莓扔进嘴里,开心地说:“咱们来讨论一下,怎么把三份本源力量一起引导回去。” 阿尔伯蒂诺马上拿出电脑打开,“我觉得只能用阵法来联系,把大中小三个不同规模的世界紧密连接在一起,却又互不干扰。” “嗯,我看看。”清水流冰一边吃时令水果一边看着电脑上复杂的地图。 他喜欢热带水果,阿尔伯蒂诺都记着。现在正好是春天,许多时鲜水果上市,他叫人买了许多,都放在飞机上,让清水流冰可以吃过瘾。见他在吃草莓,阿尔伯蒂诺又剥了荔枝、龙眼、芒果、山竹放到他面前的瓷碟里,然后再把鲜红的大红樱桃也拿出来。 清水流冰就上这么一路吃着喝着,舒舒服服地到了西西里。 这个美丽的岛是地中海最大的岛屿,面积两万五千平方公里,生活着五百万人口。岛上大部分是山地,火山喷发与地震频繁,有欧洲最大也最活跃的火山,很适合雷火属性的阿尔伯蒂诺居住。因为是海岛,水气弥漫,让水属性的清水流冰也觉得很舒服。 阿尔伯蒂诺一边下飞机一边说:“这里确实很美,但问题也很多。人口过度密集、资源浪费、环境污染、严重缺水、官员贪污受贿、司法部门不作为以及国际性的暴力犯罪组织黑手党,都让人很头疼。我最近正在处理各种问题,你来了也帮帮我。” 清水流冰笑了,“我记得你曾经不止一次在某些世界当过政界高官,还做过一任摄政王,管理过州县、省市、部委甚至一个国家。区区一个大岛,外加十几个小岛,有什么难的?你别推锅给我,我才不费那个脑筋呢。我来就是吃喝玩乐,顺便去黑街做点小买卖,见些有趣的人。” 阿尔伯蒂诺叹气,“你过得那般滋润,就忍心看我水深火热?” “不要夸张啊。”清水流冰根本不上当,“我今天想吃海鲜,配绍兴花雕,你这里有吧?” “别小看我,只要你想要的,就算没有,我都能变出来。”阿尔伯蒂诺得意洋洋,“我这里有二十年陈的嘉善贡酒,稀罕吧?” “真的?”清水流冰喜形于色,“太好了。今天、明天、后天,都要喝这酒。” “那也不必。”阿尔伯蒂诺轻笑,“我父亲和祖父都是亲华派,很喜欢中华文化,尤其是美食文化,古堡里不但有中华名厨,还搜集了许多中国名酒。我们可以把大部分陈酿和原度酒都收起来带走,以后慢慢喝,然后再采买新酒,放进酒窖里收藏,等我儿子将来袭爵,照样有好酒接档。” “好,就这么办。”清水流冰兴致勃勃地响应,跟着他登上在飞机旁边等候的豪华越野房车。 西西里公爵在许多地方都是房产,但西西里岛的落日城堡才是他们的主宅。这座城堡已经有超过六百年的历史,坐落在西西里岛西部的山顶,面朝大海,恢宏壮丽,险峻雄奇,周围终年百花盛开,日落时美得惊心动魄。每天都有大批游客在附近观看这一著名景色“日落苍山、花舞古堡”,总会有人感动得忍不住落泪。 古堡内部谢绝参观,只有西西里公爵认可的人和提供服务的人才能进入。西西里公爵历代人丁不旺,古堡中长年都很清静。直到清水流冰到来,还带来了阿尔伯蒂诺的两个孩子,这才给古堡带来了更多的人气。每天清晨,当婴儿的哭声在城堡里回荡时,白发苍苍的老总管都有喜极而泣的冲动。公爵后继有人,让那些历代祖先都在城堡里工作的仆佣们都很兴奋。虽然所处阶层不同,但他们已经是公爵的家人一般,自然希望西西里公爵代代相传,不必从外面过继后代。 照顾孩子的人很多,都有着丰富的育儿经验,阿尔伯蒂诺理直气壮地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两个孩子交给总管之后就不管了。 他陪着清水流冰环游西西里,泛舟地中海。在开心玩耍的过程中,清水流冰利用空间里的医疗设备,成功培养出自己的“亲弟弟”,然后谨慎而周密地改变了原身灵魂的记忆,再将灵魂送入新的身体,协助其灵肉合一,完成新生。 被称作欧阳曦的年轻人今年二十三岁,在中华联邦暹罗自治区萨沃伊慈善中学毕业,以优异成绩考进由萨沃伊慈善基金会创建的东方古代研究所暹罗分院文史系,刚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就被校长请去,告诉他真实的身世,并派人护送他登上飞往罗马的航班。他一落地,就被萨沃伊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接到,陪他前往西西里岛的落日城堡。在那里,他见到了他的亲哥哥清水流冰。 欧阳曦只有清水流冰给他编织的记忆,其中学习琴棋书画和擒拿格斗等技能技巧的部分全部保留,只是学习的场所改成了大学的选修课、学校社团和外面的武馆。他曾经勤工俭学,读大学期间在一家有名的武馆打工,业余时间练了一些防身术,而他在琴棋书画方面造诣很高,因为他很喜欢那些东西,所以学习得很投入,天赋也好,才会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成绩。 他的相貌与清水流冰很像,气质却单纯得多。看到清水流冰,他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不安,不敢先说话,只会拘束地站在那里。 清水流冰对他很亲切,温和地招呼他坐到自己身旁,向他解释两人的关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命运相同,都是从小因为意外而失去家庭与父母,成为孤儿。 “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既然我现在找到了你,咱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亲兄弟。”清水流冰微笑着说,“我在日本有一家画廊,还是一家连锁民宿的股东,资产有不少。我想都转到你名下,由你去经营。” 欧阳曦大吃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不,那都是大哥的,我不要。” 清水流冰拍拍他的肩,“我最近想在欧洲发展,无法顾及日本那边的产业。这样吧,画廊的股份我给你一半,你作为老板之一,也比较好管理。民宿酒店的股份我转给你,这样你才好行使股东的权利。其实都不难,你去学一学,用不了几个月就能上手了。” 欧阳曦是第一次与清水流冰见面,潜意识里却对他非常亲近和信服,虽然总觉得不该白要大哥的东西,但清水流冰以一种“就这么定了”的语气说出来,他就不知该怎么反对了,反而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清水流冰很高兴,温柔地搂了搂他的肩,“我看过你的学习成绩,你会说流利的华语、意大利语和日语,很了不起。这几天,你先在这里休息,如果想出去玩,就跟总管大叔说一声,让他安排车。我大概下个星期回日本,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去。” 欧阳曦连忙点头,“好的,大哥。” 第262章 万星导标塔(1) 清水流冰安顿好欧阳曦,就与阿尔伯蒂诺一起进了黑街。 这个异常神秘充满危险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下世界,进入的方法却很简单。 阿尔伯蒂诺第一次进黑街,是通过安布罗吉奥的能力,由他裹挟着,并释放出让黑街入口处的自动识别关卡立刻放行的强大暗黑力量,这才得以进入。 那一次,阿尔伯蒂诺在黑街做了几笔买卖,获得黑街的其中一位大佬认同,发给他进入凭证。他滴血认主后带出来,就挂在自己城堡中的某间密室里。 从外表看,那个“凭证”其实就是一幅尺寸偏小的西方油画,上面有着斑斓色彩,绘制着小镇街道,两旁都是最高不超过三层的房屋,大多是中世纪乡村风格,时间看上去像是傍晚,店铺里灯火通明,橱窗里琳琅满目,远处有仿佛教堂特有的尖塔隐约可见,街上有不少穿着礼服的行人,还有马车来来去去,渲染出热闹的气氛。 “这幅画不错,很值钱。”清水流冰笑吟吟地说,“要怎么样才能进去呢?” 阿尔伯蒂诺走到他身边,“要念一句特定的黑魔语,这幅画便会识别我的气息,发现正确无识,就会开启通往黑街的门户。”然后他就咕咕哝哝地念了一串很拗口很复杂的咒语。 那幅油画立刻有了动静,从画布上凸显出一道立体的虚拟门,上面布满奇特的符文,组成了一个个小阵法,然后环环相扣,成为一个完整的大阵。门楣上出现一道光环,将阿尔伯蒂诺罩住,上下扫描一番,然后光环消失,大门打开。 阿尔伯蒂诺紧紧握住清水流冰的手,一起走进去,沿着一道青石板路一直向前,然后推开一扇小小的爬满青藤的木门,走进黑街。 外面的通道消失,挂在密室墙上的油画又恢复了原样。 清水流冰站稳脚跟,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 所谓黑街,顾名思义,自然应该是阴暗、晦暗、混乱、血腥,总之是一进这里就要捏把汗,提着心,不敢稍有松懈,谁知真正到实地一看,这里跟外面世界的商业小镇没什么差别。华灯璀璨,人流如潮,大家都彬彬有礼,店铺里非常热闹。 现在仿佛是黄昏时分,有人似乎在结婚,扎着彩花的马车一连串地驶过,两旁的帅气小哥骑马护送,前后都有乐队跟随,音乐热烈,喜气洋洋。 一点也看不出到底有哪里“黑”了 阿尔伯蒂诺明白他的感受,在他身边笑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你看到的都是表象,实际上黑街确实有‘黑’的地方。它不会给下马威,而是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和风细雨地侵袭外来生灵的灵魂。就像托比亚诺,已经忘记了他的身份与真实的生活,只记得黑街灌输给他的记忆,因此他也很难再走出去。” 清水流冰有些担心,“那你怎么办?咱们的任务怎么办?” “臧宗瀚正在想办法,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帮帮他。”阿尔伯蒂诺认真地建议,“你在记忆方面的造诣很深,各种方法都很有效。托比亚诺的记忆并没有被抹除,很可能是被黑街的力量封印了。你可以试着解除他大脑中的封印,让他恢复真实的记忆。” “行,我试试。”清水流冰一口答应。 阿尔伯蒂诺先带他去了一家专门烹饪恶灵、供奉给高层大佬的高级黑酒楼,将杜漓收集的那些罪恶灵魂卖出去。其中有几个灵魂罪孽深重,黑得发亮,让酒楼掌柜如获至宝,又察觉到清水流冰身上蕴含的强大力量,想着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好货源,于是慷慨地给出了高价,付钱时还热情地送上自己的名刺。 杜漓见钱眼开,高兴极了,在空间里活蹦乱跳,拉着燕晓炫耀了一番。清水流冰自然也很愉快,一口答应以后猎到的恶灵都会给他送来,只卖给他。 买卖双方都皆大欢喜,聊了好一会儿,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才告辞离去。 两人悠闲地在街上漫步,偶尔应燕晓或杜漓的要求进入某家店铺,买下他们看中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好东西。他们都不大认得,在tasa内部论坛里都没怎么看到过,只有杜漓和燕晓下载过主脑“昆仑”筛选核实并总结出的各种宝物大全,才能按图索骥,找到这些难得见到的稀罕玩意儿,对于空间世界的多元化、广泛性、多样性发展有很大用处。如果这类宝物的数量与各类足够,他们就可以建成专门给非实体生命居住与生活的魂域、灵域、暗黑魔域等等,甚至可以尝试着建设小型的轮回,让空间世界更加完整,力量更加强大。 在黑街做买卖,用的都是黑晶币,幸好两人先后卖掉恶灵,赚到了大量黑晶币,这才能够不假思索地挥霍,满足两个孩子的愿望。 清水流冰有些感慨,“幸好那时候得到燕晓传来的消息,在行动的时候顺便收了恶灵,没有浪费,不然两袖清风的,在这里什么都买不起,那就太难过了。” “是啊。”阿尔伯蒂诺笑道,“最近黑手党内部整顿,各势力之间争斗不休,死了不少罪大恶极的人,我趁机收了一些恶灵,不然在这里也只能干看着。” 清水流冰兴致勃勃地建议,“等空下来,我们去狩猎恶灵吧。我们可以在现实世界做义警,专门杀那些警方抓不到或是法律制裁不了的大恶人。” “行啊。”阿尔伯蒂诺比他还有兴趣,“这是难得的机缘,咱们肯定不能放过。到时候我俩一起去干,肯定很有意思。” 两人展望了一下将来杀杀杀的有趣生活以及买买买的舒爽感觉,都颇为期待,就这么愉快地散着步,一直走到银星客栈。 这里是靠近黑街边缘的地方,很少有做生意的店铺,建筑低矮稀疏,却各有特色,并不陈旧衰败,安静而美丽地坐落在绿草茵茵的原野上,显然是类似于富人区的住家区域。 银星客栈看上去不过是小小的三幢联排别墅,外表是银灰色,阳台与窗台上都有绿色植物蔓延,五颜六色的小花点缀其间,营造出童话般的浪漫气息。此时已是夜晚,客栈的门窗都透出橙黄的光,给人温暖与安全的感觉。 清水流冰擅长画符,对布阵也有一些研究,这时站在银星客栈的大门前,端详了好一会儿。加上杜漓的扫描测算,以及之前阿尔伯蒂诺的详细介绍,他对银星客栈的情况就大致有了数。 “的确是好东西,果然是好机缘。”清水流冰看向身边的英俊美男,“怪不得他不肯跟我们回去,一定要在这里把客栈经营好。” “是啊。”阿尔伯蒂诺很善解人意,“反正我们找到他了,是他拒绝了我们。他已经答应我,会录一个视频,讲明白自己的意愿,我们就可以拿回去交差了。” “那就好。”清水流冰向前走了两步,“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吗?” “对,走进去就行了。”阿尔伯蒂诺握住他的手,大步走进门,站到小巧玲珑的大堂中,轻声解说,“臧老板做了设定,符合一定条件的生灵都可以进入,想要入住的话可在前台自助,付出足够的黑晶币或是等值的财物,便可以取得房门钥匙。” “倒是方便。”清水流冰四下看了看,走到角落里,坐到宽大舒适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问,“这里除了自助外,有什么可以呼唤老板的装置吗?” 他的话音刚落,臧宗瀚便出现了,优美悦耳的声音随即响起,“您就是公爵大人的好友清水先生吗?” “是的。”清水流冰站起身来,对着站在楼梯上的俊美年轻人微笑,“臧先生不必客气。我们来得冒昧,打扰了。” “有贵客远道而来,寒舍蓬荜生辉。”臧宗瀚一边下楼一边温和地表示欢迎,“早就听公爵大人提起,如今得以见面,是我的荣幸。另外,托比亚诺的事情还要麻烦你,我一直盼着你早日大驾光临。”为了解除爱人的封印,恢复他的记忆,臧宗瀚也是拼了。他本来是有些清冷的性子,此时也有些迫不及待的热切。 清水流冰很理解他,于是也不拿架子,笑着点了点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谢谢。”臧宗瀚坐到他对面,拿出精美的茶具来冲泡了一壶极品灵茶,邀他们二人共饮。 说到品茶,两人都是行家,也喝惯了好茶,此时慢慢品尝着臧宗瀚送到他们面前的茶水,感觉非常好。温热的茶水不但清香扑鼻,灵气充足,可以滋养身体筋脉,而且还能梳理精神力,剔除识海中积淀的污垢,洗去有可能侵入的煞气、魔气、秽气等等,是顶级的养神茶。 清水流冰喝完小小瓷杯中的茶水,满意地说:“真是难得的好茶。” 臧宗瀚很高兴,“喜欢就多喝些。这些茶叶是我在一个秘境里偶然得到的,并不知道名字,只是发现它对精神力特别有益,更能滋养受损的灵魂。我这里还剩了一斤多,回头一起送给你。” 第263章 万星导标塔(2)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也在空间世界里囤了很多茶叶。本源世界各大星球的名茶、做任务时各个亚空间小世界里的名茶、tasa所属灵茶师炒制的专供茶叶,林林总总,多不胜数。杜漓和燕晓还专门在主星开辟了一大片茶园,由种植机器人专门照料,收获后精心炒制,不但茶香沁人心脾,而且对两人很有益处。收藏茶叶的库房也很有讲究,高科技设备与灵修手段相结合,能够让茶叶始终保持刚刚入库时的新鲜度,喝的时候总是新茶,不会有陈茶,各种增益效果更是半点不减。 臧宗瀚拿出来的极品灵茶确实很难得,以前也没见过,对他们非常有益,但是,他们过来帮助臧宗瀚,并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他其实用不着施展像是对待客户一样的套路,这未免让两人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清水流冰抬起眼睛,平静地看向他,温和地说:“这种茶叶很适合托比亚诺饮用,对他很有好处,你应该给他。我们来自tasa。别人不清楚,你应该明白,即使你不给我们任何好处,我们也会无条件帮你的。” “我知道。”臧宗瀚有些动容,旋即恢复了冷静,“我只是……希望能够保险一些,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别人的善心,无论是tasa,还是ile(星际执法者)。” “我明白。”清水流冰笑了笑,“你放心,不会让你白白欠我们人情的。我们的任务并不仅仅只是寻找你和托比亚诺,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不会少。” “那就好。”臧宗瀚也露出一缕浅淡的笑容,“如果是那样,我就放心了。” 清水流冰看向阿尔伯蒂诺,示意他来说,毕竟他们有战斗友谊,而自己却是初次到来,就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阿尔伯蒂诺放下手里的茶杯,爽朗地笑道:“臧老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出来做任务,最终目的是为了引导这些在虚空中漂流的亚空间小世界能回归本源宇宙,这对生活在亚空间的所有生灵都只有好处。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比较复杂,除了现实世界为主世界外,还依附有其他两个世界的碎片,上面也同样生活着很多生灵。一旦这个世界开始向本源宇宙靠拢,很可能受到虚空乱流的冲击以及域外恶魔的侵袭,那都是致命的危险。黑街与德尔尼诺他们带来的更小的碎片即火域很可能会被撞开,无法再依附在主世界中。因此,我们决定要在主世界和黑街、火域都竖起万星导标塔,借助盘古神域万星宫的力量,将这三个大小不一的世界凝聚在一起,从而确保三个世界的安全与回归。主世界我们已经有办法,现在主要是黑街与火域。我们需要这两个地方的实际掌控者与我们达成共识,签下天道契约,承诺回到本源宇宙后,永远不与万星宫为敌。一旦我们竖起万星导标塔,这三个世界就会接收到来自盘古神域万星宫的引导,回归本源宇宙后也不会流落在宇宙边缘,而是会到达万星宫所辖的繁盛星域,对未来的发展有很大好处。” 臧宗瀚很认真地听完,立刻点头,“这没问题。火域的实际掌控者有六个人,德尔尼诺、费尔兰多和安德烈亚占据了一半的席位,另外三位都是妖族,不难说服。至于黑街,实际掌控者只有三位,分别是血族、魂族和人族。他们都明白黑街的隐忧,自身实力也强大到不得不拼命压制的地步,急于找到飞升更高级世界的安全通道。只要我们把事情说明白,他们肯定会求之不得。” “那就好。”阿尔伯蒂诺放心了,“与他们联系与沟通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需要我们出面的时候,尽管告诉我们。” “好。”臧宗瀚也松了口气。 他能够帮助他们的也都是大事,与他们帮助托比亚诺的情分足够抵偿。没有亏欠,不用背负人情债,没有因果上的牵绊,他便觉得很轻松。 作为星际执法者的中高级精英,臧宗瀚听说过万星导标塔,更知道这种神器的珍贵,听到两人居然能够拥有,顿时刮目相看。 这种塔出自万星宫的炼星大宗师之手,有阵法大宗师与符箓大宗师的辅助,造价很高,大部分供给时空管理局,小部分待价而沽,主要是强者大能们买去,用于挽救因意外滑向太古深渊或者黑洞的那些文明星系。 tasa的特警很多,万星导标塔的产量却很少,所以这并不是可以随意用功勋值买到的限制级珍品,属于神器级别。在高级特警的内部,或许有极少量的万星导标塔以内部拍卖的模式放出来。只要碰上,手里的功勋值足够,那些功勋卓著的高级特警们就会立刻抢着竞拍,不惜一切代价买下。另外,tasa总部会收藏一部分作为公用,如果有重要的任务需要用到,会由主脑“昆仑”评估后免费发放,但是这种情况却限制了特警只能在执行任务时用一次,完成任务后万星导标塔会回归tasa,并不会让特警永久保留。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手中的万星导标塔只有一座,另外还有六座子塔,算是极为罕有的顶级配置。这是当初他们去往另一个正在灭亡的宇宙执行特殊的拯救任务时,从卫氏研究院得到的。他们并没有在破灭的索卢斯世界使用,带回来后本来要按照规矩交还,却被财大气粗的卫氏慷慨馈赠,并未收回。 这套子母连环万星导标塔已经认了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为主。只要这个世界顺利回归本源宇宙,万星导标塔完成使命后就会自动回归,从虚空中回到两人的空间世界里。因为可以反复使用,又能更有把握地完成任务,拿到更多的功勋,甚至有望得到功德,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才会这么痛快地决定用在这个世界。 他们所在的现实世界在虚空中漂流时吞噬过各种实物,因此面积比本源世界的地球大了将近三分之一。黑街说是大陆碎片,面积却有主世界的欧亚大陆再加非洲大陆那么大。火域虽说更碎,却也只比欧亚大陆小一点。三个世界都地形复杂,蕴含的力量更是各系皆有,错综复杂,要在短时间里考察清楚,再收集足够的天材地宝来布阵,非常不容易。清水流冰再三考虑,才提议使用万星导标塔。阿尔伯蒂诺略一思忖,便表示同意。 至于这套子母塔的安全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万星导标塔只要立起来,便会沟通所在世界的本源力量,在塔的周围形成一个域,主塔约有一百至一千平方公里,子塔也有三十到三百平方公里。这个域虽小,却坚固安稳,无论是末日天灾还是域外魔主都很难攻破。一旦遇到不可抗拒的大劫难,此界生灵便可以经由这个域进入塔中躲避,主塔可以容纳一亿到两亿生灵,子塔可以容纳三千万至五千万,虽然不是全部,却足以保住血脉传承。 如果在主世界安放主塔,在黑街和火域安放子塔,一旦激活,黑街和火域会与主世界紧密相连,同时子母连环塔会自动寻找万星宫所在的方向,然后朝着那边运行,便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回归本源宇宙,少则三、五十年,多则一、两百年。 如果遇到虚空风暴或是域外恶魔大举来袭,子母万星导标塔还可以组成一个防御阵,将这个世界保护起来,并及时向万星宫发出求援信号。如果实在守护不了整个世界,这些塔就会完全吸纳本源力量,守住自己周围的区域,尽可能多地庇护生灵,等待救援。 总之,万星导标塔是最适合时空特警完成任务的顶级神器,只是实在太难炼制,产量极少,非常珍贵,所以无法像其他器物法宝那样敞开供应。清水流冰能够得到,与他前世的身份是分不开的,只是卫氏高层不提,大家便心照不宣。 臧宗瀚想着只存在传说中却从没见过的神器,不禁心向往之,“有万星导标塔当然是最好的了,虽然黑街与火域的很多土包子听都没有听说过,但顶尖大能还是略有所闻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求之不得。至于现实世界,你们既然有办法,那就最好了。” 清水流冰微微一笑,“有中华联邦与意大利王国的皇储鼎力相助,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那倒是。”臧宗瀚点点头,“那……你们看什么时候开始治疗托比亚诺?” “明天早上吧。”清水流冰沉稳地说,“我刚进来,需要适应一下。我打算今晚仔细分析黑街力量的属性构成,看看要怎么应付才最好。” “好的,那就辛苦你了。”臧宗瀚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突然就感觉踏实了许多。他非常感激地说了一句,随即心境变得清明起来,不由得略感疑惑,“真奇怪,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仿佛完全可以信赖。” 清水流冰笑了,“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能是缘分吧。” 原名童翔宇的这位臧老板,祖上有凌氏血统,细论起来,也算得上是他妹妹的后裔,体内有杜家的血脉。修炼过不朽至尊凌子寒创立的功法后,他们两人与臧宗瀚的血脉隐隐是有响应的,所以彼此才会不由知主地感觉亲切与信任。 第264章 大梦谁先觉(1)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在客栈里住下,对于刚才在黑街漫步时收集到的各种气息与多个层次的力量都仔细分析了好几遍,然后一一研究对策。 经过无数次试验,清水流冰得出结论,“《混元一气造化法》与《凌氏九转炼神诀》同时施展,就足以拔除所有异种力量。” “对。《混元一气造化法》连混沌之气都能炼化,对黑街的这些力量都不在话下。黑街的力量虽然驳杂邪恶并且隐蔽性好,却比不上本源宇宙中的暗能量,炼化的难度不算高。”阿尔伯蒂诺懒散地靠到他身上,“其实我以前在黑街的时候就尝试过,确实可以吸收炼化这里的各种力量。但是,给托比亚诺治疗,必须在灵魂上有很高的造诣,或是天赋极强,不然很容易对他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导致他的真实记忆彻底丢失。所以,我觉得只有你来才最有把握,我在灵魂方面的天赋比不上你,又不像你在医学方面也很有研究,不敢轻易动手。” “既然我在,当然是我来做。”清水流冰笑着看向他,“这是个精细活儿,你不过是不耐烦罢了。” 阿尔伯蒂诺哈哈一笑,“果然是我的知己,太了解我了。” 清水流冰唇角含笑,摇了摇头,拿他没办法,却甘之如饴。 他们能够做搭档,自然是经过主脑“昆仑”的综合测算,在各方面天生就契合。两人都是热情正直坚毅果敢不畏艰险勇猛精进的人,喜爱修炼的武技也都是刚猛的路子,就算执行任务时做的是文官、书生、商人、医生、教师、农夫之类不能动武的人设,也只会用阳谋,而不会用阴损恶毒的手段,更不会殃及无辜。两人的风格一向正大堂皇,只是一个凌厉,一个霸道,有着细微的区别,却正好形成互补,是非常完美的一种搭配。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彼此间更加轻松随性,放飞自我,从不戴面具,也不藏着掖着。 阿尔伯蒂诺不喜欢太注重细节,清水流冰则谨慎细心,便常常把这类需要精细对待的事情揽过来做了,阿尔伯蒂诺也非常放心。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结束了研究,一起躺下休息。 黑街的夜晚很不平静,凶险无处不在,可银星客栈却能隔绝外面的所有诡异力量,让那些凶神恶煞无法进来。 两人在安静的夜色里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非常舒坦。 “这里是个好地方。”清水流冰站在窗前,慢慢伸了个懒腰,将四肢百骸每根骨头都拉伸了一遍,感觉更加舒爽。 “是啊,是个好地方。”从浴室里出来的阿尔伯蒂诺身上带着沐浴露淡淡的草木香,站到他背后,伸手抱住他的腰,与他一起看着外面院子里的姹紫嫣红,鸟语花香。 两人互相偎依着,看了一会儿下面的风景。阿尔伯蒂诺才轻笑着说:“我觉得比起我们自己的空间世界来说,还是要差一点。” 清水流冰微微点头,“那当然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空间世界以自己的天赋做根基发展出来,天生就是自己的。而这个客栈应该是某个大能强者炼制的仙宝,现在还是残破的,即使修补好,顶天了也依然是仙宝。我们的空间却可以一直进化提升,最后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是,作为不走时空大道的修行者,他能得到这样一座仙宝,那也算是天大的机缘了。如果他修补好了,会给他带来很大助益,不但能在危险之时庇护他和朋友,还能帮助他脱离危境。” “是啊。所以我挺为他高兴的。”阿尔伯蒂诺诚恳地说,“他说要留在这里,利用黑街的资源,尽力修补客栈,我就不再强求他跟我们回去。” “没事,只要找到他们的下落,应该就算完成任务了。”清水流冰很豁达,“这个任务应该是附带,ile总部大概给tasa总部所有特警的任务里都加了这个委托任务,希望能找到他们。现在既然知道这个在本源宇宙失踪多年的小组基本都安然无恙,那任务目标应该就达成了。” “对。”阿尔伯蒂诺很憧憬地笑道,“不知道ile那边能给多少赏金,可以兑换多少功勋值。” “一定不少。”清水流冰也露出几分财迷的模样。 阿尔伯蒂诺哈哈大笑。 实际上,星际执法者也是传奇,而且在本源宇宙的名声比时空特警响亮得多。大多数文明星球都没听说过时空管理局的名号,对星际执法者却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但很少能见到真人,都把他们当成救苦救难的神仙。 时空管理局做的事大多是在本源宇宙之外的时间与空间中,从来秘而不宣,宇宙中的各个媒体连蛛丝马迹都探查不到,自然也无从报道。而星际执法者都是在本源宇宙执行任务,主要针对大规模的伤害事件,譬如摧毁一整颗文明星球甚至一整个星系,掳走星球上的所有文明种族卖为奴隶,为谋取私利或是因极端信仰而屠杀宇宙中的某一特定种族,实行种族灭绝政策,等等。无论在宇宙的任何角落,只要出现这种恐怖事件,星际执法者就会迅速前往,惩奸除恶,保住文明传承,救护当地生灵。每次出现这样的大事件,覆盖宇宙中大部分文明星球的星网上就会有铺天盖地的各种报道,星际执法者也会名声大噪,成为救世主一般的光辉人物。 时空管理局要做的事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理解,而星际执法者的工作却是人人都很明白,而且各个文明星球的高层都知道向ile总部求援的紧急通道,一旦遭遇灭顶之灾,就会本能地向那里求救。在星网上也有ile总部的官网,上面有各种排行榜,还有获得各种荣耀称号的高级执法者的社交账号,他们都是星际间的传奇,几乎家喻户晓的明星偶像。因此,ile的名声在所有官方机构中最响亮,在本源宇宙的各个文明世界里也更受尊敬与崇拜。 既然得到的感激那么多,自然收益也非常多,所以,星际执法者比时空特警要有钱得多,其总部的悬赏也很大方,尤其是解救星际执法者的赏金,往往都给得很高。 星际军事联盟总部、星际执法堂、时空管理局三大组织是平行机构,吸收人员的条件从易到难,能进入星际执法堂的生灵也都是天之骄子,只是与时空特警需要的天赋不同而已。所以,臧宗瀚、德尔尼诺等人与清水流冰、阿尔伯蒂诺的地位是平等的,都是兄弟单位的精英,没有从属关系,彼此可以暂时协作,却不能强行命令。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到餐厅里吃过丰盛的早餐,便与臧宗瀚密谈。 臧宗瀚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前世爱侣丢给初次见面的人,这时启动了周密的“认亲”程序,通过两个机构内部才知道的各种密语、手式与功法特征,确认了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都是tasa的精英,这才放心,决定把托比亚诺交给他们救治。说到灵魂方面的研究,tasa是最强的,没有其他机构能够超越,臧宗瀚对他们满怀着殷切的希望。 双方很快达成共识。清水流冰留在银星客栈,治疗托比亚诺。臧宗瀚带着阿尔伯蒂诺出去,与黑街和火域的高层商谈,然后去踏勘两个世界全境,收集原始资料与各种数据。 两个人的工作都不轻松,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放置万星导标塔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这还不是一个世界,而是三个,且规模大小极为悬殊。他们要对三个世界都详细踏勘,对各种气流的运转路线和纠缠或厮杀的方式以及各种引力、重力、斥力、吸力、冲击力、推撞力等等力量都要仔细测算,然后建立起科学模型和修真模型进行准确的计算,最后找出三个大陆各自不同的中心点,再把万星导标塔立到那里。树立起来后,根据子母塔联运原理,还要进行繁复的调整、测试,直到确认准确无误,才会正式激活。因此,阿尔伯蒂诺去勘查黑街与火域,要做的工作非常多,而且还要很细致。 清水流冰让托比亚诺陷入沉睡,然后带着他进入银星客栈后院之后更深一重的宅院中。这里不但不对外客开放,连客栈员工也无法进入,只有臧宗瀚能够打开。宅院很大,像是古代中国的五进官宅,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池塘花园,灵田广阔,处处风景,美不胜收。清水流冰却顾不上欣赏,将托比亚诺安放到灵木制成的矮榻上,然后盘膝坐下,一手搭上他的腕脉,一手覆上他的眉心,立刻开始检查。 黑街的诡异力量已经浸染了托比亚诺的身体和精神海,在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涌流,在大脑中压制着他的所有脑神经,封印了原本的记忆,衍生出虚幻的记忆。清水流冰检查完,对托比亚诺的情况了然于胸,这才着手进行治疗。 第265章 大梦谁先觉(2) 清水流冰先将托比亚诺身体里的黑街力量一点一点地抽取出来,再彻底炼化,化为己用。 黑街之所以诡异,因为它所拥有的力量本身就是活的,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可以暗中攻击、顽强防御、不断再生并且扎根于人体的细胞核与精神核心,非常难以清除。不过,《混元一气造化法》是直指神阶的高级功法,炼化这些诡异力量的速度很快,远远超过它们生成衍化的速度。只用了短短的三、四天时间,清水流冰就把托比亚诺体内的黑街力量清除殆尽,然后一边温养他的身体各部分组织与精神海,一边小心地解除他大脑中的封印,细致地梳理他的记忆,无论是前世、再前世还是今生。 托比亚诺这一世的身体强度远远不够,封印一旦解除,三生三世的记忆全面觉醒,势必精神力大涨,将他的脑域迅速开发到超过一半,从而使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而崩溃,因此清水流冰非常谨慎,做一点,停一停,帮助他逐步适应。也因为这样,他将托比亚诺在本源宇宙的一生和来到这个世界的两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这个小队一共五个人,全都是自己星球上的天之骄子,虽然有些出身世家,有些出自寒门,却都资质绝佳,天赋极高,心性也好。他们从不同的星球通过ile的考核,成为星际执法者,从见习到初级、中级、高级,经历过数百年漫长的奋斗,一生波澜壮阔,救下数以百计的文明星球与无数生灵,可谓功德无量。 他们在本源宇宙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阻止某个高级修仙世家的探险队为了霸占新发现的修炼资源丰富的原始巨行星而杀光星球上生活的亿万生灵。他们一个五人小队便消灭了那个残忍暴虐的探险队,而那个探险队全灭时启动了深空探险飞船上的自毁装置,发动了毁天灭地的大爆炸,企图炸毁那颗星球。五人小队竭尽全力,想要保住那颗巨行星。在危急关头,惟一拥有低等空间天赋的托比亚诺毅然自爆精神力,撕开空间屏障,带着即将爆炸的飞船及其停泊的一片群山包括参与决战的上万名该星球高阶修士一起进入虚空。那场大爆炸太强烈,竟然在宇宙膜上撕开一条缝,将他们全都喷进域外虚空。宇宙膜随即自行修复合拢,而他们再也无法返回,只能在虚空乱流里漂流,直至遇到现在这个世界。 臧宗瀚在一处虚空废墟中偶然得到银星客栈的载体并顺利认主,终于保住了好不容易收拢的托比亚诺灵魂。到达这个世界后,他在黑街中找到一些秘法和相应的天材地宝,几经周折,终于成功护送托比亚诺的灵魂在此界轮回,让他能够重生。可惜托比亚诺才刚刚成年便惨遭日本侵略军七三一部队的毒手,让当时正在黑街处理重要事务的臧宗瀚赶不及救援,这才使他一怒之下出手,几乎让日本灭国。 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臧宗瀚带着托比亚诺的灵魂回到黑街,想办法再来一次。这一回,托比亚诺投胎成了意大利皇储之子,还未成年,就被邪恶势力引诱,身陷黑街。倒是机缘巧合,没等臧宗瀚发现,他自己就冲进银星客栈,让臧宗瀚喜出望外。 托比亚诺在本源宇宙时出身寒门,却天资卓绝,心性坚韧,在艰难困苦中从不放弃,即便资源匮乏,依然迅速脱颖而出,成为其所在母星的年轻一代第一人,然后成功通过ile的严格考核,成为令人艳羡的星际执法者,继而与当时来自顶级豪门的童翔宇一见钟情,先成为搭档,后成为情侣,接着又与另外三名杰出强者一起组队升级,从此所向披靡,最后为救下整个星球与他无亲无故的生灵而毅然自爆精神力,更是可歌可泣,令人敬仰。他的传奇一生充满了正能量,完全可以写成一部超长篇小说,拍成十季以上的长篇连续剧或是十部以上的系列大片。 因为托比亚诺在本源宇宙自爆精神力,对他的灵魂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虽然经过臧宗瀚的竭力弥补与温养,已经有所恢复,但并未痊愈,所以托比亚诺三世的记忆都比较混乱。清水流冰对他很敬佩,毫不吝惜地给他用了极品灵丹,都是对灵魂与精神力极有助益的稀有珍品,不但价格奇高,而且不易买到。清水流冰的存货也不多,但只要值得,他从不吝啬。 有了这些极品灵丹相助,再加上他强大的灵魂天赋,仅仅只用了五十多天,就将托比亚诺的封印彻底解除,让他的灵魂更加凝实,混乱的记忆力也渐渐变得有序,并开始自主调整,与现在的身体强度匹配,不至于出现后患。清水流冰见他不再沉睡,而是自行进入沉层的修炼状态,便松开手,在一旁为他护法。 他很期待托比亚诺恢复记忆后的情形。 根据他读到的记忆,在星际执法者的这个五人小队里,托比亚诺是战力最强的战将,几乎每次战斗都是他顶在最前线。童翔宇是医修、丹修兼法修,战斗力比较弱,大部分时候都是奶妈的角色,同时也是全队智囊,担任队长。德尔尼诺的战力强劲,同样智慧超群,担任副队长。费尔兰多是法修,安德列亚是剑修,战斗力都很强,只是不像托比亚诺有空间天赋,稍逊一筹。 这个小队非常厉害,全员达到双s级别,且身经百战,配合默契,在ile中都是上了排行榜的明星执法者。 清水流冰久仰星际执法者的大名,但对他们完全不了解,现在通读了不设防的托比亚诺的全部记忆,这才大开眼界,对ile的组织架构、运作模式、甄选与晋级制度以及各种日常都比较清楚了。 他觉得星际执法者的生活也是很过瘾的,通常只需要打打打杀杀杀,比起他们要在不同的世界做逼真的角色扮演要干脆利落得多。若依他前世的性情,其实更喜欢做星际执法者,不过他的情况特殊,自然没得选,而且经过这么多的经历、这么漫长的岁月之后,他也不愿意再转职,对时空特警这个本源宇宙中堪称顶尖的职业已经非常热爱。 在他为托比亚诺治疗的这段时间里,阿尔伯蒂诺很顺利地得到火域支持,对火域进行了全面考察。他中间还出去了一趟,伪装成清水流冰,到日本东京做了一单买卖。按照高木武志的命令,他将横滨地下社团的掌控者滨本庆介击毙。 这次他依然是远程狙击,用了清水流冰上次刺杀高木武志时用过的枪,狙击地点在海上。 那天晚上,滨本庆介在游轮上招待贵客,商讨将大批毒品偷运到中华联邦境内的大买卖。阿尔伯蒂诺驾驶游艇在数千米之外停泊,在窗口架枪,在极短的时间里连发数弹。滨本庆介、来自南美的大毒枭和他们的保镖全都是一枪毙命,他们的手上都有累累血债,罪恶的灵魂黑得发亮,全都被阿尔伯蒂诺收走了。 此事轰传一时,国际上对这位显然是专杀罪人的超级狙击手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对他很有好感,因为在现有的案例中,这位狙击手从未伤及无辜,凡是被他击杀的人都是有大罪恶,却一直没有被执法机关抓住或是法律无法制裁。他惟一曾经误伤的人是高木武志,却也是因为要杀高木英男,却被高木武志凑巧挡住,责任自然不在他。他后来也不再有针对高木英男的刺杀行动,显然是一击不中便放弃了。看上去,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这种人无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总会让大多数人钦佩。 之前发生在千井泽的血案让大家都猜测,是有人雇佣了顶级的狙击手来刺杀那些地下社团大佬,现在却有更多的人断定,这位狙击手可能是单独行动的“义警”,并不受人指使。一时众说纷纭,媒体也请来各种专家从各个角度进行解析,推测这位狙击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有什么目的。 不少民众都忍不住抱怨,为什么这样顶尖的狙击手不能留在军警部门,反而得自己默默地惩恶除奸。又有回复,肯定是因为法律体系太过强调保护罪犯的权益而对他们太过宽容,起诉难,定罪更难,即使好不容易定了罪,量刑又往往从轻处罚,致使受害者含冤莫明,受害者家属虽愤恨却无奈。于是,大家都纷纷赞美那些专杀恶人的“义警”,觉得非常解恨。 日本地下社团的成员被这种神出鬼没的刺杀打懵了,都有些噤若寒蝉,原本穷凶极恶的暴力团均有所收敛,犯罪率直线下降,简直立竿见影,让普通平民都忍不住在网络上大力赞扬那位杰出的狙击手,纷纷给他起了各种高大上的外号,当他是超级英雄一般膜拜。 阿尔伯蒂诺悄然归来,一个字也没提,继续与臧宗瀚、德尔尼诺等人一起,与黑街大佬们沟通好,开始勘查黑街的所有情况。 这时,坐在银星客栈里的清水流冰一边留意着托比亚诺的情形一边看着窗外的繁花似锦,忽然心有所动,便在窗前的桌上铺开宣纸,提笔濡墨,用王羲之的行书字体写下《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念过的一首诗,“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第266章 不变的家国情怀(1) 托比亚诺入定了整整百日,终于缓缓醒来。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年,而是恢复成了原本那个实力强大悍勇刚毅功勋卓著的高阶星际执法者。 因为精神力有损,灵魂亦有小伤,略感萎靡不振,所以他的记忆有一些已经永久遗失,但是绝大部分都在,足以让他用逻辑补足残缺的部分,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三生三世的经历。 他沉稳镇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自我介绍来自tasa的年轻人,从他手上接过一块玉简,熟练地贴到眉心,便看到臧宗瀚、德尔尼诺、费尔兰多、安德烈亚留下的信息。虽然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清水流冰的影子,但从爱人与战友口中得知了有关信息,便对这位救治自己的时空特警非常感激。 清水流冰没等他说出感谢的话,便抢先笑道:“你救人无数,功德无量,灵魂里全是功德金光,所以虽然自爆了精神力,但损伤不大。你保住了自己的根本,我不过出了一点微薄之力,不算什么。接下来,我们的任务还有你的部分,得请你鼎力相助。” 托比亚诺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微微一笑,“自然义不容辞。” 清水流冰打铁趁热,直接提出要求,“你父亲奥古斯都殿下希望阿尔伯蒂诺把你带回去,协助你通过骑士考核。我们研究过,做个骑士也没什么坏处,你父亲也很疼爱你,所以,希望你能重返现实世界,回归意大利皇室,通过骑士考核,成为正式骑士。” “这没问题。”托比亚诺一口答应,“根据因果法则,我这一世既然是这样的身份,自然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能逃避,也没有必要逃避。等公爵阁下回来,我就跟他回归现实世界。” “非常感谢。”清水流冰笑着掏出几个丹瓶往他手上一塞,“这些对你强化体魄、巩固精神力、温养灵魂以及更快地融合不朽之血都有好处,你拿着。我知道臧老板是宗师级医修与丹修,但是现在手上未必有足够的灵草灵丹供他炼丹配药。所以,你先用这些,等以后你们回到本源宇宙,自然就有更好的丹药了。” 托比亚诺并未推辞,将丹瓶收下,温和地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我们回到本源世界,必有厚报。” 清水流冰摆摆手,“不必客气。你的队友们在虚空中漂流那么多年,资源几乎消耗殆尽,还是先顾自身为上。” 托比亚诺笑了笑,不再提及此事。他将这个大大的人情放在心底,以后会与臧宗瀚商量,如果找到机会,自然会偿还。 清水流冰也不再提起这些,而是将话题转移到骑士考核上面。 光明联盟是整个西方的统一组织,总部在梵蒂冈,里面分教士、骑士、牧师、法师、剑士、火枪手等职业,各个级别另有封号。东方则有正道联盟,总部在北京,里面有道士、僧尼、异士、武师、阴阳师、巫师等等,同样有级别、有封号。两个组织泾渭分明,却关系良好,主要职责都是维护人间安全,阻止妖魔鬼怪危害世界。 因为黑街与现实世界的接壤处主要在欧洲,所以这个世界的重心也在欧洲,与那些邪恶力量拼杀的地方大部分都在欧洲,因此光明联盟很重要,能通过里面的职业考核,成为正式成员,对于每一个人都有重大意义。 奥古斯都皇储希望托比亚诺通过骑士考核,成为正式骑士,也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托比亚诺是他的嫡出长子,为皇位第三顺位继承人。但恺撒国王精神抖擞,奥古斯都在二、三十年内都未必能够即位,等到托比亚诺即位大概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以后。作为父亲,他并不想儿子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希望他能有其他的人生目标,会早早地被人重视,为国家、为世界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个希望很好,托比亚诺恢复真实记忆后,对这位从小就很疼爱自己的父亲十分喜欢,也愿意按照他的期望去奋斗。即使他现在并未完全恢复实力,但要通过这个世界的骑士考核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本来也不想当皇帝,做个骑士,维护光明,抵挡黑暗,保卫人间太平,感觉挺好的。 既然已经驱逐了黑街力量,恢复了前世记忆,托比亚诺就不需要清水流冰操心了。两人出了禁地,各自回房,与自己的爱人兼搭档联系。 臧宗瀚与德尔尼诺等人闻讯,立刻扔下一切,迅速赶回。见到恢复往日旧观,坚毅沉稳,骨子里隐带肃杀的爱人、战友,几个人都无比激动,忍不住紧紧拥抱。五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无数年出生入死都面不改色,此时却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同时又满脸笑容,心里欢喜得仿佛要炸开来。 流离百余年,这个强大的队伍终于真正地团聚了。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没有打扰他们,而是悄然离开,一起回到房间里,讨论有关万星导标塔的诸项事宜。 “黑街与火域的所有资料我都收集到了。”阿尔伯蒂诺很愉快,“现在只要再把现实世界仔细踏勘扫描一遍,再结合黑街与火域的资料,建立模型后计算出来,就能找到最合适竖立万星导标塔的位置。” “好。”清水流冰温和地说,“我想把母塔立在北京,再将一座子塔立在罗马。根据这两个基点,再来计算其他位置。你看行不行?” 阿尔伯蒂诺立刻答应,“当然可以。” 他很了解自己的爱人,因为是从万年前的时代直接过来,所以有着浓烈的民族倾向,本能地热爱他的祖国,爱护他的族人。 实际上,地球人类迈向星际之后,曾经人口众多的文明古国迅猛发展,很快独占了一个星系,并且命名为中华。凌、卫、雷、林、龙、张等顶级强者留下的家族都在那个星系,虽然后来开枝散叶,有不少族人到别的星系去发展,但几大顶级世家的祖宅仍然在中华星系。但是,几千年上万年过去,即使祖辈再是耳提面命,祖训也是谆谆教导,他们依然对于曾经在地球上存在过的华夏古国没有了感性认识,只在历史教科书、小说、漫画和影视剧中看到过,却不会刻骨铭心。 阿尔伯蒂诺这些年一直在努力与爱人的这种家国情怀融合,渐渐的也觉得自己的前世肯定也是中国人,曾经与爱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站在同一块土地上,呼吸着同样的气息。这样一想,他就倍感满足。 因此,清水流冰建议把万星导标塔最重要的母塔放到北京,他是举双手赞成的。不仅是因为对本源世界地球中国的情结,而且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中华联邦非常强大,而大明皇室远远超过满清皇室,一向强悍而不屈,中华联邦的内阁也很强势,从不畏惧西方列强,完全能够顶住来自各方的压力。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万星导标塔的母塔可以得到中华联邦的全力保护,同时也可以庇护更多的华人,这是最重要的。 之前有清水流冰对朱霁晔的救命之恩、栽培与馈赠之情,想要在北京竖立这样一座塔,难度并不大。 当然,在罗马也同样如此。凭着西西里公爵与奥古斯都皇储的交情,完全可以说服意大利皇室,同意在他们的领地内竖立一座艺术型的高塔,类似闻名世界的比萨斜塔。 万星导标塔有器灵,外观也可以调整,要什么样的建筑风格都可以。一旦竖立起来,这座塔可以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一点也不突兀。如是落在国之龙脉上,还可以镇压气运,保国家世代传承,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如此神物,他们并不会将功能全部告诉这个世界的当权者,而只会有选择地说出很小一部分,免得有人知悉后贪心大起,反而引出种种罪恶,甚至激发战争。 讨论完后,清水流冰想了想,“那下一步,我们是去北京还是去罗马?” 阿尔伯蒂诺考虑了一下,“我先把托比亚诺送回罗马,交给他父亲,然后就跟你去北京。” “好。”清水流冰笑道,“我们还要把我弟弟送到日本去吧。” “嗯,送到日本或是带到北京,都可以。”阿尔伯蒂诺并不在意,“以他现在的情况,最好有人照顾他,保护他,让他适应一下真实的世界。” “这没什么,派几个智能机器人去就行了。”清水流冰沉吟片刻,“生活保姆一人,随身保镖四人,工作助理两人,应该就够了吧?” “足够了。”阿尔伯蒂诺圈住他的肩,亲昵地调侃道,“你还真疼弟弟,顶级富二代也就这配置了。” “那是应该的,亲弟弟嘛。”清水流冰笑眯眯地看向他,“难道你有了弟弟会不疼?” “当然要。”阿尔伯蒂诺一本正经,“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怎么照顾都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还是他亲手从一个细胞培养到成年的弟弟,某种意义上说,就像是他的儿子一样。两人是生死与共的搭档、千万年相随的爱侣,对于彼此在任何世界的因果层面的亲朋都会很爱护。这用不着解释,都是自然而然发乎内心的事情。 第267章 不变的家国情怀(2)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计议好,便出去与臧宗瀚他们小队进行商讨。很快,他们就达成一致意见。 臧宗瀚他们都要陪托比亚诺去主世界,一起申请加入光明联盟。藏宗瀚仔细阅读了有关光明联盟的公开、半公开与只对内部成员开放的各种资料后,认为自己可以做个出色的牧师,而德尔尼诺和费尔兰多可以申请做法师,安德烈亚可以做剑士。四人虽然没有现实世界的爵位,不是贵族出身,却可以作为托比亚诺的追随者,跟随他前往光明联盟。另外,如果西西里公爵愿意给他们担保,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与臧宗瀚一样,德尔尼诺、费尔兰多、安德烈亚的名字也全都是化名,不过都有拉丁色彩,前往意大利王国时都不必再改名字了。 阿尔伯蒂诺欣然同意做他们的担保人。这样一来,他就不必陪同托比亚诺去参加考核,而可以与清水流冰一起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 阿尔伯蒂诺带着托比亚诺及其追随者回到罗马,亲自交到奥古斯都手里。这位意大利联邦的皇储与监国亲王大喜,立刻给阿尔伯蒂诺一个新职务,国王特别事务大臣。 皇储奥古斯都九世与两千多年前罗马帝国的第一任元首盖乌斯?屋大维?奥古斯都非常相似,英明睿智,雄才大略,谨慎稳健,与他的父亲、意大利国王、光明联盟的“神之剑锋”恺撒十五世有很大不同。恺撒喜欢征服,人类世界不能再打了,他就加入光明联盟,在黑暗世界里纵横驰骋,斩魔除恶,痛快淋漓,将皇帝应尽的职责全部推给了儿子。 奥古斯都同时也是一个好父亲,对于长子托比亚诺,他满心疼爱,并寄予厚望。在长子失踪的那些年,他忧心忡忡,每一想起便夜不能寐。他前前后后拜托过很多实力强大或人脉极广的人,却都没能把儿子找回,让他几乎不敢想儿子是否还活着。如今,见到长子无恙归来,而且变得踏实稳重,实力更是难以置信的强大,身边还跟着四位杰出的追随者,简直让他喜出望外,对于好友阿尔伯蒂诺无比感激。 他催着阿尔伯蒂诺正式对外宣布,已经有了一子一女,西西里公爵后继有人,随即封阿尔伯蒂诺的儿子和女儿为伯爵,还给了两个孩子封地。 这个世界的意大利王国疆域辽阔,境内包含了清水流冰前世的诸多欧洲小国和地中海的大部分岛屿,所以奥古斯都给封地的时候很是大方。 这些接二连三的消息刚刚发出,阿尔伯蒂诺就与清水流冰和欧阳曦一起,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去了日本。 清水流冰带着欧阳曦回到清水画廊,向店长和所有店员宣布,今后由欧阳曦出任画廊老板,自己要去开拓海外市场。 清水流冰并没有完全杜撰欧阳曦的记忆。当年欧阳曦亲手创业,一点一滴地将画廊做起来,这段繁杂而深刻的记忆就被保留在他的脑海深处,只是模糊了时间线,就像是发生在梦中一样,但那些经历、感悟以及从中学到的经验、能力都是清晰的。欧阳曦一走进京都的这条古董街,就油然而生一种恍惚的熟悉感。等到拐入小巷,推开木门,进入清水画廊,欧阳曦便精神一振,心里的忐忑不安荡然无存,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感觉轻松自在。那些本来应该是陌生人的店长、店员也让他的心里产生一种亲切感,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而是曾经见过无数次。他们都是他信任的人,对他尊敬并关切。他在这里如鱼得水,感觉非常好。 清水流冰带他在日本全国走了一圈,将弟弟隆重推荐给朋友、股东、客户、几家主要供应商等人,然后给他留下精明强干的助理、实力超群的保镖、无微不至的保姆,让他学着打理画廊的生意,便与阿尔伯蒂诺飞往北京。 清水流冰在锦衣卫的身份仍然是高度机密,现在更是如自由人一般,不必拘于一处,可以随意选择生活的地方,只要上级交代下的任务他能按时完成就行了。所以,他现在陪着好友去北京,并不违反相关规定,甚至不需要提前报备。 阿尔伯蒂诺因为身份不同,所以在入境前向中华联邦的外事部门打过招呼,表明此次是因私入境,主要是与日本友人一起到中国旅游、访友,并没有任何公务。 意大利王国与中华联邦历来友好。二战时,意大利并没有与德国和日本结成轴心国,而是投入了反法西斯阵营,与中华联邦、美加联邦、俄罗斯联邦、大不列颠王国共同成为同盟国的核心。战后,意大利与美加、俄国和英国由于利益重叠,尚有纷争,与中国却一直遥相呼应,亲如兄弟。两国互免签证,在各个领域都有深度合作。因此,阿尔伯蒂诺要到中国旅游访友,只要打个招呼就行了。他的私人飞机被一路放行,非常顺利地降落在北京的永乐国际机场。 朱霁晔得到消息后欣喜若狂,立刻派出自己的侍卫队长到机场迎接,用自己的配车将他们送到自己在宫外的府邸。 这个世界的北京城分内城与外城。内城是原来的老北京,以皇宫为中心,建筑古旧,充满历史文化气息,连古城墙都保留得很好,那些王府、公侯伯爵的府邸、名门世家的祖宅、政府高官的别墅以及各种博物馆、大戏院、著名院校等等都在内城。外城则是高速发达的国际化现代化大都市,高楼林立,轻轨列车穿梭,各种立交桥和地下隧道遍布全城。外城的面积是内城的三倍,围绕着内城而建,热闹而喧嚣,更衬托出内城的古老与宁静。内城与外城只是约定俗成地以古城墙为界,却并没有实际的隔离屏障。除了一些禁区外,大家都可以自由进出,随意行走参观。 清水流冰经由高速公路进入北京城,看着现代化大都会之后出现的古城墙,从朝阳门进入后看到的原滋原味的老北京,颇感耳目一新。 杜漓与燕晓都有些兴奋,立刻对这个新旧交融、历史与现代完美共存的北京城进行全方位扫描,要复制到自己掌管的空间世界里。 朱霁晔的府邸就在内城,离皇宫很近。朱霁晔在十八岁及冠后被皇帝封为靖王,宗人府按例拨给他大批产业,其中就有一座位于皇城的亲王府。 这座府邸虽然比不上帝国时代的亲王府,在现代看来却已经不小,占地约有两千平方米。朱氏皇族有钱,皇帝与皇后私人出资,帮自己的爱子将府邸整修得美仑美奂。复古的亭台楼阁、遍值奇花异卉的各处花园、波光粼粼的小湖、散布在各处的雕塑与园林假山,每一分每一寸都颇具匠心,美不胜收。 朱霁晔接到侍卫队长的电话,立刻走到前院的停车场,亲自迎接清水流冰。 虽然“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还未现世,但根据他父皇的判断,他足以凭借这个成为正式皇储,所以锦衣卫按例提供给皇帝的内部通报,有些他已经可以在皇帝的身边阅读。 听过他被清水流冰解救并有意培养的过程,皇帝就把关于清水流冰的部分专门挑出来给他看了。琐碎小事当然不可能上报,但清水流冰执行“烟花行动”,射出的“惊艳一枪”,被丧心病狂的香川加奈子绑架后却没有反抗,而是硬扛着熬刑,宁死不露丝毫破绽,这些事迹都写在了密报中。 朱霁晔看到后无比震惊,随即就是满心的钦佩。 此时看到温文尔雅的清水流冰,发现他依然坚持人设不动摇,朱霁晔自然不能出卖父皇和锦衣卫高层,也装作完全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将他依然视作“舅舅的日本友人”,同时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友来对待。 此时正是八月盛夏,骄阳似火,朱霁晔的府中却是绿叶成荫,清风徐来,带着几分清新的凉意,让人感觉很舒服。 清水流冰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皇子府邸果然不一样。” 朱霁晔的府邸虽然比起老牌王公世家以及在世界富豪榜上排名前百的那些新贵的豪门深院,却在新一代皇亲国戚、富n代、官n代、军n代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他也为之而自豪。听着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的夸奖,他笑容满面,“喜欢就多住一段时间,我一直惦记着要请你来做客,所以已经让管家给你备好了院子。公爵阁下是不是要与清水君住在一起?”他善解人意,已经看出两人之间的情意。 阿尔伯蒂诺喜形于色,“多谢殿下。我与流冰就住在一起吧。” 清水流冰轻装简从,阿尔伯蒂诺却摆足了阵势,乘坐私人飞机一起过来的有助理、侍从、仆人,带着二十几个行李箱,可谓浩浩荡荡。他们进府后,立刻有总管上前接洽,将他们安排妥当。 主人们都不操心,直接去湖边的观景亭。三人坐在全是落地玻璃窗却又技巧地遮挡了耀眼阳光的花厅,工作人员络绎不绝地送上吃的喝的,从点心到水果,花样繁多。 清水流冰喝了一杯极品龙井,舒服地长出一口气,温和地笑道:“殿下,公爵这次来北京,主要是找你,有件事与你商量。” 第268章 立塔(1) 阿尔伯蒂诺让其他人全部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然后才对朱霁晔说了要在北京的皇宫中心乾清门竖立一座塔的事情。 他并没有详细介绍万星导标塔的全部功能,甚至没有说出这座塔的真实名字,而是称之为镇国塔。他着重说明,这座塔可以镇压一国气运,使国家长治久安,延绵不断。另外,一旦这个世界遭遇末日危机级别的大灾难,这座塔可以护住周围多达十万平方公里的区域,便是小行星撞上来也能挡住,因此可以保护许多生灵,使血脉不至断绝。塔中有个小世界,但对于进入的生灵要求很高,到时候由他们自行摸索。 清水流冰补充道:“这是公爵偶然得到的至宝,不愿私人珍藏,决定拿出来造福世界。除了在北京立的这座塔,他还将在意大利的罗马立一座。另外,他已经派人去南美买下了火地岛,会在上面再立一座塔。这是一套子母塔,在北京立的这座是母塔,另外两座都是子塔。一旦遇到大灾难,三座塔会同时激活,形成一个保护网,护住全世界。” “这是流冰努力为你们争取的。”阿尔伯蒂诺爽朗地笑道,“我也很欣赏中华皇族的强悍风格与气节,相信你们能护住这座塔。不过,因为此塔堪称神器,所以不能透露出去。立项、认证、内阁讨论、全民公决之类的事情就不要有了。皇宫是皇帝的私产,在宫中添一座塔,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们一家同意就行了。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就换地方。” 清水流冰温和地提醒,“这就是有缘人得机缘的意思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殿下尽快与陛下商议,三天之内给公爵答复。如果陛下有什么问题,公爵很乐意为陛下解答。” “好的,我明白了。”朱霁晔对他非常信任,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大机缘,立刻起身,“我这就进宫。你们不要客气,想要什么就告诉管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说完,他就匆匆离去,直奔皇宫。 两个小时后,宫里便郑重派来使者,邀请两人入宫,与皇帝一家共进晚餐。 虽然很正式,来人却很低调。皇宫总管亲自前来,却没有用太过高级的礼宾车,而是皇帝陛下喜欢的一款风格清新活泼的跑车。郑重之外透着一种亲昵,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两人换上西装礼服,彬彬有礼地跟着总管进入皇宫。在午门里面换乘环保的电瓶车,去了乾清宫。 现在都是一夫一妻制,即使是皇族也不能三妻四妾。皇宫太大,各个宫室空着也不好,所以宫里并不止住了皇帝一家。皇室嫡系亲王都住在这里,虽然成年后都可以到宫外置办府邸别院,但本家依然在宫里。能住在宫中,象征着他们的尊贵地位,谁都不会放弃。 目前,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宫、交泰殿都属于皇帝,其他宫室就分给了各位嫡系。 皇宫经过数次改造,特别注意避雷、防火、抗震,安保系统更是不断更新,始终保持在世界前列。各个宫室也在不破坏本身结构与历史文化色彩的前提下进行过修整,生活在里面很舒适。 养心殿是皇帝和皇后起居的主要宫室,交泰殿则是皇子公主们的居所,各个功能的房间很是齐全,在这里住一百年都不会厌倦。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走进养心殿,跟着出来迎接的朱霁晔一起进入会客厅。 皇帝与皇后都穿着改良后的中式礼服,一个英俊而威严,一个美丽而雍容。看到他们后,两人都笑着上前,与他们热情握手。 对西西里公爵,他们只是因为两国友好以及镇国宝塔的关系而礼节性地表示热烈欢迎,而对儿子的救命恩人兼锦衣卫的顶级精英清水流冰,两人就是实打实的欣赏与感激了。 国家是他们的国家,儿子是他们的儿子,从某种意义上说,清水流冰一直做的事都是为了他们,而他自己甚至连个中国名字都不能保留,或许一生都只能是日本人,死后也只是锦衣卫绝密档案里的一个代号罢了。 这样的人并不少,国家会尽可能地给出优厚的待遇,譬如高薪厚奖,高层们不会太过惦记,皇帝皇后更加不会过问。但清水流冰救过他们儿子的命,又慷慨地送给儿子“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古锦,直接帮他预定了储君的大位,而且儿子不过跟在他身边一、两个月,回来后就有了明显的变化,大气稳重了很多,这种情分自然是不同的。 虽然不是正式觐见,却也是有礼仪要求的。阿尔伯蒂诺垂手立正,躬身四十五度,行的是贵族对君王的礼。清水流冰仍然不能暴露自己是锦衣卫,作为日本友人,行了一个七十五度的鞠躬大礼。 皇帝呵呵笑道:“免礼,免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大驾光临,是我们家晔儿的福气。” 皇后也笑容可掬,“晔儿回来后,几乎把清水君的名字天天挂在嘴上,我们早就想见见他难得交到的好朋友了。” 清水流冰腼腆地笑道:“两位陛下过誉了。殿下一派赤子之心,实际是在下高攀了。” 他那个有些局促羞涩的小表情做得非常到位,皇帝、皇后和朱霁晔都暗自佩服。这么看过去,谁能想到他会是轰动世界的顶尖狙击手,说取人性命就绝不会失手的顶级杀手。不过,能有他这水平的也确实极为少见,在整个锦衣卫的系统中,他都是数一数二的,怪不得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三人自然也不动声色,与他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分宾主坐下,遣走服侍的人,这才把话题转到“镇国宝塔”上。 阿尔伯蒂诺把之前对朱霁晔讲的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最后还强调,“每个时期都会有起有落,这是历史大势。我们这个时代兴盛了很长时间了,之后短则三、五十年,长则一、两百年,必会天降大难。有这么一套宝塔在,至少可以保得大部分生灵平安。塔内灵气充足,一旦激活,塔身周边的区域也会有一些灵气。长期居住的话,无论是人类还是动植物,都会生命力强盛,寿元也能延长。” 皇帝与皇后都怦然心动。两人对视一眼,皇后温婉地笑着问:“那没有大难临头的时候,可不可以先派人进入,在里面进行建设,或是迁移一些人进去生活呢?” “当然可以。”阿尔伯蒂诺笑容可掬,“先送一、两万人进去都是可以的。” 皇帝当即拍板,“好,我同意了。公爵阁下要把塔立在乾清门是吧?行,没问题。” 朱氏皇族有上万人,其中老弱妇孺和宅男宅女有不少,都可以先送进去占住位置,既可以延长寿元又可以先经营好领地。 虽然没有任何实证,但皇帝陛下有种强烈的直觉,阿尔伯蒂诺说的话是真的,在不太久远的将来,必然有大灾劫降临。到那时候,这座塔可能是他们惟一的生机,因此必须留在皇宫,从而在大灾难到来时尽可能多的保护自己的族人与子民。 皇帝答应得很痛快,阿尔伯蒂诺的动作也不慢。吃完皇家御厨精心烹制的晚餐后,他便提出要去乾清门实地勘测。皇帝也没有犹豫,马上让朱霁晔陪同前往。 其实母塔的地点不需要特别勘定,因为是以它为基点来计算其他子塔的地点,所以只要没有太大的不利因素,他们可以随意确定任何地方。而北京的皇宫是明朝永乐皇帝兴建,一直传到现在,朱明皇室依旧存在,因而皇宫里国运昌隆,势头不衰,是树立母塔的好地方。 阿尔伯蒂诺和清水流冰放出精神力,深入地下上千米,确定没有什么黑暗力量侵蚀,便把母塔放出,立在乾清门一侧。 这座塔共有九层,外观极美,斗拱飞檐,气象万千,总体又与皇宫的风格相近,矗立在那里,一点也不突兀,仿佛本来就是皇宫的一部分,已经存在了千百年。 朱霁晔仰头看去,“真美啊。” 阿尔伯蒂诺拿出一块玉佩,让他滴血认主。朱霁晔非常兴奋,这都是仙侠小说里才有的情节,没想到现实里也见到了。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有光明联盟,有正道联盟,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有黑暗势力,有与人类为敌的异族,但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此时看着清水流冰笑着从阿尔伯蒂诺手里拿过玉佩,塞到自己手里,他在激动之余忽然非常感动。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这次出去历炼,最大的机缘就是这个看上去温和而无害的年轻人。 对于清水流冰他是无条件信任的,叫滴血就滴血,完全没有丝毫疑惑。随着一滴鲜血沁入玉佩,他就觉得恍惚间似乎看到眼前浑然一体的高塔出现了一道门。 阿尔伯蒂诺对他解释,“这种玉佩可以直接与塔中的塔灵联系,向他提出请求。玉佩一共有十枚,你交给陛下,请陛下酌情分配。每个拿到玉佩的人可以向塔灵申请通行符,只要拿着通行符的人都可以进入塔中。现在塔身周围的百米范围内是它的区域,很安全。一旦外界有难,有玉佩的人可以激活宝塔的领域功能,这个安全区域就会迅速伸展开,最大可以达到十万平方公里。至于更多的详情,以后你可以入塔之后再行了解。” 朱霁晔立刻点头,“好。” 第269章 立塔(2) 阿尔伯蒂诺与清水流冰在旁边看着,让朱霁晔一个人进入塔中,摸索着与塔灵交涉。 这套万星导标塔炼成后从未使用过,放在空间里这么久,跟着他们经历过若干个世界,加起来有数百年,其中的塔灵早就被杜漓和燕晓调教了一遍又一遍,可谓见多识广。现在终于能够大显身手,塔灵也是跃跃欲试。 朱霁晔进入后,经过了由易到难的三重考验,又发誓不损害塔中的一切,无论什么事都会与塔灵商量,将来绝不入魔,不进万魔宫,这才得到塔灵认可,将第一层向他开放。 朱霁晔在塔灵调制的第一层“控制室”里,了解了有关“镇国宝塔”的各种功能,申请来了一千个通行符,然后就出了塔。 此时已是清晨,他将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安排到交泰殿休息,就急匆匆地去乾清宫,求见父皇母后。 很快,皇帝就召见住在宫中的宗人令、叔伯、兄弟、总理、内阁大臣、国防部长、军队高层、十八位世袭国公与侯爵,将这件事通报给他们,然后商量有关掌控玉佩和通行符的分配比例。 此事顿时引起轰动。听完朱霁晔的介绍后,他们全部都去乾清门,拿着通行符进入塔中,感受了塔中充沛的灵气对身体的滋养,看到了第一层的平面图。 塔灵学习燕晓与杜漓,早就在面积最大的第一层建成了五座城,全都是根据古今中外的名城仿制,其中最大的城就是已经毁于战火的盛唐长安。内阁大臣中有一位是建筑学家,看到这样原滋原味的古长安城,激动得差点疯了,当即表示要辞职,以后就搬进塔中居住,再也不出去了。 除了长安外,其他四座城的规模都比较小。塔灵表示,目前只有第一层对外开放,一半给人类,一半给其他生灵,这个世界即将灭绝的动植物都可以移进塔中,让它们继续生存下去。给人类的部分现在最多只能容纳五万人,其中一万人的名额无偿赠予,另外四万名额需要用物品兑换,以维持塔中世界的运转。塔灵给出了兑换清单,从矿石到植物,列出了很多,有的是奇珍异宝,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的却很常见,譬如各种玉石,有钱就能买到,皇室与国企也掌握着不少玉矿,开采出来就行,并不困难。 经过一番交流,这些宗室、勋贵、内阁、军队大佬们都很兴奋,站在塔中便对掌控玉佩的分配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经过各种权衡、博弈,十块玉佩以皇族二、勋贵二、内阁三、军队三的比例达成协议。 因为朱霁晔已经掌握了一块,皇帝便大手一挥,将另一块给了宗人令。勋贵中,众望所归的二人里有袁崇焕。内阁由问题先滴血认主了一块,另外两块回去再行商议。军队需要更多的综合考量,暂时没有分配,等出宫后再讨论。 至于塔灵馈赠的一万枚通行符,他们就不急于争夺与分配,而是先放在塔里,等商量好下一步的有关事宜后,再来领取。 塔灵严守两位主人定下的规则,没有告知他们,等到这个世界回归本源宇宙后,万星导标塔会自行飞回主人的空间世界。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会提前一年告知仍然居住在塔中并持有掌控玉佩的那些人,让他们决定,是搬出去,住到现实世界里,还是跟着塔飞回,成为两位主人的领民。 其他几座子塔也都会在塔灵的控制中,同样是根据这样的程序来执行。 从现在直到需要他们做出选择的时期,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所有在塔中生活的生灵都可以自由发展,塔灵不会干涉。如果将来他们选择成为主人的领民,可以继续住在塔中世界,两位主人会在他们当中挑选优秀人才作为自己的追随者,并全力培养他们。 塔灵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等到了解完所有情况,那些大佬们一起出了宝塔,皇帝便向他们展示了朱霁晔完成历炼后带回来的古锦“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又引起了轰动。 皇帝还提到,这次前来北京立塔的阿尔伯蒂诺也是朱霁晔历炼时交上的朋友。因为他,阿尔伯蒂诺的伴侣清水流冰力主将母塔立在北京皇宫里,这才能将这座神奇的塔留在中国,将来大灾难来临,能够保护无数华人,可谓功德无量。 比起他的成就,其他皇位继承人都远远不如,输得心服口服。 很快,中华联邦就对外宣布,靖王朱霁晔正式成为皇储,是皇位第一继承人。同时,皇储将迎娶中华联邦总参谋长、镇国公袁野平上将的女儿袁晨曦少校为王妃。 举国欢庆。 在这个大好日子里,阿尔伯蒂诺却带着清水流冰离开北京,到罗马和火地岛相继立起两座子塔。 罗马的子塔和六块掌控玉佩自然是交给监国皇储奥古斯都,用来庇护西方。而火地岛上的子塔,他们给了妖族。 这个世界因为有黑街与火域依附,比一般的小世界要神奇得多,末法时代来临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妖族的修炼虽然艰难,却也有生存的空间。只是随着现代科技的日新月异,妖族想要隐匿起来修炼是越来越不容易了。他们的领地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危险。 阿尔伯蒂诺与清水流冰用精神力感应到那些隐藏在各种危险区域的妖族后,主动前去拜访,将子塔的功用告诉他们,让妖族都搬到火地岛的子塔生活。 火地岛荒无人烟,只有各种极地动物,所以子塔可以无所顾忌地将周围禁域扩张到一万平方公里,庇护所有妖族和各种陆地与海洋生物。 妖族大喜过望,实力最强的虎妖、蛇妖、鹰妖、树妖、鲨妖、蛟妖一起到火地岛去考察,然后迅速瓜分了六枚掌控玉佩,随即通知所有妖族,在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的帮助下,拖家带口地向南极迁移。他们在塔中世界和塔身周围的禁域里占下地盘,充沛的灵气与安全舒适的环境让不少苟延残喘数百年的老妖喜极而泣。他们可以恢复往日实力,继续活上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濒临灭绝的族群也可以传承下去,幼崽们都有福了。 在他们迁移的过程中,清水流冰全力掩护,根据他们的行程而黑掉头上的卫星与沿途的所有监控,让人类世界无法察觉这般异常的动植物大迁徙。 安顿好妖族,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黑街与火域,在计算好的地点立起子塔,再把掌控玉佩交给臧宗瀚的五人小队以及其他可靠的大能强者。 将子母塔全部立好,阿尔伯蒂诺与清水流冰回到北京,在母塔中将它们激活,然后根据力量的反馈进行调试。 所有的塔都可以自动吸收周围的力量,从空气中、地底、太空,汲取各种不同的气,化为自己可用的能量。至于塔灵要求的兑换物资,其实并不是他所声称的“要维持塔中世界运转”,而是在燕晓和杜漓撺掇下,积极给两位主人攒家底。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当然不反对,白送的东西不一定会得到感激,反而是设置一定的难度,让人们拿东西来兑换,更能得到发自内心的谢意。 将万星导标子母塔的调试完成并部分对外开放后,两人便放开手,开始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他们一边周游世界一边收割罪恶灵魂,兴致勃勃,收获颇丰。 那些在混乱地区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大恶人、害人无数的大毒枭、肆无忌惮地挑衅法律的连环杀人犯、大肆猎杀珍稀动物的偷猎者等各种血债累累但司法部门却无可奈何的罪犯,他们的黄金时代就此结束。 不断有人被远处破空飞来的“雷霆一枪”击毙,那位传奇狙击手的架枪点简直百无禁忌,射击角度多姿多彩,常常给网友们带来新的惊喜。有多个国家的著名出版社已经在请专家写作,将这位狙击手射出的每一枪都详加分析,几乎可以作为狙击手的教科书来使用。 凡是出版或预告即将出版与传奇狙击手相关著作的出版社都收到了一封邮件,要他们将售书收益的两成捐给慈善机构,并将捐款收据在官网上公示,邮件的署名是一颗子弹,上面用中文、意大利语和英语写着“正义”。所有出版社都乘机在官网上发布了这封邮件,并郑重承诺,将捐出收益的一半给慈善机构。 网上一片欢腾,对传奇狙击手好评如潮。大家纷纷议论,如果有人胆敢阳奉阴违,暗中缩减之前承诺的捐款比例,或者慈善机构没有将善款用到位,而是悄悄隐匿或巧立名目贪没,只怕那位狙击手是不会吝惜一颗子弹的。 锦衣卫高层心知肚明,那位横空出世的传奇狙击手就是清水流冰,却都装作不知,仍然按照特卫处既定的原则,需要他配合的时候就给他下命令,平时随便他做什么,对他的私生活一概不过问,该付的薪酬也一分不错地按时转进他的账户。 为中华联邦服务,清水流冰非常乐意,因此从来都表现得服从命令听指挥,当好一把锐利的枪。 现在国际上都知道传奇狙击手在全世界范围除暴安良纯属个人行为,并没有被任何组织或个人雇佣,因此清水流冰执行锦衣卫最高层下达的命令时,从来没有引来丝毫怀疑。 因为他的震慑,日本极右翼组织的嚣张气焰受到严重打击,势力大减,影响力一落千丈。 在他的配合下,高木武志的劲敌全都被铲除,非常顺利地在日本政坛青云直上,迅速进入权力中枢,占据了有利位置。 第270章 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1) 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过了一年甜蜜的日子,便分别接到臧宗瀚的通知和奥古斯都的电话,邀请他们去参加托比亚诺的骑士宣誓仪典。 阿尔伯蒂诺兴味盎然,“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仪典一定要去参加。” 之前他们已经应邀赴北京,出席了中华联邦册立皇储大典与皇太子的大婚典礼,也去日本京都参加了村正悠树与浅野薰的贵族传统定婚仪式,大开了眼界,现在当然不能错过骑士的宣誓仪典。 阿尔伯蒂诺与清水流冰离开京都后,先回了西西里的落日城堡。等阿尔伯蒂诺快速处理了领地内的一些重要事务后,两人便驱车直奔梵蒂冈。 在这个世界,梵蒂冈是意大利王国治下的一个特区,虽然是西方宗教的圣城与光明联盟的总部,其领土却属于意大利国王。不过,因为其特殊的地位,整个城市的行政与治安都由光明联盟负责,梵蒂冈城墙的三处城门都卡得很严,没有特殊的身份或是特别邀请卡,等闲之人根本进不去。 这个世界的梵蒂冈比本源世界的城国大了十倍。在将近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梵蒂冈博物馆、西斯廷礼拜堂、圣彼得大教堂和神圣广场、光明大圣堂、光明图书馆,以及光明联盟的各种附属设施。所有建筑都是巨石铸成,各种出自历代名家之手的雕塑与壁画云集内外,气势恢宏,神圣壮丽,精美绝伦,令人肃然起敬。 围绕着梵蒂冈的古城墙不但高大,上面还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咒,大部分是能够抵挡黑暗力量的光明颂歌,再加上新装的现代化安防系统、负责守卫的光明联盟成员和强大的各式武器,简直固若金汤。 阿尔伯蒂诺的身份不一样,得到的邀请卡是奥古斯都皇储亲自发的,上面有奥古斯都的担保信息,因此进入梵蒂冈非常顺利。 清水流冰看着充满中世纪城堡风格的雕花钢铁城门与完全是魔幻世界风格的高大城墙,不禁啧啧称奇,“这个世界非常有意思,咱们可以多待几年。” “当然。”阿尔伯蒂诺轻挑双眉,笑容满面地说,“一定要待到被‘昆仑’主动召回。” 这个世界多好啊,清水流冰将原身的灵魂安顿好,等欧阳曦彻底融入现在的生活后,他与原身的因果线就斩断了大半。两人终于可以灵肉合一,水乳|交融,过上甜蜜的夫夫生活了。阿尔伯蒂诺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与回到tasa总部的家的感觉不同,很新鲜,还有一些别样的刺激。这样的生活,自然是能过多久就过多久。不过,按照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也不过是多个一、二十年罢了,他要尽情享受。 清水流冰知道他的心理,自己也同样如此,因而点头微笑,随即开始欣赏梵蒂冈的奇妙景观。 梵蒂冈全城禁止行驶机动车,内部交通大都是电瓶车,要么就步行。 阿尔伯蒂诺将汽车停在城门里的一处大型停车场,然后就和清水流冰走向城中心的神圣广场。 光明联盟就在广场旁边,与巍峨壮观的圣彼得大教堂相对而建。纯白色的建筑圣洁高贵,方方正正的形状象征着秩序与公正。 阿尔伯蒂诺与清水流冰站在这幢高大的建筑前面,等着苏一诺出来接他们。两人在进城之前都换上了黑色的燕尾服,里面的衬衫、马甲、领结都是专供贵族的高级定制,更加突出了他们高贵优雅的气质。阿尔伯蒂诺俊美得耀眼,站在神圣广场,仿佛光明神降临凡间。貌不惊人的清水流冰站在他身旁,却神奇地与他相得益彰,完全没有被他遮挡住自己的存在。 苏一诺接到老爸的电话,立刻飞奔出来,生怕不靠谱的老爸在这里闹出什么笑话。跑出大门后,他就一愣,随即高兴地奔过去,笑着叫道:“父亲大人。” “嗯。”阿尔伯蒂诺抬手搂住清水流冰的肩,对儿子说,“这是清水叔叔,你爸的伴侣。” “哦。”苏一诺高兴地看向沉稳微笑的年轻人,“清水叔叔,有你陪着老爸,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最近老爸都很靠谱了,没有再作天作地。” “臭小子。”阿尔伯蒂诺抬手给了他一下,“敢这么诬蔑你老爸,简直是不孝。” 清水流冰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苏一诺的头,赞赏地说:“好孩子。” 这简直是公然拆台,阿尔伯蒂诺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眼中却满是宠溺。 苏一诺雀跃,“清水叔叔,你比我老爸好多了,跟我老爸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 清水流冰笑着调侃道:“是比以前单身的日子要辛苦一些。不过也没办法,颜即正义,你老爸长了那么个万里挑一的模样,我能天天看着,再辛苦也值得了。” 苏一诺哈哈大笑,“嗯,我老爸也就这张脸比较唬人啦。” 阿尔伯蒂诺被他们一唱一和地损了一通,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对儿子吹嘘,“全凭你老爸有这个姿色,才能把你清水叔叔勾到手。” 三人都讲中文,没大没小地调侃一番,感觉很开心,这才一起走进那幢巨大的白色建筑。 当初,光明联盟总部创建的时候,基本上是根据那位穿越者的脑洞来设置架构,很像本源世界流行的魔幻小说,里面有任务堂、戒律院、修炼塔、万宝堂、藏书阁等等配置,还有一大片宿舍区。光明联盟的成员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如果有重大贡献,成员家属也可以获准入住。因为这里的安全度很高,只要不是路西法撒旦那种级别的强者来袭,梵蒂冈城墙都能抵御,所以充分体验了黑暗世界的邪恶与强大的光明联盟成员都希望自己的亲友能入住这里,不然实在不放心。 苏一诺介绍到这里,诚恳地看着阿尔伯蒂诺,“父亲,我知道你很强大,但弟弟妹妹还很弱小,我希望你能让他们住在这里,直到长大成人。” 阿尔伯蒂诺想了想,“我会考虑,但是你的贡献值够得上让他们入住吗?” 苏一诺微窘,“现在……还不太够。不过父亲应该有吧?你解救了托比亚诺,奥古斯都殿下应该送给你很多贡献值吧?” 阿尔伯蒂诺有些不确定,“是有一点,但并不多,我不知道够不够。你知道,皇储殿下已经给了你弟弟妹妹爵位和封地,足够表达他的谢意了。” “明白。”苏一诺握拳,“我会继续努力的。” 阿尔伯蒂诺忍不住抬手拍拍他的肩,“弟弟妹妹不是你的责任,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做任务的时候不要太拼命,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啊。”清水流冰也温和地安慰道,“你不必太担心。有我和你父亲在,你弟弟妹妹不会有危险的。” “嗯。”苏一诺笑了,“谢谢清水叔叔。” 参观完对外开放的部分,阿尔伯蒂诺也不打算搞特殊,便对苏一诺摆摆手,“你去忙吧,我和你清水叔叔到博物馆去看看,等到仪典开始了再过来。” 梵蒂冈博物馆非常大,藏品极丰,与北京的国家博物馆、巴黎的罗浮宫、罗马的达?芬奇博物院、纽约的斯里奇博物馆并列世界五大博物馆,又因为梵蒂冈难进,不像其他博物馆那样全年对外开放,所以被评为“最令人向往的博物馆”,没有之一。 有此机会,阿尔伯蒂诺和清水流冰当然要进去认真参观,顺便让好奇心很重的燕晓和杜漓全方位扫描。 在这之前,两人已经去了全球各大博物馆,参观的同时也将里面的各种文物与文化珍品全部扫描了。带回tasa总部后,他们可以把这些资料上传到内部论坛里供大家鉴赏,赚回一些论坛币。这既是一种乐趣,又能支持燕晓和杜漓在论坛上随时下载需要的东西,可谓一举两得。 他们兴致勃勃地从进门的地方看起,看得很详细,走的却很快,不然根本看不完。两人一边走马观花一边低声讨论,旁人看着仿佛他们在讨论艺术或历史,其实他们说的是一些当前需要解决的事情。 譬如阿尔伯蒂诺曾经答应安布罗吉奥的事情。 清水流冰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仔细研究了安布罗吉奥的原来身体组织,再结合安布罗吉奥的灵魂气息,给他制造出一具非常适合他的纯人类身体,再帮助他的灵魂融入。有空间世界的浓郁灵气温养,再配上专门促进灵体合一的高级药剂,让安布罗吉奥迅速适应了这个身体,并且摆脱了诅咒,不再有痛苦的永生。 清水流冰问他,“人类的寿命不长,如果想要活得长,就必须努力修炼。你不后悔吗?” 依然美得妖异夺目的安布罗吉奥微笑,斩钉截铁地说:“不悔。” 清水流冰接着又问:“仍然想与塞尔吉奥结契吗?” 安布罗吉奥点头,干脆利落地说:“对。” 清水流冰便不再多问,只是爽快地告诉他,“放心吧,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 第271章 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2) 等到两人参观完,已是落日时分。 有许多区域禁止游客进入,他们没能看到,但燕晓和杜漓都已经扫描了,所以他们也没有留连忘返,直接回到白色建筑里的会客区。 这里有供客人暂住的客房,根据两人的提前预约,他们被安排入住同一间豪华套房。 清水流冰站在全是繁复雕刻的窗前往外看了看,笑道:“果然大气磅礴。” 整个梵蒂冈都没有一棵植物,全是石块、石板等石材垒砌的建筑与处处可见的石雕,而且大都是浅色系,在阳光下倍感灼热,果然是处处光明,很少能够看到阴影。 阿尔伯蒂诺伸手摸了摸墙壁,赞赏地说:“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石头,住在房中冬暖夏凉,完全不需要空调。” “嗯。”清水流冰坐下来,“我们要不要把塞尔吉奥找来?趁这个机会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阿尔伯蒂诺想了想,“等仪典结束以后吧。如果现在找他来,肯定会让他心神大乱,要是在仪典中出了大错,那就不好了。” “也行。”清水流冰并不在意, 对于他们的想法,安布罗吉奥却不认同,坚持就要在今天晚上见到塞尔吉奥,“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对他提出结契,他没有答应,第二天不辞而别,赶回来参加了骑士宣誓仪典。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要在这一天的晚上得到他的答复。”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立刻行动起来。 塞尔吉奥是圣殿骑士团的军团长,实力强大,位高权重,等闲是联络不到他的。但苏一诺上次曾经与他并肩一战,算是有了几分香火情。阿尔伯蒂诺便交代儿子,想办法在今天午夜之前联系到他,技巧地提到安布罗吉奥,把他引到客房来。 苏一诺从小就机灵,真的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塞尔吉奥,悄悄告诉他“安布罗吉奥似乎还活着”的惊人消息,乘他激动震惊之下心神恍惚,在夜色中将他引到了父亲的客房。 阿尔伯蒂诺让苏一诺回去,不要参与之后的事情,然后把万般纠结的塞尔吉奥塞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让他与安布罗吉奥当面说清楚。 清水流冰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光明联盟的专属电视台播放的节目。阿尔伯蒂诺把塞尔吉奥收了之后,并没有去关注他们之间的谈话,而是坐到清水流冰身旁,陪他一起看电视。 光明电视台有综合频道、传教频道、文化频道、教育频道、影视频道等等,通过卫星面向全球,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出,在全世界影响很大。 清水流冰看的是文化频道正在播放的纪录片,主要介绍梵蒂冈的历史,纵横千年,旁征博引,内容极为丰富,既有趣味性,又充满古老欧洲独特的文化韵味,是一套非常优秀的影片。 清水流冰有前世记忆做印证,所以看得津津有味。阿尔伯蒂诺虽然不像他那么感兴趣,但陪他做什么都很开心,因此也耐心地从头看到尾。 等到优美隽永的片尾曲响起,清水流冰才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两口纯净的水,才随口问道:“你猜安布罗吉奥能说服塞尔吉奥吗?” 阿尔伯蒂诺愉快地笑了,“塞尔吉奥是个老实人,只是性格比较执拗,俗称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但自从爱上安布罗吉奥,三十年来从未变过,一直过着洁身自好的独身生活。安布罗吉奥狡黠多智,不过是因为深爱塞尔吉奥,当年才会那么冲动,直到现在也无法释怀,甚至愿意为了这份感情放弃一切。塞尔吉奥肯定会感动,不忍心丢下现在的他不管。安布罗吉奥略施小计,定会记他心甘情愿地结契。” “那倒是。”清水流冰同意,“他们两个的性格相差太远了,当初竟然能够互相爱上,而且爱得那么深,真不可思议。” “爱嘛,本来就是难以理喻的事情。”阿尔伯蒂诺搂着他的肩,很自然地亲了亲他的额角,“缘分总是妙不可言,无法用逻辑去解释,就像我和你。” “嗯,是啊。”清水流冰握住他优美修长干燥有力的手,笑得很开心。 两人一直看电视混时间,等到午夜,空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阿尔伯蒂诺立刻把红着眼眶的塞尔吉奥和安布罗吉奥放出来,用精神力将房间封锁住,然后对他们详细介绍了适合他们的两种平等契约。一种是血契,签约双方共享寿元与气运,命运相连,生死与共。另一种是魂契,签约双方不但此生不离不弃,生生世世也都会在一起。 塞尔吉奥想也不想,“签魂契。” 安布罗吉奥却道:“签血契。” 塞尔吉奥猛地看向他,“我想要生生世世都与你在一起。” 安布罗吉奥比他豁达,“我和你拥有这一生就已经满足了。” 塞尔吉奥顿时热泪盈眶,伸出大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固执地坚持,“不,我不满足,我要每生每世都拥有你。” 安布罗吉奥却叹了口气,“那又何必?有这一生就好了,下一世放你自由,不必硬要与我绑在一起。” 塞尔吉奥顿时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还在生我的气?仍然不肯原谅我?” “没有的事。”安布罗吉奥连忙安慰他,“我们都要结契了,我怎么还会生你的气?如果不原谅你,我根本不会让你知道我还活着。” 塞尔吉奥这才松了口气,三十年来没有过欢颜的脸上也有了一缕笑容,“那你就答应与我签魂契。” 安布罗吉奥依然很犹豫,“听说人一旦转世就会忘记上一世的所有,我不想让你毫无选择。” 塞尔吉奥又急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选择就是你,千世万世都不会变。” 安布罗吉奥满脸幸福地笑道:“这话我真爱听。” 清水流冰见他们不断在自己面前秀恩爱,连忙阻止他们,“我看这样吧,就签血契。人一转世投胎,确实会忘记前世的种种,除非另有际遇或是生来就有大智慧,能破解胎中之迷。你们既然有缘相守,就好好过这一生吧。你们两人都资质惊人,天赋极佳,如果努力修炼,登上巅峰,就可以活上数百年甚至几千年、上万年,岂不是一直都会在一起?” 安布罗吉奥和塞尔吉奥都怦然心动,很兴奋地看着对方。 塞尔吉奥坚定地保证,“我永远不会负你。” 安布罗吉奥立刻点头,“我相信你。” 见他们达成共识,阿尔伯蒂诺便拿出一张清水流冰精心绘制的血契,指导两人逼出心头的一滴精血,落在契约中自己的真名上面,同时念诵古老的誓词。血契化为两道金光,分别融入他们的身体里,让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联系。 阿尔伯蒂诺又将燕晓总结成书的《结契后之双修妙法》塞到两人手中,然后对塞尔吉奥说:“你是可以带家属的,这就带他回家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清水流冰也笑着祝福,“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谢。”塞尔吉奥看向安布罗吉奥,“你先将就一下,住我宿舍吧。等仪典结束,我就申请房子。”作为军团长,他的宿舍是面积足有一百五十多平米的豪华套房,并不寒酸,只是他仍然觉得委屈了爱人,想要申请一幢独立小楼,让爱人住得更舒坦。 安布罗吉奥自然没有意见,微笑着说:“好。” 两人向阿尔伯蒂诺和清水流冰表示了诚挚的谢意,很快便一起离开,回他们的家了。 阿尔伯蒂诺关上房门,欢喜地扑过去抱住清水流冰,有些孩子气地说:“总算把电灯泡赶走了。” 清水流冰笑着回抱他,像哄孩子一样拍拍他的背,“你这样光芒四射,他们哪里算得上电灯泡?” 阿尔伯蒂诺很开心,拉着他上了床。明天要参加仪典,两人什么都没做,便相拥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们起床后吃过早餐,便跟着人流去了光明大圣堂。 所到之处,人们看到俊美绝伦的西西里公爵时,都会主动上前打招呼,与他寒暄,其中有不少爱慕他的男男女女,各个年龄层都有,真是桃花处处。 清水流冰不动声色,淡淡地笑着,站在一旁围观。阿尔伯蒂诺不敢存侥幸心理,对找上他说话的每一个人都会介绍自己的终生伴侣。借助清水流冰的配合,他终于把一波又一波的桃花给挡开了。 走进圣堂的礼殿,清水流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这才对身旁的爱人轻声调侃,“生得好就是占便宜啊,都不用自己招蜂引蝶,身边就围满了狂蜂浪蝶。” 阿尔伯蒂诺干咳一声,笑眯眯地说:“其实挺烦人的,我有你就够了……” 清水流冰含笑听他说了一大套甜言蜜语,这才满足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很快,宣誓就职仪典开始。 通过各职业考核的正式成员分批进场,在光明圣坛前的巨型广场上站成一个个方队。按照职业顺序,首先进行宣誓的就是骑士。 在塞尔吉奥的命令下,骑士方队齐步上前,拉开距离。所有人拔出骑士重剑,剑尖朝下,垂于胸前,然后带着信仰、忠诚与坚定,齐声念出骑士誓言。 “我发誓勇敢地面对敌人, 我发誓抗击所有强暴,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那些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孺, 我发誓帮助我的骑士兄弟,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朋友, 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在他们铿锵有力的宣誓声中,阿尔伯蒂诺悄悄握紧了清水流冰的手,通过空间在他脑海里认真地说:“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清水流冰与他十指紧扣,也在脑海里郑重回应,“我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22 接近(1) 据柯蒂斯介绍,只要体质或精神力达到s级,就可以不穿防护服在太空中短暂行走,而且能够徒手撕开普通机甲和战舰的外壳。如果体质或精神力达到2s级,就可以摘星拿月,移山倒海,镇压小型星系。如果体质和精神力都达到3s以上,便可以肉身横渡虚空,到达宇宙的任何位置,强大得与神灵无异。 以凌子寒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松地撕碎萨尔人的飞船,现在却不能这么做,不能让萨尔人知道地球也有至尊存在。 太阳系几乎不设防,地球也很脆弱,如果萨尔人得知凌子寒的能力,改而派出2s甚至3s的强者以及人数众多的强大援军,后果不堪设想。若是激怒了他们,说不定那些视原始土著如蝼蚁的激进派会带来一颗星球级的湮灭弹,将地球炸成无数陨石,从此消失。 现在的地球人虽然越来越强大,却仍然要给萨尔人既定的感觉:这里是原始落后的星系,只有一颗宜居星球,当地土著发展出的文明已经被摧毁,只是其中尚有一些神秘之处,却也并不危险。 正因如此,军政两界高层和相关科学家们都推测,这次前来的萨尔人后续队伍多半兵力不强,应该是探险考察团的配置,队员中大部分是搞研究的学者和基础开发、材料采集、奴隶买卖之类的人员,领队和护卫队首领可能会有一、两个s级的强者,而且多半是体质达到s级,精神力却够不上。对于这样的人,凌子寒是可以随便碾压的,雷鸿飞、林靖、陆英豪等人也能够对付,所以他们并不怎么担心,只是目前不能打草惊蛇,必须小心应付。 在精神力方面曾经与凌子寒配合过的人只有卫天宇,而且因为两人双修的缘故,精神力可以在保持独立性的基础上融合,而不是被凌子寒超级强大的精神力同化,因此这次行动的第二阶段由他们两人合作,共同进行。 卫天宇的精神力是s级,同样可以伸进太空,只是过程稍显艰难。他谨慎从事,缓慢调整,终于将精神力化成的细丝穿出地下城,伸向宇宙,轻轻搭在凌子寒的精神力上。 与外人的精神力接触是很危险的事,但他们两人曾经水乳|交融过,所以与别人不同,不但不觉排斥,反而感觉有种难言的甜蜜。这种情愫不应该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但精神力的接触本就如此,要么如临大敌般戒备,要么如双修般情潮翻涌,如果不是两人的意志力都极其强大,此时只怕脸上就会露出形迹来,让人瞧出端倪。 凌子寒比卫天宇要冷静些,把持住心神,裹挟着他的精神力向前探去,牵引着他罩上几处萨尔人飞船的外置设备。通过精神力的模糊过滤,萨尔人飞船通过探测装置得到的p261彗星的数据会产生偏差,让他们觉得这颗彗星仍然在按照原来的轨道运行,对飞船完全无害。 凌子寒的精神力是诡谲而美丽的幽蓝,而卫天宇的精神力则是纯粹的金色,通过感应器出现在屏幕上,虽然也是淡淡的,却给人华美、灿烂、热烈、神圣的感觉,就像传说中天堂的色彩一般。 在座的科学家都不知道他曾经是情报界精英,都以为他既是科学世家卫氏的一员,理所当然也在搞科研,这时看到他显现出的精神力属性,不由得啧啧称奇。 卫天宇的精神力是第一次延伸到太空,所有的技巧都是凌子寒教的。他的精神力静静地搭在凌子寒的精神力上面,默默地感受着宇宙中的一切。 与凌子寒不同的是,他对太空中无处不在的暗能量感觉很不舒服,对太阳散发出来的一切非常喜爱,感觉汹涌澎湃的太阳风对自己的精神力增长很有好处。沐浴在太阳散发出来的光明与热量中,他甚至有微醺的感觉,仿佛身在世外桃源,能够听到鸟语花香。 凌子寒带着卫天宇把飞船外壳逐寸逐寸地“摸”了一遍,也从他的精神力中感应到他此时的情绪。他的唇角微抿,浮过一丝愉悦的笑意,然后牵引着他的精神力,通过一个外置观测器进入飞船内部,这才缓缓放开。卫天宇的任务是悄悄找到飞船的控制核心,想办法与氤氲莫里安接触上,争取弄清楚这种生物的各种情况。凌子寒留在外面接应,以免打草惊蛇。 卫家人都对新奇物种充满好奇,尤其是卫天宇的嫡亲大哥卫天穹,研究外星生物学半辈子,如今不但遇到了萨尔人和兰蒂斯人,竟然还有非实体生命氤氲莫里安,让他和他的课题小组成员都欣喜若狂。这次他也加入了科学家团队,作为技术一组,专门协助卫天宇与氤氲莫里安接触,同时也会尽量利用有限的条件,仔细观察飞船内部的萨尔人。 卫天宇的精神力感应器是与凌子寒的同款耳钉,这时也戴在耳垂上,只是另一边并没有纳米计算机耳钉,因为时间不够,暂时还没做出来。凭着这个精神力感应器,他的精神力在太空感应到的各种现象、力场、数据等等都能投影到电子设备中,供科学家们研究。 卫天宇的精神力是顺着观测信号的传递方向前行的,能看到的地方并不多,却也足以让外面的科学家们感到里面空间的宏大,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 “这就像个城市一般,大致估算一下,只怕方圆足有上千公里。” “这是深空探险船,看萨尔人的资料,像这类飞船,里面的配置必须支撑探险队航行百年或在新发现的星球上待个数百年。” “探险队员有可能生儿育女,或是探险飞船遇难搁浅,困在某个无人星际上,飞船内部设施也能让他们衣食无忧,将危险降到最低。” “这应该是有空间技术在里面……” “很可能是空间叠加……” “看,萨尔人有金尾有银尾,还有其他颜色……” “还有鳞片,果然与地球上的蛇有很大不同……” “看着像而已,猩猩与猴子也挺像,其实根本不一样……” “尾巴颜色,有鳞无鳞,是由他们的家族血脉和体质级别来决定的,是不是强者,一目了然……” “嗯,从我们得到的资料来看,这就是他们的血统之分,就像咱们地球人的肤色有黑有白有红有黄……” “看上去的确身体健硕,行动敏捷,几乎每个人都相当于咱们这里的精锐士兵……” “看他们的种植园,很大,也很美……” “这是孵化所吧,他们是胎生还是卵生来着……” “那边应该是制造、维修或是化验室之类的吧,看那些精巧的东西,大概是仪器设备吧,真想弄一套来拆开……” “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湖,一眼望不到头,就像是大海,只是没有潮汐……” “快看那里……是森林吧……” 在那些科学家兴奋的注视中,卫天宇前进得很快,沿途所有景象都如浮光掠影,一晃而过,却通过精神力传感器传到指挥中心的投影上,让科学家们可以存贮下来,随时放慢播放速度或是停止某个画面,仔细研究。 顺着外置设备信号传递的通道,卫天宇迅速摸到中心指挥舱,看到了重重防护下的控制核心。这里不是他们上次到过的数据库,没有海,没有树,没有无数瑰丽的光球,整间屋子就像浩瀚无际的星空,壮观辽阔。 在星空的中央,有个缓缓旋转的漩涡,仿佛蕴含着亿万星辰的巨大星云,美丽多姿,每时每刻都在微妙地变换着形态。在星云周围,有着无数星光,如细丝般延伸出去,很缥缈,却又仿若实质。 虽然没有数据支持,卫天宇却本能地认定,那团星云便是氤氲莫里安。 为了避免引起它的警惕与戒备,卫天宇没有再往前去触动警报系统,停在那里长达五个多小时,然后将自己的感觉传递到凌子寒的精神力上,“你看看,我怀疑它受了伤,还不轻。” 凌子寒融入他的精神力,仔细看着那团星云,一个小时后便认定,“几年前,那些非洲和中南美大批巫师的巫术应该不止是扰乱了飞船上的系统和数据库,还给了氤氲莫里安重创。那些杀伤力惊人的巫术太过诡异莫测,我们都弄不清楚,更何况这些外星人?氤氲莫里安应该还没恢复过来,现在正处于半休眠状态,只能维持飞船的基本运作。” 卫天宇笑了,“果然如此。怪不得他们把飞船放到近地轨道上,这样就不用特别调整飞船的运行状态了。” “嗯。”凌子寒赞同,“看来情况比我们设想的要好得多。” “是啊。”卫天宇有些兴奋,“这下我就更有信心了。” 凌子寒收回精神力,对他鼓励道:“大胆地干吧,趁此良机,争取能把这位氤氲莫里安变成咱们的朋友。” “好。”卫天宇跃跃欲试,立刻凝神推算进入的路线。 氤氲莫里安是一个大种族,它们现在与人类结盟并合作,依附人类,为人类服务,从而得到需要的资源,用来提升与进化。它们立身的宗旨便是绝不背叛,因为这会让它们的族人再也不被人类信任,从而引发灭族的危机。凌子寒和卫天宇了解它们的习性后也并不打算诱使飞船里的氤氲莫里安投降,而只是想要忽悠它,解除它对地球人类的敌意,让它降低防范,才好相机行事。 23 接近(2) 萨尔人的这艘深空探险船从投入使用到现在也不过才一百多年,对于氤氲莫里安漫长的生命来说,区区百年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如果在原来的自然环境中,刚刚诞生的族人成长百余年后也不过是幼儿,只有与人类合作,为他们做事,在这个过程中接触到丰富多彩的事物,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行为,才会让它们迅速开智,提升成长速度。现在这艘船上的氤氲莫里安虽然经过百年锻炼,心智很快成长起来,却也只相当于人类的少年时期,除了比较聪明外,并没有沾染到人类的那些尔虞我诈、阴暗、奸滑、冷血、残酷等等负面的东西。 它现在仍然像个孩子般,很天真,很直率,受伤后会明确表现出痛苦、难受,会要求人类提供足够的资源与它疗伤,并且自动缩减工作强度,不接受人类的强行差谴。 萨尔人自然明白,也不会强迫它做事。况且现在是他们占了压制地位,并不存在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需要立刻进行的重要工作,所以他们提供了氤氲莫里安资源后便不再对它特别关注,由着它自行安排疗伤。这样的状况已经过了四年,氤氲莫里安一直在缓缓恢复,当中没有出过任何意外,因此萨尔人从来没有专门派人守卫。 这也是卫天宇待了这么久也无人发现的原因之一。 因为长期疗伤,这里又是飞船的核心之地,戒备森严,虽然无人值守,却有先进的设备做防护,所以氤氲莫里安一心疗伤,对外界的警戒很低,根本没料到竟然会有敌人悄然入侵,并且已经摸到它的家门口。 卫天宇并没有贸然突进,而是非常缜密地将那片浩瀚星空的变化复制下来,通过凌子寒的精神力传递到指挥中心,让相关的科学家小组和少年组分别计算,找出其中的规律。 这片星海非常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强大攻击,不死也会重伤,其攻击形势既针对实体生命也针对非实体生命,因此必须找出正确路径,才能保证卫天宇的精神力能够安全进入,并且不触动任何警戒系统。 在科学家们全力计算分析的时间里,太空中没有太大的变化。彗星p261偏离的航向越来越大,而萨尔人的飞船并未察觉,仍然日复一日地围绕着地球运转。 凌子寒的精神力分出三股。一条细丝搭在彗星上,随时感知陨石的变化;一张网套住萨尔人的飞船,模糊过滤外界信息,蒙蔽他们的探测器;一条线轻轻裹着卫天宇的精神力,将他传递回来的信息送到地球上的指挥中心光脑上,并随时准备接应他撤退。不但在行动中一心三用,他每隔一个小时还要浏览自己的工作平台,每天都要参加一次高层网络会议,处理不能耽搁的重要政务军务,掌握各方面的最新进展。 虽然一心n用,他却游刃有余,之前苍白的脸色也已经恢复正常。太空中无处不在的暗能量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可以迅速弥补他的巨大消耗,让他在反复的损耗压榨与吸收补充中进一步提升精神力。 从2s到3s犹如天堑,遥不可及,即使天资卓绝,资源充足,也至少需要百年。在安格路斯、兰蒂斯和萨尔人的历史上,盖世天骄无数,能到达3s高度的强者也寥若晨星。他们有着本方势力的全力支持,从2s到3s也用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如凌子寒这般在领悟上毫无问题,境界已经达到,只需要积累足够便可晋级的情况极其稀少,却也需要庞大无比的资源作保障,才可能有所提升。在通常情况下,地球上目前仍处于原始状态,资源匮乏,高精尖资源几乎没有,只能在太阳系其他星体上寻觅,然后用先进技术进行反复提炼,才能供给s级以上强者用来修炼,这就需要漫长的时间。可是如今,凌子寒可以直接将精神力伸进太空,肆无忌惮地汲取充满宇宙的暗能量,这就让他的提升速度有了无限的可能。 他默默地汲取、过滤、压缩、精炼,得到的精纯能量可以弥补精神力的消耗,促进精神力的提升,同时还传递回来,在他的身体里滚滚流转,经过一个又一个大周天,在增强体质的同时还满足身体的需要,支持他不眠不休地工作。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在外面那些科学家的眼里,他已经近乎于神仙。无数人心里时常念叨着“这不科学”,却无法否定亲眼所见的事实。 那位坐在玻璃房中宛若仙人的年轻至尊,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这段时间,卫天宇也没有闲着。他悄悄离开这个区域,将整个飞船内部都逛了一遍,在一些重点区域停留了较长时间,获得了大量资料与各种数据。 外面的相关科学家都激动万分,不时从各个位置响起惊呼、大笑、争论、鼓掌等等声音。他们忘我地投入知识的海洋,探索那些未知的领域,对于每一个新发现都兴奋不已。因为长时间处于激奋的状态中,科学家们忘记了疲劳,以至于一些老专家猝然晕厥,甚至有些人出现脑溢血或心脏骤停的症状,瞬间到达死亡的边缘,幸亏有童阅领导的顶级医疗团队全力救治,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卫天宸见势不妙,连忙竭力安抚,控制事态,努力让大家冷静下来,以免更多的科学家倒下。这些人全是天才精英,倒下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指挥中心的行动并没有让外界知晓,以九宫城为中心,欧亚大陆上的所有地下城都已被地铁真空管道连通。经过简单普查,欧亚现存地下城里的人口大约有三十亿,有双a级潜力的约有十八万人,有双s潜力的只有六百余人,体质或精神力单项达到a级的人不少,单项达到s级的也有千余人,基本都是军队、警察、情报界精英或科学家、天才少年。 这段时间里,来自欧亚大陆各个地下城经过甄选的科学家、军警情报界精英、天才少年儿童以及潜力达到双a级以上并自愿从军的人员正源源不断地到达九宫城,而原来住在九宫城的普通平民则分别被疏散到中国地区的其他地下城。 九宫城的第三层有一半辟为科研区和附属生活区,一千多万科研人员、数百万后勤保障人员以及超过千万的安保人员、警备军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另有一小半以核心区为中心扩展开来,接纳国内外高级政要、顶级富豪、各界名流、皇族贵族以及需要特别保护的重要人士,总共有三百余万人,另有百万军警在周边驻守。原本居住在核心区的所有人都不动,连原本设立在此的科研机构都保持不变,以免麻烦。还有一小半是教育区,里面共有十所规模很大的大学,设置的专业全是与当前研究有密切关联,教师都很优秀,还有部分专家权威当客座教授,老师、学生、教辅人员加上勤杂工,总共有七百余万人。 获准跟随科研人员或自愿从军的精英们到来的亲属都在第四层和第五层居住,这两层的人口共有一亿人,大部分身份都不低。毕竟现在的九宫城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谁都想要留下,自然各显神通,最后得以在此生活的人要么有家世背景,要么有个人能力,除了依附的亲友有些比较弱小外,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 当彗星p261风驰电掣地接近地球的时候,九宫城也迎来了两位非常重要的客人。一位是安格路斯的帝国皇子金赛?卡斯帕罗斯?约尼安?班尼伯斯塔?安格塞尔,另一位是俄罗斯总统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普钦。 安格塞尔来自北美,是自己用翅膀飞过来的。为了避免被萨尔人发现,他用了很多方法,消耗很大,到达九宫城后休息了三天才缓过来。他最先见到的人是兰蒂斯,算是另类的他乡遇故知。两人很快就成为朋友,相谈甚欢。 彼得总统来自俄罗斯地区的弗拉基米尔地下城。他不仅是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还是一位精神力和体质都达到s级的强者。虽然他突破到s级并没有什么玄奥的领悟,完全是凭着强大的意志、持续不断的锻炼以及父子两代主宰世界上最大国家近半个世纪的非凡气运,不知不觉地到达这个神奇境界,但无庸置疑,他是目前地球上仅次于凌子寒的强者,也是抗衡萨尔人的强大力量。 安格塞尔已经证实,美洲大陆目前并没有双s级的强者,单项达到s级的不少,尤其是精神力达到s级的居多,因为那边聚集了许多顶尖科学家。在约尼安家族的帮助下,他们也对萨尔人有所了解,并在多个领域开展了广泛深入的研究。 安格塞尔生得高大英俊,有一头灿烂夺目的金发,暗金色的眼眸蕴含着慑人的光辉,五官轮廓分明,身材几乎是黄金分割比例,从上到下都很完美。他的翅膀已经收进体内,平时看上去就是一位正常的白人青年,热情爽朗,高贵大方,颇有超级巨星的风采。 凌子寒得到他们到来的消息,看过他们的资料和一些监控图像,听了他们与方谨的交谈,很快就同意了三人的要求,邀请他们进入核心区,到指挥中心来观看“摘星行动”。 24 八方来客(1) 普钦、安格塞尔和兰蒂斯一起走进指挥中心,一眼便看见最前面的三个巨大的立体投影。一个是正在向地球冲来的幽暗彗星,一个是正在围绕地球运转的萨尔人飞船,一个是飞船内部的场景。 数千平米的大厅很安静,上千名科学家全都通过耳麦沟通,只有卫天宸偶尔会用麦克风发出指令,大家便遵照执行。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所有人都很专注,没人注意到进来的三位贵客和陪同的几位领导。 玻璃房里的凌子寒却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他抬起双眼,微微一笑,分出一缕精神力过去,分别向安格塞尔皇子和普钦总统打招呼,“我是凌子寒,欢迎光临。”接着又对兰蒂斯表示欢迎。 这缕精神力浑厚圆滑柔和,不具任何威胁,充分表达了他的善意,也向对方展示了他的实力。 安格塞尔眸色微变,神情中隐现激动,“至尊阁下,幸会。阁下境界晋升速度快极,令人难以想象。只怕用不了多久,阁下便会突破到3s级别。您还不到五十岁,便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这种晋升速度……真是奇迹。如果阁下生在安格路斯,绝对会被接入圣域,成为圣灵之子。” 凌子寒温和地笑道:“谢谢殿下的称赞,我们不过是刚起步,百废待兴,还需要殿下多多指教。” “乐于效劳。”安格塞尔答应得很爽快,“我们也有事情需要阁下鼎力相助。” “只要我力所能及,当然没问题。”凌子寒也很痛快,“殿下请坐,等我们的行动结束,再来详谈。” “好。”安格塞尔很高兴,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去了后面靠墙的贵宾室,一边喝茶一边观看投影。 普钦总统对于精神力的修炼和运用都是刚刚接触,很不熟练,只能用精神力对凌子寒回复“凌元首,幸会”,然后进了后面的另一间贵宾室,认真观察指挥中心全景和各个投影图像,努力接收各种信息,开动脑力,仔细分析。 这个时候,彗星p261的速度已经增加了一倍,距离地球已近在咫尺。 萨尔人飞船刚从地球背面转过来,便迎面对上巨大的陨石。 凌子寒撤开精神力,不再模糊过滤。飞船的外置观测器立刻发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警报声响彻全船。萨尔人从各个地方飞奔出来,利用各种传送器械迅速到达各自岗位。控制核心自动启动防护装置,同时改变航向,做出规避动作,并打开武器挡板,向疾奔而来的彗星发射专门防止陨石碰撞飞船的冲击弹,企图将它的航向撞偏。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彗星在凌子寒的调整下发生了微移,躲过了大部分冲击弹,对准萨尔人飞船尾端的四分之三处,以雷霆万钧之势,凶猛地撞了上去。 萨尔人飞船的防护罩在一瞬间全部移到即将被撞击的部位,放弃了其他地方的防御。彗星的撞击没有给飞船造成太大的损伤,但巨大的冲击力却将飞船撞飞出去。陨石与飞船一起,擦着地球疾飞,不到三十秒就撞上了月球。 凌子寒的精神力化丝为网,猛地往一侧拉拽。彗星前进的方向略偏,擦过月球表面,速度稍减,向着金星飞去。 萨尔人的飞船摆脱了陨石,落在月面上翻滚弹跳,冲击波发出回响,在月球内部回荡。 飞船内部全都乱了,到处是警报和报告故障、呼叫救护、请求支援的声音。各种光束四处乱蹿,萨尔人东倒西歪,不时有设备倒下或是高处的物件坠落,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彗星飞过月球后,凌子寒确定它再也不可能回过头来撞上地球,便放开了缠绕着它的精神力,收回来专门关注萨尔人飞船的里里外外。 月球的重力小,飞船在月面上不断弹起、落下。表面的防御系统开到最大,将飞船包裹着,每一下撞击都要耗费庞大能源来防护。飞船内部一片狼藉,人和动物随着翻滚起起落落,伤者无数,有些甚至因撞到要害而重伤垂危。 这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有两百秒,飞船的控制核心放出了十六对形如利爪的器械,经过数次尝试,才终于扎入密度极大非常坚硬的月岩中,将飞船固定住,不再弹跳翻滚。 飞船控制核心也出现动荡,防护系统中有了一丝破绽。卫天宇毫不犹豫,立刻顺着那丝破绽潜入,接近了稍显紊乱的星云漩涡中心。 他想要接近并忽悠氤氲莫里安,又不打草惊蛇,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事。凌子寒不再枯坐于玻璃房中,而是对卫天宸交代了一句,“行动第一阶段已经完成,第二阶段方案你们要尽快拿出来。”然后就起身出来,径直穿过指挥大厅,走向后面的贵宾室。 他最先会见的是来自弗拉基米尔城的普钦总统。这位俄罗斯总统家世不凡,他的父亲弗拉基米尔?维萨里奥诺维奇?普钦是一位传奇人物,被民众尊称为“普钦大帝”,弗拉基米尔地下城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普钦大帝出身平民,家世普通,早年投身情报机构,在欧洲各国做过多年间谍,成绩斐然。后来从政,因才能卓著而深得总统赏识,从此平步青云,四十岁便成为总统。他有着非凡的政治智慧和强硬的政治手腕,在国内惩治腐败,打击黑恶势力,努力改革,发展经济,在国际上长袖善舞,联合中国,抗衡欧美,逐步将一个濒临崩溃的国家带上世界巅峰。国民为了挽留他,甚至呼吁修改宪法,希望他连续执政,不要离开。他委婉地绕过宪法规定,在总统和总理的职务之间切换,却始终牢牢掌控着世界上最大的国家,直到将他的儿子扶上政坛,看着他稳步前行,坚定不移地继续执行自己在本世纪初便着手制定的普钦计划,这才含笑离去。 普钦大帝是几代人的偶像,方国基、凌毅、雷震这些军政情报界领袖都曾经对他景仰与钦佩,在从政之初还曾将他当成偶像,学习他的治国、强军、外交等方略。 在普通人眼里,他更是无与伦比的男神、堪比彼得大帝的帝王、光芒四射的一代巨星。 现任普钦总统比凌子寒大九岁,与当年的普钦大帝几乎一模一样,坚定、剽悍、长袖善舞、铁面无私,并且爱好广泛,多才多艺,同样是元首、男神、巨星。 看着凌子寒微笑着进门,他站起身来,笑着伸出手去,与他用力地握了握,随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凌元首,请坐。”他知道凌子寒会说流利俄语,所以也就没有用蹩脚的中文。 凌子寒握住他的手,表达出真诚欢迎的意思,然后坐到茶几旁,与他一起喝咖啡。 普钦很感慨,“看到地铁真空管道突然修到家门口,把我们吓了一跳。你们已经向前走得很远了,我们却完全不知道。” “这也没办法。”凌子寒温和地解释,“地下城之间互相隔离,不通音讯,我们无法提前通知你们。” “我明白。”普钦笑道,“以前看到凌元首的时候,我就总是感叹,东方人得天独厚,总是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今天一见,更让我大吃一惊,险些将您当作您的儿子。难道这是凌元首成为至尊以后的变化?” 四年前,末日来临之前,各国都宣布进入战时紧急状态,实行军管,指挥权集于一人,以免混乱,凌子寒便是中国第一人。当时他的职务并不是国家主席或军委主席,并没有一个具体匹配的职务,在网上召开全世界首脑峰会时,各国首脑都自发地称他为“凌元首”。“元首”这个词起源于古罗马,是“第一公民”的意思,凌子寒觉得这样称呼也比较合适,便没有纠正。 听了普钦半带调侃半带询问的话,他微笑着点头,“我用精神力反复洗刷淬炼全身,相当于我们中国传承几千年的洗筋伐髓吧。从医学的角度讲,我全身的细胞都回到了婴儿的先天状态,所以才会显得这么年轻。” “原来是这样。”普钦很感兴趣,“那么说,我也可以?” “当然。”凌子寒很肯定,“您已经是双s级的强者,只要采用正确方式,精神力与体质完美融合,形成一个毫无瑕疵的流转体系,全身细胞就会发生变异,剔除衰老、致病等不良基因,重新焕发新的活力。到时候,您也会变得非常年轻,只怕看上去比您的大公子还要小。”普钦的大儿子年近三十,西方人又比较显老,若是普钦变成二十几岁的小年轻,确实会比他看上去要小得多。 普钦爽朗地笑道:“那太好了,还请凌元首多多指教。” “叫我名字吧。”凌子寒温和地说,“地球上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各自为政,您也不再是总统,再我也不再是元首。” 普钦浓眉微挑,“出什么事了吗?我是说萨尔人在我们地球上干了什么?” 凌子寒想了想,“具体的资料我会整理好发给你,简单地说,萨尔人已经害死了大约三十亿地球人。非洲几乎全军覆没,中南美洲死亡大半,中亚和中东也损失惨重。位于西伯利亚的三个地下城已经毁了两个,只有提供给独联体国家使用的那个乌拉尔城还在。” 普钦脸色凝重,握着咖啡杯的手青筋突起,“这帮……外星杂种。” 25 八方来客(2) 凌子寒端起咖啡杯,平静地说:“宇宙文明联盟中有许多智慧种族,我们地球人类如果加入,在其中只会有一个席位。我能够以至尊的身份,将整个太阳系作为我的封地,从而避免地球人类成为其他种族的奴隶,太阳系也不会成为外星人的殖民地。或许在将来,地球人类将遍布银河系,进入茫茫宇宙,但现在我们必须立足于太阳系。因此,地球只能有一个政体。不过,这方面的事务以后再商议,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我们需要更多的强者,以便抵抗萨尔人的援军。我们现在已经连通了欧亚大陆几乎所有的地下城,对每个地下城的居民都进行了普查,可是,体能与精神力都达到s级以上的强者只有您和我。据我们判断,萨尔人的援军中至少会有两到三名双s级强者,但是不会有双2s的至尊级人物。如果我们打败了他们的援军,那么下一次前来的领军人物很可能会有至尊。” 普钦微微皱眉,“如果是这样,情况很不妙。” “是啊。”凌子寒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放下杯子,好整以暇地说,“根据兰蒂斯人柯蒂斯先生的说法,地球既然已经出现至尊,就具备了加入宇宙文明联盟的条件。只要我们能够在宇宙联盟注册,根据神圣的《大宇宙公约》,对新加入的成员有百年的保护期,宇宙联盟会派遣观察员过来,萨尔人就不敢再攻击我们。刚才过来的安格塞尔皇子是安格路斯人,因为他们是皇族,所以有推荐权。通过他们的推荐,我们可以省略许多繁琐复杂的程序,直接到达宇宙联盟总部所在地,去办理加入手续。因为目前我是惟一的至尊,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前往,那么保卫地球就要靠您了。” 凌子寒习惯了不加修饰,不用形容词,短短的一席话毫无夸张,不具任何煽动性,却在普钦面前展现出宏大而瑰丽的壮阔奇景,让他感觉热血沸腾。知道造成地球末日的并不是天灾,而是萨尔人入侵,他就一直着眼于迫在眉睫的巨大威胁。在这种情况下,一切政治野心都要放在一边,首先必须求得生存,然后才能考虑以后的发展。但是凌子寒却有着必胜的信念,不但不惧萨尔人的威胁,还抢先一步,做好了迈进宇宙文明大家庭并占据一席之地的计划。钦佩之余,他也被点燃了勃勃雄心。 略一沉吟,他便注意到凌子寒提到的安格路斯皇子,“没想到那位……还是皇子。” “实际上,他应该被称为皇孙。”凌子寒淡淡一笑,“他祖父是皇帝,两百多年前被人逼宫篡位,不得不弃国外逃,冒险进入远古星路,结果运气好,一出来就是太阳系,然后看到了地球。他们躲在这里几百年,一直没有干扰我们的历史地程,只安安份份地休养生息,好歹算是缓过来了。” “看得出来,安格路斯和兰蒂斯人都是文明人,不像萨尔人那么野蛮。”普钦很冷静,琥珀色的眼眸浮现一丝凌厉,“对付野蛮人,只能用雷霆手段,一定要把他们打痛。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对他们低头。” “对。”凌子寒非常赞同,“我们正在大西洋底修建通往北美的地铁真空管道,希望能尽快与那边联络上。如今必须集中地球上所有人力物力,集中研究先进技术,训练精英军队,制造机甲与太空战舰,才有希望击败敌军,保住地球。” 普钦颇有信心,“重工业、制造业一向是俄罗斯的强项,我们专门建造了一座地下城,存放机械设备和各种原材料,只要稍加修整,便可投入生产。另外,我们的科学家在军工方面也很有造诣,这次基本上都被我带到九宫城来了。” “太好了。”凌子寒笑道,“我们利用外星科技,把九宫城又重新改造了一遍。目前来说,这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了。我们诚恳地欢迎您和您的亲朋好友移居过来,既方便随时商讨军情,也利于您的修炼。” 普钦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对对对,修炼,这件事很重要。” 凌子寒略带调侃,“据柯蒂斯先生说,双s级以上的强者非常少,实力很强,可以不穿防护进入太空,还能徒手撕裂机甲和战舰。但是我做不到,估计您也做不到。” 普钦爽朗地笑道:“我确实做不到。” “所以就需要训练。”凌子寒解释,“我们现在的各种修炼方法都是自行摸索的,还没有成为体系,尤其是高阶的修炼方式和突破经验很匮乏。如今您和我是地球上仅有两位双s级以上强者,可以多多交流。” 普钦想了想,“您确定美洲那边没有双s级强者?” “嗯,我能感觉到,那边没有。”凌子寒看着他,“您的精神力似乎经过一次变异,最近才突破到s级,而您的体质已经达到s级,所以我才会有所察觉,下令暂停欧洲那边的地铁修建计划,优先修建通往弗拉基米城的地铁真空管道,把您接过来。” “原来如此。”普钦沉吟片刻,“也就是说,精神力达到s级以上的强者能够感应到同类?” 虽然这么问,其实他已经有了明悟,知道了答案。当进入指挥中心,远远看到凌子寒的时候,他还感觉不到,等到凌子寒走进房间,他便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面对的是浩瀚宇宙、无尽星辰,如临深渊,如御高山。他能察觉到凌子寒已经尽力收敛,可那种威压依然让他心中颤栗惊悸,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能保持平静沉稳,从容不迫。既然他有感应,那么双s级以上的强者应该都能互相感知。 果然,凌子寒点了点头,“当初我刚刚突破,欧洲阿尔卑斯城的柯蒂斯和北美天使城的安格塞尔就感应到我,立刻用精神力与我联系,我那时候就邀请他们来九宫城面谈。” “明白了。”普钦凝神细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可以带着家人亲友搬过来住,不过,如果弗拉基米尔城和哥萨克城有事的话,我随时要回去处理。” “这没问题。”凌子寒很爽快,“您现在是神奇级强者,没人能限制您的自由。” 普钦投桃报李,“您是至尊,我对您非常尊重。” 他的实力比凌子寒弱,这是现实,他坦然面对,不会挑衅凌子寒的权威。如果他能突破到至尊级,与凌子寒实力相当,或许才会改变现状,但也只是地位对等。至于有一天他能不能超越凌子寒……那是太过遥远的事情,现在并不是异想天开的时候。 对于他的想法,凌子寒很清楚,也很理解,若是异地而处,他也同样会如此。能够登上世界顶峰的超级强者,无论性格如何,为人处世都大同小异。审时度势,求同存异,为了一个既定的目标,暂时做出牺牲,这是明智之举。他们不会在意一时一地的得失,以实力强于自己的人为尊,这是举世公认的规则,他们不会愚蠢地去挑战,损人不利己,得不偿失。 听到这位仅次于自己的强者表明态度,凌子寒的态度更加和蔼可亲。双方在几个重要层面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凌子寒便笑着结束谈话,起身与他握手道别,到另一个房间去会见安格塞尔皇子。 安格路斯人的安努卡比帝国大皇孙安格塞尔是在地球上出生的。他的父祖辈曾经拥有过广袤无垠的疆域,手握至高皇权,享受无上荣耀,而他和他的兄弟姐妹却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他们从出生起,就只是地球上一个世家贵族的后代。从两百年前到末日来临之时,他们家族的产业遍及欧美,却始终不显山不露水。他们设立了多个基金会,资助各种天才,从科学领域到文化体育艺术等等,一心想要培养双2s级别的强者出来。可是两百年过去,却始终没有天才能够突破,直到末日到来,他们被困在地下城,反而感应到东方出现了至尊。这让他们感到懊悔,不该被欧美诸国普遍都有的歧视有色人种的情绪感染,没有关注亚洲和非洲。如今非洲与南美没有双s以上的强者,就全都是蝼蚁,而亚洲出现了至尊,就必须亲自拜访,以寻求深层次的合作。 他父亲没有一起过来,因为飞越太平洋是有危险的,他们父子肩负重任,祖父告诫他们绝对不能同行同止,以免一起出意外。到达九宫城后,他与这里的高层领导见过一面,泛泛地谈了谈。这些人有远见卓识,言谈间八面玲珑,在智慧层面上并不逊于跟随祖父逃亡的那些帝国忠臣,可惜他们的个人实力太低,不具备合作的资格。见到凌子寒后,他才如释重负,确认他就是他们需要的那个人。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凌子寒询问了安格路斯人的一些情况,安格塞尔也问了问九宫城方面的一些打算。双方都表明了亲切友好的态度,然后就进入了正题。 “当年,我祖父带着忠于他的皇族和大臣离开故国,通过古星路到达这里,期间遭遇种种天灾人祸,虽侥幸逃生,身体与精神力都受到重创。在地球上休养了两百年,他的身体渐渐恢复,可精神力创伤却难以痊愈。”安格塞尔恳切地看着凌子寒,“我祖父的精神力是s级,想要彻底治愈他的伤势,要么有圣级炼药师制作的药剂,要么有一位精神力达到2s的强者为他梳理。至尊阁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凌子寒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这完全没问题。” 26 大功告成(1) 送走普钦、安格塞尔和柯蒂斯后,凌子寒重新回到玻璃房。 普钦会很快返回弗拉基米尔城,组织合乎标准的人员前来九宫城参与科学研究与技术开发,同时甄选军警特工精英过来学习修炼,另外还要哥萨克城安装调试各种生产线,做好投产准备。 安格塞尔等不及地铁连通北美大陆,决定冒险飞回天使城,再与父亲、叔伯一起,护送祖父前来九宫城。萨尔人飞船已经被困住,地面探测装置也几乎被清理殆尽,即使他们大举飞越太平洋,也不会有太大风险。 柯蒂斯则继续留在九宫城,一边做顾问一边了解东方的神秘文化,感觉其乐融融。 他们离开后,凌子寒在玻璃房中坐下,一边仔细观察卫天宇的进展,一边通过秘密信道给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方诚和陆英豪发出邮件,让他们组织相当人员,迅速研究出一套用于太空作战的坐标系统,“……现在科学家使用的几套坐标都比较繁琐,不利于战场瞬息万变的态势。一旦在太空中作战,坐标系统非常重要,必须简洁、明确、易辨识。可用中文和数字的搭配形式,适当借鉴佛道两家的符文,一个字符代表若干固定含义,背熟后再使用就一目了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和太空形势的变化、科研的不断发现与进展、修炼中的新发现,对于天军的建设和未来的作战方略,他的脑海中总会涌现出很多新想法,然后交给相关部门或人员去进一步研究。 本来只有个雏形的新军队也随之逐渐完善,让高中阶层的人们从迷雾中看到了希望。至于基层民众,他们知道的事情总会晚个好几步,所以虽然知道有外星人带来了威胁,到底有关方面并没有过分渲染,他们也就没有太过担心,仍然安安稳稳、热热闹闹地过着日子。 九宫城的变化很大,却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搬出去的普通民众并不知道这里已经成为世界的中心、反击外星侵略者的核心、全球合作的枢纽,所以并没有太大抗拒。搬进来的人虽心里明白,却要严格遵守保密守则,不得向外透露,再加上九宫城有最严密的网上网下防御系统,泄密的可能性很低,因此,迄今为止,网络能够连通的所有地下城都一派和谐,没有泄露出任何秘密。 凌子寒浏览了工作平台上的重要信息,看过发到自己邮箱的所有邮件并一一处理,又联络方谨,把有关普钦和安格塞尔的事宜交代清楚,叮嘱他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萨尔人的飞船上。 经过彗星撞击和月球上的翻滚,飞船损伤严重。如今扎根的地点在月球背面,对于地球的观测就有些困难。 突如其来的紧急状态让氤氲莫里安停止了自我治疗。它不断调整飞船,采取种种应急措施,一番动作下来,终于稳住飞船,自己却感觉非常疲累,一时都有些运转不灵。 卫天宇看着那团星云漩涡越转越慢,仿佛疲惫不堪的模样,便缓缓地伸出精神力丝线,探进星云中。 根据柯蒂斯和萨尔人数据库中相关资料的介绍,氤氲莫里安的寿命非常漫长,只要环境相宜,几乎可以存在上亿年,当然,如果环境不好,让它们成长不起来,那么千百年以后也就会化为尘埃,这也是它们决定与人类合作的最重要的原因。因为生命悠长,所以它们的成长速度很慢,像这艘萨尔人飞船中的氤氲莫里安,顶多只能算是儿童。由于它的本身特性,它学生人类的知识很快,所以才能成为庞大飞船的控制核心,操作起来完美无缺。但是,它对人类的情感却理解不深,更没有什么心机智谋,从心性上说,完全还是个孩子。 针对它这个特点,卫天宇做好了充分准备,接近它并得到它的好感就很容易。 在确定要去勾搭氤氲莫里安后,卫天宇就通过有关部门召集了九宫城所有的大导演、制作人、策划人以及著名工作室,要他们以最快的时间制作出一套动画,要有与萨尔人有关的元素,又能哄小孩子开心。投入工作的人很多,在短短两个月里就制作出一百集的动画片《蛇宝七兄弟》。 卫天宇用精神力变幻出与小儿子卫臻相似的小男孩,白嫩|嫩,胖嘟嘟,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非常活泼可爱。 那团星云停滞了一下,迅速变亮,然后凝聚成一个很小的小娃娃,同样粉|嫩白胖,只是腰部以下不是腿,而是胖胖的蛇尾,看上去也非常可爱。 卫天宇用精神力与他交流得很顺畅,很快就成了朋友。 宇宙中像地球人这样形态的智慧生命至少有十种,譬如兰蒂斯人与安格路斯人,所以这位幼小的氤氲莫里安并没有想到眼前的小男孩会是敌人。以前也有萨尔人幼童和少年来看他,因此他以为是哪个萨尔孩子通过网络来看他,而在网络上他们可以变换成任何形态,所以他没有任何怀疑。 卫天宇与他玩了一下,就通过凌子寒的精神力调出了《蛇宝七兄弟》,与他一起观看。 其实剧情很简单,山野间有一窝蛇蛋,最后有七条蛇相继破壳而出,名字就从大宝、二宝直至七宝。七个兄弟守望相助,艰难生存的同时总爱在一起讨论自己的爸爸是谁。萨尔人是没有男女或雌雄分别的,他们都是男性,生育机能与地球人完全不同,因此这部片子里也没有妈妈的说法。蛇宝七兄弟满了一周岁后,就一起离开他们生活的山野,踏上了寻找爸爸的旅程。 长达百集的动画片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放映出来,情节曲折离奇,想象丰富多彩,情感纯稚真挚,风景瑰丽如画,非常吸引孩子。 卫天宇与氤氲莫里安变成的小孩并排坐在虚空的云雾上,蛇宝宝入迷地看着影像,人宝宝不停与他说笑。在这个过程中,卫天宇分出一缕精神力,悄悄探进萨尔人飞船的数据海,攀上星辰树,将上次没能盗出的那些资料一点一点地搬运出来,通过凌子寒的精神力输送到指挥中心,先存贮进他耳垂上的微型光脑中,等他回来再整理。 他进入资料海、星辰树的情况并没有传送回来,所以大部分科学家对两个小孩的聊天、看剧之类的活动并没有兴趣,只有卫天穹率领的外星生命课题组的成员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断观察分析,兴奋至极。 凌子寒看着两个孩子做游戏、聊家常、看动画,目中隐含笑意。现在没什么大事,他扫描过萨尔人飞船的全景,将损伤情况发送回来,供科学家们制订下一步行动计划时参考,然后就将工作重点放在公务、军务和校务上。 想到军校,他一边看各部门发来的文件,一边分出一缕精神力,伸到二层的军校区,把那里的两所学校都笼罩住,一瞬间便对正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师生们有的在教室或操场上课,有的在静室修炼,有的在宿舍休息,有的在开会研究教案或修炼方法,有的在图书馆看书,有的在训练室对战,有的对着光脑查资料。所有人都很努力,凌子寒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各种不自觉溢出的精神力,清晰地体会到其中的紧张、兴奋、渴望、期待、欣喜、欢快,间或也有沮丧、失望、难过、困惑、愤怒、嫉妒等负面情绪出现,但年轻人在前进的路上有所挫折,那都是平常之事,只要不会发展到凶残、恶毒、阴狠、嗜血等等要人命的程度,就不必多管。 他的精神力巡视一圈,很快就察觉到几分异常,随即顺藤摸瓜,找到高级修炼室,发现了里面的异常。 雷鸿飞的体质已经到达s级巅峰,可精神力却始终卡在5a级巅峰,怎么也无法突破那道坚实的屏障。不仅是他,林靖、龙潜、张海洋、陆英豪等军中精英和卫天宇、罗瀚等国安猎手都存在这个问题。 最近,凌子寒从那些邀请来的民间大师所练功法中得到启发,结合自己突破时的感悟,反复推敲,确认无误,自创了一套修炼精神力的功法。 这套功法被卫天宇命名为《凌氏修神诀》,交给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和陆英豪修习,如果他们证实这套功法有效,就会普及到军校学员,然后再向精神力达到a级以上的人员推广。 五位将军都是身经百战、意志坚定、不畏艰险、不惧生死的名将,体质都已经达到s级,精神力却卡在5a巅峰,现在有了确切的功法,都想迫不及待地抓紧时间修炼。可是军校的事情繁多,不可能大家一起闭关,于是他们便商量好,雷鸿飞和林靖第一批闭关,龙潜和张海洋第二批,陆英豪与卫天宇是第三批,这样就能够保证军校的正常工作,不耽误培养学员。 雷鸿飞和林靖在相邻不远的高级修炼室已经闭关两个多月,如今都到了突破的边缘。而雷鸿飞率先迈出了这一步,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凶险。 27 大功告成(2) 雷鸿飞这里满是雷与火的气息,而相邻的林靖那边则充满了凛冽肃杀的战意与锋芒毕露的锐气。幸运的是,林靖那边尚未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的气势也同样在提升,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尽显锋锐,整个人如一柄剑,气冲霄汉,无坚不摧。 凌子寒一看便明白,雷鸿飞已经开始领悟雷与火的奥义,而林靖领悟的东西就不太好界定,用玄幻小说里的描写来说,大概算得上是战意和剑意吧。 两人走的都是攻伐之路,不愧是百战百胜的盖世名将。 精神力在雷鸿飞体内走了一遍,凌子寒便清楚了,这厮太过勇猛精进,到后来收束不住,被迫强行突破,以致体内元气横冲直撞,急剧膨胀的精神力更是快要撑破识海,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敢耽搁下去,精神力如闪电般笼罩住他的识海,将雷鸿飞那暴烈的精神力圈住,渐渐向中心压缩,同时分出一丝精神力梳理他那混乱的精神力和体内的元气。 雷鸿飞没有睁眼,只感觉沉重的身体一轻,疼痛欲裂的头也好受了许多。他长出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不再急于突破,而是专心领悟雷与火的奥义。 凌子寒护住他之后,见他迅速调整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看了雷鸿飞一会儿,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又分出一缕精神力去关注林靖。 很快他就发现,林靖的精神力如剑一般锋锐无匹,强行刺向阻挡他突破的那层坚固屏障。无边的战意浩浩荡荡,势如破竹,不留余力,不顾一切。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壮烈举动非常危险,成功率却不低。 凌子寒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让他自行突破,自己只在一旁护持,随时准备救援,总之不会让他坏了根基,更不会挫其锋锐,打断他的领悟。 这两人突破时声势浩大,实力强劲,凌子寒一直用精神力笼罩着他们的修炼室,避免四壁被他们冲击得垮塌崩溃。凌子寒突破时的感悟浩瀚无垠、幽深无尽,反而无声无息,对四壁毫无冲击,因此当时无人护持也没人察觉到动静。这时如果没有他从旁守护,只怕两人突破时释放出的精神力和体能会摧毁小半个地下城。 修炼不知岁月,两人醉心于领悟的奥义中,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凌子寒也一直沉默地守护着他们,从没向旁人提过一句。 一个月后,科学家们经过反复计算、讨论、争执、辩驳,终于确定了“摘星行动”第二阶段的方案。从各方面来说,把萨尔人飞船困进土星,是最佳的选择。卫天宇已经与那位名叫西西瑟瑟的氤氲莫里安成了好朋友,到时候完全可以配合凌子寒把萨尔人飞船扔到土星去。而土星中到处是元素风暴、气流漩涡,周围还有复杂的土星环和数多卫星,环境异常复杂,萨尔人飞船一旦陷进去,想要平安无事地冲出来,会非常困难。 凌子寒对他们的方案不置可否,把最终选择权交给了卫天宇。 自从卫天宇也进了玻璃房,再不出来,照顾两人的工作就落到了凌逍和凌遥身上。他们两人也加入了天才少年团队,一直在指挥中心参与各种辅助工作。对于凌子寒,几乎所有人都从心底里钦佩、仰慕甚至崇拜,渐渐敬若神明。两人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心里都充满骄傲与自豪。等到卫天宇也展现出非凡的能力,那些天才少年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将他当成了奋斗的目标与学习的榜样。凌逍与凌遥照顾父亲之余都在少年团队里工作,于是也同样得到了赞扬与羡慕。 有那样两个如神仙临凡的父亲,做儿子的自然会受到无数人的艳羡,但他们曾经亲眼目睹一个父亲多年饱受伤病折磨,另一个父亲劳心劳力黯然神伤,心里非常清楚,父亲的成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他们披荆斩棘,出生入死,百折不挠,做出了巨大牺牲才得到的。虽然吃过那么多苦,忍受过那么多磨难,可他们从来无怨无悔,对儿女慈祥爱护宠溺教导,对父亲孝顺爱戴支持保护,对朋友有情有义,对事业坚定不移,那才是最值得敬佩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必说给外人听,两个英俊少年始终笑容可掬,做着自己的事情。到后来,两人能够亲手照顾父亲,更是心花怒放。 看到儿子进入玻璃房,为自己倒水送药,卫天宇和凌子寒都只是微微一笑,以示鼓励,但是工作要紧,他们并不会与儿子多说什么。凌逍和凌遥自然明白父亲肩上的重担,也不会多余聊天,分散父亲的精力。 过了两天,卫天宇便做出决定,否决了科学家们提出的将萨尔人飞船困入土星的计划,而是把行动目标定为火星。 “将飞船困进土星,会对氤氲莫里安造成极大伤害,这不符合我们对未来发展的设想。”他很冷静地解释,“目前,我已经与西西瑟瑟有了很深的友情。他还是个孩子,很容易说服。我想让它操控飞船到达火星,顺便将那颗行星改造成宜居星球。西西瑟瑟天性喜欢火,对于火星本就很有兴趣,此时提出去火星休整并继续疗伤是顺理成章的事,不会引起萨尔人的怀疑。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能够学习到如何将一颗荒星变成安居乐业的家园。”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虽然简单,却天衣无缝,可行性非常高,于是很快得到科学家团队的认同,并立刻展开配合行动。 很快,西西瑟瑟就向萨尔人的船长尼摩表示要去火星,尼摩有些犹豫,西西瑟瑟就不开心了,撒泼打滚地闹着要去“火球”养伤。船长抹了把冷汗,顿时担心起来,如果不让它去那颗火红色的行星,万一它负气奔去燃烧的恒星,岂不是有船毁人亡的危险。这么一琢磨,又考虑到援军还未到,他们便是在地球或月球上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再加上飞船受损严重,必须全力维修,更无法顾及地球上的土著,还不如去火星休整,一边修理飞船一边等待援军到来,于是便答应了。 西西瑟瑟很开心。 氤氲莫里安服务人类的首要宗旨便是“除了人类要求的事情之外,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不能危害所服务的对象”,而将飞船开到火星,并不会对船里的萨尔人带来任何伤害,所以西西瑟瑟在卫天宇的怂恿下才会毫不犹豫地闹起来。 得到船长的同意,西西瑟瑟立即启动飞船,拔出扎根月岩的机械利爪,调整方向,飞向火星。十一个小时后,飞船便到达距离地球大约两亿公里的火星,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 “摘星行动”至此圆满成功。 整个过程无比顺畅,完全没有用到凌子寒,全部由卫天宇包揽。凌子寒起的作用就是后勤输送、技术保障与守护,在氤氲莫里安身旁做工作的都是卫天宇。 其实直到现在,卫天宇也仍然没有弄清楚氤氲莫里安到底是什么样的生命形式,他哥哥卫天穹带领的课题组也是一头雾水。在与西西瑟瑟的交流中,他们得到了许多有关萨尔人的资料,可是对氤氲莫里安反而含混不清。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冷不丁问一个普通人“人类是什么”、“人是怎样的生命形式”,大概也不会得到清晰的答案。 无论氤氲莫里安到底是什么,他们都无庸置疑的是智慧生命,因此卫天宇对这样一个族群非常尊重。他哄着西西瑟瑟,有时候会诱导他做一些事,却并不是带着鄙弃不屑的心态,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而是先与他成为朋友,始终尊重他处事的原则,在不让他受到伤害的前提下,这才努力达成自己的目的。 西西瑟瑟虽然年幼,到底已经涉世百年,完全能够分辨别人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以对卫天宇也特别亲近,愿意与他一起淘气,一起胡闹。 看着萨尔人的飞船(如今方知道名叫“萨穆尔”,意即“探索先锋”)平稳地停在火星上,凌子寒授意卫天宸宣布,“‘摘星行动’正式结束。” 科学家们起立鼓掌,大声欢呼,互相握手拥抱。 在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凌子寒微笑着站起身来,关闭玻璃房中的各种屏幕,推开门走出来,与卫天宸、卫天穹等等各个研究组的领头人亲切握手,高度赞扬了他们制订与临场修改行动计划的学术水准、配合行动与面临意外发生时的高水平,并向参与行动的全体人员表示慰问。 然后他穿过指挥中心,到旁边的医护所与童阅见了面,向医疗团队表示感谢,又接受了他们的检查,确定自己状态很好,这才走向另一边,来到卫天宇所在的玻璃房。 他走进去,抬手轻轻握住卫天宇的肩,将精神力和元气输进去,运转了九个周天,为他蕴养身体和识海,确认他毫发无损,安然无恙,这才握住他的手,与他相视一笑。 过了好一会儿,凌子寒才悄然离开。 28 有朋从远方来(1) “摘星行动”前前后后用了一百多天,凌子寒都没离开过玻璃房中的座位,此时走出指挥中心,在空旷的草坪边散步,感觉很轻松。 虽然他的精神力仍然分成三股,一股与卫天宇一起延伸到火星,另外两股分别护持着雷鸿飞和林靖,但是并不需要他做太多事,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静止在那儿,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才会动起来。他伸进太空的精神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汲取暗能量,积累底蕴,壮大自身,让他更加身心舒畅,一点也不觉得疲累。 散着步,他回到军校,刚刚坐进办公室,方诚就找过来了。 他拿着柯蒂斯送给凌子寒的机甲手环,遗憾地说:“制造这台机甲的技术太高明了,包括这个手环,在科技上至今领先我们几千年,甚至上万年。而且,根据宇宙文明公约,对于高端科技是有保密条例的,高级文明不能随意授予低级文明各种科学技术,不得干预低级文明的发展进程。所以,柯蒂斯能送你这个机甲就已经是打擦边球,算是天大的人情了,相关的技术是绝不可能提供的。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只能等到以后与兰蒂斯正式建交,才能想办法谋求更先进的技术。目前我们惟一能确认的,就是这台机甲中没有损害人类的东西,从制作材料到控制程序。我们不敢随便拆开来看,怕装不回去,所以暂时还是你用着吧。等打完仗,咱们再来研究。” “好。”凌子寒笑着伸手接过,随意地套在左手腕上,“既是如此,那我就先用起来。技术什么的也不要太着急,还没学会走就想要学跑,不太现实。毕竟我们与外星人类相差了几万人甚至几十万年,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赶上的,还是脚踏实地才好。” “对。”方诚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去试机?” 他总是保持着孩子般旺盛的好奇心与探索精神,让凌子寒忍俊不禁,“鸿飞和老林正在突破,天宇那边还有工作没做完,等他们都出关了,我再试机吧。” 方诚心痒难搔,努力忍耐了半天,这才叹了口气,“也好,那就等他们出来再说吧。” 凌子寒感觉了一下他的境界,提醒道:“你也别光顾着搞科研,自身实力也要提升,修炼上不能放松。” 方诚微微皱眉,“体能训练实在太费时间,我哪里耗得起?现在事情千头万绪,咱们得争分夺秒。再说,萨尔人真要打过来,不是有你们吗?我不是怕死,可我是搞技术的,你如果让我去打仗,我是真不行。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抓紧时间搞研究,多弄点先进装备出来,武装咱们的天军。” 凌子寒想了一下,只得点头,“你说得也对。术业有专攻,确实不能要求技术宅上前线去杀敌。” 方诚高兴了,“是吧,我就是这个意思。同理,你也不要强求天宇。他既要钻研外星人技术,又要兼顾修炼,实在太苦太累了。我觉得,现阶段还是应该让科技天才全心投入到科研中。” 卫天宇总是默默地做着一切支持凌子寒的事情,在紧张的科技创新之余还要抓紧修炼,心弦一直崩紧,没有一刻放松,长此以往,并不是好事。 凌子寒恍然,心里疼了一下,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嗯,这是我的疏忽。我会跟天宇商量,让他先抓紧科技研究方面的工作,不会在修炼方面强求他。” 方诚如释重负,“那就好,我还真怕天宇撑不住。” 凌子寒看了看他,戏谑地道:“如今你倒很有大嫂的风范。” 方诚出尽百宝,追了卫天穹三年,终于得到他的感情以及亲人们的祝福,两人不久前正式结了婚。从此以后,他对卫天宇的关心就多了几分长辈的味道,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实则心里很是得意,每每让凌子寒暗笑不已。 听到凌子寒调侃,他立刻炸毛,严肃地重申,“不是大嫂,是哥夫,哥夫。” 凌子寒摇头,表示不信。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好友个个都是人精,虽然确实不知道方诚与卫天穹之间的上下关系,却可以从种种迹象中推测。卫天穹之前是娶过妻的,离婚后也并没有流露过喜欢同性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再婚的企图,后来方诚如牛皮糖一般黏上去,费尽心思,这才抱得才子归。由此可见,在他们的伴侣关系中,卫天穹做下面那个是不太可能的,多半是方诚没皮没脸,放得下身段,耍得了无赖,抹得下面子,做得了大嫂,如此才会甜甜蜜蜜,欢乐开怀。 方诚自然不会将自己与爱人的隐私和盘托出,更懒得分辩,于是冷哼一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尔等凡人懂得什么?”说完便拂袖而去,回到指挥中心,继续为卫天宇提供技术支持。 凌子寒被他逗得险些笑出声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他并不打算当众试机。这是外星人给予的机甲,虽然方诚表示,经过周密的检验,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蹊跷,可兰蒂斯人拥有远远超过地球人的科学技术,且专注于精神力方面的研究,地球现有的科技水平根本发现不了其中可能有的暗门陷阱。因此,他决定独自试机,而且要离开九宫城,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将这座对于地球人类来说极为重要的地下城摧毁。 如今,地面的战争堡垒已经动工。为防备萨尔人的飞船发现,这处战争堡垒在西部群山中秘密修建。那里的一些大山早就被掏空山腹,作为秘密研究机构或是军事基地,此时就拿出一处来,先在山腹中将内部结构做好,最后才拼装外壳,将数座大山笼罩住。 凌子寒打算到那里去,一是视察工程进度,二是顺便将机甲放出来,试着操作一番,若无问题,以后便可放心使用。 想好了后续的个人计划后,他召集龙潜、张海洋和陆英豪开会,详细听取了军校建设、学员修炼、学术研究以及天军组建、地面作战战等等各方面情况。 “……现在的问题是……”陆英豪叹了口气,“年轻学员们大都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孩,虽然潜力大,但毕竟没有经过风雨,也没见过真正的大场面,底蕴不够,积累浅薄,因此在境界上突破起来很不容易。” “是啊。”张海洋点头,“经过我们这段时间的观察,服兵役三年以上的学员提升得比较快,尤其是多次参与演习和实战的特种部队官兵、飞行员、特警、海军中在一些特定岗位服役多年的官兵,不仅提升得快,在小境界上的突破也很犀利。” “目前在小境界上的突破都是3a级以下的突破,只有少数学员是从3a晋升到4a,还有几个极其出色的学员从4a晋升到了5a。难度都不是太大,所以学员们能够顺利完成。”龙潜双眉微蹙,“从a级到s级就非常困难了,我对他们没有信心。” 凌子寒忍不住微笑,“你们的心理期望值太高了,自己还没突破到s级,就寄望于那些年轻学员,未免太不现实。” 三位将军也都笑了,“这不是着急嘛。” “不用紧。”凌子寒胸有成竹,“我们的机甲材料不够,还要派飞船到太阳系中的各个行星、卫星和彗星上采集,需要的时间很长。目前拥有的材料能够生产出的机甲不超过一百台,加上以后从欧美地下城搜集到的材料,再加上地球上采集一部分,机甲的产量也不会超过三百台。虽然事态紧急,咱们也不能涸泽而渔,将地球上的矿藏采空,因此暂时只能按照两百台机甲的规模来建设天军。我想,每台机甲应配备十名驾驶员,那么总共就要两千台机甲师。从全球甄选合格的两千人应该不难,无非是耗费些时间精力罢了。最近大概会下线十台机甲,你们先准备一百名符合标准的机甲师就可以了。” 三位将军松了口气,“好。”他们都觉得这不困难,不说其他兵种,光是空军里的王牌飞行员就不止这个数,特种部队和特警出身的学员也都很争气,选个一、二百人出来进行特定训练,不是难事。 凌子寒轻松地笑道:“我看可以把选出来的预备机甲师分成五队,你们五个人各带一队。” 陆英豪顿时来了精神,“我看行,回头就办。” 龙潜和张海洋也觉得这样好,“五个战队之间既配合又竞争,可以更好地促进学员积极学习和修炼,努力提高技战术水平。” 凌子寒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顿住,转头看向高级修炼区的方向,欣慰地说:“鸿飞与老林顺利突破了,咱们又多了两位双s级的强者了。” 他对面的三位将军同时激动地起身,就要夺门而了,凌子寒连忙阻止他们,“他们还要巩固境界,至少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出关。” 三位将军依然很兴奋,实在坐不住,“那我们就去工作了。” 凌子寒不便再拦,只好放他们离开。他收回了护持雷鸿飞和林靖的精神力,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新历六年十二月,除了阿拉伯民族的地下城外,全球大部分地下城的生活区都弥漫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一队从北美天使城飞出的“天使”已经越过太平洋,来到了九宫城。 29 有朋从远方来(2) 从北美过来的安格路斯人一共有九位,其中有六位四翼和两位六翼,看上去都年轻俊美,只有那位被他们护送过来的俊美中年男子是八翼。他便是被篡位者武力推翻的安格路斯五大帝国之一的安努卡比帝国皇帝安格修斯。 他们飞行的时候,展开的羽翼都泛着金色,华美而尊贵,乃是纯正的皇族血统。 一到九宫城,他们就被接到核心区的贵宾室,凌子寒放下手中的事务,提前赶到贵宾室等候。 安格路斯人一降落就收起了翅膀,可是凌子寒第一眼看到他们,便在顷刻间清楚了他们的级别。特别是曾经当过皇帝的安格修斯,似乎全身都泛着金光,让他显得格外威严神圣。 他们全都西装革履,看上去像是西方的老牌贵族,俊雅高贵,大多是金发,眼眸则多种多样,有碧蓝色,有棕褐色,有紫金色,都很漂亮。 凌子寒微笑着迎上前,与他们握手,“欢迎来到九宫城。” 安格塞尔主动介绍,“至尊大人,这是我祖父、安努卡比帝国皇帝安格修斯陛下。这是我父亲、帝国皇太子安格斐尔殿下,这是我三叔安格瑞尔亲王、七叔安格希尔亲王,这是我二弟安格莱尔、五弟安格雷尔……” 陪同他们过来的是方谨,因为这几位贵客对地球的存亡与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所以九宫城给予了最高级别的礼遇。 寒暄几句后,宾主各自就座,很快进入正题。 安格修斯是一位帝王,帝国疆域辽阔,横亘数十万光年,拥有数以千计的宜居星。虽然被篡位者逼得不得不亡命天涯,但象征皇权的几样宝物都在他手上攥着,因此星际文明联盟仍然会承认他是皇帝。他掌握的密钥级别有推荐权和担保资格,可以推荐新发现的低级文明加入星际文明联盟,这是目前的地球最需要的东西。 安格修斯舒缓地坐在智能椅中,抬头看了看空中,微笑着说:“贵国又有两位双s级强者了,可喜可贺。” 方谨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抹欣喜。凌子寒神色自若,温和地道:“算是厚积薄发吧。他们是我的好友,半生戎马,身经百战,积累雄厚,如今有了修炼的方法,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像我们这样属于新生级别的文明,连自保都不易,大家只能拼命了。” 安格修斯笑道:“也对,是该如此。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跨越从凡级到神级的天堑,那是非常了不起的。况且你们都这么年轻,要是在我族,都还没成年呢。” “那不一样。”凌子寒谦逊地微微欠了欠身,“你们是黄金一代,我们要差远了。” “至尊大人太过谦虚了。”安格修斯很高兴,“说起来,地球也是我们的祖地。我们与你们虽然相隔亿万年,却是同种同源。在宇宙间数以万计的智慧生命中,我们算是血缘最近的亲戚。当然,还有兰蒂斯人和萨尔人,也属于亲戚。” 凌子寒若有所思,“所以,星联……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将星际文明联盟以我们的语言习惯来起了代称,中文叫星联,英文简称为iac。” 他们一直在用美语交谈,安格修斯称呼星际文明联盟的全文是theintersterallianceofcivilizations,所以简称为iac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他仍然要礼貌性地解释一下,毕竟不知道宇宙间有什么规矩,以避免不经意间出现什么疏漏。 安格修斯微微一笑,“完全没问题。事实上,几乎每个文明种族都按照自己的语言习惯给星际文明联盟给了简称。” “那就好。”凌子寒接着刚才的语题,“那么,星联是不是会将我们与萨尔人的冲突定义成种族内部矛盾?” “很有可能。只要萨尔人在联盟中稍加运作,就可以当成种族内部事务来处理,即使一方有灭族之危,iac也不会介入。”安格修斯轻描淡写地说,“但是,无论怎么定义,只要您这位至尊的战力是实实在在的,那就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明白了。”凌子寒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先为他排忧解难,“陛下来此修养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我先陪陛下过去。等陛下身体康复,咱们再谈其他事宜。” “好。”安格修斯欣然同意,其他八位帅哥也都露出欣喜之色。 方谨会安顿好贵宾,并且与帝国皇太子殿下深入探讨许多东西。凌子寒带着安格修斯走出贵宾室,坐上自动驾驶车,来到核心区新建的修炼区,进入级别最高的修炼室。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材料却全部属于高精尖,隔绝探查,保证安全,可以满足2s强者的修炼需要。 “很不错。”安格修斯坐到椅子上,微笑着说,“地球的这一纪人类非常奇特,也非常了不起。你们的寿命很短,却造就了你们非凡的学习能力和创造能力。尤其是神秘的东方……神奇之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们当年到达地球后就感觉到东方有着能够威胁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选择在西方定居,并且严令族人不准踏足东方大陆,以免出现意外。” 凌子寒温文尔雅地笑道:“我也觉得,我们的先祖有着比现有记载更加古老更加神奇的历史。我们曾经推测过,或许我们的先祖中出现过超越这个宇宙法测的大能强者,他或他们曾经回溯时空,到达比你们出现还要更早的年代,改天换地,然后大自然才孕育出我们一纪又一纪智慧生命。我看过萨尔人一些零乱的古老史料,也听过柯蒂斯先生的讲述,似乎安格路斯、兰蒂斯和萨尔都有着相同的古老传说,在遥远的星空深处有一个‘古圣域’。虽然对于‘古圣域’的描述有许多离奇之处,但剥离幻想的部分,‘古圣域’的构成很像我们的太阳系。” “对。”安格修斯坦然点头,“我们皇族中不但有这个传说,还有一张残破的古星图,前代大贤圣曾经根据这张古星图推算出古圣域的星空坐标。我带着家人和下属仓促撤离帝国,就冒险输入了这个坐标,虽然因坐标不全而中途出现各种曲折,但最终还是找到了这里。” “与你们的想象差得很远吧。”凌子寒略带调侃,“这里已经没有大圣大贤,也没有强者大能,原始而落后。” “的确很奇怪。”安格修斯很从容淡定,“不过,我已经活了上千年,听过见过无数奇异之事,越是看上去古老落后的地方,越是隐藏着奇异而凶险的事物,绝不可掉以轻心。我们是来避难的,这里距离我们的帝国非常遥远,因此我们一开始就没有统治这个星系的意图。我们很好奇,以你们突飞猛进的发展速度,将会在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内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我受了重伤,这里又资源匮乏,靠我自己是无法痊愈的,但我等得起,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出现,至尊大人。” 他一语双关,凌子寒心领神会。 安格修斯曾经拥有浩瀚无垠的强盛帝国,一颗原始的小小地球,再加上一个高级资源相对荒芜的太阳系,对他并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他只要能治好伤,就可以联络国内的忠诚下属,秘密杀回国去,率领在他被迫逃亡时奉命隐伏下来的大批军队,夺回自己的皇位。 因此,他只需要一位双2s级别以上强者的帮助。而外星系的强者,他不可能轻易相信,只有在地球上诞生的至尊,他可以信任。因为来到地球的安格路斯人虽然不多,手中拥有的力量却可以屠戮所有地球人。为了数十亿族人的安危,这位至尊也不会起什么坏心,更何况安格修斯手上还握有推荐他们进入星际文明联盟的无比宝贵的权力。 他在地球上等待了两百年,却并不着急。安格路斯皇族都拥有数千星辰年的漫长生命,几百个地球年根本算不得什么。如今,地球至尊横空出世,确实就出在他觉得神秘且隐隐感应到压力的东方,出在那个有着神奇的文化、悠久的文明史并一脉相承几乎完整地传承下来的惟一古族,这就意味着,这位至尊很有可能是得到宇宙法则馈赠的强大存在,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作为精神力都达到了2s的强者,没必要互相试探,也很隐瞒自身的想法,双方离得这么近,只要心念一动,对方必有感应。因此,安格修斯很快就掏出一张附有特殊力量的契约,上面列明条款,言明凌子寒为安格修斯辅助治疗精神力损伤,安格修斯则通过手持密钥,推荐地球加入星际文明联盟,并同时加入星联中的人类分盟,在分盟中游说各位代表,出面调停萨尔人与地球人的争端。 这种契约已经在宇宙中使用了至少十万年,上面附有法则效力,一旦有人违约,必受宇宙法则制约,从此再无可能进境,甚至会出现意外,受到重大损伤。因此,签定这种契约后,极少有人会违背,可信度非常高。 凌子寒接过来扫了一眼,见上面用中文、英文、法文和安努卡比官方文字列明的条款很严密,没有语言陷阱,足见诚意,便欣然一笑,爽快地与安格修斯分别用精神力签字,再以手指滴血的方式加盖印鉴。 感知到两位强者的精神力和血液的力量,宇宙法则突然从纸面弥漫开来,将契约变成两团银光,分别冲进两人的灵魂核心,印刻在最深处。 契约成立。 30 大气运(1) 契约既成,凌子寒自然要先为安格修斯疗伤。 这位皇帝陛下是正统的安格路斯皇族嫡裔,嫡支主脉,血统纯正,因而肉身强悍,巅峰时到达3s,骁勇善战,纵横星空,堪称五大帝国第一战神。他的精神力也曾经突破至2s,却始终没有踏入3s的境界。这是安格路斯人的种族特性,精神力远逊于体质,很难修炼,安格修斯作为帝国皇帝,用海量资源硬生生地堆上去,花费数百年时光,这才突破到2s。 当年,他被自己的兄弟暗算,身体和精神力都遭到重创,来不及治疗便带着家人与忠臣、战奴杀出重围,又冒险进入古星路,其间九死一生,全靠他奋起余勇,以剩余的精神力护住星舰。等到安全到达地球,他的精神力空间几乎崩溃,身体也全面瓦解,级别直线掉落,卧床不起上百年,差一点就身死魂灭。如今,他的身体靠着皇族血脉的加持而慢慢休养过来,到达a级,可精神力却始终处于崩溃边缘,长年头疼欲裂,可谓痛不欲生。 凌子寒如今要做的,便是为他梳理混乱的精神力,助他温养破败的精神空间,如果有可能,尽量护持他晋升,若是能一直突破到s级,那就最好了。 这方面凌子寒是做不了假的,只能全力协助,不可能出工不出力。安格修斯曾经是至尊级强者,后来因伤跌落境界,现在不过是重修,境界方面不需要再领悟,当然,本来也没什么可领悟的,只要伤势痊愈,便可以水到渠成地晋升。 凌子寒第一眼看到安格修斯时就清楚了他的情况,而且看出了他当年突破时领悟的奥义是光明和风,但这种领悟不过是因为血脉传承和种族特性,安格路斯人只要修炼到达a级以上,几乎都可以领悟到这两种奥义,却很难再更一步领悟法则,所以只能算是普通。凌子寒领悟的生死轮回、创造与毁灭、时间与空间等等最接近宇宙本源的至高奥义,放到安格路斯去,只怕立刻就会被圣域当成至宝,将他迎回神殿,捧上神坛,封为天赐圣灵、神明之子。在境界上,他可以轻易碾压安格修斯,自然也就可以轻松地为他疗伤。 在这一刻,凌子寒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或者是明悟。 一些学者专家曾经假想推测,地球诞生四十六亿年来,肯定不会只有这一纪人类,前面必定曾经出现过其他智慧生命。根据一些发掘的遗迹和古代散佚的零星文字和朴拙图画,他们认为至少有三纪文明存在,并冠以黄金、白银、青铜之名,而将现在的人类命名为黑铁文明,似乎一代不如一代。他们将假想出的前代文明捧上神坛,将现存的这一纪人类视为体质最弱、智商最低、进化最慢,似乎应该匍匐在前面三纪文明的光辉之下。在事实证明确实有前面三纪文明的人类存在,并且都已到达地球时,这种论调不但依然有,而且还甚嚣尘上,呼吁地球领导者向“先代智慧前辈”致敬,热烈欢迎他们到来,为此可以做出任何牺牲。 但是,凌子寒却有种感觉,地球孕育出一纪一纪的生命,不一定先出现的就比后出现的好。或许,天地法则也在不断调整,最后才孕育出更为完美的智慧生命。 安格路斯人生来就能飞翔,虽然精神力比不上身体素质,但与后来的几纪智慧生命相比完全不弱,他们天生强大,上升的空间却很小,生来几翼就是几翼,能够向上突破的人非常稀少,只有纯血皇族和圣域中的天才方有可能。兰蒂斯人亲近海洋,精神力远超体质,这让他们非常聪明,学习很快,却很容易失去好奇心和探索精神,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因此在多方面失衡,渐趋退化,也算不得强大。恐龙的进化方向完全在肉体上,它们越来越高大强横,称霸地球一亿多年,却连丁点灵智都无法生出,因而被大自然完全舍弃,发动大劫将其覆灭。萨尔人既有身体的强悍,又兼顾了精神力,却多了一条蛇尾,虽然修炼到一定级别就能变成双腿,表面上看妙用无穷,实际上却有画蛇添足的弊病。 到了这一代地球人,大自然舍去了那些强大的能力,让他们每个方面单独看上去都比较孱弱,但融合在一起却很完美。他们的身体中隐藏着天地大道,隐隐与宇宙星空互相呼应,更能亲近天地法则,感应各种天机,只要觉醒意识,善于挖掘,不断修炼,努力感悟,就能领悟无穷大道,去到无穷无尽的远处,到达最高的巅峰。 或许,地球经过数十亿年的变迁,一纪又一纪的尝试,才孕育出最理想的这一代。 这些感悟之后,他忽然又有了更深的感悟,仿佛思想的触角伸向更深更远的地方,那是无比遥远的过去,又像是并不遥远的未来。他隐隐感觉到,现在的地球很单薄,而在曾经的过往,地球并不是这个样子。它无比广袤,无比瑰丽,无比丰饶,无比神奇…… 或许,那样的世界依然还在…… 这些感悟一瞬间流过凌子寒的脑海,让他会心微笑,对安格修斯更加和蔼,也更加尽心。地球人再完美,现在也只是站在起点上,非常弱小,所以迫切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而一位星际帝国的帝王的人情是非常宝贵的。 安格修斯看着他,隐约能够感应到他的一些想法,不禁感慨万千,“其实,每个修炼到2s以上的强者,思想都会转变,基本上会超脱于世间万物,即便是亿万族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片尘沙。这好像也是一种宇宙法则,成为神经强者后,就会自然而然地这么转变,几乎没有例外。当年我被兄弟背叛,主要原因就是我对皇权忽然不再那么看重,一心想要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等到我重伤后境界掉落,这才算是回到尘世,看到亲人、族人和忠心的下属死伤惨重,重新点燃了心里的斗志。不过,您却跟我见过的那些强者有很大不同,已经成为至尊,却还心心念念着那些蝼蚁般的族人,把他们当成责任担在肩上。很奇怪,也很了不起。如果宇宙法则都无法束缚您,那么,您必定会走到那个传说的神奇高度。”他有些向往,“希望将来我能有亲眼见证的那一天。” 凌子寒微微一笑,既没妄自菲薄,急着否认,也没轻狂厚颜,居之不疑。他温和地说:“我们一向讲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我登上了至尊之位,自然要守护家园,保护族人。虽然族人弱小,却犹如稚嫩幼苗,只要给他们时间,必会长成参天大树。至于我将来是否会转变,现在都不清楚,只能等到将来再说。” “您说得很对。”安格修斯淡定一笑,眼中有了一丝追忆,“我们帝国的第一、第二代帝王与跟随他们的一批强者大概就跟您差不多吧,第一、二代强者总是会吃很多苦,负很多的责任,做很多的事,享受却最少。” “这不是很有意义?难道不好吗?”凌子寒笑了笑,向他伸出手,“陛下,您准备好了吗?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聊天。” “对。”安格修斯潇洒一笑,调整好坐姿,闭上眼睛,“拜托了,至尊大人。” “放心。”凌子寒淡淡地说着,将伸出的右手轻轻按上他的胸口。 安格路斯人的外形与地球人基本相同,可内部构造却大相径庭。他们体内没有血管也没有筋脉穴位,每个组成身体的类似细胞的粒子里都充满了属性元素,因而让他们充满力量,非常强大。他们的胸腹有着无比坚固的骨架保护,里面有三个类似心脏的器官,位于正中间的就是他们称为“神宫”的精神力核心。在神宫的上下左右生有翼囊,收纳着他们的羽翼,与神宫相连,同时也保护着三颗“心脏”。 凌子寒的手准确地覆在他的精神核心上方,指尖轻触他的肌肤,精神力如丝线般涌出,缓缓伸进他的身体。 安格修斯很放松,主观上没有任何抵抗,可组成他身体的那些微粒却自动释放光明之力,将进入的异种精神力拦截,想要驱除出去。 凌子寒停了停,感受着那些让自己不大舒服的光明属性,尝试着慢慢调整,将自身属性收回,让那些进入安格修斯体内的精神力变成无属性,从而缓解他身体的本能抗拒。 一点一点的,凌子寒的精神力终于接近了安格修斯的神宫。这个地方类似地球人的脑部识海,里面蕴藏着所有的精神力。此时,安格修斯的精神力空间处于崩溃的边缘,仿若水晶般的外壁有无数裂隙,那些无序狂乱的精神力不断溢出、消散。 情况非常严重,凌子寒的精神力从丝状迅速变成一张薄膜,将那些精神力包裹住,缓缓收束。 安格修斯只觉得从精神到身体都是一阵轻松,两百年来第一次不再感觉痛苦。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缕如释重负的微笑。 31 大气运(2) 凌子寒停顿了一会儿,确认已经将所有暴乱的精神力束缚住,这才慢慢将生之力与创造之力输入进去,附在破裂的神宫外壁上。 安格修斯持续恶化的伤情立刻被止住,毁坏的外壁得到近似于法则的生命与创造力量温养,很快就开始自行修补,虽然缓慢,却已经是在康复。 这种修复是安格路斯皇族血脉的天赋本能,只要没有混乱精神力的持续冲击,安格修斯的身体就能自主修复,从那些微粒里释放出的力量非常强大,光明属性极为纯正,具有很强的治疗功能。 凌子寒也觉得神奇,便留心多观察了一会儿,将种种情况记下,打算以后告诉童阅,说不定对他的医学研究会有些帮助。 等到安格修斯的神宫恢复完整,他才缓缓放开束缚,开始梳理其中的乱象。 安格修斯的精神力中大部分是光明之力,小部分是风之力。安格路斯人全部定居在北美大陆阳光充足并且龙卷风多发的地区,借助太阳能和风能修炼与疗伤。安格修斯深居简出,靠着他们的治疗仪与地球上的自然之力压制伤势,才勉强坚持到今天。得到凌子寒的帮助,他感觉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舒适,从身体到精神力,都渐渐不再感到痛苦。 已经两百个地球年了,他第一次这么舒坦,只觉得飘飘欲仙,仿佛身在家乡,展翼飞上云端,躺在最美丽的金色云团上,沐浴着暖洋洋的恒星之光,有清冷芬芳的风轻柔拂过,白羽天使在轻轻地吟唱……他微闭双眼,完美无瑕的脸上微微浮现一缕沉醉,无比动人。 凌子寒的目光扫过,心里雪亮,也很高兴。安格修斯恢复得越顺利,地球人类不被灭绝的希望就越大。 当然,即便他的伤势痊愈,要想在地球上突破s和2s级别也很难。他必须飞到水星去,借助太阳泼洒出的强大光明,才能迅速突破。等他突破之后,就能使用密钥,直接连通星际文明联盟,帮助太阳系加入其中,先成为预备成员,然后与萨尔王的代表谈判,敦促他们下令召回无故侵略地球至尊封地的某些家族私兵。 如果一切顺利,地球不但没有覆灭的危险,还会趁机走入宇宙时代,未来有着无限光明。如果不顺利,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血战到底。 柯蒂斯和安格塞尔都已经代表各自家族明确表态,可以接纳地球移民。至少,他们可以保证两到三个地下城的安全,将他们送到自己的家族领地去,借给地球人一颗星球,让他们在那里繁衍发展。 但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即便不是奴隶,也只能是下等人。若是遇到丧心病狂的科学家,很有可能将他们当成试验品;一旦打起仗来,说不定他们会被迫成为炮灰;还有……成为生育机器,为他们生儿育女;或是成为性|奴,供他们享乐……总之,不在平等的地位上进行移民,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凌子寒对他们的提议只是表示了诚挚的感谢,并没有明确接受。不到穷途末路、灭绝边缘,他决不会为地球人选择这条道路。 凌子寒一边协助安格修斯疗伤,一边抽空处理公务,更多的时间则是在缜密地计划与推算,将以后的各种变化包括细节都要计算清楚,从而在最大限度上保证地球人类的生存机率。 他看着面前的虚拟屏幕,目光依然深邃而宁静,仿佛数十亿人的命运并没有系于他之一身,仿佛那些沉重如山的压力从不存在,仿佛他不是无数人的信仰与支柱。 说实话,被外来强敌猝不及防地堵在几乎毫无防御力量的窝里,身后是数十亿孱弱的族人,只要稍有差池,便是亡族灭种的结局,那种压力简直大得可以压垮太阳系。凌子寒一直扛着这份巨大的压力,从来都是冷静理智从容不迫的模样,年轻而睿智,挺拔而坚定,给予无数人信心与力量,让他们有了必胜的信念,努力去做好自己的工作,没有推诿,没有恐惧,没有懈怠,没有犹疑。 实际上,地球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太单薄了,即使有凌子寒这么一位至尊横空出世,也不能保证什么。安格修斯说过,太阳系在安格路斯、兰蒂斯和萨尔三个种族中都有“古圣域”的称谓,其中有着无数神奇传说,令人无比向往。如果前来增援的萨尔人势在必得,随军跟来一、两位资深至尊,甚至一发狠,不惜代价地请来3s传说级强者,那么很可能一战之下,地球人就剩不下什么了。凌子寒或许最后能带着聚集了全世界人族精英的九宫城逃生,但是从此只能在茫茫星海间流浪,再也没有了家园,那样的结果也是极为惨烈的。 对于这些事,凌子寒心知肚明,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即使在卫天宇面前,他也表现得充满信心,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焦灼和忧虑。看着眼前的安格修斯,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些。至少他又朝前迈出了一大步,希望这一步能带给他期望的结果。 其实,从新纪元开始以来,无数事实都说明了,凌子寒是一个具有大气运同时又有大功德的人,即便前面看似只有绝路,却依然会出现生机。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像他这样有着大毅力、大勇气与大无畏精神的人,无论是谁也堵不住他奋勇前进的道路。 这种玄幻的说法先是从极少数人那里传出来,渐渐传到离休顾问团中,接着又在专家学者团队中扩散,在核心区几乎传遍。凌子寒早已知道,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不信这些,但也并不阻止,神秘主义的东西往往会在极度危难时给予人勇气,让人们更有信心,从而不放弃,不畏难,能够更加坚定地走下去。这不是坏事,他也愿意做他们的精神支柱。 他前半生习惯了处于幕后,现在却要习惯于被人传颂,那种感觉略有些奇异。不过,他从小就远离俗世生活,现在也同样淡然,那些无关紧要的赞美、颂扬或是谴责、谩骂都与他无关,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丝毫痕迹。 那些从四面八方的地下城接过来参与研究精神力修炼方法的大德高僧、道家高人以及各派大师见过他的淡然气质与凛然风仪后都惊为天人,赞美他无尘无垢,心境空明,上体天心,下合自然,已臻至超凡入圣之至高境界,对他无比推崇。 这些林林总总的信赖、景仰、钦佩、爱慕等等情绪似乎更加深了他的气运,让他的境界自然而然地持续提升,并没有柯蒂斯描述的那种s级以上级别晋升时的千难万险。 凌子寒的精神力很强大,此时一心多用,还能分出心神揣摸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在零碎的思绪中时常又会想到《道德经》里的一些深刻而隽永的篇章。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每每默诵完,脑海中的些许杂念就被滤除,身体内流转的元气更加精纯,也更加顺畅,精神力与体质都在不断提升与壮大,感觉非常好。 他的另外一缕精神力始终搭在萨尔人的飞船上,随着火星围绕太阳公转,最远距离达到一亿两千万公里。 卫天宇的精神力是s级,此时却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全靠凌子寒分出一缕精神力与他交融在一起,成为他强有力的支撑,他才能继续与那位年少单纯活泼可爱的氤氲莫里安愉快地玩耍。 安格修斯的精神力梳理到一半的时候,雷鸿飞和林靖相继出关。 凌天军校一片欢腾。 雷鸿飞的精神力突破到s级,体质与精神力达到平衡,又领悟了雷与火的奥义,从而获得新生。他的假肢自动脱落,失去已久的右臂重新长出,让他忍不住放声长笑,等到林靖出关后便上前紧紧拥抱他,让他感受自己血肉之躯的力量。 看到两人的巨大突破,龙潜、张海洋和陆英豪顿时等不及了,匆匆祝贺了两句,问清楚两人突破的各种体验和注意事项,就把手头的工作一股脑地推到两人身上,随即进入高级修炼室闭关,寻机突破。 林靖还来不及对雷鸿飞的新胳膊表示欢喜,就被汹涌而来的工作淹没。 在两人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军校中通过考核而入选机甲师预备队的学员们已经分为五个战队,分别是雷鸿飞名下的“雷霆”、林靖名下的“野狼”、龙潜名下的“星空”,张海洋名下的“白鲨”、陆英豪名下的“虎啸”。五个战队互相帮助,同时又竞争激烈,在管理上井然有序,修炼上也更专业,事情却一点也不少,现在全都堆在林靖身上,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雷鸿飞虽然是天军上将,又是凌天军校副校长,但他的正职却是军部第一人,统帅全国|军警部队,因此他现在必须先去熟悉并整顿、管理九宫城变动之后调来卫戍的百万军警,同时还要清楚其他九宫城的军事力量及其部署,有漏洞的要及时弥补,不合理的要立刻调整。另外,他还要了解源源不断到来的各地精英,为刚刚组建的天军招揽人才。 各方面的工作千头万绪,雷鸿飞和林靖都应付自如,井井有条。凌子寒注意了一会儿,便笑着收回精神力,不再关注。 32 神级机甲认主(1) 安格修斯全力以赴,凌子寒倾力相助,只用了短短的三个多月,就将他暴乱了两百年的精神力梳理完毕。 接下来,安格修斯还有闭关一段时间,巩固根基,稳定精神力,然后与身体完美融合,尽力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接着就可以飞向太阳,争取尽快重修到双2s级别,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巅峰状态,之后便是杀向故国,夺回皇位。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在他修炼期间,凌子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悄悄地用精神力扫描他的身体状况,并且十分谨慎地不让他察觉。 安格路斯人并没有气管和肺,也不需要呼吸空气来维持生命。他们的身体可以通过表面体肤自主吸纳外界的元素各种所需元素,同时排出体内的杂质与废气,而通过鼻翼吸入的元素直通胸腹内的“神宫”两个元素储备囊“神海”,经过种种过滤、转化、压缩,成为他们战斗和疗伤的后备力量,非常神奇。 安格路斯人的身体结构并不复杂。他们主管记忆的器官称为“神庭”,与“神海”相连,关系紧密,看上去仿佛是一体,实则当中有间隔。他们主管学习、思考与掌控身体行动的器官称为“天枢”,位于头部。他们的骨骼极为坚固,对体内的器官保护得非常严密。 凌子寒暗中用精神力扫描的资料只有这些,如果对方不配合,不使用先进的医学设备,对于他们的身体情况是无法了解透彻的。好在他们不是敌人,以后有的是时间互相了解,不必急于一时。 当最后一股混乱暴烈的精神力纳入“神宫”漩流,安格修斯精神大振,长长地吸了口气,睁开眼睛。 凌子寒已经收起虚拟屏幕,端坐着看他,温和地笑道:“恭喜陛下康复。” 安格修斯心中狂喜,神采飞扬,全身仿佛都在发光,“多谢至尊大人鼎力相助。” “陛下太客气了。”凌子寒摆了摆手,洒脱地道,“比起陛下将要为我们提供的帮助,这根本不算什么。”他的语气比较随意轻松,完全是把安格修斯当成了朋友一般。 安格修斯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亲近,“你放心,等我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就立即连通星际文明联盟。开启密钥必须精神力达到s级,现在我还做不到。” “明白。”凌子寒微微点头,“不是新的突破,只是恢复旧观,应该不难。” “是啊。”安格修斯很是期待,“我明天就启程去水星,在那里修炼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达到2s。” 凌子寒很高兴,“那就祝陛下马到功成,期待您早日归来。” “谢谢。”安格修斯已经迫不及待,也没再客套,便起身与他一起离开修炼区。 护送安格修斯过来的皇储、亲王、皇子们都没有走,这段时间分别与方谨、方诚和一些顾问团的老领导、科学院的专家教授们多次沟通、交流,对于以后的双边合作有了大致的框架,宾主尽欢。 看到安格修斯状态尽复,精神奕奕,这些俊美优雅高贵不凡的安格路斯人都欣喜若狂。听到皇帝陛下要飞去水星,面对太阳修炼,当即就有两位亲王要带着皇子去百慕大海底启动星舰。 他们的主舰受损严重,沉在海底两百年,虽然一直在用机器人各种维修,如今却仍然不能进入曲率空间,但是主舰中携带有完好无损的小型护卫舰,可以在太阳系内随意飞行。这种护卫舰在战斗中主要起袭扰作用,有时候会当先锋军或是敢死队,因此速度奇快,武器完备,还有隐形功能,可以规避萨尔人飞船的探测,用它送安格修斯去水星,非常合适。 凌子寒问明白他们那种护卫舰的各种功能,便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行动。 其实,不但是地球人不想打草惊蛇,引起萨尔人的关注,安格路斯人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存在,以免被篡位之君知晓,派叛军前来大举进攻,这对他们来说非常危险。既然双方利益一致,面对的威胁也相似,自然在很多事情上都比较容易达成共识。 安格修斯带着兄弟和儿孙们离开后,凌子寒决定邀请全世界各国的领导人前来九宫城,召开高峰会议,将各方面的重大问题讨论清楚,以便应对即将来到的危机。不过,在会议召开之前,他必须先把柯蒂斯送给自己的机甲变成完全属于自己的装备。 他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凌毅和方谨,然后带着卫天宇、方诚、雷鸿飞和林靖离开了九宫城。 卫天宇对西西瑟瑟表示要回家一趟,很快就来陪他。这位年少的氤氲莫里安虽然依依不舍,却没有纠缠不休,很爽快地表示会等他过来,同时也会继续改造火星。这段时间,他们已经重造了火星的磁极,有了磁场后,火星上的大气就会被拉住,不会再逸散。有了大气,就有了改造的基础,以萨尔人的技术水平,把火星变成宜居星球只需三到五年时间。 然后,他们将改造金星。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卫天宇都会分出大部分精力来陪伴西西瑟瑟,利用萨尔人的技术和资源,将太阳系里有条件的行星和卫星改造成宜居星球,并对整个星系进行普查,掌握所有资源的分布,方便未来的发展。 将精神力收回,卫天宇感觉轻松了许多。凌子寒也跟他一起收回了精神力,准备全力以赴地对待手上的神级机甲。 从九宫城通往地面的升降井早已被摧毁,他们五个人坐在特制的子弹型飞车上,很快就突破岩石的阻碍,飞出地面。 人类进入地下已经有七、八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重新暴露在阳光下。 外面的景色非常美丽。谷中绿草茵茵,鲜花满地,坡上全是小树苗,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现在的地球自有规则,萨尔人投下的种子各种各样,却只有绿色植物生长得最为茂盛,其他颜色的大都死亡,只有极少部分得以幸存。在大片的绿色中偶尔会有红色与紫色的灌木、青色和黄色的树、蓝色和橙色的草,虽略显妖异,看上去也很美。 他们的飞车保持低空飞行,速度不快,方便他们仔细观察地面上的情况。萨尔人投放的探测器、机器人、石兽等等都已经被九宫城收拾干净,他们可以随意飞行,十分安全。 从高原到平地,从平原到山区,地形没变太多,地貌却已经大变样了。 黄河清了,黄土高原林木葱茏,或者果实累累,或者开满鲜花,或者金黄耀眼,或者苍翠欲滴,曾经的穷山恶水变成了锦绣花园。 卫天宇叹了口气,“这帮萨尔人暴戾霸道,不由分说就把我们的文明全部摧毁,但是对地球的这一番改造却又不算坏事。这也算是破而后立、不破不立了吧。” 雷鸿飞却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大大咧咧地道:“他们哪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要把我们全都弄死,这里就算是他们的地盘了。我们还没死光呢,他们就当我们是死人,把地球修整起来了。” 林靖笑了,“鸿飞话粗理不糙,是这么个意思。” 凌子寒握住卫天宇的手,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九宫城的改造已经结束了吧,防御的力度如何?” 卫天宇立刻眉飞色舞,“效果非常理想。计算机多次模拟推算,现在的九宫城完全能够扛住萨尔人行星级武器的打击。他们始终是想要占领地球,并不打算彻底摧毁这颗行星,那么使用的武器必定不会超过行星级武器。前来的援军只是家族私兵,也不可能配备恒星级武器和黑洞级武器,所以即使会有一场大战,九宫城也能保证完好无损。” “那就好。”凌子寒略一沉吟,“按照地球现有的资源储备,我们还能改造几个地下城?” “我们已经大致估算过了。”方诚在一旁答道,“与九宫城同样规模的地下城,我们还可以改造五个,不可能再多。如果要留一些材料用于以后的维护维修,就只能改造四个,顶多再加一个中小型地下城。” “维护用的材料不能省,必须留下充足的备用量。”凌子寒很冷静,“有四个九宫城这样的地下城保全下来,就足以为人类留下火种。五个大型地下城,可以容纳十到十五亿人,所有二十五岁以下的孩子、社会各界精英、体质或精神力达到及格标准的普通人以及虽然不及格但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人都可以留下。至于那些只会吃喝玩乐、身体孱弱或精神力极差、有各种病态人格、对社会有益无害的人,全部移出去,不必为他们浪费资源。” 雷鸿飞一拍大腿,“我早就说过,不必浪费宝贵的物资养那些混蛋。有些人以前仗着家里长辈有钱或有权,肆无忌惮地挥霍钱财,玩弄他人,骄奢淫逸,扰乱经济和金融秩序,用金钱或权势去冲击某个行业,玩过瘾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地废墟,让无数人的梦想破灭,更有无数人从此失业。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没办法收拾他们。到了地下城后,他们仍然是那种混账做派,老子早就想把他们扔出去了。” 卫天宇微笑,“鸿飞这嫉恶如仇的优良作风一辈子没改。” 林靖欣赏地笑道:“我觉得鸿飞这性格挺好的。其实我同样看不惯那些人,能把他们炮灰了才大快人心。” 雷鸿飞喜不自禁,连忙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方诚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把他们都挪出九宫城了吗?何必再为那些人渣生气?不值得。” “对。”想着九宫城现在的情形,几个人都舒心地笑了。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时而讨论地面的变化,时而商量军队的建设。三个多小时后,他们才飞到位于青海东南部的七星城。 33 神级机甲认主(2) 七星城位于七星山下面。 从空中俯瞰,东昆仑山东部支脉的连绵群山中,有几座高峰仿佛北斗七星,蜿蜒相连,颇有意趣。末日来临时,陨石群轰击、火山喷发、地震等等余波都被周围的群山和地底的岩石挡住,使这里几乎毫发未损。如今,原有的冰川已经荡然无存,到处都是花草树木,把过去的冰雪世界变成了桃源胜景。 其实,七星山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掏空了山腹,作为军事基地和秘密研究所。现在,在七星山的范围内正在建设战争堡垒,并且直通地下的七星城。而七星城也成为了第二个重新改造防御体系的地下城。将来如果敌人势大,无法战胜,七星城被摧毁,那么城中的精英和武器装备都可以及时撤回七星城,尽量避免更大的损失。 七星城的规模比九宫城小,居民共有一亿两千万,分别来自陕西、甘肃、宁夏、山西、青海,在装备区停放有大批导弹、各种核弹和飞机、坦克、装甲车。最近半年里,地下城的人员有了较大变动,普通平民移到其他地下城,按照战斗堡垒的配置调过来大批战斗人员、后勤保障人员、生产人员及其家属。 这个地下城经过改造之后,安全级别非常高,但是战斗一旦爆发,这里也是最危险的。有得必有失,有舍必有得,是派驻到这里的每一个中高级干部和军官都明白的。 凌子寒他们到达后,并没有直接深入地下,而是进入山腹,视察地面堡垒的建设情况。 五个人都穿着军装,虽然只是常服,但上将和中将军衔已经足以产生震慑作用。从外面的警卫到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对他们的突然出现表示震惊。 在这里负责建设工作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文职少将钟思博。他是土木工程专家,率领着来自全国的工程兵精英,冒着被萨尔人发现后消灭的危险,在山腹里艰难地开工建设,努力做到多快好省地建成新型战斗堡垒。 从外面进来的五位将军都很年轻,领头的上将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简直不可思议。钟思博只认识方诚,虽然以前都没见过另外四位将军,但是看到军衔和天军的新军服便能明白,他们肯定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不敢迟疑,快步上前,立正敬礼,报出自己的姓名番号职务,然后请首长指示。 凌子寒回了个军礼,笑道:“钟将军辛苦了,我们是来看看堡垒的修建进度,另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过与堡垒无关。” 钟思博松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首长们视察。” 方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钟,别紧张。你是做这行的专家,我们只是顺便看看,指教不了你什么。” 钟思博这才放松了些,笑着说:“方部长,我只是在建筑方面还行,可堡垒中的武器要怎么配置安放,还需要您这位专家来指导,以免我们走弯路。” “嗯,这倒是可以看看。”方诚抬手一指卫天宇,“这位卫将军出身卫氏,他才是真正的专家,你们可以多多交流。” 钟思博对科学世家卫氏很景仰与钦佩,此时听到这位温文尔雅的将军出自卫氏,立刻高山仰止,上前热烈握手,“卫将军,请多多指教。” 卫天宇笑着谦虚了两句,与他一起向山腹深处走去。 这里是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是现代化设备和高科技材料,工程兵与各种机器人在一起奋战,干得热火朝天。 整个山腹已经被半圆型的金属穹顶覆盖,山体被削得只剩薄薄一层。等到堡垒完全建成,这层山体将被彻底粉碎。堡垒的核心部分共有七个区域,对应七座主峰,等到全部建成,再拼装出大型外壳,罩住七大区域,然后在空地上建设其他辅助区域,便是一个完整的太空时代战争基地了。 凌子寒他们跟着钟思博转了一圈,听了他的介绍,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贸然指手画脚。堡垒的建设是一个庞大的科学家团队经过一年的研究、计算、设计、论证,这才做出方案,在建造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他们不可能随便做出变更,那是极不负责的表现。 视察结束后,凌子寒并没有打扰所有人的工作,带着卫天宇他们到了另外一边暂时没有动工的山腹,指导着雷鸿飞和林靖用精神力将整个区域重重封锁,然后才从手环里放出机甲。 这是一台人型机甲,完全是兰蒂斯人的风格,即使是杀人利器,外表依然优雅、精致、高贵、绚丽、轻灵、飘逸。它的初始形态只有五点七米高,主色系是深邃的海蓝色,亮银色中夹杂有璀璨光点的特殊材料点缀其间,将它渲染得犹如一件奢侈艺术品般华美。 地球人自主生产的机甲与这台机甲比起来,简直就是地摊货与世界名牌的差距。作为“原始土著”中的顶级“土包子”,雷鸿飞、林靖、卫天宇和方诚都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凌子寒放出精神力,笼罩住整台机甲,仔细感受其中的各种结构,尝试分析其用法。过了好一会儿,他平静地说:“要想使用这台机甲,必须让它认主,方式是精神力与基因同时进入它的核心。它若觉得自身与机师的属性相合,便会认主。若是不相合,它会拒绝。” “咦?”卫天宇有些惊讶,“难道机甲核心是高级智能?” “嗯,很可能已经生出灵智。”方诚赞同,“精神力倒罢了,基因……不妥当吧?” 雷鸿飞想了想,“难道是传说中的滴血认主?” 林靖微微皱眉,“子寒与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基因肯定非常特殊,有极高的研究价值,不能落到外星人手上。” “是啊。”卫天宇建议,“子寒,你先用精神力试试,能否强行压服它,令它认主。如果不行的话,咱们与童爸联系,听听他的意见。” 雷鸿飞、林靖和方诚都同意这个建议,凌子寒沉吟片刻,对他们笑了笑,“那好,我先用精神力与它接触,看看能不能建立起对话。” 卫天宇他们都不再说话,以免对他形成干扰。凌子寒凝神静气,从笼罩机甲的精神力中分出几缕细丝,缓缓渗透机甲外壳,寻找它的核心。 这台机甲的外壳不到两厘米,却并不是一层,而是有二十四层叠加,每一层都是防御极强的智能合金,一层与另一层之间有细微间隙,当中弥漫着奇异的能量体,类似精神力,如此纷繁复杂,却又浑然一体,可以抵挡任何形式的攻击,坚不可摧。 他把机甲外壳的构造同时发给了退到一旁的四人,然后继续向里探索。 卫天宇和方诚很激动,凑到一起低声讨论,对这种机甲外壳的制造工艺大为好奇,脑洞大开,想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办法,然后再论证其可行性。 雷鸿飞和林靖不懂这种远远超越地球的高精尖技术,只对外壳的防御力和各种延展功能大加赞赏,忍不住讨论其在实战中的效用,心里充满向往。 凌子寒很快就摸到了机甲核心。因为兰蒂斯人与地球人的生物构造大致相同,所以机甲核心与地球人的习惯并无太大差异。核心存在于驾驶舱中,而驾驶舱在人型机甲的胸口。 穿过外壳后,凌子寒用精神力能够清晰看到机甲内部的所有情况。它的机体并没有清晰形状的零部件,乍一看仿佛是一个整体,但实际上却有细小差异。他仔细感觉了一会儿,就能察觉机体部分是由大大小小“能量团”组成,一瞬间给他一种“小宇宙”的感觉,深不可测,却又有着某种类似天地法则般的规律。这种“能量团”以精神力为锁链,紧密勾连楔合各种提炼过的顶级材料,使机甲能够充分发挥机甲师双2s级别的能力,在战斗中灵活、迅捷,防御力与攻击力都非常强大。也因为机体的特殊,如果机甲师的级别达不到双2s,根本就不可能驾驭,也就无法得到机甲的认可。 根据柯蒂斯提供的有限的资料,兰蒂斯人和安格路斯人生产的神级机甲都对机甲师有特殊要求。为避免机甲排斥机甲师,s级以上的强者都会请机甲制造大师为自己量身打造机甲,如果有条件,一些高a级的机甲师也会为自己定制专属机甲。 有些机甲制造大师为求突破或是有了崭新的灵感,又没有接到合乎要求的订单,就会自行制造神级机甲,然后或收藏,或交给相关机构进行有条件拍卖。这种机甲往往各方面非常优秀,却很挑剔机甲师,不会轻易认主。 凌子寒对于柯蒂斯带来的资料和卫天宇、方诚等人研究的结果已经了如指掌,这时心神稳定,从容不迫,精神力缓缓地伸入核心部分。 那些阻挡的力量在接触到他的精神力后微微一滞,随即退开。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机甲本身已经通过他的精神力对他有所了解,并且颇为满意,于是为他让开一条通道,让他长驱直入。 当他的精神力伸入机甲核心时,一直沉默矗立的机身微微一震,两只圆型的眼睛发出蓝色的荧光,一闪而逝。 这台神级机甲终于开机了。 34 城里城外(1) 其实,这台机甲在兰蒂斯人属于变异品,几乎等同于失败品。 神级机甲属性的控制一直是大难题,虽然已经解决了大半,但偶尔仍会出现变异。这台机甲的属性就是变异为偏向黑暗系,而兰蒂斯的s级以上强者全部都是偏光明系,因此与这台机甲格格不入,完全无法融合,也就不可能让机甲认主。神级机甲造价极其昂贵,如果不是这台机甲太过特殊,柯蒂斯也不会大方到一见面就送给凌子寒。 不过,这台机甲的属性非常适合凌子寒,倒是合乎中国人“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的习俗,因此不能视为柯蒂斯将失败品送过来。很可能是柯蒂斯一见面就察觉了凌子寒的精神力属性是偏黑暗系,于是顺水推舟,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将这台最适合他的机甲送出。 那就是巨大的人情了。 凌子寒也领这个情。 他收服这台机甲的过程非常顺利。不但机甲师渴望一台好机甲,优秀的机甲也同样渴望一位非凡的机师。当凌子寒的精神力伸进机甲的核心,机甲智能便感觉到了他的属性和实力,于是迫不及待地出来,与他迅速地交流一番,便达成一致。 不必滴血,只用精神力,凌子寒就得到了他的忠诚。短短一瞬间,凌子寒的精神力被抽出大半,填充进机体和外壳的间隙。 “百分百融合,认主完毕。”机甲智能骄傲地宣告,“主人,我叫翁特里里克。” 凌子寒对兰蒂斯通用语已经有颇多了解,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为“光的神明”,在兰蒂斯是带有神圣意味的称呼。他想了想,和蔼地说:“你这光不属于太阳真火,而是更偏向于幽明寒火,类似于我们这里传说中的红莲业火。不如我给你改名叫红莲吧,与你更贴切。”说着,他用耳垂上的电脑中调出有关红莲业火的各种奇妙传说和精彩纷呈的故事,用精神力输送给机甲智能。 很快,机甲智能就欢快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好啊,主人,我就叫红莲了。”他的声音是正太音,清脆悦耳,又略带软糯,给人单纯可爱的感觉。 凌子寒微笑,“很好。” 他们用精神力沟通,速度极快,一刹那就可以交流万千信息。很快,驾驶舱门打开,凌子寒以精神力作牵引,如流光一般倏忽一闪,便进入舱中。舱门随即关闭,机甲很快就动起来。 凌子寒坐在舒适的椅子上,感觉仿佛沉浸在精神力的海洋中,机甲内部和外界的一切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脑海中。此时此刻,机甲仿佛就是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念头举手投足,奔跑跳跃,摸爬滚打,灵活得不可思议。 他没有演练热武器,只练习了冷兵器。这台机甲的武器系统分两个部分,其中之一由智能记忆合金构成,平时不显,却可以根据机甲师的精神力构想变成任何一种冷兵器。他有些好奇,便想了想中国古代的十八般兵器。机甲竟然一一变化出来,并且因为他自小就严格训练过,精通诸般兵器,所以机甲变化出来的这些武器也形神皆备,让他得心应手,玩得酣畅淋漓。 在凌子寒的掌控下,机甲先后变换了十余种形态,地面飞车、深海潜艇、太空飞船、几种兽形和器械等等,最后变成一只手环,套上他的手腕,自动收紧,进入待机状态。 “能源耗费巨大。”凌子寒走向一旁,对卫天宇和方诚说,“这种机甲的能源……怎么说呢?或者可以这么形容,它的整个机体里都充满了储存能量的特殊物质,类似我们人类的筋脉和精神海,用科学的手段很难发现,但它们确实存在,我的精神力能够感觉到,并指挥它们工作。如果能源储存满了,可以放开手大战一场,但是一旦消耗完了,补充起来也需要很长时间,而且普通的能源还不行,它需要特殊的属性能量。当然也有转换系统,只是比较麻烦,充能是个大问题。不过,总的来说,这是台非常好的神级机甲,价值连城,各方面性能都很突出,非常适合我。” 卫天宇很高兴,“那太好了。” “我们欠了柯蒂斯天大的人情。”方诚也忍不住感叹,“当然也必须领他的情。” “是啊。”雷鸿飞兴奋地握了握拳,“欠了情,将来加上十倍百倍回报他就是了。如今有这台机甲,子寒如虎添翼,对我们的意义非常重大。” “能欠债才是本事。”林靖好整以暇地调侃,“欠债的是大爷。” “没错。”大家都愉快地笑出声来。 凌子寒把另一只手腕上的手环取下来,递给卫天宇,“我不需要这个了,你们拿着研究吧。” 卫天宇愉快地接过,顺手套在腕上,“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凌子寒沉吟片刻,“既然来了,就到七星城去看看吧。” “好。”其他人都没有异议,跟着他出去,回到工地后,乘坐升降梯进入七星城。 这座地下城的规模属于中等,总共只有六层,一层养殖,一层种植,同时容纳青藏高原上的大批野生动植物,另外四层都是居住区。因为直通地面的战斗堡垒,七星城被规划为军事基地,所以对地下城的原住户进行了大规模调整。 这段时间,普通居民都在陆续搬往其他地下城。这是硬性命令,不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当局仍然给出了几个选择,根据自愿原则,允许居民在这个范围内选择前往定居的城市。不过,总有人不甘不服,也不知从哪里得知的小道消息,咬定只去九宫城,为此使尽手段,挑唆煽动,撒泼闹事,制造了无数麻烦。 凌子寒入城之前,通知了七星城的公务长陈绍英。他们到达地下城核心区所在的第三层时,陈绍英已经率领此地的军政高层官员等在电梯口。 凌子寒一出电梯便感觉到了城中有多股不寻常的骚动气息,于是一边与陈绍英握手一边问:“城里出什么事了?” 陈绍英苦笑,并不砌词掩饰,“是我无能,城里有几股小势力闹事,一时没控制住。” “小势力?”凌子寒不假思索地便道,“是地面上就有的势力吗?” “对。”陈绍英一边与卫天宇他们握手表示欢迎一边回答,“以前在地面上,这几拨人就拉帮结派,在当地属于毒瘤,只是高层狡猾,没让警察抓到把柄,因此没有打掉。到地下后,他们全部到了我们七星城,就继续抱团,开始两年还比较谨慎,后来大概摸清了地下城居住区的情况,就蠢蠢欲动。以前也只是隐蔽地勒索或抢劫胆小居民的生活区,即使被发现,也够上不大罪。这次我们转移居民的工作刚刚展开,他们就跳出来闹事,让我们的工作很不顺畅。” 凌子寒与其他军政官员握了握手,淡淡地问:“报上去了吗?” “报了。”陈绍英走到他身边,表情有些异样,“方总长在我们的报告上做了批示,要求我们坚决镇压。” “嗯。”凌子寒看了他一眼,“怎么?下不了手?” 陈绍英才四十岁,称得上年轻有为,在政治倾轧中脱颖而出,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可是要让他下令将那些闹着去九宫城的人处死,他确实有些不忍。在他眼中,这些闹事的人与以前地面上不肯拆迁的钉子户差不多,远远到不了死罪的地步。他纠结了两天,还没下定决心,凌子寒就来了。说实话,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这个恶人不用他来做了,便是承认自己心太软,那也没什么。 凌子寒早就深谙人心,此时精神力达到至尊极巅峰,对他的心态自然了如指掌,却也没有点明,也不去为难他,直接下令,“全城实行军管,立刻把所有闹事的人送往千骏城。若是不肯去,就将他们逐出地下城。地面辽阔无垠,随便他们去哪里。既然这么有本事,就自己去建城,扩张他们的势力吧。” 大家都笑起来。 政界官员大都只熟悉凌子寒,毕竟他在末日来临前的战时紧急状态期间一直担任国家元首,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和形象。而军官们对雷鸿飞和林靖更加熟悉,一见两人便围上去,想要从他们手上要几个凌天军校的入学名额和比较好的修炼功法。 这些人都属于军队里的少壮派,雷鸿飞就是他们的领袖,在不违法乱纪的前提下,自然会在方方面面都尽量关照。这时挥拳一人捶了一下,雷鸿飞笑道:“放心,都会有的。这段时间主要还是在摸索,所以修炼方法不能随便放出来,以免害了你们。再等等吧,只要成熟的方法一出来,我就立刻发给你们。” 说笑了几句,他们便听到走在前面的凌子寒发布命令,“全城实行军管,立即逮捕闹事者,押送千骏城,若仍然不听安排,就将他们全体放逐到地面,放逐地点随后下达。” 军官们早就想收拾那些无理取闹的兔崽子们,却一直被公务院的官员们拦着,以致基地建设严重滞后,心里都窝着一团火。这时听到凌子寒的命令,他们都兴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齐声答道:“是!坚决完成任务!” 35 城里城外(2) 听到陈绍英汇报后,凌子寒一闪念间就想出了这个好主意。 将那些闹事者放逐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如果他们真能在地面扎根,建好聚居区,或种地或捕猎,平安地生存下来,那也算是立下大功,之前犯下的罪行便一笔勾销。如果他们冥顽不灵,想要继续惹事生非,澳洲四面临海,暂时也影响不到欧亚大陆和美洲,与大局无碍。 同样,千骏城中关押的那些罪犯也可以在甄别后陆续放出,其他地下城里闹事的黑恶势力成员和犯罪分子都可照此办理。能够将功抵罪,那些重刑犯都会求之不得,当然,仍然有暴力犯罪倾向的人必须重点监管,不能让他们故态复萌,再度对他人生命财产安全造成威胁。 关押在千骏城的罪犯已经有将近一半被仔细甄别筛选后放出,资质一般且没有危险的都送往其亲朋好友所在的地下城,资质上佳且没有反人类反社会倾向的都送到九宫城。如今,凌子寒计划再次甄别,分几个方向分流,从而彻底废除千骏城的监狱功能,将它变成正常的地下城,使里面的普通居民不再面临危险。 以后,凡是罪犯都会流放到大海中的各个岛屿上,既可以将他们与公民分隔开,又可以观察他们在地面上长期生活的情况,也算是造福于人类。 决定以后,凌子寒立即与方谨取得系统,把这个想法告诉他。方谨非常赞同,很快就补充了一些操作上的细节。凌子寒完全同意,并且交给他去执行。在行动过程中,必然需要军队和警察的配合,不过有方谨指定的官员去协调,就不需要凌子寒操心了。 他们在七星城待了两天,视察了地下城的改造工程,看望了陆续到达的军队,听取了几位高级官员和军队将领的汇报,对于地面七星堡垒和地下七星基地的建设进度都做到了心中有数,这才返回九宫城。 来时,他们乘坐九宫城生产的天车,一直在低空飞行。返回时,他们乘坐神级机甲红莲变成的飞车,飞上了万米高空。 雷鸿飞看着湛蓝的天穹和如海浪如鱼鳞般的白云,轻轻哼起一首古老的歌,“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东风送我飞向前。金色的朝霞在我身边飞舞,脚下是一片锦绣河山……春雷为我敲战鼓,红日照我把敌歼。美丽的长虹搭起彩门,迎接着雄鹰胜利凯旋……水兵爱大海,骑兵爱草原,要问飞行员爱什么,我爱祖国的蓝天。” 林靖微眯双眼,安静地听他唱完,然后抬起双眸,看了他一眼。 雷鸿飞马上涎着脸靠上去,嘿嘿笑道:“龙潜有多少年没看到过天空了,这次没能来,挺为他遗憾的,所以代他唱首歌,也算是安慰安慰他。” 林靖被他毫无逻辑的话逗得笑起来,“嗯,龙潜肯定很感激你。” “客气,客气。”雷鸿飞插科打诨,特别开心。 听着他们的玩笑,卫天宇却若有所思。凌子寒注意到了,用精神力悄悄问他,“怎么了?” 卫天宇用精神力回答,“忽然想要看一看现在的地球全貌。” “好啊。”凌子寒散出精神力,将机甲飞行车重重包裹,隔绝一切形式的探测,随后让红莲降低高度,改变航向。 飞行车内部的空间不小,就像一个生活设施齐备的小客厅。五个人松散地坐着,旁边的小方几上放着水杯。他们看着外面的景色,神色却并不悠闲,都有些肃然。 飞行车放慢速度,环球数周,从北到南,几乎飞遍了地球的每个角落。 辽阔的世界非常安静。 从南到北,他们走过春夏秋冬,雨雪与阳光交替出现,黑夜与白天不停轮转,月华与星辉美不胜收。 北极和南极的冰川泛着寂静的微蓝色的光,其他地区几乎全部被植物覆盖,再也没有戈壁沙漠,树叶在风中摇动,清澈的水面泛起涟漪,山林间和草原上却没有任何动物奔跑游荡,江河湖海中只有极少量的微生物乍沉乍浮。 茫茫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五个人。 他们沉默地看着窗外,仿佛能够感觉到地球的寂寞与孤独。 过了很久,卫天宇才轻声说:“地球上不能没有动物,更不能没有人,但是不能有太多人。” “嗯。”凌子寒同意,“有个十多亿人就差不多了,最好不超过二十亿。” 方诚兴致勃勃,“剩下的人全部移民,一半去火星,一半去金星。” 卫天宇笑了,慢悠悠地说:“其实土星和木星有几颗卫星也能住人,只要稍加改造,环境就不错。” “那些星球可以改造成生产星、资源星、农业星等等。”方诚兴奋地建议,“会产生污染的工厂都移到同一颗星球上,这样就不会再破坏宜居星球的自然环境。” 凌子寒窝在圆形的紫红色软椅里,右腿架着左腿,一手搭在椅圈上,一手搁在腰腹间,姿态慵懒,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听着两人脑洞大开,商量怎么改造太阳系。 雷鸿飞和林靖从来都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涉足学霸的世界。两人转过软椅,对着窗外,低声聊天,说的都是训练和打仗的事。他们虽然身经百战,但都是在地面上,从来没有去过太空,对于星际战争更是一窍不通,虽然一直在紧张地备战,心里却都没底。现在身在高空,看上去地球无遮无拦,太空中的卫星早已尽皆被毁,根本没有任何防御设施,若大敌到来,直接就是短兵相接、刺刀见红的概念。那些地下城、战斗堡垒,说是固若金汤,但是看看资料里描述的那些外星科技,两人都觉得不一定顶得住,真要打起来,只怕拼的主要是顶尖战力。总而言之,现在必须要尽全力增加双s级的强者,再打造出s级机甲,从而御敌于地球之外,尽量不让战火在地面上燃烧。 凌子寒对他们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赞同他们的想法,不过仍然没有参与讨论。 虽然雷鸿飞和林靖已经是双s的神奇级强者,但他们并不明白至尊级强者的力量。从s级到2s级,跨度大如天堑,如果不是真正领会过,很难想象。只要有他在,想要占领地球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除非敌人带着毁灭星球级武器或是三个以上至尊级强者。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地球的最后一道防线,之前的战斗都要交给天军的官兵们,而外太空的防线也必须尽快建立起来。 想着在太空中建立防御体系,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太阳系的立体图像,随后心念一动,想起了天才少年柳念说过的话。 太阳系是一个残破的阵法。 虽然异想天开,却也有一定的道理,这种奇妙的想法给了他一丝灵感,或者防御体系不应局限于地球,而应该扩展到整个太阳系。 面对外星侵略者的强大威胁,既然没有足够的科技实力来抵御,那么中国古老的符、阵、道、法等等玄学也可以拿出来用一用,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即使尝试过后证明没用,也不会有更坏的情况出现。 他默默地琢磨着,强大的精神力使思绪如流光般迅速而璀璨。想到在太空中布阵,势必要用到机甲红莲,他决定近期定要抽个时间出来,驾驶机甲飞出地球,在太空中演练一番,做到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如臂使指,应付裕如。 机舱里的气氛一直是轻松愉快的。当他们游览了大半个地球之后,红莲一边绕过一团雷雨云一边向凌子寒报告,“有一艘安格路斯星舰正从大西洋海底驶向海面,即将升空,是否拦截?” 凌子寒微微一怔,随即下令,“飞过去,进入观察距离,不必拦截,不必靠近。” “是。”飞行车掉转方向,提高速度,如流星划破长空,很快就飞到北大西洋,停在百慕大魔鬼三角区域附近。 雷鸿飞有些奇怪,“怎么了?这里有什么情况?” 凌子寒解释,“安格路斯人的星舰刚刚从海底启航,我们来围观一下星舰升空的盛况。” 卫天宇他们都来了兴致,“好啊。” 安格路斯的星舰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安格修斯的精神力也感知到凌子寒的精神力,确定是友非敌,于是行动照旧。有着流线形外观的蓝色镶金色八翼战舰持续加速,在磅礴的气势破水而出,直冲云霄。 红莲远远跟随,也向高空冲去,同时有规律地轻轻摇摆机体,以星际通用方式向对方表示友好和平。 安格路斯星舰也按照宇宙惯例给予了回应,船头爆出一朵金色的烟花,璀璨夺目,传达出温暖友善的情绪。 红莲跟着金色的飞船一直飞到离地面十二万米的高度,等到凌子寒他们目送安格路斯星舰飞出地球,飞向水星,这才掉头向下,高速降落。 到达距离地面一千米的低空,它轻快地调整姿势,改成平飞,按照凌子寒的指示,直接返回九宫城。 36 少年雄于地球(1) 一进九宫城,凌子寒就接到方谨的通话请求。他微感诧异,因为并未感觉到全世界的各个地下城有什么异变,九宫城更是一切如常,所以对方谨的急切有些不解。 方谨仍然从容淡定,笑着向他报告了最近发生的情况。 两天之前,网上忽然开始疯狂流传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修炼能够长生! 这不是玄幻小说里的想象,而是真实的存在! s级以上强者,寿命将超过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甚至一万年。a级到5a级强者,寿命在三百至八百年之间。实力达到双b级,大都能活到两、三百岁以上。 地球上已经出现体质和精神力都达到2s的至尊,他能活五千岁,实力可以横扫太阳系,能够只身入太空,徒手撕星舰,足以威慑外星人,保护地球数十亿人类,并率领地球人跨入星际时代。 地球上目前只有这么一位至尊。 这位至尊是中国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世界。 如今,经过九宫城的不懈努力,全球所有地下城都已经被地铁真空管道连通,虽然运力有极大限制,但网络却已经连上,各个地下城不再是孤岛,彼此可以交流信息,寻找亲友,共同游戏,极大地缓和了那些地下城居民的情绪。 只是,九宫城已经循序渐进地在网络上发布了有关外星人侵略地球、精神力与体质等级测试与修炼、组建天军准备迎战外星侵略者、以自愿原则面向全球征兵等等信息,东方世界的地下城虽也被这些消息震惊,但接受良好,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西方世界却不一样,尤其是美洲大陆,最近才与亚欧大陆连通,因此海量信息涌入,所有的事情如天风海浪般全部冲到大家面前,让他们猝不及防,情绪上受到强烈震撼,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对于测试什么的非常抵触。 西方的科学家们倒是接受良好,也跃跃欲试,希望尽快加入研究工作,但是北美当局禁止科学家前往九宫城,要求九宫城分享所有研究成果,分出目前正在进行的各种研究课题,以便欧美科学家在他们自己的地下城开展研究。 欧洲科学家已经有一部分到达九宫城,却仍然有一大部分被各个地下城的管理者阻挠,不许他们去往东方。欧洲各国也同样要求九宫城分享科研成果和所有基础资料,让他们的科学家在各自的地下城进行研究工作。 九宫城高层开了几次会,目前只同意与他们分享外围资料与一部分成果,也可以将一些边缘科学的基础工作交给他们去做,但是涉及军事、生物、曲率飞行、星球改造等领域的关键性课题决不允许透露一丝半点。 凌子寒在七星城时收到了方谨发来的会议备忘录,签字同意了他们的决议。这时听到网上突然出现那些消息,几乎直指自己,就差说出自己的名字了,他不禁微微皱眉,轻声问:“查出来了吗?是谁发的消息?为什么没有屏蔽住?” 方谨忍不住苦笑,“全是一帮孩子干的,网络监察那边根本拦不住。” 凌子寒心念电转,“是那些少年天才?” “是啊。”方谨叹气,“还有咱们这些家庭的孩子们,包括你家、我家、雷家、罗家、游家、梅家、宁家……”他报出了一连串名字,全是高层领导者家里的孩子,并且都加入了天才少年团队,一起学习、研讨、工作。 凌子寒笑起来,“哦,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回头召集他们开个会,让他们说说自己的想法。”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方谨松了口气,“那就今天晚上七点吧。我会通知孩子们,到时候派人把他们接到……三号会议室。会议暂定四个小时,让小天才们畅所欲言,好好讨论讨论。” “行,你安排吧。”凌子寒想了想,“这些消息传出去后,外边都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群情振奋。”方谨笑道,“原本对于修炼不感兴趣的人有很多都燃起了热情,虽然主动要求参军的人依然不多,但是国民的基数大,虽然合乎标准的人群中自愿参军的比例低,人数却也不少。以前中老年群体基本对体质、精神力分级和修炼持否定态度,根本不相信,现在却都有了明显改变,也支持家里的孩子努力修炼。总之,目前看到的大都是正面影响,负面的影响基本没有。当然,表示不信,认为夸张,视为谎言的议论依然层出不穷,但是并没有力度,因此影响力不大,网络监察那边足以应付。” “那就好。”凌子寒点头,“等会儿我们先开个会,把最近一些重要的事情理一理。” “好。”方谨同意,随即结束了通话。 凌子寒转过头,将孩子们鲁莽地掀起网络狂潮的事告诉了卫天宇他们。 因为各家的孩子都有份参与,几个做爹做叔叔的都觉得与有荣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说起来,他们几个都曾经是少年英才,叛逆的事情不知干过多少,自然明白,对于天才少年,根本无法用规章制度来约束,要容忍这些孩子的挑衅、张扬、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然后用适当的方式方法去引导他们,合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 很快就到了晚上七点,三百多个二十岁以下的孩子齐聚三号会议室。他们分成三排坐在圆形会议桌后面,三个同心圆的中心是空地,可以播放大型投影,清晰度极高,坐在后排的人也看得非常清楚。 凌子寒、方谨、雷鸿飞、林靖、卫天宇、方诚、罗瀚、赵迁、梅林以及凌子寒指定的二十名各领域的权威级专家学者都出席了会议。 除了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专家外,大部分军政领导人都是五十岁左右的精英,年富力强。在他们当中,凌子寒的军衔最高,坐的位置在最当中,可是外貌却最年轻,整个人都光彩夺目。他姿态轻松,神情温和,却气度非凡,威仪天成,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很多时候都不敢正视他。 那些天才少年一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上芸芸众生、亿万凡人,但他们对于强者也会更加敏感,更加容易信服。面对面地看着虽然将实力收敛得很完美却仍然能让他们感觉到超凡脱俗的凌子寒,虽然他们都坚信自己迟早会有一天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现在却也心服口服。 天才少年们都不看脸,因此对于坐在凌子寒旁边不远处的年轻将军雷鸿飞和林靖都只是留意了一下年龄与实力,英伟刚毅的雷中将和俊美无俦的林中将在他们眼中大概都属于“能打”的范畴,所以对两人都没什么特别关注的心思,倒是对“科技传奇”卫天宇很是注意了一番。 全员到齐,各自就座,大门关闭,会议正式开始。 主持人是天才少年们认同率最高的“人气偶像”卫天宇。 面对那些高智商孩子们的眼睛,卫天宇感觉很高兴。这些天才让他看到了地球人的未来,只要有他们在,无论地球人类遭遇到怎样的灾难,都会生存下去,并且必将发展得更好。 “大家好。”他的声音很柔和,不带丝毫侵略性,非常亲切,“今天召集你们来开会,首先要讨论一件事。那就是,你们为什么要在网上掀起那样一股热潮?当初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现在对于事态的发展有什么想法?达到你们预期的目的了吗?” 少年们互相看了看,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凌逍首先发言,“这是我们商量着做的。” 凌遥接上,“我们只是想要证实一个推测。” 然后,有份参与的少年儿童们相继发言,全都理直气壮,没有一个人觉得做错了。 “修炼的功法,我们暂时还没有完全理解,但是总纲却已经反复研究过上百次。对于修炼到高阶必须做到的天人合一、内外交感颇有领悟。” “我们认为,所谓天人合一、内外交感,无非就是人与自然亲密无间,融为一体。” “所谓突破s级时最好对大自然的各种奥义有所领悟,实则就是自然宇宙与人体宇宙之间的交流沟通,最终合二为一。” “那么,由此推断,人类修炼时越到高阶,越需要与外部的大自然进行交流,加深关系。” “如此……”有一位少年操作着面前的虚拟触摸屏,开启会议室中心的立体投影,将他们做的模拟显示图放出来,“我们推测,外部的自然中必定有一种或数种力量对人体的修炼有莫大益处,但这些力量平时处于惰性状态,想要吸收或利用都非常艰难。所谓的修炼功法便是调整人体,与这些力量接轨,从而加以利用的一种手段。” “这样的话,会不会修炼的人越多,就越能搅动这些惰性力量,修炼到高阶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么想要证实我们的猜想,首先就要使修炼的人更多,而且这些修炼的人还要全力以赴,全心全意,勇猛精进。” “但是目前为止,真心愿意修炼的人并不多。” 37 少年雄于地球(2) 少年们或冷冽或淡漠或激昂或振奋,无所顾忌,侃侃而谈,将自己的各种考量和盘托出,以证明他们此前的举动是完全正确的。 “人类从来不缺乏舍生取义、大公无私的英雄,但那只是极少数。古代或许要多些,越到现代越少。如今,大多数人都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好色拜金、追名逐利,等等等等,劣根性太多,过去的地球是和平年代,即便人欲横流,无道德,无风骨,倒也算不得什么,顶多抨击一下,根本不痛不痒,而在现在这种危机时刻,想要他们为了保护地球而战斗、而牺牲,是根本不可能的。为了逃避上战场,很多有潜力有资质的人根本不会修炼……” “如果萨尔人与地球人的语言相通,只怕想要当叛徒、当奴隶的地球人有成千上万。他们巴不得当内奸,梦想着能跟着外星人去他们想象的乐园,过上比地球更好的日子……” “说不定还会成立什么邪教,把那些萨尔人当作神明供起来……” “愚蠢,贪婪,卑鄙,无耻……” “怕死,爱钱,阴损,恶毒……” “诸位,人性的弱点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主题,请把话题拉回来。总之,想要让人们积极主动地投入修炼,必须采取非常手段。” “修炼能长生,这是最能唤起人们修炼热情的方法。自古以来,从王侯将相到黎民百姓,谁不想长寿?谁不想多活百年千年,甚至长生不死?” “况且我们并不是造谣,修炼本来就可以重塑身体,增加寿命。” “其实,即使他们修炼了,也不一定就会上战场。他们不想战斗,我们还怕他们会临阵脱逃呢。” “我们只想让他们知道,修炼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资质什么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去做。” “另外,根据最近的情况反馈,我们认为,要强调更多修炼的好处。譬如,将地下城分级,修炼的等级达到一定级别,就可以带着亲属搬到更好更安全的地下城去居住,享受更多的优待政策。” “对,积极努力为地球做贡献的人应该比消极逃避只图安逸的人得到更多的奖励。” “还有……” 少年们的情绪更振奋,言词很激进,充满锐气。 耐心倾听的领导人相视而笑,并没有打断他们,更没有指责他们的一些过激言论。这些孩子以前大多冷漠、自闭、厌倦、憎恶,根本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对红尘俗世非常排斥,现在他们能积极主动地献计献策,为地球与人类的安危忧虑,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一位有着深厚古典文学功底的老专家忍不住低声念出了《少年中国说》中的名言,“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他身边的学者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等到少年们痛快地发表完意见,卫天宇和蔼可亲地说:“你们的想法都很好,不过,也不能以偏概全。你们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看到,这里数以万计的科学家、军人、公务员都从来不在网上发表任何言论,就连工作平台、邮箱和各种交流软件都是层层加密的。他们沉默地工作,专注研究,不计得失,不求名利,为人类的安危和地球的未来日夜担忧,寝食不安。还有许多普通人,他们可能没有太过出色的资质,没有天才的光环。他们善良、朴实、勤恳、敬业,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孝顺父母,疼爱孩子。或许他们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胸无大志、鼠目寸光,但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他们也会为了家人而勇于牺牲。所以,不要轻视任何人,也不要用少数人的恶劣品质来指代所有人。” “是啊。”方谨微笑着说,“网上确实充斥着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可是在网上各种做秀,大肆宣扬推崇膜拜这些糟粕的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其实是不玩那些的,你们说是不是?” 这些少年人智商都很高,虽然性情比较偏执,但看待事物都比较理智,因此很快就承认两人说得对,情绪明显缓和下来。 凌子寒的态度更温和,“你们正在做的事可以继续做,不过最好控制一个度。过犹不及,就不是科学研究了。”看着那些原来冷漠孤僻桀骜不驯的小天才们双眼亮晶晶地对着自己点头,他的眼中浮现出一缕笑意,“你们的想法都很好,只是不必计较太多。譬如一个狼群,头狼既要带着大家捕猎,又要操心族群繁衍,既要对付外来威胁,还要时刻准备应对族群内年轻勇悍的公狼挑衅,但是它会埋怨吗?若是狼群遇到强敌围攻,为了保护族群中弱小的幼崽,强壮的成年狼会战斗到最后一息。他们为什么不扔下那些小狼逃走呢?因为这是它们的责任,宁死也要面对。我们也一样,因为强大,所以承担。” 卫天宇与他心意相通,笑着补充道:“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我们可以想办法引导,却不必强求。中国有句俗话:强扭的瓜不甜。你们都懂的,对吧?” 这些孩子都极其聪明,心思玲珑剔透,一点就通,这时不必他深说便纷纷点头,不再有什么怨言。 卫天宇轻笑,“那么,你们还有什么好的想法,现在都可以说出来,咱们讨论讨论。” 少年们眼前一亮,不少人反应迅速,右手敲击屏幕,从电脑中调出需要用到的文件,左手伸向桌面的发言按键,想要抢到说话权。 小少年柳念最先按下按钮,面前的悬浮麦克风亮起绿灯,接通了扩音系统。 他很严肃,白皙俊秀的小脸上不苟言笑,沉静的眼睛透露出胸有成竹的从容,“在四年前,我就有种设想,太阳系实际上是个庞大的阵法。虽然得不到认同,但我一直没有放弃。这几年,我一直在查阅各种古籍,并且尽可能地搜集天文资料,在这个基础上,我建立了有关太阳系各种天体运行的模型,在我自己组装的电脑中持续运算……”随着他的讲述,他将那些从古籍中摘录的相关文字一一发到中心投影上,同时在文字资料旁边亮出了太阳系运行图像。文字资料发完后,就是海量的运算公式。随着每个公式计算的结果,旁边的立体模拟图像中会出现一些圆圈、三角、箭头、星号等标示,直观地表明了数学物理运算与现实中天体运行的关系。这些运算浩繁复杂,深奥至极,卫天宇和一些对此领域比较关注的少年天才可以听懂大半,凌子寒、方诚和其他少年学霸只能听懂一小半,方谨、雷鸿飞、林靖和其他领域的专家学者们基本听不懂。 柳念脸上放光,眼中充满智慧,“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太阳系是一个庞大的阵法,暂时可以命名为‘十方星辰大阵’,太阳大阵的阵眼,为阵法提供维护运转的能量。月亮是一个辅助阵眼,对地球起到防护作用。很久以前,阵法被攻破,原因在于小行星带。安格路斯人曾经提到过太古星路,经过我们的运算,所谓的星门应该就在小行星带附近。当初这里应该有一颗或两颗行星,后来很可能是因为抵御通过星门进入的强大侵略者而碎裂,从此导致阵法瘫痪,无法再起到防御作用。现在我们应该重新在这里布置一个双星系统,就像冥王星与卡戎那样。根据太阳系各个大中小型天体的运行规律和力量平衡系统规则,我们认为,最佳的选择是木卫三甘尼美德和土卫六泰坦。”巨大的立体投影上显示出电脑模拟的小行星带双星系统,随着这一变动,太阳系的天体运行图发生了微妙的连锁变化,渐渐弥漫出缥缈而奇妙同时深不可测的美感。那种完美无缺的平衡,有种铜墙铁壁坚不可摧的强悍。 他的陈述花了两个多小时,却没有人感觉不耐,都深深地被他的奇思妙想所吸引。在他完成讲述后,卫天宇他们和少年天才们都纷纷提出问题,他一一给予解答,没有任何迟疑,显然这些问题他已经思索过无数次。 等到大家再也没有问题,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但所有人都很兴奋,完全不觉得疲倦。 卫天宇首先表示,“柳念的想法非常好,资料搜集得很全面,建立的数学模型很合理,论证方向正确,运算结果精准,天体运行图称得上完美,非常了不起。接下来,我希望你和你的小组成员能够进一步制订出行动计划,怎么把甘尼美德和泰坦移到小行星带?同时还要保证在移动过程中不造成木星和土星卫星系统的混乱。此外,在小行星带建立双星系统后,会不会影响到地球、火星、金星的现状?这些问题都很重要。” “是。”柳念有些激动,“这么说,首长们赞同我们的观点?” 领导人和专家学者们都笑了,凌子寒赞赏地看着他,温和地说:“对,我们同意你们的想法。如果行动方案可行,我会驾驶机甲进入太空,将甘尼美德和泰坦移到小行星带。” 所有人都耸然动容,没想到他会慷慨地给出这样有力的承诺。少年们群情振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柳念忍不住握紧双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沉声说道:“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38 至尊地位(1) 领导人和专家学者们对年仅十岁的小柳念的异想天开给予了积极肯定,甚至坐在至尊宝座上的凌子寒明确承诺会亲自执行柳念提出的行动计划,这极大地鼓舞了天才少年们的创造精神。他们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并且更加关注现实世界,更快地摆脱了自闭、抑郁、躁狂等不良精神状态,积极投入到更有可行性的科学研究中。 与这些少年天才连续开了三天会后,凌子寒他们并没有厚此薄彼,又继续召集其余成年的年轻天才们开会,讨论了许多议题,收获极佳,皆大欢喜。 实际上,对于柳念的认可,并不是因为这位小少年提出的资料以及种种运算,更多的是基于凌子寒的一种直觉。当他看到柳念放出来的太阳系天体运行图像时,脑海中便有所触动。等到小行星带建立双星系统的虚拟图像出现后,他忽然就领悟到了宇宙中更深层次的奥义,或者可以称为凌驾于奥义的法则。因此,他赞同柳念的设想,并愿意付诸行动。 “反正没有害处。”他对卫天宇笑道,“而且我有种感觉,如果成功完成这个计划,对太阳系有很大好处,地球也会安全。” “那就好。”卫天宇对他的话从不怀疑,“既然你觉得可行,那就干吧。” 这个时候,他们难得的有了一点闲暇,凌子寒便提议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孩子们都在各自的团队里忙碌,同时还要注重学业,所以不是睡在实验室就是住在学校里。凌毅与童阅有自己的院子,平时这里都只有家政机器人打扫清洁,虽然纤尘不染,却冷清得不行。两人回家后,里里外外活动了一下,这才算是给这幢小房子增添了一些热乎气。 凌子寒进厨房看了看,回头笑道:“要不要做顿饭来吃?” 卫天宇走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腰,轻轻叹了口气,“你好像有很久很久没睡过觉,没吃过热乎饭了吧?” “嗯,太忙了。”凌子寒卸了力气,整个人靠进他怀里,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轻松地笑道,“我都忘了那些美食的味道了。” 卫天宇心疼得不行,立刻放开他,一边卷袖子一边说:“你去休息,我来做饭。” 凌子寒想了想,“那我去看看父亲,陪他聊聊天。” 凌毅原本已经退休了,只在顾问委员会里挂了个名,完全隐于幕后,只是证实萨尔人入侵后,事情太多,不少老首长都被请出山,帮着出主意,想办法,用他们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管理经验以及人脉资源给现在的领导班子铲除荆棘,铺平铺路。这些老领导毕竟年事已高,虽然每天都会去上班,只是却不需要他们加班加点,到了下班时间就会有助手劝着他们回家休息,所以凌毅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家。 看到儿子进来,他都有些恍惚。细想起来,好像有大半年都没见过儿子了,如今看起来,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儿子越发显得年轻,仿佛刚刚才二十出头,让他乍一看几乎以为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些父子两人相依为命的岁月,至今仍记忆犹新。 童阅还在加班,没有回来。凌毅也习惯了,吃过家政机器人做的晚餐后就坐在客厅收看新闻。 现在的电视节目虽然没有末日来临前多,却也有三十多个,有十个频道是央视主办,其他的是各个地下城所办的地方台,大致分了新闻、财经、影视、综艺、军事、戏曲、科技、体育等几大类。最近,新闻、军事、科技、体育等频道都在着重报道修炼的好处,以官方的角度正面肯定了“修炼可以长生”的论断,从而结束了网络上的乱象。 凌毅已经年过八旬,看上去却像是只有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做起事来仍然老谋深算,能力超群,在老一辈的领导者中首屈一指。当初测试时,他的精神力就达到了s级,只是体力有所下降,到底不年轻了,所以目前只有3a级。他每天的修炼时间都不长,所以一直没有突破。他也不着急,一直过得很从容。 凌子寒走进屋子,坐到父亲身边,温和地问:“爸,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凌毅转头看着他,目光柔和,“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工作不忙?” “难得挤出点空闲,就和天宇回家来住一晚。”凌子寒解释,“接下来会有几个大行动,只怕连歇口气的功夫也没有了。” “嗯。”凌毅点了点头,“是要召开全球峰会了吧?” “是啊。”凌子寒拿起家政机器人送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欧美那边哪里肯让我们成为地球的中心?” 凌毅微微一笑,“可是谁能超越你呢?你这个地球至尊是货真价实的,兰蒂斯人与安格路斯人都主动承认了,而且对你十分尊敬,这可不是做戏。” “是啊。”凌子寒也笑了笑,有些慵懒地窝在柔软的沙发里,“西方世界也有几个达到s级的强者,双s的却极少,想要突破到2s就更不可能了。” 凌毅的神情更加慈和,“我听柯蒂斯说,像你这样突破的,在他们那里都称为封号至尊,比一般的至尊要强大得多。按理说,你突破时,冥冥中会有封号降下,圣域中会有显示,然后昭告天下。不过,你突破时似乎没有这种东西,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封号吗?”凌子寒回忆了突破时的情况,有些不确定地说,“当时我突破之后,倒是明确感觉到了‘轮回’之意,还以为是某种领悟,现在想来,可能就是所谓的封号吧。” “轮回至尊?”凌毅愉快地说,“倒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凌子寒忍俊不禁,“爸,你就别取笑我了。” 对于“宇宙法则降下封号”这样的说法,凌毅和凌子寒并不会断然否定。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智慧?他们现在都不会再用狭隘的概念去界定。凌子寒突破时接触到的那些东西也说明了,宇宙间确实有更高层次的智慧,那么天地法则对于触动了它的强者给予认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都有极高智慧,同时又生性淡泊,对于“封号至尊”的事情并没有多谈,很快就回到正题。 “欧洲和北美地下城的各国首脑在网络上召开了高峰会议,重点讨论了萨尔人入侵和未来地球的各项事情。”凌毅轻描淡写地道,“譬如说政体,他们建议实行地球联邦制,在元首之下设立议会。对于你这个地球至尊,他们非常警惕,怕是将兰蒂斯人提过的‘至尊封地’与古代东方的帝制划上了等号,并且明确表示坚决反对恢复帝制,也不同意将太阳系作为你的封地。”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凌子寒也很平静,“直到今天,仍有不少西方人称呼我们是黄皮猴子、中国|猪,根本看不起我们,怎么能够接受一个黄种人高高在上?但是星际文明联盟只论实力,不看外表,强调肤色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我们就是有这样的底蕴,几千年的文明传承是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都比不上的。他们不认也得认。” “是啊。”凌毅笑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盘算与手段都是徒劳的,不可能成功。” “不过,西方的军事科技仍然不能小觑。我们虽然过去对他们有所了解,可在撤到地下城后却对他们一无所知。”凌子寒很理智,“安格路斯人在北美定居了两百年,兰蒂斯人在欧洲居住了上千年,而萨尔人的鸽|派已经从亚洲消失了上万年。虽然安格塞尔和兰蒂斯都向我保证,从没有与那边的高层接触过,但是我们不能完全相信。” “嗯。”凌毅点头,“西方人的军事力量不能在太空逞威,却可以毁灭地球。所以,他们一定盲目自信,认为能够压制你。就像网上流传的‘异能再高,也怕菜刀’,被很多资质不高或者不想修炼的人信奉着,那些不明白什么是s级、2s级强者的政客和将军们肯定不会对你信赖与臣服。” “我并不需要这些。”凌子寒神情淡然,“我要做的事,地球上无人能够阻止,他们没有超越我的力量。” “说得对。”凌毅赞赏地看着儿子,“所以,在召开全球峰会之前,你要把一些重大的事情赶紧做了,拿出一定的实力给他们看,让他们对于至尊的强大有个明确的概念。当然,必须留下后手,底牌不能亮出去。” 凌子寒沉吟片刻,“我明白了。” 凌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无论将来的政体是怎样的,至尊的权威至高无上,这个关键点必须确立。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现在已经承担了身为至尊的责任,那么,那个王座必须是你的。在太阳系的防御和地球的安全上,我们只需要一个声音。” 凌子寒目光极深,淡淡地道:“我懂了。”然后他拿起茶几上的开水壶,给父亲的茶杯斟满滚水。 凌毅又拍了拍他的肩,这才笑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香浓的大红袍。 39 至尊地位(2) 凌子寒陪父亲坐着,一边看新闻一边沉思。 以前他从未把心思放在确立自己的至尊地位上,光干活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时间,连吃饭睡觉都不曾有过。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大家都称呼他至尊,可他并没有“地球第一人”的自我意识,更多的是想着承担责任,努力维护地球的安全,至于这个至尊的称号代表着怎样的权威,他从没想过,也觉得并不重要。 现在经过父亲的提醒,他才恍然大悟。确立在地球人类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将太阳系掌控在手,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太阳系都是地球人类的根,是圣域,也是退路,而它必须掌握在真正大公无私的人手里。凌子寒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视人类为蝼蚁,不会当人命如草芥,不会奴役平民,不会践踏百姓。有这样一位至尊守护,是所有地球人类的幸运。 但是,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政客不会这么想,那些曾经富可敌国的富豪不会这么想,那些仍然手握重兵的将军也不会这么想。他们多半会将这位有着强大力量的至尊供上神坛,却不会让他掌握任何权力。他们会将至尊当成核武器般,以“民主”的大义进行道德绑架,将他掌控在手里,一旦需要用到,他就是刀锋,就是火焰,就是雷霆,要为他们的利益去拼搏去战斗,最后,他就是炮灰。 他们根本不明白,至尊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们知道,至尊能够以一己之力毁灭星球,还会不会有那些狂妄自大的幻想? 想到这里,凌子寒微微一笑。看来,他确实要在召开全球峰会之前做件大事。 譬如,柳念提出的那个方案。行动虽然只有个雏形,代号却已经出来了。 补天。 卫天宇做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然后到旁边的院子去找凌子寒,同时邀请凌毅共进晚餐。凌毅不打算去做电灯泡,随手一挥,就将他们赶走了。凌子寒知道父亲已经吃过饭,自然不能再进食,免得损伤身体,于是笑着握住卫天宇的手,悠闲地回家了。 他彻底放松下来,慢慢地品尝着各种美食,凉菜、热菜、汤品、点心、水果,足足有二十多种。两人都是高等级强者,能消化吸收巨大能量,这点饮食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吃喝,如风卷残云般,将所有美食一扫而空。 家政机器人会收拾餐桌,清理厨房。两人吃饱喝足,就一起去了卧室。 这几年两人虽然很少回家,可卫天宇对于家中物品的更新换代却没有停过,还有凌逍、凌遥兄弟俩更是喜欢鼓捣新玩意儿。他们的家政机器人ai很高,各种家具电器都更新换代了,只有那张床没有变过。 以前凌子寒重病,卫天宇特别为他设计制作了一张极为先进的床,让他睡在上面会感觉舒适,没有那么痛苦。后来凌子寒恢复了健康,并且重新回到最巅峰的状态,这张床却依然保留着。当初制作的时候就使用了超前的技术,直到现在也仍然没有落后,睡在床上就像睡在一团云里,感觉特别舒服,凌子寒非常喜欢,卫天宇自然非常开心。 虽说刚吃过饭,却已经有一半转化成了能量,在身体里流转,所以他们可以立刻上床。凌子寒看了看时间,便脱掉外套,懒洋洋地躺上床,斜靠着床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卫天宇挑了挑眉。 卫天宇忍不住笑起来,上床去压到他身上,轻轻吻了吻他的唇,戏谑地道:“亲爱的至尊陛下,今天就让小臣来侍候你吧。” 凌子寒轻笑,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说:“爱卿忠心可嘉,朕准了。” 卫天宇探手去解他的衣扣,火热的唇移到他耳边,“谢主隆恩。” 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他们都没有自我约束控制,而是放任情感,十分投入。 炽热的血与澎湃的能量肆意奔流,幽远神秘的气息从凌子寒体内弥漫开来,缓缓地包裹住两人。 卫天宇感觉如在仙境,手下不自觉地一用力,几乎把凌子寒的衣裤撕得粉碎。裂帛之声刺激着他,让他更加清潮激荡,不由自主地吻遍凌子寒的全身。他的鼻端似乎萦绕着仙芝灵草的芬芳,不但沁人心脾,更让他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舒爽至极。他张嘴吸吮着凌子寒的每一寸肌肤,只觉柔韧润滑,仿佛只要略含一会儿,就会融化在他嘴里,浸进他的筋脉,带着他飘上云端。 他感觉饥渴难耐,迫不及待地埋进怀抱中温润的身体里,奋力向前,向前,想要与他融合在一起。 凌子寒沉重地喘息着,感受着蚀魂销骨的快乐,将身体一层一层地放开,接纳着他不断深入。他仿佛听到无数生灵的歌唱,眼前似乎闪烁着亿万星光,好像有仙花灵草在他周围次第开放,散发出深远而醉人的芳香。 他轻轻地呻吟着,手臂圈着卫天宇的肩背,双腿勾着他的腰线,感受着他沉重的碾压与不知疲倦的冲撞,在美妙的欲海中随波逐流,只觉得两个人渐渐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他们都是强者。卫天宇的体质虽然没能达到s级,也到了5a级巅峰,体力极为充足。凌子寒更是封号至尊,体内的力量如长江大河,奔腾不息,又如汪洋大海,深不见底,永不枯竭。两人彻夜不眠,一直在激情中拥抱、缠绵、冲撞、喷发,在波峰浪谷中沉浮。 时光漫长却又短暂,仿佛一眨眼间,夜晚便过去了。两人在高潮后相拥而眠,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已是傍晚。 这次他们并没有双修,一直都在单纯地享受情事的快乐,但是两人的精神力在“摘星行动”中长期融合,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所以在激情的过程中,他们的精神力都水乳|交融,在一波接一波的高潮中自发地冲刷身体,注入能量,去芜取精。他们并没有在意,只是睡醒后一看,卫天宇的体质已经无限逼近s级,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突破。凌子寒的精神力和体质本就提升到了2s高阶,如今也逐渐接近3s,似乎隐隐摸到了突破的门槛。 卫天宇有些惊喜,“看来,咱们应该经常抽出时间来交流交流。” 他一本正经地把“交流”这个正常的词说得无比暧昧,凌子寒忍不住笑起来,“嗯,我也这么觉得,确实应该定期交流。” 两人神清气爽地吃过丰盛的晚餐,又去看望父亲,与难得回家的童阅谈了谈“基因修复术”的研究进展。 凌毅与童阅看着他们春风满面,仿佛整个人都晶莹剔透,越发无尘无垢,同时又流光溢彩,如仙如神,不由得相视一笑。 听到卫天宇问到自己正在研究的课题之一,童阅愉快地说:“基因修复药剂已经成功通过动物临床试验,正在给志愿者试用。目前看来,使用者感觉良好,还没有一例失败,只是效果大小罢了。这种药剂的最佳理论效果是年轻百岁,但人类的体质千差万别,实际上是达不到的。在我们的试验过程中,志愿者最差的年轻了大约十岁,最好的年轻了将近三十岁,惟一相同的情况就是他们的身体都有所好转,陈年旧疾基本痊愈,老化细胞逐渐消失,有些罹患的绝症都被扼制了病情,出现转机。我们正打算将志愿者延伸到老年群体,应当更能看出效果……” 凌子寒和卫天宇专心地听完,都点了点头。凌毅在一旁轻快地道:“要不,你给我也来一针。” 童阅转头看看他,轻咳一声,“这个只怕很困难。你是老领导,肩负着重大责任,谁敢批准你来当志愿者试药?况且,你的精神力高达s,体质也有3a,我们现在只是对普通人群进行试验,凡是精神力或体质达到c级以上的人员都不在试验的范围内。”说完,见凌毅还想出言调侃,他便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老实点,别找事。” 凌子寒和卫天宇忍俊不禁,见他们开始耍花腔,连忙起身告辞,让两位父亲可以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回到办公室,凌子寒跟方谨联络了一下,然后向有关部门下达命令,“现在开始,全面宣传地球至尊,先从至尊的实力、在星际的地位、对太阳系的意义、对地球安全和人类未来的作用说起,然后提及至尊与封号至尊的区别。宇宙法则在我突破时就已降下封号,我为‘轮回至尊’。鉴于地球上目前只有我一个至尊,可以暂时统一称呼为地球至尊。前期宣传不要发照片和视频,不要提及名字,可以提到凌天军校校长和天军上将这两个职务,连带把凌天军校和天军重点宣传一下……” 他发了话,下面的人就有了方向。不用他多吩咐,只要确立了基本原则,他们会考虑得更细致更周全。 网络上很快就轰轰烈烈地宣传起了地球至尊。人们不知道至尊的姓名、年纪、外貌,只知道他是凌天军校的校长,新建的天军司令,军衔为上将。而至尊可以肉身横渡宇宙、徒手撕裂星际巨舰、毁灭星球甚至星系的超强实力给了所有人巨大冲击,无数人在目瞪口呆之后感到了极大的安全感,瞬间将他视为偶像,顶礼膜拜,兴奋地奔走相告,在网上疯狂发帖,表达内心的崇敬。 “咱们有至尊在,萨尔人都是渣渣!” “强烈同意太阳系为至尊封地,我们愿意做至尊的臣民!” “地球有至尊,人类有保证!” “爱地球!爱至尊!” “至尊万岁!” “至尊吉祥!” “yes,mylord!” 第272章 归途中的意外发现(1) 杜骁与燕漓在这个世界待了二十多年才离开。 他们的任务其实早就完成了,待在这里这么久,主要是为了观察并及时调整万星导标塔的母塔与各个子塔。 十年后,万星导标塔就完全不需要再调整,运转状况越来越好。根据燕晓和杜漓的观测,这个世界已经缓缓转向,正朝着本源宇宙前进,如果中途不出意外,大概百年左右就能回归,并到达万星宫管辖的星域。 在万星导标塔竖起来之后,无论是主世界还是黑街与火域,各种地质与气象灾害都逐年降低,极端天气基本不再出现,原本越来越大的臭氧空洞也逐渐缩小,眼看着就能恢复完好。随着自然条件的改善的人类世界的自律,平均每天灭绝一种重物的节奏也有了很大改变,不小濒临灭绝的动植物缓过一口气来,种群开始复苏,眼看着从绝灭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这些变化的源头都是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两人得到了这个世界的天道给予的不少功德。 这些年里,他们轻松自在地生活着,在环游世界的过程中做做慈善,杀杀恶人,非常悠闲。 他们带着从黑街买来的“恶灵探测器”,不但在外面猎杀罪恶灵魂,还会到各国的重刑监狱里秘密捕杀那些罪大恶极却很快就会出狱的罪犯。 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明明犯下重罪,却因找了个见钱眼开、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好律师,或是贿赂黑警察破坏了重要证据,或是由同伙杀害了关键证人,最后只是轻判,几年后就可以获得假释或是刑满出狱,然后继续犯案。还有一些虽然罪名成立,却因所在地没有死刑,于是依然活着,然后假意表现良好,积极谋求假释,或是收买狱中人员,得到保外就医的机会,从此逍遥法外,再度享受虐杀无辜的乐趣。 对于这些情况,法律无能为力,普通民众愤恨不已,受害者及其家属更是惨痛不堪。 清水流冰和阿尔伯蒂诺便朝着这些人下手,方法多种多样,不拘一格。有些是监狱里忽然有几大狱霸因口角而发展到打架斗殴,混乱中互相捅刀子,最后同归于尽。有些是睡到半夜突然急病发作,在睡梦中死去。有些是低头捡东西或是穿鞋子,突发脑溢血,猝死。有些是偷偷想要越狱,被狱警发现后击毙。有些是出现抑郁症倾向,然后在某天夜里自杀。有些则死于跌倒、撞墙、触电、雷击、吸毒过量、服药过敏、偷吃食物中毒、吸入粉尘窒息甚至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等等千奇百怪的意外。 无论调查的人怎么看,这些事情都是当事人自作自受,与旁人无关。清水流冰与阿尔伯蒂诺逍遥自在,收取了许多品级非常高的恶灵,在黑街换到不少特异属性的天材地宝。燕晓和杜漓将空间世界里的魂域和魔域建设得越来越好,都高兴得不行。 清水流冰早就将手中的所有事业都交给了弟弟欧阳曦,只偶尔回日本,与弟弟一家人和几位好友把酒言欢。另外,他每年都会去一趟中华联邦,游览大好河山,探望成家立业儿女成行的朱霁晔和好友方白石,也看看乾清门旁的“镇国宝塔”。 阿尔伯蒂诺等亲生儿女成年,就陆续把家业一点一点地移交给他们。同时,他也给了几个养子不少资产,让他们可以过丰衣足食的生活。他的养子们都很优秀,在自己感兴趣的行业里颇有建树,并不贪他的产业,反而因为感激他而特别照顾他的两个儿女。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他这个大家长特别轻松,放心地带着伴侣在外面浪,平时很少回家。 两人过了二十年好日子,便接到主脑“昆仑”的信号,要他们立刻回归。他们分别告诉亲朋好友,以后会彻底隐居,大概很少再回家,就按照主脑“昆仑”的牵引,离开了这个世界。 两人这次附身的身体状态良好,又没有死亡,因此并没有抛弃身体,用灵魂回归。他们通过黑街到达世界膜最薄弱的地方,乘坐虚空飞艇,在世界膜上破开一条缝,随即冲进虚空乱流。 为了尽可能地保护这个世界,杜骁强行使用符道的高级技能虚空画符,在这片世界膜上打了一层加固的“补丁”,直到精神力耗尽才停止。燕漓给他喂了一颗补充精神力的丹药,让他躺下休息,这才驾驶飞艇,朝着本源宇宙的方向飞去。 所有的主宇宙、主世界和亚空间、小世界以及秘境等空间之外都是虚空,茫茫无际,混乱无比,里面充斥着各种法则,大都残缺不全,或彼此吞并,或互相绞杀,使得虚空乱流中十分凶险,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以各种离奇的方式消亡或者被放逐到不知名的危险时空。 燕漓开启了防御系统、探测系统、自动导航系统、辅助驾驶系统,让飞艇在虚空乱流中始终保持着正确的方向。虽然飞得慢,但根据飞艇上的智脑估算,大概只需要一百天,就可以飞进本源宇宙,抵达tasa总部。 三个多月里,休养好的杜骁与燕漓轮换着驾驶飞艇,途中遇到了虚空风暴,也遭遇过域外恶魔的巢穴,还有漂流的无主秘境、荒芜的大陆等等。两人借助探测系统和空间之灵的扫描,都能提前避让开。他们势单力薄,既不敢去秘境和大陆探索,也不敢对上整整一巢的域外恶魔,只能记下这些东西的大致方位,回去报告给主脑“昆仑”,让其他相关部门和人员前来除魔或探秘。他们不敢贪心,以安全为主,能用这些消息换点功勋值,就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两人心无旁骛,尽最大努力往总部赶。他们都惦记着前往本源宇宙的万年以前,到母星地球去保护四位至尊的任务,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哪怕一秒钟。 经过三个多月的飞驰,他们就看到了本源宇宙外面包着的那层膜。 宇宙膜与一般的世界膜截然不同。它非常厚,最薄的地方也有十光日,厚的地方超过一光年。盘古宇宙很年轻,尚不到一百四十亿岁,宇宙膜的发育尚未完全成熟。虚空飞艇带着他们到达的地方就是宇宙膜比较薄的所在,用光速大概要走半个月。 燕漓减低速度,调整方向,打算缓缓挤进宇宙膜。这种程度的膜,即使以他们两人的能力再加上飞艇的高超性能,依然是撕不开的。否则的话,域外恶魔早就蜂窝而入了。 他们的灵魂和身体都属于本源宇宙,只要飞艇中没有携带宇宙之外的生物,就可以进入。宇宙膜会在他们航行的过程中予以甄别,一旦发现他们是域外生物进行入侵,就会立刻将他们阻挡在外。他们会在这个过程中坦然地接受甄别,不会以任何方式破坏宇宙膜。 燕漓对好角度,正准备缓缓驶向前去,杜骁忽然心血来潮,立刻伸手拉住他,“等等,往那边走。”他指向宇宙膜之外的某个地方。 燕漓一个字都没问,立刻顺着他的手势改变了飞艇前进的方向。杜骁偶尔双目微闭,全力感知那种缥缈的召唤,不时指一指前方。燕漓便跟着他的指示走。 如此走走停停,等到过了一个多月,飞艇的通讯系统忽然发出提示,“收到求救信号,收到求救信号……确认为民间求援信号,疑似为民间星际探险队发出。” 燕漓有些惊讶,侧头看向杜骁,“你的感应也太灵敏了。离得这么远,你都能感觉到。” 杜骁微笑,“天赋而已,不值一提。” 燕漓轻挑双眉,“这种谦虚……过了啊。” 杜骁朗笑出声,不久却笑容收敛,凝神道:“不对……情况有些不对……很不对……” 燕晓与杜漓已经探查出远处的景象,并给两人全方位地展示出来。燕漓停下飞艇,与杜骁看着面前的6d图像,神情异常严肃。 在靠近宇宙膜的虚空中,有四颗星球和一个人工天体围绕着一颗人造恒星在运转,俨然是一个星系。 人造恒星的技术在本源宇宙属于高科技,但并不是稀有的技术,很多高级文明都能做到,中等文明如果出得起价,也能向专精人造星球的高科技企业买到。这颗人造恒星不大,只有本源宇宙太阳系中那颗太阳的十分之一。它的技术水平体现在稳定,处于虚空乱流中却不怎么受影响,能够像在本源宇宙中一样运作,这就非常了不起了。 那四颗星球都像是本源世界的地球,只是大小不一,最大的那颗比地球大一半,接下来的都比地球小,分别小十分之一、三分之一,最小的那颗比地球小了大约一半。最大的行星所处轨道相距人造恒星有七千多万星里。比较小的三颗行星位于同一个轨道,距人造恒星一亿一千多万星里,相当于地球与太阳的距离。三颗行星彼此之间距离相等,以同样的速度围绕恒星公转。 那个人工天体也是一颗圆球,体积比太阳系中的月球稍大,是星系中最小的天体,也是那颗最大行星的卫星,相当于本源宇宙太阳系中的月亮。它的外表严丝合缝,在虚空乱流中运行得很稳定,与那颗人造恒星形成联动,其表现出的科技水平在本源宇宙中都属于一流。 那四颗星球都有世界膜,显然是从本源宇宙分离出去的亚空间小世界,现在却被捕捉并安放在一起,可见做出这件事的个人或组织有多么可怕的能力。 这是已经达到人造产物的最高级别“道器”的主脑“昆仑”都办不到的事情。 第273章 归途中的意外发现(2) 燕漓与杜骁都不敢造次,立刻通过燕晓和杜漓,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主脑。“昆仑”自然会通报给tasa总部的相关高层,由他们做出决定。 平时他们在那些亚空间小世界做任务的时候,是联系不到主脑的,也无法给tasa总部传递消息,只能靠他们自己,而现在他们已经到达本源宇宙边缘,而杜骁的精神力也晋阶到了2s,就可以借助空间之灵与主脑“昆仑”取得联系。 大约二十天后,他们得到来自总部的命令,“详细探查,回报情况。注意安全,随机应变。回归后,此次探查行动作为一项独立任务结算。” 燕漓看着命令,随口问杜骁,“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杜骁凝神感应了一下,“有些不好的东西存在,但没有致命危险……求救信号一直在发,非常规律,似乎是事先设定好的程序……应该有氤氲莫里安的控制,不然一定会被发现并阻止。” “嗯。”燕漓点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开着飞艇过去,太容易被发现了。” 杜骁看向他,“你问我做什么?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短程空间跳跃。” “在虚空进行空间跳跃,太危险了。”燕漓很矛盾,“我不想这么做。”他再也不想亲眼看着爱人在虚空中受伤甚至死亡。 杜骁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别怕,别怕,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燕漓紧紧抱住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里既酸楚又委屈,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红。 “我一直都在,以后也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杜骁温柔地轻抚他的后颈,心里却有些忧虑。 如果燕漓一直忘不了那件事,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心魔,对他的未来十分不利。可对于心魔有关的事宜,他也并不是行家,甚至比燕漓知道得还要少,因此现在只能暂且不提,等回到总部后再寻找相关资料,深入了解。 过了好一会儿,燕漓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松开杜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温和地说:“我们进行空间跳跃吧,就顺着求救信号过去,到发出信号的地方。” “好。”杜骁松了口气,“你跟着我。” 两人穿上防御能力很强的法衣,收起飞艇,暴露在虚空乱流中。 在等待总部命令的二十多天里,他们就已经仔细感知过附近的时空走向,对于几个相对固定的空间节点了如指掌。这时,杜骁迈步向前,右脚踏上一处节点,整个人便消失了。燕漓紧跟着踩中节点,也倏忽之间没有以踪影。 两人一前一后,在凶险无比的虚空中时隐时现,经过七处空间节点的辗转传递,在极短的时间里渡过了超过十万公里的距离,出现在最大那颗星球的南极冰盖上。 他们同时往身上拍了一张隐身符,然后才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燕晓与杜漓更是忙碌起来,小心地放出无数空间之力与感知触手,沿着求救信号探查。 这时,求救信号清晰无比,不但杜骁能够接收,燕漓也完全可以感觉到。他认真摸索了一番,略感诧异,“这种信号……根本就是发给时空特警的,别人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时空与精神力天赋,是不会注意到的。如果不是我们恰巧经过,你的感触又特别灵敏,也不会发现这个信号。” “嗯。”杜骁同意,“这信号确实是对我们这样的人发出的。看来,发信号的人懂得很多,很不一般。” 两人一直没有动,盘膝坐在冰面上,将精神力缓缓散开,仔细感觉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 燕晓与杜漓也不停地工作着,几乎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直到四、五个小时后,他们才得到初步结论。 燕晓的声音很沉重,“这个世界是被人强行拖过来,固定在这里的。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的十几年,因而让这个世界遭遇了巨大灾难,等同于末日降临。全世界本来有七十多亿人,现在只剩下十亿多。大部分动植物灭绝,后来有许多外来物种被引入,又引起一波大灭绝。” 杜漓也很不开心,“根据测算,其他三个世界也同样如此。” 燕晓接着说:“这里应该是星际中有名的销金窟,被称为‘天上天’,已经存在了上千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超级乐园,但一般人根本找不到。据说要到这里来玩的生灵必须要有巨额财产和至少一个曾经来过的玩家担保,然后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乘坐‘天上天’的封闭式飞船,经过半年到一年的航行才能抵达。凡是到达‘天上天’的人都乐不思蜀,不玩个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根本不想回家。据说在‘天上天’待时间最长的已经有三十多年,花费了可以买下上百颗高级资源星的海量财产,惹得其家族大怒,剥夺了他的族长之位,让他无法再动用资金,才终于逼着他离开了‘天上天’。” “网络上有很多人都猜测过‘天上天’的位置,却没人想到它在宇宙之外。只有极少数网民脑洞大开,认为有可能不在这个宇宙,却引来了群嘲,连他们自己都不信。”杜漓感觉不可思议,“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顾客把‘天上天’的具体位置和详细的玩乐项目透露出去,他们是怎么控制的?” 杜骁张口就说:“保密契约、忠诚契约、主奴契约、禁言符、忠心符、奴印、心锁、天道誓、心魔誓、灵魂枷锁,等等等等,能够控制的手段太多了。” “对。这里不在本源宇宙之内,许多受天地法则限制的方法都可以无所顾忌地用出来,不怕招来天谴,也不怕星际执法者会找过来。”燕漓皱眉,“从他们对这四颗星球的酷烈方式来看,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什么邪恶手段都使得出来。” 杜骁沉吟片刻,轻声说:“很像万魔宫的风格,你看呢?” 燕漓脸色一变,细细一想,便微微点头,“嗯,应该就是他们了。在本源宇宙,除了万星宫,只有万魔宫有这样的本事,就连灭星组织也做不到。” 杜骁的神情有些凝重,“万魔宫在这里搞出这么一个人造星系,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燕漓摆摆手,“我们刚到这里,什么都不了解,多想无益,还是先去救人吧。” 杜骁痛快地答应,“好。” 燕漓想了想,“如今你我这副身体的强度还不够,必须回空间去淬炼一番,争取达到s级以上。” “行。”杜骁二话不说,与他一起回到自己的空间。 在虚空中航行时,燕晓与杜漓都伺机吸纳了不少乱流中的法则碎片,尤其是时间碎片与空间碎片,还有创造、毁灭、光明、黑暗等太初大道的法则碎片,同时还不断分离出乱流中蕴含的极少量混沌之气,将之吸收进自己的世界。 随着杜骁的精神力突破到2s,杜漓的级别也得到很大提高,一些高级的传承记忆相继觉醒,让他的能力提升了很多。因此,这次回归的虚空这行让他收获了许多好东西,空间世界也更加稳固并进一步扩展。 杜骁回到空间世界的主星球核心区,看着眼前不变的景色,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个核心区是初始空间最早建成的区域,到现在也没变过,只是灵泉灵井的灵气更加浓郁,种的灵花灵草灵树更加高级。每次回到这里,他的灵魂都会感觉格外安宁。 燕漓与他一起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直到调整好身体状态,这才去到医院,脱光衣服,躺进高级修复舱。 杜漓立刻操控着各种设备,将高阶淬体液注入进去。他一直守在旁边,随时查看医疗监控系统显示的数据,并根据其变化及时调整淬体液的成分,不时增减一些药剂。 易筋,洗髓,伐骨,突破基因的桎梏,将身体的每个细胞都重新改造、提升,这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如果不是两人的精神力无比强大,根本承受不了。 三天以后,他们的体魄便强行提升到s级。因为他们本来的身体就超出了这个级别,所以并没有心境跟不上之类的弊病。两人在空间世界里修炼了两天,将修行过的所有功法都运转起来,直到熟悉身体的每一部分。 这几天,燕晓尽可能地对这颗星球进行了全面探索,并随时将信息通报给他们。 这颗星球几经灾难,大陆早已分崩离析,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使全球所有陆地的面积都不大。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中,分布着一百块陆地和星罗棋布的无数岛屿。最大的一块大陆在南半球,靠近南极大陆,面积大约在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左右。最小的一块陆地在北半球,面积约有二十六万平方公里。 除了极寒的南极大陆没有人烟外,其他九十九块大陆都有人生活。这些人所处的时代都不相同,但大都是星际时代之前的原始生活方式。各个大陆上有不同的政体与部落、家族,彼此之间征战不休,武器几乎都是冷兵器,有个别的地方出现了火器,却非常原始。 总之,这是一个奇特的世界,充满了人工干预的痕迹,非常不自然,让两人感觉很不好。 第274章 诡异的荒原(1) “这些大陆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本地土著,还有部分是在其他世界死后穿越而来,估计也是这里的掌控势力做的手脚。他们的生活表面上看完全是自由的,其实根本是受人控制。那些前来游玩的客人会参加针对这些大陆的各种赌局,还可以进入这些大陆,引导他们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走向。一旦这些游客玩得太大,使这些大陆的发展进程过快,有可能失控,上头的人就会发动一次大清洗,派人伪装成外来侵略者,摧毁他们的文明,夺取他们的财宝,杀死那些才华横溢的各领域天骄、强悍的军事将领、睿智的政治领袖等等,烧毁他们的书籍,让这块大陆倒退百年甚至几百年,再从头开始。”燕晓非常气愤地总结道,“在他们眼里,这里的人都是畜生,是蝼蚁,是工具,可以肆意欺凌践踏。便是性情和善、不爱伤人性命的游客也当他们是游戏里的npc,可以任意玩弄操控,从来没有尊重过他们。” 杜骁和燕漓同样义愤填膺。 在本源宇宙,也有不少拥有强大实力的星系、国家、组织或个人视弱者为草芥,肆意操控、屠杀、凌虐、贩卖、玩弄,但是天道却更为看重普通人。他们才是文明的基石,是强者诞生的基础。没有这些羸弱、柔弱、脆弱、纤弱的亿万普通人,宇宙的灵性都会被大大削弱,这是它绝不允许的。 而本源宇宙的三大顶尖组织星际军事组织(ima)、星际执法者(ile)、时空管理局(tasa)都有一条不容违反的铁律:保护人类;保护有灵智的生命体;保护没有灵智的生物;保护环境。 弱小不是任何生命的原罪,尤其是有智慧的生命,都值得尊重。 既然“天上天”的组织者与前来游玩的所谓游客如此草菅人命,随意肆虐,那他们就死有余辜。当然,对游客还需要甄别,或许有些只是在这些星球上游鉴、旁观,并没有直接或间接地谋害人命,那些人就够不上死罪。 在杜骁与燕漓讨论的时候,燕晓和杜漓迅速而小心地对这颗星球进行了全面探测,绘制出各种地图、示意图、统计表,全景、陆地、海洋、地质、气象、资源、生物分布、人种分布、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科技水平等等,应有尽有,一目了然。 在这颗星球上,百块陆地和无数岛屿加起来的面积基本等于海洋的面积。由于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经历过好几次剧烈的变化,又处于宇宙之外的虚空世界,因此星球的地质状况复杂无比,板块之间冲撞激烈,各种地质灾害频繁发生。也因为如此,地底形成了不少优质矿脉,那些在本源宇宙稳定星球中需要千万年甚至上亿年才能形成的资源,这里只需要上百年就能孕育生成,简直匪夷所思。 因为天灾人祸频频发生,所以人类与动植物的生活非常艰难,灭绝与新生、衰退与进化交替进行,谱写出生物挣扎求存的壮美诗篇。 杜骁和燕漓仔细浏览并分析了这些图表,心里感慨万千。等到境界稳固下来,两人便决定出去,继续寻找求救信号的源头。 通过探测,他们已经熟悉厚厚冰盖下的地质状况,此时便迅速找到一条深达地底的裂缝。这条裂缝在冰面上蜿蜒曲折,长约千米,宽约百米,深不可测。 燕漓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圆盘,启动后扔到冰面上。圆盘立刻自动伸出一圈拦杆,当中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控制台升起。两人站上去,杜骁伸手抓住栏杆,燕漓站到控制台前,操纵着圆盘升起,飞进裂缝,急速下降。 这个圆盘是件法宝,自带安全护罩,但他们并未启动,而是依然暴露在空气中,想要通过外界的各种变化来实际感受其中的安危,好及时应变。 南极大陆本来就冷,他们进入裂缝后,气温急剧下降。在开始的一千米之后,气温就降到了零下一百摄氏度,并且罡风大起。呼啸的狂风中夹杂着混乱的能量,犹如虚空乱流般,咆哮暴戾,充满危险。 燕漓这才启动防护罩。底下不知会有什么危机,他们要养精蓄锐,不能在这里消耗精力。 一层薄薄的圆形能量罩从圆盘边缘升起,将他们全部笼罩其中。无论外面的罡风变成什么样子,防护罩里面依然很宁静很安全。 两人没有交谈。杜骁始终注视着外面,非常谨慎地放出精神力,凝成一条条细丝,冷静地感知周围的变化。燕漓时而看看外面的景象,时而垂目,注意着控制台上急速变化的数据,及时调整圆盘的运行轨迹,避开可能的风险。 直到下降了万米,他们都没有发现生物存在的迹象,只有越来越狂暴的罡风,夹杂着越来越大的冰块与岩石,带着巨大的破坏力,将他们重重包围。圆盘下降的速度越来越慢,耗费的能量却成几何级数陡增,幸好他们有堆积成山的能量块,并不担心能量耗尽。 本源宇宙早就有生产能量块的机器设备,后来经tasa的炼器宗师改造升级,成为灵器,可以利用虚空中无穷无尽的驳杂能量加工成纯净的能量块,给所有高科技产品使用。杜漓和燕晓只要进入虚空,就会打开机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能量块,从而有备无患。 超过一万米之后,周围变得一片黑暗,气温也下降到接近于绝对零度,裂缝变得更加宽广,可怕的罡风裹挟着一座座小冰山,在这片空间里肆虐。圆盘的防护罩开到最高级别,不断承受着巨大的撞击力量。每撞一下,圆盘里放置的能量块就立刻烟消云散。 杜骁在圆盘的底座和栏杆上拍了几张坚固符和防御符,然后用精神力打开能源盒的盖子,从空间世界里卷出能量块,随时填进去,保证圆盘始终有着充沛的能量。 这里的自然环境虽然极其恶劣,但两人都是双s以上级别的强者,即使暴露在外,也完全能够应付,只是他们要留着体力精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所以,凡是能够用器械法宝来解决的事情,他们都不会逞能。 等他们下降到两万多米,就穿过了地壳,进入了地幔。罡风依旧,气温却急剧升高,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从零下两百多摄氏度冲到一千多摄氏度。发出凄厉呼啸的罡风不再携带冰山,而是带着炽烈的火焰,围绕着他们盘旋飞舞,在漆黑的地底组成一幅幅瑰丽又危险的景象。 杜骁一直密切注意着外面,精神力凝成的丝也倍受考验,先是极寒,紧接着就是极热,变化之快,让他来不及全面应变,精神力也损失了一点点。他暗自检讨,感觉自己应付极端条件下的环境变迁还不够迅速,显然是缺乏经验,以后在休假的时候,必须去相似的环境中多多历炼。 开始的极寒让杜骁比较舒服,燕漓有些不适。现在变成极热,顿时反过来,燕漓感觉很舒坦,杜骁就觉得略微不太适应。其实这些感觉都是心理上的,在防护罩内,一直保持着常温,两人穿着高级法衣,也能自动调适,将大自然产生的极端温度都隔绝。 心理上的些微不适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影响,将功法运行一周,便立刻驱除了这种感觉。两人始终保持着全神贯注,不放过丝毫异状。 好不容易穿越了深达三万米的罡风层,他们又陷入深达两千多米的岩浆层。四处都是粘稠的熔岩,温度飚升到三千摄氏度左右。岩浆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正中间产生巨大的吸力。 两人感应到的求救信号更加清晰,就在漩涡中心。燕漓努力稳住圆盘,朝着漩涡的方向下降。 等到达漩涡附近,吸力迅速增大,燕漓就是想要刹住圆盘也是不可能了,只能顺着吸力急速下坠。杜骁在加速填充能量块的同时,接连往圆盘底座拍下加固符、防御符等高级符箓,又在燕漓和自己身上拍了几张高级护身符,以防万一。 燕漓没动,任由他行动。下坠到半途,他就若有所思地说:“这种感觉……像是进入什么封闭的小世界……” 杜骁凝神感知了一下,“嗯,非常像。我们之前经过的罡风层和现在的岩浆层都有经久不衰的大漩涡存在,现在看来,倒像是底下的秘境在疯狂吸取能量。” 燕漓微惊,“难道是即将破灭的秘境。” “很有可能。”杜骁同意他的推测。 燕漓更加戒备,但现在已经很难退出,况且还有求救信号一直在发出,而且越来越强,显然他们已经接近信号源,当然要去看个究竟。 两人都是空间天赋极强的天骄,即使是落入即将破灭的世界,也有信心逃出去,因此虽然增强了戒心,却并不忧惧。 随着炽热的岩浆,他们轰然落下。快掉到底部的时候,两人似乎冲破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景象便有了极大变化。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阴沉的天空与衰败的无尽荒原。 燕漓操纵着圆盘飞远一些,避开从天上的空洞里如飞瀑般落下的岩浆。 那些燃烧着火焰的熔岩咆哮着落到地上,却立刻沉入地下,几乎没有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杜骁注意到这种奇异的景象,不由得轻叹,“这个地方……力量已经衰减到极致,本源似乎都要不存在了。这些岩浆蕴含的灵气极少,不过杯水车薪,没什么用处。” 他的话音未落,一直伸展到天边的荒原忽然响起阵阵哀鸣。那种深深的哀切,带着古老与沧桑,仿佛其中蕴含着亿万年的兴衰成败、死生幻灭,让人一听便忍不住潸然泪下。 第275章 诡异的荒原(2) 杜骁的眼里不由自主地涌现泪光。燕漓在此时却比他的刚强一些,没有落泪,只是长叹一声,伸手握住他的手。 杜骁心神激荡,不再给圆盘添加能量块。燕漓也将防护罩收起,等到适应了这里的气息,感觉对自己并无害处,便将圆盘收进空间。 两人刚刚踩上连根草都没有的荒芜大地,突然有一小团金光如流星般从他们身后升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杜骁的精神海,在他的灵魂上面打上认主的烙印。以杜骁高达2s的精神力,居然之前没有察觉,等金光入体也没防住,让这团金光如入无人之境,不但飞快地在他的灵魂上打下远古誓约的烙印,还跑进了他的空间世界。 杜骁震惊,一时都没了反应。杜漓也惊得目瞪口呆。等他们回过神来,便看到一支金色的长着三条腿的大鸟在主星上嚣张地飞翔,然后一头扎进灵湖中,痛快地沉浮徜徉。 这个灵湖不同于其他以水为主的江河湖海,而是灵气浓郁到液化之后,积少成多,在主星的核心区形成的小小海洋。这是杜漓费了很大的劲才弄出来的。现在看到那只金色大鸟招呼都不打一个便如此放肆地汲取灵湖中珍贵的高浓度灵液,平时总是乐呵呵的小胖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是空间之灵,对空间的掌控权限仅次于空间之主杜骁,这时便要调动空间之力,将这个可恶的大鸟扔出空间世界。 杜骁被强行认主的冲击弄得头晕目眩,连忙运转《凌氏炼神诀》,才迅速清醒。片刻之间,认主的灵魂烙印就把一切信息传给了他。他来不及惊诧,也没时间想别的,赶紧用神念对杜漓说:“别动他,随他吧。可怜见儿的,他苦了几百万年,如今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杜漓也很快弄清楚了金色大鸟的品种,“三足金乌?父亲,这一只是三足金乌吧?” “对。他是器灵,却不是一般的器灵,而是古往今来排名前十的混沌级道器的器灵,非常了不起。原来我以为都是神话传说,因为谁也没看见过,只有根据传说仿制的各种膺品,没想到真的存在……看来,那些神话传说中的十大道器是真有其事……对了,小漓,现在他已经认我为主,而且跟我签定的是太古誓约。只要我有一丝灵魂尚存,我们的主从誓约便永远存在,我们的命运将始终联系在一起。”杜骁微笑,“如果咱们的灵湖被他吸干了,你就找燕晓去要。他现在很虚弱,你要好好照顾他。” “嗯,好哒。”杜漓大喜,小脸上全是可爱的笑容。 既然金色大鸟已经认他父亲为主,自然就是一家人了,又有父亲的叮嘱,他当然不会亏待那只大鸟。 三足金乌一口气吸干了两个空间世界中堪比本源世界地球上印度洋大小的灵湖,杜骁和燕漓就都看出来身处空间的变化。干涸至裂开成蛛网形的荒原变得湿润肥沃,青草渐渐长了出来。头顶上的空洞也迅速合拢,不再有岩浆从天而降。阴沉的天空变得清灵蔚蓝,有白云在悠闲地飘荡。 杜骁将那团金光的来历和强行认主并毫无障碍地进入空间、吸干灵湖的事情凝成一点神念,传给燕漓,让他顷刻间便明白了一切。他不再担忧,欣喜地大笑两声,重新拿出圆盘,对杜骁说:“甚好,甚好。这里既然已经是你的地盘,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咱们这就去救人吧。” “好。”杜骁笑着跃上圆盘,看着他驾驶圆盘向天边冲去。 一路上,大地依然荒芜,只是有了星星点点的新绿之色,到底是有了微弱的生机,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两个灵湖对于这个混沌级道器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只是暂时阻止了它的衰败,要让它起死回生还远远不够。三足金乌倒是对龙池和神梧林很是垂涎,但是衡量一下自身力量,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渴望,不敢轻举妄动。 由于空间世界的主星有着最充足的资源供给,那些龙蛋、凤凰蛋、龙雀蛋都已经恢复生机,并陆续破壳。冰、雷、风、火、水、木等五系小幼龙在足有本源世界母星上太平洋大小的龙池中嬉戏,五种颜色的小雏凤和三只纯血小龙雀都在堪比亚马逊森林的梧桐林中玩耍,而两条成年龙和两只成年龙雀都在一旁看护。他们方当少壮,实力强大,脾气急躁,哪一只都不好欺负。 三足金乌如果敢过去抢资源,并且是涸泽而渔地抢夺,绝对会引起一场恶战。他现在是肯定打不过的,因此只能强行忍耐,只在灵湖上飘着,努力吸取更多的能量。 杜骁很清楚空间里的变化,忍不住慨叹,“我们两个的灵湖还远远不够,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至少让他保住了根基。等我们回去,想办法找些太阳真火之类的天材地宝,让他恢复得快一些。” 燕漓笑道:“这里不就有现成的东西?那颗人造太阳,就是用大量的太阳精金打造,然后放进聚源真火,持续引发核聚变,与自然界中的恒星几乎一样。”他对于火属性的东西一向都感知得比较准确。 杜骁一怔,随即恍然,“原来不是高科技产品,是炼器大宗师打造出来的好东西。那行,到时候就让我家金乌吃了,也算是神级的大补品了。” 两人都是慷慨大方的性格,那只三足金乌听到他们的对话,感觉非常高兴,便传音给杜骁,“主人,当初我在虚空中漂流,就是感觉到这里有好东西,才拼命往这里来,只是我当年受伤太重,又在时空夹缝中困了几百万年,实在没有能量了,根本没有能力吞噬那东西,只能落到这里,勉强维持。我收留的那些人族不断发出求救信号,也是我帮忙的。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真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即使再厉害的道器,受伤之后一直这般枯竭下去,不但法宝的级别会直线下落,器灵更会烟消云散,再也不存在于世间。他是灵智极高的生命,甚至都修出了实体,怎么也不会甘心就这么憋屈地消散,所以才会察觉到身上灵气最盛的杜骁时,立刻迫不及待地认主,甚至不惜纡尊降贵,强行与他结下太古誓约,而且还是主从关系。只要能活下去,面子算什么,再说只是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就看出来,杜骁的性情正直悍勇,同时又心软善良,而且灵魂中还蕴含着远古至尊的血脉气息,虽然比不上他的第一任主人,但也难能可贵了。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沦落到即将消亡的悲惨境地,能遇到这样一个主人,实在是不幸中之大幸。 听到他的话,杜骁连忙传音安慰他,“我们能找到这里,就是因为收到了求救信号。因为来得很仓促,所以我们身上都没带那么多天材地宝。等咱们回到总部,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努力去为你弄到。你放心,只要我在,你就在。” “好。”三足金乌很高兴,“主人,我叫金钟,你可以叫我小金。” 杜骁自然没意见,“好的,小金。” 这个器灵从诞生到现在,只怕已经有亿万年的时光,虽然已经衰弱得厉害,实力却依然很强大,且充满智慧。但是,他的谈吐中并没有迟暮之感,而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可能像他那样的混沌极道器,亿万年的时光并不算漫长,现在也只是刚到青壮年时期。如果叫他“老金”或是“老前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单单一个称呼,就让人觉得很有趣。杜骁默默地想着,有些忍俊不禁。 金钟开心之余,遥遥望着那些嬉戏玩闹的龙凤小崽子们,不禁一阵心热,“主人,我们金乌一族还有存活于世的族人吗?如果没有了,我想要几个小崽子,主人有办法吗?” 杜骁和燕漓努力回想,都没在记忆中找到金乌尚存的信息。杜漓与燕晓也飞快地在庞大的信息库里捡索,同样没有发现金乌现世的消息。 杜骁想了想,“只要有你的精血,再辅以相应的珍贵材料,应该可以培养出几只小金乌。但他们血缘太近,彼此之间不能成亲交配,产下后代,仍然要借助一些手段才行。” 金钟欣喜若狂,“只要能给我养几只小崽子就行,至于他们未来要怎么孕育后代,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行。”杜骁痛快地答应,“回去我就请教这方面的专家,给你培养几只小金乌。” “好。”金钟欢喜地抖了抖翅膀,从已经干涸的湖床飞到岸上,满怀期待地问,“主人有扶桑树吗?” 杜骁还真不清楚,杜漓得意地说:“有啊。我们既然有梧桐树,当然也有扶桑树。都是我收集了树种,精心培育的。” 杜骁笑着对他们介绍,“金钟,这是杜漓,我的空间之灵,相当于我儿子。小漓,你叫他叔叔或是哥哥都可以。” “叫哥哥。”金钟抢着说,“你就是我弟弟啦,我会罩着你的。” 杜漓见他不肯当自己的长辈,也很高兴,“好的,金钟哥,我这就带你去扶桑林。扶桑木跟梧桐木一样,都是神种,不太好培育。为了让那些扶桑幼苗长得好,我根据神话传说里的描写,特意创造出一个类似旸谷的环境。你一定会喜欢。” 旸谷,神话传说中太阳升起之处,也是小金乌们出生与成长的地方。金钟拥有远古、太古、上古三个大|纪元和部分中古纪的记忆,自然知道旸谷,听他一说,便开心地飞起来,“那咱们快去,我就在那里安家啦。” 第276章 东皇钟(1) 杜骁的精神力看着兴高采烈的三足金乌,简直啼笑皆非。 杜漓也忍不住问道:“金钟哥,你一个器灵,不住在自己的道器里,跑到主人的空间世界里安家,这像话吗?” 金钟妖娆地在空中旋了一个大圈,爽朗地笑道:“我留了一缕魂念在那里,等主人把住在那里的各族各种都处理了,就收进这个空间世界。我的道器都那样了,反正现在也用不了,得好好修补温养。” “哦。”杜漓不再说什么,伸出小胖手一挥,便带着他出现在主星赤道地带的一个巨大山谷。 这个地方与龙池和神梧林遥遥相望。三处仅次于核心区的神境互不相扰,彼此之间又隐隐的气运相连。 金乌略一感应便明白,大家都是与主人签定了太古魂契的,只是他签的誓约比契约的威力更大,效果更强,更为牢固,不禁暗自得意。他能感觉到主人的气运极盛,未来一定会登上人族巅峰。以后,他也就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等他在旸谷的扶桑树上安顿下来,杜骁与燕漓已经飞越千里,这才看到平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城。 这座城市非常简陋,也没有城墙,在荒原上随意分布着石土垒砌的小屋。这里恒常不晴不雨,这屋子大概能挡挡风沙。每个屋子的前院后院都有一小块地,种着蔫蔫的菜蔬旱稻红薯玉米等耐旱的作物,好歹也有口吃的。 燕漓操纵着圆盘迅速接近,然后就看见有不少人从屋里出来,十分激动地看着他们的圆盘。 燕漓降落,收起圆盘,与杜骁并肩而立。他们一个黑眼黑发,清秀优雅,温和亲切,令人如沐春风,一个碧眼金发,高大英俊,不怒自威,身上穿的法衣幻化成本源宇宙的高科技防护服,让来人看着倍感亲切。 跑过来的人都很瘦削,脸容憔悴,体虚气弱,此时却都激动得不行。当先一人气喘吁吁地问:“你们tasa的……特警吗?” 杜骁连忙上前扶住他,“您别急,来,深呼吸。对,我们是tasa的特警。” “太好了……”他松了口气,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往下滑去。 杜骁反应极快,一手揽住他,一手从空间里拿出一瓶高级营养液,直接给他灌下去。略停了三息,他又拿出一瓶回复剂,继续灌。那人很配合,见到药瓶送到嘴边就张开口,把珍惜地把药剂全都咽下去。 燕漓看看随后赶过来的十几个人,感觉都是气虚体弱,喘气都费力的模样。他顺手从空间里抓出两个盒子,打开来一人发了两瓶药剂。那些人更加兴奋,连忙抖着手打开盖子,仰头就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杜骁温和地道:“行了,先不必多说什么,养养精神。立刻通知城里的所有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马上把你们收进我们的空间小世界。” “好,好。”那些人连连点头。有个最年轻的男子体力比别人都好,这时又喝了高级药剂,肚子不再饥饿,精神也恢复了不少,于是主动返身回去,用大喇叭喊话,通知城里的所有人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财物,准备前往富饶美丽的新世界。 燕漓略感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你们怎么会知道tasa?” 那些人都看向杜骁搀扶的那个人,“船长的小叔叔在tasa工作,跟你们一样,也是特警,所以他知道。发这种求救信号的办法,也是船长的小叔叔教他的。” “哦,那太好了。”听到是特警的亲属,杜骁和燕漓对他们都热情了许多。 燕漓给杜骁传音,“小金在你那里,还是把这些人都收到你那儿去吧。” “好。”杜骁没意见,马上指示杜漓,给城里做一个空间门,将他们引导过去。 杜漓颇有兴致地把空间门做得分外华丽,虚拟的光门上流传着缤纷璀璨的光华,仿佛是通往仙界的天门,特别圣洁神奇。 城里住着的都是人类,足有九千多人,男女老少都有,青壮年居多。听到大喇叭传出的声音,他们陆续出来,立刻看到高达百米的光门,忍不住发出惊叹声,有来自比较古老时代的人更是跪下磕头,有的念佛号,有的宣道号,有的赞美神灵。众人脸上都很激动,一时间声音嘈杂,让平时冷寂的小城变得热闹起来。 大喇叭里催促他们赶紧收拾东西,立刻动身,进入光门。那些人兴奋过后,都赶紧回家,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大喇叭里接着又在喊,“那些石制土造的笨重粗糙物品都不用带了,新世界里什么都有。你们带上一身换洗衣裳就行了。到了那边,都会给你们发的。如果有书本、字画、笔墨纸砚、刺绣等物品,你们都可以带上。如果自己拿不了,马上说一声,有人会来协助。” 听到他的喊声,杜骁和燕漓都反应过来,各自放出三万个智能机器人,过去帮助每家每户搬运东西。如果哪户人家有危重的伤病员,机器人会优先将他抱上担架,快速送进光门。 众人在这里都过得困苦不堪,做梦都想离开,这时没人拖拉。即使有许多书籍字画的人家,也在机器人的帮助下快速装箱,收拾好所有的物品,便扶老携幼地离开了那些几乎是摇摇欲坠的土屋。 在机器人总管的指挥下,他们陆续走进光门。一闭眼,一睁眼,他们果真来到了一个充满光明、清新的空气中仿佛满是芬芳、到处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新世界。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更有人失声痛苦,有的跪伏在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四方神灵。 杜漓自然不会让他们到主星,更不会让他们进入核心区。根据人族的特点,他把他们安排在与本源世界母星地球类似的小行星上。这上面最大的主城是仿造盛唐时期的东都洛阳,繁盛而安宁。 上万名仿生机器人穿着唐朝古装,分别引领着他们进入挂着“国医堂”金字招牌的大医院,安排他们检查身体,接受治疗。 因为生活环境太过恶劣,每个人都有罹患了各种疾病,有些慢性病非常折磨人,有些急性病更是很快就要人的性命。根据机器医生的诊断,超过八成的人需要住院,其他人也要按时服药,定期检查。 尤其是那些进入这里比较早的人,在晦暗阴沉的荒原上生活了数百年,却无法死亡,苟延残喘至今,除了绝望之外,他们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在那个阴暗的空间里,仿佛时间已经凝固,他们即使再饥再渴再衰弱,也始终保留着最后一口气,躺在坚硬的石床或土炕上痛苦度日。一旦见到光明,到达天地法则完善、时间正常流逝的地方,他们的生命力立刻急速下降,顷刻间便到达死亡的边缘。 数量不多的修复舱全部给了病危的人,在本源世界价值连城的复生液、补神液、回魂液等高级药剂被成箱成箱地搬出来,给那些病况严重的人服用。 有少部分青壮年、意志坚定的中老年人、精神力强大的孩子、最近百年内才进入这里的人,相比之下要好得多。他们喝过营养液之后,便被带到餐厅,可以在机器护工的照顾下,食用营养丰富又养胃的粥汤。许多人闻着久违的食物香气都忍不住落泪,便是男子汉,都是一边吃一边哭,场面令人不忍目睹。 将近一万人中没有一个胖子,几乎都瘦得皮包骨,要养起来需要很多功夫。不过,空间世界的空气蕴含灵力,只是这颗行星的灵气现在被限制了,害怕新进来的这些人虚不受补,会被灵气撑爆身体。目前的灵气浓度比较低,刚好到强健筋脉、粹体健身的程度,这些人生活在其中,身体只会越来越好。 医疗机器人有心理学的程序,都可以进行心理干预。他们对于那些精神上也不太健康的人都会进行有针对性地心理抚慰,帮助他们尽快恢复正常生活。 总管安排服务机器人,将每家每户的物品分别送到安排给他们的宅院中,只要他们的身体状况达到能够出院的程度,就可以回自己的家。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让这些人感觉是从地狱到了天堂。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很优秀,堪称天之骄子,即使受到这么长时间艰难困苦的折磨,也并没有崩溃。现在情况在迅速好转,让他们的精神放松下来,心志更加坚定,立刻就在心里开始推测当前状况,同时盘算未来。 燕漓先回到杜骁的空间,看着机器人总管居中调度,把握全局,准确指挥。机器人总管的智能极高,算法更是精妙,乃是本源宇宙的高科技巅峰之作,有他掌控,这种小场面简直微不足道。所有机器人都绝对服从他的指挥,行动迅速,有条不紊,面面俱到。虽说如此,在无法用逻辑来计算的人性方面,机器人有再高智能,到底还是有所欠缺,这就需要燕漓在一旁拾遗补缺,尽量将救死扶伤的事情做到最好。 杜骁一直站在外面的荒原上,等到最后一个人进入光门,才会神念传音给金钟,“好了,可以收起你的钟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就觉得脚下微微一震,然后眼前就不再是荒原,而是冰天雪地。接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青铜钟凭空飞进他的掌心。 杜骁握住小钟,心念一动,便从南极冰盖上消失,进入自己的空间世界。 第277章 东皇钟(2) 看到杜骁,燕漓立即迎上前,对他说:“我派了一万个机器人出去,到附近几座大陆上看看,顺便采购大批成衣和面料,还有床单、枕头、被褥等等。他们带足了金银铜钱,在保证不影响当地人生活的前提下,将他们的存货全都买过来。” “很好。”杜骁微笑,“还有些食材也可以买的吧。” “这些大陆所处的时代都是肉食比较匮乏,还不能随意宰杀耕牛。我让他们在各处采购一些猪羊肉和鸡鸭鱼肉,也可以向猎户购买猎物和各种山货。如果还是不够的话,就让他们到山林间或是草原上狩猎。”燕漓叹气,“另外还要购买大批五谷杂粮和蔬果、药材。咱们空间里的食材、药材都是灵气十足,不能给他们用。” “我明白。”杜骁拍拍他的胳膊,“另外还可以在江河湖海地区购买大量水产与海货,让渔民的生活也改善一下。” “嗯,我也告诉他们了。”燕漓笑了,“这么一想,好像能买的东西也不少。” “是啊。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杜骁幽默地说了一句前世比较流行的经典语录,“另外,我琢磨着,咱们再派一万个机器人出去。每个大陆按照规模大小的人口多少,都分些人过去。我想让他们扮成医生,在各地城镇开医馆药铺,伺机以伤病严重需要住院治疗的名义,把一些重要的人、珍贵的物产、稀有的动植物先悄悄收进空间。这样不会引起‘天上天’那些人和外来游客的注意。至于以后的救援行动,咱们和这里的人谈过之后,再与小金商议。” “好。”燕漓爽朗地笑道,“还是你聪明机智,就这么办。” 两人通过机器人总管下达指令,很快就有一万个机器人从空间里出来,悄然入海。他们全都潜在海底,向各个大陆飞速冲去。 他们刚刚把这件事做完,杜漓和燕晓便分别发给他们一份名单。 “嗯?这是……”燕漓边看边念,“李牧、白起、蒙恬、项羽、韩信、李广、周亚夫、吕布、魏延、司马乂、慕容恪、慕容冲、高肃、高颖、仆固怀恩、哥舒翰、高仙芝、檀道济、狄青、狄咏、杨延昭、岳飞、岳云、徐达、蓝玉、李善长、于谦、袁崇焕……哎,有很多都是你喜欢的武将。” 杜骁断断续续地念着自己手上的名单,“屈原……华佗……嵇康……杜甫、骆宾王……范仲淹、王安石、苏轼、陆游……刘伯温、解晋、杨慎……唐伯虎……纳兰容若、曹雪芹、郑板桥……这些人可都是瑰宝啊!” 名单很长。杜骁前世在高中时代选择的是理科,后来考上军校,出来后加入特种部队,一直都很优秀,但学习的课程很少涉及文史,所以他只对喜欢的武将比较了解,还听说过一些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文人名号,对其他人就不甚了了,但只要看这些人在名单上排列的位置,便知道都是历朝历代的杰出人士。他的精神力在名单上扫了一遍,不由得大喜,“小漓,晓晓,这些人……都在咱们这里?” “是啊。”燕晓比较稳重,说得较为详细,“这些人都是几百年间被强行吸纳过来的灵魂。一部分来自母星的本源历史,都是在他们那个时代含冤而死或英勇战死的大文豪大英雄,灵魂力很强。另外一部分来自各个亚空间小世界,也都是非常杰出的人才,做出了非凡的成就,灵魂同样强大。因此,他们才会被这里的类似灵魂捕捉装置探查到,并强行牵引过来。而且他们的灵魂在这个过程中损伤不大,可见其出色之处。” 杜漓明显比较喜欢八卦,“万魔宫的确有那样的灵魂捕捉器,而且各式各样的有很多。大魔修常常用它们来捕捉强大灵魂,用来修炼魔功或是炼制魔器魔宝,非常可恶。在这个星系,‘天上天’的人应该是用类似的机器配以相应的符阵,让捕捉来的灵魂夺舍或带着记忆投胎,以此观察他们会给现有的社会带来什么变化甚至冲击,以此为乐。” 燕漓冷哼一声,“由此可知,‘天上天’的人顶多算是万魔宫的外围人员,只怕连外门弟子都不是。在这里搞风搞雨,首先是为了敛财,其次是为了做各种实验,第三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欲。” “嗯。虽然不应该,不过我还是要说,这实在是太好了。”杜骁看着名单,神采飞扬,“这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 燕漓喜欢看他眉飞色舞的可爱模样,伸手搂住他,慷慨地说:“全都给你。” 杜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燕漓亲热地搂着他,“你跟我有什么分别?放在谁的空间里都是一回事。再说,这四颗星球上的人总计不低于六十亿,你怎么知道那六十亿人里没有更多的人才?” “那倒是。”杜骁喜形于色,“到时候你先选人。” “行啊。”燕漓这时才想起来,“对了,把你刚刚收起来的宝贝给我看看?真的是东皇钟本钟?” “嗯,是本尊。”杜骁把左手掌心里拿着的青铜小钟给他看,“你拿不动,只能看看。是不是看着很破?但只要一拿到手里,就能体会到它的不同寻常。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它蕴含的法则超越空间,超越时间,超越生死……反正我一接触到它就明白了,它的的确确就是传说中的东皇钟本尊。当年盘古父神开辟这方宇宙,当第一颗恒星刚刚诞生,它便孕育其中,然后与最早的两只金乌同时长成,成为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我琢磨着,它现在最需要补充的应该是混沌之气。” “对。”远在主星旸谷的金钟马上附和,“我第一需要混沌之气,第二需要各种阳性真火。” 杜骁笑了笑,“放心吧,只要咱们回到总部,都会有的。” 金钟狂喜,心里打定主意,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必须保护两人安全返回总部。 杜骁盘算着,“在他们治疗与调养的时间里,我们先安排人给他们上课,让他们明白现在的本源宇宙是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又是什么情况。等他们完全恢复健康之后,我们就布下阵法,让他们觉醒武魂或血脉,探查他们的属性,然后根据他们各自的意愿,给他们功法,指导他们修炼。如果身体扛得住,我们还可以为他们易筋洗髓伐骨……总之,让他们重新开始,并且变得强大。” “行,都听你的。”燕漓一口答应,随即调侃道,“你是要以德服人,还是让他们签订主从契约?” 金钟立刻不消停,“主从契约!主从契约!我都跟主人签了,他们怎么能不签?” 燕漓忍俊不禁,“从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器灵。” 杜骁也有些好笑,“你堂堂混沌神器,与天同寿,还跟人族争这些?” 金钟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骄傲地说:“也对,他们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呢?” 杜骁将手里的青铜小钟随手扔到旸谷,然后才道:“还是以德服人吧,我不愿意强迫他们。这些杰出人士大都有一身浩然正气,我相信都不会是白眼狼。” “好。”燕漓对他无比宠溺,随便他说什么都赞同,还能帮他找到合理的理由,站到道德制高点上,“我们把他们从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中解救出来,不惜代价地给予他们一切,那是天高地厚之恩。虽然我们不会挟恩图报,但是,有因果法则看着呢。如果他们接受了我们给予的一切却不思回报,我相信连老天都不会放过他们。” 在两人看来,付出的这些其实都是小事,不过是耗费一些资源而已。如果那些人强大起来后想要脱离出去,自立门户,只要不入魔,就都是人族的力量,也没什么不可以。 对于他们的想法,燕晓与杜漓都不太赞同。 杜漓简直气炸了,“凭什么?这些资源都是父亲和燕伯伯辛苦打拼来的,不能白给。” 燕晓提出建议,“我觉得可以效法本源宇宙中各大势力各个政体的通常做法,建立积分制。这些人都是杰出人才,写的字、画的画、著书立说、谱曲写诗等等,都可以换取积分,然后再用积分换取各种资源。若是在城中任职,也可以按月领取积分做报酬。那些人中有皇族,有宰相,有名将,有文人高官,大家组织一下,有个完整的管理架构,父亲和杜叔叔会轻松许多。普通人也可以绣花、织锦、种田、养花、畜牧等等,只要做事,都可以换取积分。这样一来,他们的心里也会好过一些,不然父亲和叔叔给他们的恩情一天比一天重,会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就是啊。”杜漓在一旁帮腔,“再说,咱们要收留的又不止这区区万人,外面还有几十亿人呢。” 燕晓点头,“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先定下制度,以后遵照执行,就不会乱。如果父亲和叔叔看重谁,可以私下贴补一二,做个人情。” 杜骁与燕漓同时点头。 杜骁赞赏地说:“还是晓晓比我们考虑得更全面更周到,说得很对,就这么办吧。” 燕漓笑道:“你们去研究个详细的制度出来,我们看过以后,即行公布。现在这段时间,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们赠送的,就不要计算了。” “行。”燕晓痛快地答应,“现在这点花费算不得什么,就送给他们好了。” 杜漓也高兴了,“燕晓哥,咱们在城里弄个发放任务和兑换积分的殿宇吧,想个好听的名字,弄得仙气缭绕,金碧辉煌。再选出十来个高智能的仿生机器人装成长老模样,在柜台后面坐着,答疑解惑,鉴定物品,发放任务,兑换积分,等等等等。” 燕晓对他很纵容,“好,我们一起琢磨琢磨。” 看着两个小家伙手拉手,高高兴兴地离开,杜骁与燕漓相视一笑,也伸出手来,握在一起。 第278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1) 发出求救信号的那位船长名叫肖威廉,虽然跟大多数星际人类一样,血脉混杂,但主血脉显然是亚洲人,有着黑发黑眼,身型很高,现在却极瘦,只是一双深陷的眼睛却闪烁着灼灼的光芒,显然意志极为坚定,在绝望的境地里也依然顽强地心怀希望。 杜骁与燕漓对他的印象都极好,此时第一个便去看望他,有许多事要询问。 肖威廉躺在病床上,虽然依然骨瘦如柴,精气神却好了很多。他看着坐在床前的杜骁和燕漓,缓慢而清晰地说了自己的遭遇,“我是星际探险家,奋斗多年,侥幸有了一点小名气,也拥有了一艘配置齐全的远星系探险船。五百多年前,我听到有关斯科尼特星系疑似发现远古遗迹的消息,就组织了一个探险队,决定过去看看。斯科尼特星系离宇宙中心很远,靠近边缘地带,没有成熟的星路,咱们一路摸索着前进,遭遇过很多危险。直到快要接近斯科尼特星系时,我的船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锁定,再也无法操作。您是知道远星系探险船的,几乎等同于太空堡垒,像一座城市般巨大,可是面对那种力量,却渺小如蝼蚁……后来,我的船被那股力量裹挟着,钻进了一条突然出现的空间通道。不知过了多久,就被拖到了这里。我的船虽然牢固,但是暴露在虚空乱流中也是抵挡不住的,很快就频临解体。我只能勉强保住核心部分,最后坠落到这颗星球上。我的氤氲莫里安拼尽全力,之后一直陷入沉眠。我的船员们……死伤了不少……我大儿子为了保护我妻子和我的小儿子……身受重伤……全身瘫痪……生不如死……我妻子也只剩了半条命……他们跟着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苦熬了几百年……”他哽咽着说到后来,忍不住泪落如雨,泣不成声。 杜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你受苦了。放心吧,你妻子和你儿子的伤都会好的。你的儿子们以后不但会健健康康,还会变得很强大。” “好好好。”肖威廉用力点头,“我相信你们。我知道……我小叔当年就是族里的天之骄子,他曾经说过,凡是能进入tasa成为特警的人都是天才,别人做不到的事,他们都能做到。” 燕漓有些好奇,“你小叔……现在还在tasa吗?” 肖威廉笑了,自豪地说:“我小叔已经去了盘古神域,并且从那里飞升上界了。他临行之前来过族中,留下了许多宝贵的资源,说是飞升上界后,这些东西都用不着了。他是我们全族的骄傲。除了资源外,他还留下了专属tasa的特殊联络方法,说是如果我们以后在外星航行或是探险时遇到什么奇怪的空间环境,就用这种方法发出求救信号,很可能就会吸引到tasa的特警前来救援。” “原来如此。”杜骁和燕漓同时点头,“那你小叔确实非常优秀。” 能从时空管理局晋升到万星宫,再飞升上界,那在时空特警里都是千里挑一,属于天骄中的天骄。 既然已经飞升,两人也就不再多问,而是详细询问了他们遇袭前后的各种细节。目前看来,这艘船是惟一被捕捉来的现代高科技运输工具,而他们这批船员也是少见的被抓过来的当代人。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杜骁和燕漓反复询问后,见肖威廉精神不济,面露倦容,便不再查问,而是宽慰一番,让他好好休息,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便走出了病房。 在寂静无人之处,两人低声商讨,都觉得肖威廉的飞船上肯定有什么奇异之处,否则万魔宫的捕捉装置不可能注意到他的船。 他们没说几句,耳边便传来金钟幽幽的声音,“那是因为我在他们船上,当时是肖威廉船长室书架上的摆设。他在一颗比较偏僻原始的人居星球的地摊上买到我,以为只是当地土著手工做的工艺品,没什么用处,却胜在古朴稚拙,所以就成为了摆件,随意往架子上一搁,之后几乎没再看过一眼。” 杜骁恍然,忍不住好笑,“原来如此。” 燕漓干咳一声,“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金钟悻悻地冷哼,“什么氤氲莫里安?是我一路保护他们,顺便那个名叫氤氲莫里安的低级同类也保护起来。他的船员根本没死几个,不过是受伤。我把他们安置在我的钟内世界里,又用少得可怜的资源坚持凝固时间,让他们可以一直不死,够对得起他们了。反正我与他们已经了结因果,现在认你为主,半点也不欠他们的。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我明白。”杜骁连忙安抚他,“你放心,我什么都明白。因果法则摆在那里,捋一下就清楚了。再说,你我命运相连,你不会害我,更不会骗我,你说的话我都信。” “那就对了,本钟从来不说假话。”金钟很满意他的态度,高兴地趴到扶桑神木的枝头上,闭眼休息。 杜骁和燕漓紧接着又去看望了名单上的其他名人,不管是名将还是名士,抑或皇族、勋贵或是草根寒门,他们都亲切友好,尽力安慰他们,并向他们描述了光明的未来。 这些人是每一次地面世界发生大灾劫时由金钟收进来的,他不知道最近十万年以来的历史,只能按照灵魂强大或身上有大功德或天资极高或潜力雄厚等条件随机筛选。因为他发现,救了这些人,他就会得到天地馈赠,有功德加身,能够延缓他的衰败,尽量保住他的生命。 进入东皇钟的世界后,肖威廉等人都会向他们普及现在本源宇宙的一些情况,因此,杜骁和燕漓穿着现代服饰,他们并不惊讶,心里大致也明白,这两个人也同样来自所谓的本源宇宙,而且在他们获得的有限的认知里,是近乎于神明的强者。 连续看望几千人,平均每个病房都会待上十分钟,每间房中的伤病员有两到八个人不等,就算白天黑夜都不休息,全部看一遍也要七、八天。他们目前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于是只能让杜漓开通内部网络,两人的形象同时出现在所有病房中占据整面墙壁的大屏幕上。 杜骁温和地笑道:“大家好。我叫杜骁,他是燕漓,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一起做任务的搭档。我们来自本源宇宙,是纯正的人族。你们与我们一样,灵魂属于本源宇宙,血脉属于纯血人族。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在我们本源宇宙的母星历史中都有着辉煌的成就,名垂青史。在几千年、几百年以后,我们读书的时候要背诵你们的生平、你们取得的成绩、写的文章或指挥过的战役。你们大都一生坎坷却坚忍不拔,受到不公正待遇却始终为国为民,这些品质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如今,你们已经脱离苦海,进入我们的世界,从此再也不会受苦受难。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但我们不是神,我们不会奴役你们,剥削你们,而是会提供给你们良好的生活环境,制定出公平的规章制度,让你们能够尽显才能,大展宏图。” 他停顿了一下,燕漓便接着说:“外面还有数十亿人,我们同样会去救他们,让他们进入我们的世界。以后,你们要做的事有很多。我希望你们能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群策群力,各展所长,让它变得更加美好。” 这些人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所以看到光明便忍不住飞蛾扑火一般地想要扑上去。粉身碎骨算什么?他们死都不怕,在求生不能、求死无门的境地中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如今有这样的日子,哪怕过一天就死了也已经满足。因此,他们连阴谋论的念头都兴不起来,对两人的话全盘相信,懒得猜疑。 杜骁的笑容很亲切,“诸位的灵魂都曾经过漫长的旅行,穿越了神奇的时间,穿越了遥远的空间,这是一种难得的经历。它会让你们未来走得更高,看得更远。而现在,你们首要的任务就是配合治疗,早日恢复健康。在此期间,所有花费都由我们无偿提供,你们放心接受,将来也不需要回报。” 燕漓补充道:“大家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很快,我们会有相应的规章制度出来。你们会有很多事情做,足以体现你们的价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尽力打消所有人的顾虑,让他们放心。 说起来,他们现在也要为晋升做准备了,其中之一就是要筹建自己的班底,然后将他们培养起来,以后才能在他们的辅助下,到更广阔的战场上纵横驰骋。 眼下这些天才是他们机缘巧合撞上的,那就应该是他们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命运之手环环相扣,引着两人过来,将他们从长久绝望的境地里解救出来,那这些人肯定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两人的公开讲话点燃了无数人心里久已熄灭的火焰,不管文武贵贱,都重新有了斗志。那些青史留名的大将军更是战意十足,“守护人族”比当年守护自己国家的使命更加高尚。国家会亡,家族会灭,自己的血脉也有可能断绝,但人族永昌,生生不息,这样的守护更让他们热血沸腾。那些文臣名士更是如此,“守护人族”这样宏大的命题与崇高的目标让他们个个激情澎湃,本来仿佛已经枯竭的生命力陡然变得生机盎然。 最后,杜骁充满诚意地说:“我们非常期待有诸位共同参与的未来。” 第279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2) 安抚好人们的情绪,杜骁和燕漓就离开了空间世界。 两人身上拍了隐身符,站在南极冰盖上,一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一边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杜骁想去其他三颗星球上看看,“咱们要救人,就要四个星球上一起动起来,不能一个一个地来,那样太费时间,很容易被发现。” “我同意。”燕漓抬头看了看空中那一轮略显苍白的恒星,“金钟把那玩意儿一吞,四颗星球上必然大乱,所以要在那之前把所有生灵都收走。” “对。”杜骁想了想,“我们不一定非得亲身前往,把契约兽放过去就行。赤焱、雷琞、碧落、碧霄都成年了,只是还没渡化形劫,不能化为人身。我给了牠们化形丹,可以变成人形。只要他们钻进了那三颗星球的保护膜,咱们就可以放机器人出去办事。有他们护持,绝对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不过,你的银电、大风都没成年,暂时就不让他们出动了。” “好。”燕漓觉得他考虑得很周到,便一口答应。 碧落、碧霄就是那对龙雀,两只商量了一下,留下雌性碧落在空间里看护雏鸟,碧霄与两只成年真龙一起变成人形。他们在几年前就能化形了,男子俊美无俦,女子艳美无双,并且已经学会将强大实力与磅礴气势尽数收敛,不会再将普通人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杜漓很喜欢他们,按照他们的喜好精心设计并制作了许多服饰,都是华丽璀璨,更有不少金灿灿,亮晶晶,耀眼夺目,果然让真龙与龙雀都喜欢得不行。 三只出了空间世界,身上拍了隐身符,便带着杜骁给的定位符飞出去,各自直奔星系外围的三颗星球。 杜骁与燕漓用精神力感知到他们已经飞出这颗星球的保护膜,这才到南极边缘,挑了一座冰山,在里面掏了一个空洞,布置成与外界隔绝的房间,就在里面住下了。 冰山在他们的操纵下从冰川上断裂开,缓缓在海上飘荡,顺着洋流向北飘去,一切都很自然而然。 而在他们忙碌的这段时间里,那些被派出去的机器人相继到达了各个大陆,按照指令迅速行动起来。 泰延大陆北齐帝国图伦州上河县仓木镇李家村,一个小男孩穿着单薄的破麻衣,躲在村外的河边痛苦。 他的母亲生妹妹时难产,父亲倾家荡产请来镇上的郎中,好歹救下了他母亲和妹妹的性命,但他母亲从此缠绵病榻,妹妹也天生体弱。他父亲不肯听村中族老的话,将妹妹溺死,而是坚持要养活妻女。他虽然年纪小,也努力帮助父亲做活。可是,前几天父亲上山打猎时遇到猛虎,虽是逃了回来,却身受重伤。而家徒四壁,无钱医治,眼看着他父亲就不行了。母亲急火攻心,数度晕厥,跟着也快要不成了。妹妹懵懂无知,这秋末冬初的日子对她的身体来说已经过于寒冷,也不停咳喘,却无药可医。他还不到十岁,一点办法也没有。家中亲戚早就借遍了,现在就是上门去,也再借不到几个钱。他今天想上山找些吃的,走到河边却不小心扭伤了脚,一时万念俱灰,忍不住哭起来,心里想着,索性一家人一起死吧,就再也不受这个苦了。 四野静寂,他苦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来问一声。正当他觉得孤苦无依之时,身边响起一个慈祥温和的声音,“孩子,你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他抬头一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年纪跟父亲差不多的男子,穿着布衣,发髻上只插了一只木簪,背着一个背篓,看上去却仙风道骨,十分亲切。不知怎么的,他就将家里的困境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那人微笑着一边倾听一边蹲下身拿起他扭伤的脚,不动声色地给他正了骨。等孩子哭诉完,他就拉着小孩起身,安慰道:“别哭了,我是郎中,可以给你家人看病,药钱先不用给,等以后你父亲的伤好了,可以给我干活,就把药钱抵了。” “好啊。”小男孩立刻高兴起来,“我也可以干活的。” 那人轻抚他的头,“你还小呢,先去读书吧,等以后长大了再给我干活。” “真的?”小男孩惊喜地看着他,“我真的可以读书?” “当然。”那人笑道,“我们把你父母亲和妹妹都带到我的医馆去,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小男孩完全没意见,“好啊。” 那人跟着他回到他那残破的家,给那对昏迷不醒的夫妻把了把脉,然后出门了一会儿,带来两个人,用担架将他们送上门外的马车。那人抱起他妹妹,带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小男孩吃了一些点心,喝了一杯热水,就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马车驶进深山,然后悄无声息地进入空间,将他们安置在一处美丽小镇上的同安医馆中。 几天后,恢复健康的孩子父亲悄然回村,说服本村以及周边几个穷苦村落的村民,带着他们可怜的财产进入深山中一个封闭的山谷,然后经由这个山谷进入一个富饶的新世界。 后来,杜漓向杜骁报告,这个小男孩的父亲竟然是唐朝名将薛仁贵。 东兴大陆南唐帝国第二大城冼州的贫民区中,一位在落魄中依然保留着骨子里的优雅的妇人坐在床边,看着昏迷多日的丈夫和儿子,悲痛欲绝。 她丈夫本是知州,却因偶然得罪了几个路过此地却骄横跋扈、肆意凌辱如花少女的不知名贵客,便被打成重伤。他们全家不但被赶出知州府,还被夺走了全部家产。那几个客人连皇帝的意思都不问一声,就扶持了本地一个向他们献上大量珍宝和美女的豪强做知州。那个豪强上任后对他们更是使尽手段打压,竟然借故将她两个儿子也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他们的女儿正是豆蔻年华,前几日不堪受辱,愤然投河自尽。 这位妇人正是前知州夫人,本是出身世家,此时夫家和娘家两大家族都不敢向他们伸出援手,让她再也看不到生路,感觉无比绝望。 正在她越想越窄的时候,对她最为忠心的奶娘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满脸喜色地对她说:“夫人,夫人,好消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夫人有些茫然地看向她,苦笑道:“现在……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奶娘把门窗关严实,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小姐还活着。” 夫人不敢置信,惊得猛然站起,“什么?真的?” “真的。”奶娘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是新近开张的德仁药房的老板救下的,听她说起咱家老爷和少爷的情况,立刻派车过来接,要把老爷、少爷和夫人都接到药房去住下,好就近治疗。听说那个老板是位神医,指定能救下老爷和少爷。夫人,车子马上就要到咱家门口了,您赶紧收拾东西吧。” 夫人的心里顿时升起强烈的希望,慌乱地点头,“好好好,我这就收拾。” 很快,两辆宽敞的马车驶过来,停到这座破旧宅院的门口。几个汉子跳下车,将前任知州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抬到马车上,再带上夫人及其忠心的几个婢仆,掉头便走。在附近监视的几个人不知所措,只能分出一个人飞奔去知州衙门禀报,另外几个人跟着马车,想要看看他们会到哪里去。谁知马车在贫民区狭窄凌乱的街道上东拐西弯,居然很快就把他们甩掉了。 马车最后驶进一家不起眼的药房后院,夫人被奶娘扶着,跟随丈夫和儿子的担架进入地道,走了几百米后再出来,便看见了一个和平安宁的新世界。 前知州一家人失踪以后,那几个在此地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神秘贵客忽然暴毙。那个被他们扶上知州位置的本地豪强如丧考妣,吓得心胆俱裂,但基业在此,无法轻抛,只能强撑着布置一番,做出几人到深山里打猎,不慎跌落悬崖,然后被猛兽吃掉的假象,又派心腹护着家中几个子侄,带着大笔钱财悄悄逃离此地。如果他和家族因此事而覆灭,还能留下几丝血脉延续下去。 很快,燕晓提醒杜骁,这位前知州乃是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阮籍。 锡宁大陆的面积比较小,上面只有一个王国,就叫锡宁王国。它的首都位于海边,是比较繁盛的海港。锡宁王国经过三百余年的发展,航海技术已经位于整个星球的前列,蒸汽发动机马上就要出现,只差一步就会进入工业革命的时代。 面对繁华盛世,老国师却忧心忡忡,总觉得要大难临头了。 这天,他约了多年好友、现任宰相到海堤上漫步,看着远处海天相连之处,他的双眉紧皱,连声叹息。 老相爷也是一代人杰,曾经的少年才子、青年状元,在官场纵横捭阖,青云直上,与老国王君臣相得,后又扶持新王登基,得到新王全心信赖与敬重。他居于相位三十余年,如今的盛世称得上是他呕心沥血的杰作。他如今最担心的便是盛极而衰,因此对老国师的忧虑也非常介怀。 正是夏日午后,本应艳阳高照,可此时却黑云压顶,海天之间更是铅云翻滚,不时有闪电划过长空,雷声隐隐,经久不息,似有什么恐怖巨兽在内腾云驾雾,正朝这边赶来。 这明显是不祥之兆。两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脏也是一阵阵悸动,撞得胸骨生疼,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似的。 第280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3) 他们在堤上站了很长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心里百般推算,却一筹莫展。良久,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转身走下海堤。 忽然,一个广袖高冠的年轻儒雅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淡淡一笑,“老相爷,老国师,明白海啸到来,贵国大难临头,绝无幸免,可愿听在下一言?” 老国师眼睛一亮,“君且道来。” 男子从容不迫,侃侃而谈。两人越听越是惊诧,也越来越放松。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赶回都城,进入王宫,与国王密谈一番。国王随即发出诏谕,命全国官员军民迅速收拾所有财物,跟随持王令者避难。 这份诏谕被复制了上千份,由上千位使臣同时带到分布在全国的一千个城镇,再由官员火速派人到各村各乡去宣示诏谕。 虽然舍不得自己的家园田地,但百姓们都对国王、国师和宰相非常信服,而天气的异常也让许多人感觉不妙,因此大都听话地收拾家财。有些富可敌国的家族必须在一夜之间收拢大部分财富,感觉非常紧张,而普通人倒是比较从容,时间足够。 第二天黎明,天上红霞如血,更加不祥。各地乡村的百姓聚集起来,向集结的城镇赶去。在那一千个城镇中,有一道金色的光门从天而降,矗立在城镇中心。有官吏站在光门两旁,指挥他们有序地排除进入。 直到傍晚,全国总计一亿三千五百七十多万人全部进入光门。随着所有光门关闭后消失,这块大陆陷入一片沉寂中。 夜里,从天边扑来的海啸到达,高达数百米的巨浪猛扑向陆地,以摧枯拉朽这势横扫整片大陆,在另一边归入大海。无数建筑被巨浪打碎,生长着植物的土地被掀飞,许多没有跟入空间的小动物被带入海中淹死。海啸前后有十波大浪,肆虐了大半夜。等到风平浪静之后,这个即将迈入资本主义工业时代的繁盛大陆成为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 空间世界里,这批人被分别安置在靠近海边的几座中小型城市与平原、山区的一些乡镇,与他们原来的居住环境差相仿佛。他们惊奇地发现,那些曾经停泊在江河湖海岸边的小大船舶都停在岸边的码头上。曾经拥有这些船只的家庭都喜出望外,对于未来的生活满怀着无比的热情与希望。 老国师鬼谷子与老宰相杨廷和处变不惊,在主城里帮助国王和众大臣安顿好,迅速摸清情势,将所有国民所在的位置大致弄清,很快就有了新章程。不过,他们没有时间来实施这些章程,而是被直接送到了主城新洛。杜漓和燕晓捋清了他们身上的因果线,请示了杜骁与燕漓后,让他们与亲人团聚。鬼谷子与弟子韩非重逢,杨廷和与儿子杨慎相认,都是惊喜交加,热泪盈眶。 他们的灵魂被捕捉过来后,都投身在富贵世家的嫡支嫡脉,自小金尊玉食,一生虽然也有起伏,但大部分时间都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因此精神饱满,身体健康。他们的精力最为旺盛,便主动担负起总规划的职责。不但要规划新洛这个庞大的主城,还要设计全面的管理架构,以便有序管控即将陆续进入这个新世界的数十亿人。 在这期间,身体状况有所恢复的那些名相名臣名士也纷纷加入制订总规划的课题组中。那位根本看不出是机器人的总管睿智精干,将后勤工作做得很完美,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又劳逸结合,每天的工作并没有影响他们进一步恢复健康。 杜骁与燕晓将所有生产线都开动起来,在几天之内就将标准制式的光脑生产出来,基本都是腕表式,让所有人都可以戴在手腕上,方便使用。两人通力合作,在每个房间里都装上联网的平面大屏幕和立体图像播放器,将本源宇宙中有关历史、政治、经济、天文、地理、生物、科技等等领域的各种书籍、纪录片、影视剧、图片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放上去,让所有人都可以自由选择,自行观看。 这些杰出人才在养病的时候就看书看电视,体力精力稍有恢复便躺不住了,出来在医院里附设的各种会客厅、餐厅、花园等地聚会讨论。 空间世界里的气氛越来越好。 与此同时,外面的四颗星球上也渐渐有了各种变化。 在战火弥漫、内乱频生的大陆,越来越多进行生死搏杀的两国或几方军队整群整群地消失,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流民在贫病饥馑中挣扎,本来会很快倒毙,却在一眨眼间到了一个陌生而美好的地方,迎来了吃饱穿暖有屋有田的好日子。 在地震、洪水、风灾、雪灾、旱灾、山体滑坡、火山喷发等各种灾害发生的大陆,那些本来会死在天灾中的人们却在绝望中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安宁的新世界,生命有了保障,生活也有了盼头。 在短短的时间里,四颗星球上的各个大陆与岛上诸民,以及各种动植物都在减少。不过,有杜骁与燕漓配合着用强大的精神力干扰,“天上天”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他们依然像以前一样,凡是被他们认为有可能失控的大陆,都会立刻以各种方式进行“清洗”。而杜骁和燕漓就配合着他们的清洗手段,提前几分钟将大陆的所有生灵收进空间。在“天上天”看来,他们的“清洗”非常有效,比以前更加彻底,因此从未警觉。 那些到星球上玩乐的游客如果行为太过恶劣,往往会突然遭遇无妄之灾,不是重伤就是重病,事后却回忆不起细节,只能启动紧急求援程序,让“天上天”派飞船过来接他们回去,接受治疗,安心休养。游客遇险是常事,又是在不同星球、不同大陆发生的,根本不会引起“天上天”的注意。 这四颗星球上的生灵众多,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妖族、魔族、鬼族、灵族以及其他各族各种实体或非实体生命,当然还有并没开智的各种动植物,杜骁和燕漓一视同仁,全部收进空间世界。杜骁主要收纳最大和最小两颗星球上的生灵,燕漓则收取另外两颗中等星球上的生灵,这样也方便他们营造比较一致的环境,让这些生灵可以生活在一起,从而保持完整的生物链。 二人分工协作,忙而不乱。偶尔察觉“天上天”似乎有所异动,他们就会加大空间世界吸收虚空乱流的速度与力道,故意制造虚空风暴,让“天上天”全力戒备防范,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收取四颗星球上众多生物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年。在此过程中,杜骁与燕漓曾经与主脑“昆仑”联系过,将四颗星球的情况以及对“天上天”的推测都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半年以后,他们才收到“昆仑”传回的信息。 本来,这样的情况不是中级特警能够应对的,但是tasa近年来出现了不少危险级、地狱级甚至死亡级别的高难度任务,高级和超级特警大都出去执行任务了,目前人手奇缺。另外,tasa与灭星组织将要进入决战阶段,一些大能强者都紧盯着那边,不敢稍离。杜骁和燕漓虽然是中级特警,却已经到达中级巅峰,摸到了晋级的门坎,所以,这个任务就理所当然地交给他们,不会有高级特警前来支援。 主脑“昆仑”结合以往几千年中tasa的各种案例,为他们提供了几个建议,列明了相应的做法、难度、对本源宇宙的优劣之处、与他们两人的利害关系,等等,由他们自行决定。 燕漓仔细看过后,叹了口气,“我是真想选最后一条,将四颗星球据为己有,可惜,不敢。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 杜骁笑了,“既然‘昆仑’给排了序号,我们当然要选第一条,将四颗星球归还本源宇宙。我也很想要本源力量,可是……我也不敢。” 燕漓耸了耸肩,爽快地道:“那是属于本源宇宙的东西,只能还回去。我们肖想一下,也就罢了。” 杜骁摸了摸他满是孩子气地脸,“我们在这里的收获已经很大了。” 燕漓抬手握住他的手,咬了咬他的指尖,开心地说:“是啊。不说别的,只说你拿到的那个钟,我们就千值万值了,更别说还收了这么多生灵。有那么多天才来搭建班底,简直奢侈。” “是啊。”杜骁愉快地笑道,“你别忘了,还有许多矿脉被我们收进空间,其中有不少稀有矿藏,都价值连城。” “嗯,我没忘。”燕漓看着他笑盈盈的脸,忽然热血上涌,倾前吻住他的唇。 两人顿时将所有思绪丢开,投入席卷而来的情潮中。巨大的冰山在海面上飘浮,山腹中的冰洞晶莹剔透,寒气四溢,他们的热情却几乎要融化整座冰山,如果不是有隔离阵法,有加固符加持,这座冰山只怕顷刻之间就会化成海水。 以往,两人为了抢占主动,常常会先战一场,反而有了别样的情趣。燕漓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十次里倒是会得逞七次。这一回,杜骁深觉自己的收获太多,占了大便宜,燕漓吃了大亏,虽是气运如此,灵物自行择主,并不是他抢夺的,却依然觉得对燕漓有些亏欠,于是这次没有与他争夺主动权,而是有些放任纵容。燕漓立刻抓住机会,得寸进尺,痛快淋漓地攻城略地,到后来,几乎逼得杜骁溃不成军。 杜骁本来觉得很爽,与他身心交融,一次又一次达到极致的快乐。只是两人实力强大,体力精力无穷,燕漓便一直不肯罢休,仿佛在做到地老天荒。 到最后,杜骁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掀翻,“你闹够了没有?” “不够。”燕漓躺在冰面上,满面笑容地喘着粗气,周身都荡漾着愉悦的气息。 杜骁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让金钟把那个人造太阳吞了吧。” 第281章 吞日(1) 没有高级特警前来支援,他们肯定留不下“天上天”。在那个人工天体中,有好几个高手坐镇,实力都比他们略高一线。如果是单对单或是一挑二,他们都有信心保持不败。但是,如果三、四个对付他们一个,他们肯定招架不住。 如今他们已经暗暗收走了四颗星球上将近一半的生灵,再这样下去,肯定瞒不过“天上天”的耳目。既然如此,就只能制造大危机,将他们吓跑。 吞噬那个人造太阳,对于现在濒临破败边缘的东皇钟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金钟已经认主,如果他力有未逮,遭到的反噬都要由主人来承担,杜骁就会很危险。但是,几乎每个有幸得到具有成长性的法器、灵器、仙器、圣器、神器、道器认主的主人都会不顾自身安危,竭力修复或培养。因为认主的法宝绝对不会背叛,是自己最可靠的战友,所以即使是灭绝人性的部分魔族鬼族,也会对自己的法宝爱护有加,倾尽一切。 当然,器灵也会竭力维护主人,因为主人若是衰亡,往往会连累他们跟着衰败甚至消亡。有些主人会在陨落前解除契约,放法宝自由或是留在传承之地,让法宝选择下一任主人,但解除契约时也会让器灵痛不欲生。长期相伴,共同成长,那样的感情不是轻易能够抛弃的。 东皇钟是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乃先天混沌道器。在太古时代的大战中,东皇太一在陨落之前不仅放他自由,还撕开时空屏障,将他送入时空通道,让遭到重创的东皇钟安全离开战场。漫长时光的流浪让东皇钟濒临彻底消亡,现在他选择了新主人,有了再次走向巅峰的机会,自然很珍惜,不会让杜骁有形神俱灭的危险。 一人一灵有志一同,很快就聚到一起,仔细商量“吞日”的行动。杜漓和燕晓从旁协助,提供各种必要的信息。燕漓在外面盯着各星球各大陆的动静,随时准备策应或补救。 金钟比他们都要见多识广,若此时只他一人,那根本不必思虑,直接一口吞了那颗人造太阳,然后制造虚空风暴,趁乱逃走,一了百了。可现在他必须根据杜骁的思路走,要保护四颗星球不被毁灭,更要保护星球上的剩余的生灵不受到重大伤害。这就比较难了。他站在扶桑木的主干旁边,胸前的爪子里抓着青铜小钟,两只后爪交替着挠着树皮,感觉很烦恼。 杜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颈,“不要考虑太多,你只要速度快,有多快就多快地吞了那颗小太阳,让他们猝不及防,我们后面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金钟一怔,立刻轻松了,“那没问题,我肯定不会让他们事先察觉到,一瞬间就能把那个东西吞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吞噬区区一个灵宝级的人造小恒星,依然不是问题。 杜骁轻抚着他身上金光灿灿的羽毛,从容不迫地说:“我已经与赤焱、雷琞、碧霄、碧落和燕漓的银电、大风他们说好了,等你吞日之后,他们便一起出动,伪装成一群虚空巨兽,向‘天上天’的人造天体发起猛烈攻击。你也可以模拟出远古洪荒的气息,吓唬吓唬里面的几个强者。你充满了正大堂皇、光明浩荡的大道韵味,对魔族、魔修、鬼族、鬼修来说乃是强大的天敌,他们本能地想要远离你,而不会产生贪婪之心,想要把你据为己有。这对你来说比较安全。” 金钟对这些事一点就明,立刻点头,“好,我明白了。” 不知怎么的,明明新主人比起他的前伴生主人来说要弱得太多了,相差十万八千里,他却总觉得与他有种隐隐的亲切感。新主人是纯正的人族,灵魂中有着古老尊贵的人族圣皇的血脉气息,与三足金乌毫无共同之处,但他就是感觉与新主人仿佛注定了就是一家人。这种冥冥中注定的感觉虽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并不是一定要个答案,总之跟着直觉走就行了。因此,他对这个十分为自己着想的新主人很满意,也很珍惜。 他们制定的“吞日”计划除了一个主方案外还有两个备选方案,紧急应变措施更是做了五套,可谓算无遗策。金钟信心大涨,以前那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早已烟消云散,对待此事十分慎重。在杜骁的反复告诫下,他只想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获取资源,重回巅峰,而不是孤注一掷,非生即死,不成功,便成仁。 商定好行动计划,杜骁正要出去,便听金钟说道:“主人的那个塔是哪里来的?” 杜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主星的核心区竖起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外观为双子形态,塔身为纯白色,塔尖却是铁灰色,对比色彩十分强烈。塔身上隐隐泛着晶莹的光,偶尔有白金色的奇异藤蔓状花纹和树形花纹隐隐闪烁。塔尖处有黑金色云纹与雷电形状的花纹偶尔闪过,有种非常特别的韵味。 他一看便明白,那是他在大破灭的另一个宇宙中仅剩的惟一星球索卢斯世界上得到的通天塔帕逊高塔。这座塔为了保护那个世界残存的生灵,最后耗尽了一切。他得到后,一直放在空间里修补与温养。 这座塔来自另一个宇宙,天地法则与他们的盘古宇宙有一些差异。因为两个宇宙离得比较近,这种差异不是特别大,还有调整的余地。杜骁在保证任务需要、日常供应之外,尽其所有,根据主脑“昆仑”和卫氏研究院炼器总院圣级宗师的建议,将索卢斯世界毁灭后留下的星辰泪融合进去,又买了十余个万法球放在塔身的核心处和塔尖的控制中心里,供重创后沉眠的器灵消化吸收。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经过了数百年的光阴,帕逊高塔一点一点地恢复着,速度却很慢。杜骁极有耐心,从不催促,只会根据塔的状况及时补充它所需要的各种天材地宝。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这座具有浓郁异域风格的通天塔已经复苏,并且与盘古宇宙的天地法则相融合,不再是原来破旧小塔的模样,而是比当初他在索卢斯世界初见时还更有神韵。 他看了一会儿,笑着说:“这是我在另一个世界得到的塔。怎么?有什么问题?” “怪不得。”金钟两眼放光,“我在其中感应到更多的大道法则,乃是三千大道之外的法则。这实在太难得了,极其稀有。主人现在还用不着,不过等将来飞升上界,就能借此感悟更多的大道法则,进境肯定比其他人要快得多。这东西绝对不能放出去,不然一定会有大能强者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 杜骁有些意外,随即点头,“好,我一定不拿出去。” 杜漓听明白后,非常高兴,同时也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把这座塔放到空间世界以外去。他拉住杜骁的手,开心地说:“父亲,我们在各个辅星上都建起了专门为各族各种服务的殿阁,但控制的主脑却是放在帕逊高塔中,这样就不会被人攻破。” 燕晓跟着解释,“帕逊高塔原本的主要功能是防御,而且是护住整个世界的那种防御,但苏醒后的塔灵融合了本方宇宙的天地法则,塔内功能重新整合,主功能从防御变成了吸收转化。它的塔尖能直通空间之外的混沌虚空,专门吸收混沌之气,既可使整座塔更快转化并提升,又可进一步稳固杜叔叔的空间世界,并使这个空间世界更趋完整,为将来的发展打下更加坚实的基础。” “非常好。”杜骁喜形于色,大力夸奖,“你们做得很好,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 金钟一歪头看了看两个手牵手的空间之灵,有些懒散地飞上扶桑树,往枝头一趴,不想承认自己的心里竟然有点小羡慕小嫉妒。 他的伴生之主东皇太一对他也非常好,称得上爱之逾性命,自己即将陨落时也不忍让他陪葬,竟然奋起余力,将他扔出战火燃遍宇宙的那个时代。他流浪得太久了,在漫长的时光里,他不仅孤独寂寞,还要为生存下去努力挣扎,这种有主人关照的安稳日子已经有千万年没有享受过了。不过,他精神一振,想到与主人已经签下太古誓约,而且看主人的模样,根本不知道解约的方法,以后也不可能像东皇太一那样把他扔了。从现在起,他也可以过上吃香喝辣安定开心的日子了。 杜骁回到核心区,进入帕逊高塔,与高冠广袖面容奇古的塔灵见过面,进行了深层认主程序,让这座高座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然后大致弄清楚塔中的构造与相应的主副功能,这才离开。 出了空间世界,仍然在冰山之中。燕漓非常忙碌,精神力已经用到八成,略有些吃力。 杜骁抬手抚上他的肩头,为他分担一些,然后问道:“怎么样?‘天上天’有什么动静?” 燕漓镇定地说:“那边派出了四艘飞梭,分别飞往四颗星球,应该是发现有些不对,派人专门来实地考察。” “嗯。”杜骁拍拍他的肩,“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行动吧。” 燕漓大喜,跃跃欲试,“好,我们走。” 第282章 吞日(2) 走出冰窟,两人腾空而起,跃到云层之上,然后找到空间节点,准确地踩上去,一瞬间便出现在人造恒星附近。 这颗恒星是半科技半修真的产物,以炼器的手段制造,却以科学的原理运行。在它内部,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核聚变反应。在极高的温度和压力之,围绕原子核旋转的电子会摆脱原子核的束缚,不带电的中子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被释放出来。两个原子核直面相对,互相吸引,便会碰撞到一起,形成新的质量比原来更重的原子核,也就是不同于原来的物质,譬如从氚到氦。在这个过程中,原子核中蕴藏着的巨大能量会被释放出来,伴随着中子与电子摆脱束缚后释放出的庞大能量,成为恒星放射出的热量,带给围绕它旋转的星球以勃勃生机。 这颗恒星没有器灵,尚未开智,只是一个人造物,虽然精妙,杜骁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心情,觉得让金钟吞噬后炼化恢复,就是它最有价值的结局。 燕漓凝神看着不远处如一颗真实恒星般的大火球,感受着它内部的各种连锁反应,突然醍醐灌顶,陷入顿悟状态。他在恍惚中盘膝坐到虚空中,对着熊熊燃烧的恒星出神。 杜骁连忙往他身上连续拍了上百道防护符,又在虚空划符,在他周围布下一个防御阵。为了不影响他的感悟,杜骁不能用精神力布隔绝屏幕,也不能布阻隔阵法。虽然与恒星相比,两个正常身材的人类非常渺小,但如果有强者以神识扫描,他们肯定会暴露无遗。 他一阵忙碌,把精神力损耗了几乎一半。金钟默默地看了半晌,专注地感知、测算,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把这部分空间一起吞下,把那玩意儿和燕真人一起放到我的世界里,他就可以安全地慢慢感悟。” 杜骁一怔,随即大喜,“真的可以?会对他的顿悟有影响吗?” 金钟又感知了一会儿,肯定地说:“有你和那两个孩子帮忙,不会有影响。” “两个孩子”指杜漓和燕晓,他们都是灵,算是同类,彼此之间更加了解。杜骁没有时间细问究竟,当机立断,“好,你吞吧。”他隐约感觉到“天上天”那边似乎有动静,不敢再有丝毫拖延。 金钟将爪子中的青铜小钟扔出去,然后纵身飞入。小钟冲出空间世界,刹那间变得无比巨大,如一团黑色的罩子,将这块空域整个吞下。然后它就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代替那颗人造恒星,放出同样的吸引力,维持着四颗星球继续公转、自转。 四颗星球上的天空同时陷入一片黑暗,已经站好位置的十余万机器人和数万机械一起行动,把所有生灵分别收进杜骁和燕漓的空间世界。收完生灵后,它们又散布在各个角落,深入山腹地底挖矿并采集一切可用资源。 杜骁站在虚空中,全神贯注,一边用精神力配合着机器人的行动,一边往嘴里倒高阶丹药,补充如山洪般倾泻而出的精神力与体力。 这块巨大的空域被金钟吞噬,周围的虚空乱流一时没有涌过来,让他不必分出精力去抵御,可以全力以赴,做好行动的每一个步骤。 将所有生灵收回后,他立刻收回远远伸展出去的精神力,把两个空间世界里的真龙、龙雀、梼杌、大风一起放出来。他们没有变成人形,而是维持庞大的原形,顺着附近空间乱流迅猛涌来的势头,向着那个人工天体疾扑过去。 杜骁坐在黑暗的虚空中,周围是万古的寂静。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奔腾咆哮的虚空乱流此时都还没有填充这里的空隙,让他有了片刻的安宁,感觉心如止水,注意力高度集中。 金钟虽然吞了那颗人造恒星,却因为燕漓在顿悟,因此不敢炼化,只能维持原状。不过,帕逊高塔已经修复并且得到进一步提升,在杜漓的操纵下,将金钟吞噬的那部分空域里的虚空乱流全部吸收后进行转化,将金钟需要的混沌之气送进他的本体,让东皇钟内的荒芜世界渐渐有了生机,也能保持住现在的状态,让燕漓安心顿悟,没有后顾之忧。 杜骁挡在金钟与“天上天”的人造天体之间,盘膝坐到杜漓挑出来给他的一块岩石上。这块巨岩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就是非常坚硬,在虚空乱流中也不会很快就分崩离析,可以让他坐很长时间。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两条真龙、两只龙雀与一只梼杌、一只大风在虚空乱流中飞速前行,带着横扫千军的恐怖气势。 大风尚未成年,但在燕漓的空间里得到足够的资源,因此成长迅速,只沉睡了十几年就彻底苏醒。牠如今即将成年,血脉完全觉醒,已经领悟血脉秘技,在虚空中掀起风暴,完全游刃有余。 两条真龙带着火与雷,在虚空风暴中穿行。在这里,牠们可以无所顾忌地放出所有威势,混杂在虚空中混乱的危险气息,更为凶煞。 两只龙雀展开双翅,如垂天之云,向目标漫卷而去。那铺天盖地般的巨大羽翼如刀锋般劈开虚空乱流,带着狂猛的战意,扑向“天上天”。 梼杌混杂着凡间獒犬的血统,成长期比较短,现在已经成年,并且完全觉醒了上古凶兽的血脉,得到了血脉传承。此时牠变成了庞大的黑蓝色成年体,浑身都是凶戾之气,踏着虚空乱流,气势汹汹地朝着黑暗中那个泛着微光的人工天体冲去。 六只太古神兽、圣兽、凶兽同时向前冲击,伴随着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以及虚空风暴,看上去仿佛有千军万马同时杀到,磅礴的战意中还夹杂着悠远的沧桑气息,只要是略微懂行的人便会明白,这些瞬息之间杀过来的兽绝对血脉不凡。 虚空世界无边无际,时空倒错,一片混乱,危险重重,却依然有生物顽强地生存下来,甚至只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虚空巨兽是虚空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极其稀少,但只要遇见,就凶多吉少,尤其是碰到一个族群的话,几乎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除非比牠们高出至少一个大境界,否则只要是有灵智的生物,通常都只有一个选择——逃。 那颗人造恒星突然消失,“天上天”那边坐镇的三位大能强者便感觉到了。他们本想出来看看,却发现有一群恐怖至极的凶兽呼啸而至,每一只身上的气息都非常强大,带着强烈的凶煞感觉,给予他们巨大压力。他们下意识地认为,那颗恒星肯定也是被一只凶兽吞了。虽然只是匆匆地用神识一扫便即收回,不敢让神识长久暴露在虚空风暴中,但这瞬间的扫描便让他们清楚地感知到,那只隐在黑暗中的虚空巨兽更加强大。牠不止是吞下了那颗恒星,而是吞噬了那一方空域,仿佛吞下了那个地方的一切,包括时间与空间。这实在太吓人了,让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都是散修,来这里长期坐镇,不过是为了老板给予的大笔资源以及有可能搭上老板背后某个位高权重的长辈的念想,但并不打算为了这些利益而去送死。因此,察觉到外面情况的三位强者立刻向老板提出建议:有一群虚空巨兽来袭,不可抵抗,必须迅速逃离。 “天上天”的老板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受资质所限,此生不可能登上巅峰,却另辟蹊径,见多识广,这时自然知道虚空巨兽群的可怕。他也顾不得经营了上千年的这处场所,只要自己捕捉星球的器械没坏,以后还可以重新开始,换个场所继续经营。他拿出长辈给予的非常宝贵的乾坤大挪移符,毫不犹豫地捏碎。 一道虚空通道忽然出现,将人工天体吞没,随即合拢。短短一瞬间,它就被转移到百万星里之外,然后调整航向,进入本源宇宙,驶向盘古神域的万魔宫星域。 杜骁见到人工天体突然离去,便知道他们启动了底牌逃生,心里暗忖,“天上天”的高层还真果断,并不是一味贪钱而不顾一切的蠢货。有野心,有手段,敢想敢干,能舍能弃,往往这样的生灵更加危险,破坏力巨大。不过,之后就不关自己的事了,自有星际执法者会去侦办此事,想办法将他们缉拿归案。 真龙、龙雀、梼杌、大风在人工天体原来的所在地盘旋飞舞,都不太高兴。敌人不战而逃,让他们高涨的战意无处宣泄,感觉很生气。 杜骁能感觉到与自己契约的真龙与龙雀的情绪,不禁莞尔,连忙召唤他们回来,用神念安慰道:“放心,以后有的是架给你们打。现在你们都要克制,不能出什么意外,不然幼崽们怎么办?” 两条真龙和两只龙雀一想到幼崽与雏鸟,便气势全消,马上变成奶爸奶妈,乖乖地回空间带孩子去了。 银电有些不开心,“我没有幼崽。” 杜骁想着你都没发情,也没伴侣,怎么会有幼崽,但还是耐心地安抚他,“你还小呢,以后会有的,不着急啊。”然后又看向大风,“你都没成年,先自己长大了再说。” 两只凶兽便不再抱怨,在燕晓的接应下,一起回了燕漓的空间。 这时,虚空乱流已经填补了被东皇钟吞噬的这块空域,杜骁稳稳地坐在其中,默默地守护着仍在顿悟状态中的爱人。 第283章 虚空幽灵船(1) 永远都在黑暗中奔腾咆哮的虚空乱流围绕着四颗运行轨迹渐趋不稳的星球,杜骁与燕漓的机器人总管将所有机器人和各种智能采集设备全都派遣出去,加快采集速度,将深埋地底和位于各种险要地带的资源全都挖出来,送回空间。 在挖掘自然资源的过程中,他们还找到了一些沉眠无数年仍然保留了生命力的各族生灵,以及在各种特殊地势中天然生成的非实体生命,以及数次人为造成的世界末日里人们收藏进密室宝库中的各种财富。 杜骁一边密切注意着燕漓的状况,一边感知着智能机器人和智能设备的发现,心里非常愉快。 杜漓和燕晓比他要贪心多了,竟然与机器人总管商议,将四颗星球上一些或美丽或富饶或有人类文明发展很好的大陆、岛屿都搬进了空间世界。他们得用空间之力给每块陆地都罩上一层保护膜,让它们在星空中自由运行,如同陨石流星,给空间世界又增添了几分活力。 四颗星际所拥有的本源力量都属于本源宇宙,杜骁与燕漓一点也没有窃取。而星球上的所有东西他们都可以拿走,这是他们应得的报酬。他们只拿了地面和地壳中的各种资源,地幔与地核根本就没触及。这是主脑“昆仑”给出的最优方案, 一天后,燕漓的精神力顺利突破到2s,中途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也没有杜骁担忧过的心魔出现。 实际上,本源宇宙星际三大组织的正式成员晋阶往往都很顺利,因为他们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心魔很难趁虚而入,而且他们的道在加入组织后便迅速明晰,大部分都是守护之道,只是细分之后的侧重点不同。大道既明,在突破时就不会迷茫,不会入魔,也不必耗费时间精力去寻找并明悟自己的道。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的道会逐渐圆满,一旦遇到契机,便会水到渠成地晋阶。 这也是本源宇宙中的各族天才都向往并拼尽全力加入星际三大组织的原因之一。 燕漓晋阶后立刻离开,金钟顿时精神大振,迫不及待地开始炼化人造恒星。 他吸收了里面的太阳真火,恒星很快散开成一块一块的火球,落向荒芜的大地。无数黑灰色的烟气从地底升起,在火中腾空而起,被金钟排除出去,融入虚空乱流中。随着火焰燃遍大地,原本斑驳陆离、看上去几乎快要碎裂的东皇钟也渐渐焕然一新。表面的裂痕全部弭合,锈迹一块一块剥落,遍布钟面的古老图腾与天生符纹逐渐发出亮光,虽然一亮即隐,却标志着钟的根基已经完全修复。获得新生的东皇钟古朴而美丽,里面饱含着大道韵味,令人目眩神迷。 杜骁转头看着,忍不住说:“它真美。” 燕漓也转头看向,“是啊,非常美。” 金钟很得意,“我当然很美。” 修复好根基的东皇钟可以自行从虚空乱流中甄别筛选,吸收混沌之气、阴阳之气、五行之气等元素,汲取时间碎片、空间碎片和其他所需法则碎片,从而加快修复自身的各种伤损,尽快恢复钟内世界的生机。 金钟的这个能力让燕晓和杜漓都羡慕不已,忍不住向他请教,然后尝试着慢慢调整自己的空间世界,希望能够直接从域外虚空中汲取吸收这些平时根本找不到的珍稀资源。 燕漓与杜骁能够感知到他们之间的交往和空间世界的细微变化,都觉得很高兴。 爱人顺利突破,现在又坐到自己身边,杜骁觉得心里很安宁,对周围的一切感觉得更加清晰。只是,第二天一早,他忽然心血来潮,想要赶快回到本源宇宙。 对他们来说,“心血来潮”、“心念一动”,其实都是冥冥中的一种告诫或是警示,不可等闲视之。于是他没有迟疑,立刻将这种感觉告诉燕漓。对于爱人远超于常人的预感能力,燕漓已经了解了许多,闻言更不犹豫,马上行动起来。 杜骁放出飞艇,让金钟跟随自己,朝着本源宇宙的方向缓缓飞去。金钟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那种引力,将四颗星球牢牢拽住,让它们缓慢地改变运行方向,跟在他们后面,开始回归本源宇宙。 这种变动对于四颗星球的影响是巨大的,一时间山摇地动,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海啸频频,火山喷发,冰川融化,末日景象一波接一波地出现。如果星球上还有生物,必死无疑,不过星球上的所有生灵都已经被接入空间世界,因此并没有酿成什么惨剧。 那些机器人和采集设备有大半都带着采集的成果回到空间,还剩下一小批并不惧怕那些天灾,依然在清扫最后的那些资源。 转向的那一刻是最艰难的,金钟用尽了全力,再加上杜骁、燕漓以精神力加持,燕晓与杜骁用空间之力帮助,这才让四颗星球都缓缓改变方向,朝着本源宇宙飞去。 本源宇宙无远弗届,在虚空世界中依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只要四颗星球运行到一定的位置,就再也逃不脱它的捕捉。 四颗星球转向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十个小时,而是宇宙的时间长河里,这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天上天”建立这个“游戏基地”的地方本来就离本源宇宙不太远,主要是方便自己在危急关头逃命,因此四颗星球很快就被本源宇宙的吸引力抓住。它们向前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不需要金钟的牵引。 杜骁用精神力裹住焕然一新的东皇钟,将它收进空间,让金钟在旸谷继续炼化人造恒星,修补东皇钟的损伤,温养自身灵体灵魂,争取早日恢复旧观,达到巅峰状态。 燕漓驾驶虚空飞艇,一直飞在四颗星球之间,时刻注意它们的状况,以便及时收回在四颗星球上的剩余机器人和采集设备。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都觉得一股巨大的危机急速降临,身上汗毛直竖,所有的精神力都本能地凝聚起来,攫住所有的防御法宝,准备随时甩出来防护自己。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只形貎古老的三桅帆船缓缓破开虚空乱流,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那只船的体积像杜骁前世的航空母舰那么大,形制却与中世纪的航船有些相似,既像大明宝船,也像西班牙无敌舰队,只是它仿佛木制的船体和桅杆上都是鲜血似的红色,船帆却是略显斑驳的青铜色,蕴含的气势既沧桑又危险,令人望而生畏却又本能地生起向往。 杜骁看了一眼,便急促地说:“全速,冲进本源宇宙。” 燕漓也半点没有登船的想法,在他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将速度加到最大,向着本源宇宙冲去。 那是传说中的虚空幽灵船。从远古到现在,各种神话传说里都有着这只船的影子,在某些狭小的上层圈子里也一直保留着有关这只船的记载,但是,真正见过这只船的人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对这只船有没有可能存在持怀疑态度,就像是对地球人类古老东方的神作《山海经》里记载的那些异植奇兽到底是否存在都表示怀疑一样。 与其他人不同,时空特警们对这只船的存在却都确信无疑,因为曾经有不止一个特警亲眼目睹过。关于这只船的描述各不相同,但对形貌特征的描绘却几乎一致。特警们遇到船后的反应与行动都不尽相同,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不要觊觎船上那些有可能存在的非凡机遇,凡是警监以下级别的特警见到这只船,立刻有多快就跑多快,有多远就逃多远。根据多次特警们的亲测,本源宇宙的宇宙意志能够抵挡这只船的可怕威胁,因此,见到它之后,立刻朝着本源宇宙的方向逃,片刻都不要耽搁。 警监以上级别的高层特警讨论的是登船技巧以及各种准备事项,那都是在需要层层验证的内部论坛发的帖,一般特警根本上不去,面向中下级特警的公开论坛只有反复告诫:爱惜生命,远离传奇。 在星际三大武力组织的秘密资料库里,发现虚空幽灵船的目击报告有不少,主脑“昆仑”综合分析后,认为实际上虚空幽灵船仅有一只,船头上无人认识的几个符号是它的船名,叫“时空永恒”。从远古到现在,百亿年过去,它依然存在并且外观似乎从无变化,确实名副其实。 至于船上的景象,无人知晓。想要找到它并登上去的强者大能很多,真正能够实现的却极少,而凡是登上船的生灵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传言说他们已经死在船上,有传言说他们在船上找到契机,成功突破瓶颈,已经飞升上界,有传言说船中有类似远古洪荒大陆般的世界,资源无数,早已灭绝的天材地宝在那里遍地都地,那些成功登船的人再也不愿意离开。除了这些看上去比较靠谱的说法,还有各种荒诞不经、匪夷所思的传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不敢不信。 第284章 虚空幽灵船(2) 这只传说中的虚空幽灵船本身似乎就是一种生命。它在混沌中生成,是寿元长得没有尽头的个体,有自己的判断和欲望。它的船体就是吃人的巨兽,只要出现,就会捕捉周围的一切,特别是生物、法宝等等,然后分解炼化,迅速吞噬这些人与物,融入船体,使防御更加强大。 只有抵抗住船只本身的攻击和牵引,第一步就踏上船舷、甲板、船帆等部分,才有可能成功登船。 船上有大机缘,更有大凶险,有极少数人会冒险追寻,却有更多人望风而逃。 燕漓稳稳地操控着飞艇,全速向远方奔逃。 那只“时空永恒”号帆船似乎行驶得很慢,非常从容,又仿佛漫无目的。虚空乱流无法进入它的周围,凡是它所经之处,都似乎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 随着它的出现,巨大的威压便弥散开来,似慢实快地向四周蔓延,然后就发现了正在迅速逃逸的虚空飞艇和四颗生机盎然的星球。那种扩散开的强大力量突然聚拢,仿佛变成了一只无形的巨爪,向这边的空域抓来。 燕漓立刻起身向后蹿,“你来驾驶,我去拦住它。” 杜骁反手扔出几个符阵,然后操控住飞艇,急促地说:“不要正面迎击,稍稍阻隔便可。” “放心。”燕漓沉着地站在飞艇尾部,一拳砸在紧急按键上。 在他身后,一道闸门轰然落下,他身前的舱壁同时打开,让他暴露在虚空中。杜骁甩出的符阵围绕在他身周,每一块符宝都是高阶法器,组成了一个威力极强的法阵。这是tasa总部的阵法与符道大宗师制作出来的顶级符阵,可以扭曲空间,混乱时间,使强大的攻击偏离,是杜骁压箱底的防御法宝之一。 杜骁操纵飞艇改变方向,斜刺里猛冲出去。他打算与四颗星球分开,让虚空幽灵船的攻击分散或是选择其一。他首先是想保护燕漓与自己,四颗星球毁了也不心疼。但是,如果虚空幽灵船的攻击选择了飞艇,那么,能够保住四颗星球中的本源力量,让它们回归本源宇宙,也是好的。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在符阵成形的同时,燕漓也拿出了仅有的几个圣器。他一边用精神力操控防御性法宝,围绕在飞艇周围,一边握住自己的本命法宝雷火斩灭刀,奋力一挥,接着高高举起,猛地劈出。 两道巨大的刀芒组成一个十字,带着雷霆与火焰迎向虚空幽灵船抓过来的无形巨爪。 笼罩着这个空域的威压迅猛增强,几乎让杜骁和燕漓喘不过气来。威压中不含任何血煞之情也没有杀戮之意,仿佛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不过是拍死几个蝼蚁,根本浑不在意。不过,被追杀的两人都扛住了压力,反应极其迅速,没有半点畏惧。 燕漓发出的“十字一刀斩”招式简单,却势大力沉,带着他对刀意的全部领悟,一往无前,竟然劈开了虚空幽灵船的强大攻击。再经过符阵的偏转,那股巨大的捕捉力顺着飞艇边缘散开,并没能触到他们。 四处迸溅的力量冲击着虚空乱流,顿时引发虚空风暴。杜骁稳稳驾驶着飞艇,精神力散开,敏锐地感知着各种力量的轨迹,然后操纵着飞艇在夹缝中钻进钻出,不但避开了危险,还利用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向前飞蹿,将飞艇的最大速度又提升了两倍。 虚空幽灵船的随意一击竟然落空,似乎被激怒了,本就恐怖的威压陡然提升了一倍,更强的捕捉力道迅疾朝他们扑来。 面临着平生最大的危机,两人临危不乱,将各自的山河鼎、龙魂钟和所有符阵都招唤出来,打算倾尽全力挡上一挡。 燕晓与杜漓全都激发出空间世界的本源力量,拼命召唤本源宇宙的宇宙意志。 金钟本来在炼化吞噬的太阳真火,现在察觉不妙,立刻要出来帮忙。杜骁不准。金钟全来便重伤未愈,面对无比恐怖的虚空幽灵船,绝对会灰飞烟灭。杜骁是空间之主,只要他不允许,谁都出不来,连杜漓都没有办法。 金钟也是从远古洪荒时代就存在的老牌道器,经验极其丰富,一瞬间便想到应对之法。他让杜漓开放核心区,然后蹿进帕逊高塔,在塔灵的帮助下,将吞噬时空的能力放大数倍,延伸出空间之外,将虚空幽灵船放出的恐怖威压吞噬了一部分,同时又隔绝了一部分。 杜骁与燕漓发现承受的压力突然减小,立刻飞快地找到攻击力的间隙,如闪电般穿插过去。攻击力的余波让两人都受到沉重打击,即使有符阵和法宝保护,五脏六腑与全身筋脉也受到一定损伤,只是这种伤势比起原来十死无生的局面要好得太多了。两人死里逃生,连忙拿出极品疗伤的丹药塞进嘴里,迅速恢复伤势。 虚空幽灵船对两只从未看在眼里的蝼蚁居然两击不中,顿时勃然大怒,也不打算拉他们来塞牙缝了。它弥散出的威压再度增强,蓄势准备发出全力一击,将他们拍得粉碎。 这时,虚空幽灵船的四周出现了不少形态各异的飞舟,看上去都比杜骁和燕漓的虚空飞艇要高级得多。飞舟顶着威压向虚空幽灵船驶去,显然是想要登船。 这时,从虚空幽灵船内部突然升起一个巨大的掌印,飞快地撕开船上的防护力道,后发而先至,将虚空幽灵船发出的致命一击在中途拦截。随着一声剧烈的轰然巨响,虚空幽灵船的威压陡然减弱,捕捉力与攻击力都诡异地消失于无形。 冲在最前面的一艘飞舰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穿着tasa总部圣级炼器宗师炼制的高级法衣,激动的声音响遏行云,“罗杰!是你!是你!我找了你一千多年,终于找到你了!快!接引我登船!”听声音,显然是位女子。 船上响起一声悠悠的长叹,“你……这是何必?” 那女子厉声喝道:“少废话!当初你将我推开,自己被鬼船吞没,想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下去?别做梦了!快点!助我登船!难道你还想让我在虚空中流浪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直到死亡?” 船上的人只能叹道:“既如此,我们夫妻同生共死便是。” 他的话音未落,巨掌又现,将船上难以从外部攻破的防护力量再次撕开,打开一个缺口。巨掌随即伸出,卷住那个女子的身形,猛地拉向虚空幽灵船的甲板。 其他人明显都是强者大能,趁此良机,纷纷从各自的飞行器具里出来,随手收起飞舟,顺着巨掌打开的通道同时飞身登船。 那个巨掌并未阻拦,只是小指一动,将一个细小的物件弹向杜骁驾驶的飞艇。那东西如闪电般穿过虚空乱流和他们的符阵,准确地落在燕漓的怀里。 巨掌缩回船上,杜骁和燕漓的耳边同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两位晚辈,相见即是有缘,请帮我个忙。这是我的信物,你们去找到我当初有意放出去的空间大陆,将大陆和上面的生灵都带回去。你们有想要的人和物都可以随意取用,但是请把我的空间世界交给我的家族,算是我留下的遗产。我的代号是‘白虎零三’,我爱人的代号是‘朱雀零一’。” 杜骁和燕漓猝不及防,但都本能地答道:“是,前辈,我们一定做到……”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柔和的女声突然在他们耳边说:“别听他的,把他的空间世界带回tasa,交给我们的儿子,代号‘奎宿零三’。” “什么……你……”那个男子的声音满是惊喜,“是了,是啊,当时你已经怀孕了。一千多年过去,我竟已记不清了。” 那个女子满怀柔情,“我生下了儿子,将他抚养长大。他天资卓越,继承了我们两人的天赋,潜力比我们还要强。我告诉了他我和你的事,他就立志要加入tasa,后来便如愿以偿。我见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与他的搭档也情投意合,便再也没有牵挂,就出来找你,一直到如今。终于能够见到你,我再也没有遗憾。” 男子的声音发出一声长笑,似乎交代完后事,又与爱人相聚,再知晓后继有人,心中再无遗憾,便是力战而死,也只觉痛快淋漓。 巨掌再现,将虚空中四颗运行已经混乱的星球一掌推向本源宇宙的方向,然后随手撕开一条空间通道,将杜骁驾驶的飞艇裹住,猛地推进通道。 在这一瞬间,从杜骁和燕漓的空间里分别冲出薄薄的人影,一个带着幽蓝得近乎黑色隐形的荧光,一个泛着淡淡的金光,一个带着紫色的微光,一个环绕着白金色的锋芒。四道人影附在巨掌上,随着它飞速收回而顺利通过防护力量尚未合拢的缝隙,成功登船。 杜骁和燕漓对这四道人影非常茫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到虚空幽灵船发出的响亮号角声,当中蕴含着恼怒、不屑、轻蔑、冷漠等情绪,虚空通道就在他们身后关闭了。 第285章 龙的哀鸣(1) 杜骁连忙打开隔板,关上敞开的舱壁,让站在尾部的燕漓回来。两人收回残损的符阵与法宝,一边吞服丹药疗伤一边观察四周。 这是一条比较长的虚空通道,四壁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坍塌。杜骁连忙放出精神力和空间之力,撑在飞艇周围,帮助稳固所经通道。 燕漓是正面挡在虚空幽灵船发出的攻击之前,因此伤势比杜骁严重得多。他浑身浴血,喉咙中也不断咳呛出血丝,显然脏腑都伤得不轻,另外精神力受到巨大冲击,又因刚刚突破后有些不稳固,几乎有掉级的危险。杜骁放下靠背椅,让他半躺着别动,专心疗伤。 杜骁本想将他收进自己的空间世界,但燕漓不同意。现在仍然很危险,他绝不会离开,让杜骁一个人去面对。 杜骁只得作罢,一边控制着虚空飞艇向前飞行一边说:“咱们空间里飞出的人影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了解吗?” 燕漓闭着眼,困惑地道:“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感觉到有这样的人影。即使只是惊鸿一瞥,我也能够知觉到,他们太强了,比我以前见过的tasa总部的最高层都要强大得多。” 杜骁更加疑惑,转而问儿子,“小漓,你知道那些人影是谁吗?” 杜漓连忙回答,“是主脑‘昆仑’传送过来的。我和晓晓哥当时看到父亲太危险,就拼命呼唤宇宙意志,结果得到主脑‘昆仑’的回应,以我们为坐标,将他们传送过来。然后他们就直接冲出我们的空间世界,跑到船上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原来是这样。”杜骁便不再探问,专心驾驶飞艇。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他就看到通道尽头的微光,连忙对着出口,全速冲了过去。 空间通道外面依然是虚空世界,在他们的前方,却有一团隐约的光亮,在虚空乱流中显得异常的光明璀璨,似乎在给绝望的旅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闭目疗伤的燕漓从衣袋中掏出之前虚空幽灵船上的前辈扔过来的东西,“这玉佩在颤动,前面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杜骁立刻操控飞艇向那边驶去。很快,他就看到远处的光亮渐渐扩大,里面隐约有几块大陆在漂浮,似乎那是一颗濒临破碎的星球。 燕晓的探查最快,“那里的主星应该是以修真为主,但是即将破碎。另外还有两颗辅星稍显完整,只是已经进入末法时代,极少有人修真,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杜骁调整方向,准备在主星登陆。突然,他的精神海中接收到两种激烈的情绪,充满焦急与忧虑,“主人,我们听到同族发出的哀鸣,极其绝望,请速去解救。” 是赤焱和雷琞,不仅他们感到焦虑,那些还没成年的少年龙和刚刚破壳不久的幼崽龙都非常焦躁不安,显然他们都接收到了龙的哀鸣,并且被深深地感染了。 “好,你们指引方向。”杜骁二话不说,立刻根据他们的指引掉转方向,向着主星边缘的一块以土黄色为主的大陆飞去。 这个世界是那位不知名的高级特警的空间世界,世界膜是半天然半人造,本来坚固无比,但是因为他当年仓促分离出来,又经过了千余年的虚空乱流甚至虚空风暴的肆虐,已经有些残缺不全。主星也在缓慢地分崩离析,而这块处于世界边缘的大陆显然荒废得最快。与其他几块大陆相比,它灵气溃散,土地贫瘠,越来越不适宜各种生物成长,不断的动植物灭绝。人类修士也非常艰难,再是天资卓绝,也很难提升境界。 因此,想要向上攀登的人有不少千方百计地另辟蹊径或剑走偏锋,譬如,像现在这样,将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条真龙困锁在斩龙台上,每天都是零碎地剐肉剜骨,卖给那些肯出钱的修士,用来炼器、炼丹或自身修炼。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 这天清晨,斩龙台前一如既往地热闹,屠夫拿着刀走上台去,准备按照买主的意思下刀,从龙身上割肉。围在台子四周的人大部分是看热闹的,这时候纷纷叫好,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台上的真龙已经成年,通身银白色,长约千米。此刻牠紧闭双眼,气息微弱,身上满是血迹,鳞片黯淡无光,头上的两只角已经被剜去,只留下两个令人触目惊心的窟窿。 在牠的头部正对着的斩龙台一角,一根金属柱子,上面锁着一个男子。他同样紧闭双目,神态萎靡,神魂极弱,身体衰败。即使昏迷不醒,他的脸上都满是痛苦、愧悔、愤恨,情绪极其复杂。 不过,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屠夫持刀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那条真龙。 就在这时,头上翻卷的乌云仿佛燃烧起来,一声愤怒的龙吟响彻云霄。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群大大小小的龙从云中钻出,向斩龙台扑过来。一条赤色的巨龙喷出一道火柱,将那个提着刀的屠夫瞬间焚成灰烬。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立刻飞快地向后退去。但人群挤得太密,前排和中间的人根本挤不动,只有边上的人有机会迅速跑开。 这些龙没有再杀人伤人,而是迅速围绕着趴在台上的白龙盘旋,那条赤龙落到台上,看着白龙的惨状,不禁狂怒,周身都腾起了熊熊火焰,那些修士们不禁能感到那火焰恐怖的高温,更是被可怕的龙威镇压得全都跪在地上。 很快,从云层上又飞下一只奇异的飞舟。从船上出来两个人,随即飞舟便消失不见。 那两个人身上也带着恐怖的威势,让修士们感觉高山仰止,深不可测。他们看着台上的真龙,也是怒不可遏。 杜骁强忍着杀人的冲动,从空间世界里拿出一堆高阶丹药以及专门为龙族储备的天材地宝,一股脑地喂给白龙,又放出精神力,竭力抚慰已经深度自我封闭的龙魂。 燕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很快注意到被锁在柱子上的修士。他仔细感知,又让燕晓捋了捋他身上的因果线,便明白了。这人与白龙结下了共生魂契,是同生共死的契约。 这个世界越来越衰败,已不适合龙族生长。曾经有过的龙族一夕消失,却遗落了这个没有生到族地龙谷中的龙蛋。等牠破壳而出,虽有血脉传承,到底还是懵懂无知,幸好被那个修士捡到,细心喂养,才能存活下来。 那个修士是一代天骄,称得上是他那一辈的传奇人物,修炼进境极快,之后破空飞升,外面却不是传说中的神域仙土,而是危险无比的虚空乱流。他努力挣扎了半年,侥幸回来,身体却已破败,不得不夺舍重生。既然飞升无望,他便想要努力让自己饲养的龙活下来,为此不择手段,颇做了些杀人放火、巧取豪夺、大奸大恶、卑鄙无耻之事。为了让天道注意不到小白龙,他竟然将幼龙锁在以特殊材料打造的深海密窟中,让牠在孤独困惑中渡过了漫长的千余年时光。后来,曾经被他谋害的某位气运之子被此界天道送去重生,洞悉他的诸般阴谋后逆袭杀回,却迁怒于白龙,将白龙封印在斩龙台上,对外出售龙血龙肉,且每日限量只售十斤,且以两计算,让白龙被多剐了许多刀。日日如此,已经长达百余年。那位气运之子更将他锁在这根困龙柱上,让他亲眼目睹他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挽救的心爱小白龙日夜受刑。在无比的绝望中,修士与真龙竟然结成了共生魂契,然后一起自封灵魂,等待死亡,期盼来世。 燕漓叹了口气。这个修士的所作所为和反过头来报复他的气运之子都没错,但白龙却从头到尾都很无辜。他拿出雷火斩灭刀,干脆利落地斩断困龙柱,将修士解救出来,放到白龙身边。 杜骁也同时知道了前因后果,同样没说什么,只利索地将一些丹药塞进修士口中。他与白龙有共生魂契,当然不能让他拖累白龙。 燕漓气沉丹田,缓缓说道:“此龙一生无过,没有半分对不起尔等,却惨遭如此酷刑,其怨沸腾。凡是曾经以各种方式沾染过此龙血肉者,身上皆带有龙怨。若被龙族察觉,后果难料。” 他的话一说完,在空中盘旋的那群大大小小的真龙便将视线锁定了人群中的一些修士,愤怒的龙吟起此伏彼起,让那些人无不心惊肉跳。 在一声声龙吟的急切呼唤下,白龙自我深层封闭的灵魂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紧闭的双眼流下两行泪水。 杜骁长长地叹息,然后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然后将他和他身边依然深度昏迷的那个修士收进了空间世界。白龙放进了龙池,修士送进了医院的高级修复舱,让他们一直在急剧下降的生命体征都稳住了。 燕漓抬脚重重一跺,这个对龙族非常不友好的斩龙台就四分五裂。巨大的震荡波向四周扩散,将那些被龙威压得跪伏于地的修士都震得东倒西歪。 杜骁和燕漓飞身而起,悬停在半空。杜骁伸手一挥,将那些百余年来沾满了白龙鲜血、浸透了白龙怨气的碎石全部收进空间世界。 第286章 龙的哀鸣(2) 燕漓伸手,降下雷霆,将这块方圆足有两千米的斩龙台区域彻底净化。 杜骁让飞舞的龙群全部回空间世界去,用神念对他们说:“冤有头,债有主。等白龙苏醒之后,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理吧。你们去陪着白龙,他疗伤需要些什么,你们尽管找小漓去要。” 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赤焱与雷琞便没有再发威,痛快地带着后辈族人们回去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在空中呼啸盘旋的十几条真龙便一起消失,让那些修士在惊诧之余都松了一口大气,虽然浑身发软,但还是挣扎着站起身来。 被一群传说中的真龙给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这些修士都不敢造次,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想到台上那位高大俊美如神祗般的强者大能提到的“龙怨”,他们都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其中大部分修士都只是来看热闹的,根本买不起龙血龙肉,但是常常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白龙,说不定牠的怨气也沾染到自己身上了。刚才那些真龙盯住的都是用过龙血龙肉的家伙,没有理会他们,焉知他们单独在外行走的时候,不会让龙族盯上呢? 这么想着,他们心里都有些焦虑,此时却不敢吭声,也不愿意离开,都站在原地没动,眼巴巴地看着台上的两个穿着打扮都很奇异的强者。 杜骁站到燕漓身旁,看着台下聚集的数千修士,朗声问道:“这个大陆的主事者是谁?” 那些修士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有个声音响起,一个少年大着胆子反问:“前辈,您二位从哪里来?有何贵干?” 杜骁看向他,神情变得温和,“我们来自域外,来这里有些事要办。” 轰的一声,众修士大哗。几乎所有人都神色大变,继而激动、兴奋、不敢置信、怀疑、纠结、期望等等情绪都在他们的脸上交替闪现,复杂之极。 那个最先问话的少年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时又是他主动发问:“前辈,您真的来自域外?是传说中的上界吗?仙界?神界?” 杜骁微微一笑,“算是上界吧,但不是仙界和神界,只能说是比你们这个世界还要大一些的世界。” 少年很兴奋,“前辈,您是来拯救我们这个世界的吗?” 杜骁很喜欢少年的活泼大方,笑着说:“算是吧。” 台下的修士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各种脑洞大开,各种猜测推断,有些颇为不着边际,匪夷所思。 燕漓有些不耐烦,“你们这个大陆没有主事人吗?” 少年身旁有位年老修士连忙大声说道:“前辈,我们青川大陆的一、二等宗门是三宗六门十一派,另有同等地位的五阁七城。那些掌门、掌事、城主共同组成了青川联盟,盟主是万药谷谷主,在大陆中心的千湖城。” 燕漓点头,“很好。”然后随手弹出一只白玉小药瓶,准确地扔到老修士的掌心中,“给你的,可治愈你的暗伤。” 那位老修士激动地握紧了玉瓶,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少年非常机灵,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艳羡目光,立刻拉了拉老修士的手,“爹,您现在就服下。” 老修士马上明白过来。他不过是小小的武宗,这里的修士有一大半都比他要强。趁着两位前辈在还,没人会抢,他现在就服下丹药是最好的。等两位前辈离开了,这颗丹药肯定到不了他的嘴里。 心念电转,他就打开瓶盖,倒出一颗隐现华光的琥珀色丹药,迅速塞进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仿佛一股暖流迅速涌遍全身,将他历年来因探险、恶战、中毒等等造成难以根治的暗伤全部治愈,又将他已被痼疾害得淤堵的筋脉全部疏通与温养,让他感觉从所未有的轻松与舒畅。卡住他长达数十年的瓶颈完全松开。他浑身灵气大涨,控制不住地想要突破。 在周围修士的惊呼声中,燕漓的精神力猛然挥出,将他与身旁的少年一起攫过来,放到身旁不远处,淡淡地道:“你只管放心突破。” 这时,天上忽然乌云翻卷,带着各种难看的不祥的色彩。 众修士大惊失色。 “这不是雷劫。” “糟糕,是天漏!” “快请城主打开防护罩!” “赶快去避难所!” 众人再也不敢待在这里,纷纷转头就往斩龙台所在的广场周围奔去。那里的店铺也纷纷关门,里面的掌柜、店员、客人都跑出来。地面打开了一个个入口,通向深深的地下掩蔽所。他们争先恐后地往里涌去。 杜骁抬头看了看,平静地说:“这个世界变得很脆弱,已经承受不住龙族的示威,世界膜开始崩坏。” 燕漓从容不迫,“是我们的责任,自然不能推卸。我先加固,你替我护法。” 杜骁点头,“好,不可透支精神力,到时候就换我上。” 燕漓说了声“明白”,便盘膝坐下,闭上双眼,放出高达2s级别的庞大精神力。燕晓携带着空间之力,紧紧跟随他的精神力,沛然直上,将已经破开一个大洞的世界膜修补完好。然后再扩散开去,寻找世界膜的空洞和即将破裂的地方,给予修补。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却是tasa最常见的训练课程。去往不同时空的特警总有一天会遇到亚时空小世界的世界膜各种不同程度破碎的情况,尤其是中高级特警,因此在各种情况下保护和修补世界膜就是特警的必修课。除了新人菜鸟外,几乎每个特警都很熟练,只是初级特警的精神力不足以进行修补工作,却也必须掌握技巧。一般来说,精神力达到s级以上,才可以对世界膜进行修补,如果那个世界不大,那么精神力达到5a级的特警也可以勉强修补。5a级以下的特警一般都是不允许做这样的事的,若是力有未逮,自己精神力枯竭或因失控爆体而亡都是小事,如果反而把世界膜的损伤扩大,断送那个世界的亿万生灵,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燕漓的精神力已经达到2s级,只要全力以赴,足以包裹住这里的整个世界。他的精神力不敢长期暴露在虚空乱流中,而是贴着世界膜的内侧向四周扩张延伸,遇到破洞便牵引空间之力上去,刺激并帮助世界膜迅速合拢。 他做得很慢,一直小心翼翼,既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这个世界。杜骁很有耐心,站在一旁,全神戒备。 过了一会儿,杜漓悄悄跟他说:“父亲,这个世界是有网络的。这个大陆虽然是最边缘最贫瘠最没有灵气的地方,可每天上午固定杀龙三个小时却会引起全世界关注,所以每天都会全程直播。从我们到这里直到现在,都有修士一直在直播,现在网上都沸腾了。还有不少高阶修士已经上了飞舟,从各地往这边赶。” “哦。”杜骁很淡定,“无所谓,随他们去。你不要分心,先帮你燕伯伯把事情做好,其他事情都交给我。” “好。”杜漓乖巧地答应,马上集中注意力,专心地协助燕漓修补世界膜。 杜骁负手而立,表面看着从容不迫,实际上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应付突然袭击。虽然全神戒备,但他表面上却看不出来,还招手叫过那个活泼可爱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便探查到他的资质很好,于是笑道:“孩子,给我说说这个世界的格局。那个三宗六门十一派五阁七城,都是哪些势力?” “是,前辈。”少年连忙点头,兴奋得小脸通红,“三宗是人族修道的万道宗、修魔的万魔宗和妖族的万妖宗,六门为道修的千剑门、万药谷、地藏门,还有人族与妖族都可以加入的万兽门,以魔修为主的血煞门和阴鬼门。十一派是藏剑派、归元宫、风雷堡、般若寺、菩提庵、飞星山、梅花庄、天狼派、驭兽宗、无为斋、沧浪派。这些都分布在各个大陆的名山大川,下辖大小不一的城市、矿山、江河湖泊等等。五阁是天机阁、紫心阁、云丹阁、巧手阁、战龙阁。天机阁比较神秘,只听人说起,从来没见过,但天机阁会定期发布各种榜单、预测整个大陆的凶吉。紫心阁遍布整个世界,主要是担任评判、仲裁、调和等职责,还负责制造销售上网法器、维护网络、发布任务、积分兑换资源等等。云丹阁都是丹师、药师、灵植师,巧手阁都是炼器师、阵法师、符师。战龙阁主要面对散修,也会发布任务,让散修可以完成任务后兑换修炼资源。七城就是七块大陆上最大的中心城,分别是墨凤城、风雷城、广宁城、永安城和我们这个大陆的千湖城。” 杜骁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问一问细节。 这个世界在千余年前遭遇大劫难,应该就是那位高级特警罗杰把空间世界仓促剥离出来,放他们一条生路,从而导致世界膜有破损,于是各地灾害频生,灵气逐渐流失。强者大能们不分种族,不论道统,全都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才稳定住世界,勉强渡过难关。但是,虽然罗杰当初建立的架构还在,可修炼变得非常不容易,各行各业的晋阶都非常艰难。大批灵草灵花灵兽灵禽灭绝,使炼丹炼器都难以提升。如今所有的人、妖、魔都越发艰难,因此许多修士都走上旁门左道,不择手段,使弱小族群更加难以生存。 听他一说,杜骁便明白了。联想到白龙的惨酷遭遇,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287章 试探(1) 燕漓完全感觉不到这些动静,一心只有伸展出去的感知。他高达2s级别的精神力足以将这个小世界的世界膜全部探查一遍并进行修补,在这个过程中还可以进一步稳固自己境界,因此他就一鼓作气地从头干到尾,没有中途停下,让杜骁接替。 杜骁与他心灵相通,不需要交流便清楚他的想法,自然非常支持。他始终站在燕漓身旁,偶尔与少年交谈,神情很是温和。 那些从避难所出来的修士也大着胆子围拢过来,有些中青年修士想要抓住这难得的机遇,又见他始终和颜悦色,便也跟着少年与他搭话。年纪偏大的修士虽然也有各种想法,却都比较谨慎,只在一旁观察,没有贸然上前与他交谈。 杜骁并不排斥与这些修士沟通,并从中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有之前老修士大胆回答问题,被他赠予一瓶好丹药的前例在,不少修士都满怀期望,想着如果自己的回答让这位大能前辈产生好感,是不是也会被赏赐一瓶丹药,但没人敢问出来,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杜骁辅修炼丹和制符,中低阶丹药都能炼制,且品质不低,大部分是上品,小部分是极品,所以在这方面并不吝啬。如果有修士能言之有物,并且不是网络上可以随意查到的答案,他就会根据对方的情况,给予一瓶合适的丹药。 能厚着脸皮站在这里与他搭讪的修士大都是低阶,少数中阶修士也是苦哈哈的散修,能拿到一瓶上品丹药便足以欣喜,若是侥幸得到极品丹药,那简直就是狂喜。没人敢打开瓶塞查看,就怕被人抢走,都是一拿到药瓶就塞进储物袋或是贴身的内袋,非常珍惜。 有些初次或是第二次离家出来历炼的年轻修士见他和蔼可亲,就大着胆子请求,“前辈给我们讲讲道吧。” 这个建议立刻得到大部分人的响应。杜骁却没有答应,笑着摆了摆手,“我对你们的世界还不了解,或许修炼体系并不一样,所以我是不敢讲的。据我的观察,你们的路子是对的,不过是受外在环境条件的制约,才会进境缓慢。等我们把环境调整一下,让灵气增长起来,你们的提升速度就会加快了。不过,慢有慢的好处,如果能沉下心来,稳扎稳打,把根基扎牢,对你们的将来大有益处。” 那些老中青修士顿时激动起来,“消失的灵气还可以增长?前辈会给我们改善环境?” “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杜骁想了想,郑重地告诫,“不过,对于世上各种生灵,大家还是应该怀着尊重的态度。类似斩龙台这样的东西就不要有了,对白龙的虐杀更要完全杜绝。除非自卫,凡是有灵智的生灵都不能杀害。修士斩杀没有开智的兽类,自然可以,但不能虐杀。采集各种资源也都留下一点底子,不要赶尽杀绝。对于幼崽、幼苗最好都给予保护,就算是要用,也得等它们成长起来。因果法则不是摆在那里好看的,也不是白说说的,等你们修炼到高阶,自然就明白了,但曾经造成的恶果或许就无法挽回了。” 那些修士都脸色肃然,“是,多谢前辈指点。” 一个老修士叹息道:“千年之前,我们这个世界也有这些规定,大家都自觉遵守。滥杀虐杀生灵的多半都是魔修,人人得而诛之。可是,千年以来,资源越来越匮乏,很多修士也就不讲究了。很多可再生资源就此消失,再也没有了。” 杜骁看向他,“你说得对。在艰难困苦的时候依然坚守信念,那很不容易。不过,以后会好的,曾经有过的规矩也会重新立起来。” 被命名为青网的网络遍布主星和辅星和各个角落,只是分成修士版和凡人版,但这次直播的影响迅速传开,连凡人版都有勉强修真的低阶修士翻墙到修士版,将直播的画面搬回来,因此,这个世界超过七成的人如今都在观看直播节目,各种评论刷得飞起。 杜骁和燕漓都是一身浩然正气,又有凛凛之威,一来就带着一大群真龙刷足了存在感。现在,那位俊美高贵如神祗的强者前辈似乎正在为他们堵住天上的“劫难之眼”,另一位俊雅温和的大能前辈又亲切友好地与那些中低阶修士交谈,一点也没有倨傲恐怖高不可攀的感觉,更不会动不动就杀人。几乎所有中低阶修士都对两位强者大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至于高阶修士,妖族对两人全盘拥护。道修与正魔修对他们的感觉好坏参半,大都比较警惕,域外强者带来的不一定是好处,也有可能是灾祸。而那些无恶不作的邪魔修,尤其是高阶邪魔修,对两人都非常排斥,甚至心里油然产生出暴戾与杀戮的欲望。 除此之外,网上也有一些故意捣乱的熊孩子,发出诸如“圣父”之类的轻蔑言论。杜骁听到周围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告知后,却并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们的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难道那些人觉得救护生灵是不好的行为吗?救人有什么不对吗?” 网上那些蔑视言论立刻遭受到猛烈的围攻。既然是前辈选择并领悟的道,并且还修炼到了如此的高度,那些明显已经是人生路上失败者的小垃圾根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救人不对吗?他们这些同属于被救援的一分子,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天空上漏洞百出,近年来频频出现大规模的变异风灾、雪灾和血煞劫等等,死伤无数。别说高阶修士,就连中低阶修士甚至没有修炼的普通人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仿佛他们这个世界就快要崩溃。这种恐慌让各地不断有人入魔,有人肆意犯罪,还有一些兽潮出现,让人们越来越恐惧。幸亏天机阁在十余年前发布了一则公告并长期置顶,明确指出,即将有救星从天外来临,拯救这个世界,这才给了大家希望,能勉强坚持着保持稳定心态,不至于乱来。 如今,两位大能强者果然从天外而来,而且一降临就立刻着手修补天上的“漏洞”,让他们感觉特别踏实,也非常感激。 杜骁和燕漓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月。 燕漓身上带着前辈罗杰给的玉佩,因此不但得到此界天道承认,甚至唤醒了已经沉睡千年的空间之灵分体。这个小孩刚被分出来就遭遇大难,不得不沉睡,在空间之灵中根本只能算是婴儿,感到了主人爸爸的气息,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对于燕漓的行动,他自然全力配合,因此燕漓的修补行动特别顺利。 他们到达的这个大陆处于危险的边缘,破碎得很厉害,与其他大陆相隔甚远,中间以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相隔,其中危险重重,很难飞渡。那些驾驶飞舟从其他大陆往这边赶的人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到达,只有本大陆各城市、各宗门、各家族的高层陆续赶到了。 四十多天的时间里,杜骁一直身姿笔挺,站在燕漓身边为他护法,始终精神抖擞,不知疲倦。那些越来越多的围观修士和在网上看直播的人都无比钦佩,点赞打赏的人妖魔等等生灵成千上万。 在他们附近从武宗突破到武王的那位老修士早已起身,带着儿子守在他的身侧,不时为他解答一些问题,或者介绍那些他认识的人的情况。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比大部分修士都要见多识广,让杜骁在短时间里了解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万药谷谷主药荟从千湖城赶来,是第一个到达的高层人物。杜骁看着华丽的飞舟进入这个名扬世界的边陲小城,挺立的身姿、温和的表情、隐含凌厉的眼神都分毫没变。 根据他之前从各种交谈中得到的信息,这位药谷主是位天赋极佳且意志坚定的女修。她不是修二代,而是出身一个普通的培植灵药的灵植师小家族,却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外出历炼的万药谷某位核心弟子发现有着极佳的炼丹天赋,于是将他带回,拜在自己师父门下。后来她迅速成长起来,嫁给了前谷主的儿子,还生下一子一女,都资质很好。前谷主对她极为欣赏,并且力排众议,将谷主之位传给她,而不是自己只专注炼丹其余一窍不通的儿子。药荟接任谷主之位后,大力推动改革,不再高高在上,敝帚自珍,对外开办了各种培训班,让以前不得其门而入的散修炼丹学徒、野路子丹师都能接受系统培养,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得到许多赞誉。她也借此大势,一跃而为青川大陆各派各城联盟的盟主,从而得以进入这个世界最高层的核心,算是登上了修炼生涯的巅峰。 这期间当然少不了心计手段,但并不阴狠毒辣,也没有巧取豪夺,她用的都是阳谋,光明正大,符合天道。最难得的是,在努力向前奋斗的同时,她还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否则也不可能得到来自万药谷长老会的全力支持。目前,除了她自己是高阶丹宗外,她丈夫也是高阶丹宗,她儿子和女儿都是中阶丹师,可谓一门俊杰。在这个灵气匮乏,修炼需要大量丹药辅助的地方,万药谷和他们一家自然都受到万众景仰,交口称赞。 这是一位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了不起的女性。 第288章 试探(2) 这个世界其实很年轻。 杜骁和燕漓现在都是可以往高级晋升的中级特警了,才开始往空间里收人,打算组自己的班底。罗杰是高级特警无疑,而且肯定是tasa高层,即使他每次执行任务都要花费上千年的时间,粗略一算,这个世界形成成熟社会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万年。 虽然在虚空中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来不及详细交流,杜骁也可以推断出,罗杰的空间世界刚刚发展到成熟期,就在虚空中遇到了那只传说中的幽灵船。当时的情形肯定万分危急,他只能当机立断,牺牲自己,保住已经怀孕的伴侣。在冲向幽灵船的过程中,他剥离出空间世界里有生灵存在的部分,甩进仓促撕开的空间通道,之后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是怀着必死之心,带着空间世界里剩下的核心区与作为资源储备的几颗无人星冲上虚空幽灵船的,谁知他并没有死,而且强大到还能跟幽灵船正面对抗,实在太厉害了。 这个世界年轻,就说明气运并不差,而且罗杰当初投下了海量资源,即使因为世界膜破损而出现各种灾难,导致大批资源缺失,但有他留下的班底守护,也不至于很快就败坏法纪纲常。罗杰在建设这个世界的时候,肯定会定下充满正能量的各种规则,而且通过网络广泛传播,反复强调,因此,现在这个世界的修真界虽然比较艰难,但还是心怀正道、恪守规则的生灵比较多。如果再过几千年,只怕就稳不住,要崩坏了。 因为这是罗杰一手创建出来的世界,所以邪魔修的那些血腥手段与相应功法根本就没有传进来,也极少有生根的土壤。这个世界的三大宗之一万魔宗里大部分都是正魔修,其中的天才都是先天资质只能修所谓“魔功”,或是资质原本不佳或身体、神魂有些缺陷从而导致正规修炼比较困难的修士改走偏门左道或是用一些激进手段,但他们并不会屠杀亿万人或是绑架修士来百般折磨,从而得到怨气、冤魂来练功、炼器什么的。极少数的邪魔修也都是自己异想天开琢磨的功法,大都不成功,并且不被主流社会接纳,与凡俗界变态连环杀人狂差不多,只要被发现,就会遭到全世界的追杀,到现在也不成气候。 而万药谷一向是正道大宗,而且主要致力于治病求人,在毒丹、诡丹这种分支领域的发展并不显著。药荟只炼制治病救人补气养血帮助突破提升境界之类的丹药,从来没有过害人的举动,因此看上去也是一身正气。 药荟乘坐的飞舟刚刚在天际出现,杜骁的精神力触手便不着痕迹地飞过去,对里面的人做了一个仔细的扫描。里面除了药荟外,还有万药谷的两名长老和其他宗门的几位高层,其他就是跟随的弟子门人或是家族晚辈、血缘后代,约有百余人。这些人身上大都是饱含清气,血煞之气极少,可见杀戮无辜后会留在身上的杀孽几乎没有。药荟和两名万药谷长老身上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功德金光,说明三人炼制的丹药确实做了不少救死扶伤的好事。 对于这样的修士,特别是能够守住初心,在道途上奋勇攀登的强者,杜骁都是欣赏并乐于结交的。 另外,杜骁与燕漓过来,是接受了前辈的委托,把他的空间世界带回去。而这个世界的等级很高,如果没有本地生灵的全力配合,他们根本做不到。 燕晓和杜漓已经尽力与主脑“昆仑”联络,将这件事报告过去,但这里离本源宇宙更远,一来一回光是传信就要两个月以上的时间,在这之前,一切都只能靠他们自己。 万药谷超级有钱,也拥有超多人情,因此药荟的飞舟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飞舟前端并排着镌有万药谷和青川盟的标识,彰显了飞舟主人的身份。这只飞舟飞到斩龙台区域的外围便停下了,药荟等人出来,飞到内围,缓缓落地,与杜骁保持在不构成威胁的距离。种种细节都表明了,药荟一行对杜骁和燕漓毫无敌意。 杜骁微笑着对她拱手一礼,“药盟主,幸会。我叫杜骁,我朋友叫燕漓。” 药荟身材高挑,眉清目秀,浑身上下都是和蔼可亲的气息。她笑着连忙还礼,“杜真人,燕真人,幸会。” 她身后的人也跟着行礼,心中都很庆幸,从域外来的强者看来确实不难相处。 杜骁微微点头,抱拳向所有人致意,然后温和地说:“我们在这里的事还没办完,还需要一点时间,请药盟主见谅。” 药荟直爽地问道:“请问,燕真人是在修补我们这个世界的天穹空洞吗?” “是的。”杜骁坦然承认,“你们世界的天穹毁坏程度加剧,如果再不修补,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因为听到了燕漓兴高采烈的传音,“骁骁,我看他们这里有几个不为人知的秘境与我们有缘。有些特别适合你,有些很适合我,我们拿下来,分一分吧。” 燕漓现在修补世界膜,精神力包裹着整个世界,地位与天道相微相同,因此这个世界藏匿的很多东西都瞒不过他的神识。若是有主之物,他当然不会动,毕竟这里是前辈的世界,还是他留给儿子和家族的产业,不能随便拿取东西。不过,若是无主之物,这个世界目前的状况也无力承载,已经成为沉重的负担和毁坏世界的元凶之一,那他就可以帮着减减负,清除掉对这个世界的威胁。 杜骁不动声色地回复,“既是有缘,又不为人知,那就拿下吧。” 然后他面对药荟等人无比感激的神情,洒脱地笑道:“你们这个世界只是一千多年前因为某种变故而远离了本源世界,因此修炼艰难,即使登上了此界巅峰,却飞升无路。等我们将你们的世界引导回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大家的修炼会顺畅得多,飞升之路也会重开。” 药荟的太公公、现任万药谷太上长老便是登上巅峰却找不到飞升之路的强者之一,闻听此言,顿时有些激动,却又不敢全信,试探着问:“真人所说,我们这个世界……难道是……” 杜骁点头,“嗯,是一位大能强者的道场。我们出自同一门派,他是我们的前辈。”他不欲多说,其余的就让他们自己脑补。 “原来如此。”药荟恍然。其他人差不多与他一样,也不知脑补了什么,都很兴奋激动。 他的话几乎无人不信,因为他们一来就放出一大群真龙,先声夺人,接着就是燕漓凭一己之力修复他们这个世界的天穹空洞。两人如此年轻,看骨龄大概都才五、六十岁,就能达到如此高度,用惊才绝艳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如果不是域外哪个超级大宗门的核心弟子,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在这个世界,有不少巅峰强者开辟道场,无不占地超过千万里,那么域外有更强的强者开辟出一个世界作为他的道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只说了几句话,一直盘膝而坐的燕漓突然睁开眼,站起身来。他掐了一个净身诀,往身上一弹,从上到下便干净清爽。 杜骁转身看向他,笑着介绍,“这位是万药谷的药谷主,同时也是青川盟的盟主。”边说边传音问他,“收了几个秘境?” 燕漓轻笑,“只给你收了龙族的龙墓和凤族的涅槃台,我自己收了一个劫雷池。这几个都是隐匿在空间夹层里的吃灵气大户,基本属于全封闭的秘境,有晓晓和小漓帮我,收起来不算难。另外几个我看上的秘境,情况有些复杂,想要不引起一点动静地收取,不太容易。我就没动,等咱们有空闲了,一起过去看看,能收就收,不能收就算了。” 在tasa,特警们获得资源的正途就是赚取功勋值,然后再兑换,因此在外面遇到合适的资源时,大部分人都不会穷凶极恶,吃相难看,多是禀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的原则,这样才会最大程度地保全自身,道途才会更加长远。 杜骁听到他帮自己拿到了龙墓和涅槃台,便觉得心满意足。空间世界里的龙族和凤族更是欣喜若狂。因此这个世界的迅速变化,已经不适合龙凤存在,因此龙族与凤族早已离开,主要用于给幼崽和雏鸟传承的龙墓与涅槃台便彻底关闭。进入杜骁的空间世界,感应到大批幼龙与雏凤后,龙墓跑到龙池附近扎根,涅槃台则去了神梧林,并自动打开秘境,迅速与空间世界融为一体。 杜骁明显感觉到空间世界在急剧扩张,并抽取了他身体里的大量精神力和部分元力。他感觉有些晕眩,连忙让杜漓将补充精神力与元力的顶级药剂融入自己体内,以免让药荟这样的高手看出什么端倪。 燕漓的空间世界本来就有规模很大的火海与雷池,但异火种类不多,品级不算很高,雷池中的天雷也比较普通,这时拿到劫雷池,与空间世界的雷池融合,不但让他的空间进一步扩张,而且他对于雷霆奥义与天劫的法则都有更多的领悟,感觉境界大增,已经到突破的边缘。他刚刚才突破到2s,不敢立刻再度突破,只能努力压制,外表还要装得若无其事,不免自思有些鲁莽了。但如果时光倒流,给他机会再选择一次,他依然会伸手,不会有丝毫犹豫。 杜骁很清楚他的情况,便对药荟说:“天穹空洞已经全部修补好,我们另找地方说话吧。我师兄必须尽快闭关,有没有可靠的洞府?” 药荟立刻点头,“请两位真人跟我来。” 第289章 人心难测(1) 杜骁与燕漓在药荟的陪同下登上飞舟,那位一直守在旁边的老修士带着小儿子也追随着跟上去。杜骁没有反对,药荟便没有吭声,她的随行人员也没把父子二人赶下去,而是默认他们是两位真人的仆从,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燕漓选了个舱室便进去闭关,压制自己的境界。杜骁守在隔壁,与药荟等人闲聊。 药荟本人虽然正直仁善,却并不是傻白甜,其他跟过来的长老和青川盟的高层也各有各的心思,大家便渐渐开始打机锋,各种拐弯抹角的试探、讨好、暗示等等,脑筋稍稍不活泛,就会跌进坑里。 杜骁打起精神,和颜悦色地与他们交流沟通。他前世是特种兵,现世是特警,一向性情直爽,不喜欢弯弯绕,但经过了好几个世界的历炼,见识过人生百态,自然也学会了绕着弯子说话,看似豪爽,有问必答,其实干货基本没有,却又偏偏说明白了飞升有路,巅峰之上还有更高峰,让年轻人放下心来,强者也松了一口气。 双方一来二去地暗中交锋了一番,杜骁便转换话题,表示自己是中阶炼丹师和高阶药剂师,可以与他们交流一下炼丹炼药的经验。 这个世界与本源世界一样,炼丹也会丹、散、水剂三种形态,丹丸与药粉都属于丹师这一脉,水剂属于药剂师一脉。一般来说,药剂师不是很要求资质,容易入门,稍有悟性便可以持续提升,所以做药剂师的人比较多。炼丹师则要求比较高,入门难,提高更难。因此炼丹师往往看不起药剂师,二者兼修的很少。但殊途同归,药剂师想要突破到高阶与炼丹师一样困难,都涉及到对法则的领悟,所以,如果兼修,反而一举两得。 药荟从中阶向高阶突破的时候卡在瓶颈,为了加深感悟,又从头学习了药剂师的知识,然后一举突破,成为高阶炼丹师和高阶药剂师。她的这一经历打破了两脉之间的隔阂,现在有不少炼丹师在瓶颈期会去学习做一个药剂师,以便帮助自己突破。 现在听眼前的年轻人也是二者兼修,并且已经达到他们修炼数百年才好不容易达到的高度,都有些羡慕嫉妒,并且对他很是钦佩。 刚刚进入这个论题,有小年轻忽然道:“啊,下雨了,这是……我感觉这个雨不一般……” 药荟神识往外一探,立刻稳不住了,“我的天,是灵雨。”她喜形于色地降下飞舟,让大家都出去,沐浴千年不遇的灵雨。 灵气化雨,乃是整个世界的一场盛事,也标志着这个世界的灵气将会迅速恢复,千余年前曾经有过的修炼盛世即将到来。 杜骁等人都走完了,保证无人打扰燕漓,这才慢慢下了飞舟,站在雨中,体会着灵雨与一般雨滴的不同。 这是一个世界修复了致命创伤之后天道给予世界里一切存在的馈赠。生灵沐浴在灵雨中,有伤病的恢复了健康,资质不佳的得到提升,已经初具灵智的完全开智,本来面临夭折的幼儿、幼崽、幼苗得到新生。沙漠长出了青草,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荒原成为灵田,被烧毁的森林重新焕发生机,受到污染的江河湖海变得清澈见底。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整个世界都在欢呼。 杜骁感受着雨滴中蕴含的欣喜、感激与祝福,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 天地总是这般无私,慷慨给予世间万物,不求回馈,直至终结。但有一丝回报,天地便会给予更多馈赠。 tasa的特警们都深有感触。他们的工作基本上是对天道爸爸的帮助,而得到的天地馈赠也有很多,因此对天道爸爸都非常尊敬。 这个世界的天道还很年幼,却已经完整无缺,因此与其他世界的天道一样,依然无私,只是更有活力。 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延续了四、五个小时的灵雨中。有不少年轻活泼的修士一边在雨中舞蹈一边在网上发直播。许多妖族幼崽在雨中嬉戏,尚未开智的兽族在水洼中快乐地翻滚。奄奄一息的灵花灵树灵草在雨中渐渐茁壮,低阶灵材更是长势喜人。水中的妖族兽族也不断跃出水面,欢喜地鸣叫。空中满是展翅飞翔的大小禽类,清脆悠长的叫声响彻天际。 灵雨下到一半时,燕漓完全压制住了境界,缓步走出飞舟,站到杜骁身旁,愉快地说:“感觉真好。” 杜骁看着他微笑,“是啊。” 这个天道太幼小,只有本能,尚无意识,因此表达的感激之情也是全地图的,并没有准确地对准他们,但两人并不计较。实际上,即使没有丝毫感激,他们也会做该做的事,以完成前辈所托,报答救命之恩,更别说这个幼小的天道还普降甘霖,让他们也跟着得到了好处。 这场雨让全世界的人类都得到了莫大益处,道修、佛修、灵修、武修和普通人类都受益无穷,便是正魔修,以前修炼造成的身体暗伤全都不药而愈。只有邪魔修,灵雨浇在身上仿佛火焰燃烧,让他们痛苦不已,只能藏到深深的地下,诅咒老天爷该死。 燕漓顶着光芒四射的外貌,杜骁的外形相比之下普通平凡,两人站在一起,却给人珠联璧合的感觉,仿佛他们天然就是一个整体,缺了谁都不对。 药荟与道侣志同道合,在一起生儿育女,道侣还全力支持她的理念,甚至将谷主的尊位让给她,因此她与道侣一直都很恩爱,这时一看两人相处的情形便明白了,在一旁笑着问:“两位真人是道侣吧?” “是。”燕漓与杜骁一起点头,对她的印象更好。 灵雨停了之后,大地回春,尤其是青川大陆这个原本贫瘠落后破败不堪的地方更是旧貌换新颜。 药荟乘热打铁,邀请杜骁前往万药谷,与谷中优秀的丹皇们交流,又顺势在网上发布公告,打算在第二年召开“千丹大会”,诚邀天下丹师齐聚万药谷,打响青川大陆的名号,也让万药谷更上一层楼。 在这期间,从各个大陆前来的巨头们纷纷到达,与杜骁与燕漓见面。茶会开了一轮又一轮,这么多高手坐而论道,也算是千年未有的盛况了。 两人并没有倾向性,只要不是血债累累的邪魔修,无论是什么种族,修炼的什么道统,他们都一视同仁,不分亲疏。他们也从不高高在上,始终温和友好,让所有人都感觉很不错。 两人的体质和精神力都达到了2s,这在本源宇宙都算是少有的强者,而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最顶尖的实力。事实上,天道苏醒后,他们已经隐隐感觉到一种压制和排斥,因此都尽力收敛,不会轻易动武。 但是,尽管两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却依然有人对他们表示怀疑。很快,网络上便在潮水般的赞歌中冒出了一股尖锐的逆流。 每个特警开始往空间里收人并尝试组建班底的时间都会在中级巅峰甚或晋升到了高级之后,因为中低级的时候有许多危险是无法抵御的,一旦遇险濒危,空间最先遭难,全殃及收在里面的生灵,从而造下罪业,不利于之后有可能将自己抢救回来的任何措施或是死后转世投胎,重登道途。只有对自己的实力有把握,空间世界也发展得比较完整之后,他们才敢往里面收人,而收入各种生灵的途径也多种多样,绝大部分都是从即将破碎的亚空间、末日来临的小世界、濒临坍塌的秘境、各个世界中快要灭绝的遗族等等。 罗杰的这个世界显然也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因此最初进来的先民留下的各种笔记、资料、书籍中都记载有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出现了什么灾难。有很少一部分世界就是因为来自天外的侵略,从而导致本土居民几乎被杀尽、资源被抢光、大陆被毁坏等惨烈结局。他们谆谆告诫后代子孙,一定要小心提防从天外而来的生灵,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异族,不要被他们表达的善意或是偶尔的善举所蒙蔽,说不定这些人或异族不过是打前站进行侦察的先锋,而后面到来的大部队就是致命的威胁。 这种提醒是正确的,但是经过居心叵测之人和一些贪婪势力的推波助澜,很快就在网上掀起了一股充满恶意的狂潮,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都说出来了,仿佛两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异族,是吃人的魔鬼,是想要占领这个世界的掠夺者。 tasa的特警们在休假的时候基本从不在星网上闲扯,更不看直播网站,也不关心聊天评论。时间宝贵,他们上星网主要是查询所需资料,偶尔对流行思潮看上几眼,把握一下最新动态,并不会关注更多。在任务与任务之间的假期里,他们的空间之灵会及时更新各领域各方面的信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就能看到,所以他们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网络,杜骁和燕漓同样并不在意,只想要知道怎么在空间世界里架设这种网络,需要什么技术与设备,是现代高科技还是修真手段。有关这方面的知识,燕晓和杜漓自然会进入网络去仔细探索。因此,网络上虽然越闹越邪乎,他们却没有半点反应。 第290章 人心难测(2) 杜骁和燕漓在万药谷盘桓了一个月,期间还去青川盟观摩了一番,在千湖城里看了看全世界连锁的紫心阁、云丹阁、巧手阁、战龙阁,仔细询问了每一阁的组织架构、管理机制、各种规范和所需设备等等。 陪在他们身边的各方大能强者微感疑惑,杜骁温和地解释,“建立健全一个世界是我们必须掌握的基础课程,但是难度很高。现在机缘巧合,能看到前辈创建的世界,我们都想要学习一二,以后好管理我们自己的道场。” 听到“建设一个世界”居然是他们的基础课程,众位大佬都感到震惊。他们出自什么样的势力,简直让人不敢想象。继而想到两人说起,他们这个世界是与他们同个势力的前辈大能的道场,而眼前这两位在他们眼中已经与自己处于同一级别的强者在那个势力不过是中等弟子时,都是心中火热。杜骁和燕漓早已说过,是受那位前辈之托,过来将这个遗落在外的道场带回去。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也算是那个势力的附属世界了? 对各位大佬拐弯抹角,隐晦地提出的这个问题,杜骁和燕漓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对,这个世界只要能顺利回归,肯定是属于他们所在组织的附属势力。 在tasa,所有特警创建的世界都是如此。这是他们应得的福利,也是本源宇宙的天地意志对他们的奖赏。只要他们的世界建设得完整,得到本源宇宙的意志认可,他们的境界就可以达到类似界主的地位,相当于封神。因此,特警们的修炼体系与通常的修炼体系有很大不同,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所做的一切都相当于修炼,对他们自己的空间世界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这个世界的大能强者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的修炼体系与本源宇宙中流行的体系相似,即使历代都有横空出世的一代天骄开辟出新的修炼道路,但根子不会变。所以,对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自然就感觉深不可测。 越是觉得杜骁和燕漓太强太难以捉摸,他们就越不能放心,担忧回归之后会被拆分,被逼着为奴为仆,更担心自家天资极佳的后辈被觊觎,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遭遇,又憧憬着天才后辈也得到那个势力看中,从而加入其中,为正式弟子。 经过对杜骁和燕漓的观察,他们能感觉到,两人都是天资惊人,心性却正大平和,可见那个势力中只怕人人都是天骄,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对一般人觉得很艰难的事情都等闲视之,所以能够养一群龙当宠物,所以可以凭一己之力就修复了他们集众人之力花费千年都没能解决的天穹空洞难题,所以才认为拯救一个世界是很平常的事情…… 对于他们所在的虚空世界,杜骁与燕漓都尽力给身边的大能强者们解释清楚,并说明,虚空中危险重重,他们回归的路上说不定还会遭遇到虚空恶魔,所以提升全民武力值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初步达成一个浅显的共识后,他们登上了从位居中央的鼎新大陆而来的龙战阁总阁主“战尊”厉狂生的灵舟,向世界的中心驶去。 因为天穹空洞已被彻底修复,所以曾经隔绝各个大陆的无情海不再像过去那么凶险,有大胆的商行和修士开始尝试着出海,向其他大陆驶去。厉狂生的高级飞舟可以在空中横渡无边大海,就没有在港口换船,直接飞了出去。 “战尊”厉狂生出生草根寒门,资质普通,当初在自己出生长大的小镇进入一家武馆,修炼的是烂大街的一门刀法。他的意志极其坚定,几乎是以散修的方式成长,年少时狩猎妖兽换资源,渐渐成长起来后才有了一些奇遇,因他悍不畏死,提着脑袋抢资源,如此才一步步强大起来。后来加入龙战阁,被上任阁主看中,收为关门弟子,才得到好功法和优质的资源,从此一飞冲天。突破武尊时天降“战”字封号,更让他名扬天下,成为所有散修奋斗的榜样。 燕漓与他性情相近,又同是刀修,并且喜欢的都是重型长刀,于是一见如故,倾谈一番后更是相见恨晚。杜骁看他们如此投缘,便选择登上他的灵舟,先去他的总阁看看。 其他大佬便收起自己的灵舟,厚着脸皮也挤上战龙阁的灵舟,陪着两人一起过去。厉狂生没他们皮厚,只得由着他们。 两人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燕漓表现得很强势,杜骁则比较平易近人,因此误导了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的武力值其实比燕漓还高。杜骁敏锐地察觉后,便一直保持温和可亲的人设,使别人都愿意跟他说话。燕漓俊美得太过惊世脱俗,天生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反而让人敬而远之,只有一些武痴愿意与他一起探讨武道真意。 与其他想要与杜骁交流更多外界情况的强者不同,万剑宗的宗主长河剑尊对杜骁的武道非常感兴趣,因为能从他的身体里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意。这种剑意不含任何属性,甚至没有毁灭、杀戮、无情之类的意韵,就是一往无前,至坚至锐,仿佛便是剑锋本身,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随时可以转换成剑,发出致命一击。 长河剑尊忍不住问道:“杜真人是剑修吧?” 杜骁微笑点头,“对。” 长河剑尊有些兴奋,“我们万剑宗诚邀杜真人莅临指导。” 杜骁连忙摆摆手,“在剑道上,我还是刚入门的新手。要论指导,我还不够资格,互相切磋是可以的。” 长河剑尊有些感慨,“杜真人太谦虚了。您的剑意……已经大成了吧?” “是的。”杜骁平和地道,“刚刚突破不久。” “杜真人这般年轻便将剑意修到大成,真是惊才绝艳啊。”长河剑尊有些好奇,“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剑意是什么吗?” 剑意只要一用出来,行家便会分辨出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杜骁的剑意太过奇特,长河剑尊竟辨认不出,这才忍不住问出来。 杜骁淡淡一笑,“是守护。” “哦?”长河剑尊又凝神感觉了一下,不免有些疑惑,“据我所知,守护剑意比较圆融、柔和、凝重而无锋,您这个守护剑意……难道是变异的一种剑意?” 杜骁想了想,“算是吧,守护也有各种形式、各种意义,所以这一类的剑意也是各有不同。我的守护乃是战,乃是杀。杀尽敌人,战至最后。”他的声音依然很柔和,言语之间却隐隐有铿锵之意,振聋发聩。 “好!”一旁正与燕漓说话的厉狂生忍不住喝彩,“杜真人,您一定要在我们战龙阁总阁开坛讲道,让那些臭小子们都好好听听。” 杜骁略一沉吟,便道:“也成。我先讲一讲,众位前辈也都讲一讲,并同时在网上开直播。布道天下,也算是为天下贺吧。” 其他强者也都心里一动,纷纷笑着答应。 厉狂生大喜,“好,我立刻让人把消息放出去。能来现场听讲的来现场,不能来的就在网上听。这也是咱们世界的一大盛事了。尤其是那些散修门,真是有福了。” 杜骁又看向燕漓,眉目含笑,“阿漓的道与我的道一样,都是守护,细微处却有差别,因此阿漓的刀意与我的剑意有很大不同,到时候阿漓也讲一讲吧。” 燕漓也看着他,眉梢眼角尽是愉悦,“当然可以,我都听你的。” 两人的动作表情言语都很正直,却无端端地弥漫着一丝丝缠绵。在座诸人中有一、两个强者在法则的领悟上颇有进境,似乎看到两人之间的道韵竟有融合之势。看来,他们果真是道侣,而且还是那种最高层次的合道之伴侣,此生势必要同生共死,无法分开。 在他们这个世界,敢于真正合道双修的道侣极其稀少,因为风险太高了,眼前这两个自天外而来的年轻人居然敢如此不留一丝退路地合道,倒是让他们深感佩服。 灵舟航行在罡风强劲的海上,不时还要躲避空中飞行的强大妖兽。舟中的强者却稳坐如山,讨论着杜骁提议的“布道天下”。 这时,网络上又出现了一个大高潮,把那股针对杜骁和燕漓的逆流给压了下去。 《应万妖宗白虎尊者的邀请,自天外而来的贵客杜真人与燕真人派出龙族、凤族、龙雀、梼杌、大风等访问万妖大陆》 《妖族强者齐聚万妖峰,迎接传说中的远古神兽、圣兽与凶兽》 《七系神龙!五色凤凰!》 《龙飞凤舞,盛况空前》 《幼崽!都是幼崽!》 《龙雀展翅,垂天之云载雏鸟降临》 《大风一出,风暴席卷天地》 《纯正血脉,令人垂涎》 《遥想天外贵客所在的世界,定如传说中的洪荒盛世》 《妖族盛世即将来临,资深大妖热泪盈眶》 网上闹翻了天,立刻有各个强者的弟子悄悄传音给他们,向他们报告了这个盛况。 大能们的心情都有些复杂。原来这两个年轻人不仅仅养了一群神龙,还有一群神凤,以及上古凶兽、奇兽、异兽。这不是单单有海量资源就能办到的,还需要强大的实力才能够让牠们臣服。这些大能强者们自视甚高,却从来不敢有此梦想。 第291章 学习(1) 万妖大陆幅员辽阔,主要是妖族的栖息地。 所谓妖,是开了灵智的非人类种族,动植物都可以修炼成妖,也有生而为妖者,都是智慧生命。 一般来说,对于异族,各个种族都不会很客气,想要融洽相处是很难的,人妖魔均是如此。但这个世界是人为创建的,所以一开始就有严谨的规划。 万妖大陆是专门营造的适合于妖族生活的地方,与其他大陆以浩瀚的大海与直上云霄的险峻山脉分隔开,一般的修炼难以过去,弱小的妖族也不可能出来。其他各族想要得到妖族之地才有的资源,只能通过网络交易或是拿到特别许可证的商会来回贩运。相对来说,万妖大陆上的妖族比很多世界的妖族要过得好很好。 只是,千余年前,大劫降临,万妖大陆的生存环境急剧下降,高等级妖族犹为艰难,曾经有过的龙凤麒麟等神兽一族都立刻撤走,留下来的中高等妖族修炼困难,繁衍困难,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只是分隔大陆的高山与大海经过灾难后变得更加险恶,阻止了修士进来猎杀,大陆上的妖族才能勉强生存下去。 如今,灾劫过去,眼看着万妖大陆正在恢复生机,那些为了收敛生机只能沉睡的顶级大妖们都苏醒过来,纷纷赶到万妖宗,想要弄清楚这种变化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万妖大陆上空不时飞过各种大妖本体,那种磅礴的气势让下面的小妖们无不战栗匍匐,心里却兴奋无比。 等到一波接一波的妖王、大妖或单枪匹马或成群结队地飞过,天空安静了没一会儿,又来了一波更有气势的队伍。 一群大大小小的真龙在前,两只龙雀居中,张开的巨型翅膀上站着数十只五色雏凤,再后面跟着一只金色的梼杌和一只青色的大风。 牠们的速度极快,下面的小妖们刚刚感觉到空中传来的威压要把自己压成肉饼,这支队伍便已经飞到了天边,只能看到几个小点。 顶天立地的万妖峰今天特别热闹,以各种方式从四面八方赶到的老妖、大妖、小妖们将整个巨峰都覆盖住了。从天空到平地,从森林到湖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妖族本体或化形后的人身,各种叽叽咯咯啾啾嗷嗷的叫声不绝于耳。他们无不兴奋莫名,翘首期盼。 不久,天边出现几个小黑点,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大了许多,让人能够清楚地看到牠们的形象。辽远清脆的龙吟凤鸣声接连响起,带着稚嫩,充满活力,仿佛在互怼,又有几分亲昵。 “来了,来了。”万妖峰上的妖们都兴奋起来,不少大妖变回本体,飞到空中,上前去迎接。 这队由两条成年真龙率领的队伍一出现,许多身上带有龙族、凤族或凶兽血统的妖都感觉身上有种血脉沸腾的感觉,仿佛本身的潜力都加大了一截。这是由上位血脉亲长引起的血脉共鸣,乃是妖族极其少见的大机遇。 整个万妖宗都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欢呼声震天动地,仿佛空气都在燃烧。 随着龙吟凤鸣,龙雀的低沉叫声也响了起来。牠们有鲲鹏与真龙的血脉,鸣叫一起,海里的妖兽与天空的鹏鸟都激动得欢呼雀跃。 万妖宗的祖师爷白虎尊者依然保持着人身。他一身白袍,丰神俊朗,英伟不凡,此时站在峰顶,深邃的眼中满是兴奋。 他虽然是混血,但神兽白虎的血脉已经觉醒了大半,基本可以归属到白虎一族。现在看到同属神兽的真龙与凤凰,而且都是完整的族群,不由得心里微生羡慕。他也有血脉传下,如今也已繁衍出一个族群,但除了他的直系二、三代之外的后辈因为杂了太多外来血统,白虎血脉渐渐难以觉醒。但他也没办法,此界除了他之外再无别的白虎,当年他的伴侣是其他虎妖,因此白虎血脉越来越被稀释。而他现在看到的全系龙族与五色凤族,族群内便可互相通婚,诞生的后代自然也是纯血。真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片刻之后,他转念一想,此界乃是强者道场,等将来回归,肯定也能找到白虎族群,到时候再想办法娶一只雌白虎。无论是他自己娶还是给白虎血脉尚算浓厚的儿孙娶,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想到这里,他微笑的脸上有了一丝向往。 真龙率领的队伍瞬息便至,能化形的全都变成人身,幼崽们还不能化形,就活泼地在空中飞舞盘旋,开心得很。 许多幼崽和刚刚成年的小妖也欢喜地飞上天去,与牠们嬉戏。不能飞的幼崽急得在地上跳来蹦去,叫声不断。 这种热闹的场面很快被一些青少年妖族在网上直播出去,顿时引起轰动。 无数评论在网上飞快划过,闹得沸沸扬扬,也让仍在海上飞行的杜骁一行都知道了。 厉狂生有些好奇,更多的却是佩服,“燕真人,那些……都是您和杜真人契约的吗?” “有些是,但大部分不是。”燕漓解释,“牠们都是我们养的,不过只有很少一部分与我们有契约。” 杜骁进一步解释,“只有成年的几只与我们契约。小幼崽们尚未有自主行为能力,我们不能哄骗他们,还是等他们长大,能独立判断并做出决定,再由他们自己抉择吧。” 万兽门的大长老赤鹤尊者不禁感慨万千,“在我们这里,一般都是与幼崽契约,比较容易,也比较保险。成年的妖族、兽族要么实力低下,没有契约的价值,要么实力强大,根本契约不了。两位真人竟然能够契约成年的神兽、奇兽、凶兽,真是令人钦佩。” 燕漓嘿嘿一乐,“机缘巧合吧。那些幼崽都是濒临绝境的时候被我们救出来的,几只成年的兽为了护住幼崽,生机几乎灭绝,也是得我们及时相救,方有今日。” 那些强者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说得轻巧,试问能把一个神兽族群弄死的环境该是何等险恶,能那么容易就把牠们救出来吗?据他们看来,龙族倒也罢了,凤族连成年凤凰都没有,只剩下一群小雏鸟,显然是为了护住后代,成年凤凰尽皆亡故,可见当时的境况是如何危险,能在这种情况下把小雏鸟救出来,并且养得这么好,可见两人的非凡能力与拥有的庞大资源。 这些强者大能个个意志坚定,并且心智极高,知道两人放出这么一批传说中的顶级神兽、圣兽、凶兽,一是为了震慑,二是为了拉拢妖族,但这是阳谋,并且对他们的世界有益无害,因此只能说一声佩服。 他们在路上飞了半个月,便到达战龙阁总阁。 这其实是一座可以容纳数千万人的巨大城市,名叫战龙城。总阁位于内城的中心地带,巧妙地在方寸之间营造出各种美景,有山有水,人杰地灵。 内外城之间虽有城墙相隔,但并不阻止人们进入。战龙阁提倡“有教无类”,公平竞争,只要在战龙阁登记注册,得到的基础积分都是一样的,然后有各种赚取积分的途径,主要是完成任务,另外也可以加入战龙阁任职,每月领取积分俸禄,还可以将手中没用的各种资源出售给战龙阁,换取积分。阁中还提供賖账和贷款业务,让有急难的修士能够得到一线生机。这里是散修和小宗门修士最喜欢的地方,也让他们有机会得到系统的功法和急需的资源,不需要铤而走险,也不会因走投无路而绝望。 进入战龙阁后,其他强者都自动散去,只有厉狂生和接到消息后在大门口迎接的几位高层陪着两人去参观。 将战龙阁对外公开的几个部门都看了一遍,杜骁和燕漓都心里有数,也对当年创建这个阁的创始人非常钦佩。与其他宗派与阁堂不同,战龙阁不设任何门槛,哪怕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也可以进来接任务做任务,赚取积分,兑换资源。绝对公平当然是没有的,但战龙阁却做到了相对平等。有积分就可以兑换资源,哪怕是高阶修士才能用到的天材地宝,只要普通人有足够的海量积分,也可以兑换。 有了遍布全世界的战龙阁,历年来都有全家、全族、全宗门供养一、两个天才的事情发生。等到天才一飞冲天,再回过头来照拂家人、族人、同门。如此良性循环,避免了为一点资源而内斗,最后造成家族或宗门衰败。 战龙阁以战养战,发布的任务有一半是斩奸除恶,其中有恶人,也有恶兽。这些战斗很锻炼修士,有不少战斗狂喜欢在这里刷任务,借以磨砺自身。 战龙阁里还有类似战魂塔的历炼胜地,进去后主要与形形色|色的虚空恶魔对战,每杀一只就有相应的积分,是刷分的好地方。在拼杀的过程中,战魂塔还可以加快修士身上战意的累积,帮助他们领悟武道真意,对未来的突破有莫大好处。不仅是散修,连许多宗门修士也喜欢来这里历炼。 除了在战龙阁中刷任务,兑换资源外,内城外城有十几个商业区,从低端的地摊到高端的楼阁堂所,涉及的行业多种多样,真是应有尽有。 看着战龙城中的人山人海,燕漓赞赏地说:“战龙阁应该是这个世界最热闹的地方了吧。” “正是。”厉狂生哈哈笑道,“我们这里连入城费都不收,自然是客如云来。” 第292章 学习(2) 一座庞大的城市,不设准入门槛,没有禁制条款,肯定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在管理上会非常困难。 杜骁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提出来,“你们怎么控制犯罪率,维持治安呢?城里既有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也有高等级修士,那么怎么能够保证不出现各种各样的霸凌呢?如果有毫无人性的罪犯潜入进来,在城中接连犯下各种恶行,你们怎么发现并惩处呢?” 战龙阁一位温文儒雅的长老微笑着说:“我们有覆盖全城的阵法,对每个公共角落都会进行严密监控。一旦有犯罪迹象,我们就会得到警示,城卫队或战龙卫会立刻出动。另外,我们在城中划分了几个区域,相对隔开了各个等级的不同族群。如果普通人非要进入高级区,我们自然不会阻拦,但也不会为他的安全负责。如果他被高阶修士切磋或突破时的力量波及,从而造成伤亡,高阶修士没有责任。如果高阶修士去低级区,我们会进行适度告诫,提醒他收敛力量,不得随意伤人。如果他敢在低级区或公共区随意伤人,无论是谁,我们都会将其拿下或者击毙。为了保证各个区域之间的安全,城里完全禁空,禁止飞行与瞬移,这样中高阶修士或有挪移符之类道具的修士都不能借助飞行或瞬移等手段去犯罪或逃逸。” 杜骁恍然大悟,“有监控,确实容易管理得多。” 燕漓也点头,“如此规定,考虑得很全面,非常好。” 这一天,他们粗略地参观了战龙阁与战龙城,晚上便回到厉狂生专门在内城高级区为他们安排的洞府。 杜骁倒在白玉床上,长吁一口气,“端着架子端了这么久,可算是能放松一下了。” 燕漓也瘫到他身旁,伸开长长的胳膊和双腿,笑着说:“辛苦你了。” 杜骁抬手拍拍他,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才叹息道:“看来创建一个文明世界很不容易,特别是修真文明,打地基的功夫就不知道要做多少。” 燕漓颇有同感,“是啊,千头万绪,要做的事太多了。” 杜骁安静地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忽然想起,“我得去看看那条白龙,现在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杜漓和燕晓都异常忙碌,全方位地收集各种信息,以便为杜骁与燕漓将来发展空间世界做好准备。白龙收进空间后,杜漓将牠放进龙池,就交给龙族的雷琞与赤焱去照顾,此后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所以杜骁也不清楚牠的情况。 燕漓痛快地说:“行,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杜骁便进入自己的空间世界,直接出现在龙池岸边。 当时修建这个龙池就投入了海量资源,杜骁简直是倾家荡产,还有燕漓慷慨解囊,也差点破产。一开始的龙池并不大,大约相当于本源世界母星地球的渤海。许多龙蛋在其中蕴养,渐渐恢复生机后陆续孵化。等到幼龙们出生,龙池显然就太小了,于是逐步扩张,又从虚空世界中吸收了一些有利于龙族成长的法则碎片和各种元气,这才使龙池发展得犹如太平洋般大小,并且充满了适合龙族成长的各种营养。 白龙进入龙池后,残破的身体与龙魂都受到很好的滋养。雷琞与赤焱又拿出自己历年来收藏的天材地宝,毫不犹豫地都用在牠身上,让牠的内伤和外伤都迅速痊愈。 牠本已成年,但因为孵化时很勉强,之后又被困锁千年,根本得不到成长所需的大批资源,因此并没有开启血脉传承,从身体到心灵其实都仍然在未成年的阶段。进入空间后得到滋养,又有两条成年龙的引导,让牠很快觉醒了龙族传承,于是便开始了幼龙长成期间的换鳞换甲换牙换角的时期。牠的鳞甲爪牙和一对龙角都已经被揭去割去,所以直接跳过掉落的阶段,陆续长出了新的鳞甲爪牙与龙角。这些都需要消耗大量资源,幸好龙池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随便牠汲取,因此牠身上的痛苦尽去,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 牠出生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被禁闭千余年后又受了一百多年的残酷折磨,但是到底心性稚嫩,又有一群幼龙陪伴,整日与牠嬉戏玩耍,两条成年龙也对牠关怀备至,让牠心灵的痛苦也渐渐消除。牠不再自闭,性情也越来越活泼。 随着牠的身体康复,能量充裕,让牠的潜力也逐步恢复。牠是一条冰系真龙,得到烙印在血脉里的传承后便可自行修炼。经过痛苦的磨砺,牠的心理承受力很强,因此实力提升得非常快。 杜骁站在岸边,看着远处的水面上,一条神骏的白龙正欢快地翻江倒海。白龙身上的鳞爪和龙角都是刚刚长出,明显很生嫩,还需要很多的资源与大量的时间继续修炼,才能真正长成。 离白龙最近的海岸上,一个用灵髓筑成的石台上放着一座顶级的修复舱。那个封闭自身神魂并已濒临死亡的修士正躺在里面,在专门为他调制的高级修复营养液里沉睡。 白龙因他而受尽苦楚,但从出生到长大只见过他一个生灵,且他对牠是真心地好,因此白龙并不怪他。现在他们已经结成共生魂契,彼此之间更是亲如一人,所以白龙对他的感情只有亲近,常常在他附近嬉耍,用悠长的龙吟声呼唤他,希望他快点醒来。 杜骁一闪身,出现在修复舱旁边,放出神识一扫,便大致弄清了修士目前的情况。 这个修士的身体基本上已经油尽灯枯,现在只能勉强维持。他的神魂无比强大,现在却自我封闭着,失了约束,让身体更加难以承受,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杜骁将精神力凝成一根细丝,钻进他的体内,轻轻刺了一下他的神魂,然后传音道:“你如果不想活了,也要先醒过来,与白龙解除魂契。难道你想让牠跟你一起去死?” 修士毫无动静,依然死气沉沉地陷入深层睡眠中。 杜骁走向岸边,向翘首朝这边看过来的白龙招了招手。白龙欢叫一声,向这边游过来。 岸边没有浅滩,依然深达千丈,成年龙都可以直接游到岸边,不用担心搁浅。白龙游过来后,硕大的龙头伸到岸上,直接怼进杜骁的怀中。 杜骁扎稳了下盘,没有后腿,笑着伸手抱住牠,轻轻抚着牠的大头,温柔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白龙清脆地声音响起,“我叫皓天,是星海给我起的。” 杜骁知道他说的就是与他结下契约的昏迷修士,便微微点头,“皓天这个名字很好听,意思也好,跟你很配。” 白龙便很开心,龙尾在水中摆来摆去,掀起滔天巨浪。 杜骁摸出一颗龙族最爱吃的龙血果,塞进白龙口中,然后坐下来,让白龙的大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抚摸一边轻笑,“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我好多了。”白龙快活地嚼着醇香的灵果,“就是星海一直不醒,让我很担心。” “他的伤还没好。”杜骁柔声解释,“等他再睡一段时间,把伤养好了,就会醒来。” “嗯。”白龙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并不是特别担忧。 杜骁放松地坐在那里,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白龙闲聊,直到天空慢慢转暗,才放开白龙,看着他慢慢沉入龙池底,伏在龙灵沙上呼呼大睡,然后起身离开。 他去了旸谷,看望仍在炼化那颗人造恒星和太阳真火的金乌。金钟依然趴在扶桑神木的主枝上,双目紧闭,对外界不闻不问。他不敢打扰金钟,见他安然无恙,便准备出去。 这时,杜漓却着急地出现在他面前,“父亲,我收到一条信息,是tasa的‘太微零二’发来的。他已经在本源宇宙之外,即将到达我们这里。” 杜骁有些诧异,“‘太微零二’?太微司司长?那是tasa的五号人物吧?他来做什么?” 在时空管理局,负责行动的机构是比较庞大的。不提西方局,单说东方局,就有三垣两斗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三垣为紫微、太微、太垣,是顶尖三司,与行动司同级,当中的特警均为高阶。接下来就是行动司下辖的一百四十九个局。北斗局与南斗局全是精英,特警都在中阶以上。二十八宿比两斗稍弱一些,大部分也是精锐,中阶居多,就是初阶也是其中的高级。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相对来说比较弱一些,初阶居多,新人菜鸟大部分都会进入这一百零八司,然后再逐步晋升。 能进入太微司,拿到“太微零二”的代号,说明此人是天骄中的天骄,精英中的精英。而顶尖三司中凡是代号为零一、零二的人都是时空管理局的高层,不是局长就是副局长。他们大都有武圣巅峰的境界,达到了飞升上界的标准,只是强行压制,想要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完,才会放心飞升。 “太微零二”突然要过来,让杜骁有些吃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杜漓连忙解释,“我查过了,‘太微零二’叫罗念,是罗杰与娜塔丽雅的儿子,曾经的代号是‘奎宿零三’,现在的代号是‘太微零二’。他是双5s级强者,或者说武圣巅峰,已经可以飞升上界。” “哦。”杜骁明白了,“他是来接收他父亲留下的遗产。” 第293章 遗产接收人 既然tasa的顶级大佬要来,杜骁和燕漓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这个世界,看上去轻松自在,游刃有余,其实没有一秒钟敢于松懈。他们虽然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这个世界也是由罗杰创建,从开始到现在传播的都是正能量,倡导的也不是丛林法则,所以杀人夺宝的事并不多见。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寿元将近的大能强者铤而走险,设下陷阱坑杀他们。两人也不敢断定,是不是暗地里就没人准备伺机围攻他们。所谓蚂蚁咬死象,如果真有什么组织或是强者将全世界无数修士煽动起来,前赴后继,对他们死缠烂打,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别说是他们过来挽救了世界,整个世界都会感激他们,古往今来,从来少不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杜骁主动与万药谷交流炼丹炼药经验,不时拿出一张此方世界没有的药方丹方,又提出“布道天下”。燕漓更表现出强大的实力,以一己之力修补了整个世界的天穹空洞。两人的种种行为,其实都是为了拖时间,以便安全等到来自tasa的回复。 现在,回复不来,但遗产接收人却来了。 这真是太好了。 杜骁让杜漓按照罗念的指示给出空间坐标,然后就出了空间,将此事告诉了燕漓。 “嗯,我也听燕晓说了。”燕漓已经起身,“咱们这就出去等着吧。像‘太微零二’那样的高手,只怕随手就能撕开空间通道,几步就跨过来了。” “是啊。”杜骁有些向往,“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修炼到那个地步。” “很快。”燕漓充满自信,“我们资质极佳,气运也好,几年内就能升到高级。我觉得,我们应该用不了现实时间一千年就能升到顶级。” 杜骁愉快地说:“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出洞府,站到种满灵花的空旷前院。 现在已经夜晚,天空有群星闪烁,苍穹呈现出一种神秘的蓝黑色。战龙城灯火辉煌,通宵营业从不关门的商业区依然很热闹。高级区却很安静,隐约能听到悠扬的虫鸣和夜鸟的啼声。灵花灵草灵树的芬芳随着夜风飘浮,暗香中带着沁人心脾的灵气,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杜骁轻声说:“看过这样的世界,我觉得要把我们的世界建好,真是任重而道远。” “是啊。”燕漓也深有感触,“我之前把这件事想得简单了,还以为这次机缘巧合,捡到那么多人才,以后打好基础,把世界创建完整应该不难。现在看来,咱们缺的各种人才和资源都太多了。” 这时,他们的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两个小鬼,才成年没多久,就想与我们这些老家伙比肩了?” 两人一惊,随即同时转身,便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 他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脸部线条深刻,几乎融合了东西方人种的所有优点,英俊得非常完美。 两人同时立正敬礼,“罗局好。” 罗念举手还礼,然后笑道:“在外面一切从简,不必那么多礼。” “是。”两人一起放下手。 罗念赞赏地看着他们,“这里交给我了,你们俩赶紧收拾收拾,我立刻送你们去主时空。特殊任务开启了,你们要去保护我们的地球至尊。” 两人都是一惊,“立刻吗?” 罗念微微一笑,“不是此刻。我给你们二十个小时。这里总得做个交接。” “好。”两人连忙安排交接事宜。 他们先给厉狂生传音,将目前在战龙城的所有大能强者全都通知到。他们这个世界是一位强者的道场,现在这位强者的儿子过来了,这个道场将由他接收。他们特别提醒,这位强者的儿子现在也是至强者,是他们同个势力的前辈高层。 厉狂生等强者闻弦歌而知雅意,匆匆赶来后,对罗念非常尊敬,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 罗念将一身实力收敛到极致,就如一个毫无功力的普通人一般,褐色的眼眸温润柔和,不给旁人丝毫压力。但这些强者自己就是站在此方世界巅峰的一批,自然明白,越是这样平和的人实力越是强大。 罗念请大家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我会把这个世界带回去。在回归的路途中,我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一是重新理顺这个世界,二是解答大家的一些问题。我很快就会飞升上界。你们可以作为我的追随者,跟我一起飞升,也可以继续在下界修炼,将来自行飞升。我们所在的组织属于上界紫微大帝的势力,飞升之后自然会加入紫微大帝在上界创立的宗门,为他征战。有关上界之事,我也所知不多,因此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诸位都是经过诸多历炼方有今日之成就,不需要我多说,自然也能做出推断。此事你们自行决定,我不会强求。” 听到可以跟随他一起飞升,这些强者们都很激动。 飞升是太过困难的一件事,靠自己修炼到飞升境界,许多人都不太有信心。至于加入紫微大帝的势力,为大帝征战,他们求之不得。能加入一方大帝的势力中,那都是不得了的机遇。他们能感觉到罗念一身浩然正气,只要不是拿他们当炮灰,他们都很愿意追随。 强者们当机立断,纷纷表示愿意做罗念的追随者,为紫微大帝而战。 罗念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可以选择各自家族或宗门或附属势力的天才,我也会在这个世界举办一系列活动,甄选值得培养的精英,普通人和修士都一视同仁。那些人最后视情况而定,也会有部分随我飞升上界。” 强者大能们更加激动,忍不住提出已经在网络上发出公告的“布道天下”活动,恳请罗念主讲。 罗念微微颔首,“这没问题。我们先‘布道天下’,等段时间,让有所领悟的孩子们闭关提升,之后再进行一系列甄选活动。” “好。”众位大能都坐不住了,很快就告辞离去,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晚辈、族人或宗门高层或尚有香火情的家乡父老,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战龙城,好在现场聆听顶尖强者的布道。 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如果自家子孙、弟子、族人亲戚、宗门后辈能在那位前辈面前露了脸,说不定就能得到指点,将来被前辈带着飞升上界。 这一天,整个大陆都沸腾起来。一个消息被人在网上泄漏,立刻引来无数转发和海量评论。网络上闹翻了天,无数人想方设法搭上前往战龙阁总阁的飞船,为此还引发了各种争端,只是因为有知情人说那位顶尖强者一身正气,显然不会喜欢随意杀戮无辜之人,因此大家在发生争执时都很克制,没有酿成什么血案。 在全民狂热的气氛中,罗念与杜骁和燕漓瞬移到了万妖宗。 罗念与万妖大陆的所有大妖见面商谈。杜骁和燕漓乘机将赤焱和银电他们收回了各自的空间世界。 罗念首先告诉白虎尊者,自己的道场里有白虎一族,他如果愿意,可以回归自己的族群。白虎尊者很兴奋,当即表示愿意带着自己的繁衍的一个家族回归白虎族群。 罗念传音问杜骁,“你们想要些什么,只管提。这儿的有些小妖很有潜力,你们可以收下,发展发展。” 杜骁有些遗憾地说:“谢谢前辈,可我们的世界还没建好,适合妖族生活的地方基本没有,实在不方便收他们。我们也不好耽误他们的前途,尤其是有潜力的小妖,实在耽搁不得,还是让他们跟着前辈吧。” “也好。”罗念便不再提起。 与妖族沟通好,罗念又带着杜骁和燕漓去了万魔宗,与宗门高层交流了一番。他对正魔道持肯定态度,也愿意带他们飞升上界。 魔道修士很难飞升上界,天道对他们一向很不友好,往往会在天劫里化成飞灰。现在不需要渡飞升劫就可以飞升上界,正魔宗的高层都非常激动,比正道修士还爽快,完全没有丝毫顾虑,立刻将整个正魔宗奉上,现在就愿意成为罗念的追随者。只要不签主奴契约,他们可以发天道誓、心魔誓等任何罗念认可的誓约。 罗念笑起来,却并没有接受整个万魔宗,只是接纳了武皇以上的高阶修士,同时也说了将会甄选一部分天才进行培养,组成军团,将来一起带着飞升。 万魔宗也轰动了。等罗念离开,万魔宗高层立刻挑选了一批优秀弟子,由高层带着,乘坐灵舟,往战龙城飞去。 罗念随手撕开空间通道,带着杜骁和燕漓出了世界膜,暴露在虚空世界中。他用雄厚的精神力形成一个防护罩,将两人保护在其中,然后就运转功法,精神力暴涨而出,包裹住眼前的整个世界,缓慢而平稳地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 虚空乱流咆哮着扑过来,迅速填补了原本世界所在的区域。他们三人就像是呼啸洋流中的小礁石,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 罗念进入防护罩,对两人说:“你们放开自己的空间世界,我有东西给你们。” 两人依言敞开小部分神魂,放松了对自己空间世界的封锁。罗念抬手,闪电般在两人的眉心指了一下。两人毫无感觉,杜漓和燕晓也表示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进入空间世界。 罗念并没解释,只淡淡地道:“好了。”然后随手一划,就在虚空乱流中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不同一般的时空通道。 “去吧。”罗念郑重地说,“全力以赴,务必要完成任务!另外,注意安全!” “是。”杜骁和燕漓见状,便知道事情紧急,于是毫不迟疑地抬腿走进了那条特殊的时空通道。 第294章 回到过去的时空(1) 2060年的非洲,比世界之初的非洲要进步得多。但是相比其他各大洲,这里依然是最贫穷最落后的地方,也是最混乱的地区。 由于不时发生的军阀混战、部族冲突或部落战争,有的国家分裂成几个小国,有的几个小国合并成一个大国,有的地区被别国吞并,有的地区不再有政府,由军队管制。无论是何种情况,遭殃受罪的都是普通民众。 在非洲的许多地方,都有中国援建的机构设施,如医院、学校、铁路、公路、电站、水厂等等,一般民众遇到危险都会本能地往中国医院或中资机构所在地逃去,只要进入那里,就会安全了。混战的军阀和互相攻杀的部族都有共识,不会攻击这些中国援建的中立机构。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 在新成立还不到二十年的尼亚拉利亚国,又爆发了激烈的军阀内战。从首都到各个城镇乡村,都是枪声四起,炮声不断,爆炸声此伏彼起,到处是冲天而起的火焰与烟尘。 在沙漠边缘的阿尔托尔市,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政府军与企图占领这里的西北军阀激战了五天五夜,死伤无数。双方都杀红了眼,无论看到的是敌人还是平民,只要没有穿着自己这方的军装,全都扫射击毙。 坐落在郊区的中国医院里此时鸦雀无声,到处都是身中数枪而死亡的人,有黑皮肤的病人和医护人员,也有身穿白大褂、胸牌上缀有五星红旗的中国医生。 当冬日的太阳升上中天时,两个一起倒毙在一楼药房的男子忽然动弹了一下。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慢慢睁开了眼睛。 燕晓和杜漓手忙脚乱地拼命为自己的父亲给药,拉住他们急速下降的生命力。 由于受到数千年后的不朽至尊凌子寒的保护,杜骁和燕漓从另一个亚空间小世界得到的身体被这个本源世界的过去时空所排斥。两人只能脱离出来,将身体留在空间世界中,以灵魂穿越到本源世界过去时间的母星上。 结果他们附身的身体已经被打成了筛子,胸腹中弹,经络与脏腑严重受损,失血过多。经过大量高阶药剂的灌输,两人才缓过一口气来,躺在地上疏理了原身的记忆。 杜骁附身的人叫战东云,今年二十五岁,未婚。父母已经去世,无兄弟姐妹。他刚从首都大学医学院毕业两年,报名参加中国医疗队,到非洲来做援助医疗工作。 燕漓附身的人叫夜苍南,今年三十岁,未婚。他是弃婴,还在襁褓中就被战东云的母亲在欧洲捡到,带回国正式收养。他跟着战东云的母亲姓夜,被养父母视如己出,倾力培养,对战家的感情非常深厚。 战东云和夜苍南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却从小就感情深厚,竹马竹马地长大,顺理成章地有了更深一层的情感。他们的父母也不反对,乐见其成。 战东云刚上高中,他母亲就因罹患急性粒细胞性白血病而去世,走得非常急,从发病入院确诊到去世,只有短短的四天。此后战东云发奋图强,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内顶尖的首都大学医学院,一定要当最好的医生。可他大学还没毕业,在他家乡国安局工作的父亲就因公牺牲。他大学毕业后,得到组织照顾,安排他进入了几乎只收优秀硕士毕业生的六四三医院工作。他很崇拜院长童阅,知道童院长年轻时曾去藏区做全科医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便毅然报名参加了支援非洲的医疗队,来到战火纷飞的尼亚拉利亚。 夜苍南在大学的专业是土木工程,毕业后进入一家大型国营房地产集团,很快成为出色的建筑工程师。得知男友要去非洲工作,他也想办法请调到非洲的分公司,负责建设尼亚拉利亚国的新议会大楼。他的工作地点主要在首都,这次是有了一个难得的假期,他就到阿尔托尔来探望男朋友,没想到却与男友一起死在了这里。 细论起来,战东云的母亲与凌子寒的母亲是没出五服的表姐妹,抛弃夜苍南的家庭与雷鸿飞的父亲是同一个曾祖父传下来的远房亲戚,都有着稀薄的血缘关系,所以他们的灵魂才能在此方宇宙这一时空的天道监督下顺利附身。 杜骁一边痛苦地咳呛着一边说:“小漓,晓晓,看看周围还有原身的灵魂吗?” 杜漓和燕晓连忙四下搜索,却只发现了极少的灵魂残片。经过仔细甄别,他们确认并没有原主的灵魂残片,也没有任何中方人员的灵魂气息,想来原身应该是去转世投胎了。 燕漓听完他们的报告,平静地说:“能平安地转世投胎也是好的,以他们两人的行事风格和父母做出的贡献,应该有功德护体,下一世应该还是投身为人,并且家境不会差。” “嗯,那样就很好了。”杜骁感觉着自身情况,“小漓,晓晓,我们的伤不能好得太快。你们别管我们了,让我们自己来。” 杜漓和燕晓答应着,担忧地看着各自的父亲,随时准备出手抢救。 杜骁和燕漓心意相通,杜骁打算怎么做,燕漓便紧紧跟着。两人调集精神力,裹挟着灌进体内的高级药液,推向被打穿的心肝脾肺肾以及被打断的大动脉,将这些致命伤全都治好。其他地方受的伤暂且不管,免得露出破绽。 等到所有致命的地方痊愈如初,两人才挣扎着起来,将医院的五层大楼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他们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医院里的所有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在暴徒袭击时被当场枪杀,药房里的所有药品、收费处的现金和会计室的保险柜、一些容易搬动的医用器械全都被抢掠一空。 建在地下的药库由密码开启,合金门上弹痕累累,还有爆炸的痕迹,却没被打开。两人商量了一下,重新布置了现场,做出两人中弹后逃到地下药库,一直躲在里面。他们借由里面的药品进行了初步治疗,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死亡。等到外面很久都没有动静后,他们才从药库里出来,然后用手机拨打了中国驻阿尔托尔总领事馆的电话。 两人将现场弄得天衣无缝,这才坐到地上休息。他们靠在一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 燕漓很愉快,“这是我们第一次同时穿越,而且附身的人还是一起的。” “是啊。”杜骁微笑,“还可以合法搞对象。” 燕漓握住他的手,体会着自己身体的所有情况,洒脱地笑道:“夜苍南这个名字很好听。” 杜骁同意,“战东云这个名字也很不错,只是这明显是战士的名字,结果我却做了医生。” “做医生挺好的。”燕漓脱口而出,“不必像上个世界那样出生入死。” 杜骁失笑,“现在这样……还不是出生入死?” 燕漓也莞尔,“你说得对。像咱们这样……无论什么身份,大概都免不了出生入死。” 杜骁靠在墙上,转头看向他,“苍南,等回去后,你能调到北京工作吗?” 燕漓也转过脸来,“这个世界我不熟,而且我肯定干不了建筑工程师,实在没有那个才能,别把房子修塌了。我还是辞职吧,到北京去住在你那儿,先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东云,一切都要靠你了。” 两人都笑起来。从现在起,他们正式接手附身之人的身份,成为战东云与夜苍南。 夜苍南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中国领事馆的电话。虽然很快接通,但电话一直没人接,显然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撤走。 战东云拿过手机,拨打了中国驻尼亚拉利亚大使馆的电话,这回有人接了。他喘息着,有气无力地报告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听说阿尔托尔中国医院里的人几乎全部被打死,顿时悲愤交加,又很担心两个幸存的中国人的安全,一边让他们继续躲到地下药库去,一边联络阿尔托尔的政府军,要求他们尽快前去营救。 战东云却道:“医院的车还在。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开车去邻近的库里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使馆的工作人员看了看电脑,立刻说:“我国派出的撤侨飞机有一架预计在三个小时后降落在库里市的机场。你们能在三个小时内赶到吗?” “可以。”战东云回答得很干脆。 “好。”使馆的工作人员如释重负,“那你们立刻出发吧,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战东云放下手机,长长地吸了口气,这才站起身来,“走吧。” 这家医院原本有一辆越野车、一辆救护车和一辆卡车。救护车被暴徒开走了,卡车和越野车却被流弹打穿了油箱和轮胎,没法开出去,如今仍然在医院前的简易停车场里。 战东云没法把同事的遗体扔在这里,便放出精神力,将十几具中国医护人员的遗体卷上卡车的车厢,用白布裹好,平整地安放。 夜苍南将医院里剩余的大型医疗器械和地下药库的所有药械全部收进空间,再将越野车也收了。 与此同时,空间世界里放出的机器人迅速修好了被损坏的油箱和轮胎。夜苍南在尚未被抢走的物资中找到了一桶汽油,便给油箱加满。 他们把当地病人及其家属的遗体留在原地,用白布盖上,就登上卡车,奔向相邻城市的机场。 第295章 回到过去的时空(2) 从阿尔托尔到库里市的简易机场大约有一百二十多公里,其间有中国援建的一条沙漠公路相连。如果途中没有意外发生,开足马力,三个小时是能到的。 夜苍南对这个时代的古老汽车不是很熟悉,这里又是战区,实在不适合冒险。战东云开着车,先去了旁边不远处的员工宿舍。因为被袭击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宿舍里没有员工,只有两个在当地雇请的保洁人员在做卫生。她们同样被乱枪打死。宿舍里的财物基本被抢掠一空。两人尽可能地将暴徒遗漏的中国员工的所有私人物品收拾好,这才离开。 夜苍南坐在副驾驶位上,用手机登陆中国的北斗系统,申请即时提供目前所在地区的详细地图及地面动态。根据本地目前的混乱状态,为保证中国外派人员、游客和华侨华人的安全,只要刷脸,就可以北斗系统免费提供的即时动态和所有地图信息。 夜苍南刷了脸,还报了自己的身份。很快,他申请的所有信息就发送到他的手机上。从阿尔托尔到库里,惟一的沙漠公路上有至少十道关卡。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人员把守在关卡处,其身份各异,有政府军,有反政府游击队,有军阀的武装力量,有部落的青壮年。根据燕晓的分析,其中有两处关卡来自袭击中国医院的军阀。 战东云听他说明情况后,想了想,“那两处防守关卡的敌人必须消灭,其他关卡并不要紧,扯一面国旗竖在车头,就可以平安通过。” “好。”夜苍南很快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武器种类和战斗水平,“用无人机去攻击他们怎么样?” “可以。”战东云拿出一瓶营养液喝下,这才问道,“你哪来的无人机?” 两人这次仓促过来,没能去总部补充物资。别说无人机了,连符合这个年代的一把手枪都没有。 夜苍南耸了耸肩,“我去把那个军阀的武器库劫了,然后用火箭炮将两个关卡轰平。” “行。”战东云看了一眼他手机上显示的军阀武器库的位置,“这是临时武器库,离我们不太远,可以劫。不过你不要去,派几个战斗机器人,伪装成袭击医院的暴徒过去。” “嗯,这样更好。”夜苍南只好按捺住想杀尽那伙暴徒的冲动,从空间世界里放出来几个战斗机器人。 他们在空间世界里已经变换好形状,成为一伙精瘦凶煞的黑人,穿着迷彩服,全副武装,十分强悍。他们开着已经修好的中国医院的越野车,在沙漠中全速前进,很快就到达了一处绿洲。这里是西北军阀的一处前置营地,除了一队守卫外,主要是物资库和武器库。 一队机器人伪装成暴徒,很快就通过大门处的岗哨,混进营地。他们跳下汽车,立刻分散开,随即拿起武器,大杀四方。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就将所有守卫全部射杀,然后打开了两个库房的大门。 这个军阀接受西方国家支持,有大量的新式武器和丰富的生活物资。夜苍南的精神力延伸过来,将库房里的所有物资和武器全部收走。犹豫了一下,他又把那些被打死的暴徒、几个战斗机器人、营地里的汽车和所有物品都收进了空间世界。整个营地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不像是被袭击,倒像是有序撤离。 战东云停下车,拿出一面国旗绑到车厢前端的护栏上,然后继续驾车向前疾驰。 夜苍南重新在远处放出战斗机器人,自己也跳车,跟过去。 “我手痒。”他解释道,“实在忍不住。” “去吧。”战东云微笑,“亲手为你我和我的同事报仇。” “放心吧。”夜苍南推开车门,在疾驰的汽车上跳下来,敏捷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抵消了冲力,然后便施展身法,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远方。 他在身上贴了一张隐身符,不仅肉眼看不见,天上的卫星以及其他监控设备也都看不见。他自由奔放地在沙漠里飞驰,很快就与他放出去的战斗机器人会合。 他又往身上拍了一张变形符,瞬间变成瘦小却剽悍的黑人,往改换容貌的战斗机器人中一混,半点不引人注目。 这些服饰各异、不明身份的黑人扛着刚刚劫来的火箭筒,健步如飞,在沙漠中走捷径,抢先袭击了西北军阀派兵在公路上设立的关卡。 一望无尽的漫漫黄沙中,一条公路笔直前行。每隔十几二十公里,就有一道关卡横在那里。守关的人荷枪实弹,对每辆经过的车都会仔细盘查。如果是本地人,要反复确认不是敌人才会放行。如果是外国人,就雁过拔毛,层层盘剥,而西北军阀的关卡则往往会将人杀掉,把所有财物都洗劫了。 这天中午,一群黑人分成两路,悄悄出现在两处关卡附近。每一路的人员都分成两拨,分别运动到道路两旁的沙丘后面。守卫关卡的暴徒顶着正午的艳阳,都懒洋洋的,或抱着一只烧鸡在啃,或拿着一瓶酒在喝,间或用地方土语互相开玩笑,说着荤段子,嘻嘻哈哈,没有半分警惕。 夜苍南一声令下,两边关卡同时行动。一半的战斗机器人扛起火箭筒,起身便朝着关卡发射火箭弹。另外一半战斗机器人手握突击步枪,在旁边警戒。 夜苍南也扛着火箭筒,朝着关卡中有些印象的几个暴徒射去。在原身的记忆里,这几个暴徒参与了今天早晨袭击中国医院的行动,实是罪不容诛。 把守关卫的那些人都猝不及防,连吊在肩膀上的枪都来不及抓起来,就被突然飞来的火箭弹轰得飞出去。随着不断响起的爆炸声,前后两道关卡相继被轰平。所有守卡暴徒或被炸死,或被炸成重伤,或断手断脚,痛得躺在地上哀嚎。这些暴徒的手上都充满了血腥,个个死有余辜,随便怎么炸都不算冤枉。 夜苍南收起火箭筒,从旁边的机器人手中拿过突击步枪,大步走上前去,朝着每一个人的胸腹连开数枪。另一个关卡的机器人也同样如此,将没有被当场炸死的暴徒全部击毙。 夜苍南带着机器人进入沙漠,然后钻进一个沙丘,无声无息地消失,仿佛这个沙丘下面有密道似的。使用了障眼法之后,他再度隐身,往回飞奔,迎上战东云,飞身跳上疾驰的卡车车厢。他移动到车厢前端,从车窗里翻进驾驶室,这才解除隐身,满意地吁了口气。 战东云笑着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他开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轻型卡车,迅速通过一道道关卡。政府军、反政府游击队、部落武装,一看到他车上的国旗便提前移开拦路的拒马,挥手放行。他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中国民航运客机降落时赶到了机场。 他与夜苍南都是浑身浴血,全身上下的伤口经过草草包扎,现在已经浸出鲜血。有中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迎上前来,知道他们竟然在如此艰难危险的情况下把所有死难的中方人员的遗体都带了过来,要将他们送回家,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撤离的侨民陆续登上飞机,他们两人留到最后,亲眼看着那些遗体被妥善地放到货舱,并小心地固定好,这才进入客舱。随机而来的医护人员为他们处理了伤口,包扎好,让他们在头等舱躺着,用简易固定的输液架给他们输液。两人睡到相对宽大柔软的座椅上,这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飞机很快起飞,向东北方向飞去。 战东云看着窗外的蓝天,心里百感交集。现在离他战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八年,他前世的所有亲人都已去世,而他牺牲了十年以后才出生的亲外甥凌子寒今年也有三十六岁了。一万年以后,他知道的凌子寒是地球人类的神,是全人类公认的人皇,是天地法则认可的封号至尊,是飞升上界后证得大道的紫微大帝。而现在,他是拖着重伤之躯顽强战斗的新国安教父,也是儿子、丈夫和父亲。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接近他肯定非常困难。战东云很茫然,根本无从下手,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任务。 他们是来防备灭星组织派人来搞暗杀的,因此没有任务节点,暂时只能消极防御。灭星组织派来的人有多少,是否已经到达,现在有可能潜伏在哪里,他们一无所知。 战东云在心中轻叹。他很渴望见到自己从小便疼爱的亲妹妹惟一的儿子凌子寒,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但要救人,还不能改变历史进程。否则的话,这段时空如果从本源世界剥离出来,势必会带走大量的本源力量,对本源宇宙的伤害极大,对万年以后的紫微大帝也肯定会有影响。现在的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引发未来的蝴蝶效应,让一些擅长鬼蜮伎俩的家伙利用,从而针对各个时期的凌子寒,有可能给他带去无穷磨难。 因此,他们要小心,再小心。 第296章 有家的人(1) 这趟航班中途不用转机,空中飞行时间大约十个小时。战东云睡了一觉,醒来后又默默地盘算着原身的财产。 原身的母亲在保密的军品设计所工作,当时得急性白血病也是由于工作环境而造成的,算是因公殉职,得到的国家抚恤金和各类保险金有三百多万。他父母虽然不在北京工作,但都在北京有房,是国家给的福利,只要象征性地交个一百万的房款,就能拿到一套位于北京黄金地段的公寓,价值超过千万。他父亲去世后,得到的抚恤金和各种保险金总共有六百多万,加上父母的积蓄,总共有上千万的资金。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将他母亲去世后得到的补偿款全都买了一家新型科技公司的股份,如今赚得盆满钵满。他去世后留下遗书,将自己的资金入股了几家高科技公司。现在,他每年可以拿到的红利就有上百万,即使不工作也生活无忧。 原身在去非洲之前都住在父亲留下的公寓里。他母亲把房子留给了夜苍南,他出国前租给了一位携带家眷过来上任的外企高管,每月租金三万块。这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战东云努力想了想,忆起自己现在住的公寓就在鹫塔附近,倒是方便。母亲留下的房子靠近中关村,暂时没用,就让租客继续住着吧。 这次回京,他要与夜苍南去登记结婚,然后就能合法同居了。 想要接近凌子寒,他们不能留下半点破绽,一切该做的事情都要提前做好。哪怕最后证实了没用,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如果没有提前弄妥帖,被凌子寒当成了敌人,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他盘算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夜苍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次回到北京,我们马上去拿结婚证。” 战东云睁开眼睛看向他,唇边浮现一缕笑容,“好。” 睡了一觉后,两人的精神都好多了,于是坐起来吃了一顿丰盛的飞机餐,然后拿出手机,分别与各自的单位联系。 战东云参加的是联合医疗队,医护人员来自北京市的各大医院。六四三医院派出的医护人员除了他之外,还有两名护士和一位麻醉师,此时都已因公殉职。他打开手机后,便看到医院的公用群里全是讨论此事的留言,悲伤、愤慨、痛恨等强烈的情绪充斥着屏幕。 现在是北京的凌晨,许多医护人员都在睡梦中被叫醒,一是告知同事殉职的噩耗,二是让他们立刻回去上班,准备救治从非洲送回来的伤病员。在深夜的北京街头,医护人员们一边奔赴工作岗位,一边抽空在群里发言。有人不敢相信,反复询问情况。更多的人则忍不住要表达内心强烈的情感。 战东云往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各位同事,我带着殉职的同事们回来了,还有两个小时到北京。】 群里停顿了一下,立刻迸发出更大的热情。 【东云,好样的!】 【东云,听说你全身是伤,现在怎么样?】 【东云,听说你带着伤,开着悬挂国旗的卡车冲过重重关卡,带着死难的同胞们到达机场。你真是英雄!】 【东云,欢迎回来!】 【东云,我们医院已经派出救护车去机场了,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回来。】 【东云,放心吧,受伤不怕,以咱们医院的水平,保证让你恢复得与没受伤的时候一样。】 战东云看着一条条安慰和赞誉,心里热乎乎的,不断回复着同事们的问题,重点讲了非洲那边的混乱状态和当时遭受袭击的惨烈情景,对自己做的事很少提及。 等到机长通知所有乘客,飞机即将到达北京,现在开始下降,请大家关闭电子设备,他才停止发言,收起手机。 夜苍南也关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轻声说:“我与公司联络过了。首都那边虽然也很乱,但情况没有你们医院那么惨烈。我的同事有几个受了伤,但没有人死亡。他们更早登上国家派去撤侨的专机,现在已经到家了。我跟公司请了一个长病假,要在北京养伤。领导同意了。有关部门已经将我与你的事迹通报给公司高层,所以领导们一致表示,我养伤期间工资照领。这样的话,我就先不辞职了,以后看情况再说。” “那就好。”战东云笑了笑,“本来结婚是有婚假的,但我们现在可以休病假,这个婚假就浪费了。” “没什么。”夜苍南迅速答道,“没有婚假也无所谓,总之要正式结婚。” “我没意见。”战东云握住他的手,“等我们一出院就去民政局登记。” 两人展望了一下婚后的美景,飞机便安全降落。 几辆救护车迅速开过来,等在舷梯旁边。十几辆殡仪馆的灵车随后到达,根据指示停在货舱出口。还有各个医院领导的车也迅速开到,领导们纷纷下车,站在强烈的按照灯光中,等着各自员工的遗体被抬出来。 安然无恙的华侨华人陆续下机,被工作人员引导至一旁,登上几辆大客车,陆续离开机场。战东云和夜苍南这才慢慢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机舱,在护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舷梯。两人脸色苍白,身上到处都裹着绷带,显然伤得不轻。 六四三医院的副院长张锦立刻上前,与战东云亲切握手,热情地笑道:“东云,欢迎回来。医院感谢你,那些死难同事的家属也都感谢你。” 战东云神情肃穆,谦逊地说:“都是我应该做的。” 华建公司北京分公司的总经理也迎上去,握住夜苍南的手,亲切地说:“夜工,你辛苦了。” 夜苍南微笑,“能回到祖国,回到家,就不辛苦。” 寒暄了两句,他们两人就被扶上救护车,送往六四三医院。 接下来,一具具死难人员的遗体被小心地抬出来,一一送上殡仪馆的灵车。他们将在殡仪馆整理仪容,然后才让亲属去见面。 至于追悼会,不会在最近几天召开。非洲某些地区的混乱局势日益加剧,中方人员的伤亡情况也在增加,今天死难的人员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 像如此大规模的援非医护人员被暴徒枪杀的惨案,自新中国建立以来还是第一次。当天上午,国务院、外交部、卫生部、国防部都相继召开记者招待会,各部委的发言人严厉谴责了对中国医护人员、当地病人及其家属实施令人发指的暴行的恐怖分子。为保护中方非军事人员的安全,应尼亚拉利亚政府的邀请,中国将立即派出维和部队进驻尼亚拉利亚国,帮助当地政府维持秩序,抵抗暴徒袭击,维护平民权益,保护中方人员和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桩发生在中国医院的惨案震惊了全世界,所有国家一致谴责这种针对医护人员的暴行。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红十字组织、无国界医生组织也纷纷发表声明,呼吁战乱国各方严格遵守相关国际公约,不要伤害医护人员和救援人员,否则他们将不再派遣人员前往该国。 网络上就这一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战东云和夜苍南却没有被影响。他们住在六四三医院,安静地接受治疗。 两人除了胳膊和腿上多处贯穿伤外,胸腹之间也有好几处被打穿,肋骨骨裂,肺叶擦伤,失血过多,幸好都没有打中致命的地方。 在住院期间,有各级领导来看望他们,有死难者的亲属来感谢他们,有记者来采访他们。无论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从容不迫,应对得相当好。这些应酬大部分都是战东云出面,夜苍南要努力适应这个时代,尽量少与人接触。 两人几乎从早到晚都没有清静过。他们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上午输液,下午自由活动,通常有人来探望,其余时间可以在医院里闲逛。 他们看过有关凌子寒的传记,知道六四三医院有个特别医疗部,那才是医院最重要的核心,凌氏父子有什么伤病,都是在那里住院治疗。凌毅的伴侣童阅也主要在那边工作。但是,战东云的资历太浅,不可能申请到那边去工作,也没有理由过去。 两人都不敢乱走乱问,只能随便逛逛,真实地体会一下这个时代的医院生活。 一周后,两人便出院了。他们的伤势大部分已经愈合,接下来就是调养,让元气大伤的虚弱身体慢慢恢复健康。根据两人的具体情况,医院给他们出具了病假单,建议他们至少休假一个月。 他们走出医院,打车回了战东云的家。 这是十多年前兴建的小区,全是高层建筑,因为地段好,所以房价很贵,一般人是住不起的。小区里的住户有商人、学者、影视明星、企业高管等等,也有无所事事的富n代、官n代、军n代以及一些背景模糊的名媛名士、身份暧昧的俊男美女。这里的物业公司非常好,安保方面也做得很到位,安全性比较强。当然,物业费也很贵,但物有所值。 战东云住在大门东侧一号楼的二十八层,三室两厅,一百五十多平米,精装修。原身对这里很满意,战东云和夜苍南也觉得很好。 进了房间,两人将里里外外都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监控,可以放心居住,这才放心。 战东云正要坐下歇口气,夜苍南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走,我们去登记,拿结婚证。” 第297章 有家的人(2) 看着夜苍南急吼吼的模样,战东云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次,两人附身的对像在外貌气质上都比较相近,温文尔雅,沉稳聪慧,在一起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天生一对的感觉。 从性格上来说,原身是夜苍南比较踏实沉稳,战东云年轻,依然血气方刚。而现在两人的性情就反过来了,夜苍南豪爽大气,战东云内敛而细致。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战东云笑道:“今天就算了吧。北京比五十年前扩大了一倍多,从我们家到民政局起码要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先洗个澡,吃个饭,然后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登记。” “也行。”夜苍南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决定先沐浴更衣,再跟他出去,好好尝尝这个时代的美食。 傍晚时分,北京城里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夜苍南却兴致不减,拉着战东云出来,去了大名鼎鼎的簋街。 发展了五十年,这条街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扩大了四、五倍,周围几条街都被纳入其中,其中有八成的店铺都是各式各样的酒楼饭馆火锅店,只有两成是各种西饼屋、糕点铺、咖啡馆之类,总之都是吃食。 风雪中,这里依然热闹非凡。各家店铺的招牌争奇斗艳,广告霓虹、5d图像、灯箱彩牌竞相闪烁,各种食物的香气缭绕飘荡,非常吸引人。 战东云欣赏了一会儿,问夜苍南,“想吃什么?” “太多了,都想吃。”夜苍南目不暇接,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今晚就吃火锅吧,以后再来吃别的。” “行。”战东云忍俊不禁,“时间有的是,咱们天天出来吃好吃的。簋街这边吃完了,再去海淀、旧宫、北奥那边的美食一条街,争取把北京城所有的美食都品尝一遍。” “好。”夜苍南大喜,乐呵呵地与他走进了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火锅店。 这家名叫“老味道”的酒楼是全国连锁,自第一家店开业到如今已经有七十多年,味道始终不变,是地道的四川火锅,没有改良,不是新派,一直坚持老传统。捧场的客人很多,每天的生意都很好。战东云和夜苍南幸好来得早,还能得到一个小卡座,马上就能吃上。如果来晚了,就得坐在外面排号,等着里面的客人吃完了才能进去。 点菜点锅底都是战东云一手包办,夜苍南好奇地跑到调料台前,弄了一碗蘸着吃的作料。战东云看了看,忍不住好笑,起身去调料台,弄了两碗正规的火锅调料,拿过来放了一碗到他面前。夜苍南立刻很自然地将自己弄的调料碗放到靠墙的桌子边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战东云笑着装作没看见,拿起旁边菜架上放着的大虾、鱼片、嫩牛肉、肥牛卷、小肥羊、鸭血和一些野菌放进锅中。他点的是鸳鸯锅,有的菜放红锅,有的菜放白锅,井井有条。 夜苍南在吃上面可谓百无禁忌,只要好吃,什么都喜欢。战东云反而有些偏好,譬如不吃大部分内脏,不吃鱼头、鸡头、兔头等等一切动物的头,所以他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和两人的需要点了菜。 各种野山菌都富有营养,补气养身。牛羊肉与海鲜也都是好东西,对两人的身体很有益处。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两人都没有在六四三医院正常的治疗之外再用自己的药剂,所以现在的身体依然因失血过多而虚弱,需要持续不断地调养。在这方面,战东云最有经验,夜苍南比较茫然,因此一切都听他的。 战东云一边指点他捞菜一边介绍。 “牛肉好了,赶紧吃。肥牛肥羊也可以捞了。这里的牛羊肉都是从新疆来的,喝的是冰山上融化的雪水,吃的是雪水浇灌的青草,所以一点膻味都没有,非常鲜嫩,好吃得很。” “这是竹荪,蜀南竹海过来的,我很喜欢。” “这些野山菌是云南出产的,好的都出口了,内销的都是不怎么好看的货,不过吃起来是一样的。你要吃就可以吃了,不忙吃的话就让它们煮着,这样可以让汤更鲜,回头咱们喝上一大碗。” 夜苍南一边“嗯嗯嗯”一边运筷如飞,捞得快,吃得更快。头一轮扫荡完,他才停下来,看着战东云往锅里放菜,感慨道:“果然只有咱们大中华才会这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且什么都能吃。” “是啊。”战东云忽然想到杜漓如看稀奇一样给他讲过的一件事,忍不住笑起来,“西方人有很多东西都是不吃的,以前曾经出过几件大事,像德国大闸蟹、英国小龙虾、美国牛蛙和亚洲鲤鱼、丹麦生蚝泛滥成灾,当地政府和居民都愁得不行。我大吃货国的国民听说后顿时沸腾了,很多人组团过去吃,最后差点把它们吃成珍稀动物。还有,我们的内蒙古草原曾经有一年某种鼠类泛滥成灾,将草根啃完,差点让整个草原变成沙漠。后来有北京的几个厨师琢磨出来新鲜吃法,立刻风靡半个中国,那种什么鼠很快就被吃绝种了,两年都没撑到。每次有哪个国家有生物泛滥成灾的新闻出来,我大吃货国的国民就会自豪地说:‘只要能吃,都不是问题。要吃成珍稀还是濒危,您说了算。’” 夜苍南听得笑出声来,“如此盛事,可惜我们没赶上。” “以后有的是机会。”战东云轻松地说,“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多上网看看那些有关吃的消息。别说已经存在的东西,就是现在早已不存在的,专家都能分析出是否能吃,应该怎么吃。据说有专家对六千五百万年前灭绝的恐龙就分析过,认为似鸟龙的肉最好吃。如果咱们穿越到恐龙时代,就可以按照专家的推测去找吃的。” 他用的是玩笑的口吻,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有穿越到恐龙时代执行任务的那一天,所以能掌握相关知识总是好的,哪怕是虚无缥缈的玩笑般的推断。 夜苍南很感兴趣,“嗯嗯,这方面的信息我会多看的。” 不用他们交代,杜漓和燕晓已经上网去搜集各种资料,其中就包括各种食谱和这种对未知品种生物的食用建议。 中国流传下来的古老养生理论有“药补不如食补”一说,因此杜骁对菜品的安排很精心,除了一些个人喜好外,大都是既美味又营养丰富的菜品。两人边吃边聊,后来又将墙边一直打开的电视调到新闻频道,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听听晚间新闻。 一些有关政治、经贸、军事、文化、气候等领域的国外内新闻倒也罢了,其中一则日本商业捕鲸船大肆捕鲸,遭到绿色保卫组织在海上围攻的新闻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两人的脸都朝着墙,外面的人即使读唇语也看不到他们口唇之间的动作,战东云便低声说:“咱们世界的生物链还没形成,可以专门弄个辅助星球,把环境调整到与现在的母星差不多,但是要摒弃污染的部分,然后将这里的生物收进去生活。一些即将灭绝的动植物收走大部分,以人工手段帮助繁衍,能够大批繁殖的生物也引进一部分。” “好。”夜苍南完全同意,“像那些鲸鱼、鲨鱼、海豹、北极熊等等动物都要收进来。” 战东云比他更了解这个时空,轻声建议,“只要到世界自然基金会、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国际绿色保护组织等机构的官网上寻找历年发布的国际珍稀和濒危生物名录,然后按照那个名录寻找到相应的动植物,收进来就可以。至于要怎么保护与培育,可以去相应的各国农业研究院、植物科研所、动物研究所等等机构去查询。至于不在名单上的动植物,可以在网上寻找各种名录和相关资料,到时候收进来就行了。” “好。”夜苍南琢磨了一下,“你说得对,确实要单独开辟一颗星球来调整环境。我们之前在虚空中那几颗星球上收进来的动植物大都很强悍霸道,这个时空母星上的生物肯定招架不住,等以后它们进化变异了,才有可能与之抗衡。” “对。”战东云微笑,“我对这个时代的母星是非常怀念的,肯定要弄一颗与之相似的星球出来。不过,自然条件方面不要按现在的弄,还是按照工业革命以前的时代搞吧。那时候没有什么污染,整个世界充满蓬勃的生命力,动植物欣欣向荣,那才是美好的年代。现在的生物生存不易,如果能挪到那样的年代,肯定会生长得很好。” “好,我也弄一个。”夜苍南迫不及待地说,“有小漓和晓晓把关,这件事的难度不大。” 战东云笑着看向他,开心地点头,“好。” 带着愉快的心情,两人大吃了一顿,结账时消费上千,还得到了酒楼赠送的一张vip卡。 他们走进风雪中,通过打车软件叫来一辆网租车,直接回了家。 司机是个老北京,一看他们就不像地道的北京人,于是热情地问道:“外地来的吧?来旅游的?” 战东云操着一口北京腔笑道:“我们早就在北京安家了,只是被单位派出国工作了两年,刚刚回来。” “哟,那很优秀了,人才啊。”司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变得更加热情,“是去哪个国家?美国?欧洲?” 战东云平淡地说:“非洲,我是医生,去非洲援助医疗。” “哎哟,非洲啊。那个地方……”司机停顿了一下,颇有一言难尽的味道,“那边不是乱得很吗?你们也敢去,没遇上什么事吧?” “没有。”战东云微微一笑,“中国政府很快就派过去了专机撤侨,我们就跟着回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司机安慰他们,“你们跑这么一趟,也算得上是英雄了。” “不敢当。”战东云很谦逊,“都是本职工作,份内之事吧。” 司机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很好,因此与他有问有答的,聊了一路,直到将他们送到小区门口,这才离开。 第298章 喜结连理(1) 寒冬时节,天亮得很晚,战东云和夜苍南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但窗外的天空依然乌沉沉的。 风雪小了很多,却没停。地上有积雪,屋顶和车顶都堆着白雪。天地间本应该一片肃杀,可醒来的北京城却到处都是匆匆赶去上班的人和车,让人感觉很热闹。 战东云和夜苍南不赶时间,所以并不打算在早高峰时间去路上挤。两人慢条斯理地弄好早餐,一边看央视的早间新闻一边吃饭。看完新闻后两人又各自上网浏览各种信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便暂时放下。看看时间差不多要九点了,他们才换上西装礼服,一起出门。 战东云在迷宫般的地下车库里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自己的车。 这是一款电动小轿车,轻巧,快速,安全性却不高,车身大部分都是塑料做的,一碰就会变形。现在一般的小白领都会开这种车,售价便宜,耗电量少,车身小巧,塞车时挤一挤,往往能从缝隙里钻过去。但是,现在这样的车就不适合他们了。 战东云将车开出去,打开自动导航系统,平稳地上路。夜苍南在网上刷各种车型的介绍,打算买几款既结实又能跑还方便改装的各型汽车,从小轿车、越野车、房车、货车、集装箱卡车到各种军用车,他都兴致勃勃。 战东云笑道:“军用车你打算到哪里买?” 夜苍南脱口而出,“当然是找国际军火商。” “嗯,倒也行。”战东云绕着路,从鹫塔前经过,然后平静地说,“还可以买些武器。” 夜苍南赞同,“我们的空间世界里有大量黄金,能不能抛出去换钱?” “还是不要吧。”战东云犹豫了一下,“尽量少有不符合我们现在人设的动作,免得产生蝴蝶效应。我们购买军火,只是有备无患,基本上是放在空间里不用。如果我们大量抛售黄金,引人注目都是小事,如果让金价产生历史上不曾有过的波动,那就不好了。” 不在本源历史的母星上搞事,以免出现异常,这是非常重要的原则。夜苍南自然没有异议,“行,那就算了吧。我查了一下我的账户,还有五十多万现金,你呢?” “我这里有三百多万。”战东云有些无奈,“父母临终前把大部分财产都设立了基金或购买了股票,留给我的现金不多。我父亲买了几家高科技公司的股份,我查过了,这几家高科技公司幕后的技术总监都是卫天宇,他们的研发水平始终走在世界前列,所以是稳赚不赔的,年年红利都很可观。” 夜苍南感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母对你对我的原身都是倾注的全部的爱与关怀,现在原身去了,没有留下后代,非常遗憾。我觉得等我们结了婚,应该立刻申请要孩子。虽然灵魂不同了,孩子却仍然是他们的血脉后裔。我们如果能长期待在这里,可以把他们好好地抚养长大,培育成精英。如果我们短期之后就要走,那就想办法托付给雷家、林家或是凌家、卫家,相信他们一定能把孩子培养成才的。” 战东云痛快地说:“行,都听你的。今天我们上午去登记,下午就可以到网上进行申请。需要单位在申请表上给评价的话,也可以在网上完成。我们这次在非洲表现出色,本身的家世背景、教育程度、成长经历都算得上优秀,肯定很快就能得到批准。” 夜苍南很高兴,“我们要两个孩子吧,让他们一起长大,免得孤单。” “好。”战东云笑着答应,“一个用你的基因为父本,跟你姓夜。一个用我的,跟我姓战。这样才公平。” “没问题。”夜苍南满脸笑容,“哎呀,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战东云愉快地踩了一脚油门,上了封闭式立体高架。这是架在城市上空的全封闭单向行驶道路,由智能化交通系统管理,可以迅速疏导首都庞大的汽车数量,尽量减少堵车的情况发生。战东云在导航系统的指引下,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到达了北京市民政局大楼。 现在的婚姻登记程序与过去完全不同,手续极度简化。昨天两人就在民政局的官网上填写了预约申请,递交了个人资料,缴纳了相关费用。因为两人之前的优异表现,在政府机关的记录中算是加分项,所以他们在当天晚上就得到回复,预约的时间也很靠前,定在今天上午十一点。 两人到达的时候还没到时间,便在智能机器引导员的指点下去拍了电子照片,买了两朵礼花别在胸前。两人的西装、皮鞋、袖扣都是同色同款,衬衫却是一黑一白,领带都是正红色,只是花纹不同,一个是条纹,一个是方格,让人一看便知道他们穿的是情侣装。两人腕上的手表是情侣款,戒指也带在身上,都是在住院期间溜出医院买的,准备得非常齐全。 他们在昨天提交预约申请表的时候还勾选了民政局提供的仪式套餐,低调地只要了普通仪式并缴纳了全部费用。这种仪式不需要豪华的会场、鲜艳夺目的装饰和花童、傧相,只需要一个官方主婚人和两个官方证婚人就足够了。 能够担当官方的主婚人和证婚人,其职务都不低,基本上是局长、副局长一级的人物,收费都不低,就是战东云和夜苍南选择的基础款也需要付出相当于三个月工资的费用。民政局收到的这些资费就用来资助各种社会福利院和养老院,算是官方慈善基金的一个来源。 战东云和夜苍南虽然选的是最低一个等级的套餐,但人选上勾的却是比较高级的选项,所以这次为他们主持婚礼的人是民政局长,证婚人是两位副局长,规格算是比较高的。 等到预约的时间到了,两人便在机器引导员的带领下去了婚证大厅。 《婚礼进行曲》奏响,风度翩翩的两个年轻人并肩踩着红毯走上前去,站到主婚人面前。两个证婚人分别站在主婚人的左右侧后方,含着微笑着着他们。 主婚人庄重地问年纪比较大的新郎,“夜苍南,你愿意以战东云为终身伴侣,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与他不离不弃,共度一生吗?” 夜苍南郑重地说:“我愿意。” 主婚人转向另一位新郎官,“战东云,你愿意以夜苍南为终身伴侣,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与他不离不弃,共度一生吗?” 战东云诚恳地回答,“我愿意。” 主婚人微微点头,将两本大红封面的《结婚证》分别递给他们,“现在,我宣布,你们结成合法伴侣。恭喜你们!” 两名证婚人也走上前来,笑着与他们握手,“恭喜。” 《结婚证》上有两人的合影照片,有大红印章,还有主婚人和证婚人的亲笔签名,比起半个世纪前要豪华得多,看上去也更加正式。 战东云和夜苍南翻开《结婚证》看了看,都是笑容满面,喜悦之情溢于言情,对三位民政局领导不断说“谢谢”。 主婚人是位中年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一身的书卷气。他笑眯眯地等两人拿好《结婚证》,然后才说:“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战东云和夜苍南连忙将《结婚证》放进西装口袋里,然后从另一边的裤子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同时打开,取出里面的戒指。 这是铂金戒指,镶有一圈碎钻,内侧分别刻有z&y和y&z的字样,很漂亮,却并不昂贵,是两人的工资收入能够负担的东西。 战东云与夜苍南拿着戒指,相视而笑,然后给彼此戴上。两人手握着手,向三位含笑而立的官员微微鞠躬致谢,这才一起转身离开。 两人在存物处取出自己的大衣和围巾,穿戴好后,雀跃着走出民政局大楼。 外面的雪又大起来,纷纷扬扬的,遮挡着人们的视线。气温也更低,路边到处是堆积的冰雪,已经掉光树叶的大树上也满是白雪,看上去非常冷。 战东云与夜苍南却感觉很热,心里暖乎乎的,开心得想要舞蹈。 以前在别的亚空间小世界,他们也曾多次结为连离,可这次却不一样。这是在本源世界的母星,与那些最早一批也是最著名的地球至尊同时的年代。在他们心里,能够在这里正式结婚,仿佛就得到了宇宙意志、天地法则更深层次的认可,从此生生世世都不会分离。 夜苍南在大楼前忍不住蹦了两下,兴奋地呼出长长的白烟。他的眼睛发亮,看向自己的伴侣,“我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了。” 战东云站在一旁,笑容犹如夏日骄阳,特别灿烂,“我知道你高兴,我也高兴,不过咱们还是要低调一点。”他上前去握住伴侣的手,“走吧,我们回去申请要孩子。” “好。”夜苍南拉着他便奔下长长的楼梯,一边跑一边说,“我们在路上找个大超市或是大商场,好好采购一番。” “没问题。”战东云跟着他跑,年轻的脸上青春洋溢,“今天我们肯定要庆祝,你是想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在家里吧。”夜苍南眉飞色舞,“我们可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好。”战东云与他跑到停车场,然后开车驶进了风雪中。 第299章 喜结连理(2) 战东云在自动驾驶系统上查到了离自己的家比较近的一个国际连锁大超市,便直奔那里。 今天下大雪,又不是周末假日,因此超市里的人不多。两人不用排队,买了许多种肉类、蔬菜、水果、酒水、点心和各种熟食、速冻食品,将汽车的后备箱和后座椅都塞得满满的。 战东云开车回家,夜苍南拿出手机在网上浏览各种购物网,从大型网站到个人或企业开的店,都刷了一个遍。他兴奋地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买一些民用机械,从最新的科技产品到淘汰下来当废品卖的旧机器,你说呢?那些水力发电、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潮汐发电等等不制造污染的设备都很值得买。” “嗯,可以。”战东云赞同,“我们不能出面,派几个能说会道的机器人,装成各种商人去买吧。” “这没问题。”夜苍南灵机一动,“那我们也可以派几个机器人伪装成各个犯罪组织的买手,去黑市买武器嘛。” 战东云想了想,“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一定要慎重。还有,派几个人去各个玉矿产地收购玉料,直接收原石,那个比较便宜。” “咱们可以派机器人过去,悄悄开采。”夜苍南笑道,“再过几年,地球的末日就来临了,那些矿脉很多都废了,多可惜,不如我们给采了。” 战东云顿时也想起了那些历史书上的记载,再过七、八年,就有外星人出现,以暴力手段毁灭地球文明,想要占领太阳系。届时地球成为一片火海,然后出现变异动植物,面目全非。那些矿脉在这样的袭击中不是被毁,就是被外星人派出的采矿异兽和机器人掠夺。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收了。他立刻同意,并且反应过来,“我忽然觉得,我们在这里能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七年,在末日来临之前肯定要离开。” 夜苍南沉吟片刻,“嗯,你说得对,我也突然有这样的念头。” “那就没错了。”战东云看他一眼,“你应该找一找你的亲生父亲,等我们走后,可以把孩子托付给他。” 夜苍南有些不开心,“谁知道他是谁。” 战东云笑着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脸,“别生气,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这身体的血脉与雷家有很大关系,那个雷家,可不是会抛弃孩子的家庭。特别是你还是儿子,又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即使是重男轻女的家庭,也不会丢弃你。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或是意外。” 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每个世界,如果附身对象是孤儿,他们都不会刻意去寻找原身的亲生父母,除非任务需要,到了这个时空也一样。以前夜苍南不想理会抛弃原身的人,所以不让燕晓详细调查这条因果线,但现在因情势所需,却不得不让燕晓去仔细捋一遍了。 他握住战东云的手,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战东云顿时心软得像水一样,忍不住将汽车调到自动驾驶,然后倾身过去,抱住他亲吻。夜苍南正中下怀,欢喜地搂住他。两人如火如荼地抱着吻着,亲热了一路,直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 回到家里,两人贴上大红喜字,挂上金红两色的拉花,点上龙凤喜烛,插好大红的玫瑰花,将各个房间布置得有模有样,一派喜气洋洋,这才一起去厨房做饭。 这时已经是下午了,两人在方形的玻璃餐桌上放了一桌子的菜,然后放出各自的契约兽。赤焱、雷琞、碧霄、碧落和银电都变成人形,分别坐在餐桌两旁。不能化形的都没有放出,怕牠们不能收敛自身威力,将这栋楼给撑爆,后果不堪设想。 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将所有饭菜都一扫而光。赤焱、雷琞、碧霄、碧落、银电都对他们道了喜并送上礼物,然后就回了空间世界。这个时代的母星现在还属于末法时代,空气中满是污浊,让他们很是不喜。 战东云放出一个中年女性模样的智能保姆机器人,让她去收拾家务,自己就和夜苍南去书房将电脑拿出来,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做事。 两人分别与各自单位的人事部门联系,说明自己今天已经结婚,准备马上提交孕育孩子的申请,然后就将填写好的申请表分别在网上发了过去。这是小事,两边的人事部职员都对他们道喜,随即将单位意见写上去,让领导签字,再盖上电子公章,一个多小时后就给他们发了回来,非常迅速。 两人将申请表和提交的相关资料附件一起打包,发到政府相关的生育部门,然后就开始琢磨怎么接近自己的保护对象。 战东云要保护凌子寒和卫天宇,夜苍南则要守护雷鸿飞和林靖。当然,除了他们本人外,对他们的家人也要保护。他们的父母和子女都活到大破灭时代之后的巅峰新纪元,此时自然一个也不能死。 战东云的原身在大学里就读的专业是临床医学,在听过著名医学家童阅应邀前来发表的一次演讲后,就对神经外科非常感兴趣。他的成绩非常优秀,业余时间还研读了许多有关神经外科的学术著作和新发表的相关论文,理论知识相当扎实。现在杜骁过来附身成战东云后,原本掌握的急救创伤知识和万年后先进了无数倍的医学知识相结合,让他在医学方面更加优秀。 在家里休病假的这一个月里,他打算梳理清楚原身掌握的一切技能,再把当今的各种医学专著都看一遍,并回溯过去五十年各领域医学发展的脉络,再到国内外神经外科处于先进水平的各家医院、医学研究所的网站上去搜索病例,仔细研究。 他的个人素质过硬,家世背景也非常好,没有任何疑点,只要略施手段,表现一下,应该很快就能进入特别医疗部,成为可以培养的特殊人才。他知道凌子寒会定期前往六四三医院的特别医疗部检查身体,卫天宇总是会尽量抽出时间陪同,因此可以相机行事,尽快入了两人的眼,进一步接近他们。 夜苍南那边,在他们做饭吃饭的时间里,燕晓就仔细捋了一遍他身上的因果线,然后在网络上进行了一番常规搜索查询,很快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身的亲生父亲叫雷霆,是国防部长、陆军上将雷震的堂弟。两人的父亲是亲兄弟,因此雷震与雷霆的关系很亲近。雷霆原来是海军某核潜艇的艇长,因为比较挑剔,所以结婚比较晚,娶的老婆比他小十一岁,非常美丽,天真活泼,让他非常动心。但是,一时的激情退去后,因他长期在海上执行任务,两人聚少离多,感情有了裂痕,女方出轨一个富n代后闹着要离婚。雷霆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外遇,当时坚决不同意,因为他们申请的孩子即将出生。法律保护军婚,雷霆不同意,女方就离不了。她恼羞成怒,趁着雷霆在海上参加大型军事演习的时候将刚刚出生的婴儿接走,与外遇对象出了国,暂时定居在欧洲。两人都是及时行乐派,很讨厌孩子的哭闹,不耐烦照顾婴儿,于是很快将孩子抛弃。只是女方还算有良心,也怕以后被雷霆找到,如果孩子死了,会让她没命,所以将孩子遗弃在华人社区,被派出国短期工作的战东云母亲捡到,带回国正式收养。 夜苍南的生母和她的情人在一年后自驾飞机环球旅行时因飞机爆炸坠海,双双身亡,当时他们起飞的太平洋小岛管理松散,并没有登记飞行员及其随行人员的详细人数与资料。雷霆得到消息后,以为儿子也跟着他们在飞机上,与他们一起死亡,所以并没有利用国家资源深入追查。 雷霆现在已经是中将,担任海军潜艇部队总司令。他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至今孑然一身,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但身强体健,看上去不过是个中年人。 他们同一个祖父传下来的雷氏四兄弟全都在军队干了一辈子,现在都是将军。 雷震是国防部长、陆军上将,雷霆是潜艇部队司令官、海军中将,雷鸣是第一军官大学炮兵学院院长、文职少将,雷啸是中央军事研究院副院长、文职少将。 雷震、雷鸣、雷啸都有伴侣孩子,有的已经当爷爷了,只有雷霆孤身一人,兄弟们怎么劝都不听,不但不肯再婚,而且坚决不肯再申请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在雷家堪称另类。 夜苍南看着这些资料,一时默然无语,心里感慨万千。 战东云很快察觉到他的异样,侧身过来看向他的电脑屏幕。过了一会儿,他笑道:“这充分说明,你父亲一直惦记着你。咱们好好琢磨琢磨,如何让他们发现你还活着。要让他们主动来找,咱们不能上赶着。” 夜苍南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愉快地看向他,“好,都听你的。” 瞧着他乖顺的模样,战东云心痒难捺,不由得抬头看向窗外。隆冬时节,这才下午六点,天就黑了。高楼间有呼啸的风声翻卷而过,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雨般落下,将璀璨的路灯都遮得灯光模糊。 战东云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夜苍南,“今儿咱们新婚。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入洞房了?” 夜苍南双眼一亮,诚恳地点头,“对,你说得完全正确。咱们这就进洞房吧。”他立刻起身,拉起战东云就走。 战东云哈哈笑着,与他一起急匆匆地冲进卧室。 第300章 初见凌子寒(1) 战东云与夜苍南得到了一个月的病假,就实打实地休息了一个月。两人时常在网上购买一些补血养气的中国传统药材,然后从超市买来肉骨头、猪肝、鸡肝等食材,在家里做药膳来吃。 除此之外,两人就是恶补原身拥有的技能以及医学或建筑行业五十年来的发展史与相关知识。等到假期结束后,战东云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全科医生,尤其在神经外科方面特别优秀。夜苍南则成为一个合格的建筑工程师,并在军事工程的设计和建筑方面有独到见解,以后准备向那方面发展。 与此同时,他们操纵空间世界在云南边境之外放下了大量机器人。缅甸现在依然有部分地方属于军阀控制,还有一些战乱地区十分混乱,便于他们伪装之后行动。那些智能机器人会在那里找到合适的身份,然后模仿得惟妙惟肖,再从那里出发,奔赴世界各地,去购买武器、采集矿脉、寻找并救援即将灭绝的濒危珍稀动植物。 杜漓活泼地对战东云说:“父亲,这个时空的母星一直在持续升温,两极的冰山不断融化,许多岛屿和沿海的城镇被淹没,对人类的危害很大。我们可以悄悄收走一部分江河湖海的水,这样就可以放养那些水生动植物了。” 战东云没有意见,“你看着办,只是不要影响母星现有的生态环境,更不要被科学家发现端倪。” “明白。”杜漓马上呼叫燕晓,一起悄悄地搞事去了。 夜苍南在彻底熟悉了这个时空的母星之后忍不住感慨,“我觉得,2020年是个相当大的分水岭。那时候,5g技术逐渐成熟,全面进入市场。从此以后,科技日新月异,进一步提速,很多重要的发明创造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新发现都相继出现,让全世界大部分国家都有了一个跨越式的发展。然后,2030年有了3t技术,2042年有了5t技术,世界再次出现飞跃。2050年,出现了3p技术。今年,2060年,5p技术成熟的同时还出现了3e技术。智能型主脑的研究也初见成果,现在卫……至尊他们研究成功的那台主脑就是咱们‘昆仑’的雏形吧?”对一万年前的祖宗,他不敢大大咧咧地直呼其名,称呼“卫至尊”其实也不妥,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叫法,不禁略有些心虚,还有一些尴尬。 战东云是凌子寒的亲舅舅,当然也就是卫天宇、雷鸿飞、林靖他们的长辈,直呼其名很是坦然,但其实这也是不对的。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称呼大领导怎么能直接叫名字呢?尤其是雷家,一门五将军,那要怎么称呼才能区分开呢? 战东云的性子比较细腻,想了一会儿,提了一个建议,“我们可以按照惯例,称呼他们首长,只要带上姓氏,基本上就能明白说的是谁。至于雷家,你以后要是认祖归宗了,就以亲缘关系来称呼,大伯、三叔、四叔、大哥,一目了然。外界人称呼雷将军是指雷上将,雷小将军指雷鸿飞,接下来依次是雷司令、雷三院长或雷三将军、雷四院长或雷四将军。雷三、雷四的儿女有的在军中,兵种不同,军衔从少校到上校不等,有的在做生意,说起来也都好称呼。等你回归雷家,我就跟着你叫他们就行了。” 夜苍南思索了一下,满意地点头,“让你这么一说,确实很简单。行啊,咱们以后就那么称呼吧。” 把一些重要的东西都商定,两人便一起去休息。第二天一早,他们在震天响的闹钟声中起床,努力清醒,吃过早餐后便匆匆出门,各自驾车去上班。 夜苍南已经暂时从海外分公司调到北京分公司,参与正在建设的工程项目。本来他这次表现优异,公司受到了来自有关部门的高度表扬,让董事长、总裁和其他公司高层都对他非常满意,打算重点栽培。海外分公司对他肯定不想放手,北京分公司也表示欢迎。在他的坚持下,海外分公司只好无奈答应,将他暂时借调到北京分公司,以后等他度过了新婚蜜月期,进入感情倦怠期,自然会想到调回海外分公司。可以公费出国,既挣大钱又见世面,年轻人哪里会不喜欢? 海外分公司信心满满,夜苍南也不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肯定不会再回去,对于现在的这种局面很满意。 战东云到达六四三医院,习惯性地去他原来工作的神经外科销假,结果收到人事部通知,让他立刻去特别医疗部报到。他略感意外,但没有多问一个字,答应一声便赶了过去。 他办好报到手续后,就被告知,让他去副主任陆菁华的办公室,按惯例进行一次常规面谈。 陆菁华是神经外科专家,今年四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医院骨干。她是上海人,有着江南女性特有的细腻温婉,不上手术台的时候一向轻言细语,深受医护人员和病人的欢迎。 陆菁华看着走进门来的年轻人,温和地笑道:“小战吧,请坐。” “是,陆主任好。”战东云礼貌地问候了一声,上前去坐到她的办公桌对面。 陆菁华侧前方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战东云的个人资料,她之前已经看过,现在又习惯性地瞄了一眼,才笑着看向那位正襟危坐的青年医生,“小战在学校里的成绩非常优秀,毕业时获得了一级荣誉,这很了不起。我听说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关注有关神经外科的前沿知识,是吗?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对神经外科感兴趣?” 战东云坐得笔直,表现出些微紧张,同时对自己也充满自信。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一脸正直地说:“大二的时候,童院长受我们学校的邀请,来做过一次演讲,提到一些神经外科方面的新发现,非常激动人心。那时候,受童院长的感染,有很多同学都对神经外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也是如此。等到钻进去了,接触到更深一层的相关知识,我发现,这门学科非常有意思。热爱是最好的老师,我很爱这门学科。” “嗯。的确,只有爱一行,才会认真去钻研它。”陆菁华赞许地点头,“你到我们医院来工作,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尤其是这次在非洲,平时认真工作,遵守纪律,领导和同事们对你的评价都很好。在重伤的情况下,你能冒着生命危险,将同事们的遗体都带回来,这很了不起。” 战东云适时表现出难过,“这是我应该做的,换了谁都一样。” 陆菁华微微颔首,温言安慰道:“死者已矣,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我看了你的档案,你父亲母亲都是忠诚为国的英雄,而你一直都是坚强的孩子,现在依然要坚强。我们调你过来,打算重点培养你。希望你不辜负我们的期望,迅速成长起来,承担起更重的责任。” 战东云挺直肩背,有些激动地说:“是,我一定不辜负院领导对我的栽培。” “很好。”陆菁华满意地笑道,“你去神经外科报到吧,主任会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 “好。”战东云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对陆菁华微微鞠了一躬,“谢谢陆主任。” 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赤诚、热情与天真,陆菁华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用谢,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难以解决,可以来找我。”然后递给他一张自己的名片。 战东云高兴地接过,有些腼腆地说:“谢谢。”然后才转身离去。 看着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陆菁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她脸上含笑,声音柔和,“童院长,我跟战医生谈过了。我觉得这是个好苗子,值得培养。” 话筒里传来沉稳的声音,“那就好。今天子寒要过来检查,你让他跟着走完全程吧,一是让他熟悉一下,二是看看他的表现。” “行,我来安排。”陆菁华痛快地答应,随即挂断电话,然后通知了医疗处。 战东云接到通知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看着刚刚拿到的工作手机屏幕,确认了打过来的分机号码确实是特别医疗部的医疗处,终于明白了这是真的。他立刻兴奋起来,表现得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按捺不住地想要欢呼雀跃。他满脸激动,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又蹦跶了两下,然后猛地一挥拳,嘴里轻声叫道:“吔!”这里虽然是空无一人的过道,但监控肯定随处都是,他的这番表现非常恰当,不露丝毫破绽。 他迅速奔向分配给自己的办公室,换上白大褂,接着就按照通知要求赶到一楼前台。那里的护士自然认识他这个大名鼎鼎的“非洲英雄”,对他很热情,知道他是第一天来这里上班,更是初次加入凌部长的医疗组,于是在电脑上将各种规章制度和工作程序调出来,发到他的工作手机上。 战东云连声道谢,坐下来认真研读,务必在工作时不出一点差错。 上午九点正,三辆黑色轿车鱼贯驶入,停在大楼正门前的台阶上。护士马上推出轮椅,等在门口。 前后两辆车里迅速下来几个男子,有序地围在中间那辆车的周围。后车门被拉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人沉稳地下了车。 战东云看着他,顿时热泪盈眶。 第301章 初见凌子寒(2) 看着新晋国安教父从容不迫地走过来,战东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激动、酸楚、欣慰、悲伤、喜悦、遗憾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方寸大乱。 当世之人以及后世的历代史学家都说凌子寒酷肖其父,与凌毅生得一模一样,可战东云却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外貌和气质有许多与自己妹妹相似的地方。抛开他未来至高无上的身份不谈,仅仅因为他是自己妹妹惟一的孩子,战东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诸般情绪汹涌而至,战东云没办法,只能转身退到一角,拿出手绢来覆在脸上,竭力控制自己。 凌子寒稳步走进大门,像往常一样坐进轮椅,被等在这里的医生护士们簇拥而去。战东云勉强忍住眼泪,跟在队伍的最后。 凌子寒做的检查非常详细,特别医疗部使用的全部是自行研制的高精尖仪器。一群顶级专家跟随,偶尔跟他交谈,询问平时的身体感受、服药情况、工作和休息时间的长短。凌子寒平静地一一回答,声音低沉,不疾不徐。 今天卫天宇没有陪他过来,只有他的生活助理和两名贴身保镖紧紧跟着。战东云始终处于外围,从来不敢暴露在凌子寒的视线里。他倾听着他们的交谈,在检查时注意专家们的神情和讨论,让杜漓务必记下所有检查数据,却不准他进行以前常用的扫描,害怕被凌子寒察觉。杜漓也很害怕,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被动记录,根本不敢主动做点什么。 各项检查衔接得很紧凑,只用了一个小时,凌子寒便做完了所有检查。他向各位专家道声辛苦,便与直接领导专家组的院长童阅一起离开了。 其余专家们到小会议室开会,讨论这次检查的初步结果和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战东云得到了列席的机会,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只能听、看和记,暂时没有发言的资格。 在他进入日常工作流程的时候,凌子寒在童阅的办公室坐下,淡淡地问:“今天有一个眼生的年轻人,就是那位战东云吗?” 他的助理马上回答,“是的。他就是战英杰战局的儿子。” “嗯。”凌子寒微微点头,“他跟战局有点像。” 童阅笑道:“是个好孩子,我觉得可以培养,就调他过来了。” “您觉得可以培养,自然是好的。”凌子寒的神情变得很柔和,“我记得战局的夫人早逝,他也牺牲了,这孩子……还有别的什么亲戚吗?” 他的助理简直像个万事通,有问必答,“亲近的亲戚基本没有了。战局有个养子,叫夜苍南,是一位建筑工程师,年纪比战医生大几岁。两人竹马竹马,感情很好,后来成为情侣。因为战医生申请去非洲援助医疗,夜苍南便设法也去了那里。两人侥幸生还,一出院就去结婚了,婚礼当天就提出了孕育孩子的申请,还是一次要两个。由于他们两人都是孤儿,文化程度高,工作好,收入佳,家境富裕,人品端正,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又有非洲的工作经历给予加分,所以有关部门很快就批准了他们的申请,现在已经进入孕育流程,就在六四三医院的产科。” “哦。”凌子寒看向童阅,“年轻真好,情感丰富,血气方刚。” 童阅笑着指了指他,“你也年轻得很,比人家孩子大不了几岁,别一副老人家的口气。” “那怎么一样?”凌子寒微笑,“那是一个正常成长的孩子,虽然父母相继去世,但他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按部就班,又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在学习上也能够按照自己的兴趣去选择,可谓顺风顺水。如果不是在非洲的那段经历让人看出他的不凡,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人才。当然,这样的人才是社会的中坚力量,是国家很需要的骨干,但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我与他们大概不只差着一代,只怕是隔着几代的鸿沟。” 童阅心里难受,表面却保持着轻松的神情,笑着摇头,“你啊,自小就老成稳重。这都怪你父亲,让你的童年生活就不一般。不过,现在你也可以适当地放松下来,不必绷得那么紧。” “嗯,我会试一试。”凌子寒与他闲聊了一会儿,最终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他看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体既没有出现明显的起色,也没有恶化的迹象,便离开了医院。 回到鹫塔的办公室,他吩咐跟着到医院的第一助理,“把战东云和他伴侣的资料都调出来,我要看。” “是。”第一助理立刻去办,很快就将完整的资料包发到他的工作平台上。 凌子寒在等待的时间里先给卫天宇打了电话,然后才着手处理急需解释的重要文件。等到他要的文件包发过来,卫天宇也赶到了。 走过去坐到他身旁,卫天宇关切地问:“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凌子寒轻描淡写地说,“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他调出一段监控视频,里面有一位年轻医生,刚刚看到他下车,眼里就闪烁出泪光,情绪相当激动。 卫天宇有些诧异,“他是谁?怎么一副与你失散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见到的模样?” “是啊,他这情绪……很奇怪。”凌子寒将有关那个年轻人的资料包打开,指给他看,“他叫战东云,是前几年牺牲的战英杰的儿子,家世背景、个人经历都没有一点可疑之处,但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奇特了。” 卫天宇又把那段视频仔细看了一遍,“他的感情非常真实,看上去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激烈,努力想要抑制却控制不住。他对你毫无恶意,情绪……很复杂。我看着这个场面,简直可以脑补出百万字的小说,肯定荡气回肠。”说到后面两句,他神情轻松地调侃起来。 凌子寒忍不住微笑,“所以我没说他可疑,只说他奇怪。或许他父亲生前对他提到过我,或许有很多溢美之辞,但也不至于一见到我就哭成这样。现代的年轻人,对人情其实很冷漠,哪里会轻易动感情,尤其是从没见过的父亲的领导,只怕是只想避而远之。他的表现……实在难以解释。” “是啊。”卫天宇翻看着资料包里的大量照片,“咦?这个夜苍南……” 凌子寒看了看,“以前是他的大哥,现在是他的伴侣,两人感情很好。” “不,我不是说这个。”卫天宇兴味盎然地用鼠标笔指点着照片上的人几处相貌上的关键点,“你看,这里……这里……这里……像不像鸿飞?” “哦?”凌子寒看过去,“是有点像。你要不说,我还没注意,他的骨相的确跟雷家人很像。” “对他们家后辈的情况,我还有点印象。”卫天宇马上调出有关雷家的资料,“看,鸿飞的二叔雷中将。当初他的妻子跟外遇对象私奔到国外,带着雷中将刚刚出生的婴儿。后来据说是他们在环游旅行时因飞机失事而全部遇难,遗体在海中并没有打捞到,只看到飞机的部分残骸和一些零碎的身体组织,确认是他妻子和外遇对象。至于他的孩子,因为当时还是婴儿,前去打捞的负责人推测说很可能在爆炸中尸骨无存或是被海里的大鱼吃了,残余的极少量身体组织也被海流带走了,因而并没有查到。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凌子寒也去翻看有关夜苍南被领养的各种相关资料,“他是战英杰的夫人当年去欧洲做短期访问学者时在华人社区的街头偶然捡到的,遍查其亲人无果,便带回国来正式收养。当时,雷中将的妻子和外遇对象也在该国居住。战夫人捡到孩子的时间与他们在那个城市的时间有重合。” “我等下就安排下去,让人去好好查一查。如果当年的事确实有那么个影子,我就给雷将军和鸿飞递个话,从海军总医院提取雷中将的基因样本,给他们做个基因检测。”卫天宇胸有成竹,“夜苍南刚受过伤,住过院,有大量的医检样本。雷中将每年都要接受体检,样本也是齐全的。这个基因检测肯定要保密,不必取得当事人的同意。只要雷将军准许,咱们就可以做。” “行,你安排吧。”凌子寒同意他的建议,“你说,如果他真是雷家那个失踪三十年的孩子,雷家会怎样?” “肯定要认回来。”卫天宇斩钉截铁,“别家都还罢了。鸿飞虽然是独子,却很有出息。雷三少将有两个儿子,雷四少将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多一个儿子少一个儿子也不是很重要。但是,雷中将至今单身,主要原因便是对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儿子感到愧疚,不愿再有新的孩子占据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如今这个儿子失而复得,而且成长得这么优秀,他还不得高兴坏了,肯定不会放手。” “嗯,有道理。”凌子寒想了想,指着战东云的照片,“我想把他调到身边来,让他做我的保健医生,可以近距离地观察,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天宇反复琢磨了一番,发现这种做法对凌子寒并没有太大的危害,这才同意,“好。” 第302章 峰回路转(1) 战东云进入六四三医院的特别医疗部后,一直处于学习阶段。另外,专门为凌子寒治疗的专家组对他有意无意地进行了各种训练,让他仔细阅读凌子寒的病历与最新检查结果,熟悉各种意外发生时的应对策略,务必做到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做到位。 战东云越来越觉得不大对劲,下班回家后把这段时间的工作日常告诉了夜苍南,最后问道:“你说,他们这种做法有什么目的?” 夜苍南也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你刚刚过去,只是一个新人菜鸟,地位应该相当于学徒。他们差遣你端茶倒水跑腿打杂才是应有之义,现在这样重点栽培你,确实很不对头。这是为什么呢?”他陷入了沉思,感觉全无头绪。 “而且学得还很杂,并不是专精于某一项,培训指导我的前辈们提出的病例全都与子寒有关。看这架势,他们不像是让我接他们的班,倒好像是……”他眼睛一亮,“很像是为子寒培养一个随身的保健医生。” “咦?你这样一说,很有道理啊。”夜苍南也喜形于色,“看来你那边很顺当嘛,很快你就可以混到凌首长身边了。” “是啊,太好了。”战东云兴奋地握拳。 两人吃过晚饭,略微休息一下,就去锻炼。现在寒冬腊月的,外面滴水成冰,两人都是知识分子,也不能去外面晨跑或是冬泳什么的,只能买了一批健身器材回家,布置了一个健身房出来。两人一早一晚都会锻炼,让身体变得强悍有着确实的依据。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们经过非洲那一遭生死劫,回来后立刻结婚、申请孩子、坚持锻炼身体、在业余时间跟着网络上的视频学习战斗技巧,那都是可以理解的。 两人没敢像过去执行任务一样马上给附身的身体易筋洗髓伐骨,也没有淬体,除了使用在超市、商场、农贸市场和网店采购来的食材做药膳外,只是在平时喝的一大桶纯净水里加上两滴灵泉,循序渐进地将身体尽快调理好,将根基打得更加厚实。 两人本就年轻,加上遗传的基因很好,精神力都有5b级,足以承载他们强大的灵魂,而两人的体魄原本是b级,经过一个多月有针对性的调养和锻炼,也升到了a级。如果灭星组织的人来到这里,发动各种形式的袭击,他们势必要迎战,有个在未来星际级的激烈战斗中不会崩溃的身体是非常重要的。 等到吃过了腊八粥,战东云果然接到调令,让他到凌子寒身边做随身保健医生。这个“随身”的意思就是凌子寒去哪里,他也要跟到哪里,无论是工作还是出差,无论是带孩子出去游玩还是走亲访友,抑或是秘密出行,他都要作为随行人员。平时他要注意凌子寒的饮食起居和身体状况,如果有意外发生,他必须立刻进行救治。总之,在日常生活中,他要全力保证凌子寒的安全和健康。当然,若是有刺客出现之类的危险,他就不能上去了。那是安保人员的工作,他只要到时候确保自己不拖后腿就行了。 听完了各种交代,战东云便去梅苑报到。他的人事关系依然在六四三医院特别医疗处,但管理上暂时归属梅苑的后勤处。他的工资依然由医院发,但补贴奖金之类的都由梅苑这边给,加起来是相当喜人的。 战东云经过门卫的重重检查才能进入梅苑,然后到后勤处办好入职手续,听了中年女主任语重心长的一番教诲,终于脱身出来。他踩在冰雪都已除尽的湿漉漉的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慨叹了一声,“梅苑啊——” 在此后万年的无数正史、野史、小说、戏剧、影视等作品中,梅苑这个地方几乎成了传说中的圣地。地球人类的最高至尊就在这里出生、长大、结婚、生儿育女,直到大灾劫到来,搬进地下城,这个地方也毁在了燃烧全球的火焰中。 杜漓完全能够感应他的心潮起伏,立刻善解人意地说:“父亲,我已经在扫描现在的北京城了,以后就在咱们的主星上复制一个。梅苑、鹫塔、六四三医院、特种部队司令部,等等等等,凡是重要的地方,咱们都原封原样地复制下来。” 战东云很高兴,“行,这些地方一定要好好复制。不过,也不用把整个北京都复制下来,现在的北京太大了,你只需要复制五环以内的区域就行了。” “好的。”杜漓答应着,马上调整扫描与复制范围。 梅苑现在的主要建筑就是两幢别墅,凌毅和童阅带着小儿子童旭住一幢,凌子寒和卫天宇带着双胞胎儿子住一幢。平时为他们服务的安保、后勤、司机、保姆、厨师、园丁、保洁等等工作人员都住在另外一边的员工宿舍楼,其家属却在外面另有住宅,并不住在里面。战东云因身份特殊,必须住进凌子寒所在的别墅,从周一到周五,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待在凌子寒附近。周末假日有童阅在,他就可以回家休息。 战东云一想到能见着自己的两个甥孙,立刻心头火热,辨别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凌子寒住的别墅大步走去。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凌逍、凌遥现在大概才三岁,童旭才四岁,都是小幼儿,凌家后来的那些孩子还没出生呢,这次他是看不到了,略感遗憾。 刷了身份识别卡,他进入别墅,却并没有看到两个孩子。面对着一室寂然,他暗暗叹了口气,找到一楼属于自己的房间,将行李袋打开,拿出够用一周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分门别类地放进橱柜。 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他才终于想起,两个孩子肯定在另一幢别墅,跟童旭一起,由保姆们统一照顾,等凌子寒他们下班,就在那边吃晚饭,然后再把两个儿子带过来。 他定下心来,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给自己倒了一杯纯净水,走到阳台上坐下。他已经确认,他的卧室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却不敢调以轻心,天启至尊卫天宇的能耐在后世已经被神化,谁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什么不借助设备就可以远程监控的东西。 他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戴上眼罩,仿佛打算休息一下,实际上是掩饰等会儿进入冥想状态时眼部有可能出现的异常。 他闭上眼睛,缓缓放出精神力,凝成一丝,伸向百米外的另一幢别墅。很快,他就看见三个幼小的男孩都睡在带有围栏的童床上。三个幼儿都粉雕玉琢,非常可爱,其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与凌子寒非常像,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父子。 战东云小心翼翼地验证着自己与夜苍南多次讨论后的设想。他尝试着让精神力穿过空间屏障而不刺破,然后在每个孩子周围的空间夹层里全方位地放了几十个吸收器。这些相当于一颗螺丝钉般的小东西可以吸收虚空中的各种物质,传送到他的空间世界里的灵宝级离析制造机中。 这种制造机是中高阶特警必备,因为制造难度大,用处也极大,收益很高,所以价格也极高,需要大量的功勋值并满足一定的要求才能兑换到。战东云与夜苍南满足了购买的前置条件,又咬牙卖了一些资源,才各自凑够积分,兑换到一台。这种制造机可以吸收一切能源,包括本源宇宙之外的虚空乱流和本源宇宙之内占据空间九成以上的暗物质,再加以准确分析和分离,每种物质收集到足够分量后,就可以制造出95%以上纯度的极品灵元石、魔元石、妖元石、煞元石等性质不同的元石,甚至还有数量极少、异常珍贵的混沌石和各种法则石。这些可以帮助他们修炼,还可以提供给他们以后组建的班底使用。 现在,他们就利用这台机器的特性,为自己的任务起到辅助的作用。那个吸收器可以加大吸收力度,从而引动虚空乱流,相当于封锁了这部分空间。灭星组织如果想要使用空间技术瞬间降临到目标身旁,发动突然袭击,多半会被骤然加剧的空间乱流绞杀。即使那些星际恐怖分子足够强大,也会被虚空乱流混淆空间坐标,很难准确到达既定位置。这样一来,他们要保护的目标就安全得多。 他伪装休息,默默地构建着空间保护罩,每个罩只保护一个人,这样可以在他们分开时也提供全方位的防护。 这并不容易,他用了两个多小时也没能构建出一个完整的空间防护罩,总有这样那样的缺口。这是因为他对空间法则和时间法则都没有完全领悟,这不但使他的空间世界尚不完善,也让他无法在虚空中构建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空间。 第303章 峰回路转(2) 战东云有着庞大而坚韧的精神力,虽然长时间在虚空乱流中操作,却并没有枯竭之忧,只是太过精细的控制让他有些难以为继,总有些左支右绌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金钟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战东云停顿下来,休息片刻,笑着问他,“你恢复得怎么样了?能在虚空中干精细活吗?” “当然可以。”金钟神气活现地说,“我恢复了百分之一,但已经足够建立小小的空间保护罩。空间法则是构成我的基石,我不需要像你们人类那样领悟,一个念头就能使用。” 战东云大喜,“那太好了。你对目标的远近有要求吗?离得远的话,能不能构建出来?” 金钟感知了一下,“目前,只要在以我们为中心,方圆不超过半个母星的距离,我都能构建。” 战东云兴奋地说:“他们大都在这个城市里,拜托你了。构建的时候能融合一部分我的空间之力吗?这样如果他们当中有谁遭遇意外,我就能立刻察觉并赶去。” “可以,我们是契约过的伙伴,不是吗?”金钟很自然地忽略了主从关系,将自己与主人上升到伙伴关系。 “当然。”战东云非常同意,“我们当然是伙伴,是战友,是一家人。” 金钟很满意,于是抖擞精神,带着他的一束精神力与空间之力,飞快地在三个小幼儿周围的空间夹层中生成三个空间防护罩,又把几十个吸收器分别布成三个空间阵法,套在空间防护罩外面,形成空间错层更多的保护。 这个阵法非常玄奥,战东云伸出精神力接触了一下,略一参悟,便觉心神摇荡,胸口一阵滞闷,差点吐血。他连忙收回精神力,默默捂胸,暗自惭愧。 金钟得意地说:“吃到教训了吧?你的阵法造诣这么低,怎么敢看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阵法?等你晋升到阵法宗师,将空间法则至少领悟到小圆满境界,再来参悟这种阵法吧。” “好,我明白了。”战东云只能叹气,“下次你能不能提醒一下?这次幸好我撤得快,要是动作慢些,不是会遭到反噬?不但我会有危险,我的任务更有可能失败。那就意味着我没有足够的功勋值兑换你需要的资源,懂了吗?” 金钟怔了一下,闷闷地说:“哦,懂了……” 战东云连忙安慰他,“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太厉害了。” “那当然。”金钟马上神气十足,“还有谁需要保护?” 战东云马上把一系列目标的图像发给他,“让小漓给你指引空间坐标吧。” 杜漓也很想帮忙,闻言便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旸谷,坐到金钟身边,兴冲冲地为他引导方向。 战东云主要保护凌子寒、卫天宇、凌毅、童阅、凌逍和凌遥。夜苍南要保护雷鸿飞、林靖、龙潜、雷震、雷霆、张海洋、龙鹰、张蓝鲸。按照因果法则和科学的逻辑分析,灭星组织能够成功穿越过来的人数应该不多,如果他们只能够发动一次袭击,目标肯定是凌子寒。因此,他们的首要保护对象便是他。 不过,这种保护只能在空间上,而不能出现在现实中。如果有人刺杀,却忽然出现玄幻小说想象中或魔幻电影里出现的特效场景,那就会引来无数猜疑,肯定会改变历史的原本走向,后果难以预料,必须提前防范。 在金钟构建空间防护罩时,战东云反复告诫,要求这种空间罩只能防止敌人通过虚空突破进来,不能阻挡现实世界中的攻击,譬如子弹、刀锋等等。这样一来,即使出现意外,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发生,引起凌子寒他们的怀疑。 金钟满不在乎地说:“这是小事,我已经调整过了,凡是带有空间法则波动的人或物品都会被挡住,别的就不管了。是这样的吧?” “对,是这样的。”战东云很高兴,“只要不带空间法则,就不可能用空间技术发动袭击。其他性质的进攻我们都能应付。如果到时候需要你帮忙,我会告诉你的。” “好。”金钟开心地按照他的要求,给凌子寒套上足足十层的空间防护罩,也就是说,在他周围布下了套叠在一起的十个小世界,务必保证万无一失。对于其他保护目标,对卫天宇叠加了五层,对凌毅、童阅和三个小幼儿都叠加了三层。 他们合作得很顺畅,完成得也很迅速。战东云立刻通过空间世界联络夜苍南,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夜苍南已经下班,正在驾车回家的路上。两人约定好晚上再动手,由金钟辅助,融合夜苍南的精神力与空间之力,在他的保护目标周围布下空间防护罩。两人都知道金钟刚刚开始恢复,怕他力有未逮,便商定在雷鸿飞和林靖他们周围都统一叠加三层防护罩,感觉已经足够了。 虽然到了下班时间,但耗在路上就得一个小时左右,这还是大部分路程都可以开车走全封闭高架路网的情况下。战东云便不紧不慢地取下眼罩,出门去员工食堂吃饭。 天已经黑尽,外面的风很冷。战东云穿着自发热纳米纤维做成的羊绒大衣,戴着围巾,脚上蹬着长筒靴,不紧不慢地踩着已经变得干爽的地面,沿着草坪上的小路向食堂走去。 他的精神力伸出空间世界,查询了一下之前放出去的智能机器人有没有什么成果。机器人总管立刻向他报告,从地底深处开采到的各种资源已经堆积如山,在地面和水下收集到的濒危珍稀物种也都相继进入空间。 之前收进来的人类生活的辅星上严格控制了灵气浓度,基本上大部分区域已经降到最低,这些物种都可以在其中生活,于是杜漓便将它们先安置在那颗辅星上,与之前收进来的那些比它们强大得多的动植物分开,让它们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各自生长。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在战东云和夜苍南的再三要求下,杜漓和燕晓收取这些物种的工作是渐进式的。对于珍稀濒危物种,基本上全部收进了空间世界。这些物种大都数量稀少,专门研究它们的生物学家都很难找到,是否已经灭绝都在两可之间,因此他们收起来可以无所顾忌。对于珍贵并日渐稀少的物种,他们视情况而定,通常会在野生种群中收走一半,人工饲养或种植的当然不能动。对于其他现存大量的物种,他们在世界各地分别收了一部分进来,足以使种群自然繁衍下去。 这样的工作速度让战东云和夜苍南有些惊诧,连忙告诫他们,“不可拿光了,不可达到引发连锁反应、改变历史进程的程度。” 杜漓和燕晓赶紧向他们报告,“我们建立了相关的五维模型,每次收取某一物种或采集某种矿藏都要先经过计算,确认不会引起负面效应,我们才会收进来。” “那就好。”两人这才满意了。 结束脑内沟通,战东云走进暖气充足的食堂。他迅速扫视全场,然后脱掉大衣,解下围巾,放到一个空位上,然后过去拿起餐盘,跟随着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走过长长的餐台,要了两荤两素一汤一碗米饭,在尾端的收银处刷了员工卡,就回到座位上,埋头吃起来。 他并没有表现出对其他工作人员的好奇,拿出手机放到餐盘旁边,一边吃饭一边看最新上架的国产军事题材电影大片《战旗》。 作为医生,他自然很注意养生,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结束晚餐。他关上视频,拿起手机,将餐盘放进回收箱里,然后穿上大衣,戴上围巾,这才缓步出门。 他不疾不徐,在开始飘雪的冷空气里安步当车,慢慢地回到自己住着的别墅。 梅苑的两幢别墅都灯火通明,显然主人都回来了。他有些紧张,却强行控制住内心复杂的情绪,走上台阶,推开大门。在玄关处脱掉大衣,取下围巾,换上软底拖鞋,他微笑着走进客厅。 这里空无一人,倒是旁边的餐厅里坐着两大两小。见他进来,四个人都抬起头来。 凌子寒的表情一向匮乏,多数时间都戴着一张温和的面具,却沉默寡言。卫天宇主要担负家庭中对外交际的事务,这时便略显热情地笑道:“你就是战医生吧?快请坐。我听说你到员工食堂去吃饭了?其实以后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吃。” 战东云便过去坐到末席,向过来服务的保姆要了一杯清茶,然后带了一点腼腆,恭谨地说:“好的。主要今天我是第一天来报到,首长们都没回来,我也不便一直在屋里等着,就出去了,顺便吃了个饭。” 对于他有些紧张笨拙的描述,卫天宇和两个小孩都忍不住笑起来。 凌逍用白嫩细长的手指捏着一把小勺子,从面前的小碗里挖了一勺蛋羹塞进嘴里,两腮鼓鼓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凌遥脱口而出,“叔叔姓战?战士的战吗?” 看着两个漂亮可爱的小甥孙,战东云的喜爱之情油然而生,柔声说:“对,战士的战。” 凌逍咽下嘴里的东西,跟着问:“那你怎么是医生?” 凌子寒扫了两个儿子一眼,低声道:“不得无礼。” 凌逍一脸茫然,“怎么无礼了?我们问叔叔,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的,没关系,不要紧。”战东云不舍得小甥孙被责备,更不值得亲外甥与小甥孙起冲突,连忙笑着打圆场,“可以问的。我姓战,但这不是工作。我是学医的,所以现在是医生。” “哦——”凌遥恍然大悟,“跟小爷爷一样。” “对。”战东云谦逊地说,“不过,我比起童院长差远了,还要继续学习。” “嗯。”两个小孩都像小大人一样点头,神情间满是骄傲,显然认为自己的小爷爷非常了不起。 第304章 接近(1) 两个孩子太小了,智商情商又很高,心思活泛,让他们一直坐着不动实在太难为了。凌子寒和童阅一向溺爱纵容他们,好在有卫天宇的约束和凌毅的管教,两个小孩才没长歪。这时两个小孩规规矩矩把饭吃了,两双大眼睛却一直盯着战东云,好像是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看到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和灵动的神情,战东云再能控制,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渐浓。他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两个孩子把蛋羹吃完。两个小孩给卫天宇和凌子寒亮过碗底,得到首肯,便在保姆的帮助下从宝宝椅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扒着他的膝盖说:“战叔叔,陪我们看电视吧。” “好。”战东云欣然同意,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客厅,坐到沙发上,柔声问他们,“想看什么?” 凌逍看着他,“《光环》。” 凌遥也看着他,“《终极梦想》。” 战东云之前一段时期查询这个时空的各种信息时偶然瞄到过娱乐网站在首页上的电影排行榜,《光环》与《终极梦想》都排在前十名。这两部都是由风靡世界的网络游戏改编的军事类科幻动画电影,情节曲折,想象丰富,并且没有血腥和色情的画面与情节,不但深受孩子们喜爱,也吸引了许多成年人。 战东云揽着两个孩子小小软软的身子,笑着与他们商量,“咱们今天先看《光环》,明天再看《终极梦想》,好吗?” “好呀。”两个小孩乐滋滋地依偎在他怀里,笑容非常美好。 战东云便拿起遥控器,找到全国最大的影视网站,用自己的会员名登录,然后就在排行榜上点击《光环》。这是5d大片,战东云在茶几上放置摇控器的小竹篮里看到有vcr眼镜,便拿起幼儿款,细心地给两个小孩戴上,然后自己才戴上成人款。 一大两小兴致勃勃地看起来。两个小孩问题不断,因思维奇特,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于大人,有时候甚至很刁钻,战东云却对答如流,总能给两个小孩满意的答复。很多时候,他并不是给予科学的答案,而是绕着弯子,以幼儿能够理解的程度,用最浅显的语言说一点点道理,再加上插科打诨,戏谑调侃,把两个小孩逗得咯咯直笑,也忘了追根究底。 凌子寒淡淡地瞄了客厅一眼,又看了卫天宇一眼,意思不言自明。卫天宇笑得很温和,微微泛蓝的眼睛里却涌起一丝兴味盎然。 凌逍、凌遥别看年纪小,其实脾气很大,一般人根本接近不了,就是对他们无比喜爱、礼物不断的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等人在他们面前,也很难得到他们全心全意地依赖,通常是两人闯了祸,向那几人求援的时候,会撒娇卖萌,平时却不大理会。战东云今天第一次露面,两个孩子就对他如此亲密,这简直不可思议。排除狐狸成精、身上带了最吸引孩子的东西等等不科学的原因,这就只能说明战东云对两个孩子的爱护比雷鸿飞他们还要深沉。这两个孩子很少,心思纯净,感知却非常敏锐,如果战东云带着一丝丝不好的想法来接近他们,两个孩子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亲近他。 凌子寒喝了一口汤,平淡地说:“这是好事。” “是啊。”卫天宇也赞同,“可能人家就是感情丰富,对你又非常崇拜,是你的骨灰级粉丝,所以初见你的时候心潮澎湃,或许还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凌子寒被他逗得牵了牵嘴角,微微一笑,“有这个可能。” 既然战东云暂时并无可疑之处,两人便没有提起。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他们会有很多时候相处,有的是时间考验他。 战东云带着两个孩子看完电影,便帮着保姆哄两个孩子回房去睡觉。在兄弟俩的强烈要求下,他坐到他们的童床边,轻声给他们唱摇篮曲。 那是一首本世纪初的老歌,属于童谣,他的嗓音清朗,唱起来一点也不违和,反而有种很特别的韵味,“快安睡,小宝贝,夜幕已低垂。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月光洒满大地,微风轻轻吹。小宝贝,小宝贝,歌声催你入睡……” 他反复唱了两遍,两个小孩亮晶晶的大眼睛慢慢地闭上,很快就睡着了。他站起身来,对两个守在一旁的保姆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看看时间,他回房取了医疗箱,上楼去敲主卧室的门。这是晚上给凌子寒检查并监督他服药的时间,卫天宇便打开房门,笑着请他进去。 凌子寒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正在对着电脑工作。战东云礼貌地对卫天宇欠了欠身,然后走到凌子寒旁边,将医疗箱放到茶几上。凌子寒将虚拟屏幕收起,把电脑推开,伸出胳膊,对他的工作很配合。 凌子寒的卧房里就有最先进的各种医疗设备,当时为了建成这个与医院差不多的家庭病房,在凌子寒住院的时候就把这幢别墅重新整修过。卧房变得很大,隔成两间,里面的卧室有急救设备,外面的客厅放着检测器械。如果他突然病发,从检查到治疗可以在这个房间里全部做完,待情况缓解,再送到六四三医院特别医疗处。 战东云对这里的器械设备都很熟悉,于是先给他做了检查,看到各项数据都没有超过警戒线的波动,便取下放在他胳膊和脖颈各处的医疗检测探头。之前别的保健医生做完这些就结束了,他却没有,而是将手指搭上凌子寒的腕脉,细细感知他全身筋脉、经络、脏腑和大脑的情况。 凌子寒微一挑眉,却坐着没动,任由他把脉。卫天宇坐在他身旁,也没吭声,只是目光更加凝聚,看得非常仔细。 过了一会儿,战东云心中有数,便收回了手。他年轻的脸上依然是温和有礼略带恭谨的表情,微笑着说:“首长的情况不错,但药还是要接着吃。”然后打开医药箱,拿出一些药瓶药盒,将凌子寒要吃的药仔细核对,然后数出来放到一个瓶盖里,推到凌子寒面前。 与此同时,卫天宇用玻璃杯装了半杯温热的纯净水,放到凌子寒手边。满头银发却没有一丝皱纹的凌子寒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只得拿起药,分两次吞了下去。 战东云满意地将药瓶药盒收进医药箱,卫天宇看着他的举动,忽然问道:“战医生还学过中医?” “有一些涉猎。”战东云一边忙着手里的动作一边笑道,“主要是去了非洲之后,当地条件太差,医疗设备严重不足,我国捐赠的药械很多,却也达不到全科医院的要求。而且当地的生活环境差,人们知道的卫生常识也很少,都不在意,病因就千奇百怪,一些常规医疗手段无法治疗。当时我们那边医院的领导和同事都在自学中医方面的知识,将中西医结合起来,倒是治疗了不少疑难杂症,我就对我国古老的传统中医很感兴趣,业余时间学了不少,只是实际经验还是不多。” “哦。”卫天宇点头,“刚刚你跟子寒把脉,看出什么了?” 战东云有些不好意思,“首长的身体比较弱,但服药什么的对肠胃的负担太大了,所以我觉得用中药调理什么的暂时都不适合。首长一直有在用药膳温养,元气补充了一些,但仍然有很大不足。我琢磨着,或许可以用药浴,就是配一些温和的药汤给首长泡澡,徐徐调节身体的整个系统。我想着,即使没有太大的用处,至少可以让首长不那么难受。” 听到最后一句,卫天宇便动了心,“药浴的事,以前也有养生保健方面的大师提过,但配出来的药汤经试验后对人体的刺激过大,并不适合子寒。如果把药效调得很低,其实也没什么用,不值得折腾。子寒身体的自行吸收能力已经大大降低,要维持住现在的平衡都不容易。如果对他并没有益处,我们的意见都是不用。必须确认对他有好处,我们才会同意使用。” “我明白。”战东云关上医药箱,抬起头来,“我这几天琢磨琢磨,弄一副药汤出来,请童院长看看,是不是对首长有用。” “好。”卫天宇见他不会乱来,要先让童阅把关,便放心地答应了。 战东云站起身,“两位首长晚安。”然后就离开这里,径直回到自己房间。 卫天宇看向凌子寒,“你觉得他怎么样?” 凌子寒拿过电脑,调出自己的工作平台,一边看屏幕一边说:“我看他自信满满,像是胸有成竹。” 卫天宇微微皱眉,“他还那么年轻,以前又是学西医的,这是不是太自信过头了?” “天才,不能用常理度之。”凌子寒瞧他一眼,“看你就知道了。” 卫天宇忍不住笑出声来,“倒也是。” 他们这组人都是少年天才,想想当初年少时候的情景,战东云今天的表现根本算不上自信过头,倒只能说是努力在正式工作的第一天给首长留个好印象。 这么一想,卫天宇倒是有了点兴趣,“但愿他真能拿出一个有用的方子,让你能够好过一些。” 第305章 接近(2) 战东云回房后,立刻与夜苍南联系,将金钟送到他的空间世界去。一人一灵紧密合作,如法炮制,给雷鸿飞、林靖、雷震、龙潜、张海洋都叠加了三层防护罩,然后给雷霆等与他们保护对象有密切联系或血缘关系的人都套上了一层防护罩。 在这期间,战东云一直用精神力在空间世界里翻找适合的未来药方、丹方等资料,再与现代世界的水平做比较,看看能否用现有的药物取代方子中只存在于星际中其他星球的药材。 杜漓很积极地帮着他查找、筛选、分析、实验,不断剔除不合适的方子,渐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不知不觉的,时间便过了午夜。万籁俱寂,偶尔有风声隐隐响起。战东云早就关了灯,躺在床上装睡,实际上一直在空间世界的核心区里忙碌。 等到金钟回来,夜苍南已经有了新想法,建议将未来红遍星际的卫氏研究院和童氏医学院的一干创始人也都保护起来。那些在各个领域都是带头人的顶尖科学家,真是一个都不能少。于是战东云放下手里的工作,与金钟配合,将卫天宇的长辈、同辈、晚辈等人和童阅的家人以及他率领的专家组都叠加了一到两层空间防护罩。 由于卫氏家族有部分科技人员在国外工作生活或短期停留,凡是在南半球的人员,金钟就不太容易够到,其中颇有几分难度。后来是战东云为主,金钟为辅,才终于弄成。战东云的精神力可以包裹整个地球,伸展到任何角落都没问题。在金钟的辅助下,他慢慢构建出完整的空间防护罩,将那些人保护起来。只是空间阵法的叠加非常困难,他暂时还做不到,那些人周围的空间夹层里就只有一层防护。不过,因为这些人只是卫天宇的亲戚,灭星组织的人不太可能会去专门去袭击他们,所以有一层空间防护就足够了,安全性还是挺高的。 做完这些,就差不多要到起床时间了。战东云运转功法,将体内薄薄的一成元力运转了三个大周天,就精神抖擞,并不感到疲倦,完全看不出他通宵未眠。 到目前为止,任务的进展程度出乎意料的顺利和快速,现在就希望雷家那边能快点有反应,雷霆能出来认回儿子,夜苍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保护对象周围了。当然,夜苍南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雷家依然没有动静,而灭星组织到来后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到时候他就只好伪装成那些电影大片里的蒙面超级英雄,赶过去救援。不过,他认为自己的搭档兼爱侣一向气运惊人,自己应该不会这么背。 果然,战东云到凌子寒身边工作了刚刚一个星期,周末回家休息时,海军中将雷霆就亲自上门了。 得知儿子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雷霆欣喜若狂,如果不是雷震拦着,他只怕连夜就要赶过来了。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断翻看着有关儿子的资料。 虽然儿子在婴儿时就被生母遗弃,却好运地碰上了去欧洲出差的女科学家,将其带回收养。一对品行极好家境富裕的夫妻将他的儿子养得很好,不但考上了著名大学的名牌专业,毕业后还进入了世界五百强的大型集团,做了建筑工程师。他与养父母的儿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他的养父母并没有嫌弃他家世不明,反而乐见其成。儿子跟着养母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他的养母是一位杰出的国防科学家,三观很正,对孩子该爱护时爱护,该教育时教育,从来不会无原则地溺爱,也不会无理由地冷落慢待。甚至她在病逝前还留下遗嘱,将自己的私产留了很大一部分给养子,可谓仁至义尽。养父母去世后,儿子与男友相依为命,共赴非洲,在生死关头共同进退,一起逃出了地狱般的战区。回国后,两人立刻结婚,然后就申请要孩子。纵观儿子三十年来的人生,就算是亲生父母,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儿子的养父母这么好。想到这些,他对儿子的养父母充满感激,也不会强求儿子改变自己的姓氏。只要儿子肯认自己这个父亲,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战东云这个儿甥,雷霆更是满意,觉得这孩子从外貌气质、人品性情、家世背景、成长经历到个人素质、工作能力等等全部都很完美,简直无可挑剔,自己儿子如果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怕还追不上人家。 他想一想儿子、儿婿,再想一想即将到来的孙子孙女,只觉得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曾经有过的三十年充满悔恨、愧疚、孤寂的人生至此画上句号,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他兴奋得一夜没睡,大清早便起来,叫上雷鸿飞就要去儿子的家里认亲。雷鸿飞简直没办法,只得从特种部队司令部大院赶过来,好歹按着二叔吃了早餐,这才开车,带他去夜苍南的家。 雷霆是统帅整个海军潜艇部队的司令官,一向威风凛凛,沉稳冷峻,此时却一直有些忐忑不安,不时问侄儿一句,“你说我儿子会认我吗?……你说苍南那孩子会不会怨恨我?” “当然不会。”雷鸿飞只得捡好听的说,“六弟的性格很好,从小又没受过苦,完全是蜜罐子里泡大的,恨你做什么?况且,当年您并不是有意要遗弃他,那不是遇到了渣女,被骗了吗?” 雷霆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他结婚的时候不过三十岁,却已经是海军中校、潜艇艇长,称得上青年英才,前途无量,结果却栽在那么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身上,说起来简直尴尬。这段黑历史他根本就不想告诉儿子,免得破坏了他在儿子心中的形象。 雷鸿飞明白他的心情,顿时嘿嘿地笑起来,“二叔,在这方面,您确实比六弟差远了。您看他挑的伴侣多好?您当年挑的那个二婶……简直给他提鞋都没资格。” “咳,咳,说什么呢?就跟你当年没有一段黑历史似的。”雷霆忍不住刺他一句,“我跟你说,到了你六弟面前,以前的那码子事就甭提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雷鸿飞笑容可掬,“咱弟弟那么聪明,又忠孝节义俱全,肯定不会揭您伤疤,让您不自在的。” “嗯,那倒是。”雷霆听他夸自己儿子,也跟着感觉很骄傲,“苍南那孩子,确实很好,简直一点也挑不出错来。” “那当然,咱们雷家的人,就没差的。”雷鸿飞也很自豪,“六弟从小到大都是学霸,而且小学时是少先队大队长,从中学到大学,都能做到学生会主席,简直从政的一把好手。大学毕业时,几家著名企业主动去抢他。这次他从非洲回来,不愿婚后两地分居,要求调到北京分公司工作,北京这边立刻表示欢迎,他原来所在的海外分公司却不肯放他,差点跟北京这边打起来,可见他有多么优秀。他伴侣去非洲援助的时候,他在欧洲工作,待遇又好又安全,可他为了爱人就申请去了那种混乱危险的地方。真是性情中人啊,就是我们雷家人的性格。” 他这一通夸,把雷霆说得心花怒放,心里的不安也完全没有了。直到进入小区,雷霆又有些退缩了,“你说,我们没有提前通知就这么上门去,会不会太冒昧了?” “不会。”雷鸿飞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去乘电梯,“这种事,怎么提前通知啊?您一个陌生人突然打个电话过去,说‘喂,我是你亲爹’,您觉得我六弟会是什么反应?” 雷霆想了下,不禁哑然失笑,“大概会骂我是神经病吧。” “这还是客气的。”雷鸿飞按下电梯的楼层键,接着刺他,“如果我是六弟的话,指定会说:‘我爹已经下世了,您想当我爹,先去地府走一趟,跟他商量商量。’” 雷霆哈哈大笑,“嗯,这话很有道理啊。” 雷鸿飞一路调侃着,让雷霆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等到了地方,雷霆感觉情绪稳定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响了门铃。 雷氏叔侄刚刚进入小区方圆千米的范围内,杜漓和燕晓就通报给了自己的父亲。夜苍南和战东云都心中有数,这是过来认亲了。 夜苍南忍不住吐槽:“这两个都是将军,而且不是一般的文职将军,而是举足轻重的实权将军,出来居然不带安保人员,就这么穿着便衣,大大咧咧地过来认亲。如果遇到什么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或是机敏果决的间谍,瞅准机会来个突袭,只怕就会出大事。” 战东云轻笑,“肯定是雷中将催得急吧,就没顾上叫人跟着。再说了,雷小将军可是特种兵里的王牌,精英中的精英,便是有几个跳梁小丑不自量力,他也能对付。” “那也说得是。”夜苍南这才罢了,“赶紧吃早餐吧,等他们上来,肯定什么也吃不成了。” 两人麻利地蒸了十来个包子,热了两杯牛奶,坐到餐桌边吃起来。等吃到尾声,门铃便响了。 夜苍南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过去打开大门,有些疑惑地看着外面高大魁梧的两个人,“请问……” 雷霆很激动,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雷鸿飞连忙上前,爽朗地笑道:“您是夜苍南工程师吧?” “对,我是。”夜苍南眨了眨眼,虽然有些茫然,还是礼貌地说,“两位找我?那进来坐吧。” 第306章 一切顺利(1) 仔细地听完雷鸿飞的讲述,认真地看过他拿来的资料,包括当年夜苍南的生母去医院接新生儿的签字据和存档的录像视频、当时雷霆正在参加学习的内部报道、夜苍南生母带着他离境后在欧洲入境的各种凭证复印件和监控视频、那个女人及其外遇对像坠海身亡的调查记录、雷霆与夜苍南的dna鉴定结果,等等,夜苍南的神情有些空白,像足了乍听到惊人消息却难以置信的模样。 雷霆和雷鸿飞都没敢多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半晌,夜苍南抬手抹了一把脸,似乎终于稳定住了情绪。他看向雷霆,叹息着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我父母不想要我,那我也不要他们就是了,所以从来不想那些……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我现在已经是三十岁出头的大男人,矫情的话就不说了。既然我的父亲是您,那么您不必多作解释,我就明白当初的事一定有什么内情。因为像您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婚生子,所以将还是婴儿的我扔到欧洲街头,肯定是别人瞒着您干的。所谓不知者不罪,我并不怪您。” 雷霆大喜,心里又有些被儿子理解体谅之后的辛酸。他努力咽在哽在喉头的酸涩,期待地说:“那你……愿意认我这个父亲吗?” 夜苍南有些怔忡,没有吭声。 坐在他身旁的战东云笑着说:“当然要认。” 夜苍南看向他,眼圈有些微微发红。雷霆也看向儿婿,眼眶同样有些湿润。 战东云诚恳地说:“雷司令请见谅,苍南他主要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消息来得太仓促了,我们根本没有准备。因小人作梗,让您和苍南分隔三十年,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要相认。自此父子团聚,也是一件好事。” 夜苍南抬眼看了看雷霆,又看了看雷鸿飞,嗫嚅道:“认父亲可以,但我不想改姓。” “当然,当然,不用改。”雷霆兴奋地摆摆手,“夜工待你视若亲生,对你恩重如山。她才是你的母亲,你不改姓是对的。我只是想着,如果你们以后的孩子能有一个姓雷,那就好了。当然,不行也没关系。” 夜苍南与战东云对视一眼,想了一下,便道:“这个可以的。我们本来想要两个孩子,一个姓战,一个姓夜,现在可以多要一个,以后姓雷。” “好,好。”雷霆高兴得不行,迫不及待地说,“那……你们今天就跟我回家吧。我带你们到大伯、三叔、四叔家去拜访一下,让他们认认人,你们也认认门。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就不要生疏了。” “是啊。”雷鸿飞爽快地笑道,“苍南,按照咱们这一脉的排行,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六弟。战云也一样,只管叫我大哥便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只管告诉我,不必客气。” 夜苍南对他的爽朗似乎很有好感,表情也轻松多了,痛快地叫道:“大哥。” 战东云也微笑着,跟着称呼,“大哥。” 雷鸿飞喜形于色,对雷霆说:“二叔,今天这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得庆祝一下。我看这样,我定好位置,然后跟三叔、四叔他们打电话说好,明天中午咱们去大吃一顿。这样可以一次性把人全部介绍齐全,免得您一家一家地跑。” “好。”雷霆立刻点头,“那就全都交给你来办,你来安排。只是,明天这顿饭我来买单,你可别跟我抢。” “行。”雷鸿飞开玩笑地说,“那我就不找对的,只找贵的,明天定要吃够本。” 雷霆喜爱地抬手拍拍他的肩,“鸿飞,谢谢。” 雷鸿飞嬉皮笑脸地道:“哎哟,二叔这就跟我客气上了,可见是找着亲儿子了,就不把我当一家人儿了。” 雷霆抬掌削了一下他的头,笑道:“当着你六弟的面,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是啊,我现在找着亲儿子了,说起来他还是老小,是你最小的弟弟,你不表示表示?” 雷鸿飞这才想起来,一拍大腿,“嗨,都怪二叔,一大清早就心急火燎地将我催过来,我都没来得及拿上给六弟准备的礼物。明天吧,明天我带给六弟。” 夜苍南笑道:“礼物什么的都是小事。不过,我怎么会是老小?三叔、四叔那边……” “哦。”雷鸿飞连忙给他解说,“二叔结婚结得晚,所以生你也生得晚。三叔三婶是大学同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四叔四婶更厉害,高中的时候就悄悄谈恋爱了,后来考上同一间大学,还没毕业就结婚了。”他朝夜苍南这边侧过身来,压低嗓子,“主要是怕咱爷爷奶奶是老古板,认为他们没有门当户对,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就先斩后奏了。” 雷霆啼笑皆非,“你连你爷爷奶奶都要编排,简直是大逆不道。” 雷鸿飞坐正,煞有介事地说:“当然,其实他们是误会咱爷爷奶奶了,等到结了婚,各自带着婶娘回家,咱爷爷奶奶都很高兴,一点闲话都没有。三叔四叔一高兴,就马上申请要孩子,给年富力强的爷爷奶奶逗着玩。所以,三叔、四叔家的孩子比你要大。三叔有一子一女,是你二姐和四哥。四叔家是两个儿子,是你二哥、三哥。” “哦。”夜苍南边听边点头,等他说完,便好奇地问,“哥哥姐姐们都结婚了吧?有孩子了吗?” 雷鸿飞微窘,干咳一声,“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了。我们这一辈人中,你年龄最小,却结婚最早。” 夜苍南有些诧异,“都没结婚?” 雷霆高兴地哈哈大笑,“你要不问,我都没想到那里去。确实,你是雷家小一辈中最早结婚的,现在也是最早有孩子的。嘿,我的福气不小,明天得跟他们好好吹一吹。” 雷鸿飞看向他,“二叔,你敢在三叔面前炫耀,不怕被他找学生来套您麻袋?他可是桃李满天下,防不胜防。” 雷霆一瞪眼,“他敢,我是他哥。” 雷鸿飞呵呵一笑,意味深长。 雷霆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抬头看了看四周,对新鲜出炉的亲儿子说:“你们这房子装修得不错,既实用又大方。” 战东云立刻善解人意地邀请他参观,“当初主要是苍南设计并监督施工的,爹来看看吧,也给我们一些意见。” 雷霆求之不得,马上站起身来。夜苍南和雷鸿飞也跟着一起,把这套三室两厅两卫的公寓转了一遍。 各个房间的功能很明确,卧室、书房、健身房、餐厅、客厅,两个人住着很舒适自在,不过,如果以后添了孩子,只怕就有些问题了。孩子小的时候,总得弄一间儿童房出来,等孩子长大了,就更挤了。 雷霆趁机道:“你们这里两个人住是尽够了,但是有了孩子以后就不方便了。屋子太小,孩子连个活动的空间都没有。儿子,你看是不是搬到爹那边去住?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爹还能帮着照看照看。” 夜苍南与战东云对视一眼,便痛快地答应了,“行。趁着周末休息,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就搬过去。那边……来得及吗?需不需要拾掇一下?” “当然来得及。”雷霆笑容满面,“这两天我已经让机关服务局帮我添置了不少东西,你们过去以后,需要什么尽管去买。”他从衣袋里摸出两张智能银行卡,分别递给儿子和儿甥,“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和结婚礼。你们拿着,想买什么只管去刷。我已经设置好了,你们用指纹或是刷脸都可以。” 夜苍南和战东云都没有推辞,爽快地接过,“谢谢爹。” 雷鸿飞高兴地说,“太好了。二叔一直是一个人,以前挣了钱都没地方花,现在有你们帮着花,二叔肯定要高兴坏了。以前啊,我们每次去看望他,都觉得那房子太大太空。等你们搬过去了,以后再添上三个侄儿侄女,那可就热闹了,肯定上上下下都要塞得满满的。” “是啊。”雷霆满面春风,“以后还要装儿童房,这都是你们的事了,我只管出钱。”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聊了很久,大部分是家庭琐事,小部分涉及到两人的工作和未来的发展规划,但谈得并不深。 很快就到了中午,雷霆不舍得离开,看了看手表,就邀请他们出去吃饭,“都中午了,咱们出去随便吃一点吧。” 雷鸿飞也点头,“对,在你们小区外面找家酒楼,咱们一起吃个便饭。等到明天,咱们再吃大餐。” 夜苍南和战东云自然不会反对,异口同声地说:“好。” 第307章 一切顺利(2)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后,雷霆与雷鸿飞告辞离开,夜苍南与战东云回去收拾东西,主要是一部分衣服配饰和一些日常用品。所有大件他们都不搬,雷霆那边准备得很齐全,比他们现有的要多得多。 雷霆住的地方离梅苑和竹苑不太远,叫珊瑚苑。里面住着六位海军的将军,其中就有张海洋。雷霆是老海军,本来可以住到更好的地方,但他不愿意挪窝,就一直住在升任少将后分配到的别墅里。 第二天一早,雷霆便让他的警卫连派一班战士过来,帮着儿子儿婿搬家。夜苍南和战东云都只带了两个旅行箱,另外还各有一个登山包,扔到车上,自己开车过去就可以了。不过,对于雷霆泛滥成灾的父爱,夜苍南还是挺享受的,于是便让那些战士帮着拿行李、背背包,自己和战东云空着手下楼。有两个驾驶技术好的战士分别开着两人的车,他们上了战士们开来的军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珊瑚苑。 他找到亲儿子的消息已经传遍在北京的军界高层,这几天往别墅里添置各种生活设施和日常用品的动静也有很大,因此珊瑚苑里已经人尽皆知。两人到了不久,张海洋等人就带着伴侣闻讯而至,与他们见了一面,寒暄了几句,算是彼此认识了。 雷鸿飞也带着林靖过来了,与龙潜、张海洋相见甚欢,聊了好一会儿,才与他们道别,出去聚餐。 这是雷家的聚会,除了各自的伴侣和子女外,他们都没有邀请外人。至于什么时候搞个聚会,正式让夜苍南亮相,他们还要商量。 雷鸿飞定的地方是一个高档的山珍酒楼,菜品丰富,有几十种野山菌,上百种做法,厚厚一本菜谱拿出来,图文并茂,很吸引人,而且价位并不是特别高,算是中档偏高,所以一向生意兴隆,如果不提前定位,根本就吃不上。现在又是腊月,就快要过年了,企事业单位和个人的应酬都多起来,餐饮娱乐场所的生意都很火爆,雷鸿飞也是动用了人脉资源,才能提前一天定到这里的顶级大包房。 雷家四兄弟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小一辈只有夜苍南结了婚,尚无子女,因此今天只有两代同堂。里面大部分是军界中人,还有在警界或政界供职,也有经商或是搞学术研究的。今天大家都没穿制服,也没有打扮得很隆重,只是穿着略带点喜庆色彩的家常衣服,脸上都带着笑意。在普通人看来,这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聚会,或许是提前出来吃顿团年饭。 雷鸿飞还没有跟林靖结婚,怕母亲蒋玉兰坏了他的好事,聚餐时都没有带着林靖,花言巧语地让他留在龙潜和张海洋那里混一顿午饭,倒让那对夫夫喜出望外。 夜苍南的另外一个姐姐和三个哥哥也都是单身赴会,潇洒得很。 夜苍南与战东云并肩起立,作为小辈和同辈中最小的孩子,先给长辈和同辈兄长姐姐敬了一杯酒,然后就收了一堆礼物。 他们昨天才得到消息,只打听到找回来的这个孩子与其新婚伴侣的职业,对他们的爱好什么的都不太知道,因此大家给的几乎都是银行卡,同辈人还会附赠某个高级会所的会员卡或是某大商场的购物充值卡。 雷家人的大都是直爽开朗型,相处起来很痛快。给完礼物,夜苍南的那些哥哥姐姐就开启毒舌模式,互相怼起来。夜苍南听得津津有味,时常给他们逗得笑出声来。 战东云也是忍俊不禁,感觉雷家人都很有趣。他前世的时候曾经跟雷震是战友,那时候雷震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没想到,再次见到他,却已经是两鬓班白、位高权重的军界首脑了。他的心里颇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间对时间法则又有了一些新的领悟。 雷震四兄弟坐在一起,一边喝着二锅头一边商量要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将两个孩子介绍出去,同时还粗略疏理了一下各自手里的人脉资源,看看今后要怎么帮助他们。夜苍南身为雷家人,却幼遭不幸,被他那个糟心的生母给带到欧洲去抛弃了。虽然他的养父母都对他很好,但到底这三十年来都没有享受到雷家的资源,这是他们对他的亏欠。现在把孩子认回来了,他是建筑师,爱人是医生,跟雷家所有人都不同行业,资源方面没有重叠之处,可以把建筑和医疗相关领域的人脉资源全部用到他们身上。当然,这需要周密部署,循序渐进,不能鲁莽行事,反而给两个孩子造成负面影响。 三位雷夫人坐在一块,讨论的就是自家儿女的个人问题,一致赞扬夜苍南是好孩子,立业、成家、申请孩子,井井有条,显然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非常清晰。想到他们的孩子都三十多岁了,却都不肯结婚,也不申请要孩子,简直让她们操碎了心,却又无可奈何。想到再过八、九个月,雷霆就有两个孙儿抱了,三位夫人对这个二叔的感觉从以前的同情怜悯一变而为羡慕嫉妒,然后就热心地互相交换资源,打算回去后就逼各自的子女去相亲,去结婚,去要孩子。 这餐饭吃得很是欢快,大家都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每个人都充分表达了对夜苍南和战东云的欢迎,同辈的兄姐们每一个都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他,他们一定会为他撑腰。 夜苍南高高兴兴地向回去就要被逼婚的哥哥姐姐们道谢,然后拉着战东云上了雷霆的高级防弹房车。 这一次,雷霆与其他兄弟一样,带着司机和警卫。他和儿子儿婿坐在后面车厢的沙发椅上,中间的小长桌上放着滚热的解酒茶。三人一边呷着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颇为自在,气氛很温馨。 雷霆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天伦之乐,心里舒服极了,简直有飘飘欲仙的感觉,渐渐就有了睡意。 夜苍南与战东云都看出来了,便没再说话。车厢里非常安静,汽车行驶得也很平稳。雷霆很快地靠在座椅背上睡着了。夜苍南与战东云也都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等到汽车驶进珊瑚苑,停在雷霆住的三号别墅前面,夜苍南便打开车门,在战东云的帮助下将雷霆扶出来,背进了大门。他看上去文质彬彬,可背起高大健壮的雷霆却并不费力,甚至都没有把雷霆弄醒,可见他的动作有多轻巧。 看着两个年轻人一个背一个扶,将首长带回家,司机和警卫都很欣慰,孤单了半辈子的首长终于有亲儿子照顾了。 夜苍南背着雷霆上楼,进入主卧,将他轻轻放到床上。雷霆似有所觉,含糊地叫着,“儿子,儿子……” 夜苍南俯身低头,“爹,我在这儿。” 雷霆紧闭的双目忽然流下一行泪水,有些哽咽地说:“我找到儿子了……儿子还活着……真好……” 夜苍南无声地叹了口气,略微用上一丝精神力,让雷霆陷入深度睡眠,然后为他脱掉衣服,拿热毛巾替他擦脸擦身,再替他换上睡衣,给他盖上被子,让他好好地睡一觉。雷霆毕竟已经是花甲之年,今天的情绪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 趁他不清醒,夜苍南还喂了他半杯水,在里面掺了一点点灵泉,可以略微改善一下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却不会达到脱胎换骨的效果,只会让他觉得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而不会引起怀疑。 燕晓忍不住提醒他,“父亲,能给他喝灵泉吗?会不会让他以后比本源历史上的资质更佳,将来觉醒更强的武魂?” “不会。”夜苍南肯定地回答,“我喂他喝的这个浓度简直低到几乎近于无,顶多是让他以前因为工作关系积累的疲惫和暗伤都能好转。在将来的地下城时代,他们觉醒武魂前也会先经过调理,使身心两方面都达到最佳状态。我这样做,不过是提前几年而已,对未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燕晓放心了,“那就好。” 照顾完父亲,夜苍南回到他们住的次卧。战东云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用干毛巾擦头发。夜苍南进门后,对他笑了笑,便拿起自己的浴袍进了浴室。战东云放下毛巾,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凝神思考。 夜苍南洗了澡,穿上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微笑着说:“你还在工作?” “嗯。”战东云看向他,“刚才突然有了一点新想法,就在电脑上模拟了一下,看看效果,确实很不错。现在,我这张药浴的方子算是确定了。明天我就提交上去,请童院长帮忙看看。” “哦,确定了就好啊。”夜苍南走到他旁边,看着他屏幕上的那张药方,嘀咕着,“这些天你真是绞尽脑汁,我看着都心疼。” 战东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腿,“没事,我对这个很感兴趣,并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夜苍南一把搂住他,“既然已经搞定,那就别忙了。今天入住新家,我们来庆祝一下。” 战东云忍不住笑出声来,爽快地关上电脑,伸手就抱过去,“好吧,听你的。” 第308章 信任(1) 按照工作守则,战东云应该在每周的周五晚七点以后才能回家,周日晚十一点以前到梅苑上班。如果有特殊情况,他可以在家过夜,周一早晨七点以前到梅苑,七点半给凌子寒检查身体,照顾他服药,然后跟他一起吃过早餐后上班。 这份工作除了比工资还高的特殊补贴外,还有众多福利,譬如包吃包住包接送,节假日还发各种大礼包。临近春节了,医院发一份,国安发一份,梅苑发一份,大都是米面油香肠腊肉水果洗衣粉等生活必需品,战东云拿得手都软了。 比起他来,夜苍南就只有公司发的一份过年福利,但因为他所在的公司是世界五百强中名列前百的跨国集团,每年都获利颇丰,因此这份年终福利就很丰厚。 夜苍南在非洲出生入死,为公司大大地争了光。在国家有关部门和公司的双重大力宣传下,他们公司的股价逆市上扬,节节上涨,不但本身的市值增加了几百亿,还让持续低迷的股市止跌回升,让他们的客户有了极大信心,那些正在国内外洽谈的各种大项目也接连签下了十几个,今年的盈利绝对稳超去年。他们公司的董事与大中小股东都笑开了花,差点自掏腰包给他发个大红包。 夜苍南的年终奖是最高一等,一百万现金外加一辆市价两百多万的全地形多功能山地车。虽然这时候的钱已经没有战东云前世那么值钱,也仍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尤其是那辆车,外型粗犷大气,性能全面卓越,简直可以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行驶,夜苍南非常喜欢。除了奖金和奖品外,还附赠一张双人十日游的免费券,是董事会额外赠予他的结婚礼物,无论他和他的伴侣去哪里玩,所有费用都由公司全额报销。 战东云对这份优厚的奖励啧啧称奇,随即遗憾地说:“可惜哪儿都去不了。” 夜苍南安慰他,“还是有机会的,等咱们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到处走一走。” 战东云看了看那张券,“这个有时间限制的吧?” “是啊。”夜苍南笑道,“我已经跟公司沟通过了,这张券可以赠送给别人。我打算给我二姐。她长年坐办公室,很少有机会出去走走。” “那挺好的。”战东云便将此事扔到脑后,一心扑到了工作上。 他发给童阅的那张药方经过一个星期的反复验证,得到了童阅和专家组的广泛好评,为他赢得了更多的重视。经过专家组批准,他可以开始着手为凌子寒调理。 年关将近,国内到处喜气洋洋,却是情报部门和军队警察最紧张的时候,要时刻防着有恐怖分子或境外势力恶意破坏。凌子寒和卫天宇的工作比平时更忙碌,不但早出晚归,有时还要熬夜,凌子寒的身体状况眼看就要稳不住了。每年春节过后,他都会大病一场,非常折磨人。专家组都希望这张药方真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让他不再那么痛苦。 所有需要用到的药材都由六四三医院提供,先给了十天的量。战东云拿到后,用精神力扫过,很快挑出药效最好、成分最纯净的那部分,结果只能勉强用三天。他将其他药材退回去,并附上一份样品,要求采购部按照样品进货,凡是有缺损、有污染、年份不够的药材都不行。对于他的苛刻要求,采购部不免有些怨言,童阅却坚决支持,并给采购部经理下了死命令,必须严格按照战东云的要求足量及时供应药材,否则他就别干了。采购部这才不敢吭声,连忙去组织货源。 战东云拿着药材,在国安部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室里炮制。这是凌子寒的专用楼层,所有设置都是为他工作的,给战东云拨一个符合要求的办公室非常容易。战东云添置了不少器械,将这里弄成了小型制药坊。他不能使用炼丹的手段,只能将后世星际制药的各种方法拿过来,结合这个时空的医学水平,进行改良后再来使用。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精准地炮制、配比、熬煮,然后将散发着清香的药液倒进他专门定制的木制浴桶里。 泡浴的时间在早上六点半到七点、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晚上九点到九点半,无论凌子寒在做什么,一到时间便会被战东云态度强硬地弄去泡到浴桶里。凌子寒的所有助理和秘书都全力配合他,在制定工作日程时尽力避开这三个时间段。对于他科学严谨的工作态度,从凌毅、童阅、卫天宇到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都是高度赞扬。 凌子寒泡过三天后便感觉全身每时每刻都有的疼痛开始缓解,夜晚也渐渐能够安眠,白天也不需要再强撑着,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效果立竿见影,童阅他们固然大喜,他自己也很高兴,自然很配合战东云的工作。 等到春节过去,凌子寒长年冰冷的身体竟然涌现出几分暖意,始终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他每夜都能安眠,不再像过去那样一晚上要醒好几次或是根本睡不着。这些变化让卫天宇欣喜若狂,也让关心凌子寒的亲友们惊喜交集。 虽然他们竭力保密,但还是有一些消息透露出去。战东云很快就在高层圈子里名声大振,不少家里有老弱病残的高官和富豪都想方设法地走关系,想请他去为自己或亲友调理身体。有凌毅暗中出面,将大部分人挡下来,却仍然有一些是不能挡也挡不住的。 对于这部分人,凌毅与童阅商量过后,在六四三医院的特别医疗处里设立了一个综合治疗科,明面上有一个主任负责,实际上主要的治疗工作都交给战东云。 童阅亲自与战东云谈过,希望他能培养一些助手出来,当然不必像他这样从制药到治疗全部都会的全能高手,而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专门制药,一部分专精护理。战东云想着自己能在这里待的时间不会超过八年,因此培养一些靠得住的助手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照顾凌子寒,有卫天宇在,也轮不到别人插手。从第一天起,卫天宇就在凌子寒泡澡的三个时间段里一直跟着他学习,现在他只要调整好药液,其他事情就都交给卫天宇了。只要有他在,战东云就很放心。以后那两位至尊会相伴千年万年,他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战东云不排斥给凌毅等人认可的病人调理身体,但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继续跟在凌子寒身边工作,而治疗别的病人只是副业,时间方面他可以妥善安排,保证不影响自己的主要工作。 童阅一口答应。对他来说,所有病人都很重要,但凌子寒却是最重要的。 过了正月十五,战东云就更加忙碌了。 那些希望他出手的病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都是病骨难支,尝试了许多办法也很难治好的人,现在苟延残喘,痛苦无比,大部分都有了求死之心,只是他们的亲人却不甘心,仍然想要救治他们。 战东云用医院的设备给他们详细检查后,再把了把脉,两、三天时间就能拿出有针对性的药方。通常是药浴,有的还配有内服的中药或西药。他带着童阅按照他的要求选出来的制药师把各个病人需用的药液配制出来,再指导同样由院长挑选的男女护士按照他规定的时间照顾病人泡浴和服药。 他做得很有分寸,让这些人的身体状况好起来,却并不会增加他们的潜力,改变他们未来的命运。在新世纪之后,他们原本不能觉醒的依然不能,原本会成为什么级别的人仍然不会改变,只是现在他们会活得轻松一些,更不会马上就病死。 这些人虽然看着虚弱无比,病体难愈,其实情况都比凌子寒要好得多。毕竟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如果真有凌子寒那么严重的伤病,早就死了。因此,战东云的治疗手段更是见效,有的第二天就开始见好,其他病也明显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这般调养了一、两个月之后,竟然有病人可以出院了。他们虽然还是有些弱,但只要平时吃些滋补的东西,注意保养,就能正常生活,读书、工作、结婚、抚养孩子或种种花、养养宠物、含饴弄孙。这是他们以前从来不敢想的日子。 战大师的名号顿时不胫而走。 雷鸿飞听说后,也跑到梅苑来找他,诚恳地说:“东云,我们部队有不少退伍的老兵因为伤病而谋生艰难,成为家庭沉重的负担。你看你能不能弄点适用范围比较广的药方,制成药包发给他们,让他们自己调理一下?只要你弄出来,我们可以全部买下。” 战东云心念一动,“那……或许可以搞个工厂,专门生产这个。除了调理体弱的人外,我还可以弄些给健康人用的药方。譬如给军人、运动员、武术爱好者炼体用的,或是给亚健康状态的人群养生的,或者分年龄段进行普适性的调理的。” “嗯嗯,好啊。”雷鸿飞立刻来劲了,“建厂什么的你就别管了,我让你三哥去搞。收购一个破产的药厂或保健品厂应该就可以了吧?” 战东云想了想,“这个我也不清楚,主要是设备吧,要把药液变成药包,还有产品申报、检测、包装、宣传什么的,我一窍不通。你们看着弄吧,我提供药方就是了。” “那行。你忙啊,我先走了。”雷鸿飞雷厉风行,都没跟凌子寒打招呼,便风一样地走了。 第309章 信任(2) 等到雷鸿飞出了大门,在游戏房玩汽车模型的凌逍、凌遥立刻跑过来,利索地爬上他的腿,坐到他怀里,一个说“雷伯伯总是这样”,另一个接下去说“风风火火”。 三岁的孩子就能表达这么复杂的意思而且一丝不错,简直聪明绝顶。战东云抱着两个孩子,开心得不行,“是啊,就是这么风风火火。”然后亲了亲两个甥孙的小脸。 两个小孩高兴得咯咯直笑,也凑上去亲他。娇嫩的小脸贴在他的脸上,还撒娇地蹭蹭,让他的心都化成了水。 自从他来到梅苑,凌家的两个小魔头便跟他特别亲近,也很乖巧,在他面前从来不熊。这件事不但凌子寒、卫天宇、凌毅和童阅很快发现了,不久之后,整个梅苑都传遍了。大家都对这位年轻的战医生啧啧称奇,觉得他只怕前世是神仙,才有这样的法力降服小魔头。 等到战东云为凌子寒进行治疗,并明显有了成效之后,两个孩子对他就更好了,一有空就黏在他身上。他对两个孩子也特别好,陪着看电影,玩游戏,拆装玩具,回答他们的十万个为什么,不但不嫌烦,还感觉很享受。 其实他并不溺爱孩子,很少背着抱着,也不大包大揽,总是有意识地培养他们独立思考、正确判断、谨慎行动。如果两个小孩突发奇想,要搞什么危险动作,他往往会巧妙地转移话题或是温柔地直接劝说,往往三言两语就会将兄弟俩给劝住。其实他是用了一丝微小的精神力给予影响,但凌子寒他们目前都察觉不到,因此觉得他特别会带孩子,和两个孩子非常投缘。晚上有他带着两个孩子玩,卫天宇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照顾凌子寒,大家都感觉很不错。 童阅就曾经对战东云说:“等你们的两个儿子出生了,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战东云笑道:“我确实挺喜欢孩子的,就算是熊孩子也喜欢,更别说是聪明孩子了。看到他们活力四射的模样,我就觉得高兴。” “是啊。”童阅感叹,“不过,喜欢是一回事,真正要做好父亲却是另一回事。生孩子容易,要养好孩子却很难。我有凌毅帮着,也只敢要一个孩子。你们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要就要两个,真厉害。” 战东云洒脱地说:“反正一个也是养,一群也是养。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养一个跟养两个其实差别不大。童旭是一个,逍遥兄弟是两个,您看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吗?” 童阅认真想了想,“倒也是。” 两人本来是商量有关凌子寒的下一步调理方案的,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这么歪到了育儿经上,居然还兴致勃勃地聊了很长时间。 童阅对这个年轻人特别喜欢,曾经都想过将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候选,进行全面培养。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没有提出来,免得年轻人心乱,耽搁了凌子寒的治疗。 战东云对凌子寒的病情非常用心,每隔一个三到七天就会调整一次药方,而其他病人都是半个月到一个月才换一次药方。除了人参、灵芝等少数比较珍贵的药材外,他用的大部分药材都很常见,而且也并不要求必须是野生的,人工养殖的也可以用。战东云炼制药液的秘诀在于精密的配比和处理程序,而这些他都没有保留地教给了助手。虽然他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已经足够了。 他这种端正的工作态度自然很受上面各方大佬的赏识,因为他太年轻,升职是不太可能的,物质奖励却不必吝啬,于是从六四三医院到国安部到梅苑,常常巧立名目,发给他各种补贴。他把药方完整地交出来,每一次都会得到奖金,奖励金额从二十万到五十万不等。另外还有病人家属硬塞过来的谢礼,不但有大额现金,还有各种贵重礼物,从男士钻石配饰到名车、房子,应有尽有。 对于奖金,他会收下。对于病人家属送来的厚礼,他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了的,大部分都捐给了口碑良好的慈善机构,或帮助孤寡老人,或保护妇女儿童,或保护大自然,或保护动植物,涵盖得很全面。 他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各方面的赞扬,夜苍南也对他非常支持,还是自己得到的奖金拿出来,一起捐出去做善事。 不知不觉间,他们穿越过来也有一百多天了,灭星组织的人没有探查到,非洲那边的情况倒是有了比较大的变化。 在战东云与夜苍南回来的第二天,相关的政府、军队和情报部门的高层就讨论过报复行动。一个星期后,国安部特别行动局派到非洲的猎手就传回了重要情报。半个月后,雷鸿飞派出了一队特种兵,悄悄潜入尼亚拉利亚。当中国人的春节到来的时候,那位派兵血洗中国医院的军阀和几个得力干将就在一队神秘的雇佣军夜袭击驻地时被乱枪打死,跟那些中国医院的死难者基本上死法一样。 整个行动如雷霆闪电,干净利落,谁都不知道袭击者来自哪里。没有人把之前的中国医院被袭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因为被那位军阀辖下的武装力量残暴杀害的人实在太多了,初步统计,超过了十万人,简直骇人听闻。想要杀他的组织和个人很多,现在根本弄不清到底是哪方势力下的手。 那个冷血残忍的大军阀早就在网络上宣布要实行“百日屠杀”,将那些“异族妖魔”、“外族侵略者”、“部落死敌”斩尽杀绝。真实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做一种姿态出来,不过是宣传攻势罢了,谁知他真会派军队大杀四方,无论是与他出身的民族有百年世仇的部族,还是无辜的外国工作人员,他都豪不留情地大肆杀戮,往往会屠村、屠镇、屠城,像中国医院这样的血案有几百起。不过,他的军队只杀了二十多天,他便死于非命,让数十万无辜平民幸名于难,这次袭击行动真是功德无量。对于他的死,全世界各国政要和媒体都拍手称快,认为那是“上帝的惩罚”、“正义的胜利”。 他死了之后,几个正在外面杀人的下属军官便迅速撤回,然后开始内讧,争权夺利,抢人抢钱抢地盘,并且互相指责军阀死后离奇消失的庞大物资库和军火库、富可敌国的藏宝库、天文数字的银行资金都是被对方盗走的,吵着吵着便动起手来。他们之间的内战又卷入了其他势力,战火依然在弥漫,只是大规模屠杀平民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但城市沦为废墟,农田颗粒无收,大批难民无家可归,再加上接连发生的高温、大旱、沙尘暴、台风、海啸、暴雨、洪水、冰雹等自然灾害,整个国家越来越陷入深深的灾难中。 联合国与几个老牌的西方国家相继派出特使,从中调停,希望尼亚拉利亚交战各方能停止内战,坐下来协商解决各项争端,但遭到拒绝。不久,尼亚拉利亚政府和大部分交战方都对外表示,希望北京派特使来,他们只接受中国方面的调停。各方都通过秘密途径向北京方面表示,希望派来的人是凌子寒。 这个要求相当诡异。 凌子寒是做情报的,既非外交人员,又非国家管理层,也不是商界大鳄,更不是国际名人,为什么尼亚拉利亚的交战各方希望他去调停?哪怕他们要求的人是雷鸿飞,北京方面都可以理解。毕竟非洲各国的大部分军官都到中国的军事院校留过学或在军中实习过,许多人与中国|军界的少壮派领袖颇有交情,这次交战双方的领导人就有不少是这样的中高级军官,因此希望他去主持和平大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谁会主动要求一个大国强国的情报界教父去调停他们的争端?不怕他把他们的老底全都掀了? 战东云和夜苍南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有所怀疑。 等到午夜,留宿在梅苑的战东云与住在珊瑚苑的夜苍南通过空间世界讨论此事。燕晓和杜漓已经搜集了海量资料,并整理出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两人仔细看过之后,推测出一个可能的结果。 灭星组织能够找到通往本源时空的一道裂缝,纯属侥幸,也是近万年来的第一次,因此派出的精英成员肯定有很多。但是,绝对不会所有人都能扛住本源时空的自我保护和凌子寒飞升之前专门布下的保护封印。那些人或许会迷失在时空通道中,或许会流落在不知名的亚时空,更多的可能却是被本源时空的意识和强大的保护封印消灭。但总有几个灵魂力异常强大的精锐成员能够找到这个时空并冲进来。根据主脑“昆仑”以前的推断,灭星组织成员即使能强行进入本源时空,他们携带的各种装备也会被毁坏,身体的卓越资质也多半会被破坏。这些人想要成功完成任务,最好的选择是与本地的恐怖组织合作,将凌子寒引出去,伺机击杀。 如果他们分析得没错,那些个来自非洲的请求就非常可疑了。 第310章 在路上(1) 要查明非洲那边有没有灭星组织的人插手,非常容易。 燕晓与杜漓根据几方势力发过来的请求开始捋因果线,反复几次之后,他们就发现根本因果线在中途就乱了,根本查不到后面的部分。 战东云平淡地笑了,“果然就是他们。” 夜苍南琢磨了一下,“估计过来的时候受伤不轻,无法亲自动手,所以先搞这么一招借刀杀人。如果能成功,当然最好;如果这次不成,他们可以再搞别的阴谋诡计。” “这次居然来的是有脑子的,这就比较难对付了。”战东云摸了摸下巴,“既然他们要迂回曲折,那咱们就陪他们玩玩。” “嗯,没错。”夜苍南笑道,“如果凌首长要去非洲,你肯定要跟着去。我留在北京,守着其他人。万一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也能在这里挡住他们。” “好。”战东云点头。 不管灭星组织玩什么花招,他们都会接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很轻松,国家的有关高层却比较紧张。这几天,国家安全委员会天天开会,讨论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凌子寒去当这个特使。 “不过是去调停,根本不需要国安部长前往,派一位副部长级别的官员去就足够了。” “尼亚拉利亚的综合情况跟缅甸、苏丹等国都差不多,他们开和平大会,我们也派了特使去的,就比照那个情况,派相应的官员去就行了。” “如果需要再高一些级别,那最多派一位副总理去。” “对,这已经很给面子了。” “凌主席,凌部长不能过去,他那个身体,还是得好好保养,不能去那种条件恶劣的地方。” “是啊,危险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他的身体,必须重视。” “凭什么他们要谁就是谁?既然请求我们派特使,当然是我们派谁就是谁。” “实在不行,就让鸿飞去。” “我同意。鸿飞的身份与子寒差不多,武力值又高,还能说会道,与那边的各方势力首脑也有交情,绝对能够胜任。” “同意。” “同意。” “同意。” 眼看就要形成决议,派雷鸿飞去非洲,雷震表示没意见,凌毅却笑起来,“你们别急。这件事情明摆着有蹊跷,国安那边还在调查,咱们现在不必急着下结论,再看看吧。”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对,再看看,再看看。” 大家一致同意,等国安部提供更多的情报之后再来商议。于是就散会了。 北京方面没有迅速做出回应,而尼亚拉利亚国内的局势进一步恶化,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平民死亡,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难民如潮水般向周边国家涌去,还有铤而走险,通过海上偷渡到欧洲,有许多人死在海上,其状惨不忍睹。 国际众多媒体忽然开始抨击中国的反应迟缓,要求他们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立刻派出特使,到尼亚拉利亚平息军事争端。尼亚拉利亚交战各方也纷纷通过电视台和网络发表声明,只听他们认定人选的调停,其他任何人来,他们都不会理。 大量水军跟着在网上带节奏,煽动网民发表各种激进的言论,要求中国方面迅速介入,救救非洲战乱区的人民。其中不乏侮辱谩骂,顿时引来国内网民的激烈回击,网上一时间血雨腥风,越闹越大,根本压不住。 来自各方的压力很大,凌子寒的态度却始终很冷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每天都从容不迫,按部就班地工作。 卫天宇这几天都在指挥自己的得力干将在网上查找幕后推手,但对于特使问题,他旗帜鲜明地表达了意见,“子寒不能去。不是危不危险的问题,而是没有必要,不值得冒险。” 其他的一代猎手也纷纷表示同意,“是啊,不值得。区区一个小国的争端,派一个副部长级的官员去,完全够格了。” 凌子寒却胸有成竹,拿到自己需要的全部情报后,就去与父亲密谈了一次。凌毅随即召集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高层开了一次小会,大家便一致同意凌子寒的行动计划。 第二天,央视新闻联播报道,中国政府派出的特使将于三天后到达尼亚拉利亚,要求尼亚拉利亚交战各方立即停战。 西方各国立即对“中方派出特使,为非洲和平做出努力的高尚行为”表示高度赞赏与期待。尼亚拉利亚的所有势力随即宣布在当夜十二点正式停战,并对中方特使表示热烈欢迎与深切期盼。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对外宣布中国特使的身份与名字,均以“中方特使”二字指代。 凌子寒做出决定的当天晚上,在战东云守在浴桶旁边时,温和地说:“我要去非洲,初步预计要在那里三到七天。你和我一起去,需要带什么东西,尽管跟他们提。” 照顾他浸泡药浴的卫天宇叹了口气,“战医生,子寒的身体就拜托给你了。” 战东云微惊,“卫部长不去吗?” 卫天宇沉稳地说:“我另有工作。” 他当然也要去的,却不是作为凌子寒的伴侣或随员,而是作为技术支持与后援组的负责人,秘密前往。他不会进入尼亚拉利亚境内,而是前往它的邻国塔尼亚边境。那是一个比较和平富裕的国度,靠中国的援助起家,逐步发展起来,一直都与中国非常友好,属于兄弟友邦。尼亚拉利亚发生战乱时,塔尼亚政府帮助了不少华人华侨。在塔尼亚有许多中资机构,其中有一些公司实际上是与国安挂钩的企业,卫天宇会乔装成生意人,带着一组技术精英到那里的分公司视察,在那边为凌子寒提供全方位的技术支持和后援保障。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随时入境,给予科技或武力方面的增援。 在凌子寒过去的前一天,由中国派出的第二批维和部队到达尼亚拉利亚。他们总共有一千人,全部驻扎在首都。这是中国政府答应派凌子寒作为特使的附加条件,尼亚拉利亚交战各方都表示接受。 之前中国派出的第一批维和部队大都是陆军,包括工程兵、医务兵,还有少量警察,偏重维护与救援。这次派出的第二批维和官兵全部出自特种部队,由雷鸿飞与林靖亲自挑选,人人机智勇敢,单兵战力爆表,团队战力更加惊人。不过,军方给他们编造的履历却都是来自陆军野战部队,兵种各不相同,从表面上看,与第一批维和部队没有太大分别,只是加强了部分战斗力,没什么出奇之处。 然后,万事俱备,凌子寒带着自己的助理、秘书、警卫、医生、护士、厨师等随行人员和国务院配置的负责具体调停事务的代表团成员登上专机,从北京直飞尼亚拉利亚的首都朱纳科里。代表团的负责人是外交部非洲司司长,到时候由他去进行各方的沟通工作。凌子寒会出席几次主要的各方谈判会议、最后的和平大会以及签定《和平条约》的仪式,但只是坐镇,并不参与其中的各项工作。他这次过去,主要是想看一看,究竟有哪些人或者组织要引他过去,到底有什么企图。 他得到的情报来自四面八方的各领域各阶层,来源广泛,深度却不够,似乎所有线索都在中间段被掐灭,查不到真正的幕后指使。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让他有所警惕,却又有些好奇。这么多年来,能够抢在国安秘密特工的行动之前,把情报来源的所有线索都清除得这么干净,还从来没有过。如果真是他的敌人,那可以算得上是劲敌,这让他有了一丝兴趣,因此才决定亲自去看看。至于危险,他还真没觉得。 战东云当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对于凌子寒的情况,他已经心中有数,只要不是灭星组织的人亲自动手,无论什么情况,他都能应付,不会有什么危险。 根据他的诊断和这段时间对凌子寒的治疗,可以肯定,真正的病因是精神力与身体的级别严重不匹配。凌子寒的精神力天赋本来就高,后来在恐怖组织的残酷折磨中硬撑着活下来,再长期与身心的病痛对抗,使他的精神力迅速增长并且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异,不但已经到达s级的高阶,而且在纯度与烈度上远超普通的s级。而他自幼就接受高强度训练,体魄也很强,达到了在原始人族中少见的3a级以上级别,却在酷刑中受到重创,同时因为精神力陡然变异而濒于崩溃,直线掉落到f级。精神力与体魄差了可怕的六个大境界,使他的身体难以承载强大的精神力,又没有更多的方法来提升体魄,因此才会衰败下去。 战东云根据他的情况,精心为他配制量身定制的“补天药剂”,而且每天晚上都会在他浸泡的浴液中混入一滴灵泉,逐步修补他体内犹如筛子般的筋脉,温养他受损严重的经络,提升他的体魄,安抚他那异常强大且经常处于暴动状态的精神力,减轻他的痛苦,却不会削弱他平日里无意识中时时压制精神力的行为。这其实就是一种修炼,也是凌子寒在末日降临后一举突破,成为地球人类第一强者的资本。 凌子寒现在的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精神力无比强大且趋于温和,身体也日渐好转,用起来非常顺畅。虽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但却本能地可以提前察觉到各种威胁并做好准备。因此,即使战东云没有跟来,他这次的非洲之行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第311章 在路上(2) 上了飞机后,战东云被空中小姐引导到客厅角落的沙发椅上坐下。他的面前有一张小桌子,起飞之后就放上了他要的碧螺春。他一边喝茶一边悠闲地看电影。 这是公共场合,不宜用立体模式,他选择了平面模式。小桌面上有一块斜斜竖起,呈观看舒适的角度。他戴着无线耳机,在菜单里选了一部美国拍的动作大片,大致情节是美国派出一队海豹突击队,到发生战乱的某个非洲国家去营救几个身份特殊的美国专家,一路打打杀杀,有队员间的冲突,有惨烈的战斗,有战火中的爱情,有带着浓郁美国情结的英雄主义。商业大片的套路五十年不变,情节设置、明星表演、特效、剪辑、音乐、道具等各方面都颇具匠心,确实好看。里面有一些非洲当地土著的传统风俗和各种地形地貌的转换,都比较真实,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他们的飞行线路与普通的民航客机不同,选择途经的都是友好国家的领空,中间略有转折,因此会飞十二个小时。飞机上除了开放的客舱、休息室、会议室外,还有六间客房。其中一间给凌子寒专用,另外五间都是分别给领导的,像战东云这样的随行医生,又年轻,是没有资格享用的。当然,他也不必睡觉,途中就这么一部接一部电影的看下去,很是自得其乐。 到了中午泡药浴的时间,他便起身去凌子寒的房间,先将药液调好,放进特制浴桶,然后通知凌子寒的生活助理。 很快,凌子寒就暂时中断工作,进了房间。看到战东云,他冷肃的脸色柔和了一些,微微点点头,便自己把衣服脱掉,进入浴汤中。 这个浴桶不需要爬高,而是有一个特制的双层密封门。凌子寒打开门进去,木门自动锁死,防水装置开启。凌子寒坐到桶壁边,当中隔离药液的木栏便缓缓升起一点。浴桶另一边的药液慢慢涌入这一边,逐步上升,一直淹到凌子寒的颈项处。凌子寒靠着桶壁,在温暖而舒适的感觉中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战东云守在旁边,不敢盯着外甥看,只偶尔查看一下他的情况。只要没有异常,他就不会有任何动作。 房间里很安静,温度比外面要高得多,主要是避免凌子寒受凉。战东云靠在旁边的舱壁上,有时看一眼窗外的蓝色苍穹和波浪翻卷的云海,有时看一眼浸泡在翠绿色药液中熟睡的大外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非常愉快。 他的精神力极度收敛,没有丝毫外放,却依然能够感应到凌子寒那庞大的精神力。一般来说,普通的精神力无形无质,勉强算是能量的一种类型,但强者的精神力却有自己的内涵,往往会与自己的特质相合。凌子寒的精神力凌厉、肃杀、广博、深邃,同时还有几分奇特的幽冥、缥缈、森冷、暴戾,而且每一种特质都非常清晰纯粹。这意味着,他以后可以领悟到多种相关的法则且难度不大。 遥想着各种权威性经典和史籍记载的不朽至尊在空间、时间、灵魂、因果、创造、毁灭等至高大道法则上的精深造诣,所达到的绝顶高度,他就钦佩不已。其实,凌子寒的本我大道是守护,所领悟的其他法则都是为此道而服务的,但他在每一个至高大道上的领悟都达到了极致,飞升的时候引来九条天道极光,通天路仙乐齐鸣,登天梯天花乱坠,轰动整个盘古神域。 那些权威修炼宝典每每提到不朽至尊,都大胆断言,不朽至尊领悟的那些大道法则就是开辟一个宇宙的基石,他飞升上界后只要继续参悟上去,完全可以独立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宇宙。 而现在,是他最弱小的时候,却依然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在这个过程中,他经受了漫长的非人折磨,承受了超出常人千倍万倍的痛苦。每每提到这些,网上就有无数人赞美、敬佩,可战东云只会心疼。 他精心为凌子寒治疗,必须小心翼翼地再三推算,反复实验,卡住因果的最低线,在保证不影响历史走向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改善凌子寒的体质,让他的体魄能够逐渐匹配强大的灵魂,既能减轻他的痛苦,更能帮助他在末世之后突破得更加顺畅。 难得能来到这个时空,所有能为凌子寒做的事,他都会去做。 对于他的决定,夜苍南完全支持,并全力帮助,永远与他保持一致。 想到这里,他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水声,便转头看过去。 凌子寒已经完成药浴,另一边的微型水泵启动,将药效全部消失的浴汤吸过去。浴桶附设的超波洁身器随着下降的水位缓缓下沉,将他的身体清理干净。凌子寒站起身来,接过战东云递过来的干净衣物,一件一件地穿上。 他从小就接受极其严格的顶级特工训练,对于裸|露身体并不在意。若是换成战东云自己,肯定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前世当特种兵的时候,对抗审讯训练里有许多比这更加羞辱的科目,当众脱衣服算什么。可换成凌子寒,战东云就心疼得不行,对浴桶的设计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所有细节。凌子寒可以直接在浴桶里穿脱衣服,再自行打开暗门进出,既方便又保留了自己的隐私。从一个小小的浴桶就能看出他的心意,凌子寒自然明白,也十分领情。 从浴桶里走出来后,他的精神更好了,身体也轻松了一些。他接过战东云递过来的各种药片药丸服下,然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客气地说“谢谢”,就离开房间,回去继续工作了。 这种表现就是把他当成可以完全信任的自己人了,战东云很高兴,伸手悄悄滴了几滴药剂在浴桶里,彻底破坏了里面残留的凌子寒的基因,然后才将所有浴汤清理干净。 凌子寒是上午八点起飞的,预计晚上七点半至八点半之间到达尼亚拉利亚的首都,因此只需要中午在飞机上泡一次药浴就行了。在非洲那边会有时差,大约比北京晚七个小时,时间很充裕。因为经纬度和时间的变化,到时候战东云还要根据凌子寒的具体脉象重新调整药液的浓度或是增减一些药材,才能保证泡浴的效果不减弱,更不会中断。 这次出行,除了其他必须携带的各种用品外,六四三医院还根据战东云的要求,送来了大批药材和调制药汤需要的纯净水。如果凌子寒在非洲停留的时间超出了预期,北京方面还会派人送来足够的药材和水。 后勤保障方面是毫无问题的,即使因为种种原因,那些东西没能及时送到,战东云的空间世界里也收着数百份,够凌子寒用一年的。现在的问题是凌子寒一上飞机就开始工作,除了吃饭、药浴的时间暂停一下,其他时间不是在通过网络开远程会议就是在看文件,偶尔会与随行的谈判专家讨论非洲局势,关注最新动态。 如果他一直这样,在飞机上工作十二个小时,到达朱纳科里后,当地时间大约是中午一点,各种欢迎仪式都必须由他出面,最开始的大框架也要以他为首,与交战各方首脑达成共识。按照工作日程,他要工作到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半才能回住所。看这架势,他似乎要连轴转,一直工作二十个小时。 他觉得没什么,他的助理、秘书、下属都急得不行,却都不敢提醒。他的生活秘书壮着胆子劝了一次,请他先去休息一下。他冷着脸,装作没听见,生活秘书便不敢再提。 战东云在这方面却一向不会纵容他,看看时间到了下午两点,便走到小会议室门口,重重地敲了敲门。 会议室里的人一起看向门口,想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胆子。凌子寒心里有数,也抬眼看过去。 离门口最近的一位秘书起身打开房门,战东云站在门外,并没进来,平静的目光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凌子寒,却一声不吭。 说来有些奇怪,最近半个月来,凌子寒每次在泡浴、检查和服药的时间看到战东云时,总有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面对的是凌毅与童阅的结合体。战东云明明非常年轻,却有着凌毅的威严和童阅的慈爱,让他难以抗拒。 此刻,看到战东云板着脸盯着自己,凌子寒罕见的有些心虚,于是对在座的人说:“那就这样吧,你们也休息一下。”然后起身走出去。 战东云站到一旁,等他过去后,对门里的人强调,“首长必须休息四个小时才能继续工作,在此期间,除非天塌下来,都不要来打扰。” 会议室里的人如释重负,脸上都有了笑容,异口同声地说:“明白。” 战东云点点头,跟着凌子寒回到他的房间,帮他拉开薄被,拍了拍枕头,看着他换上舒适的睡衣,才照顾他睡下,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首长必须睡足四个小时,否则我不会让您去工作。” “好。”凌子寒露出一丝笑意,答应一声,便乖乖地闭上眼睛。 第312章 第一次交锋(1) 朱纳科里时间中午一点二十分,凌子寒乘坐的专机到达军方重点守卫的阿纳国际机场,在早已清空并戒备森严的跑道上安全降落。 现在是特殊时期,这也不是正常的国事访问,因此并没有通常的欢迎仪式。尼亚拉利亚的副总统乌里与政府军总司令奥卡萨亲自到机场迎接,与凌子寒及其调停小组的专家们热情握手后,便乘专车离开机场,在大批军车的前后护送下进入市,直奔总统府。 一路上,满目疮痍,到处是弹坑和废墟,辽阔大地上几乎没有绿色,只有荒芜的黄黑两色。阳光下,汽车扬起漫天沙尘,反而是这片荒凉土地上惟一的生机。 非洲诸国的官方语言大部分是法语,少部分是英语,凌子寒都能如母语般流利,与当地官员的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在机场里,乌里与奥卡萨根本顾不上外交礼仪,迫不及待地上了接待凌子寒的国宾房车,将尼亚拉利亚的国内形势详细作了介绍,又将总统的困境和政府军目前能够控制的区域都给予了说明。两人也不虚言掩饰,都是实话实说。眼前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中国情报界教父,他们的那点情况,只怕他知道的比他们还要详细。 他们的诚意确实是十足十的,凌子寒安静地听着,最后点了点头,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总统先生怎么会想到邀请我的?在我国,比我更能当好特使的官员有很多,为什么你们要求必须是我?” 乌里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回答,“是新来的国家安全顾问阿布拉汉姆先生提议的。” 奥卡萨也道:“他认为您最适合担当特使,居中调停。” “哦。”凌子寒看向他,“为什么?” 乌里的目光中满是尊敬,“您的父亲交游广阔,与东西方许多国家的领导人都是朋友。您的朋友也很多,在中国和国际上都有着重要的地位。您本身是情报界教父,咱们这里的各方势力在和平大会上如果满口谎言,您必定能够识破。他说了很多,这几条是最关键的,所以,交战各方的首脑一致同意,请求您作特使,前来为我们调停。” “原来如此。”凌子寒微微点头,“请问,总统先生对这次和平大会有什么打算?他希望能得到什么结果?” 乌里心里狂喜,态度更加恭敬,“总统阁下希望能够继续名正言顺地继续他的任期。”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也很合理。只是内战刚起,西方多国就要求总统下台,重新进行大选,并给他的头上安了许多罪名。总统坚持自己任职的合法性,绝对不肯辞职。对于他与中国极为友好的立场,凌子寒绝对要支持,“总统先生是民选总统,根据贵国宪法由全体公民投票选举产生的,合理合法,当然要继续领导这个国家。和平大会开完,对于贵国的战后重建工作,我们也会全力支持。” 乌里和奥萨卡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安定下来。 乌里笑道:“当然,我们的工作都离不开中国兄弟的大力支持。” 凌子寒的态度很温和,“我过来,就是坐在那里听一听,具体事宜由随行的易司长负责。你们有什么诉求,尽管告诉他。如果有他无法解决的困难,他会告诉我,我来尽力解决。” “好,好。”乌里和奥萨卡同时点头,诚恳地说,“谢谢凌部长。” 凌子寒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他的一切表现与外界所知的基本一致,冷淡,温和,睿智,沉默,既令人畏惧,也让人信赖。 乌里和奥萨卡完全放心了,也安静了许多,不再喋喋不休。凌子寒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显然无所畏惧。 他们的车队很快驶进到处都是掩体的城市,直奔城市中心的总统府。 尼亚拉利亚虽然是个贫穷的国家,但首都朱纳科里依然发展成了一个比较现代化的城市。城里的建筑大都是五层以下的楼房,在城市中心却有几幢十五层以上的高楼。这些建筑都在距离总统府三千米以外的区域,但这根本无法阻碍狙击手的袭击。 在凌子寒到达之前,中国派出的维和官兵已经将那几幢高楼控制起来,由当地军警陪同,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人口普查,将住在里面的人都检查了一遍。今天,每幢建筑的所有出口都受到严密监控,顶层都有一个出自中国特种部队的王牌狙击手待命。 总统府也被打造得固若金汤。在外围有一圈由沙袋、拒马、铁丝网构筑的传统掩体,再往里一点停着一圈重装坦克,全部炮口向外,中心位置部署有十余枚地对空导弹和三架武装直升机。总统府里的主建筑涂有反微波反红外材料,窗户上镶着防弹玻璃。安保系统有着先进的监控技术,反黑客,反隐身。 只看总统府的配置便可以明白,这个国家与世界上所有的贫穷国家一样,90%的财富集中在10%的人手中,贫富差距非常大。总统府及其周围三千米范围内属于高官与富豪的花园别墅区的高科技豪华配置与城市外围的贫民窟形成鲜明对比,频频发生内乱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人家的国情,凌子寒自然是不理会的。他微闭双目,头脑中的感知触角却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随时准备应变。 车队刚刚进入有大批全副武装的军警守卫的中心别墅区,离总统府还有三公里,空气中仿佛忽然有了一些无形的动荡。 绝大多数人都毫无察觉,凌子寒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机从四面八方扑来。速度之快,让他都感觉到无法抵御,来不及应对。 电光石火之间,他又感觉到仿佛有一层透明的罩子突然在自己上方展开,将整个车队笼罩住,迅疾向外展开。 那股扑来的危机与展开的无形罩子闪电般撞到一起,在空气中荡起层层涟漪。那层起到防护作用的保护罩迅速延伸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找到了始作俑者,无形的力量将他裹住,从一幢五层的旧楼里拖出来,落到楼下的中国维和官兵面前。 几乎半个城市都被这些看不见的能量波及,建筑的玻璃全部破碎,灯管、水管与煤气管道同时爆裂,电器全部损坏,城区大面积停电,不时有火光冲天而起,许多人头晕目眩,七孔流血,体弱的人直接昏迷,甚至有极少数休克,濒于死亡。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的笛声不断响起,让刚刚有了和平气氛的城市又陷入灾难的恐慌中。 车队开始减速,乌里、奥萨卡的手机铃声响得很急。 凌子寒睁开眼睛,脸色冷峻,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第一助理说:“不要停车,继续前进,进总统府。” “是。”第一助理立刻通过无线对讲机与前队联系,让他们继续往前开。 车队很快加速,只用了三分钟就进入总统府。前后两车的中国警卫迅速下车冲过来,护着凌子寒飞快地走进总统府主楼的大门。 在他们后面的一辆车里,战东云面如金纸,唇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拿出纸巾,困难地将血迹抹去,一时间浑身发软,都无法起身下车。 跟他坐在一起的几位医学专家纷纷下车,见他没动静,这才发现他的异状,不由得吓了一跳,关心地问:“战医生,你怎么了?” 战东云微微摇了摇手,无力地靠着座椅,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地说:“我没事……缓口气就好……” 凌子寒的行政助理发现了这里的情况,立刻跑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位专家说:“战医生好像有些不对。” 那位助理弯下身来打量车里的战东云,见他气息萎靡,脸色很难看,不由得一惊,“战医生,你怎么了?” 战东云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他,“我没事,大概是……晕车……”他挣扎着下了车,身体却一阵摇晃,差点摔倒在地。 三十出头的助理身手不弱,立刻将他扶住,用力搀着他走进大门。 正在与出来迎接的总统科菲尔握手的凌子寒似有所觉,转头看过去。发现战东云被自己的助理架进来,似乎有什么不妥,他微感诧异,对总统说:“请原谅。”就大步走了过去。 战东云靠在助理身上,努力稳住身形,对走过来的凌子寒摆了摆手,“我没事,缓一缓就行,您去忙吧。” 凌子寒凝神看着他,从小到下扫视了一遍,确认他没有重伤,便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与总统去往办公室,进行初步的会谈。 现在的朱纳科里,只有总统府是最安全的,所以凌子寒一行人没有入住酒店,全部被安排在总统府入住。普通随员都在主楼后面的工作人员宿舍住,凌子寒等官员都在主楼,战东云等医生团队也在主楼,离凌子寒的房间不远。 战东云被扶进自己的房间,勉强脱掉外套,便倒在床上。他对那位助理说:“谢谢,我没事了。” “那您多休息。”助理倒了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这才离开,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第313章 第一次交锋(2) 这次袭击凌子寒的刺客用的是次声武器。 所谓次声武器,主要是利用低于人体正常听觉范围的次声波与人体的神经系统或重要器官产生共振现象来进行攻击。人体的神经系统和各个器官都有一个固定的节律或振动频率,称为固有频率。如果用频率适当、强度足够的次声波攻击人体,与人体的神经系统或器官的固有频率发生共振,就可以直接造成它们功能紊乱、移位变形或颤动破裂,从而造成呼吸困难、视觉模糊、神经错乱、意识丧失、休克昏厥甚至死亡。次声波没有声响,传播损耗小,作用距离远,穿透力强,现有的次声武器基本上都对人体具备致命性的杀伤效果。 今天袭击者使用的致命性声波武器又有不同,别人可能还没有感觉,战东云却能清晰地察觉到,那件武器用了未来星际的技术,加入了大范围攻击精神力频率的攻击项。在刺客按下武器的发射键时,战东云立刻感知到,第一时间就放出精神力,先将车队护住,然后飞速伸展开,尽量护住攻击范围内的无辜平民。 因为他是仓促迎战,对方的武器又夹杂着有针对性的新技术,具备超强的攻击力与杀伤力,与他的第一下猛烈撞击就让他的精神力有一小部分受损。如果他用的是自己的本体或灵体,这种轻伤可以忽略不计,但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弱,一时承受不了那样的震荡,让他的头痛得仿佛要炸裂开来,一直感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非常难受。 战东云躺在床上,反复思索着。难道灭星组织成功到达这个时空的人是位技术帝?如果真是如此,倒是能够理解了。他手上的各种法宝或高科技产品肯定很多,说不定就能准确找到方向,并扛住本源时空对外来者的强大排斥力量,成功突破进来。 一般来说,技术人员的精神力远高于体魄,所以此人很可能身体被毁,灵魂进入,然后夺舍了本地之人的身体。在灵魂附身方面,没有哪一家的造诣会比得上tasa,灭星组织同样不行。那个夺舍之人很可能无法顺畅使用身体,平时的行动还可以,要发动袭击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他很可能走科技恐怖的道路,结合未来星际的技术,改造现世的武器,然后交给本地的恐怖分子来发动袭击。 真是如此的话,他一个人就比得上千军万马。这么危险的人物,一定要尽快找出来,将其彻底灭杀,方能消除威胁。 他通过空间呼叫夜苍南,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要他注意戒备。倒不是怕类似的攻击伤害到他们的保护对象,而是灭星组织的人从来都丧心病狂,行动的时候根本不考虑附带伤害。今天的袭击简直无所顾忌,横扫大半个城市,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阻拦,一定会有成千上万的无辜平民痛苦地死去。 夜苍南几乎要破口大骂,却担心他的伤,一迭声地问:“你呢?你怎么样?与对方改造过的武器硬撼一记,伤得怎么样?” “没事。”战东云尽力表现得轻松,“就是有点头疼,我已经服下养神丹,躺一下就好了。” “你吃了丹药还是躺一下?伤得那么重?”夜苍南急了,“我过去看看你。” “不必。”战东云阻止他,“你那边要保护的人那么多,怎么能走开?谁知道幕后那人会不会双管齐下,已经派人到北京去准备动手了?你必须守在那里,不能离开。” 夜苍南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勉强答应,“那好吧,你千万要注意安全。我这就让晓晓和小漓想办法把那人找出来,咱们一起去灭杀他。” “好,只要找出来,杀他就容易了。”战东云笑了笑,“行了,先这样吧,我要准备晚上的药浴了,你也去忙你的吧。”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窗外猛然闪过一道强光,接着响起惊雷,咔啦啦的霹雳声滚滚而来,震耳欲聋。十余道闪电紧接着划过天际,雷声接踵而起,一道接着一道劈向大地。天色迅速黑下来,乌云翻卷,越压越低。不过短短几分钟,就仿佛已经到了黄昏。很快,雷声猛地停止,天地一片寂静。暴雨突然就哗哗哗地下起来,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引来天河泛滥。在首都及其周边地区,一场没有预报的大暴雨降临到干旱已久的大地上,让无数生活在苦难中的平民欢呼。 战东云缓缓地坐起来,忍不住捂着闷痛的胸口咳了几声。他刚才的脸色都看在那些医学专家眼里,如果恢复得太快,未免惹人怀疑,因此他只是服了治疗精神力的丹药,没有管身体上的连带损伤。他的肺腑在那惊天一撞中受到震荡,受伤不轻。人体的肺部是最脆弱的,因此肺部疾病所造成的死亡率会在人类死因排行榜上排名前三。他的身体虽然在他附身后略微淬炼过,但到底不敢过分增强,因此在与那种可怕武器的正面对撼中受伤不轻。 精神力损伤已经修复,他不再头疼,脸色也好了很多,不再是蜡黄,而是略显苍白。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胸口一闷,又咳了起来,喉头还涌上一丝甜腥气。 他一边断断续续地咳着,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突然,房门被推开,凌子寒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配白色真丝衬衫与浅蓝色真丝领带,看上去温文尔雅,特别英俊。战东云抬头看向他,不由得笑起来,连忙想要从床上下来,起身迎接。 凌子寒走上前,抬手轻按他的肩,“你好好休息,不用多礼。” 战东云便停下动作,坐在床上,顺手拿起他的手,伸指搭上他的手腕,“正好您来了,我给您把把脉,看要不要调整晚上的药液。” 凌子寒沉默着等他给自己两只手都把完脉,这才淡淡地道:“今天袭击我的是次声波武器,而且其攻击形式、范围和强度都达到了高精尖的水平,以前从未见过,也没听到有哪一个国家此前正在研发,像是恐怖组织自行制造的。” “是吗?”战东云放开他的手,“那样的攻击……真是丧心病狂。” 凌子寒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到床边,与他面对面,肯定地说:“是你拦住了攻击,对吧?” 战东云看着他,不想承认,更不想对他说谎,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目光中多了几分纠结。 凌子寒微微一笑,“果然是你。” 战东云喉咙发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这才叹了口气,“您怎么那么敏锐呢?” 凌子寒笑道:“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在机场上车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等到下车的时候就成了那样,肯定不是伤就是病。那你在车上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伤到或是生病的?总不是会身有隐疾,突然发作?可你在六四三医院住过院,反复检查多次,各方面非常健康,可没看出来你有什么隐疾。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被伤成那个样子的?” 战东云也笑了,“说不定是被那个次声武器给伤到的。” “某种意义上,你说的是事实,只是忽略了很重要的过程。”凌子寒温和地说,“我能感觉到,当那种难以抵抗的危机突然向我扑来时,在我的头顶上同时展开了一层无形的罩子,将我们这个车队都护住了。然后那个罩子迅速展开,与那股力量发生了碰撞,然后飞快地伸出去,保护了很多人。我们这个车队里的人全部安然无恙,只除了你。” 战东云抹了一把脸,只好承认,“的确是我硬挡了一下。” 凌子寒一挑眉,“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很了不起。” 战东云心念电转,飞快地盘算着,想一个什么借口,先把这个当口敷衍过去。可凌子寒是一般人吗?什么借口能让他相信呢? 凌子寒却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说:“谢谢你保护了我们。你先休息吧,别的事就先别管了。” “那可不行。”战东云立刻反对,“别的事我当然不会管,可您的药浴却不能停。” 凌子寒有些无奈,“那行吧,总之你自己掌握好,别累着。” 战东云看着他,声音很柔和,“您放心,我就是医生,心里有数。” “那好吧。”凌子寒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便起身离开了。 他的事情很多,能抽出几分钟过来看看,已经很难得了。现在证实了之前的猜测,也确认了这位年轻医生是友非敌,这就足够了。 战东云之前的行为称得上舍己为人,且主次分明,判断准确,反应极其迅速,战斗素养非常高。 他先护住凌子寒和整个车队,再尽可能地护住其他无辜平民,还找出了袭击者。那个莫明其妙地从袭击地点带着武器跳楼的刺客,已经被中国维和官兵抓住,消息也报告上来。别人不明所以,凌子寒却有感觉,这也是战东云做的。 他与凌子寒的处事原则与行事风格很像,显然有着与他相同的理念。知道了这些,凌子寒就放心了。至于他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那是他的隐私,完全不必说出来,凌子寒也没有探究的欲望。他们猎手训练的时候也借鉴过许多神秘主义的东西,练武,修内功外功,研究道藏佛典风水学奇门遁甲等等,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太多了,战东云即使拥有那种无形的力量,也不算什么稀奇。只要他不是用来为非作歹,害国害民,那就不必追究。 看着他沉稳离云的背影,战东云的眼中有着更多的喜悦。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外甥对他的好感与信任更增添了几分,这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情。 只是,终究不能与他相认,不能听他叫自己一声“舅舅”。 他有些怅然地轻叹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便振作起来,出去接收从中国运过来的制药设备和药材,要炼制一份添加到药液中的辅料,晚上好给凌子寒泡药浴。 第314章 可疑的人(1) 晚上,大雨依然未停,总统邀请的宾客在雨中乘车到达总统府,参加欢迎中国特使的宴会。 凌子寒在这里看到了新上任的国家安全顾问阿布拉汉姆。在此之前,他已经得到了有关此人在明面上的全部资料。 亚瑟?卡贝拉?阿布拉汉姆,今年四十三岁,父亲是非裔法国人,母亲是尼亚拉利亚人。十四岁时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信奉伊斯兰教。他在尼亚拉利亚土生土长,高中毕业后进入国立大学法律专业,本科毕业后在英国伦敦政经大学拿到国际政治硕士学位,接着在中东的穆斯塔法国王大学拿了教育学博士。他的工作经历也很漂亮,在世界五百强的著名集团里供职超过十年,然后自己创业,有了一家顾问公司并很快名声大振,生意兴隆。十年前,他娶了一位法国白人美女,陆续生有一儿一女,家庭和睦,没有外遇。这是他第五次出任一个国家的总统顾问,在紧急时刻进行危机干预,帮助这个国家摆脱贫困或战乱的局面。惟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帮助的是自己的祖国。 他的个人履历很漂亮,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他就是那种典型的社会精英,优雅,圆滑,有品味,有素养。除了肤色不同,他与西方世界的那些优秀人才完全一样。 欢迎晚宴采取的是酒会形式,备有中餐、西餐、非洲本地特色餐食,十分丰富。 阿布拉汉姆跟着总统科菲尔迎接客人,凌子寒与他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就与科菲尔走进宴会厅。负责具体调停事务的中国外交部非洲司司长易志走上前,笑着与他握手,友好地交谈起来。 战东云跟在后面进去,径直到墙边的一大圈餐台上看了一遍,将每一种素菜和米饭、面点都尝了一下,又喝了两种纯净水,挑出凌子寒能吃的部分,仔细交代给他的生活助理,这才放心地弄了一块五成熟的黑胡椒牛排,又装了一些新鲜的非洲冰草,浇上千岛酱,然后找了个靠近角落的空位坐下,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他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偶尔轻咳一声,看上去比中国代表团的所有人都柔弱。他的真实身份外界并不知道,只以为他是跟着凌子寒的专家医疗组学习兼跑腿打杂的年轻人,并不知道他才是维护凌子寒健康状况的主力。 与会众人都穿着晚礼服,到处是衣香鬓影,欢声笑语。乐队奏着欢乐的乐曲,时而是西方室内乐的风格,时而是中国的民间小调,时而是非洲土著的歌声,让不少当地宾客忍不住在场中跟着节奏跳起舞来。 气氛一直很欢快。 战东云不必与人应酬,只管好吃好喝。不过,他受伤之后食量并不大,吃过牛排和非洲冰草后就不再进食,而是取了一杯鲜榨菠萝汁,偶尔喝一口。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场上的人。 无论是黑皮肤还是黄皮肤以及很少的几个白皮肤,其灵魂与身体都浑然一体,显然是原装的,没有被夺舍。既然不是灭星组织的人,他就没兴趣了。 他正在兴致勃勃地打量一个个宾客,身边忽然坐下一个人,活泼地笑道:“外面的雨好大,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久旱逢甘霖。’我们国家已经有超过一百天没有下雨了,你们一来,就带来了这么大的雨,解除了旱情,真是犹如神仙下凡啊。”他是一个年轻的黑人,却说着流利中文,还带了几分地道的东北味。 战东云看向他,笑眯眯地说:“你的中文真好,在东北待过不少时间吧?” “是啊,我在哈尔滨待了三年,在哈工大拿到硕士学位。”那人向他伸出手,“我叫马基?布哈里?库库加罗瓦,中文名字叫马力,是国家电力公司的副总工程师。你可以叫我马力。” “认识你很高兴。”战东云伸手与他握了握,“我叫战东云,是医生。” “我知道。”马力兴高采烈地说,“我看过前几个月在网上很火的视频,你当时驾驶一辆挂着五星红旗的卡车闯关,帅极了。你是个英雄。” 战东云有些不好意思,“算不上英雄,那时候,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 “是啊。”马力的笑容淡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我的国家,多少人都只想要活着,却没办法做到。” 战东云安慰他,“以后就好了,只要停战了,重新建设起来,维持好基本的社会秩序,人民的生活应该就会好起来。” “但愿吧。”马力满脸忧色,“只要军阀的势力不消灭,和平就不会长久。” 战东云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不过,以贵国目前的格局,军阀割据的局面只怕短时间内改变不了。还有部族冲突,恐怕也是避免不了的。有些世仇绵延百年,死伤无数,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马力很难过,“我在中国学习的时候,到过许多地方旅游。无论在哪里,都很安全。深夜出去玩也好,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探险也好,不会有人突然拿出一把枪来扫射。即使有纷争,大家也最多打一架,不行就上法院,杀人是极少极少的事情。我很喜欢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可是我们的国家却……唉……” 战东云拍拍他的胳膊,“别难过。我们国家在一百多年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期,后来不是慢慢好起来了?” “嗯,我知道。”马力深吸一口气,情绪好多了,微笑着说,“我了解过中国的近现代史,感觉我们国家很应该借鉴。可惜我地位不够,说出的话没人听。如果是贵国特使说出来,我们的总统肯定会听的。” 战东云笑道:“我虽然不懂政治,不过也知道,我们国家一向不干涉别国内政,特使应该不会对贵国的国策有什么意见。他过来就是调停,让各方停战,签订和平协议,使贵国进入和平时期,进行战后重建。贵国的人民应该会有好日子过的,只是这需要一个过程,急不得。” “我明白。”马力点头,便转移话题,和他闲聊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向马力招手,他道声“失陪”,便起身过去了。战东云目送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杜漓向他报告,“这个人目前看来也没什么疑点。他是土生土长的尼亚拉利亚人,父母也都是当地土著。他的父亲是公派留学生,在中国从大学读到硕士,回国后参加了全国电网的改造工程和村村通电的建设,现在是电子工程专家,同时也是国民议会议员。他母亲没有工作,在家里照顾他们,不过自己开了个网店,主要销售非洲色彩的各部落工艺品,在东西方都很受欢迎。他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与他一起去中国留学的同学,也是尼亚拉利亚人,同样在国家电力公司工作。他们有一个女儿,今年两岁。他们一家都亲近中国,与亲美派有过冲突。从我查到的资料看,他没什么可疑之处。” “好。”战东云也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和自己的祖国有什么恶意,至于言语中的一些暗示或话里有话,也是人之常情。为了自己的国家,在一定的底线上用用心计手段,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战东云和夜苍南只负责对付灭星组织的人,对这个时空里国与国、组织与组织、部族与部族、人与人之间的各种争斗都是不会管的。除非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介入。 不管是那个亚瑟?卡贝拉?阿布拉汉姆,还是这个马基?布哈里?库库加罗瓦,战东云都相信,凌子寒掌握的资料一定比他要多得多。他只要知道这两人是原装货,不是灭星组织的人,就松了一口大气。至于他们身上的因果线,杜漓会去仔细地捋,以后自然会有结果,他一点也不急。 他毫不客气地把餐台上的各种水果都尝了一遍,尤其是非洲特产的水果,把能留的种子都收进了空间世界,还吩咐杜漓,“这片大陆最落后,相对的就保留了许多植物。你看一看,想办法多收点蔬菜种子水果的种子和树苗。” 杜漓立刻有了兴趣,“好的。父亲好像很喜欢非洲冰草,我多收点那个的种子。” “谢谢小漓。”战东云愉快地笑着,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莓塞进嘴里。 坐在远处,与总统、副总统、总司令、议长、大法官和几位富豪一起吃饭的凌子寒面前放着几碟蔬菜。他比较喜欢白灼生菜和水煮冰草,另外也吃了几片桂花糖藕和蚝油冬瓜,再加一个比婴儿拳头还小的奶油小馒头。 今天的中餐是专门请的朱纳科里最有名的中餐酒楼的主厨来做的,味道很正宗,也严格按照他们的要求,少油少盐,其他调料一概不许放,把那位特级厨师差点逼死,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做出既符合要求还很美味的中国菜。 凌子寒吃得不多,说得也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周围的人聊天,百忙之中还注意到战东云的动静。他叫来生活助理,低声吩咐,“你去看看,如果今天的这些水果还有多的,就送一些到战医生的房间。其他医生也送,战医生那里多送点。” “是。”生活助理答应着,不着痕迹地慢慢移动到吧台。 供应餐台的水果都是在这里处理的,生活助理找到吧台这边的主管,用流利法语交谈了一会儿,就弄到几箱非洲特产的水果,按照几位专家的喜好分别送了一点,然后将剩下的水果连箱子一起送到战东云的房间里。 第315章 可疑的人(2) 晚宴进行到八点,大家依然兴致勃勃,没有一个客人离开。 战东云再次确认能进入宴会现场的人都是原装的,便悄悄地回去了。他打开房间,换了一套家居服,然后发现门口的墙边堆着八个纸箱,里面全是各种非洲特产的水果,都是他爱吃的。他愉快地笑了笑,便去了凌子寒的房间。 调制好药液,将浴桶里的温度调节好,让药液始终保持在四十二度左右,他便坐到一旁,拿出手机上网,浏览一下有关中国特使到达朱纳科里的新闻报道和有关评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有人敲门。他起身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保洁员制服的黑人大妈。 她很胖,一脸憨厚,用本地口音的法语焦急地说:“先生,你们那间放着药品和机器的房间有动静,您能去看看吗?” 战东云礼貌地同样用本地口音的法语回答她,“这种事情应该报告总统府的警卫吧?” 她有些不知所措,“哦……对……我只是……找不到人……所以……” 战东云拿出手机,“我帮你通知他们。” 她明显慌乱起来,“不不,不必了,我再去找找看。”说着,转身就匆匆而去,难为她如此庞大的身躯,居然还能走得那么快。 战东云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半晌才关上房门。不用他说,杜漓就去捋她身上的因果线了。 她走了以后,不时有人来敲门,理由五花八门,却非常客气有礼,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引他离开这个房间。 战东云一想便明白了。凌子寒的房间里空了那么久,什么时候不能来人?他这个房间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文件由行政助理保管,衣物和其他生活用品由生活助理负责。说起来,这就是个空屋子,现在多出来的不过是他和一桶药液。那些人想将他引开,肯定是想对药液做手脚。 这种计策未免也太蹩脚了。幕后操纵者难道不知道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种族之一,就连大名鼎鼎的犹太人也要甘拜下风? 这些来人身份不同,表现不同,借口不同,但都是原装的,身上也没有戾气,很明显不过是被人收买。战东云也没有难为他们,都微笑着摇头,客气地婉拒,始终守在房间里,既不出门一步,也不让外人踏进半步。 等到八点五十五分,凌子寒回来了。他一边脱衣服一边淡淡地说:“看起来,你这里很热闹。” 战东云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打开衣柜挂起来,洒脱地笑道:“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倒像是觉得我智商很低的样子。来的人都不怎么样,连一个足以说服我走出去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凌子寒坐下来,任由药液逐渐上升,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裹住。他闭上眼睛,放松地靠在桶壁上,温和地说:“应该是临时起意。他们并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只以为你是一个普通的随队医生,大概连给我看病的资格都没有,多半是负责其他普通的工作人员。现在知道你可以直接到我房间里,当然想要知道你在这儿做什么,顺便看看能不能坏了你的事。如果能伤到我,那就是意外之喜了。很多时候,往往一个不经意的细节就决定了一件大事的成败。” “嗯,我明白了。”战东云过来,守在浴桶旁边,“反正无论他们说什么,我就是不出去。他们又不敢使用暴力,也怕把事情闹大,我根本就不担心。” 凌子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本来今晚就不是蓄意的什么行动,不过是各方势力的一个小试探罢了。不单是这里,别的成员那里也都发生了一些小状况。他们的总统得知后,非常恼怒,现在已经去处理了。这些小伎俩,对我们来说无伤大雅,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只得装作不知道,就当没有发生过。” “嗯,我懂了。”战东云也笑了,“我就说嘛,哪有那么蠢的恐怖分子?” 凌子寒略带调侃地说:“其实,蠢货挺多的,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吃惊。” 战东云有些惊讶,“真的?我以为,那些恐怖分子都是穷凶极恶,老奸巨滑。” “那是极少数,大多数还是上当受骗的多。误上贼船,就下不来了。”凌子寒说着说着,声音渐渐降低,在浓重的倦意中睡着了。 战东云不再吭声。今天是漫长的一天,凌子寒虽然在飞机上休息了几个小时,却远远不够。经纬度的变化,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都让他的身体难以负荷。幸好有药液调理,让他能很快地进入睡眠,而不像过去那样严重失眠。 等到药浴结束,战东云没有叫醒他,而是进入浴桶,小心地将他抱起来,送进卧室,放到床上,然后给他盖上轻软的流云被。他清理好浴桶,坐在床边守了一个小时,确认凌子寒睡得很安稳,又给他把过脉,了解了他此时的身体状况,这才起身出去,对在外面客厅值夜的警卫点了点头,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凌子寒的房间在走廊的中部,两边和对面都住着中南海和国安部派出的警卫,保安措施非常严密。战东云的房间在走廊拐角处,按要求是间套房,并且卧室在外面,里面是空荡荡的房间,战东云来了以后将带来的器械放进去,改造成了临时制药房。 他锁紧房门,洗过澡,换上工作服,就在制药房忙碌起来。这里是热带,又邻近沙漠,天气很燥热,他配制的药液必须更加温和,配合这里的地理环境和天气状况,尽可能地不让凌子寒的身体出现反复。 用了三个多小时,他配制出六副药液,可以用两天,这才结束工作。他收拾好制药房,换上睡衣,躺到床上,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放松下来。 今天从早上飞机起飞开始,他就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精神力一直绷紧,所以才会在遇袭时反应那么迅速。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强度,所以才会感到疲惫。这是无法勉强的事情,他只能在可以休息的时间完全放松,然后喝一瓶缓释药剂,在有限的范围内调养一下身体。 现在是朱纳科里时间凌晨两点,北京时间却已经是上午九点,夜苍南早已到达工地,开始了工作。 他们公司的这个项目是在长城脚下的一个高档别墅区,都是二、三层的框架结构小楼,不是高层建筑,难度要小得多。夜苍南负责这个项目,心里很是松了一口大气。 明天就要验收隐蔽工程,今天他要先检查一遍,防止出现什么纰露。工程队长和几个组长跟着他,一幢一幢地看过去。 刚刚看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自行检查一遍,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先去打个电话。” 那些人连忙答应,看着他匆匆而去,便一起接着继续检查下去。 夜苍南匆忙回到自己在工地的办公室,将门窗关好,便进入空间世界,却没有片刻停留,一步跨出,便进入了北京上空的空间夹层。 他谨慎地放出精神力,很快就探明了刚才察觉的异样。在雷鸿飞周围的阵法中,有一个人影陷在其中。那人浑身黑烟滚滚,血气翻腾,看上去实力很强。夜苍南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待在原地,用精神力看着那人闯关。 那个空间迷阵是金钟所布,以远古洪荒时代的先天大阵为阵基,空间法则为阵眼,空间之力为能源,阻碍对空间法则的领悟达到了大圆满级别以上,且本身实力也到了5s级别,才有可能破阵,否则只能困在那一层一层不同的时空之间,直到死亡。 但是,有这么好的机会,夜苍南当然不会眼看着他困死在阵中,而是要抓活的,以便了解更多敌情。他让燕晓呼叫杜漓,想请金钟过来,将那人镇压,如果能读出他脑海中的记忆,那就更好了。 金钟一听便来了兴致,立刻出现在大陆之外,胸前的爪子上握着的青铜钟由小变大,突然罩下,将那人封印后,收进了钟内世界。那人猝不及防,没有半点抵抗之力,便被镇压了。 夜苍南非常佩服,对金钟笑着拱了拱手,便回去继续工作了。 金钟得意地在虚空中飞了一圈,将布置的所有阵法都瞧了一遍,发现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这才回到战东云的空间世界,继续在旸谷的扶桑神木上趴着,懒洋洋地折腾镇压在里面的人,让他不由自主地交代出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 夜里发生的事,战东云并不清楚。他睡得很熟,杜漓没有打扰他,与金钟商量着就把事情料理了。等到战东云早上醒来,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有些诧异之后就很高兴了。不过,他暂时没时间去看那人的口供,要先去照顾凌子寒泡药浴。 打开房门,他走了出去。外面走廊上有保洁大妈在工作,看到他出来,就微笑着行礼。他点头致意,便向凌子寒的房间走去。 忽然,有人似乎跘了一下,踉跄着朝他撞过去。 第316章 别有用心(1) 战东云恍若未觉,向前走的时候没走直线,而是向斜对面跨了两步,肩膀稍稍一侧,一切动作都很自然。 那个撞过来的人收不住步子,从他身旁擦过,啪的一声摔在前方的大理石地砖上。 战东云站住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地上微胖的黑人大妈,用本地口音的法语礼貌地问:“您这是怎么了?”却并没有扶她起来。 旁边有位年轻的女保洁连忙过来扶起那位大妈,有些畏缩地看向战东云,“对不起,先生,娜娅大婶这两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一时没能站住。” 战东云放出一丝精神力,朝着对面的两人围了一圈,便点了点头,温和地道:“没关系。我看她应该是有些感冒的症状,我这里有药,你和她都要吃,有病治病,没病防病。” 他打开手里提着的小药箱,从里面拿出两个非常小的塑料药瓶,里面装着棕色的药水,没有标签。他一人递了一瓶,对她们微带命令的口气,“喝吧,要全部喝下去。” 中国的清凉油、藿香正气液之类的东西在非洲风靡了将近百年,早就深刻烙印在非洲人的心里,所以对他拿出的药液,两人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喜形于色,连忙伸手接过,一边道谢一边喝下。很快,她们就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弥漫在全身,让这几天越来越深的疲惫、焦躁、恶心欲呕等种种不适都消散殆尽。两人惊喜交集,连连鞠躬致谢。 战东云客气地说“没关系”,伸手拿回了空药瓶,便走向凌子寒的房间。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等到凌子寒泡进药汤中,他才严肃地说:“我发现,总统府中的不少低层工作人员身上有潜伏的病毒。那种病毒非常凶险,有点像是埃博拉病毒、马尔堡病毒、登革热病毒的结合体,又或者是这几种恐怖病毒的变异体,传染速度快,死亡率极高。一旦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死亡人数大概要以亿来计算。” 凌子寒立刻重视起来,“你确定吗?” “我确定。”战东云非常肯定,“至少总统府里的几个携带病毒者是可以确定的。” “好,我知道了。”凌子寒沉默了一会儿,“依你看,这种病毒是人为制造的还是自然变异的?” “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战东云斩钉截铁地说,“这种病毒中有基因拼接的痕迹,大自然不会做这样的手工。” “明白了。”凌子寒靠着桶壁,闭上眼睛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总有人丧心病狂到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是啊。”战东云也叹了口气,随即振作精神,“我有个药方,可以对这种病毒起到防治的作用。主要是中草药,用大锅熬出来,每人喝一碗,一天三次,连喝三天,就可以免疫这种病毒。” “真的?”凌子寒有些难以置信,“这种病毒太凶险了,用中草药就可以免疫?” “如果是自然生成的变异病毒,当然不行。”战东云胸有成竹,“但这种病毒是基因拼接出来的,并不稳定。一旦接触到人体,我配制的那种中草药就能诱发它们各自基因的攻击性,从而达到湮灭的效果,对人体自然就无害了。” “好。”凌子寒不必听更多解释,也不需要他拿出实验数据,便相信了他,“这件事……不能打草惊蛇。既然病毒的性状不稳定,幕后之人却这么着急地拿出来用,肯定是想趁这个和平大会爆发出来,将各方势力的首领连同我们前来调停的中方人员一起消灭。为了避免病毒提前爆必,他们应该只会在总统府和朱纳科里市内的少部分人身上动手脚。我们先在总统府里让所有人员都喝药,至于外面的人,只能想办法暗中查找病毒携带者。” “行。”战东云点头,“病毒携带者目前的症状与感冒相似,所以我们可以表示目前有一种变异性流感病毒即将蔓延,所以让大家都服药,进行防治。在外面也让大家自查,只要发现有感冒的人,就拨打急救电话或通知医疗部门。” 凌子寒温和地道:“那就更好了。这个事情就由你负责,我会派人来协助你。” “好的。”战东云没有推辞。想要提前发现潜伏在人体中的未知病毒,只有他和夜苍南可以做到,别人都不行。 这个可怕病毒的基因拼接粘合技术是未来星际才有的,而且几乎是灭星组织的标志性技术。对基因动手脚是星际文明联盟明令禁止的,这种技术特别容易导致一场大灾难,使所有生灵都面临灭顶之灾。而灭星组织和其他几个星际有名的恐怖组织最喜欢使用的恐怖袭击手段之一,就是有针对性地使用各种基因技术制造可怕病毒,灭绝一个星球甚至整个星系的智慧种族。 现在,它出现在本源宇宙的过去时空,一旦这种超级病毒爆发出来,只怕地球上的人类要死一半,其他哺乳类动物也不能幸免。 不过,现代科技远远落后于未来星际,各种机械设备根本不可能满足制造这种病毒的需要。没有未来星际特制的设备,勉强拼接起来的病毒非常不稳定,很容易被破坏。只是,如果等到病毒爆发,再由医疗机构来研究、防治,等到有效的疫苗被研究出来,地球人类一定已经死了很多很多,说不定其中就有在新世纪到来时起到了重要作用的各领域专家、名人,从而改变未来的进程,将现在这个时空撕裂出去,对未来的凌子寒造成一定的影响甚至重创。因此,战东云会在第一时间出手,控制住这种病毒。 至于灭星组织的人为什么出手得那么粗糙,战东云推测,应该是为了找出tasa派出的特警。如果真是这样,战东云更要顺水推舟,让对方怀疑自己很可能就是tasa派来的人。让他们先来对付自己,总好过一心去算计凌子寒。 他不动声色地守着浴桶,等凌子寒泡完药浴,如往常一般清理了,才去餐厅用早餐。这里提供中式和西式两种餐食,他取了一份中式早餐,包子、煎饼、油条配白粥、小菜,味道都挺正宗的,感觉很舒服。 在吃饭的过程中,他命令杜漓和燕晓从两人的空间世界里放出了数以亿计的微型仿生探测器,飞向世界各地,筛查病毒携带者和病毒源。凡是有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但重点主要放在亚洲与非洲。这两个地方人口众多,生存条件恶劣的地方也不少,藏污纳垢之地最适合病毒传播,也是恐怖主义的温床,难保没有自杀式袭击者主动携带病毒,去往北京和朱纳科里。 杜漓还小,并没有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只把这些工作当成日常。放出探测器后,他开心地说:“父亲,我们用你和燕伯伯的钱买了好多猪羊牛马,还有许多家禽。有一半是成年的,大都出自澳洲、欧洲、美洲的农场,还有一部分是新疆、蒙古和藏区那些放养在野外农场的生畜,总之都不是用激素养大的。另外还有一半是幼崽,咱们养着,好让收进来的人以后都有肉吃。那些变异兽的肉,他们根本承受不住其中的能量,能吃的很少。” “行啊。”战东云在这方面很放纵他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别把钱给我们用光了就行。” “嗯,我们会注意的。”杜漓高兴得手舞足蹈,“还有,许多生长在野外的猛兽猛禽被猎杀,造成生物链几乎断裂,食草性动物大量繁殖,使土地沙化严重,森林加速消失。很多国家都在想方设法地灭杀那些动物,像鹿啊,羚羊啊,野牛啊,就这么胡乱杀了多可惜,我们都给收了。这样也是帮助他们,对吧?” “对。”战东云在浏览各方面信息的时候也看到过类似的报道,知道他说得没错,因此很赞同他们的举动,“你收取那些野生动植物的时候多注意一些连带关系,譬如你要是把鲸鱼都收了,就要捎带着把鲸鱼的食物收取大部分,像鳞虾,如果没有鲸鱼大量消耗,它们会无限繁殖,把海面挤满,使其他鱼类缺乏氧气,大量死亡。明白吗?” “嗯嗯,明白了,我会把大部分鳞虾都收了。”杜漓连连点头,“我等下就和晓晓商量,在推算的模型中加入上下端食物链以及对环境的各种有可能的影响。无论收取什么,我们都不能给这个世界留下隐患,而是要间接地促使母星的环境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你们这样做就很好。”战东云赞扬了一句,随即叹息,“再过几年,萨尔人入侵,母星就要大难临头。你们仔细查查资料,那些会被萨尔人掠夺的资源,你们能收就都收了吧。” “好哒。”杜漓眉飞色舞,并没有体会到他内心的惆怅。 空间之灵在诞生时就接受了主脑“昆仑”规定的基本原则,其中一条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改变,不允许随意进入过去的时空改变未来。因此,在幼小的杜漓的心目中,母星曾经的大灾难早在万年前就发生过了,而之后的母星已经屹立在宇宙之巅,所以没什么可伤感的。 战东云感觉到他的想法,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心情一变,不再难受,把心思都转到即将到来的大风波上面。 第317章 别有用心(2) 也不知凌子寒是怎么运作的,当天总统府就发布政令,所有在总统府工作的人员都要喝一种防治新型流感的中药汤。这种药汤在员工食堂用大锅熬制,所有工作人员每人都要在吃饭的时候喝一碗。药汤并不苦,反而有种微微的甜,所以大家喝起来都不抵触。 与此同时,在首都的所有军警都接到命令,必须每天按时到各自所属的地方喝药,不得有误。 不仅如此,那些有资格出入总统府的达官显贵还主动来求药,让家中主人仆役都跟着一起喝。 一天之内,首都就传遍了中国草药汤可以防治致命性新型流感的事情。在贫穷的国家里,就算是感冒都有可能造成许多人死亡,尤其是抵抗力低下的孩子,因此,有中国医疗队在城中免费为大家发放中药时,许多人都跑去领。但这次却不是发放成药,而是让每个人当场喝一碗汤药。若是有人已经出现感冒症状,会有医生为其把脉诊断,再送一些治病的中成药。 大部分人都不反对,反而像过节一样全家出动。所有的服药点都围得人山人海,大家就像在看戏一样笑逐颜开,一人喝药,其他人围观喝彩,热闹得不行。还有不少人即兴在街上载歌载舞,其他人往往也会跟着舞蹈,欢声笑语响彻云霄。 越贫困的地方,人民往往越坚韧,这是这片多灾多难的大陆的底气。 战东云并没有出现在众人眼中,而是在总统府配出一副一副的中药,再指派一位中方的工作人员带着药,与朱纳科里各个医院派出的临时医疗小组一起去城中指定地点设立服药点。他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仍然按时照顾着凌子寒泡浴和服药。 凌子寒到达朱纳科里的第二天,各方势力的首脑就纷纷启程前往首都。根据路程远近,他们分别在一到三天内到达。这段时间,凌子寒除了与总统、总司令等高官每天举行工作晚餐和一次例行会谈外,基本上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由跟随而来的中方代表团成员与政府内阁和议会方面洽谈相关事宜。 无论有多忙,一天三次的泡浴时间都雷打不动,而且总是凌子寒与战东云独处。一早一晚,凌子寒会与战东云聊聊天。中午的时候,战东云往往不怎么说话,让凌子寒小憩片刻,恢复精力。外面再乱,泡浴的房间里都很会安静。两人都很喜欢这段短暂相处的时光,有时说正事,有时聊闲天,轻松随意,就如家人一般。 三天的时间里没有再发生什么引人瞩目的意外事故,首都的三十多万常住人口和十余万流动人口基本上都喝了九次药,完成了整个预防的疗程。许多人反应,喝完药后感觉身体状况好了很多,尤其是体弱多病的人,感觉特别好,一些长年都有的病痛减轻了许多。这使那些心有疑虑,一直躲着不肯去服药的人也打消了顾虑,出去开始喝药。 三天后,各方势力都已经到达,总统在当天下午举行了新闻发布会,邀请在朱纳科里的国内外所有媒体参加。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有尼亚拉利亚政府各部门的高官、交战各方势力和中方调停人员。凌子寒作为中方特使,自然是最引人关注的目标。 战东云也到了新闻发布会现场,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凌子寒优雅从容地舌战群雄。 “尼亚拉利亚的内战打了这么久,为什么中方迟迟不派出特使?每天这里都在死人,为什么北京视而不见?”一位美国女记者尖锐地提问。 凌子寒平静地看向她,“中国红十字协会一直向尼亚拉利亚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并没有视而不见。至于派出特使的问题,自然需要在各方达成共识的前提下,才能确定最终人选。” 一位来自欧洲的记者问道:“我们都知道,您是一位负责情报的官员,并不精通政务,为什么您会成为尼亚拉利亚交战各方共同认可的特使人选?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这就像买东西,商家觉得红苹果好,可买家只喜欢绿苹果,你能说谁有错呢?”凌子寒幽默地回答,“实际上,我方提出了多个更好的人选,但尼亚拉利亚各方希望由我前来。虽然我不够好,但既然我是最合适的,那就只能由我来了。” 下面的人都笑起来,气氛轻松了许多。 有来自东亚的记者问道:“请问特使先生,您希望和平大会能够达成什么目标?” “自然是缔造和平。”凌子寒温和地说,“中国古代有首词里写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意思就是无论战争的结局是胜是败,吃苦的都是人民。我们希望尼亚拉利亚能结束战争,让人民得到长久的和平。” 来自南美的一个记者提出的问题更加敏感,“凌先生,我听说,你们父子两代人都被称为中国情报界的教父,是不是在座许多人的情况你都了如指掌?是不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们也知道?” “这位先生夸大其词了,我又不是神仙。”凌子寒淡淡一笑,“我们要了解的情报都是针对威胁我国国家安全和公民人身安全的人或组织。除此之外,我们都尊重他们的隐私。对于您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那位记者胡搅蛮缠,“是这样吗?我不信。” 凌子寒已经转开目光,示意其他人继续提问。 来自西方媒体或是其他地区亲西方媒体的许多记者都有些咄咄逼人,各种问题大都别有用心,话里有话,或明示,或暗示,指责中国没有大国应有的责任心,没有同情心,不讲道义等等。亲中国或中立的媒体则努力穿插其中,提出的问题比较贴近实际。他们更关心尼亚拉利亚的局势与即将召开的和平大会,更关心这个国家的民生经济和未来的发展。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凌子寒都游刃有余,表现得有理有力有节。他说话时从不高声,也不急躁,表情始终淡淡的,目光深邃而平静,却往往让那些居心叵测的记者感到胆寒,一些更加过分的话都哽在喉咙口,不敢说出来。 这个新闻发布会是面向全世界直播的,除了几个严密封锁网络的国家,所有人都能看到,也确实吸引了全世界很多人的注意。各大媒体的直播间都挤得满满的,观看人数总计超过了十亿人,简直盛况空间。各个媒体的记者非常踊跃,都想在这时候好好露露脸,提问的时候故意剑走偏锋,想要一鸣惊人。 凌子寒始终坚持只回答尼亚拉利亚和平大会的调停工作的有关事宜,对于其他问题要么一带而过,要么毫不理会。对于少部分近乎于谩骂的质问根本不动怒,仿佛没听见一样。他的沉稳大气、高贵优雅和网上对他略显夸张的介绍交织在一起,顿时吸引来无数粉丝,许多弹幕都在发花痴,迷他迷得不行。 战东云看着远处台上超凡脱俗一般的亲外甥,唇边忍不住浮现一缕笑容。他的精神力已经放开,笼罩着全场。今天来的人太杂,记者、摄影师、各种工作人员,场上人头攒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十分混乱。他凝神关注,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会场中,分布着护卫凌子寒安全的诸多便衣,井然有序地盯着各个区域。每个进入会场的人都经过了严格安检,确认没有携带病毒,他们的手机、电脑、摄影机等所有电子产品都单独检测过,确保不是改装过的杀伤性武器。外面的监控中心也被中方的技术人员改造过,现在严密监视着总统府的所有区域,尤其是新闻发布会现场及其周边地带。 战东云主要防备的是利用空间瞬移术突然出现在会场的人。自从夜苍南在北京的空间夹层里抓住了一个灭星组织的人,战东云便更加警惕。灭星组织派出的人太多了,到达的时间有先有后,现在肯定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过来,万一碰巧落到会场上,那就太危险了。虽然这种巧合的可能性极小,战东云也不敢掉以轻心。 新闻发布会开了三个小时,几乎所有记者都对准了凌子寒,兴奋进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只有本地的官方媒体向总统、议长和总司令问了一些常规性的问题,得到的也是官样文章式的回答,根本没有爆点。因此,后面的问题全部是对凌子寒提出的。 凌子寒这次带出来的衣饰都是国家领导人御用工作室为他量身定制的,今天他穿了一套藏蓝色小翻领西装,里面是银灰色衬衫和暗红色领带,配着略显苍白的清俊相貌与银白色的短发,再有尊贵的地位加持,让他看上去帅气逼人。 各大媒体的直播间简直要挤爆了,尤其是中国各个参访媒体的直播间,全部人满为患,迷弟迷妹们刷弹幕刷得飞起,花痴得都要语无伦次了。 时间临近中午,忽然有一位坐在第二排的欧洲女记者站起来说:“凌先生,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有一拨武装分子冲进了平民区的服药点,挟持了那里的十余名医务人员、数十名志愿者和数百个普通平民。他们要求与您现场对话,表达他们的诉求。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凌子寒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第一助理对他做了个“确实”的手势,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是真实的。他神色不变,冷静地说:“我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谢谢大家。”然后他就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在他两旁就坐的总统、议长、总司令和各方势力首脑紧随其后,全部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所有记者都离开座位,奋力挤向前,七嘴八舌地大声提问。但是没有理会他们,只有现场的军警上前,将他们全部堵住。 主持人赶紧说:“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第318章 万众瞩目(1) 凌子寒在总统国家安全顾问阿布拉汉姆的带领下走进内战时设立的指挥中心,一边看着占据整面墙的大屏幕一边问:“现在什么情况?” 阿布拉汉姆尽忠职守,早已将各种数据掌握在手中,这时脱口便道:“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共有二十余人,持有手枪和冲锋枪,部分人带有手榴弹。他们分别乘坐五辆吉普车,突然冲进临时设立服药点的社区活动中心。被挟持的人员大约有两百人左右,其中有两名中国医生、二十五名来自各个国家的无国界医生和志愿者,其余的医务人员、志愿者和前来喝药的平民都是本国人。武装分子冲入后,在场人员都很配合,没有激怒他们,因此目前无人伤亡。” “嗯。”凌子寒看着画面,见都是劫持现场之外的景象,便道,“里面没有监控吗?” “有,都被毁了。”一位坐在监控器前操作的技术人员回答,“我们只截取到他们冲进去的画面。” “给我看看。”凌子寒找了把椅子坐下。 “是。”那人立刻调取图像,在大屏幕上放出来。 这时,凌子寒的生活助理过来,俯下身,低声问道:“战医生问您,中午有时间过去吗?” 凌子寒瞄了一眼时间,轻声道:“今天不行了,改在晚上吧。” “好。”生活助理便出去,找到战东云,告诉他中午的泡浴取消,晚上暂时不变。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是看在有心人眼里,战东云的身份未免暧昧起来。他对外公开的身份又是凌子寒的贴身保健医生,这个职位也很暧昧。百年来,有许多事例表明,贴身保健医生总会跟自己的雇主演绎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譬如有富豪生病,痊愈后与原配夫人离婚,娶了自己的贴身保健护士。有富婆去世,立下的遗嘱竟然是将百亿家财留给年轻的贴身保健医生,却完全不顾自己的众多儿孙。有已婚政治家爆出与贴身保健医生或者护士的丑闻,从而断送自己的政治生命。有富豪千金与贴身保健医生私奔,宁愿不要继承权。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以至于人们对于贴身保健医生这个职业都有一些另类的解读。 凌子寒以前出国公干的时候,随行的是一个专家医疗小组,且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医学家,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年轻英俊的贴身保健医生,还十分受宠,令各方人士都很关注。 凌子寒那么冷淡的人,似乎万事不萦于心,此时却对那个小医生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切,甚至近乎于宠爱。譬如在第一天的晚宴上,百忙之中他还留意到小医生爱吃的水果,吩咐助理给人送去。每天早中晚,他都要和小医生单独待一段时间,再出来时神情柔和,全身放松,显然那段时间过得很惬意。再加上此刻的事件如此紧急,他还能立刻回应小医生的询问,表示中午不能陪他了,改到晚上再陪。如此种种,让人不往歪处想都不大可能。 想到他可能是凌子寒的蓝颜知己,真是百年不遇的软肋,许多人都激动不已。再想到凌子寒那位强大的正宫卫天宇,这个小情人居然能够与凌子寒在一起而不被他察觉,肯定是因为有凌子寒的人在给他打掩护。战东云的人事档案已经加密,外人很难查到,一个普通的医生为什么要这么保护?再想到他是六四三医院派到凌子寒身边的,这里面一定要童阅的默许。各种情况看上去既简单又不简单,有心人简直要脑补出一百万字的爱恨情仇了。当即有人打主意要接近这位看上去年轻单纯的小医生,一探究竟。 战东云不知道仅仅几个小细节就引起有心人各种联想,因而根本没有在意。凌子寒就更不关心了,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从武装分子手中解救人质。 原本这是尼亚拉利亚国的内部事务,可是自从中国维和部队进驻以后,总统就将首都的治安交给了维和官兵。像这种武装劫持人质的恶性事件,肯定是由中国的维和部队负责解决,朱纳科里当地的军警与政府部门都只是协助。 如此一来,凌子寒自然会关注,特别是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指明要与他现场对话。他当然不会贸然前往,但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有必要的。 他带来的团队中有谈判专家,立刻奉命前往,与武装分子沟通。 凌子寒坐在高背软椅中,看着大屏幕中播出的监控录像。那是3d版的图像,他接过侧后方的警卫递过来的专用vcr眼镜,戴上后仔细观看。 武装分子突袭的那个服药点属于平民区,负责周边大约两、三万人,规模很大,所以在那里工作的医务人员和志愿者也比较多。 那些平民并不是穷困潦倒的贫困户,而大都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底层百姓,很多都是服务员、营业员、卡车和公交车司机、清洁工、门卫、接线员等等。他们的收入不高,因此对免费喝药的事比较热衷。今天又是周末,很多人不上班,所以都过来排队喝药。考虑到房间里不能太拥挤,因此最开始只放一百人进入,以后就是出去一个,再进来一个。外面的人在志愿者的引导下有序地排队,孩子们活泼地跑来跑去,也没人管他们,相熟的邻居或同事、同学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很轻松。 忽然,五辆涂着沙漠迷彩的军用吉普车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排队的人群惊叫着四散奔逃,有些小孩不慎摔倒,痛得哇哇大哭。 车上跳下来一群身穿沙漠迷彩服的蒙面人,都是全副武装,动作敏捷,看上去很强悍。他们握着冲锋枪冲进虚掩的玻璃门,为首的几个人朝天鸣枪,大声警告,首先控制的就是在中间发药的医务人员和疏导人群的志愿者,然后才是混乱中没来得及逃出去的本地平民。 他们对枪对准人质,勒令他们全都面朝下趴在地上,然后用透明胶带将他们的双臂反绑住,又把他们的两只脚踝捆在一起,杜绝一切反抗的可能。 其他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为首之人突然凑近监控摄像头,充满暴戾地吼道:“我们要与中国特使说话!他必须来现场与我们谈!我们只等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后我们看不见他,就每隔五分钟枪毙一个人质!”说完,他抬手一枪,打碎了摄像头,随即转身,将所有摄像头一起击毁。 凌子寒看完,淡淡地道:“枪法很好。” 无论摄像头在近处还是在远处,所处的角度有多刁钻,他都是一枪一个,简直百发百中。这绝不是乌合之众的水平。 阿布拉汉姆在这方面是完全的外行,经他提醒,又回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随即很吃惊,“难道他们是正规军?” “也不一定,有可能是退役军人。”凌子寒对随后赶来的总统科菲尔说,“总统先生,这次事件既然是我国派出的维和部队负责解决,那就要让我们的技术后援小组介入,可以吗?” “当然可以。”科菲尔求之不得,“您尽管按您的想法去做,我完全支持。” “谢谢总统先生的信任。”凌子寒从身旁的第一助理手中拿过自己的手机,拨给卫天宇,“天宇,朱纳科里出现恶性劫持人质事件,现在由我国官兵负责解救人质,你给他们提供技术援助。” “明白。”卫天宇朗声答道,“我刚才从你的新闻发布会的直播中得知这个消息,已经让我们的技术人员找到了朱纳科里那边的信号。我会与解救人质的军方负责联络,你就放心吧。” “好。”凌子寒结束通话,将手机交还给助理,继续看着大屏幕上的图像。 现在,案发现场已是人山人海,人质的亲朋好友、各国媒体记者、看热闹的本地居民、各方势力带来的人员,等等,都挤在那里,负责拦住他们的政府军和当地警察都累得满头大汗。 中国维和部队派出的行动队全是伪装成普通野战军官兵的特种兵,因事关重大,一共来了六个小队,每个小队五人,都带着自己惯用的武器装备。指挥车也开了过来,负责指挥行动的少校马锐是林靖的爱将,曾经参与过多次重大行动,也数次独立指挥,从恐怖分子手里成功解救人质。 卫天宇很快联络上他,将他们通过卫星和朱纳科里当地的相关监控设备得到的各种信息发送到他面前的工作平台上,让他能即时掌握情况。 马锐如获至宝。有卫天宇率领的技术团队辅助,他就更有信心了。 从总统府过来的谈判专家闻智学三十出头,戴一副金丝边细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他与马锐会合后,在指挥车里迅速沟通了一下,便拿起话筒,用流利的法语向武装分子喊话,“里面的先生,我是中国特使派来的谈判代表。我叫闻智学,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助您。” 第319章 万众瞩目(2) 武装分子劫持人质,在许多国家都曾经出现过,便是世界第一的美国,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别说在战乱刚刚结束的非洲小国尼亚拉利亚。但是,这个消息是在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上爆出的,而武装分指名要与中国特使凌子寒对话,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被劫持的人质将近两百人,不但有尼亚拉利亚人,还有其他各个国家的人员,他们的亲朋已经闻讯联系了各国驻尼亚拉利亚使领馆,要求务必保证自己亲友的生命安全。各国政府也纷纷发表声明,希望中国特使尽全力营救人质,避免人质出现伤亡。 全世界各大媒体的直播间更是爆满,又增开了好几个直播间分流,这才让服务器撑住了。数以亿计的观众看着案发现场,情绪都很激动,弹幕刷得飞起,有善意的担忧、祝福、出谋划策,有恶意的嘲讽、谩骂、影射攻击,更有不怀好意的人有心带节奏,暗示凌子寒至今不出面,是害怕危险,为了自己的安全躲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质去死,简直自私自利,辜负了非洲人民对他的信任。 对于这些言论,自有网络技术部门去压制、疏导、分流,根本就传不到凌子寒这里。他坐在指挥中心,生活助理尽职尽责地将午餐给他端来,照顾他慢慢进餐。 科菲尔见他好整以暇,乱七八糟的一颗心也安定下来,于是吩咐自己的秘书叫小厨房把自己和议长、阿布拉汉姆、奥萨卡等军政高官的午餐也送过来。 几人围坐在巨大的长桌旁,一边吃着各自的午餐一边看着墙上的大屏幕。 凌子寒面前的三菜一汤一如既往的都是中餐素食,每一份都比较少。其他人的大部分是牛排、面包、鲜榨果汁,皆是大份。凌子寒细嚼慢咽,吃得很细致。其他人也很有礼仪,感觉上却比较豪放,吃得轻松而痛快。两边的风格截然不同,却又很融洽。 等到凌子寒吃过饭,战东云便跟着生活秘书进来,一手拿出配好的药片药丸递给他,一手拿着一杯温热的纯净水。 凌子寒很自然地接过,用水将药服下,然后递还杯子,对他说:“那些武装分子开来的车里有几个病人,情况不太好,疑似高危性传染病。你先别走。那边很快会传来进一步的情况汇报,你看看是什么病?” “好。”战东云将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顺着凌子寒的手势坐到他的侧后方,目光投向墙上的大屏幕。 那位生活秘书善解人意,立刻摸出一副凌子寒备用的vcr眼镜递给他。这种眼镜是卫天宇亲手制成,上面有特殊logo,专供凌子寒使用。战东云到梅苑工作以后,吃过用过的特供品不知有多少,此时也不以为奇,大大方方地接过眼镜戴上,以便把3d监控图像看得更清楚。 他们平时相处惯了,这些动作都是自然而然的,可看在别人眼里,却大有深意。阿布拉汉姆褐色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沉思。 凌子寒植入在耳道里的微型耳机里响起卫天宇愉快的声音,“我得到一些从朱纳科里经由秘密渠道传送出来的信息,很有意思。据传信人观察,年轻的战医生似乎有隐藏身份,明面上是随队医生,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你的小情人。他们建议,将小战作为突破口,伺机接近并利用。他们列举了几个事例,很生动,也很真实。还别说,我都要相信了。”他哈哈哈地笑着,把那些具体事例念出来,高兴得不行,“这是你一生中第一个绯闻,可能也是惟一一个,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凌子寒确实有些意外,听到那些事例,倒真觉得“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们根本没有刻意引导别人的想法,都是随意而动,最后却让有心人得出了那样的结论,想想也很有趣,怪不得卫天宇乐成那样。 四周都有人,他没法回答,脸上神情丝毫未变。卫天宇与他心灵相通,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接着说:“我觉得,你可以适当地再误导一下别人的想法,好引蛇出洞。你那些跟随你多年的部下都是铜墙铁壁,很难接近,更难以收买。而小战刚到你身边不久,年轻气盛,又‘贪慕虚荣,愿意不计名份地做你的小情人,多半就是爱钱’,因此很容易收买。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他都是很好的人选。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考虑一下吧。”他笑着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凌子寒现在无暇细想,不过暂时也不会改变日常的行为。别人要怎么看,他根本不理会,至于将计就计什么的,等把人质解救出来再去考虑。 想着,他侧头看了看战东云,低声道:“给你送去的水果吃完了吗?” 战东云微笑,轻声说:“还剩一点。” 凌子寒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我看你很爱吃,到时候再让他们给你送去。” 战东云很高兴,“好的。”他没有道谢,不过是一些水果,用不着客气。 其实他每次都会把一半水果收进空间世界,通过杜漓和燕晓转给夜苍南,让他也尝尝非洲特色水果的美味,吃完之后的种子则留下来,让两小去栽培。有灵气的滋养,结出的果子一定更美味,也更有价值。 他那里的水果消耗得最快,凌子寒的助理几乎每天都会吩咐采购的人多买一些回来。中方人员中很少有人喜欢吃这些非洲水果,所以每次采购回来的水果都会给他送去一大半。还有他喜爱的非洲冰草,也是午餐和晚餐必备,让他吃得很开心。于是有不少总统府的工作人员知道他很喜欢他们这里的蔬菜与水果,对他有了特别好的印象。现在的当季蔬果都不贵,他的这点爱好自然容易满足,却让人从中看出他很受凌子寒宠爱,且被凌子寒的心腹所接受,这就很了不起了。 战东云并不知道凌子寒对他体贴询问的用意,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倒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他果然是个乖巧天真的好孩子。 他们这里的气氛相对轻松,案发现场却越来越紧张。 之前,谈判专家闻智学几经周折,终于送进去一部手机,让他与里面的武装分子首领得以进行视频通话。 武装分子首领自称为瑞侬,意即犀牛,是非洲某些部族崇拜的图腾,地位很高。所有的武装分子都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根本识别不了面貌,只能看出瑞侬身材高大,精壮剽悍。 他接通手机,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强调,“我们只跟中国来的特使先生谈判。” 闻智学友善地笑道:“我国特使已经知道您的要求,并在第一时间派我前来与您沟通。您放心,特使先生也在看着我们这里,你的话他能听到。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我能做到的一定马上就办。如果是什么难题,我无法做到,我国特使会为您解决。在您提出要求之前,为表诚意,请您释放部分人质,尤其是那些身体虚弱的平民。我们不希望任何一个人质受到伤害,特别是那些医务人员和志愿者。他们是极其宝贵的财富,也是您的国家现在非常需要的人才。瑞侬先生,您能答应我吗?”他的态度亲切随和,说话的节奏拿捏得很到位,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对他的要求也会认为一点也不过分。 那位瑞侬先生犹豫了一下,便爽快地道:“好,我们可以放出五十个本地居民,老人、孩子、女人、病人、残疾人优先。” 闻智学的声音略微高亢,增添了几分热情,“非常感谢,瑞侬先生。” 很快,瑞侬便指挥那些武装分子,在趴到地上的人质中挑挑拣拣,将老弱妇孺松绑,让他们站起身来,排好队出去。有些是夫妻父子一起来的,结果只有妻子或孩子或老父母能出去,身强体壮的丈夫或父亲或儿子必须留下。一时间哭声震天,难分难舍,却在武装分子的枪口下不敢拉扯,最后只能含泪离开。 活动中心紧闭的大门打开,外面的军警已经在江锐的命令下放开武器,守在不远处。等到人质出来,便飞快地上前领着他们往两侧跑,然后有等在那里的医护人员上前为他们检查身体。 等到五十名人质被释放,电子控制的自动门重新关闭。瑞侬拿起手机,对闻智学说:“我们来时的车上有几名病人,情况很危急,请你们给予治疗,并且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都是证人,我们过来的时候被一路追杀。你明白吗?” “我明白。”闻智学毫不犹豫地说,“您放心,我马上派我国维和官兵护送他们去中国医院,一定全力救治他们,并严密保护他们。” “很好。”瑞侬的声音依然冷硬,“等那些病人脱离危险,我们再说吧。” 他果断地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中间用来分药喝药的工作台上。看了看那些盛在碗中的褐色药汤,他对其他武装分子说:“你们分批过来,一人喝一碗。” 那些武装分子都没吭声,井然有序地分组过去,背对着大门,一人拿起一碗药,抬手揭开下半边面罩,将微凉的药汤一饮而尽。 第320章 奇迹(1) 那些武装分子当时跳下汽车,冲进活动中心劫持了人质后,趁着外面大乱,将五辆吉普车都开到了侧门。有几名武装分子在里面靠近门窗的地方警戒,一旦有人接近,便鸣枪警告。 在几分钟后便赶来的当地军警和中国维和官兵都以为那些车里都没人了,又不想激怒武装分子,便没有冒险靠近。 直到此刻,有武装分子首领同意,江锐才命令几个特种兵过去打开五辆吉普的车门,查看里面的情况。 每辆车里分别有一到两人,总共有七个人,五名成年男子,一个小男孩与一名妇女,情况都不好,脸色青黑,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倒在汽车后座上昏迷不醒。 在总统府的指挥中心里,大家通过即时传送的图像都看到了这个场景。战东云目光微凝,立刻对凌子寒说:“这是病毒爆发的征兆,我要亲自过去给他们治疗。”他虽然没有明言,但神情和语气都传达出一个意思,这种病目前只有他能治。 凌子寒沉吟片刻,“好,注意安全。”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派几个人跟着小战,好好保护他。” “是。”那位第一助理立刻跟着战东云出去,点出几名隶属于国安部的行动精英,让他们贴身保护战东云。 总统里的高官们听到消息后都有了更多的心思。看看之前派去的特使代表、谈判专家闻智学,就那么孤身前往,根本没人保护,还是总统府派车送他过去,为表关心而附上了一名警卫。再看看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两相比较,就越发让人明白了他在凌子寒心中的地位。 战东云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收拾好要用的器械与药材,让工作人员把几个大箱子送上车,这才前往案发现场。之前他已经让凌子寒的助理通知江锐,任何人不得接触病人。那些维和官兵都已经服过九次汤药,可以免疫这种恐怖的新型病毒,但还是不要直接触碰传染源,以策安全。 在等他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当地驻军已经调集了一批护化服,让军警们穿上。在明面上的一些中国维和官兵也穿上了,而准备突击救人的那批特种兵却没穿,也没有暴露在人前,都隐在暗处,研究卫天宇不断发送过来的各种资料,制定解救人质的行动方案。 军警们不断驱赶劝说围观的当地平民和国内外媒体记者离开,避免被传染,提醒那些没有喝过药的记者尤其要注意生命安全,让不少记者心生怯意,纷纷远离。 战东云的车子一直驶进包围圈,直达那五辆吉普车的附近。他没穿防护服,只在休闲服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提着药箱便走了过去。 在全世界关注的目光中,他打开车门,探身进去,为病人听诊、把脉,然后从容不迫地叫来附近的军警,让他们在活动中心的屋檐下铺上简易的气垫,把病人慢慢抬出来,放到气垫上。 他指导军警们小心翼翼地将七位病人放好,便蹲在地上,给病人分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稳住他们滑到死亡边缘的生命力,然后抬头示意身边的一名警卫将拨通的手机递到自己耳边,对江锐说:“我一个人来不及救治这些病人,需要更多的中国医务人员协助。我用的医疗方法是中西医相结合,不了解中医的医生做不好。请闻先生与瑞侬先生沟通一下,放出里面的中方医务人员来协助我。要快,这些病人已经撑不住了,如果不立刻抢救,至少有三位病人会死亡,那个孩子最危险。” “好,我明白了。”江锐看向旁边的闻智学。 指挥中心的技术人员将战东云工作的情景发送到瑞侬的手机上,闻智学随即与他联系,非常诚恳地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要求他释放扣留的中方医务人员,协助战东云抢救病人。如果等中国医院派医生过来,很可能有三名病人会死亡。现在,七个病人的情况都很不好,撑不了多久了。 瑞侬和好几个武装分子都有些慌乱,来不及多想就决定释放活动中心里的五个中国医务人员。志愿者中也有中国人,他们却一个都不放,依然继续扣留。 从侧门被放出来的五个中国医生都在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年富力强,医术医德俱佳,此时刚刚脱险,便立刻投入到抢救病人的行动当中。 战东云将五个生命力较强的成年男子交给他们,有条不紊地一一交代要给他们用哪些药。至于给药方式,他们一听药名就明白了,不用多作交代。 战东云主要负责最危险的两个病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和不超过十岁的小男孩。他们的身体已经被病毒败坏得千疮百孔,只是用当地土著部落的巫师以草药、兽骨、矿石等复杂成分制成的秘药吊住了一口气,勉强维持着极其脆弱的平衡,一点点微弱的变动都会使他们的身体立刻崩溃,脏腑融解,骨骼碎裂,浑身出血,死得其惨无比。 战东云盘膝坐到两个病人之间,从药箱里拿出一副针套,一层一层地打开,将粗细长短不一的金针抽出来,有序地排列好。他微闭双眼,凝神静气。周围拿着各种电子产品围观这里的人和全世界收看直播的观众都跟着他屏住呼吸,不知道怎么的,心情比他还要紧张。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出手如电,双手同时拿起金针,一枚一枚地插进两个病人身体的不同部位。 他的手速极快,许多观众都发誓看到了残影。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同时还分出了两缕精神力,护住了两个病人的大脑、血管、骨髓和五脏六腑。从中医学的角度来看,他的针法有效地封住了两个病人正在飞速流泄的生命力,将他们仅剩的元气托住,这样就可以着手进行后续的治疗,而不必担心他们承受不住。 有中医学的专家在网上发评惊叹,“这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华佗神针,也称续命九针。这并不是只有九针,而是指九针和九的倍数针法。最高针数是一百零八针,他应该是减半,两个病人身上都用了五十四针。实在精妙至极!没想到,战医生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造诣,实在了不起!” 不少中医学的专家教授、医生、学生和爱好者都齐声赞叹,尤其是对他运针如飞,一分钟之内就分别给两个病人扎下五十四针,并且丝毫不错的精湛技艺甘拜下风。 总共一百零八针扎下,两个病人的脸色明显从青黑转为蜡黄,仿佛微弱的呼吸都变得粗壮了许多,虽然仍然与健康人不能比,却让外行人都能明白,他们脸上的死气已经转化成了生机。与之相反,战东云原本熠熠生辉的脸变得苍白憔悴,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里满是疲惫,似乎刚刚跑完一个马拉松,体力精力都消耗极大。 他闭上眼睛,缓了几秒钟,然后继续工作。他打开药箱,拿出几种西医的针剂,用针筒吸入,或单独一种,或两种相融合,然后再缓缓注射进病人的胳膊。他的手很稳,找血管找得很准,全是一针见血,不必重打。 等到他把西药全部注射完,其他医生也对另外五名病人给药完毕。他有些艰难地站起来,走到侧门前,对着玻璃门后的武装分子说:“我要里面的中药汤,给我拿七碗出来。” 里面的武装分子早就对他的神乎其技和肉眼可见的疗效崇拜得不行,这时听他要药汤,立刻有四个人过去拿碗,从药桶里满满的舀出来,再一手一个碗地端出门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战东云指了指地面,让他们将药碗放到每个病人身边。那些武装分子听话地过去放下,小心地没有洒出来一滴。战东云点了点头,对他们说:“谢谢。”然后就走到旁边刚从车上搬下来的箱子里翻找中药材。 他用了很简单的处理方法,根茎磨成粉,枝叶榨成汁,然后分别混入七个病人的药碗中,每个人的份量和成分都不相同。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开始亲自给病人喂药。 他并没有用鼻饲器,而是用左手将人扶起来一点,右手的食中二指并拢前指,连点病人胸腹间的几个穴位,然后就端起药碗凑到病人嘴边。 昏迷不醒的病人奇迹般地张开嘴,将药汤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平民和采访的记者都忍不住发出欢呼,网上的各大直播平台也是一片沸腾。“这简直是神迹!”这句话被无数人刷得如瀑布般覆盖住屏幕。 给七个病人都喂完了药,战东云累得精疲力竭,直接席地而坐,让那五个医生给七位病人检查。 很快,他们就得出结论,“这七个病人的生命体征都稳住了,可以送往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只要中途不出意外,他们都能脱离生命危险。” 战东云变得更加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很好,那就送他们去中国医院吧。辛苦你们了。” 五位医生看着他,异口同声地说:“辛苦的是你。” 战东云笑着摆摆手,“快走吧。” 他身边的警卫立刻联络了江锐,马上就有医生抬着担架赶来,将病人分别送上救护车。那五个中国医生也跟着上车,离开这里,赶往医院。 第321章 奇迹(2) 两个警卫上前来,想要扶着战东云上车。 战东云有些虚弱无力地扶着墙,却摇头拒绝了。他转头看向打开一条缝并有枪口对着外面的玻璃窗,微笑着说:“你们车上的病人患有高致命性的传染病,你们与他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很可能已经被传染了,最好让我给你们诊断一下。如果你们已经染上了病,我可以给你们及时治疗。如果没有传染上,你们也放心。行吗?”他用的是本地口音的法语,说得又比较慢,将想要表达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对方。 瑞侬走过来,注视了他一会儿,态度缓和了许多,“只能你一个人进来,其他人不行。” 战东云摇头,“那可不行。你们的命重要,我的命也很重要。” 瑞侬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声道:“你就不怕那些人质跟我们待在一起,都会被传染。” 战东云轻松地笑了笑,“他们都喝过药,可以免疫这种新型病毒。所以,只有你们会生病,他们不会。” 瑞侬的身上腾起一股煞气,“如果我们真是被传染了,临死之前,会将人质全部杀死。” 战东云神态自若,“那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专门过来赴死的?” “你……”瑞侬强行忍耐住满腔的怒气,“我们是来求救的。” “这样的求救方式……”战东云挑了挑眉,“可真是别开生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瑞侬看着他,目光复杂,“你就不怕把我惹火了,一枪毙了你?” “不怕。”战东云微笑,“因为你需要我,需要我为你救更多的人。” 瑞侬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和缓了许多,“不错。我确实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看到奇迹。” 战东云平静地说:“我们中国有句老话,‘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不放弃,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 “你说得对。”瑞侬点头,“我们愿意释放人质,向中国维和部队投降。但我有个条件,我们可以缴械,但是只能关押在中国维和部队的军营。无论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们都会说。我们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战东云很诧异,没想到他会突然松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看向身边的警卫,“这个……要跟谁联络?” 警卫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便将折叠的屏幕拉开,以最大化的模式呈现在瑞侬面前。 屏幕里,凌子寒冷峻地看着瑞侬,“你们的条件,我答应。”不过是淡淡的几个字,却给人一言九鼎、不会改变的信赖感。 瑞侬坚毅的双目中忽然闪现泪光,非常真诚地说:“谢谢!谢谢特使先生!” 凌子寒不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很快,江锐那边便完成了布置。 一辆重装甲运兵车开过来,直接停到大门口。二十几名武装分子飞快地出来,全部上车。几个中国士兵守在两旁,分别从他们手上拿过武器,随后关上车门。 中国维和部队的军车在前后护卫,装甲运兵车跟在中间,向中国|军营疾驰而去。 当地军警立刻进入活动中心,给那些被绑架的人质松绑,扶他们起来。医护人员也陆续进去,为人质检查身体。 战东云这时才在警卫的搀扶下走出去,登上来时的防弹越野车。他将座椅放下一些,半躺在上面,系好安全带,这才放松地闭上眼睛。他一脸倦意,显然累得不行,实际上却将精神力凝聚成丝,远远地放出去,跟着前往中国|军营的车队。另外他也很注意自己周边的动静,防备有人偷袭。 他的车也往中国医院驶去,后面跟着一串媒体记者的车。他并不理会,一直在闭目养神。一路都很安全,并没有出现意外事故。 凌子寒来这里之前,朱纳科里就被整肃了好几遍。等到凌子寒到达,特种部队和国安两边双管齐下,更是把规模不算很大的首都梳理了一遍又遍。凡是可疑分子全都严密监控起来,就算幕后之人想要在这时动手,仓促之间也找不到机会。 再说,也不用争这一时一刻,以后有的是时间。 战东云到达中国医院,下车后直接去了icu病区。跟着他的四个警卫亦步亦趋,片刻不离。他并没有让警卫远离,也不在意有人紧紧跟着,只管自己的工作。 这个医院的规模不算大,只相当于国内的二级乙等医院,在这里却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各科室基本齐全,虽然每个科室可能只有一名医生,但也称得上齐全。 icu病区不大,只有三个床位,就给了病情最严重的女人和小孩。其他人都在外面的急救室,医护人员正给他们进行详细检查。 之前便有少数几个记者跟着过来,现在更是一窝蜂地拥进来,将医院挤得水泄不通,还见人就采访,大大延误了医护人员的工作。 战东云很不高兴,医院的领导和各科医生更加生气,只是记者的战斗力惊人,其中还有一些是更加剽悍的战地记者,根本赶不走。战东云只能与凌子寒的助理求援,请他想办法把记者弄出医院。 不一会儿,大批本地军警便赶来,将记者们往外赶。那些记者也都不是好相与的,一边挣扎一边抗议。军警们也不敢弄伤他们,只能勉力组成人墙,逼他们向外走。 现场情况非常混乱,有人尖叫,有人痛骂,有人喝斥,有人哭泣,有人抓扯,有人打闹,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正在闹着,有个记者模样的女子拿着手机似乎在录像,却微微一掰,将手机从中分成两层,上层有个像是摄像头的小孔正对着战东云,下层里有个半圆形的卡槽。她伸手指进去,轻轻一扳。一发子弹无声无息地射出,瞬间飞向战东云的胸口。 战东云身边的警卫一直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不同于常人的异动,猛地伸手,及时将战东云推开。 一发子弹射到墙上,随后又有两发子弹射在战东云身侧。 那女子还要扣动扳机时,战东云身边的警卫已经拔出微声手枪,闪电般对准她射击,一枪便击中她的左胸。她被冲击波撞得向后一推,随即颓然倒地。 她身边的几个年轻的女记者吓得大声尖叫,周围的人都没再也军警纠缠,有些恐惧地迅速退开,那个女子的尸首就显露出来。 战东云身边的另一个警卫忽然飞身侧踢,将一只苍蝇拍碎在墙上。战东云一瞥眼间便明白了,那是微型仿生无人机,可以携带毒针,趁人不备刺进人的身体,见血封喉。 与此同时,第三个警卫开枪打碎了一个男记者正对着这边拍摄的小型摄影机,紧接着击中他的腿骨,让他倒在地上,无法逃离。 那个女记者对战东云开枪之后,一左一右也有隐在人群中的人对战东云动手。一个用的是非洲土著惯使的吹箭,一个用的是日本杀手爱用的鬼影,出手凌厉而隐蔽。这两种暗杀武器上面应该都淬有剧毒,只要划破一点皮,就能送了人的性命。 接二连三的刺杀行动几乎同时展开,目标全是战东云。不过,派来保护战东云的全是身手矫健的精英,对刺客的举动都能做出准确预判,瞬间便拿出最妥当的应对手段,让战东云毫发无伤。 正乱着,忽然有两位中央警卫局派给凌子寒的警卫披荆斩棘地冲进来,递给他一个食盒,严肃地说:“战医生,首长听说您还没吃午饭,就让我们给您送来。首长说了,再忙也要吃饭,身体很重要。” “谢谢。”战东云笑着接过食盒。 两个警卫立刻返身杀进人群,拳脚齐出,将所有可疑的人全部拿下。 战东云在警卫们的保护下迅速离开现场,进入需要用身份识别卡才能刷开大门的icu病区。他找了一间空着的办公室,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他之前给病人治疗的时候消耗很大,现在一折腾,真是饿极了。幸好有凌子寒雪中送炭,送来的饭菜也都是他喜欢的,还配了一份水果拼盘,让他十分感动,吃得很香。 他之前在活动中心那里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创造奇迹,之后脸色就如纸一样白,令人触目惊心。他自己却不以为意,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忘记了。但那些医生却记忆犹新,对他十分推崇。 吃完饭,他就去了七个病人所在的病房,用古老中医的神奇手段,配合医生们用西医的方法进行救治。在医护人员充满期待的炯炯目光中,他再次施展了传说中的华佗神针,只是这次不是五十四针,而只是三十六针。一连七次施展,总共两百五十二针扎下去,他的脸色比刚才又白了几分。这简直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救别人的命,让所有人看着,既敬佩又担忧。 几个小时后,七个病人都脱离了危险,转到加护病房。外面有警察轮班守卫,闲杂人员都不许进入。 战东云看了看表,对警卫们说:“送我去军营,我想看看那些武装分子有没有被传染。” 其中一个警卫立刻向他报告,“我们接到消息,他们确实被传染了,已经对他们采取了隔离措施。你刚才在忙,那些人的情况比较平稳,并不急切,所以我们就没说。” “嗯。”战东云并没有责备他们,只是微微点头,“我们这就过去吧。” 第322章 带回重要资料(1) 因为那些武装分子非常配合,所以并没有被严密关押,而是让他们集中在一个大房间里,坐着喝水吃饭,之后发给每人一大碗中药,让他们全部喝下。 战东云到达中国|军营的时候,这些武装分子依然精神抖擞,没有一点发病的迹象。他一一把脉,确认他们都被传染的,只是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士,抵抗力很强,将病毒压制住,能扛得久一些,如果不治疗,之后肯定还是要发病,且很难避免死亡。 因为他们的症状很轻,战东云没有动用金针,而是配制了有针对性的中药,再辅以西药针剂,立刻扼制住了病毒的活力。三种拼接在一起的病毒渐有溃散之相,致病性状迅速减轻。战东云观察之后断定,他们都不会发病,体内的病毒在三天之内就可以被肃清。 所有的武装分子对他都很感激,瑞侬尤其如此。他带过来的七个病人是他们这些人仅剩的亲人,那个女人和小孩是他的大嫂和侄子。他大哥一家有六个孩子,却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死得只剩下这么两个。他的父母、兄长、侄儿侄女都死得很惨。如果不是战东云倾力相救,这两个亲人也保不住了。 等到战东云给他们治疗完,看着年轻的中国医生疲惫苍白的脸,瑞侬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电脑闪盘,放到他手里,轻声说:“有人在我们那一带进行人体实验,造成村民大量死亡。我们在外面参加战斗,很久没有回去。这次中国特使前来,各方停战,我们才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亲人大都不在了。我们突袭了他们的实验室,拆了他们电脑里的所有闪盘,还炸开保险柜,拿到了里面的所有东西。他们想要掩盖真相,派人一路追杀我们,不过,还是被我们逃出来了。我们不相信政府方面对他们的行为会一无所知,所以不敢跟沿途的当地政府联系,只能闯进首都,劫持人质,从而得到关注。这样,我们才能找到中国特使,让他听我们说话。您救了我们的亲人,我们信任您。这些东西,我们都交给您,请您带回去,交到特使先生的手里。” 其他人也纷纷从贴身的地方取出电脑闪盘、移动t盘、微型云盘和装着纸质文件的塑料袋,都放到战东云身侧的桌子上。战东云连忙让警卫取来一个专门存放保密文件的牛皮文件包,将这些东西小心地放进去,然后关上,用自己的指纹加密,再设置好数字密码。他看着瑞侬和其他人,郑重地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亲自交到特使手上。” 瑞侬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他是黑人与白人的混血,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气质凛冽。在逃往首都的过程中,他经过多次战斗,身上有好几处枪伤,现在都已经包扎好,不见丝毫狼狈。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信任的人,他终于放松下来,身上的气息也缓和了许多。 其他人都差不多,受了伤,命还在,便满不在乎。进入中国|军营后,他们感到安全了,于是都放松下来。虽然如此,他们此时的站位依然不自觉地就互为犄角,似乎随时可以应付突发意外,投入战斗。 战东云主动伸手,与瑞侬握了握,笑道:“好好休息,你们说的事情很重要,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正义总会到来,不会缺席。” “谢谢。”瑞侬笑了笑,“您也多保重,晚安。” “晚安。”战东云微笑着对其他人点头致意,便背上文件包,与警卫们一起离开了。 为防意外,中国维和部队派出了二十个特种兵,护着他乘坐的汽车前往总统府。夜幕已经降临,因电力不足,首都分区停电,平民区和贫民窟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黑暗,路灯也是隔三盏亮一盏,昏暗不明。许多人在外面散步、乘凉,小孩子跑来跑去,打打闹闹,十分喧哗。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跳着从中国传过来又与非洲土风舞结合的改良广场舞,围观的人和跳舞的人都很快乐。 战东云半躺在座椅里,微眯着眼,懒散地看着车窗外的情景。听着那些欢歌笑语,他有些感慨,却没有吭声。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多,夜苍南早已熟睡,他没有去打扰。 一路无事,他们安全抵达总统府。 凌子寒已经接到警卫的报告,提前出来等他们。车子开到主楼大门外,停在他的面前。警卫拉开车门,战东云动作有些缓慢地下了车,脚下有些发虚,摇晃了一下才站住了。 凌子寒伸手就扶住他的胳膊,沉稳的力量将他撑住,让他感觉很安心。他对上凌子寒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暖,笑着说:“我没事,就是略微有些伤神,睡一觉就好了。” “别逞强。”凌子寒的声音很柔和,“先吃饭,然后让专家们给你检查一下。” “不用检查,我心里有数,真的没事。”战东云的神情也很温和,“你泡浴的时间到了,不能耽搁。” “这并不冲突,我泡浴,你吃饭。”凌子寒坚持,“然后你要接受检查。不要拒绝,等下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脸色,像是没事的人吗?你再想一想,如果我生病了,却跟你说没事没事,不愿接受检查与治疗,你会怎么样?” 战东云有些无奈,“好吧,你是首长,都听你的。” 凌子寒这才满意地放开他,与他一起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两人相处时一向比较随意,都习惯了。以前执行任务时,战东云和夜苍南总能在穿越附身之后的几分钟内就调整好状态,几乎完美无缺地与原身的身份、经历、性格、气质等等融为一体。可这次却不一样,面对凌子寒的时候,他总是忘不了这是自己的亲外甥,因此敬语什么的都很少用,想起来了才用一次,大多数时候都想不起来。凌子寒也觉得这样很好,不喜欢他用敬语,面对他时,态度神情语气之间都比较亲近,潜移默化地引导着他,让他更加想不起用敬语了。 战东云先给凌子寒调制好药浴,对他说:“今天中午你没泡,晚上要多泡十五分钟。” “好。”凌子寒走进浴桶,脱下衣服递给他。 他把衣服放好,然后就有服务人员送餐过来。他饿得不行,飞快地吃饱喝足,这才长出一口气。他起身拿过带回来的文件包打开,一边拿出里面的东西一边说:“这是瑞侬他们拼死带过来的。有人在他们的家乡肆无忌惮地搞人体实验,制造出这种病毒。他们回家以后,发现亲朋好友都要死绝了,于是突袭了那个隐藏在深山里的实验室,将里面所有能带走的证据都拿走了,所以才被一路追杀。从这些资料里,大概能查出那种新型恐怖病毒的起源。” 凌子寒抬眼看了看,“你先把东西放在这里,我让天宇派一组技术人员过来,分析这些资料。” “好。”战东云答应着,将这些东西在桌子上放好,便不管了。 他靠在沙发里,倦意迅速蔓延,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今天屡次动用精神力并精细控制,身体根本吃不消,只是感觉疲倦,没有伤到脏腑经络,体魄都算是强悍了。他虽然惦记着凌子寒,但终究敌不过身体的自然反应,很快就沉沉睡去。 凌子寒泡浴结束后,并没有叫醒他,而是按照他以往的程序,自己清理了浴桶,然后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下,在宽大的沙发上躺平,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枕头塞到他的头颈下面,再给他盖上薄被,这才通知生活秘书过来,把房间里凌乱的家什放好,再将餐具收走。 战东云睡得很熟,一直没有醒。凌子寒叫来两个专家,给他进行了详细的检查,确认只是疲劳过度,没有大碍,这才放心。 让所有人离开,他关上卧室的门,在外面的客厅里浏览战东云带回来的纸质资料。看了一会儿,他就拿出自己的工作手机,用保密信道联系卫天宇。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卫天宇都历历在目,此时也不用他再说一遍。卫天宇对战东云赞不绝口,“真没想到,一个小年轻,居然能掌握传说中的华佗神针,而且还能施展出来。网上有国内名牌中医大学针灸专业的教授出来证实,他施展的确实就是古代医书典籍中记载的华佗神针。据说华佗当年也只能用出十八针,再往上就没那个能力了。说是说最高境界为一百零八针,但那也只是华佗以丰富的从医经验做出的推测。历史上有记载的明朝一位神医,精修太极功夫大半生,这才能施展出二十七针,就已经是极限了。从那以后,华佗神针再未现世,都以为已经失传。没想到啊没想到,如今奇迹现世,小战可是一战成名,天下皆知了。” 凌子寒笑了,“天才总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年轻,有奇遇,还有实力,自然能够创造奇迹。” “是啊。”卫天宇点头,“其实华佗神针本身并不复杂,通过各种发掘出来的传统典籍,早就有中医学研究所将这套神针的原理和针法挖掘出来,但至今也只有极少数医生能用施展九针,再多就不行了,很多专家都认为华佗当年推断的最高境界是子虚乌有的,根本不可能存在。今天看到小战一分钟内连下一百零八针,而且是双手扎针,却分毫不差,那些人都心服口服了。” 第323章 带回重要资料(2) 卫天宇与凌子寒闲聊了一会儿,对有战东云这样年轻有为的神医陪在凌子寒身边感觉非常满意和放心。 凌子寒与他说起今天那些劫持人质的武装分子的事情,并将战东云带回的东西展示给他看,“这件事的内幕很不简单,你派一组技术人员过来,在我国维和部队的军营里弄一个工作站,把这些盘里的资料都解读出来,争取能查到制造新型恐怖病毒的源头。” “好,我这就派人过去,明天一早就能到达。”卫天宇想了想,有些好奇,“小战配制的中药真能对这种新型病毒免疫?” “是啊,确实可以免疫。”凌子寒有些感慨,“神奇的中医,西方的医学理论根本无法解释。” 卫天宇不得不服,“这个小战,简直是个神奇小子。如今他只怕是不得清静了,全世界都在谈论他,可能会有不少患有绝症或长期虚弱或病入膏肓的人想要找他看病。” “他在我身边,那些人到不了他跟前,大概会找到六四三医院去。”凌子寒沉吟片刻,“你打个电话过去,提醒一下,让他们尽量挡驾。你也看到他今天救人的情形了,那一百零八针扎下去,他的脸色白成那个样子,完全不正常。他回来后经过专家检查,说只是疲劳过度,身体没有损伤,可我还是不放心。万一是透支生命之类的损失,医学上可能检测不出来,对他的伤害却是存在的,那代价就太大了。” “嗯,你说得对。”卫天宇也严肃起来,“确实,当时看到他施针前后的情形,网上也有诸多推测,都认为他要付出很大代价。这种针法,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施展。” “这个好办,只要我不放他出去,他就用不到什么针法。”凌子寒思索着说,“他在中国医院的时候连续遇到几个杀手同时出手刺杀。他们的风格各异,并且也看不出有什么配合,都是趁乱行事,简单粗暴。这个事比较蹊跷,你那边查一下。” “我已经在查了。”卫天宇随口道,“从他们出手的风格来看,应该属于两拨人马。一拨先发动袭击,另一拨趁乱跟上。双方事先不知道,自然就没有默契,因此一场混战,就此失败。这个事已经有些眉目,等我彻底查清楚,再告诉你。” “好。”这方面他是最顶级的专家,凌子寒自然相信他很快就会得出结论,于是并不着急。 卫天宇专注地看着他,温柔地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很好。”凌子寒笑着强调,“从没有过的好。” “太好了。”卫天宇喜形于色,目光中有诸多感慨,“我很感激小战,他为我们做得太多了。难得你肯听他的,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么多天都持之以恒,才有今天的成果。” 凌子寒忍不住微微摇头,“说得我好像很中二似的,像我这么合作的病人应该算是很少见了。” “嗯,倒也是。”卫天宇连忙夸赞他,“你现在确实越来越听医生的话了,我真是老怀大慰啊。” 凌子寒被他逗得直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工作,讨论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卫天宇看了看时间,叮嘱他早点休息,不许熬夜,得到他的应承后,便结束通话。 凌子寒答应了卫天宇,自然不会拖延,很快就上床去睡了。他现在的睡眠状况越来越好,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失眠或是常常在噩梦中惊醒了。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早上六点二十分。他惯常在这个时间醒来,战东云通常把药液调制好了,他洗潄之后就可以泡药浴。今天却不一样,战东云睡在沙发上,竟然还没有醒。他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过去查看。 他的体温一向偏低,刚刚靠近战东云,便觉得一股热气扑过来,像是接近了一个火炉一般。他伸手搭上战东云的额头,感觉触手滚烫,显然他在发高烧。他连忙起身,打算叫医生来。 战东云被他掌心的凉意一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回过神来,赶紧坐起来,对他说:“你该药浴了,我马上就弄。” “不用了。”凌子寒阻止他,“你先休息。” “等你泡完药浴,我再休息。”战东云不由分说,越身便去准备。他一向越是高烧越是清醒,若是低烧,反而特别难受。他此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飞快地推出浴桶,熟练地调制好药液,然后看着凌子寒说,“人的自愈能力非常强大,我发烧,只是身体在自我调适,很快就会好的。” 凌子寒拿他没法子,只好走进浴桶,脱了衣服,泡进药汤里,有些无奈地说:“你自己就是医生,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嗯,我知道。”战东云轻笑,“回头我就自己弄点药吃了,一、两天就能恢复。” “行吧。”凌子寒关切地看着他,“你生病,平时饮食也要注意,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交代下去,让他们给你准备。” “好的。”战东云愉快地说,“不知怎么的,今天忽然想吃海鲜。尼亚拉利亚东部邻海,海鲜是常有的,也不贵。” “贵也无妨。”凌子寒很有昏君的架势,更有霸道总裁的风范,“再贵能贵到哪里去?你只管告诉他们,让他们去采购。” “行。”战东云很高兴。 凌子寒泡好药浴,叮嘱他好好休息,就出去了。卫天宇派来的技术团队已经到达,正在行政助理的安排下等候。他将战东云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他们,又从中国|军营调来一队特种兵,保护他们过去,迅速建立起工作室。 战东云清理了浴桶,又顺手替凌子寒整理好内务,这才回到自己房间。他仔细感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用带来的中药材配了一副药,煎好服下,然后换上睡衣,就倒在床上沉睡。 他没有吃早餐,凌子寒让生活助理去他的房间看看,知道他已经喝了药,正在睡觉,便没有叫醒他,而是让生活助理打电话给夜苍南,问清楚他喜欢吃什么海鲜,然后就下单给采购。 战东云在中午凌子寒应该泡浴的时间醒来,高烧已经退成低烧,让他感觉有些难受。他强忍着不适,若无其事地去了凌子寒的房间,调制好药液,然后通知生活助理。等凌子寒过来,他一如既往地照顾他泡好药浴,又给他仔细把过脉,这才去餐厅吃饭。 凌子寒看到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略显苍白,便没有多问。今天他很忙,各方势力齐聚首都,和平大会应该马上召开,现在就大会议程发生了很多争执,甚至拍桌子摔茶杯,差点打起来,火药味很浓。他虽然不参与讨论,却要在会场坐镇。 战东云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员立刻送上他的午餐。看着摆放到面前的精心烹饪的海鲜,全部都是他喜欢的品种和做法,他有些诧异,也很开心。他拿起筷子,伸向一个扇贝。 突然有人坐到他对面,笑着问:“战医生,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战东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客气地说:“马基?布哈里?库库加罗瓦,中文名字马力,对吗?” “对。”马力点头,“战医生是神医,为人却这么谦虚,真是令人敬佩。” “什么神医?过誉了。”战东云摆摆手,“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他指了指桌上的菜盘,“你用过午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马力看了看精制的蔬菜沙拉、清蒸石班、炭烤扇贝、干酪焗龙虾、油炸罗非鱼和冬阴功汤,不由得笑道:“在我们非洲,往往海鲜易得,蔬菜水果却很难吃到,所以,穷人吃海鲜,富人吃蔬菜。很多游客来非洲,都喜欢吃我们的海鲜,没想到战医生也喜欢。” “是啊,我很喜欢。”战东云举手叫来服务员,为他添了一副碗筷和刀叉,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在总统府?有事吗?” 马力也浑不在意地回答,“现下电力紧张,时常停电,我们过来给总统府检修线路和发电机组。以后我们会重点为总统府供电,如果万不得已要停电,转换到发电机组的时间不会超过五秒。” “哦。”战东云老老实实地说,“这个我不懂,你们辛苦了。” 马力笑了,“您不用懂这些。我们的工作比起您来差远了,你能救人的命,我们不过是寻常地输送电力罢了。” “也不能这么说。”战东云很认真,“在一些特殊时候,能够保持电力输送就已经救了很多人的命了。” “那倒是。”马力点点头,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看您比较喜欢我们这里的许多东西,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陪您出去逛逛。集市上有很多我国各个部落的特色产品,还有一些总统府不会采购的野生水果蔬菜,各有各的味道,您可以尝尝,看喜不喜欢。” 战东云眼睛一亮,随即有些遗憾,“我们有纪律,不得随意外出。只能等和平大会结束,要回国之前,可能会给我们一天假,让我们自由活动,出去买买东西。” “理解。”马力笑道,“那就等您可以自由活动时,我陪您去看看。” 战东云看着他热情的笑脸,轻轻点了点头,“好。” 第324章 无形的较量(1) 战东云在非洲享受海鲜的时候,夜苍南也在北京享受河鲜。 凌子寒的生活助理万里迢迢地给他打电话,详细询问战东云地喜欢的海鲜类菜肴,也勾起了他的食欲。于是,他就打电话找爸爸。 雷啸听到难得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的儿子提到想吃河鲜,问在哪里有卖的,立刻爽朗地说:“哪还需要你去买?给后勤吩咐一声就行了。你别管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今天晚上你就能吃到。你喜欢哪些河鲜,给我发个单子过来,我让他们一起买回来。” “好。”夜苍南很高兴,“谢谢爸。” “跟你亲爹还客气什么。”雷啸开心地笑道,“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要的,尽管告诉我。老爸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就是给儿子买买买的吗?” 夜苍南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以后都告诉爸。” 虽然工作很忙,雷啸却舍不得挂断电话。两人便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天,从医院里健康发育的双胞胎儿子到哪些河鲜最美味。雷啸还叹息了几回,提到年轻时吃过现在已经很难看到的几种特别好听的河鲜,像剑鱼、溪石斑、黄刺骨、蓝刀、鲥鱼、鳜鱼、岩鳟等等。 父子两人讨论着好吃的河鲜,燕晓立刻在自己的工作日志中添加了河鲜与海鲜两项,并分享给杜漓。 他们通知了各自的机器人总管,安排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探索机器人上山下海地去搜寻。那些据说已经濒临灭绝的河鲜海鲜还真被他们找到了。它们成为珍稀灭绝物种的原因,一是因为美味且营养价值高而被滥捕滥杀,二是因为对环境的要求特别高。空间世界里的山泉、溪流、江河湖海都没有任何污染,且含有灵气,最适宜它们的生长。它们先被放养在灵气已被稀释到较低浓度的人居星球上,等繁殖几代后,如果有所进化,就可以往灵气较多的星球上移居,以后就会成为灵气充足的食材,不仅可以满足口腹之欲,对身体也很有好处。 他们的这些日常都是小事,战东云和夜苍南本来都不关心,可是,那些机器人在搜寻食材的过程中,却意外地找到好些隐秘的魔窟,掀开了他们竭力隐藏的罪恶。 当夜苍南坐在餐桌前,与父亲一起吃晚餐,而战东云正在午餐桌前,与马力谈笑甚欢时,杜漓和燕晓忽然给他们发了几个容量很大的文件包。两人不动声色,吃完饭以后回到房间,才打开来看。 里面的内容完全可以用惨无人道、骇人听闻、丧心病狂等词汇来形容,但两人都很冷静,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他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而是为了保护几位至尊及其重要的亲人,因此不宜节外生枝。 恐怖分子往往毫无人性,心狠手辣,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让他们意外,只要没有妨害到他们必须保护的目标,他们都不想多事。不过,这些隐秘地点都必须详细探查,看看有没有身体与灵魂不匹配之人,这却是机器人做不到的事情。 夜苍南想了想,“你那边没办法离开,还是我去吧。白天我要工作,晚上却可以悄悄出去。” 战东云知道他说得对,“好吧,你注意安全。”然后他对杜漓和燕晓下达指令,“立刻建立相关模型,推算这些地方与我们保护目标的关系,是否有因果线相连,最好在二十四小时内得出结论。” 两个孩子兴奋地答应,马上就投入工作中。他们不需要休息,每时每刻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在空间世界,他们无所不能,可以同时做许多事情。现在有正事给他们干,能帮助到两位父亲,让他们雀跃不已。 夜苍南结束通话,放出一丝精神力,确认雷啸已经熟睡,便进入空间世界,然后传送到世界各地,探查那些隐藏并制造着种种罪恶的秘密巢穴。 战东云在房间里给自己煎了一碗药喝下,然后就准备给凌子寒配药。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中午头脑昏沉,把过的脉象有些不太肯定,于是决定再去确认一下。他离开房间,辨认了方向,径直朝着预备协商会的现场走去。 已经确定明天在议会大厦的会议厅召开和平大会,这时对议程、议题、列席人员、出场顺序都争得面红耳赤。迄今为止,所有人只对中国特使凌子寒作为主持人、首席调停人的地位达成了共识,对于其他事情却闹得不可开交。 凌子寒耐心地倾听各方代表发言,却始终保持沉默。中方代表团由易志主谈,努力协调各方关系,引导他们求同存异,尽快达成共识。 战东云在总统的通行证密级相当高,几乎等同于凌子寒,所以他在通往会场的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到达会场外围时,他已经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高亢的喊叫与怒骂。他微微挑眉,神情不变,继续向前走去。 凌子寒的警卫大都在场中负责他的安全,他的助理和秘书分布在场内外,上传下达,也很忙碌。现在会场的大门外站着他的行政助理,正神情严肃,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看到战东云过来,他迅速结束通话,然后大步迎上前去。 战东云温和地说:“我想给首长把个脉,好调整药方。” “行,您稍等。”行政助理客气地点点头,立刻返身走进会场。 他走到凌子寒身边,附耳说了两句话。凌子寒便起身离开,稳步走出大门。 战东云拿起他的手,指尖搭到他的腕脉上,细心感知了一会儿,再换另一只手。总共用了两分钟,他就放下了凌子寒的手,笑着说:“会场里吵得那么厉害,你有没有头疼?” “有点。”凌子寒也微微一笑,“反正今天不吵,明天到了和平大会上也会吵。这是常态,习惯了就好。” “这样啊……”战东云想了想,“你的饮食也要调整一下,回头我看看他们为你制定的菜单,可能会有一些改动。” “好。”凌子寒看向身边的助理,“你通知下去,让他们配合战医生的工作。” “是。”行政助理立刻拿起手机,向有关人员发出指令。 战东云与凌子寒闲聊了几分钟,让他离开硝烟弥漫的会场,轻松一下,然后才目送他重新走进大门。 会场里的人吵得兴起,都没注意到他的短暂离开,阿布拉汉姆却留意到了。他叫来自己的心腹助手,低声吩咐,“出去查一下,刚才凌先生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他最信任的手下心领神会,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事情查到战东云头上时,他已经在专门为凌子寒设置的小厨房了。他非常认真地把所有食材、调料、辅料都反复检查了三遍以上,看、闻、摸、尝,每个步骤都做得很细致,然后挑出了这两天凌子寒可以用的食材和辅料、调料。凌子寒的专用厨师虽然在别人面前有些傲气,面对他却很谦虚,对他言听计从。两人聚在一起,将凌子寒今天的晚餐和明天的三餐都定好食谱,这才松了口气。 战东云回到房间,将凌子寒这两天泡浴的药液进行了调整,配制好新药液。完成工作后,还不到下午四点,战东云便离开房间,悠闲地散着步,走到主楼旁边宽阔草坪一角的凉亭里。 里面有白色的藤桌藤椅,他懒散地坐下,掏出手机,随意浏览着网上的信息。 自从他们来的那天下了一场大暴雨之后,这两天都是天青日朗,气温偏高,空气也比较潮湿,让人在户外感觉有些闷热。今天却下起了小雨,伴着微风,让人感觉凉爽舒适。 战东云玩了一会儿手机,便觉得有些倦意,于是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窝在藤椅里,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恤和浅蓝色薄形休闲牛仔裤,脚上穿着软底休闲鞋,清爽干净。东方人一向就显得年轻,现在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他安静地睡着,头发偶尔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让人看着就觉得安宁美好。 这里比较偏僻,现在那些大人物又都在开会,服务人员都忙着那边的事,还有一部分工作人员在忙着准备晚宴,没人会来这里。偶尔有人匆匆走过,也是要赶着去做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战东云正睡得惬意,忽然感觉不对,立刻从沉睡中清醒。他的身体纹丝不动,精神力却悄然伸展开去。很快,他就“看”到一个黑人青年端着一个托盘往这边走,托盘上放着一套精致的金边粉彩陶瓷茶具和一个同样材质的热水壶,另外还有两盘英式点心。那个男子中等个头,比较瘦,身穿白衬衫、灰马甲、黑领结、黑西裤、黑皮鞋,是总统府服务人员的标准制服,爬上去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他的精神力围绕着那个侍应生转了几圈,便完全明白了。他牵了牵嘴角,等那人走到距离自己不到百米的时候,才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装作刚刚睡醒,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重新窝回藤椅,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懒散地看向屏幕。 第325章 无形的较量(2) 那个黑人青年走到离战东云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忽然发力,将托盘里的东西一起砸过去,随即飞身而上,仅用了三秒钟便扑到战东云面前,手中寒光一闪,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一柄三棱刺刀,朝着战东云便当胸疾刺。 战东云将手机往衣袋里一放,另一只手同时拿起旁边的藤桌,在身前一挥,便将砸过来的热水壶、茶具、点心、杯碟、托盘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扫到一旁。然后他的大长腿猛地踢出,将那人踹得向后猛退。战东云不等他站稳身形,便起身冲过去,伸手叼住他手腕,便想夺他手中的刺刀。 那人看着瘦,却是力大无比,握紧了刀柄,竟让他夺不下来。他立刻松手,膝盖一抬,磕上那人猛力下压的手,然后右拳挥出,狠狠砸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始终一声不吭,挨了一记狠的,也只是退后两步,随即又飞身扑上,手中的致命性武器三棱刺刀凶猛地刺过来。 战东云侧身一避,伸手搭住他的胳膊,精神力突发突收,将他裹挟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杜漓立刻将他全身密密地束缚住,让他动弹不得。 电光石火间,一场短兵相接便结束了。 战东云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精神力一扫,将那些残渣碎片一起收进空间,然后拿起地上的藤桌,回到亭子里放好,施施然地坐下,抬手猛地一挥。 之前悄无声息地布置在这个区域周围的电子拟态屏障无声无息地消失,外界如果有人注意,便会看到这会儿与刚才的情形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战东云一个人窝在藤椅里玩手机。 那个刺客并不是真人,而是战斗机器人。战东云刚才与它交手,不过是想看看它的实际威力,却并不想与它纠缠太久。现在看来,这个机器人的能力是有的,打斗技巧大概堪堪比得上一个特种兵,如果是普通人对上,必死无疑。 杜漓叫来机器人总管,精准地关闭机器人的能源核心,这才仔细检查。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就得出结论,“父亲,这是用当前这里的最新款的保镖型机器人改装的,属于暗杀型机器人。它的智能部分用了未来星际的托云技术,不过因为当代各方面的条件有限,所以远远没有达到该技术的基础水平。他的机身也换了特别融合提炼的合金,技术也超过了当下的水平。” 战东云想了一会儿,“像这种机器人,以现在的各项技术水准,能制造多少个?” 杜漓计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技术水平,对方必须改装至少上百种机械设备,还要有大批原材料供他反复提炼,才有可能造出来。平均下来,一年最多制造一个,所以现在要看对方来了多久了。根据我的测算,对方到来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三年。因此,他手中的这类机器人,不会多于三个。” “嗯。”战东云有些不解,“如此珍贵的机器人,应该用来暗杀重要人物,就这么用来对付我,是不是小题大做,太不值得了?” “怎么会不值得?”杜漓有些不高兴了,“父亲不要看轻自己了,你现在的价值可大了,而且对方肯定怀疑你是tasa派来的人,所以才会放这个机器人过来试探。如果你不是tasa的人,被机器人杀了,这里的总统肯定无法分辨,多半要背黑锅,对他们有益无害。如果你是tasa的人,机器人被你灭了,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只是损失了一些资源罢了,损失不大。” “嗯,小漓说得对。”战东云笑了。 随着他不断突破与晋升,空间世界越来越大,级别也越来越高,原本还是稚嫩幼儿的空间之灵也迅速成长起来。现在的杜漓虽然还是一团孩子气,在许多事情上却已经思维缜密,在他行动时更能与他默契配合,譬如刚才及时布下与当前技术水平相当的电子拟态屏障,隔绝了外界的监控和可能有的窥探。对于这个孩子的每一个进步,战东云都看在眼里,也非常高兴。 杜漓有些得意,乐得飞飞的,“我在这个机器人身上捋了一下因果线,虽然有些模糊,但对方来不及掐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所以还是被我摸到了地方。他是阿布拉汉姆的女儿,今年才九岁,据说是天才儿童,智商非常高。不过阿布拉汉姆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儿女,目前能查到的资料很少。” “不要紧,这就足够了。”战东云微笑,“只要知道具体的目标,我们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那倒是。”杜漓很高兴,“父亲,我继续去收集食材了哦。”他兴致勃勃地说,“我从全世界各个地方发掘出来的恐龙化石和长毛猛犸的遗骸里提取到了一些尚有活性的细胞,可以培养出完整的个体。食肉性恐龙可以驯养成战兽,食草性恐龙可是好多的肉,一个就有几十吨重,想想都可怕。” 战东云笑不可抑,“嗯,你单独辟出一个辅星来培养它们吧,用畜牧机器人去看着它们。” “我明白。”杜漓琢磨着,“这个辅星除了恐龙外,还需要其他动植物,组成完整的生物链。我要好好查查有关白垩纪的资料,争取能复制出当时的自然环境。” “行。”战东云完全支持,“你看着办吧。” 等到杜漓自顾自地去忙了,战东云才微眯双眼,思索起来。 才九岁啊,还是个女孩,又生在穆斯林家庭里,怪不得很多事情都无法展开。那样一个智商超群的技术帝,却被困在需要遵守很多规矩的幼小身体里,肯定很憋屈,便是有通天的计谋,无人无权无钱,也是束手无策吧。 当然,灭星组织的人一向无法无天,她完全可以在网上通过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从各大银行偷出巨额资金,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机器人出现。再想想刚来那天遇到的次声武器和那个被捕后果断自尽的刺客,那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吧。 不管怎么样,有了明确的目标,他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茫然。只要逮到一个,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其他的同伙,或是确认再没有其他同伙存在。无论有什么结果,都是好的。 想了一会儿,他便吩咐杜漓,“紧紧盯住阿布拉汉姆一家,尤其是他那个女儿。她叫什么?我记得好像是汉娜。” “对,是叫汉娜。”杜漓看着刚刚查到的最新资料,“根据他们银行账户的一些变动,我推测现在这个汉娜是在两年前夺舍附身的。因为她病重,被阿布拉汉姆送到美国去住院治疗了大半年,去年初才回来。” “嗯,明白了。”战东云看着杜漓传过来的资料,也同意他的推测。 比他们早来了一年半,幸好她附身的对象不利于她的活动,不然他们要保护的目标很可能会有大麻烦。汉娜原身的智商就很高,但身子骨却有些弱,常常生病,于是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阿布拉汉姆夫妻给女儿安排了保姆侍候,管家也常常会看着她,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等灭星组织的人穿过来附身后,更是大病一场,如今虽然病愈出院,回家休养,却有保姆、管家和家庭医生越发严密地看护着。这样一来,她想要肆无忌惮地做事就没那么容易,必然要想办法找外援,而且很大可能是通过网络。 这样的话,只要盯住她,许多事情都可以水落石出,也可以事先防范,进而将可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果然大宇宙意志和本源世界的天道是站在凌子寒这边的。 想着,战东云的唇边流露出一丝愉快的笑意。 又坐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时间,便回房去梳洗了一下,然后去陪着凌子寒出席晚宴。 这次依然是自助餐的形式,各方势力齐聚一堂,显得宽阔的宴会厅都有些拥挤。为了体会团结与和平的主旨,宴会允许各位宾客携带家眷,有人就把伴侣和孩子都带来了。战东云也看到了阿布拉汉姆的女儿汉娜。 这个姑娘的相貌就像欧洲文艺复兴时期那些名画家笔下的小天使,褐色的卷发蓬松自然,碧蓝的眼睛神秘如海洋,皮肤微褐偏白,配上高高的鼻梁、蔷薇花般的双唇、高挑的身段、修长的四肢和灵秀脱俗的气质,简直完美无瑕。 有她衬托着,她那刚满七岁的弟弟阿曼虽然也很机灵,与她比起来却只能称之为老实憨厚了。 战东云远远地看着穿着粉色法式公主裙的汉娜跟着父母走进来,目光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汉娜面对总统科菲尔和中国特使凌子寒,态度落落大方。她拉着裙摆,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微笑。 等着将所有礼节一一行过,她随着父母往里走来,眼睛忽然一转,准确地看向战东云所在的方向。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忽然变得幽深,仿佛深海底部,危险而神秘。 战东云与她对视良久,双眉轻轻一挑,淡淡地笑了。 第326章 针锋相对(1) 等到凌子寒应酬完毕,坐到座位上,战东云便上前去,仔细查看为他送上的菜肴,确认是之前他与厨师定好的,没有丝毫差池,便点头同意送到凌子寒面前。 看着凌子寒开始进餐,他才走到餐台前,拿了一块牛排和一块鱼排,又做了一份生菜沙拉,再拿了几片烤面包片,然后就找了个位子坐下,准备大快朵颐。 刚把牛排切成小块,还没开吃,汉娜便走过来,板着脸坐到他对面。她拿的餐盘里也有一块牛排,却是充满血丝的三成熟。她拿着餐刀的手很用力,仿佛在给仇人分尸似的。 战东云看了一眼,漠然无语,叉起一块五成熟的香嫩牛排送进嘴里,脸上神情颇为享受。 汉娜绷着天使般的小脸,一双眼睛已经恢复成碧蓝色,如极品蓝宝石,璀璨天成。她吃了一块带血的牛排,一边嚼着一边看着战东云,忽然平铺直叙地说:“tasa来的?你的代号是什么?” 她说的是标准汉语普通话,战东云也就以同样的语言回答她,“你先说你的代号吧,是灭星组织哪一堂的?” 汉娜的唇角浮现一丝蔑视,“愚蠢的武夫,没资格知道我的代号。” 战东云洒脱地微笑,“不说就算了,反正死人是不需要名号的。” 汉娜冷哼一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战东云语带赞赏,“不错,果然有学问,还知道我们中华民族传承几千年的成语。” 汉娜不屑地说:“聪明人不分种族,蠢人也是。” 战东云瞄了一眼她的身形,“凭着九岁的年龄、一米二的身高、羸弱多病的身体,你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确实很聪明。” 他连插三刀,直接捅了对方的肺管子,让汉娜气得精神力狂飙,差点当场暴走。战东云冷冷地看着,希望她的身体承受不住,直接崩溃。 汉娜到底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很快恢复理智,将狂乱的精神力压制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她放下刀叉,拿起旁边的纸巾,优雅地擦了擦脸,然后继续吃牛排。 战东云也暂时偃旗息鼓,拿起旁边的鲜榨菠萝汁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凌子寒所在的位置,见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菜一边倾听同桌之人说话,气氛比较轻松祥和,便放下杯子,将面前的牛排吃完,然后接着吃鱼排配非洲冰草。 汉娜吃完牛排,似乎补充了能量,脸色好了很多。她拿起一杯像鲜血一般的葡萄汁,边喝边盯着对面的人。 战东云却不看她,一边切鱼排一边轻声说:“奉劝你还是收敛些,小心露馅。既然夺舍了,就要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当心出师未捷身先死。你们没来几个人,死一个就少一个,对吧?” 汉娜的眼睛中掠过一丝阴霾,随即隐去,只剩傲慢,“你不用试探我。凭我们组织的能力,送过来的人绝对比你们tasa多。即使中途有牺牲,但成功达到的人也不少。你们呢?来了几个人?你的搭档呢?没死在路上吧?” “对付你们,用不了多少人,两个足矣。”战东云将最后一块鱼排送进嘴里,轻描淡写地说,“你的同伙呢?有几个到达这里的?都死在路上了吧?” 汉娜冷笑,“你真不怕我当场揭穿你的真面目?” “哦?”战东云挑眉,“你能做到?” “让你打一架不就行了?”汉娜有些得意,“下午的那种东西不过是初版,本来就是废物,才拿去试探你一下。我这里还有加强版,现在就可以用到姓凌的身上。到时候,你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呢?” “当然要动手。”战东云看她一眼,“顺便就可以趁着混乱杀了你,作为此次恐怖袭击的附带伤害,合情合理。” 汉娜微微皱眉,“这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安排,不过,也得要你找到机会才行。你猜,我会给你机会吗?” 战东云温和地说:“不用你给,我自己会创造。” 汉娜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蔬菜沙拉。那些紫叶生菜、罗马生菜、西生菜、非洲冰草、羽衣甘蓝、芝麻叶、龙须菜、圣女果、胡萝卜等新鲜蔬菜用沙拉酱拌在一起,姹紫嫣红,特别好看,应该也很好吃。她默默地跳下餐椅,走到餐台去也做了一大盘几乎同样的蔬菜沙拉,然后端过来,仍然坐到战东云对面,尝试着吃起来。 战东云微感诧异。他可以肯定,派过来执行“斩首行动”的灭星组织成员全部都是成年人,一大半还是活了几百甚至几千岁的老妖怪。现在这个小姑娘却如此孩子气,让他有些不理解。难道身体还能影响灵魂,让她的思维举止都幼龄化? 他没有吭声,继续吃完自己的菜,然后去餐台拿了几种喜欢的水果,堆了满满一大盘,再走回去坐下,继续吃。 汉娜看了看他,忽然心平气和地说:“tasa总部就在你们地球人族的母星上,你有什么吃不到的?还会稀罕这些?” “味道不一样,差很远了。”战东云也如朋友聊天一般平静自然,“这里才是原汁原味,所以要多吃一点,过过瘾。” 汉娜却敏感地发现了异常,“不对,你生活在万年后的时代,照理说应该习惯那时候的口味,怎么会对这个时空的口味有记忆?难道……你不是万年后的灵魂,而是现世的灵魂?对了,对了,很有可能。不然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就能到达这里,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这根本不科学。如果你本来就是这个时空的灵魂,当然就不会受到排斥,所以才会行动自如,夺舍之后也不会被天道盯住。” “很嫉妒吗?你的灵魂与身体到现在还没有彻底融合,我相信最终也无法完全融合。你们对灵魂法则的造诣很一般,因为你们从来不尊重灵魂,大概只擅长拿人类和其他各种生灵的灵魂做恶毒之事吧。”战东云神态自若,“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必告诉你,随便你怎么想。再说,就算你知道了什么,又能怎样?反正你们都是回不去的,注定要死在这里。灭星组织给你们的都是单程票,能送你们过来,却无法接引你们回去。难道你还能把信息送回去,通知组织?只怕你连回去的时空通道在哪里都找不到。” 汉娜的脸色微变,眼里闪现一丝疯狂,咬着牙说:“即使回不去,也没什么。我们会灭杀你,灭杀你要保护的人。这就足够了。” “灭星组织创立数千年,没有一天不想毁灭世界、奴役人族,可你们直到如今也没能做到。”战东云轻蔑地说,“时至今日,你们也不敢大大方方地露面,总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就像是躲在阴沟里的臭虫、老鼠,无足轻重。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灭杀不了任何你想杀的人。” 汉娜冷笑,“你可以等着看。”然后她就跳下餐椅,走到凌子寒所在的那张巨型长餐桌旁,坐到阿布拉汉姆及其夫人身边。 战东云看着她的身影,在脑海里对杜漓说:“小漓,你注意一点,不要把那些有害的生物带进空间世界,像苍蝇、蚊子、老鼠、蟑螂、臭虫、蝗虫之类的,还有各种病毒和有害的细菌,都不能带进去。你好好检查一下,如果咱们的空间世界里已经有了,就立即灭杀。你把这事跟晓晓也说一下,他那边的空间世界也要这样。” “明白。”杜漓确实没注意到这些,因此立刻告诉给燕晓,同时开始对空间世界进行全面检查,再通知机器人总管,对所有外出的机器人增加一个补丁程序,让它们全面筛查,不得携带任何有害生物和非生物的物质进入空间世界。 他一边做事一边问,“父亲,你不想杀了那个汉娜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战东云不动声色,“暂时没机会。” “哦。”杜漓便不管了。 汉娜不过是个小女孩,而且天真可爱,貌如天使。如果战东云敢在大庭广众之间公然下杀手,肯定会引来各方关注,将他当成变态凶手。拐卖儿童、虐待儿童、杀害儿童,在全世界所有国家都是重罪,尤其是高度文明的发达国家,对这种罪行都是一致谴责,坚决重惩,决不姑息。如果他被冠上这样的罪名,对他的任务极其不利。因此,没有合适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动手的。虽然知道以汉娜的超高智商与毫无人性的恶毒品质,放她在外自由行动有很大危险,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首先要保住自己的自由身,才能圆满完成任务。 以汉娜的聪明才智,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所以才会如此大胆地靠近并挑衅他,然后又施施然地离开,大大方方地借助原身父亲的身份,与凌子寒坐到同一张桌子上。她的心里充满恶意,飞快地计算种种利害得失,琢磨着以后的行动以及最佳时机。 第327章 针锋相对(2) 看着汉娜坐下,棕发碧眼的阿布拉汉姆夫人对女儿露出慈爱的笑容,战东云也迅速盘算了一番,然后站起身来,悠闲地走过去,很自然地站到凌子寒身旁。 凌子寒的右手边坐着总统科菲尔,左手边的奥萨卡将军流露出会心一笑,善解人意地往旁边挪了一下,将位置让给他。他礼貌地道谢,从容不迫地微笑着,坐到侍者搬来的椅子上。 凌子寒的两旁和对面都坐着尼亚拉利亚政府及其各方势力和中方代表团的重要人物,阿布拉汉姆仅仅坐在长桌尽头的尾席,离凌子寒比较远。 战东云瞥了一眼长长的斜对面的阿布拉汉姆一家,随即转开目光,看向凌子寒面前的菜肴,对他表示了出于贴身保健医生的关心。 凌子寒对他突然坐到自己身边的行为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脸色反而变得温和,低声问他,“吃好了吗?还要点什么?” 战东云凑近他,“我吃好了,过来看看你这边。菜凉了没有?要是凉了就别吃了,让他们再做热的来。” 凌子寒的神情不变,声音里却有了几分暖意,“还热着,没凉。”他的饮食都用特制的双层盘碗装着,底层有个微型保温器,能保证菜肴的温度始终在适宜入口的程度。 战东云点点头,便很有规矩地不再说什么。 凌子寒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菜,姿势优雅,态度悠闲。在他的感染下,餐桌上的人都没有什么火药味,基本上保持着基本的社交礼节,有关系友好的首脑还互相开些玩笑,中方人员也与各方代表谈笑风生,使气氛比较活跃。 战东云找侍应生要了一杯解腻的中国乌龙茶,偶尔喝一口。如果有人找他说话,他也会礼貌地回答,但是对那些充满政治讽喻的一语双关词句表示完全不明白,通常以困惑的疑问、茫然的微笑、懵懂的表情来应对,让对方连个可以利用的话缝子都找不到。他的外貌实在太年轻了,又是医生,不懂政治很正常。其他人只能盛赞他的医术,与他探讨一下中国神奇的传统中医,对草药和针灸的奇妙功效啧啧称奇。 说到中国古老的传统医学,战东云就有了精神,从神农尝百草讲起,再说到《黄帝内经》,起承转合,绘声绘色,充满神话色彩,让在座诸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中方人员趁机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对他的印象自然就非常好。凌子寒也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不但侧耳细听,脸上还罕见的有了一丝微笑。 这场晚宴就在融洽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直到宾客们陆续告辞离去,也没有什么变故发生。 汉娜完全是一副小淑女的做派,与凌子寒告别时依然行的是屈膝礼,让这位一向冷淡疏远、不苟言笑的中国情报界教父都忍不住微笑着夸了她两句。 阿布拉汉姆很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礼节性地谦逊了一下,就带着夫人和儿女们上车离去。 汉娜坐到汽车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目光深沉莫测。 战东云跟在凌子寒的身后,一言不发地目送着他们一家乘坐的豪华轿车驶出总统府大门,心里更加警惕。 总统府在凌子寒入住后,就被他的随行人员打造得固若金汤,汉娜便是想要有所作为,也很难悄无动静地潜入进来。但是,明天和平大会开幕,凌子寒就要去议会大厦出席会议。那个地方的安保是比不上总统府的,只怕就会给汉娜可乘之机。 不过,既然早就决定了在议会大厦召开和平大会,想来卫天宇他们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到时候真要有什么意外,凌子寒应该也会安全脱身。他肯定会跟着过去,遇到危险时全力护着外甥,保证他不会出什么意外。 送走了重要的客人,凌子寒就回房泡浴。看着战东云悠闲自在的模样,他随口道:“今晚看你很注意阿布拉汉姆的女儿,那个小姑娘也很注意你。有什么问题吗?” 战东云早就从各种典籍中读到过,凌子寒即使是在没有修炼的凡人时期,精神力便无比强大,感知力非常敏锐。今晚战东云和汉娜在同一个卡座里相对而坐那么久,后来又到凌子寒那张餐桌上坐着,虽然表面上互相不理睬,实际上却暗中戒备。凌子寒能感觉到异样,也没什么出奇的。 他微笑着说:“我只是觉得,那个小姑娘很奇怪。智商超高,思想却很偏激。我有些怀疑,说不定有些恶性事件的幕后策划或是技术支持者就是她。” “哦?”凌子寒有些重视了。他和当年的同事都是天才少年,现在又有两个天才儿子,对于九岁女童成为恐怖行动的策划者或技术支持者并不感到意外。他想了想,看向战东云,“你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就是直觉。”战东云不是很认真地说,“她过来坐到我对面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恶意。小孩子多数都是天使,却也有少数是恶魔。瞧着她的眼睛,我就不敢小看她。” “原来如此。”凌子寒微微点头,“我会让人好好查查。” “嗯,谨慎点总是好的。”战东云的声音很温和,“我看各方势力吵成那样,和平大会要开几天?各方首脑能达成共识,签订和平协议吗?” “当然可以。”凌子寒惬意地闭着眼睛,“在战乱国进行调停,召开和平大会,这不是第一次了。吵是肯定要吵的,各方利益都要争一争,不过最后总能妥协。当然,这种妥协的保质期很短,基本上也就是半年到一年吧。希望明年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乱,若是局部冲突,就算不得大事了。这个年轻的国家一直多灾多难,军阀混乱,部族冲突,最后都是普通平民遭殃。” “是啊。”战东云想到刚刚穿越过来时看到的中国医院的惨状,“野蛮而没有人性,愚昧而野心勃勃,落后而自私自利,又掌握着先进的武器装备,那是最可怕的。在他们眼里,普通平民只怕连蝼蚁都不如。” 凌子寒平和地说:“文明的每一个进步都必然伴随着巨大的代价与不可避免的牺牲,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嗯,我明白。”战东云也很平静,“对我来说,只要我的祖国是和平与安全的,那就足够了。” 凌子寒的脸上有了几分淡淡的笑意,“是啊,足够了。” 战东云等他泡完,并没有给他家居服,而是递给他一套柔软的埃及棉睡衣,关切地说:“明天你要去参加和平大会,今晚早点睡吧。” 凌子寒接过睡衣穿上,微微点头,“你也是,早点休息。”然后就进了卧室。 战东云把清理工作做完,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冲了凉,随便披了件睡袍,他拿出最新款的高配置电脑,打算尝试着突破网络的安全系统,到阿布拉汉姆的家看看。其实,他很想今夜就瞬移过去突袭,一举击杀汉娜,彻底灭杀她身体里的那个灵魂。但是,汉娜肯定有所防备,且提前布置好了。如果他没有事先查清楚情况就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按捺住心里的蓬勃战意,十指如飞,在虚拟键盘上滑动。杜漓与他并肩作战,悄悄溜出总统府的严密监控,再小心翼翼地在阿布拉汉姆家非常高端的安全系统中撬开一条细缝,然后就潜伏下来,暗中窥探。 阿布拉汉姆所住的豪宅离总统府很近,是有名的富贵小区。它占地很广,豪华别墅之间相距很远,中间以树林、草坪、花园相隔,让每一户都有相对独立的良好环境。 汉娜的房间在二楼,里面满是现代高科技设备,有着层层加密的防火墙,而且充满灭星组织的暴戾风格。 战东云没敢强行进入,害怕打草惊蛇,只暗中摸索,悄悄侵入了阿布拉汉姆夫人的手机,然后再关联到汉娜的信号,实施窃听。 汉娜坐在房间里的床上,正与人视频通话,声音很低,充满怨气,“我们在空间方面的造诣太差了,远远低于tasa。那些能够限制时空特警的设备也没法带进来,都随着空间存储设备的湮灭而毁灭。组织里的那些所谓的智囊和高层都太想当然了,制定的行动方案既没有经过科学的反复验证,又没有用法则仔细推算,就让我们这么多精英前来送死。虽然他们借助那个神器撕开了一条裂缝,将我们送进来,但这是主时空,还是地球人族的母星,这个时间段又是姓凌的作为凡人走向巅峰的时期,还被他在飞升前专门封印过,组织里没有能超过他的强者,就算借助神器,也没法在通过时空裂缝时庇佑我们。现在,我们过来的人在途中就死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有大部分迷失在时空中,而你我虽然侥幸到达,携带的所有东西都被粉碎了。我失去了身体,你虽然保住了身体,灵魂却受了伤,至今行动困难。另外还有没有人到达,我们也不知道。没有我亲自研制的设备,限制不了那两个时空特警的空间能力,镇压不了他们的精神力,任何东西都可以被他们收走,根本构成不了威胁。这样下去,我们不可能完成任务。” 第328章 夜袭(1) 听完汉娜的抱怨,对方的声音也有些沉重,“我明白,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而且毫发无伤……现在只能另想办法了……我们弄不清楚tasa主脑送他们穿越时空、借体附魂的原理,派出的人没有一个能通过考核,都死在里面了。在ile和ima,都有我们派进去的人潜伏,传出来不少有价值的资料,可tasa却不行,怎么都混不进去,真是太奇怪了。不了解他们的内部情况,我们就没有办法针对他们,也无法借用他们的技术,唉……” 战东云听着他们的对话,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与汉娜通话的人身上。不过,那人根本看不清面貌,屏幕上只是一团黑影,只能判断是个成年男子。 战东云微微皱眉,轻声问:“小漓,能不能查到那人身上的因果线。” 杜漓专心尝试,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暂时查不到。他们没有办法屏蔽因果法则,却好像有办法扰乱外界的探查。” 这时,汉娜的一双蓝眼睛忽然变得暗淡幽深,“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毫无损伤地到达这里,因为他们很可能本来就是主时空这个时期的灵魂,所以才会被天道认可。至于他们怎么从现在穿越到万年以后,成为精英特警,又被派回来,我就想不通了。” 对面的人沉默良久,“如果真是这样,那tasa就太恐怖了。我也不是很有信心,但我们既然已经到达这里,就没有退路了。左右都是死,总要拉几个垫背的。” “你说得对。”汉娜天使般的小脸上满是冷酷,“实在不行,我们就搞个大的,灭族、灭城、灭国,甚至毁灭这个世界。” “好。”对面的人回答得很爽快,“记住,我们最多只有六年时间。当大灾难来临,我们如果还活着,只能跟着进入地下城,而且去不了亚洲,只能分到欧洲、非洲或者中东的地下城。那时候我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还弄不到任何资源,恐怕必死无疑。与其死得窝囊,不如轰轰烈烈。” “嗯,我明白,不会等那么长时间的。”汉娜关上通话界面,脸上浮现出一抹恶毒与疯狂。 她扔开电脑,平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索着,眼神变幻莫测。 战东云也有些担心。明知必死的凶徒,往往会更加丧心病狂,不顾一切,谁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大事来。他盯得更紧,想知道这个女人接着下来会做什么。 汉娜想了很久,然后挥拳狠狠砸到床上,就起身去了浴室。 现在已经十点多,按照他们的家规,小孩子必须上床睡觉。汉娜的弟弟阿曼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熟了,阿布拉汉姆夫人出了儿子的房间,走向女儿的闺房。 汉娜似乎得到了安全系统的提醒,立刻蹿出来,跳上床,拉开被子盖好,用摇控器关掉所有电器和电灯,闭上眼睛装睡。 阿布拉汉姆夫人进来看了看,见一切正常,女儿已经安睡,便悄然退出,抬手关好房门。她回到主卧,用鲜花浴液泡了好一会儿,然后往脸上身上均匀地抹上补水养颜的各种护扶品,这才上床,躺到阿布拉汉姆身边。 两人今天应酬了大半个晚上,都觉得有些疲倦。明天和平大会开幕,是重头戏,也是阿布拉汉姆竭力促成的,不允许有任何差错发生,因此要养好精神。夫妻俩闲聊了两句,猜测了一下凌子寒是否与那位年轻的贴身保健医生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轻松地八卦了一番,便睡了。 汉娜非常有耐心,直到主卧室熄灯,才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她拿过电脑,在上面飞快地操作,设置了重重密钥,这才打开一个暗网的网站,发过去一连串形如乱码的不规则密码。过了一会儿,她收到对方回复的一串乱码。仔细看过后,她关上电脑,起身换了一身奇特的黑色夜行衣,从床垫的夹层里摸出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套上,然后从窗口跳了下去。 她住在二楼,距离地面的高度超过三米,就这么跳下去,对于一个幼小且多病的身体是非常危险的。但她身轻如燕,下落的速度缓慢而平稳,很快便轻巧地落在地上,点尘不惊。 战东云凝神细看,发现她的衣服和鞋子都在向下喷出细微的气流,因而降低了坠落的速度。如果她想飞行,有这种装备也是可以做到的。 果然不愧是智商超高的技术帝。 战东云一边监视着她的行动一边脱下睡袍,心念一动,便换上了惯用的法衣。这是高阶灵宝,可随他心意变换形态,此时看上去像是一套黑色的夜行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穿上法衣后,他心念连闪,从空间世界核心区的武器库里频频招出一柄柄暗杀类的冷兵器,握在手中感应,最后选定由噬魂石为主料打造的断魂匕。他空间里屯了许多武器,大多是心上人炼制的作品,有的威力极大,有的性能诡异,各有各的用处。这把断魂匕以伤害灵魂为主,虽说只是没有器灵的法宝,却最适合对付他现在的敌人。 杜漓没注意他的动作,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在夜色中向外奔跑的小女孩。 战东云也盯着她。虽然她的外表是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小姑娘,可她的灵魂却不是。 因为在前世临死时被主脑“昆仑”接引过去,灵魂穿越万年时空,成功附体,所以战东云在时间、空间、灵魂、死亡、因果等大道法则上的天赋极高,修行起来一日千里,领悟境界也比较轻松,晋升得很快。 所以,他只要调集精神力,就能够隐约看到,汉娜的灵魂是黑灰两色为主,其间还夹杂着一丝丝血煞之色和惨绿的恶毒之色,充满了黑暗、血腥、邪恶、凶煞,显然她这一生中做过无数恶事,害过千万生灵。对于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他杀起来从来不会手软,也不会受其外表的影响。 与灭星组织的恐怖分子相反,他们时空特警的灵魂大都是纯净的白色,以后执行的任务越来越多,突破的境界越来越高,灵魂会渐渐向璀璨的金色或华贵的紫色转化,或是有金有紫。还有一些特警的灵魂会带上领悟到极高境界的法则特色,譬如空间的迷幻、时间的玄奥、阴阳的轮转、五行的缤纷,等等。战东云和夜苍南的灵魂就是一半为白色,一半为金色与紫色,另外还夹杂着一些法则特色。战东云是时间、空间与水系,夜苍南是空间、火系与雷系。 人性是复杂的,黑与白之间总是夹杂着深深浅浅的灰,但大道法则却非常清晰分明,邪就是邪,正就是正,恶就是恶,善就是善,在每个生灵的魂魄灵光中都有体现,根本无法隐藏,也无法混淆。 战东云一边活动身体一边通过空间之灵叫醒了夜苍南,将汉娜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说:“你准备着过来,我们一起围攻她,争取能在今天将她灭杀。” 夜苍南这几天总是在夜里到世界各地去探查那些疑似恐怖组织秘密基地的神秘场所,此时刚刚回到北京自己的房间。现在是北京时间五点多,他准备稍事休息就装作刚刚起床的模样。听到战东云找到了灭星组织的人并准备偷袭暗杀,他浑身都是劲,立刻换上法衣,摸出自己炼制的斩影刀,便进入空间,然后通过两人空间世界的通道冲进战东云的空间。他暂时没有出去,因为离凌子寒的房间太近,怕他会察觉到异常,节外生枝。 汉娜跳出房间,平稳落地后,一双鞋底各自生出八个小轮子,尾部喷气,将她推着疾速前行。她灵活地操纵着小巧玲珑的鞋式推进器,在阴影与阴影之间穿行,走的全是监控系统的盲区。 她没有走大门、侧门、后门,而是蹿到公共花园的一个角落,打开紧锁的小门,通过管道进入下水道,继续向前飞蹿。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从一个出口爬上去,顶开井盖,出现在议会大厦与国防部大楼之间的地面上。 尼亚拉利亚位于沙漠与大海之间,大半国土都贫瘠荒凉,但首都的绿化却做得比较好,尤其是城市的中心地带。汉娜出现的地方在一个十字路口正中的绿化带中,被密集的树干遮挡,监控系统根本拍摄不到。 这个绿化带中有广阔的草坪和一片低矮的果树。现在是南半球的秋季,树上果实累累,有梦幻果、刺角瓜、阿奇果、绿猴橙、神秘果、大象果、香肠果等等。现在是特殊时期,内外城的默认分界线基本上被军警全面封锁,外城的平民基本上进不来,所以这里的水果很少有人采摘。在热带的秋风中,弥漫着浓郁的果香,让人可以感觉到甜蜜的味道。 汉娜站在一颗尚在开花还没有结果的树下,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外面空荡荡的马路。 夜晚限电,橙黄色的路灯亮得很少,却足以让人看清路况。 她等了大约十分钟,一辆甲壳虫形状的电动小轿车驶从司法部大楼的方向驶过来,铲上草坪,停到一处供人休息的花廊里。 第329章 夜袭(2) 这个宽大的走廊用圆木搭建,上面爬满了非洲凌霄,盛开的粉色花朵清香怡人,密密麻麻地将走廊顶层和两边遮得严严实实。 等到汽车停下,汉娜便开动鞋底推进器,飞快地在树叶下面移动。当开车的人推开车门出来,她便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那人面前。 夜苍南一过来,战东云就将看到的画面分享给他,杜漓则分享给了燕晓。夜苍南身在空间世界里的核心区,对外界的情况却非常清楚,一边看一边与战东云讨论。 等到汉娜与那个穿着深色t恤和西裤的男人会合,战东云便道:“等会儿将这两个人一起拿下。我们先用空间罩困住他们,别让打斗毁了这个地方。” 美丽芬芳的花草树木都是无辜的生命,不应该为恐怖分子陪葬。 夜苍南跃跃欲试,“没问题。” 这时,杜漓忽然提醒他们,“那个车……有点问题,有些结构很多余,不应该存在,不像是普通的汽车。” 战东云和夜苍南并不在意,无非是车子里改装了一些武器,不难对付。 因为准备开打,战东云也就从总统府里自己的房间进入了空间世界。他和夜苍南都已经找到这处绿地的空间节点,一瞬间就可以出现在汉娜旁边。 见他进来,夜苍南起身,与他拥抱了一下,然后两人就继续注意着汉娜的动作,随时准备出击。 那个下车的男人说的是美式英语,声音里满是客气,“阿普切小姐,我们主上已经按照您的策划布置妥当。每天在不同的时段从不同的网站接收您发来的不同的暗码,只要有一次错过,主上就会立即启动全球攻势,让东亚尸横遍野。” “很好。”汉娜满意地说,“回去告诉你们主上,我对贵我双方的合作非常满意。另外,我已经发给你们主上一套图纸,让你们主上立刻动工,将那些东西打造出来,然后根据我在地图上的标注放置在世界各地,尤其是中国。同样的,如果没有接到我的暗码,就立刻引爆那些东西。” “是。”那人礼貌地微微躬身,“我一定转告我们主上。” 汉娜点点头,“行了,你去吧。小心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谢谢。”那人立刻上车,掉头疾驰而去。 战东云立刻放出四个战斗机器人和十只仿生机器昆虫,暗中跟着他。 汉娜在花廊中转了一圈,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一双眼睛更加幽黯。 夜苍南看着她,有些疑惑,“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么几句话,用电话、网上通信、秘密邮箱、论坛密码等方式,可以有一百种以上的方式送过去,需要半夜跑出来接头吗?” 战东云想了想,“她肯定会想到,我们既然发现了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袭击她,将她击杀。她不仅没有躲在家里,反而跑出来,难道是引诱我们出现?” “有可能。”夜苍南同意,“那现在怎么办?杀不杀?” “杀。”战东云毫不犹豫,“我们不在这里动手。她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偏不如她的意。等她回去,我们在路上随便挑个地点行动。” “好。”夜苍南高兴地笑了,“对灭星组织的人,就是要见一个杀一个,没什么好顾忌的。我们是道修,又不是佛修。” 佛修的主流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修的主流是“杀一人而救千万人”。无关对错,不过是道统的差异。归根结底,想要达到的目的基本上都是“止杀”,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灭星组织是tasa的天敌,所以是一定要杀的。无论汉娜有什么后手,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凶险布局,战东云和夜苍南都不会放过今夜的这个机会。 汉娜走出花廊,在绿地里随意徜徉,有时还伸手摘一颗水果塞进嘴里,看上去很是悠闲。今夜无星无月,天空一片漆黑,路灯黯淡,绿地有树林遮挡,光线更是不清不明。汉娜却走得很是稳健,仿佛能看清周围的地形,总是准确地绕过各种障碍。 不管她做出什么姿态,战东云和夜苍南以不变应万变,总之不在这片绿地动手,就等着她回家。 汉娜在绿地里转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决定离开。她启动鞋底推进器,并将速度开到最大,如离弦之箭般射进夜色中。 她速度再快,却也防不住战东云他们那可以与太阳系媲美的空间世界。不过,她移动得非常快速,两人如果要出去截击她,就要迅速找到合适的空间节点。这需要高超的空间造诣,但对战东云和夜苍南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汉娜刚冲出来不到三百米,夜空中忽然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得整座城市亮如白昼。闪电持续了两秒后才消失,随即便有一连串雷声滚滚而来。 战东云道:“就是现在。”然后就从空间里消失了。 夜苍南与他心灵相通,他的声音未落,便也跟着从空间里消失。 两人几乎同时出现在汉娜身边,一前一后,在闪电过后异常的黑暗中如鬼魅般闪过,手中的利刃猛地向她刺去。 对于袭击的方式,两人讨论过,都认为不宜动用攻击性法器。万一那个灭星组织的技术帝天才卓绝,用现时的材料制作出可以与法器相抗衡的武器,一旦对上,那就是天崩地裂般的动静,后果难以控制,还是以冷兵器,用暗杀的方式,这样最合适。 他们很少同时出手,一旦联手对敌,战斗力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呈几何级数地增长。两人都很有自信,对付汉娜这样一个困在小姑娘身体里的灵魂,哪怕她再邪恶、再聪慧,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两人出现得及过突然,汉娜猝然遇袭,根本反应不过来,两柄利刃便已经刺到她的身上。但她的身体周围忽然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随即腾起一阵看不见的涟漪,将两柄利刃都挡住了。 战东云和夜苍南有些意外,随即明白过来。 这是自动护主的魂器。汉娜身体里的灵魂之前将魂器认主,魂器就会在紧急关头保护她的灵魂。当她在穿越时空的过程中身体瓦解时,魂器却跟着灵魂,护着灵魂到达这里并成功夺舍。现在,这个魂器又自动护主,为她挡住了致命的攻击。 电光石火间,战东云召唤出金钟,严密封锁住周围的空间。夜苍南的左手出现了高阶灵宝龙魂钟,驭使着向汉娜砸去,打算将她生擒后镇压封印,然后再搜魂。 汉娜却一点也不慌乱,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冷酷无情。当魂器自动护主的时候,她便反应过来,立刻扬手扔出一个类似一个世纪前军队常用的长柄手榴弹形状的东西。只见眩目的火光随即亮起,那东西炸开来,迸发出巨大的冲击波,一阵阵巨大的能量连绵迭加,向着四面八方撞去。空气仿佛在燃烧,仿佛有巨大的危险正在酝酿,马上就会爆发。 战东云毫不犹豫地指挥金钟将这些能量包裹住,收进他的东皇钟。这种可怖的力量太过强大,金钟尚未复原,必须使尽全力,对周围空间的封锁便削弱了许多。 汉娜看着在强劲的爆炸中依然冲着她罩下来的大钟,脸上冷笑了一下,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法印,随即整个人便消失了。 夜苍南立刻收回龙魂钟,放出精神力探查。战东云也让金钟回到空间世界里的旸谷,去炼化刚才吞噬的巨大能量。 三人短兵相接的时间非常短,不过才一分钟,却是未来星际的高端科技与高阶道法相结合之后各种手段的碰撞,极其凶险。汉娜最后激活了身上的小传送阵,瞬移离开。战东云与夜苍南却顾忌着她扔出的复合型粒子炸弹,不敢紧跟着追击。 汉娜扔出的这个炸弹分好几个部分,非常复杂。先是有铯元素,这是大自然中最活跃的元素之一,遇水则爆炸,产生氢气。汉娜的这个铯炸弹是改良过的,更加活跃,在这个空气本就潮湿现在更要下雨的时候很容易就炸开,继而产生出氢原子,然后炸弹又释放出内层以特殊力场约束存储的反氢,与氢原子相遇后发生更加强烈的爆炸,使空间力场都受到极大震荡并紊乱,空间封锁出现溃散,让她得以顺利逃脱。除了这些之外,爆炸物中还掺有高放射性元素,如果没有及时封锁,这些辐射性很强的物质会随风飘向空中,然后被降下来的雨水带到整个城市,掺透到地下水,使无数人患上辐射病。更可怕的是,在这些辐射物质中还夹杂着致死率100%的好几种新型病毒,一旦传播开,这个首都大概会成为一座死城。 幸好战东云的直觉感到不妙,本能地召出了金钟,将这个炸弹的威力全部封在了自己的空间力场中。 战东云回到空间世界,马不停蹄地出现在旸谷,拿出未来星际使用的密封盒,让金钟将高辐射性物质和所有病毒都分离出来,分别放进密封盒,锁住后又用禁锢符宝贴在盒盖上,这才放进核心区的危险品存储柜中。 夜苍南留在现场善后,将所有痕迹消除,不露丝毫破绽,这才回去。 这时,在一连串滚滚惊雷之后,瓢泼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第330章 和平大会开幕(1) 两人的行动没有成功,却并不沮丧。灭星组织本来就凶残,能被派来主时空执行“斩首行动”的人不仅都是高层精英,而且都是经过长期考验的穷凶极恶之徒,对灭星组织极为忠诚,为执行任务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这个汉娜还是个智商超高的学霸、技术帝,拿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武器来反击,进而脱身,都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他们果断的袭击肯定也在汉娜的意料之中,她今夜的一系列动作根本就是为了引诱他们现身。如果他们的头两招只是试探,未出全力,只怕汉娜扔出的炸弹会让他们措手不及,如果应对不好,就有可能受伤甚至遭遇不测。只是他们双方都是一照面便使出全力,没有丝毫犹豫地发动致命攻击,结果双方都没有达到目的,只能全身而退。 战东云和夜苍南当时的反应都极快,手中的锋刃刺中汉娜的魂器时,立刻引动了一丝因果法则嵌进去。此后无论汉娜跑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她,并能利用这两丝因果法则,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查探到她的一切行动。 还有汉娜使用的武器,那样复杂的构造,肯定要经过各种试验、反复研究,就需要非常行进的武器实验室。夜苍南带走了现场所有的武器碎片,可以根据这上面的线索去有目的地探查,相信很快就能把那个地方找出来。 现在北京的天已经大亮,夜苍南不能再耽搁,只好抱了抱爱人,便通过空间世界回到北京的房间,正好听到雷啸在敲门,“苍南,怎么还没起床?是不是病了?” 夜苍南脱下法衣,迅速换上衣服,然后打开房门,笑道:“爸,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雷啸见他精神抖擞,显然没有生病,便放心地点了点头,“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多睡一下也不要紧。” “是有点忙,过两天就好了。”他陪着父亲下楼,一起坐到桌边吃早餐,随口问道,“听说马上要举行联合军演,鸿飞他们要去吗?” 雷啸微笑着说:“鸿飞不去,林靖会过去。这次五国|军演的主题是联合反恐,我们中方由林靖任总指挥。” “哦。”夜苍南点点头,便不再多问。 与此同时,战东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很安静,他的房间里也没有别人进入的痕迹。 他让杜漓查找汉娜的行动路线和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用超波洁身器洗去身上的硝烟。他穿上睡衣,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坐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新鲜的水果吃起来。 外面下着大雨,密集的雨柱拍打着整个城市,将建筑与道路洗刷得干干净净。 凌晨的时候,雨停了。当朝阳升起的时候,许多车队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向议会大厦驶去。 这座希腊爱奥尼亚柱式结构的建筑离总统府不到一千米,虽然不及希腊神庙的恢宏,却有着庄严肃穆的气势。 凌子寒吃完早餐,就上了自己的专车。中国特使的车队与总统的车队混编在一起,浩浩荡荡地驶出总统府,前往议会大厦。 战东云注意到阿布拉汉姆的脸色略显憔悴,但衣着打扮与言行举止却依然得体,只有眼睛里藏着几丝焦灼与担忧。 今天清晨,阿布拉汉姆一起床便接到一个不明来源的电话,有诡谲阴森的声音告诉他,“阿布拉汉姆先生,你的女儿在我们手上。如果你能配合我们,今天好好办事,我们就把女儿完好无损地还给你。如果你报警,或是对我们的要求置若罔闻,那你就会接到分成一块一块的女儿。” 阿布拉汉姆立刻冲向女儿的房间,猛地推开房门。里面没有汉娜的踪影,也没有任何痕迹。他的脸色变了,压抑着愤怒,低声问道:“我女儿还活着吗?我要看到她,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那边安静了一下,接着他的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汉娜的影像。她被绑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虚弱,声音低低地叫道:“爸爸……”然后,影像就消失了。 阿布拉汉姆急得大叫,“汉娜!” 那个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按计划去参加和平大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搞多余的事情。你的手机放在身上,随时等着接我的电话。想要回你的女儿,就别耍花招。” “是,是。我知道了。”阿布拉汉姆来不及细想,连忙答应,“你别伤害汉娜。” 那个诡谲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放心吧,只要你听话,我们不会碰她一下。”随即电话便挂断了。 阿布拉汉姆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恐怖分子的凶残,根本不敢报警,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悄悄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夫人,叮嘱她待在家里,守着儿子。为了女儿的安全,他告诫她不要报警,也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有什么事都立刻给他打电话,不要自己擅自决定。阿布拉汉姆夫人有些惊恐,但对丈夫很是信服,一边难过一边点头。 阿布拉汉姆以惊人的毅力保持镇定,按照到达总统府,像往常一样陪在总统左右,为他出谋划策。没有人知道他今天早晨的遭遇,只有战东云通过杜漓的“转播”,看到了整个过程。 汉娜在夜里紧急启动身上的传送阵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传送到了她的一个秘密工作室。大概是因为她身上那个魂器的能力,杜漓依然没能找到因果线的终端,因而没有查到她的具体位置。 战东云并不在意。灭星组织的技术帝肯定会有几样强大的武器或法宝,在危险的时空通道中也不会湮灭,不过汉娜的灵魂连身体都毁弃在时空旅途中,说明当时遇到的危险极其可怕,多半那些武器、法宝等物已经用掉或损毁,能剩下来自然是等级极高、性能绝佳的物品,能屏蔽因果线的探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汉娜即使躲起来了,他也不着急,因为灭星组织来人的首要任务是杀害凌子寒,只要他守在外甥身边,不怕他们不现身。 今天对议会大厦的守卫非常严密,总共有五道警戒线,从外到里依次是警察、武装特警、政府军、中国维和部队、总统卫队。进入议会大厦正门,分别有五条安检通道,两条给国内外各媒体记者,两条给各个参会首脑的随行人员,另有隐蔽的一条给各位高层人物。安检通道是长达十余米的走廊,两旁都是各种安保设备,检查得非常详细,只要稍有不对,便会响起警告提示,随即有安全人员上前,将人带到一边去仔细甄别。 战东云走的是工作人员的安检通道,身前身后跟着的都是医务人员,有跟着凌子寒同机过来的随队医生,也有首都中国医院的医生护士。他们是这次和平大会的医疗保障人员,若是大会上的首脑们撕得太厉害,导致心脏病发作、脑梗前兆什么的,或是拳脚相向,打伤对方,他们都要及时救治,以防不测。 临时设置的医务处离会场不远,方便他们及时前往。这里一共有四个急救室、一个临时药房、一个医护人员休息室。 战东云坐在休息室里,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墙上的大屏幕中的实况转播。 记者们各显神通,早早就来占住位子,拍摄各方势力首脑、政府各部门高官陆续抵达的情景,主持人情绪亢奋地介绍着每个人的身份背景,推测其可能的态度与政治主张。 其实这么一个非洲小国的内乱,在全世界是引不起多少关注的,只是通过中国特使的人选之争,将全球许多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中国特使到达后,又连续发生了多起事件,起伏跌宕,一直在勾人的眼球,所以才会让这个和平大会万众瞩目。 八点四十分,总统与中国特使的混合车队抵达,顿时使现场气氛达到高潮,通过网络直播间和电视转播收看实况的观众也兴奋起来。 科菲尔与凌子寒相继下车,并未接受记者采访,在警卫们的保护下走进议会大厦。科菲尔面带笑容,对着外面的无数镜头挥手。凌子寒一如既往地神情淡然,目不斜视,浑身上下都透着冷肃漠然,却让粉丝们忍不住各种膜拜。 战东云看着大屏幕一侧的几个小窗口,那些国际知名媒体的直播间已经人满为患,各种语言刷出的有趣弹幕层出不穷。他偶尔看一眼,很快就被逗笑了。 这个医生休息室是两间相邻的大套房,中间有房门相通,同时各自有门通向外面的走廊。一间比较豪华舒适,就让专家组和中国医院的主任级医师在那里休息。另一间更加现代化,都是年轻医生和护士。老一辈有老一辈的话题,年轻一代有年轻一代的喜好,彼此之间不会相互干扰。 战东云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很快就有几个年轻的男女医生和护士坐到他周围,笑嘻嘻地与他说话。战东云并不热情,却很温和,与他们倒也有来有往地聊了一会儿,幽默风趣,妙语连珠,让那些年轻人感觉很不错,对他的印象极好。 第331章 和平大会开幕(2) 上午九点,和平大会正式开幕。 一个蕞尔小国的各方势力开谈判,远远比不上apec、g30、一带一路北京峰会、上海合作组织、东京合作组织、巴黎合作组织等等全球性的高峰会议,所以没有总统等候、各国元首陆续进场、握手拍照等仪式。大家到齐后,一起进入会议厅,将大门一关,便正式开会。 这是一次闭门会议,不允许记者在场,因此没人直播大会实况,只是在花边新闻上下功夫,尽量吸引观众不要离开。 之前凌子寒参加的惟一一次新闻发布会就成了热门话题,而发布会的后半段突然出现的武装分子劫持人质事件以及战东云赶去施展神奇的中国传统医术救人的各种画面更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提及。 这些年轻人看着他双手齐出,在一分钟之内准确地扎出一百零八针,将生命垂危的妇人和小孩从死亡线上硬生生地拉回来,都是赞叹不已。其实这段视频他们已经看过很多回,但每看一次都忍不住敬佩。 战东云却有些不好意思,抬手遮住眼睛,喃喃道:“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在说这事?世界上有那么多轰动一时的新闻,他们怎么不去注意?” 旁边有年轻的护士活泼地笑,“这样精彩的事情,说几天怎么够?至少能说一年。”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弄得战东云满脸无奈,只能叹气。 因为他戴着婚戒,如果有人问起,都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别人他已经结婚的事实,所以即使有人对他有比较深层的好感,也不会贸然出手。他一身正气,不解风情,一看就知道不是会搞外遇的那种人,再加上他还是新婚,又曾经与伴侣在非洲战乱的时候同生共死,有谁能撬动他们的墙脚?那个战东云及其伴侣驾驶挂着国旗、载有死难同事遗体的卡车在沙漠公路上连续闯关的视频他们也都看过,很敬佩两人的英勇无畏与同生共死的情意,自然不会想要破坏他们堪称弥足珍贵的感情。如今他们与他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言行举止都妥帖地保持在朋友的界线内,不会越雷池一步。 人当然有七情六欲,产生羡慕嫉妒恨等等情绪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战东云与他们在国内不是同一家单位,在这里也不会在一起工作,无论他爬到什么高度,都不会挡他们的路,更不会抢夺他们的资源,所以这里的人都很聪明,没人露出什么不堪的嘴脸,都很热情开朗,进退有度。 战东云对这样的情况很满意。不受控制的感情或是情绪都很麻烦,他也没有时间精力去处理那些对完成任务毫无益处的琐事。 看不到会场实况,时间就过得比较慢。他们这里很清闲,偶尔有普通职员过来,或是不慎摔了一跤,或是手上划了个口子,或是突然胃疼头疼牙疼之类的,都是小伤小病,一个护士就可以处理,不需要医生动手。大家聊了一会儿天,便各自拿出手机玩游戏、看电影、刷社交网、购物,等等。 战东云也随大流地拿出手机看电影。他没有放出精神力笼罩整个会场,只把一丝精神力附在凌子寒身上,时刻注意着他身边的动静。这次会议的安保措施非常严密,地球上的任何恐怖组织、犯罪团伙都难以混进来,但是有汉娜插手,战东云总觉得肯定会出事。他不是来当救世主的,只要能护住凌子寒,进而再护住中方代表团成员,也就足够了。 没有他天上地下的全方位监控照料,由汉娜指挥的恐怖分子事先周密布局,朱纳科里又鱼龙混杂,便是总统府和议会大厦里的工作人员也是良莠不齐,要在中间收买一些人做事简直太容易,更别说还有阿布拉汉姆这个重量极人物为了女儿的安危而不得不被|操控着做内应。因此,尽管跟着凌子寒过来的安保团队已经尽了全力,还有卫天宇带着精英技术团队遥遥监控,仍然有不少心怀叵测的人混进来。 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大都不高,有小秘书、书记员、清洁工、厨娘、搬运工、水电工、管道工、服务员等等。他们不引人注目,却可以去到很多地方,几乎无处不在,很容易做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那些跟随各方势力的首脑过来的随员也是一言难尽,其报出的身份是否真实也有待商榷,只是总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硬说某人可疑,拦着不让人进来吧。因此,只要能过安检通道,证明身上没带武器、病毒等等,身体里也没注射什么异常东西,便可以跟着各自参会的大佬进入议会大厦。这些人也有专门的区域休息,工作人员会含蓄地提醒他们不要到处走动,以免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人家如果想要出去抽个烟、喝个水、上个洗手间什么的,都是合理要求,也不可能禁止。这就有许多空子可以钻。 和平大会只开两天,明天下午五点闭幕。无论各方势力是否签订和平条约,凌子寒都会在晚上七点准时起飞,返回北京。他在尼亚拉利亚总共待了六天六夜,这已经是极限。不管调停的最终结果如何,谁也不能再指责他。 因此,能动手的时间不多了。 汉娜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事前做了大量工作,进行了周密部署。她用精神力影响了阿布拉汉姆,让他去游说总统和各方势力,坚持要凌子寒担任中国特使,前来调停。得到凌子寒确定会来之后,她就开始了一系列计划安排。凌子寒到达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大多是试探,能成功固然好,不能成功也可以达到烟幕弹的效果,转移人们的视线,好让她在和平大会开幕后发动真正的攻击。 无论是毫无人性的恐怖组织还是野心勃勃的军阀,在她眼里都是蝼蚁,都是炮灰。她只要达到目的,为此可以牺牲任何人。反正这些人都是地球人族,且是尚未提升前的原始人族,而她原本是没有任何地球人族血统的半机械人族,向来看不起其他人族,尤其是地球人族,不但让她蔑视,而且极其憎恶。 灭星组织与凌子寒主导创建的星际三大组织在数千年来激斗不止,不死不休,因此对他恨之入骨,只要能灭了他,哪怕毁掉整个太阳系都是值得的。可惜这个时空的科技达不到那样的水平,地球上也没有相应的资源。几个大国在太空探索上努力了半个多世纪,却只对月球与火星完成了初步探索,其他大小行星依然鞭长莫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汉娜的智商突破天际,也没办法制造出相应的高精尖武器来毁掉太阳系,只能另辟蹊径,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其实尝试过攻破各国的核启动密码,将全世界的核弹都发射出去,彻底毁灭所有地球人类,但是未来的不朽至尊设下的封印非常精妙,对她的毁灭世界的意识仿佛事先能够感应,因此她在学习这个时代的黑客技术时总是有种特别的隔膜,只能学到皮毛,可以与外界秘密联络,却无法突破所有操纵核武器的密码。 汉娜感觉得到冥冥中的力量对她的排斥与抵抗,不由得思绪万千,与灭星组织过来的同伙说起此事时,忍不住猜测,“你说,我们这次行动是不是失败了?而且也没能改变这个世界的轨迹,因此不朽至尊后来知道我们在这个时候会过来,所以在封印时特别提防,让我们无法成功。到底是先有我们到来,才有姓凌的防备?还是先有姓凌的防备,才导致我们注定失败?” 她虽然看不起地球人族,但对于早就站在大宇宙巅峰的不朽至尊还是很忌惮的,并没有狂妄地认为自己可以战胜他。他们过来时,能够侥幸找到通往主时空的时空裂缝并避过不朽至尊所设封印的针对,不过是因为灭星组织高层与tasa的高层正在为争夺那件虚空神鼎的掌控权而在虚空中大战,由此激起连绵不绝的时空涟漪,这才让他们找到机会。 与她通话的人不是技术帝,而是灭星组织中数一数二的战将,曾经屠杀过千万人的魔头。他曾经被星际执法者狙击过,受到重创,伤了根基,境界再无寸进,因此才主动申请参加这次有去无回的“斩首行动”。他是地道的行动派,做事情简单粗暴,就是杀杀杀,根本不会在科学或是哲学命题上动脑筋。听了汉娜的话,他不以为然地说:“你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根本无解,就不必考虑了。无论姓凌的在未来做了什么,也改变不了过去的时空。他也不敢,否则这个时空的进程肯定会改变,出现很大转折,甚至撕裂出去。况且,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成功?说不定我们成功了,已经杀死了姓凌的,从而分裂出去一个顶级的亚时空,大大削弱了他们的气运与实力。不然那个姓凌的为什么要与姓卫的那些人一起创建tasa,到处寻找分出去的小世界?” “你说得有理。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汉娜精神大振,不再胡思乱想,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这次行动中。 有另一个精于突袭、暗杀、屠戮的行家帮忙,她将整个计划制订得可谓天衣无缝。而参与袭击行动的并不只有她那少数几个人,更多的还是被她煽动蛊惑而来的数个恐怖组织的精英。 和平大会开幕一个小时后,所有参与袭击的人便全都行动起来了。 第332章 全面袭击(1) 议会大厦占地比较广,却并不高,总共只有八层,每层的房间都比较多。 会议大厅在三楼的中心位置,其他房间现在都清空了。除了大厅里的参会人员,能在三楼待着的只有安全保卫人员和各位参会人员的主要助手。 战东云他们所在的医疗处在二楼,离电梯和楼梯都比较近,方便伤病员过来医治。 当附近一座欧洲慈善家捐赠的弗莱明钟楼在十点正开始敲响时,突然有一个身穿侍者服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女人冲进医护人员休息室,焦急地大喊,“她受伤了,医生,医生,请救救她。” 虽然他应该到旁边的急救室,但医生护士们都理解他急于救人的心情,对他乱闯休息室并没有责怪,而是立刻上前去,想要引导他把伤者带到急救室去,方便抢救。 这时,弗莱明钟楼传来的钟声已经将到尾声。这座洛可可风格的钟楼造型优美,每到正点就会敲钟,其声悠扬,响彻全城,是朱纳科里的一大特色,也是旅游者必看的一个景色。 当钟声敲完十下,战东云也赶到了伤者旁边。突然,在他身边的两个男医生的一个女护士神情陡变,飞快地出手。两个男青年一左一右地抓住他的胳膊,女护士在他背后,伸出双的抱住他的腰。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背人的年轻黑人和他背上的中年黑人妇女骤然分开,同时扑上来,一人出右拳,一人挥左拳,猛地向他轰去。 变起仓促,战东云只觉得危机迎面而来,立刻本能地奋起全力,向后猛退。那抱住她的护士根本挡不住他,踉跄着退了一步便被他撞倒在地,双手却没松开,反而带着他的身形有些摇摆,一时未能控制住。 电光石火间,两个黑人的拳头擦着他的身体滑过,没能打到他。可是,两人的手腕上却弹出了一截极其锋利的黑色木制刀刃,在他的左胸锁口之下和右腹腰肋处划破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狂涌而出,红色当中夹杂着几缕惨绿,显然有剧毒。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之间,其他医生护士根本没回过神来,只有两个小护士吓得本能地尖叫一声。 战东云双臂一振,从两个年轻医生的挟制中滑脱出来,如行云流水般翻掌疾砍,正中两人咽喉。两人一声不吭,立刻软倒在地,昏迷过去。战东云上前与两个杀手缠斗,同时沉声道:“你们都出去!叫人过来!” 他的脸色惨白中泛着几丝青惨,双唇也变成了青紫色,状态非常不好,但动作却迅速而有力,将两个杀手缠着,让他们无法腾出手来对付那些医护人员。那些人也知道自己不擅长打斗,在这里就是拖后腿,因此全都涌出门去,有的跑去拿急救药箱,有的飞奔去找安保人员。 战东云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边出手如电地反击,一边努力稳住心神。 两个杀手锋利的刀尖是特制的,用比金属还要坚硬几倍的铁桦木做成刀身,刀刃上抹了本地土著部落的神秘黑祭司从丛林植物和沙漠毒虫中提炼并混合的剧毒,不但可以使身体崩溃,还能让神经系统瓦解。刀刃的锋利让战东云仓促布成的精神力屏障没能完全抵挡住,入体的剧毒更是瞬间扼制住他的精神力。这种毒药对普通人是见血封喉,战东云却勉强扛住了。杜漓反应迅速地给他用了高级解毒剂,竟然没有将毒素完全清除,仍有一小半留在他的体内,被他强行运功镇压,没有扩散开。 地球的生物多样性在宇宙中都是罕见的,区区一个面积不算大的行星上居然有各式各样的千亿生灵,从人类、动植物到微生物,从原生种到各种变异种,简直是应有尽有。汉娜如鱼得水,又百无禁忌,弄出的毒药自然既暴烈又有针对性,让战东云吃了很大苦头。 那两个杀手的武器很多,花样百出,基本上全是冷兵器,材制都不是金属,让安保系统根本检测不出来。两人拿着武器,越战越勇。战东云必须控制自己的能力,无法一招致敌,只能与他们缠斗不休。这样一来,他便暂时无法顾及到凌子寒那边。 十分钟前,阿布拉汉姆接到来自绑架者的电话,命令他掩护一个伪装成议会中级职员的陌生男子接近会议大厅。这个男子面目普通,与议会大厦中数以百计的职员都差不多,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有人在地下车库靠近中心的位置放了一个类似橡胶垫子、看上去无害的东西,却与今天早晨阿布拉汉姆停放到那里的汽车中的某些零部件产生了微妙的感应。当弗莱明钟楼的十下钟声响完,这辆小轿车立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从地下一直往上炸穿五层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楼板,在会议大厅的地板上炸了个大洞。幸好会议的形式是圆桌式,大洞在中间部位,没有造成太大伤亡。 所有参会人员在安全人员的指引和保护下有序地奔出会议大厅,凌子寒和总统科菲尔走在最前面。刚出大门,那个等在旁边、伪装成普通职员的战斗机器人便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凌子寒,在门口造成了大混乱。 凌子寒非常冷静,脸上没有半分异样的表情。卫天宇也发现了异常情况,用他一直放在耳道里的微型无线耳机与他保持联系。但他也不是万能的,汉娜的种种布置,他只发现了不到一半,主要是门外来的那个职员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卫天宇依然直觉地认为他不对,于是向坐在会议大厅的凌子寒发出了提醒。 爆炸发生后,凌子寒从容而迅速地在几名警卫的保护下走出会议大厅。那个已经在旁边等着的不起眼的小职员突然如闪电般扑过来,手中寒光一闪,黑色的锋刃便直抵凌子寒的胸口。 这时,随着钟声的停息,十余个各方势力首脑的随员忽然动作一滞,接着便同时从各个方向扑向那位始终冷静淡然的中国特使。 在会议大厅门口实施刺杀的人是战力最强的杀手,他的速度仿佛能超越空间,快得无与伦比。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凌子寒的超常感知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行动轨迹。当那柄黑色的奇异锋刃出现在他的胸前时,他已经斜身闪过,横肘猛撞,抬腿疾踢,动作同样快如闪电,在空气中划过道道残影。刺客冲来得快,退得也快,被他一脚踹出去,狠狠地撞到墙上。 如果是血肉之躯,凌子寒的这一下狠击足以让他的内腑碎裂,重伤吐血,可这个刺客却没有任何异常,撞碎了墙上的几大幅玻璃后,落到地上的同时便弹跳起来,重新飞扑向凌子寒。他的左手掷出漫天飞舞的淬毒小飞镖,身体里冲出大批携带毒刺的仿生机器昆虫,绊住凌子寒周围的警卫,右手依然握着黑色毒匕,以一己之力与凌子寒搏杀。 凌子寒虽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我训练,最近又经过战东云持续几个月的调理,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前所未有的好,应付起这个简直不像人类的刺客来也是游刃有余。 两人在很小的一块地方闪转腾挪,打得无比精彩,偏偏都不带一丝烟火气。刺客周身冰冷,却没有杀气。凌子寒轻描淡写,没有半分怒意。两人一招一式都若合符节,清晰可辨,却又迅速无比,凶险得让旁观者喘不过气来。 凌子寒没有武器,身形也很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过去几天,那些各方势力的首领都对凌子寒的鼎鼎大名有所怀疑,可现在看着他与刺客在方寸之地惊险搏杀,既稳且准又狠,所有人都感觉心惊肉跳,再也不敢小看这位清俊淡雅冷肃寡言的中国情报界教父。别看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也是身经百战,从底层厮杀上来的,身手算得上不错,可如果遭遇到这样的袭击,只怕撑不到十秒钟就会灰飞烟灭。 就在战东云与凌子寒同时与刺客短兵相接时,几架无人机从高空穿破云层,出现在总统府周围不到三千米的位置,然后向总统府发射了无人机能够承载的所有空对地导弹。 卫天宇在遥远的地方已经提前发现这些突然再现的无人机,并在三秒钟之内便用自己做出的顶级程序预先计算出它们的飞行路线和发射导弹的运行轨迹,随即将这些坐标发到尼亚拉利亚总统府。 总统府内的小型飞弹基地立即做出响应,向所有射来的导弹发射拦截飞弹。半空中不断炸开绚烂的火花,然后升起一股一股的黑烟。所有飞弹和无人机全部被击毁击落,无一漏网。 地面上,几辆装满炸药的卡车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议会大厦冲去。车身上安装的防弹钢板与防弹玻璃挡住了守卫官兵的弹雨,使这几辆卡车成功冲向阻挡它们的关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中摧毁了一道又一道防线。 在他们吸引走了外面的守卫官兵几乎全部注意力的时候,一个穿着蒙面光学隐身衣的人踩着动力滑翔板从天而降,落到议会大厦的顶层。他将背着的武器拿出来,发射口向下,对准三楼会议厅的方向按下按键。 次声武器再次逞凶。 第333章 全面袭击(2) 突然发动的袭击在天上地下全方位展开,不计成本,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可谓算无遗策。 战东云在凌子寒遇袭的一瞬间便感应到了,立刻将精神力均匀地笼罩在凌子寒身周,相当于为他开启了一层无形的贴身防御罩。这些精神力防护罩均匀细致,控制得非常精细,对凌子寒给予全面保护,却又能让他超常的感知力暂时察觉不到,就不会对他造成干扰,不影响他全神贯注地对敌。 经过短短几分钟的激烈拼杀,当赶来的安保人员冲进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将两个杀手打得一死一重伤。然后,在那些安保人员崇敬的目光下,他踉跄着走到墙边,打开自己的医药箱,拿出金针,飞快地插进自己胸腹的穴位,先护着心脉和五脏六腑,然后又喝了几种自己配置好备用的药剂,这才缓缓后退,无力地跌坐到沙发上,对那些安保人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尽管去做事,不用管自己。 刚才的对战虽然短暂,可他又被划伤了好几处,毒素深入脏腑、血管、骨髓,虽然对他来说不算致命,却非常难受。他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都疼得厉害,却只能强自忍耐,用针法给自己治疗,再悄悄运转功法,将喝下去的药剂送到体内几处镇封毒素的地方去解毒。 与此同时,他还要分出精神力去护着凌子寒,并密切注意外面的战况,好随时应变。这种时刻保持着的高强度的战斗状态对他是个巨大的考验,对他却也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当然,现在他顾不着想这些,只能斜倚着沙发背,奋力运转《混元一气造化法》,将体内的毒素一点一滴地分解并炼化。 他微闭着眼,脸色非常难看,感觉上仿佛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很不好。但现在没人进来看顾他,因为发生在地下车库的大爆炸给地下二层、地下一层和一楼二楼造成了很大破坏。地下两层楼的人员不多,一楼却聚集了很多工作人员,二楼也有各方势力参会首领带来的随行人员和等候采访的国内外大批记者,这时在爆炸中都伤亡不小。医务处全体出动,赶过去进行抢救。到处都是惊叫、哭嚎、呻吟、呼救和临时指挥员的声音,现场一片混乱。 战东云没有去管下面的情况,一直都在关注凌子寒。他刚刚运转了一圈功法,就在杜漓的提醒下注意到悄悄降落到楼顶的那个人和他背着的新型次声武器。当那个人按下发射键,他迅速张开精神力,挡住了雷霆一击,随即精神力翻卷,将他连人带武器包裹住,拖进了空间世界,扔到严阵以待的几个战斗机器人中间。 从那个人降落到消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到,就连卫天宇用来监控现场情况的卫星也没有看到。但是,这种由汉娜亲自制造的次声武器威力巨大,又是如此近距离地承受全部攻击力,让战东云被毒素损伤并扼制的精神力受到很大伤害。他喷出一大口血,只觉浑身都痛得仿佛要变成碎片,脑部更是痛得像要炸开似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勉强支撑着,忍着难以言喻的剧痛,在脑中指示杜漓给自己使用各种中级药剂和初阶丹药,在最短的时间里缓解自己的各种负面状态,将身体上的致命伤治疗到重伤的程度。 他的身体只经过初级淬炼,修炼的时候也短,根本承受不了高级药剂和中级以上丹药,否则很可能爆体而亡。现在只能尽可能地使用一些温和的中级药剂,再辅以两、三种初级丹药,尽量将身体的元气托住,然后凭借自身的能力来尽可能地恢复。虽然非常缓慢,而且过程很痛苦,他也别无选择。 几分钟时间弹指即过,会议大厅门外的凌子寒在激烈的对战中摸清了对方的套路,突然并指如刀,狠狠插进刺客的咽喉,随即五指成爪,猛地一抓一拽,就将他的脖子拉得断开了一大半。 那人的身体停顿下来,剧烈抽搐着,动作完全不能连贯,可是恐怖的伤口处却不见一滴血,看上去非常诡异。 这时,参加会议的政府官员和各方势力的首脑已经被安保人员保护着撤离现场,逃往安全区域,这里只留下凌子寒及其随员、警卫和总统府的一小队特警人员。凌子寒看了一眼颤抖着倒下,仍然不断抽搐的那个刺客,对身旁的第一助理说:“把这个……东西收好,带回去交给卫部长。” “是。”第一助理走上前,将刺客绑得严严实实,然后塞进他们原本装着一些零碎用品带过来的一个背囊,交给国安警卫。 凌子寒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从空中到地面不断升腾起的黑烟,听着不时响起的炸弹爆炸声和密雨般的枪声,深深地吸了口气。 从他的耳机里不时传来各处的报告,更有卫天宇给予的准确无误的情况总结,让他迅速地知道了发生在朱纳科里各处和议会大厦内外的各种袭击以及造成的后果。建筑被严重破坏,人员大量伤亡,恐怖分子猖獗,普通平民惊恐万状,政府军奋力抵抗,中国维和部队全面反击。 无论如何,这次的和平大会宣告失败。作为前来调停的中国特使,要么留下收拾烂摊子,要么背负骂名离开。 凌子寒却没有去思考后续的事情,而是先顾当下。他转身向安全出口走去,对身边跟着助理说:“去看看下面的爆炸现场。” 助理立刻要劝阻,“首长,实在太危险了,您还是按照紧急程序撤离吧。” “敌人肯定知道我们的紧急程序和撤退线路,现在没必要按照那个执行。”凌子寒淡淡地道,“我们的人怎么样?所有中方人员都安全吗?有伤亡吗?” 第一助理连忙回答,“我们的人都安全,有几个警卫受了轻伤,中了毒,已经送去医务处了。代表团人员和中国医院来的医务人员只有十余人受轻微伤,多是在爆炸中摔倒而受伤,问题不大。不过,战医生受到五名刺客的突然袭击,他一对五,不但掩护其他医护人员安全离开,还击杀一人,将另外四人打成重伤,昏迷不醒。战医生也受了重伤,中了很厉害的毒。” 凌子寒的脚步加快了,“他现在在哪儿?有生命危险吗?” “他在医务处的休息室。”第一助理低声对着微型耳麦问了几句,然后答道,“下面的伤员太多,医务人员不够,都在现场抢救重伤人员。战医生让其他人不要管他,他自己在治疗。” “嗯。”凌子寒迅速下楼,大步流星地走到二楼的医生休息室。 休息室外面有议会大厦的保安人员守着,看到他们过来,两人连忙恭敬地闪开。凌子寒对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推开虚掩的房门。 战东云盘膝坐在沙发上,正在运功炼毒。他的精神力“看”到凌子寒从楼梯口出来便直奔这里,心情忽然有些激荡。正在运行的功法忽然一滞,胸腹之间立刻涌起一股尖锐的剧痛,让他连着吐了两大口鲜血,脑中一晕,就一头往地上倒去。 凌子寒推开门便看见他吐血倒下,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将他托住,连声问道:“东云,东云,你怎么样?” 战东云有些恍惚,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情绪突然仿佛不受控制了。 世人都道凌子寒与他父亲凌毅长得一模一样,他也确实酷肖其父,可在战东云眼里,他的轮廓和眉眼之间却很像他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亲妹妹。想着回来后,亲人皆已去世,再难相见,他忽然很难过,轻声叫道:“子寒……” 他以前从来都叫凌子寒“首长”,偶尔会叫“凌部长”,从来没有直呼其名,而且带着这样深刻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情。凌子寒不由得一怔,随即挥手让助理与警卫们离开。助理什么也没说,连忙与警卫们出了房门,全部守在外面。 凌子寒坐到地板上,让他平躺着,有力的胳膊抱着他,微微俯身,凑到他的嘴边,低声说:“我在。” 迷迷糊糊中,战东云仿佛如在梦中,就像是与心心念念的亲外甥已经相认,于是激动不已,脱口而出,“子寒,叫我一声舅舅……子寒,别怕,舅舅会保护你……子寒,舅舅真没想到,不但能再活一次,竟然还能再见到你……子寒,叫我一声舅舅……” 凌子寒震惊了。 在他成年之后,不必凌毅亲自告知,他就已经将母族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母亲只有父母和一个同胞哥哥,而他惟一的舅舅早在四十九年前就牺牲在反恐的战场上。那时候,雷鸿飞的父亲雷震与他舅舅是战友,军衔和职务都没他高,而凌毅不过是青葱少年,刚刚才上高中。凌子寒对那个去世多年的舅舅了解不多,只知道他骁勇善战,且文武双全。特种部队里连医生都要求必须具备特种兵的水平,能打能扛,因而很难找,各个中队都抢得厉害,而他舅舅不但能打,据说在医术上也天分极佳,因此还兼任随队军医。总之,他舅舅在上级、同事、下属和亲戚朋友的口中都是一个近乎于完美无缺的人,最后在一次清扫边境恐怖分子的战斗中牺牲,令人扼腕痛惜。 他万万没有想到,将近半个世纪后,居然有个小青年会对他自称“舅舅”,但是,他的本能中却又感觉这个说的并不是假话。 凌子寒沉默了。 第334章 继续创造奇迹(1) 凌子寒沉默了,战东云也不再说话,彻底陷入昏迷。 在他的空间世界中,杜漓安静如鸡。面对不朽至尊本尊,杜漓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凌子寒心念电转,却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只将此事记在心里,便低头查看他的伤势。战东云的身上都是皮肉伤,伤势并不严重,但伤口里流出的血竟然是鲜红中夹杂着惨绿,实在触目惊心。 凌子寒站起身,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到沙发上,然后过去打开房门,对助理吩咐道:“找个擅长解毒的专家过来,给战医生治伤。” “是。”助理立刻往急救室奔去。 这次跟随凌子寒过来的医疗专家团并不仅限于六四三医院的专家们,还有其他医院和相关研究所的专家。除了正经的医学专家外,还有一些精研旁门左道的专家,例如精研非洲黑巫术和祭司巫药之类的专家,精于制毒辨毒解毒的专家自然也有。 那位四十多岁的医药研究所主任研究员跟着凌子寒的行政助理过来,便看到凌子寒身上那件昂贵的高定西装被折成枕头的模样,放在战东云的头颈之下。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医生比他想象的还要得凌子寒看重,于是对他的态度更加慎重。 凌子寒起身退开一点,方便他诊断病情。他仔细检查之后,神情凝重,又有些困惑,“这种毒我还是第一次见,应该是人工合成的复合毒素。照理说,从基本表情来看,这种毒非常暴烈,只要抹着毒的武器划破一点表皮,毒素便会随血而走,几秒钟就能要了人的性命,最多不会超过三十秒。” 凌子寒也有些诧异,却没吭声。他的第一助理非常了解他的思维,于是有些疑惑地说:“战医生中毒之后还与五个剌客格斗了四、五分钟,击杀一人,重伤四人,之后一直待在这里自我医治。现在确实看上去状态不好,那战医生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有生命危险吗?” 那位专家震惊看着沙发上躺着的战东云,又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检查,不禁啧啧称奇,“真不可思议,简直是奇迹。我认为他是修炼有道家或佛家的功法,练出了内力,这才对这种恐怖的剧毒有着顽强的抵抗力。现在他的体温很高,说明他的身体正在与毒素搏斗。经过我的初步检查,他应该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仍然需要时间来继续清除毒素。等到清完毒,接下来才是进一步的治疗与调养。” 凌子寒的助理也觉得战东云又创造了奇迹,忍不住追问:“您的意思是说,修炼出了内力,就可以抗毒?” “对。”专家看向他,“之前有几位伤员被送过来,他们的伤势很轻,不过是划破点皮,却被毒素侵入身体,因此情况危殆。不过,他们的体内也有一些内力,再加上之前喝过战医生配制的免疫药汤,因此暂时扛住了毒性,但是状态依然不大好。我给他们用了常规西药解毒,却只能缓解,根本无法清除或根治。”他的目光投向沙发前面茶几上打开的医药箱,“现在看来,战医生应该服用了他自己配制的药剂,这才能脱离危险。我想从战医生这里要些药剂过去,救治那几位伤员。” 助理不敢替战东云做主,只能看向一旁的首长。 凌子寒沉稳地说:“可以,你拿去用吧。” 专家立刻点头,有些兴奋地蹲下身,将医药箱里的十余瓶药剂拿出来,与战东云服药之后留下的空瓶比对,挑出了合适的药剂,便要出门去救人。 “张教授。”助理连忙叫住他,“战医生这里呢?不需要对他进行治疗吗?就放他在这里自我医治?您可以用医学手段帮他清除毒素吗?” 专家怔了一下,随即苦笑,“这种新型毒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暂时想不出对症的药物,所以不敢给他用药。他既然一直撑到了现在,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的意见是不要打扰他,让他继续自我救治。与他相比,那边的几个伤员更加危险,如果稍有差池,他们可能就没救了。所以,我必须守在他们身边,根据他们的情况随时调整治疗方式。” 凌子寒微微点头,温和地说:“那就拜托张教授了。”然后便带着人离开,却留下了两个贴身警卫守在房间里。 刚才战东云在昏迷中呓语的时候,凌子寒挥退了现场的所有人,却没有屏蔽与卫天宇的通讯联系,因此卫天宇也听到了战东云的那些话。他的心里同样惊诧不已,却没有时间去搜索凌子寒舅舅的相关资料,只能先放在心里。 在他率领的技术团队的全力配合下,中国维和官兵火力全开,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便全歼参与攻击的恐怖分子,并炸毁了他们的无人机临时指挥中心。在他们的护送下,所有参会人员及其随员全都完全转移到总统府。伤员们大都被送到中国医院进行救治,只有昏迷的战东云和那几个中毒的警卫被凌子寒带回了总统府。 擅长解毒的专家和需要的药品都在总统府,凌子寒让那位专家设立几个临时病房,就在安全系数最高的总统府对他们进行治疗。 等到大家全都安全进入总统府,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凌子寒非常冷静镇定,对科菲尔说:“让大家先吃午饭,至于和平大会要不要继续,在午餐会上商量吧。我明天下午离开这里回北京,这是定下来的行程,不会改变。” “明白。”科菲尔连忙点头,让自己的行政助理去安排。 阿布拉汉姆跟在他身边,有些神思不属。凌子寒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而是直接去了病房区。 战东云依然昏睡着,但并没有生命危险,伤情也在持续好转。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杜漓倒是没有慌乱,只是战东云刚才昏迷的时候在凌子寒面前露了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忐忑了半晌,却见凌子寒毫无反应,似乎没放在心上,他又松了口气,抱着侥幸心理,像驼鸟一般,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没把这件事通知燕漓。 回到总统府后,战东云也被送到一间病房里。这么搬来搬去,他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依然头痛眼花,恶心欲呕,浑身都在疼,时常有天旋地转的感觉。他努力振作精神,在脑海里问杜漓,“儿子,有谁伤得重,需要我出手的?” “有。”杜漓连忙报告,“有五个警卫都中了你中的这种毒。他们当时在会议大厅,除了突然袭击不朽至尊的那个战斗机器人之外,还有被钟声唤醒的十几个被催眠的人,以及战斗机器人放出来的一大群仿生昆虫。那些警卫既要与催眠的人搏斗,还要消灭那些昆虫,总有防不住的时候,就被划伤了一点表皮。毒性侵入身体,危害极大。幸好他们喝过父亲配制的药汤,还能缓解一下,本身的功力也不错,体内修炼出了内力,所以还能勉强扛住。有个据说是辨毒解毒的专家在不朽至尊的允许下,拿了你配制的广谱解毒剂给五个警卫服用,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只是他们自己不懂分解炼化,所以这样下去只怕还是不行。如果父亲不出手帮忙,他们撑不到今天晚上日落的时候。” “明白了。”战东云慢慢坐起身,顿时感觉头晕得厉害,浑身无力。他倒回床上,让杜漓给他的身体里注入一瓶初级强体剂,勉强有了些力气,这才重新起身下床。 他扶着床头、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出去。守在门外的一个警卫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道:“战医生,您出来做什么?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去帮您办。” 战东云有气无力地说:“麻烦你带我去那几个中毒的伤员那儿,他们的毒只有我能治。” 这个警卫也非常担心情况不妙的战友,明知道应该劝他回去躺着休息,却仍然扶着他走到隔壁。 这里有三个警卫正躺在床上输液。他们全都印堂发黑,满脸灰败之色,双眼紧闭,昏迷不醒,显然情况很不好。 战东云对扶着自己的警卫说:“你去把我的药箱拿过来。”然后就伸手给离他最近的一个警卫把脉。 守在房间里的一个工作人员赶紧搬来椅子,请他坐下。那个警卫答应一声,转身就跑出去了。 战东云的三指搭在伤员的腕脉上,精神力凝聚成丝,缓缓进入他的身体,在里面转了一圈,便心中有数了。 他又吃力地为另外两个伤员把了脉,警卫便提着他的药箱飞奔进来。跟着跑来的还有张教授等一批中老年专家和几个年轻医生。他们都很兴奋,眼中满是期待,显然是打算现场观摩战东云的神奇手段。那几个青年医生还打开手机进行直播,分享到自己所在医院的同事、朋友、上司特意组成的群里,让他们也得偿所愿,跟着见识见识。 战东云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围观,从医药箱里拿出针包打开,将需要用到的金针一枚一枚地抽出来,用酒精消过毒,再有序排列。 他的脸色惨白,修长灵活的双手却很稳,一直有条不紊,行动中传达出强烈的自信。 第335章 继续创造奇迹(2) 战东云的精力不济,用不出更高级的针法,只能用初级阶段的三九针,给每一个伤员的胸腹间扎上二十七针,形成“三星照月”之势。 每一根细长柔韧的金针插入人体时都在高速颤动,二十七根针对应的穴位循环往复,形成马达似的效应,推动身体调动潜力,激发深层的免疫功能,全面压制毒素,使其无法继续肆虐。 这种功效简直立竿见影,金针入体后不到三分钟,伤员脸上的青黑之色明显消退,呼吸也粗重了许多,让那些旁观的医务人员都惊叹不已。 战东云每次同时挥出二十七针,插进伤员的身体后,就会吐一口血出来,脸色也更加惨白。负责护卫他的警卫担心地想要劝阻,战东云却喘息着对他说:“我只是虚弱……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们……如果现在不救……撑不过三个小时……都会死……”那个警卫一听,再也不敢阻止,只能担忧地看着,随时准备伸手扶住他。 战东云就这么一边吐血一边救治,每次扎下去的二十七针却依然准确无误,功效显著。冷汗湿透了他身上的棉布衬衫,眼尖的人都看出他浑身都在颤抖,但他的双手却奇迹般的稳如磐石,坚定地救治着几位濒临死亡的伤员。 治疗完这个房间的三个人,他要去救另外两个,正准备艰难挪步出去,旁边不远处的警卫上前来要背他。他没有坚持,无力地趴在警卫背上,让他带到隔壁去。 他正在为这两个伤员施针时,凌子寒来了。众人连忙退开,让出一条路。凌子寒大步上前,便看到战东云吐出一大口暗红夹杂着一丝惨绿色的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他忍不住要过去扶住他,却见他挪到另一张病床旁,将擅长针灸的陈教授帮忙消毒并摆放好的金针全部卷在掌中,随即双手连挥。无数金色的流星飞向病床上的伤员,稳稳地扎进他的身体。 战东云又吐出一大口血,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陈教授说:“十五分钟后为他们取针,拜托了。”没等陈教授回答,他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警卫抢上前去扶抱住他,焦急地看向围观队伍最前面的几位教授级专家,正要请他们抢救,却看到凌子寒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他面前。他怔了一下,叫了一声“首长”,扶人的姿势却没变。 凌子寒伸手接过战东云,看着他脸如白雪,瘦得骨节凸显的模样,眉头微皱,目光深沉。他抱起有些轻飘的年轻医生,在警卫的带领下走出房间,回到战东云所在的病房,轻轻地将他放到床上,然后转头看向跟来的几位教授,温和地说:“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教授们一边调来先进的检查仪器一边听心音、看瞳孔、查脉搏、量血压,等到检测仪从凌子寒的房间里搬过来,又给他做了一次精细入微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几位教授都有些惊讶,随即向凌子寒报告。 “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清除了差不多了,留下的量极微,不会对他造成生命危险。”张教授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是奇迹啊。” 陈教授肯定地说:“他现在只是身体极度虚弱,输一些补液即可。他很年轻,身体充满活力,自愈能力非常强。等他醒来,多吃几顿好的,就没事了。” 另外一位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邱教授有些激动,“他突然暴瘦,应该是有效地调动起身体的各种能力,将毒素拦截并清除。这是一场发生在他身体内部的激烈战斗,精气神、血肉骨髓甚至每个细胞就是他的战士。他的消耗非常大,但他最终取得了胜利。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如果他能将这种可以自身控制的能力传达出来,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学会,尤其是军人、警察、医生等特定人群学会以后,都会有巨大的好处。” 凌子寒微微点头,“此事回国以后再议,大家先保密,不要传出去。今天有不少人围观,还有开直播的,你们要适当地引导舆论,不要往生命科学这方面带话题,主要讨论那种神奇的针法吧。另外,对战医生本人的形象也不要过度渲染,更不要炒作英雄形象,最好能够引申到中国医生的优良传统上去。从药圣孙思邈留下的医者誓词到希波克拉底誓言,都可以好好提一提。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主要的舆论控制我会交给有关部门,不会占用你们的时间和精力。战医生这里,你们多费点心,争取让他早日恢复健康。” 几位教授立刻点头,“好。” 凌子寒这才离开,去参加各方势力参会首领和政府高官共同参加的工作午餐。 这时,网络上也出现一股醒目的逆流。黑色勇士、自由非洲、黑太阳、黎明斗士、黑色洪流、尼亚加利亚人民权益党等组织纷纷表示对今天上午发生在议会大厦的袭击事件负责。这里面有新兴的恐怖组织,有名不见经传的暴力团伙,有老牌的右翼政党,有背景复杂的武装团体,五花八门,将水搅得更浑。有专家分析,这些声称对恐怖袭击事件负责的组织有一大半都是哗众取宠,借此搏名声,抢关注,以便筹措资金,招揽人员。 很快,总统府发言人召开记者发布会,通报了受袭的部分详情,目前已造成死亡三十七人,重伤一百一十三人,轻伤两百余人。迄今为止,由政府军、武装警察与中国维和部队联合进行的反击也战果辉煌,击毁击落无人机四百余架,捣毁无人机指挥中心,击毙参加袭击的恐怖分子五十九人,逮捕两百八十二人。受袭击事件的波及,城中平民死亡十四人,轻重伤者数百人。 发言人严厉谴责了发动恐怖袭击的组织和个人,表示绝不会向犯罪分子屈服。他们惧怕和平大会的召开,这个大会便会坚持开下去。所有参会人员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和平大会将移至总统府,按既定程序继续召开。今天下午,参会方已经对和平协议的大致框架达成共识,明天上午将会进一步讨论细则,然后签订和平协议。 发言人的讲话引起很大轰动。尼亚加利亚是新成立的小国,内政混乱,外交上更是小心翼翼,谁都不愿得罪,一向在夹缝中求生存。这次官方的态度如此强硬,大家都想知道他们的底气来自哪里,是中国吗? 发言人却不接受任何提问,发表完严正声明便果断地离开了。 外面众说纷纭,记者们纷纷发稿,各有各的猜想、推测、论断,还有人猜测伤亡名单中有没有重要人物。议会大厦外面的袭击有部分直播和录播的图像,里面却没有,只能靠一些被记者重金收买的基层人员透露部分信息,基本可以肯定,没有重要人物死亡,可能有部分参会人员受伤,政府高官和中国特使及代表团成员都没有重大的伤亡情况。 这是一次规模很大却很失败的袭击,不但没有杀掉重要目标,反而使原本分歧很大的参会势力同仇敌忾,很快达成共识,使和平大会没有破局,反而推动了进程。 和平大会改到总统府的议事厅召开,这里的保卫级别也调到了最高。后勤人员和普通职员不准随意进出大门,也不得进入主楼区域。议事厅内外由中国维和官兵守卫,总统府护卫游动巡察,政府军担任外围保护。 在中国代表团成员的居住区域,也同样有严密保护。战东云的病房外面更有两名国安警卫守护,只有几位教授级医疗专家能够进出。 战东云一直在安静地沉睡,身体里的功法持续运转,将残余的毒素彻底清除。渐渐的,他灰白的脸色有了改变,不再给人石膏般没有生机的感觉,而是仿佛透明一般的莹白一点一点地透露出来,里面蕴藏着勃勃生机。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夜苍南也终于松了口气。 从战东云遇袭开始,夜苍南便忙碌起来。 在朱纳科里发生的袭击事件庞大而复杂,出动的武器设备非常多,涉及的组织和个人也很多。正因为这样,汉娜势必无法掩盖所有的因果线,而那么多人牵涉到的各种因素多不胜数,总有几条通向她。 当袭击发生时,正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夜苍南向公司请了假,与雷啸联络后表示临时有事要出差几天,便躲到以前住的公寓,然后就进入空间世界,再通过空间通道蹲到战东云的空间通道中,让杜漓和燕晓合作,将所有参与袭击的人员身上的因果线都捋一遍。 战东云倒下时,杜漓和燕晓一共找到了十三线与汉娜有关的因果线。夜苍南探查到战东云没有生命危险,便没有露面,甚至没有出声。时机稍纵即逝,他不会感情用事,立刻回到北京,然后就乘坐高铁到达东海之滨,然后在隐蔽位置下海,乘坐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仿生鱼型小潜艇,朝着南太平洋飞驰。 第336章 准备行动(1) 海洋总是无限广袤的,也是无比神秘的。 即使人类从工业革命之后便不遗余力地污染大海,祸害海洋生物,无比广阔的大海依然在努力自我净化,而变幻莫测的浪涛也掩盖着许多秘密。 在南纬45度至60度附近的海域位于副热带高气压带与副极地低气压带之间,常年西风不断,气旋频繁。海水受到西风推动,形成了世界上最强劲的洋流“西风漂流”,又由于洋流区域中没有大陆,西风受到的摩擦力小,海水畅流无阻,流速极快。这一区域风大浪高,气候恶劣,平时最小风力就有七到八级,大多数时候都达到十到十二级。船只航行极为危险,故被称为“魔鬼西风带”,也被称为“咆哮西风带”,是南极大陆的一道天然屏障。 这段时间,在魔鬼西风带那终年咆哮的狂风与滔天的巨浪间,一艘巨大的科考船一直在不间断地航行。说是科考船,却几乎没有什么行动,既没有往水里抛收浮标,也没有捕捞生物或提取样本。它就是这么沉默着,一直在这条危险的环绕南极圈的咆哮西风带里游弋。 而在水下,正有一条像是幼崽鲸鱼的大鱼慢悠悠地游来游去,时而甩甩尾巴,时而追逐鳞虾群,看上去活泼欢快。 这便是夜苍南乘坐的仿生潜航船。 在主时空,他与战东云都不敢轻易去踩空间节点,更不敢随意撕开空间进行瞬移,只能老老实实、遮遮掩掩地行动。他从未来星际带过来的深海潜艇速度虽然快,要在海里走过遥遥一万多公里,也需要八、九个小时。 这个期间,朱纳科里已经结束战斗,杜漓也没有向他们报告什么异常情况,说明战东云那边比较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因此夜苍南也放了心。 燕晓和杜漓就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最近的收获来。 这段时间两人派出的机器人上山下海天上地下的搜寻,竟然发现了主时空里已经非常稀少的两百七十三只妖。他们大部分都是小妖,大妖只有八只,已经衰弱不堪。杜漓和燕晓便派了机器人过去传达了意见,向他们展示了自己充满灵气的空间世界。这些妖族果然无比向往,很痛快地答应进去定居。两人按照各自空间世界的属性分了分,将他们以及尚未开智的后辈子孙或家族成员全部收进了空间世界。 除此之外,他们还收了三十多只白虎白狮白象白豹等等明显有变异倾向的动物。经过检测,他们的身体里都有白虎血脉,但是非常稀薄,只有两只双生小白虎和一只青年白狮的血脉比较浓郁,可以培养一下。还有一些杂交的狮虎兽、虎豹兽,以及体内疑似有上古凶兽血脉的虎豹狼熊鹰隼雕鹏等猛兽猛禽,他们也收了不少。 这时的地球,虽然人类的活动加剧了动物们生活空间的紧缩,但在动物保护组织和各个国家政府不遗余力的推动下,依然有不少动物扩大了种群,繁衍壮大。而类似海里的鱼群、东非大草原的兽群等等多不胜数,收走十之一二,并不会影响它们,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 除了动物之外,燕晓和杜漓还在世界各地的原始森林中收取了许多植物,有生长了几千年已经生出灵性的老树,也有前面几个纪元就存在的“活化石”,还有各种各样或珍贵或美丽或奇异或能入药或能辅助修炼的花草树木,成株、幼株、种子都收了不少。 在几年后到来的大灾劫中,因为人类营建的地下城空间有限,并不能将地球上的所有动物都收进去给予保护,所以当时死了无数动植物,后世的史学家、生物学家、科学家们每一提起,无不扼腕叹息。因此,杜漓和燕晓根据未来星际的各种资料的统计与描述,现在将以后势必会灭亡的大批动植物收进空间世界,根本不会影响主时空的世界进程,所以是被tasa的工作守则允许的操作。 从草原到高山到森林到大海,他们收取了无数生物,让空间世界里更加生机勃勃。另有待在动物园、马戏团之类场所的动物,凡是有灵性的,他们也收走了,只是还要费心做个局,把关它们的笼子上的锁扣弄松,让那些管理人员以为自己疏忽没锁门,让它们逃出笼子,走丢了,找不回来也只能认了。 对于他们的行为,夜苍南非常支持。他和战东云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着,根本顾不上空间世界的那些事,全靠两个空间之灵打理。他们是父子一般的关系,甚至比普通父子还好,根本就是同生共死,因此两个儿子对自己的父亲都非常亲近并崇拜,对他们的理念也都全盘接受,做的事情自然很合他们的心意。 这段时间里,他们在虚空乱流中的那个被控制的星系中救回来的人都已经安顿好,病弱的人也都恢复了大半。生活条件好,自然环境好,不用担心,不必害怕,让他们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甚至有人认为仙境也就是这样了,因此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也很努力。 数以亿计且不同种族的人当然不会一团和气,其中也有许多纷争,甚至刀兵相向,爆发局部战争,不过,有那么多名相名将镇着,还有机器人总管从旁辅助,精细管理,倒也没出什么大麻烦。 夜苍南和战东云一样,都对这些纷繁复杂的行政事务不感兴趣。在海底的旅程中,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研究燕晓挖掘出的因果线和借此查到的相关资料,另外的时间就是经常关注战东云的情况。 杜漓索性将战东云在病床上沉睡的图片发过来,表示他父亲一直在自主疗伤,不需要打扰。 夜苍南透过战东云安静的脸凝视着他晶莹剔透中散发着金紫两色璀璨华光的灵魂,忍不住说:“他的灵魂真美。” 燕晓很赞同,“是啊,杜叔叔比父亲的灵魂更强大,看上去特别美,我见过的特警都比不上叔叔。” 夜苍南美滋滋地说:“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遇到他。” 燕晓有些迷惑,“拯救了银河系的人明明是不朽至尊。” 夜苍南干咳了一声,悻悻地道:“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燕晓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顿时忍俊不禁,“嗯,父亲,是我说错了。”然后哈哈大笑。 父子俩说说笑笑,又时常一起观赏海底奇观,讨论值得收取的海洋生物,时间过得很快。等他们接近魔鬼西风带时,已经是七个小时之后。 在朱纳科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昏睡的战东云忽然清醒过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很安静。战东云自行调整了床头的高度,让自己能够舒服地半躺着,便在脑海里呼唤夜苍南,“在哪儿呢?” 夜苍南大喜,乐呵呵地说:“马上就到魔鬼西风带了。” “哦,找到目标了?”战东云有了兴趣,“知道是谁吗?” “目前还不知道,只能查到对方与汉娜的联系非常紧密。”夜苍南轻松地说,“他在一艘经过特殊改装的百万吨级轮船上,手笔不小。” “嗯。”战东云想了想,“你多注意安全,可惜我不能过去,跟你一起行动。” 夜苍南愉快地笑道:“没事,我一个人能搞定。你多休息,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吧。”战东云不会对他虚词掩饰,都是实话实说,“汉娜合成的这种毒太烈性了,像我们现在只经过初级淬体的凡人身躯根本顶不住,幸好我们带着很多药剂、丹药,才能撑过来。现在身体里毒素已经清除,我只是感觉比较虚弱,以后多吃点好的就补回来了。” “那就好。”夜苍南很开心,“既然扛过去了,身体里就会产生免疫力,我就不信那个汉娜手上还有更恐怖的毒。” “不好说。”战东云没那么乐观,“我们对技术帝一点也不了解,对于黑暗世界的技术帝就更不清楚了。他们没有半点道德底线,可以随意拿人体做实验,更不会考虑做出来的各种武器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所以我们无法推测汉娜手上还有什么东西。” “也对。”夜苍南耸了耸肩,“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是啊。”战东云起身下床,“我去找点吃的。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得不行了。” “那你快去。”夜苍南看了看眼前显示屏上前图像和各种数据,平淡地说,“我也快要行动了。”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战东云关切地叮嘱着,等他结束通话,这才缓缓走出房门。 外面有警卫连忙问他,“战医生,您醒了?有什么事吗?” 战东云对他笑了笑,“我饿了,有什么现成的吃食?” 警卫赶紧点头,“首长早就吩咐过了,让小厨房炖着补品,等您醒过来,如果有需要就随时可以吃。您在房间里休息吧,我通知他们给您端过来。” “好的,谢谢。”战东云便转身回去。 那种剧烈的毒素对他的内脏损害很大,特别是脆弱的肺与胃,都被侵害得千疮百孔。他虽然觉得饿,却吃得很少也很慢,且只能吃炖得几乎快要融化的精细软食。看着他一边吃东西一边捂着胃,别人都替他难受。 凌子寒听说他已经醒来并且可以吃东西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高兴。战东云艰难地用餐完毕便坚持回自己的房间配药,谁也拦不住。凌子寒听说后,放下手里的工作,亲自到他房间去看望他。 第337章 准备行动(2) 战东云打开房门,见是凌子寒,又是惊讶又是开心,连忙请他进来,然后先习惯地为他把脉。 凌子寒安静地坐下,看着他认真地伸手搭上自己的腕脉,几根手指凉得仿佛刚从冰水里拿出来,心里有些感动,更多的却是担心。 战东云给他的左右双手都把过脉,细细地思索片刻,这才问他,“中午吃过药吗?” 凌子寒温和地说:“吃过了。” “嗯。”战东云点点头,“中午没泡浴,错过一次,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晚上一定要泡。我等下配些药出来,除了给你泡浴,还要给那几个伤员做些药汤喝。” “好。你自己把握,别太辛苦了。”凌子寒关切地道,“这次袭击,我们中方人员中,你的伤势最重。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其他伤员既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明天我们回国后,他们可以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不急在这一时。” 战东云洒脱地笑道:“不过是一顺手的事,费不了多少功夫。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这次确实是死里逃生,损伤有点大,但既然已经脱险,之后的调理都是小事。” 凌子寒微微点头,沉吟片刻,便对他提起了几位教授的话,“他们觉得你在生命科学领域里有着超前的发现,想要与你多多交流。” “生命科学?”战东云略感诧异,“我还真没意识到。既然如此,那我得好好琢磨琢磨,理清思路,才能与专家们交流,不然就得露怯。” “好。”凌子寒微微一笑,“这都不是当务之急。你多休息,等身体恢复了,再说其他的事。” 战东云连忙答应,“好的,我会努力恢复健康的。” 凌子寒这才离开,回去继续工作。他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处理各种重要公务,今天的事情更多,也很要紧。不过,在工作的间隙里,他与卫天宇依然会通过私人保密信道聊一些隐秘的事情。 如今两人最关心的私人事件便是战东云曾经说出的那段可谓石破天惊的呓语。凌子寒还稳得住,卫天宇却控制不住地不断搜寻相关资料,给他发过来。他刚刚回到自己房间,卫天宇就给他发来一段视频,“你看,我终于找到了他与五个杀手搏斗的图像。这是从当时飞过他们上空的卫星上截获的,原本是红外模式,被我还原了。你仔细看,他的格斗技巧绝对不是民间自学的,也不像是他父亲教的。他这分明是特种部队的格斗术,而且是半个世纪以前的战斗技巧,与现在有很大区别。” 军事科技日新月异,全世界武器装备的制造水平突飞猛进,各个兵种的作战技巧也不断地与时俱进,特种部队的作战技术更是持续创新,现在的格斗术与半个世纪前确实有非常大的差异,内行人几乎一目了然。 如果是寻常的打架,战东云还会注意招式技巧,尽量不露破绽,而到了生死关头,他本能地出手,全部心神都在毙敌与自保中,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当时的战斗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屋里又没有监控,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担心被人发现端倪,谁知道他自己会在昏迷中露馅,而凌子寒的伴侣卫天宇的智商又突破天际,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把柄。 此时他懵然不知,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配药,附在凌子寒身上的一丝精神力也有意地不会去听他与别人的谈话,所以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披着的马甲就要掉了。 凌子寒仔细看过那段视频,同意卫天宇的判断,“的确是特种兵的战斗技巧,而且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才会如此。” 卫天宇啧啧称奇,“如果真的是咱舅舅,那可就太牛了。他是你爹的大舅子,你爹在他面前都得矮半截。鸿飞的父亲雷将军当年是他的下级,在他面前也是要敬礼的。你说,他真的会是咱舅舅?” 凌子寒思索着说:“我第一次看到他,就感觉很亲切,不然也不会立刻安排他到我身边当医生。后来,与他相处的时间多了,我就很肯定地知道他绝对不会害我,只会护着我,那种感知不明由来,可我一点也不怀疑。说起来可能你都不信,当他对我毫无缘由、无所保留地关心爱护的时候,我心里总会涌起一种酸涩的感觉,好像很委屈,又很开心,就像孩子看见亲人一般。今天上午,他都昏迷了,还对我说:‘子寒,别怕,舅舅会保护你。’当时我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 “我明白。”卫天宇轻叹,“我真心希望他就是咱舅舅。穿越重生什么的,觉醒前世记忆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是啊,我也这么希望。”凌子寒也叹了口气,“舅舅英年早逝,是全家人最大的遗憾。我母亲常常想起他,说是小的时候,舅舅只要回来休假,每天都会接送她去幼儿园,去小学。那个时候,我母亲的同学都会羡慕她有个那么英俊那么温柔的好大哥。他牺牲的时候,我母亲才上初中,当时真是天都塌了。现在他回来了,可我外公外婆和母亲都不在了……” 卫天宇很理解他内心的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着说:“造化弄人吧。他现在能回来看到你,你能看到他,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细想起来,命运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 凌子寒点点头,将内心的情绪调整过来,感觉好了很多,“你说得对。此事暂且放下,等咱们回国以后再与他详谈。对了,如果他是我舅舅,那夜苍南是什么人?如今想来,只怕他们两人在中国医院被血洗时就已经身亡了,那夜苍南也应该另有其人。” “我也这么认为。”卫天宇同意,“如果是这样,雷司令要伤心了。” “身体还是一样的,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雷家的血脉,雷司令看到孙子,心情应该会好的。”凌子寒慨叹,“世间不如意者十常八九,雷司令也真是……这事先不让雷家知道,等我们弄清楚再说。” “好。”卫天宇于是转移话题,“今晚参加行动的人员都已到达指定位置,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吗?” “不必。”凌子寒很干脆,“由前敌指挥官全权指挥,林靖在北京的指挥中心监控,你的技术团队担当后援,这样的顶级阵容已经足够。我旁观就行了。” “好,行动时间定在晚上十点,你泡完药浴,就可以看一场好戏。”卫天宇笑起来,“记着好好吃饭。你的身体好不容易调理得有了起色,可别功亏一篑。” “嗯,知道了。”凌子寒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便继续批阅发到他工作平台上的文件。 这时,南太平洋的魔鬼西风带已经是夜晚。 星月无光,暗得伸手不见五指,那艘巨型科考船的船头上亮着灯,在滔天巨浪间时隐时现,是此处惟一的光源。 船上的人除了值夜班的外,大部分都去睡了。至于船舱里的各个实验室,里面的动静是传不到外面来的。远远看上去,那艘百万吨级的巨轮仿佛是空荡荡的幽灵船,在惊涛骇浪间漂流。 夜苍南一直操纵着自己的小型潜艇在海底跟踪着,小心翼翼地避开船上的各种安保设施,将里里外外反复扫描,把里面的各种结构、人员分布、武器装备等等都弄个清楚明白。 他正在专心工作,忽然潜艇似乎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击,差点将他从座椅上抛出去。他连忙看向对外监控屏幕,见是一只巨大的蓝鲸正在撞自己的船,不禁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动物的生平大都很简单,燕晓顺手捋了一把它身上的因果线,“这是一只蓝鲸宝宝,它妈妈被那只船捉去了,凶多吉少。本来那条船上的人是想捕捉蓝鲸宝宝的,但蓝鲸妈妈为了保护孩子奋力反击,差点将船撞沉。船上的人只好把蓝鲸妈妈打成重伤,拖上了船。蓝鲸宝宝听妈妈的话,乘机逃了。现在它回来找妈妈,却一直找不到,感到很迷茫。它以为咱们这条船也是一条鲸鱼宝宝,所以来找同伴,大概想让咱们帮它找妈妈。” 夜苍南叹了口气,“真是作孽。你赶快把它收进来,咱们空间里有蓝鲸吧?” “有。我收了一群,大概有五十多只。”燕晓连忙分出一丝空间之力,将它精准地包裹住,迅速拖进空间世界,落入他特意营造的一颗辅星的海洋里。 蓝鲸宝宝懵了一下,随即受到围上来的大批蓝鲸的欢迎。它不再孤单,顿时欢叫起来,跟随着大小蓝鲸在海中游来游去,特别快乐。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夜苍南也完成了行动前的准备工作。他将扫描到的巨轮完整立体图型输入自己戴在手腕上的电脑中,然后穿好法衣,带上各种符箓和几样防御性法宝,装备好早就派机器人乔装改扮后在中亚混乱地区的黑市买来的几种新式长短武器,随即开始行动。 他收起潜艇,在海底混乱的漩流中迅速接近巨轮,然后看准了一个即将掀起的大浪,飞身扑进浪头中。 巨浪翻卷,轰然冲出海面,在半空中横扫巨轮的甲板,破碎成点点浪花。夜苍南随着海浪之势,轻轻巧巧地就登上了船舷。 第338章 黑暗中的魅影(1) 夜苍南如一片浪花,轻轻飘到空无一人的甲板上,脚尖一点,便如离弦之箭般向舱口扑去。 经过刚才的仔细扫描与观察,他已经确认,负责驾驶这艘巨轮的船员们大都没有杀过人,当然有不少人捕杀过海洋生物,身上同样有罪业黑光,却没有血煞之气,不像滥杀或虐杀智慧生物那般罪孽深重。对于这样的人,他自然是不会杀的,只要避开就行了。若是实在避不开,他也多半会使用幻术或直接打晕,使其不碍自己的事便罢。船员们所住的舱室都在甲板之下的负一层,这里最颠簸,房间也最狭小,住起来最不舒服。好在有高于正常海员收入三五倍的薪水镇着,船员们才没有在意相对恶劣的生活条件。 甲板下面的负二层到负三层都住着武装人员,另外还有几间武器库。武装人员通常分成四班,轮流在甲板上巡视,在监控中心监视,在通往下层的四处通道口守卫,在下面各楼层的重要入口处值勤。经过相貌识别比对,夜苍南发现这些人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国的退役军人,其中几乎有一半是特种兵,另外一半也都在军中表现出色,军事素养很高。 这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负四层到负五层大都是有着精密配置的仓库,严格维持着一定的湿度、温度和密封度,存放着珍贵的各种原材料。这里的防卫十分严密,电子与人力有机融合,为这一区域提供全方位的保护,不容易潜入。 负六层到负七层住着实验人员、管理人员、后勤人员等等,另外还有图书馆、医院、银行、餐厅、咖啡厅、电影院、酒吧、赌场、妓院等场所。这艘巨轮常年漂泊在海上,因此考虑到船上人员的各种需求,配备有相对完善的生活设施。 负八层到负九层都是实验区,共有二十多个大小实验室,一大半是武器实验室,一小半是病毒实验室。当中还夹杂着数十个监牢一般的房间,关押着各种实验体,从活人到各种动物,应有尽有。 负十层是底舱,一层矿石等沉重且并不贵重的原材料都放在这里,作为压舱物。另外还有五艘潜艇,可以直接打开底舱门,冲入海中逃生。底舱中心有一个大约五百平米的区域,使用的建造材料极其高端,不禁能对抗这个时空目前最高科技水平的各种探测手段,甚至还能对空间之力和精神力有感知和警报作用,因此很难探查。夜苍南推断,这应该是巨轮主人的居所,也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标。 为了防止船上其他地方还有一些对精神力或空间之力有感知和警示作用的材料或仪器存在,夜苍南没有动用精神力,也不让燕晓动用空间之力,全靠个人能力和身上的法衣法宝隐身符来避开船上严密的安保系统,谨慎而迅速地前进。 他走到船尾处的一个下舱口,用力打开紧闭的舱门,迅速闪身进去,再将舱门关上,将外面咆哮的浪涛声也屏蔽了,耳边顿时安静下来。 顺着狭窄的金属楼梯下去,他的双脚落地无声,速度非常快。沿途的灯光都很黯淡,遍布在顶上和侧翼的摄像头却毫无死角。他瞄了一眼,便无所顾忌地向下直奔。他带着的地级上品隐身符足以屏蔽当世所有高科技产品的监控。 负一层到负五层的人都不多,船员与武装人员除了值班的仍然坚守在岗位上,其他人要么在舱里休息要么在公共活动区,所以这几层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夜苍南心无旁鹜,径直往下,直到负六层。 这里不像其他楼层那样清静,一股股声浪从各处传来,非常热闹。 吃饭、喝酒、唱歌、跳舞、看电影、读书、上网、赌博、嫖妓,各种爱好的人都能找到消遣的地方。音乐声、歌声、呼喝声、叫好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在通道中回荡,各种烟酒、香水、食物等等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让原本清冷肃杀的巨轮中忽然多出了人间烟火。 巨轮长年不靠岸,人员轮替与物资补充都由定期来往的补给船解决,因此必须在船上设置这样一个区域,让船上的人员有个疏解发泄的地方,才不会出事。 在船上工作的调酒师、服务员、荷官、乐手、歌手、舞男舞女、男女妓等人都是冲着这里的优厚待遇自愿上来的,只要在船上工作满一年,没有触犯这里的规矩,就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回去,届时可以自己做生意,可以改行从良,可以逍遥一段时间,总之是很能吸引人。 如果上船来工作的人若是别有用心,一旦发现,要么扔进海里,尸骨无存,要么送去做实验体,生不如死。因此,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人都比较老实,言行举止也谨慎小心,不好奇,不打探,等工作合同期满就拿钱走人。也有一些人不愿意回去,或是想多赚些钱,甚至是与船上的船员或是武装人员产生了感情,便会留下来,在这里多干几个合同期,他们往往更懂规矩,也更受欢迎,在这儿如鱼得水。 因此,这个区域的氛围总是很不错,没有逼迫之事,没有扫兴的声音,也没有太过龌龊血腥的情景出现,哪怕是有少数人喜欢玩s|m,也都是关在房间里,你情我愿,开心就好。 此时此刻,人们纵情玩乐,根本不会注意到微小的异常。夜苍南迅速穿过在走廊上游荡的醉鬼,动作轻捷地蹿进通往下一层的狭窄楼梯。 负七层是实验人员的宿舍和档案库。夜苍南在存放纸质与电子文件的房间外停留了一下,暗暗问燕晓,“能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吗?” 燕晓小心谨慎地尝试了一下,“有些困难,但应该可以。这里有高灵敏度的自动销毁装置,取出东西必须输入多重密码和掌纹、眼纹,只要有两次错误,就会将室内的东西全部销毁。” 夜苍南想了想,“不急,你先锁定这里,等我把底舱的人揪出来,你再把这间房间收了,到时候可以慢慢破解。” “好。”燕晓没敢动用空间之力,只用了黑客的能力,悄然进入船上的内部网络,在这里打上一个标记。 夜苍南继续往下,对那些作为实验体的动物与活人没有去管。他要先抓住元凶,然后才能救出这些生灵。如果他们撑不到他来救,那也是命数,他不会产生任何多余的情绪。 下面两层的实验区都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在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口横放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佩枪的卫兵,两侧还有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互为翼助。通道的上下左右都有细小而灵敏的监控摄像头,没有任何死角盲区。 夜苍南虽然穿着法衣,戴着隐身符,但那只是让人和仪器都“看不”到他,并不意味着他的质量就变得虚无了,如果他就这么撞上去,一样会被人感觉到,所以,他无法鲁莽前行,只能停下来,仔细观察,伺机而动。 从进入负一层开始,他就转成了内呼吸,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息。现在,他紧贴着舱壁站着,目光炯炯地看着里面的情形,暗中计算几个守卫的行动规律,琢磨着穿行过去的角度、方位与速度。他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就仿佛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般,不会引起任何敏感的仪器和人类五感的注意。 他一动不动地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确认了几个守卫或静止或巡视的轨迹,也清楚了通道中每一处摄像探针的位置,这才缓缓上前,蹲下身来,从坐在桌后之人的腿与桌腿之间的缝隙中滑了过去。 这里从没出过事,所以防守措施虽然严密,守卫毕竟是人,总会有一些不自觉的懈怠,尤其是在容易疲倦的午夜时分。他悄无声息地擦身过去,与他近在咫尺的大汉丝毫也没察觉,一直在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偶尔看一下桌上的监控屏幕。 夜苍南钻过桌子,一点一点地站起来,随即向前穿行。他的速度很慢,以免带动空气,引起微风,从而让守卫警觉。他的动作虽然缓慢,却依然轻悄无声,犹如融入周围的空气一般,缓缓地从那些站桩守卫和按时按点在通道上巡视的武装人员身旁走过。 通道两旁紧闭的实验室或监牢中偶尔会传出凄厉的惨呼或嗥叫,夜苍南与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一样,充耳不闻,走过负八层,又如法炮制,无声无息地走过负九层,却停在通道的尽头。 这里明明有一条通往底舱的通道,可实地来看,两旁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出口,仿佛这里就是最下面一层,已经到底了。 夜已深,大部分实验室都已经熄灯,只有个别房间还隐隐有些微的灯光闪烁,里面有少数研究员在加班工作。但所有房门都具有密封隔绝功能,通道上听不到一点动静。除了前面通道口的几名守卫偶尔交谈的声音外,整条通道都非常安静。 夜苍南站在那里,凝神细思,对之前在海中扫描后得到的透视图看了又看,便重新返回,逐分逐寸地探查起来。 第339章 黑暗中的魅影(2) 过了一会儿,夜苍南对照事先扫描后得到的精准构造图,便找到了隐于自动加密门后面的通道。但这道门加了几重密码,如果要破解,势必要弄出动静,就无法再掩住他的身形,从而引来附近守卫者的攻击。 他并不怕那些人的围攻,却怕一有动静,底舱的家伙便乘坐潜艇跑了。虽然他依然可以在茫茫大海中定位,赶去截击,但海洋神秘莫测,尤其是在异常凶险的魔鬼西风带,形势瞬息万变,防不胜防,而且,那人很有可能留有后手,一旦入海,便会屏蔽他的追踪,逃之夭夭。他都快要走到那人面前了,自然不想让那人有丝毫逃生的机会。 他琢磨了一会儿,凝神寻找这里的空间节点,想要瞬移过去,发动袭击。这么短的距离,瞬间即至,即使有敏感材料或仪器报警,那人也来不及逃离。 如果是灭星组织来的人,自然都知道时空特警在空间法则上的造诣当世第一,再没有任何组织能与tasa相比,因此都会竭尽全力地限制他们在空间上的能力。夜苍南稍一感知,便发觉底舱有着强大的设备一直在发出看不见的力场。这种设备在此时的地球属于超前科技,但与未来星际相比却很原始。它发出的力场不够强大,却能影响空间的稳定,便空间节点时隐时现,难以捕捉,也不能利用,否则很可能在瞬移的过程中被突然变化的空间之力绞杀或是传送到不可知的去处。 夜苍南感应了半个小时,决定放弃瞬移的想法。既然悄悄潜入的计划已经无法实现,那就只能暴力突破了。虽然他是孤身一人,但空间世界里却有数以万计的战斗机器人。汉娜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战斗机器人进行暗杀,他更可以用来攻坚与强袭。这里几乎与世隔绝,闹出多大动静都可以,他根本不怕露陷。 其实,最根本的办法就是索性把这艘巨轮整个收进空间世界,斩断与这个时空的联系,那就可以随意炮制。但是,夜苍南担心灭星组织的人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法或携带不可知的剧毒或有什么难以预测的武器,万一拼着同归于尽,对他的空间世界有所损伤,那就太过麻烦了。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在现实世界解决。 夜苍南拿定主意,也就不再耽搁,直接放出空间之力,将整个底舱连带负八层与负九层一起封锁了,底舱的人即使有空间瞬移的能力,也无法跑出去。 空间之力一出,警报就响了。 那些非战斗人员连忙按照以前演习过的程序,立刻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房门自动上锁,既阻止他们出去,也保证他们的安全。武装人员迅速各就各位,一半分散在各处岗位上守护,另一半拿着武器向负八层赶来。生活区顿时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夜苍南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就放出了三十个战斗机器人。他们的外表都像是普通的雇佣兵,有血有肉,战力强劲。十个机器人扑向通道口,袭击守在那里的六个护卫。二十个机器人集中在他周围,有三个机器人对着舱壁,同时举拳,猛地击出。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舱壁被打得向里凹陷,却没有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破开,可见其材质极其高级。夜苍南微感诧异,接着命令那三个机器人并排站着,以每秒三五次的频率握拳轰击舱壁的同一处。 十秒钟后,舱壁咔嚓一声,破开一条缝。其中一个机器人伸出双手,用力一扳,就将缝隙撕开。他一跃而入,向下猛冲。十个机器人在前,十个在后,夜苍南走在中间,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底舱。 还没到地方,舱壁上忽然冒出一排枪口,朝着他们便是不间断地扫射。战斗机器人同时撑起防护罩,在枪林弹雨中疾速前进。夜苍南有法衣有金刚符防御符,也同样顶着骤雨般的子弹向下飞奔。 子弹没有停歇,他们的脚下又轰地腾起一片火海。火焰熊熊燃烧,顷刻燎原,而且不是一般的火,而是地心火,非常难得,且威力巨大。在这凶险之境,夜苍南却哈哈大笑,立即运转功法,很快就将炽热的火焰吸收进身体里并快速炼化。他是雷火属性,对雷系和火系法则都领悟极深,这点火在他眼里,根本是小菜一碟。 火焰刚刚熄灭,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水便从天而降,一瞬间便侵蚀掉战斗机器人的防护罩,落到他们的身上。只听一阵滋滋滋的声音,他们的未来高科技外壳便被腐蚀出一个个大洞,很快便倒在地上,彻底损坏。 燕晓手疾眼快,马上把这些机器人收回空间世界。只要他们的核心智能没坏,换个躯壳就行,还有专门配置并数次更新升级的高阶智能机器人心理学家为他们疏导,确保他们不会因为此次毁身之事导致智能程序变异黑化进而失控。 夜苍南没时间管这些机器人,一边向前突进一边往身上拍防御符。这些毒水太过烈性,仅仅十几秒钟的时间就将他身上的符宝侵蚀殆尽,甚至有几滴落到了他的法衣上。虽然法衣的防御度很高,却不能始终这般硬扛,否则很快就可能跌落等级,直至损毁。幸好战东云制作了无数符箓,他可以随意使用,不必节省,于是以海量符箓护身,他终于冲过了短短的一道金属螺旋楼梯,出现在底舱入口。 他一步踏出,眼前忽然闪现一团黑光,然后发出一声巨响,可怕的冲击波炸得他整个人向后飞撞。几缕杀戮法则和黑暗法则夹杂其中,摧枯拉朽一般将他身上的符箓全部摧毁,法衣也发出一声轻微的咝啦声,灵宝特有的莹润光泽都暗淡了几分。 夜苍南重重地撞在金属楼梯栏杆上,脏腑受到很大冲击,让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能感觉到黑暗法则和杀戮法则的攻击,那种冷酷无情的无边杀意与陷身无尽深渊般的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差点冲破他的法衣和符宝上蕴含的法则符文,将他粉身碎骨。 夜苍南心念一动,从空间世界里飞出一块阵盘,瞬间启动了防御阵,挡住了后续轰来的几发蕴含法则的恐怖炮弹。他身边跟随的机器人都已经废了,只剩下智能核心尚在,被燕晓迅速收走。 夜苍南迅速放出精神力,探查对方轰击自己的武器,同时从空间世界里拿出形似昆吾刀的光雷刃,凝聚刀意,向前猛力斩出。 一股磅礴浩瀚且充满锋锐杀意的气息猛然升起,如泰山压顶一般向前劈去,与连续轰过来的光弹对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四散飞溅的力量几乎将底舱破坏了一半,停在那里的几艘潜艇也被波及,飞起来撞上舱壁,外壳凹陷,甚至隐有裂痕,显然已经不能在深海中航行。 随着这雷霆一刀,夜苍南一跃而起,闪电般地向前扑去。他手中的刀力压千钧,横斩一刀,竖劈一刀,澎湃的刀意瞬间压迫过去,将舱壁上下左右安置的武器装备和种种机关几乎全部摧毁,残留下来的也威力不大,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两刀劈过,他便运起身法,如闪电一般向前蹿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底舱中间的核心区域。 与此同时,燕晓又放出一批战斗机器人,总共五十个,都带着威力巨大的杀伤性武器,配合着夜苍南,将核心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刚刚冲过去站稳,底舱突然发出一阵剧烈摇晃,随即船壳轰然打开。冰冷的海水瞬间涌入,灌进底舱,并迅速上涨,那些没有固定好的设备包括几艘潜艇都歪歪扭扭地落入海水之中。 被特殊材料严密隔绝的底舱核心区也轰然落下,随即直线下沉,坠入深海,然后调整方向,朝着南极飞速冲去。原来这并不是单纯的一个底舱建筑,而是一艘高科技水平的潜航器。 夜苍南飞快地伸手抓住底舱裂开的船板,精神力瞬发突收,将这艘百万吨级的巨轮收进了空间世界,暂时放到一个无人辅星上的海洋,然后扔出潜艇,朝着那艘潜航器追去。 从他暴力冲破负九层的舱壁开始,兔起鹘落间,他与对方几经交锋,不但没看到对方的人,自己还受了伤。这让他更加警惕,却没有丝毫惧意,更加坚定了决心,非要将对方弄死不可。 追了几分钟,潜艇上的通信系统收到一个信号。他心里有数,毫不犹豫地伸手打开视频对讲系统。 出现在屏幕上是一个面目模糊的黑影,周围的光线极其黯淡,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一个人形,从头到脚都罩着黑袍。 那个影子轻笑一声,“来得挺快。”声音像是通过变声器出来的,阴阳怪气,难辨男女。 夜苍南双眉一挑,淡淡地道:“这是正常速度,谈不上快。只要你们一露头,我们就能找到你们。随便你躲在哪里,都逃不出因果法则的牵绊,除非你合道成圣,证道成帝,能斩断因果,否则你就逃不掉。” “因果法则啊。”那个黑影有些感慨,“哪有那么容易斩断?没有因果,就没有世界,更没有你我这些事情。” “正确。”夜苍南笑了笑,“这个世界不大,你能逃到哪里去呢?难道还想上天?” 那个黑暗笑起来,阴森森的笑声充满恶意,“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想上天。”通话随即结束,屏幕上一片黑暗。 夜苍南很快便看到,离他有数百米距离的潜航器忽然急速上升,随即破水而出,笔直地冲向天际。 第340章 身份暴露(1) 夜苍南乘坐的潜艇实质上是灵宝飞舟,可上天,可下海,这时见对方的潜航器也是如此,不禁微感诧异,却也毫不犹豫地冲出海面,紧追而去。 那个形式八角棱形的航行器忽然在半空中爆了一道蓝黑色的光芒,随即便消失了。 夜苍南脸色骤变。那道光一爆出,他便感觉到了。那不是这个时空能够制造的高科技产品,而是一件高阶灵宝,很可能是那人的本命魂器,是护持着他平安到达这里的最大倚仗。 与大部分灭星组织的高手不同,他的本命魂器居然是高防御性的空间类灵宝,刚才爆出的那道光便是破开空间,瞬移走了。 夜苍南看着那个航行器消失的位置,迅速感知刚才打开的空间节点,随即在空中收起自己的飞舟,飞快地踩上那个尚且稳定的空间节点,跟着进入有些紊乱的空间通道,衔尾急追。 他与对方不过是前后脚,相差不过十几秒钟,踏入的却也不是同一个空间通道。两方隐约可以互相看见,当中却隔了一层。从空间法则来说,这一层说不定就是一个宇宙。他的境界还不足以突破这层间隔,只能保证与那人是同一个方向。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几乎同时冲出现实世界的空间节点,出现在北京城的上空。 这个时候已经是北京时间上午的九点过,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他们这样从天际突然冲出来,让有关部门都惊呆了。 雷达上面根本没有一大一小两个飞行物的运行轨迹,可以肯定,突然出现的两个黑点既不是天外陨石或人造航天器,也不是飞机之类的人造航空器。它们突然出现后,斜斜地向地面砸过来,根本来不及让他们疏散民众,很有可能酿成大灾祸。 夜苍南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他一出空间通道便迅速弄清现状,接着就看见距离他有一千多米的那个航行器如流星一般向地面砸去。按照它的运行轨迹,其目的地正好是特种部队司令部。 他神色剧变,一边加速向那边飞去一边放出精神力,挡在那个航行器前进的方向,希望能够阻拦下来,哪怕减缓一下它的速度也是好的。 今天是的特种部队司令部里不但有雷鸿飞和林靖,还有雷啸。他们正在开会,商量即将举行的海上联合军演的相关事宜。除了三位将军之外,还有两个司令部的精英,全是优秀的军事人才。 从天而降的航行器便是正对着他们开会的大楼,那种雷霆万钧的气势明摆着是打算同归于尽,不留半分后路。夜苍南感觉到了那种玉石俱焚的惨烈气息,同时还接到燕晓的报告,知道那个楼里有哪些人在,他的脸色顿时一变再变。此刻已是千钧一发,由不得他思前想后,顾虑重重,他把心一横,在身上拍了疾行符、风驰符、轻身符等符箓,如闪电一般飞撞过去。 他一边行动一边问燕晓,“附近能找到空间裂隙吗?” “不行。”燕晓急切地说,“当年不朽至尊给主时空打下封印时,太阳系是第一层,地球是第二层,北京地区是第三层。这里的空间壁障特别稳固,只能通过空间节点出去。我们上次前几次出去的空间节点已经消失了,要重新找,时间来不及了。” 夜苍南暗骂一声,又问他,“可以将那小子拖进咱们的空间世界吗?” 燕晓依然否定这个计划,“他是想要同归于尽,那个本命魂器又是空间系的灵宝,如果咱们没有完全制住他,让他自爆,咱们的空间世界会有很大损伤。以前还没关系,重新修补就是了,不过是消耗一批资源,可现在里面有上百亿的生灵,他们怎么办?如果那个人自爆,很可能让那些生灵死掉一大半。” “明白了。”两人的交流不过是一闪念间,夜苍南立刻放出大风,同时拿出了龙魂钟。 大风一出来便当空飞舞,顿时在艳阳高照的北京城掀起一阵阵狂风。根据夜苍南的指示,牠的主要攻击方向都是那个向地面高速俯冲的航行器。大风是风系法则的宠儿,天生就能掌握,此时摧动风系法则,紧紧包裹住那个黑蓝色的航行器,向天空猛拽,使它的速度明显降低了一些。 夜苍南立刻祭出龙魂钟。钟声悠扬,夹杂着清越的龙吟,震荡着人们的灵魂。北京城的大部分人都感觉天旋地转,站不住,坐不稳,只能趴在桌上、躺到床上或扶住身旁的支撑物,不少人猝不及防,摔到地上。承受不住的老弱妇孺都晕了过去,只有意志坚定的人和一些血气方刚的青壮年撑住了,在晕眩中勉强保持住清醒。 燕晓一边辅助夜苍南一边伸展出空间之力,将那些不幸从高处摔下的人全部接住,轻柔地放到地面上。 航行器在钟声中停顿了一瞬,随即继续向下猛冲。龙魂钟一边响着一边在空中迅速放大,朝着航行器笼罩下去。航行器没有改变方向,而是猛然涨大,轰然爆开。 此时它离雷鸿飞、林靖、雷啸等人开会的地点只有不到一百米。从它出现到现在才只有几十秒钟,雷鸿飞他们听到异常声响,互相对看一眼,起身到窗边观察,在钟声中摇晃了一下,等到弄清楚那个不明飞行物的目标是自己这边,那个奇异的航行器已经悍然自爆。 夜苍南来不及细想,立刻张开空间膜与精神力,在那座大楼前竖起两道屏障,随即向前翻卷,企图将自爆的力量包裹住。 那不是普通的自爆,是那人的武魂、身体带着本命魂器一起自爆,根本不留半分余地。他惟一保留下来的大概只有一点真灵,还能转世投胎,不至于魂飞魄散。这样的自爆,不但本身威力无穷,当中还包含着杀戮法则、黑暗法则和空间法则。能参悟三种大道法则,说明那人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因此破坏力与杀伤力更加恐怖。这样的爆炸,如果不拦下来,铁定会把整个特种部队司令部都夷为平地,而离得最近的大楼更将荡然无存,里面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夜苍南全力使出自己掌握的雷系法则、火系法则、空间法则与时间法则,想要将这场自爆放逐到未知时空或是混乱的虚空世界,但是显然力有未逮。他一控便知,电光石火间便招回龙魂钟,收到精神海,保护住自己的灵魂,同时飞身扑到那座大楼前面,抛出阵盘、符箓、法宝,再用空间之力层层布防,希望挡住这惊天动地的搏命一击。 爆炸声响彻天地,顿时地动山摇。司令部里面和周边的建筑大幅度摇晃,墙壁隐约出现了裂痕。作为主要目标的司令部办公大楼更是墙倒瓦飞,玻璃四溅,楼板倾斜,水管爆裂,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塌陷下去。 夜苍南喷出一大口鲜血,却依然竭尽全力地围堵那些爆炸的能量,希望能将主要攻击力都束缚住,尽可能降低它的杀伤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从他的空间世界里忽然飞出一道金光。接着,一只金色的三足金乌出现在上空。牠拖着金红色的长长尾羽,伸展开矫健的美丽双翅,一边骄傲地翱翔,一边发出清脆悠远的鸣叫。 与此同时,动荡的北京城全部定住,剧烈爆炸开的巨大能量波与无数法则碎片都被金光笼罩,随即消失无踪。 夜苍南看着在空中盘旋的三足金乌,长长地松了口气。全身的剧痛立刻淹没了他,他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稳不住飞在半空中的身形,颓然地向下坠落。 三足金乌双翅一挥,瞬间出现在他面前,胸前的爪子将他接住,干脆利落地回到他的空间世界核心区。 这里的结构与杜漓那边差不多,或者说当初杜漓对核心世界的规划与建设都是比造着这边来的,后来等他渐渐长大,才有了自己的想法与风格。 见三足金乌力挽狂澜,不仅消弭了灾祸,还救回了父亲,燕晓连声道谢。他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父亲放进高级修复舱里,放进修复液,再根据战东云的远程指挥,陆续放进一点数量的药剂、丹药、灵草等等,调配好最适合他现在疗伤的药液,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是朱纳科里时间凌晨四点,战东云是被杜漓紧急从睡梦中叫醒的。 夜苍南在魔鬼西风带行动的时候,朱纳科里已经是深夜,战东云的身体受伤很重,熬不得夜,已经睡了。夜苍南的行动一直很顺利,燕晓也就没去打扰杜漓。等到灭星组织的人突然驾驶航行器瞬移到北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自杀式袭击,燕晓见势不妙,这才在百忙之中呼叫杜漓。 杜漓见情势紧急,一点也不敢犹豫,马上叫醒了父亲。战东云醒来后都来不及听情况汇报,只在一闪念间听杜漓说了现在北京那边的局势,便在第一时间将金钟扔了过去。 第341章 身份暴露(2) 金钟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十之一二,因此很轻松地控制了局面,将那人自爆的力量、自爆后的残魂全都收进了自己的钟内世界,并及时救走了夜苍南。他把狂暴的力量压制住,又顺手把残魂镇压,保住了他的真灵与一小半记忆。然后他就得意洋洋地回到战东云的空间世界,到旸谷去继续趴在扶桑神木上,把自爆的力量和法则碎片都吸收炼化了,算是一点略有助益的小零食。 战东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经受不住虚空通道的混乱与辗压,所以只能待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燕晓传来的医学检测结果。看到夜苍南全身骨头碎裂、血管爆开、筋脉扭曲,却没有异常力量侵入,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伤势极重,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普通的重伤,放进修复舱里,配制好相应的药液,经过几天的修复,应该就没事了。 真要说起来,夜苍南现在受的伤还没有战东云中的毒厉害。夜苍南的伤好治,战东云受的损害难以消除,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才能恢复。 夜苍南昏迷不醒,战东云忙着远程指导燕晓对他进行治疗的时候,北京那边一片忙乱。 大风已经回到空间世界,因此席卷小半个北京城的狂风停了,莫明其妙的地震也没有了,昏迷的人陆续醒来,有亲友伤得严重的赶紧拨打求救电话。城市里到处都响起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的警报声,渲染出紧张的气氛。 惟一的重灾区便是特种部队司令部,办公大楼和附属的几座小楼以及宿舍楼都严重受损,有坍塌的迹象,幸好这里所有人的身体素质都很好,意志力也很强,因此受伤的情况并不多。 雷鸿飞现在顾不得说别的,只是看着雷啸,连声问:“二叔,刚才那个……飞过来救咱们的……是咱弟吧?是苍南吧?” 雷啸拿着手机,一直在打夜苍南的电话,却听到说他关机了。他站在隐有裂缝的平地上,抬头看着大楼,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发生的惊人一幕,眼中满是震惊。 他们都已经撤出大楼,站在宽阔的训练场上。对于刚才非常不科学的那些场景,几乎所有人的情绪都受到很大震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靖拍了拍雷鸿飞的胳膊,“你别着急,让二叔缓缓。如果那真是苍南,他伤得可不轻,得立刻抢救才行,现在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是啊。”雷鸿飞也急了,“他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到底去哪儿了?” “你别看见那只金色大鸟?”林靖压低声音,“是那只鸟救了他,把他带走了。那个……是不是苍南养的宠物啊?” “你倒是心大,还有心思想什么宠物。”雷鸿飞忍不住笑起来,“刚才那事,太不科学了,你就没点疑虑?” “当然有,疑点太多了,可是归根到底,苍南是来救咱们的,这总没错吧。”林靖的神情有些平淡,“那个刺客的本事太大了,差点毁掉小半个北京城。如果不是苍南,你我和二叔都活不成,整个司令部恐怕都不会存在了。刚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苍南豁出命去救了我们,自己差点死了,这不是假装得来的。所以,他的身份的确存疑,但他肯定不是来害咱们的。” “那倒是,谁作假会下这种血本。”雷鸿飞点头,转头看向参谋长,“你带人立刻去查看伤亡情况,统计各项损失,编列修建预算,写出详细报告。” “是。”参谋长招呼身边的几个副官、参谋,急匆匆地离开了。 雷鸿飞拿出手机,“我给凌叔叔打电话,今天的事必须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说法,掩饰过去。” “嗯。”林靖同意,然后就不再管他,上前几步,安慰气色不佳的雷啸,“雷司令,苍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多半是去疗伤了。咱们不着急,等一等,东云就跟着子寒回来了。到时候咱们问问东云,就知道苍南怎么样了。” “对,东云。”雷啸如梦初醒,“苍南是这样,那东云也不简单。我听说子寒遇袭的时候,才只有一个刺客,东云那里却有五个杀手,而且恐怖分子不是先袭击子寒,而是派杀手先去围攻东云。他只怕不仅仅是医生。” “是啊。”林靖有些感慨,“那两个人,一人能打咱们十个兵。东云还罢了,听天宇说,看他的身手,像是特种兵出身,顶多算是精英中的精英,兵王中的兵王,那还有迹可寻。苍南可就了不起了,简直像科幻大片里的英雄,完全不科学。” “那个袭击我们的人也不科学。”雷啸慨叹,“难道我们这个世界还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组织或是高人?” “不好说。”林靖摇头,“世界上的秘密多了去了,有很多我们都不清楚,譬如传说中的飞碟与外星人,譬如地底世界,譬如转世灵童,譬如半真半假的神鬼妖魔,谁知道呢?咱们国家流传下来的佛门道家的功法能练出内力,那个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可它就是有,能怎么解释呢?” 他一向不是爱多话的人,此刻为了安慰雷啸,说了这么多,顿时让雷鸿飞心疼了,连忙与凌毅结束通话,过来帮着说:“二叔,咱弟弟身怀绝技,那是好事。苍南和东云的生平,子寒和天宇那边详细调查过,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苍南也确实是咱们雷家的人,便是有什么奇遇,那也是好事。如今他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此事不用疑他,只是等他回来,我去跟他谈谈,应该能了解到来龙去脉。” 雷啸渐渐平静下来,这时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去忙吧,我先回去了,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军演的事不可耽误。” “当然。”林靖保证,“这种小事不会影响我们的士气。” 雷啸便带着海军司令部的人回去了。他虽然心里装着事,也并没有太怀疑自己的亲儿子,更多的还是担心,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忧心忡忡,他也并没有主动将儿子的事告诉雷震等兄弟,只想等到战东云回来,再找他问清楚。 在朱纳科里,战东云问清楚发生在魔鬼西风带和北京的战况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次可是彻底露馅了,马甲掉得这么快,真是始料未及。” 杜漓小心翼翼地说:“父亲,其实……你的马甲掉得比燕伯伯还要快。” 战东云一怔,“什么?我什么时候掉过?我怎么不知道?” 杜漓便将他在议会大厦受伤昏迷时对凌子寒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战东云一听就愣住了,半晌才抬手捂脸,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以前执行任务时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可这次却在重伤时没能控制住情绪,居然自揭马甲,不禁羞愧不已,简直都没脸再见凌子寒了。 杜漓赶紧安慰他,“我看不朽至尊大人并没有太过相信,只是半信半疑。不过,燕伯伯在北京闹了这么一出,让几位至尊和雷司令他们都感到震惊。他们肯定会联想到父亲,只怕父亲的马甲也保不住了。” 战东云长叹,“是啊,一定保不住了。” 杜漓有些胆怯,“咱们的马甲掉了,会不会影响这个主时空的进程啊?” “不会。”战东云很肯定,“真正目睹你燕伯伯的身手的人不多,并且都是军队精英,有军纪约束,他们不会说出去。至于子寒他们,只要把话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就会一如既往地工作与生活,历史进程自然不会改变。” “那就好。”杜漓立刻活泼起来,“父亲,金钟真厉害呀,全靠有他赶过去,才能救下大家。” “是啊,你多给他些资源吧。”战东云也想让金钟尽快恢复,“咱们得到的那些能量块和法则碎片,还有空间世界里生长的那么天材地宝,你让他随便用。” “好的。”杜漓欢快地跑到旸谷去跟金钟交流。 金钟自诞生起到现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在器灵界属于排名前十的大佬、传说级别的大神。只要金钟稍稍指点他一下,对他都是莫大的收获。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找金钟。 战东云看看时间,便重新躺到床上。即便主观上再想坚持,他现在的身体也撑不住,只能多多休息。不过,只睡了一个小时,他便醒来,到凌子寒的房间去照顾他泡浴。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像往常一样行事,不露出任何异样。虽然心里尴尬得不行,暗地里注意着凌子寒的态度,包括看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脸上的神情,等等,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凌子寒比他还要沉得住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子寒别怕,舅舅会保护你”这样的话。被他的沉稳淡定所感染,战东云很快也镇定了,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日常工作。 泡完药浴,凌子寒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工作平台,才知道了在北京发生的大事件。 第342章 告知真相(1) 这天夜里,不仅夜苍南在魔鬼西风带行动,中国维和部队中的特种兵分队也悄然出发,对深藏在边境线上原始森林里的一处秘密实验室。 战斗异常激烈,敌人的武器非常先进,特种兵们进展很缓慢,受伤的人特别多。凌子寒感觉情况不对,立刻驾驶跟着他们的专机带来的静音型垂直起降超高音速隐形战斗机,飞过去支援。在卫天宇率领技术团队鼎力相助下,凌子寒带着上百名特种兵势如破竹,攻进了这座如同太空堡垒般坚固且遍布先进装备的大型秘密实验室。 当汉娜出现时,那些特种兵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是被绑架来的实验体,根本没想着开枪射击,反而还柔声安慰她,让她别怕,要带她回家。 汉娜也打算伪装被绑架的人质,以便接近凌子寒,发动突然袭击。她装得很像,天真单纯,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眼泪,一脸害怕地向他们跑过去,目标便是站在最前方的凌子寒。 等她跑到近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凌子寒突然出手,将她牢牢制住,非常熟练地把她全身上下搜了个彻底,将她从头发丝到鞋后跟里隐藏的武器全都卸下来,然后把她捆得严严实实。 无论是汉娜还是那些特种兵都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竟然是恐怖分子。凌子寒没有任何解释,提着汉娜上飞机,直接将她送到卫天宇那里,然后再飞回朱纳科里,平静地洗漱之后就上床睡觉。 北京那边遭到袭击的时候,卫天宇依然醒着,却没有打扰已经入睡的凌子寒。卫天宇整理了从各种监控设备和卫星得到的图像,妥善保存,随即将那些东西全部抹得干干净净。他仔细看过那些图像后,发到凌子寒的工作平台上,等他醒来后再看。 因为他一直没有审问汉娜,没有与汉娜待在同一个房间,因此汉娜以精神力为倚仗的攻击手段都施展不出来,她只能隐忍着,等待机会。 等到清晨,凌子寒在朱纳科里的总统府打开电脑时,北京那边已经恢复了日常秩序。 地震局公布了地震消息,六点三级浅表性强震,破坏度很高。燃气公司发布公告,说明特种部队司令部所在的区域因为地震的关系造成燃气管道破裂,燃气泄露而引发爆炸。曾经在天空中飞翔的金色大鸟是一家全息游戏公司的设备在地震中出现故障,因而投影到天空的拟真影像。总之,一条一条的,当日出现的异常情况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说起来全部没什么出奇之处,人们都没兴趣过多讨论,反而担心余震是否也会如此恐怖,想着要不要走出房间,在外面露宿。地震局又发布公告,用了一大堆科学原理进行说明,得出结论是不会有高强度的余震,请市民们放心在家里居住。 对于出现垮塌迹象的房屋,市政部门承诺由财政拨款进行修缮,里面的居民暂时由政府安置,统一发放救灾物资。受伤的人都已经进入医院进行救治,医药费用由医保和财政给予支付。两名不幸身亡的死者由政府拨付丧葬费,其亲属也会给予适当补助。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来得快,去得也快,各个部门动得更快。在他们的通力协作下,网络上没有谣言传播,人们讨论的也都是身边切实相关的利益,并没有关注曾经发生的异常现象。 知道真实情况的人很少,都是国家安全方面的高级领导人,不过,他们都没有卫天宇整理出来的现场信息,只有凌子寒看到了。在全程的图像之外,还附上了卫天宇做的技术说明与推测出的结论。 凌子寒看得很仔细。 卫天宇认为,从图像上看,那个不明飞行物与夜苍南都是凭空出现在北京城上空的,而且明显的是夜苍南追着不明飞行物。当时那个不明飞行物一出现便直奔特种部队司令部,从它的速度和散发出的惨烈气息可以推断,它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打算玉石俱焚,拖着雷鸿飞他们一起死。 夜苍南的行动更明显,完全是拼尽全力地阻拦。他用尽手段,却依然没能阻止不明飞行器的自杀式攻击,最后便挡在大楼前面,以生命来阻挡。 不明飞行器的自爆强度非常巨大,这时却突然出现了一只神话传说中的三足金乌,不但立刻控制了爆炸的威力,还及时救走了重伤垂危的夜苍南。 他们来得神奇,消失得更加神奇,其行为完全不能用科学原理来解释。 抛开其他的一切不论,夜苍南确实救了雷鸿飞、林靖、雷啸和数百名官兵的命,功劳不小。 由此及彼,夜苍南都有如此神奇的超卓身手,那战东云的表现也就很正常了。这对伴侣的身份显然不对,肯定不是普通的医生和建筑工程师。战东云跟在凌子寒身边,保护的意味很浓,而夜苍南留在北京,显然也在保护雷家人。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知道些什么,都需要与他们详谈,才能知晓一二。 凌子寒琢磨着要不要回北京以后就与战东云摊开了说的时候,战东云已经得到消息,知道了当天夜里,凌子寒亲自出马,力擒汉娜,并将她交给了现在邻国的卫天宇。 他有些惊奇,心里暗自赞叹,“不愧是子寒,便是来自未来的灭星组织骨干,依然要被他压制,近了他的身,却连害他的机会都找不到。” 他想了想,反正马甲已经掉了,倒是不用太过谨慎。汉娜在卫天宇手里,只怕是要伺机杀他,而卫天宇并不知道汉娜是何许人,不会防备她用精神力做出的事情,很可能会出事。想着,他便通过空间世界出去,找到一个空间节点,瞬移到卫天宇附近。 汉娜被独自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捆绑。房门外守着两个国安的行动人员,可谓万无一失。但汉娜如果想逃,完全可以用强大的精神力影响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去,可她却抱膝坐在地上,一副惊恐不安的弱小模样,非常有欺骗性,看起来图谋不小。 战东云懒得现身与她啰嗦,直接祭出山河鼎,将她镇压后收走。汉娜猝不及防,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便被他封印在鼎中。然后他给卫天宇发了个信息,“卫部长,汉娜很危险,不能留在您身边,我将她带走了。具体的情况说来话长,等回到北京,咱们再详谈。” 等他回到房间,凌子寒已经得到卫天宇的通报,知道他无声无息地就找到卫天宇所在的地方,并且没有半点动静地带着汉娜消失,倏忽来去,如风如电,卫天宇亲手布置的安保系统完全没有察觉。 凌子寒的神情有些复杂,半晌才说:“你觉得他真是我舅舅吗?我舅舅牺牲前可没这么神奇,简直深不可测。” 卫天宇轻松地笑道:“你舅舅牺牲了五十年,如果他真是你舅舅,说不定这五十年中另有奇遇。” “嗯,有可能。”凌子寒没有纠结,“他既然说到了北京与咱们详谈,那就等等吧。今天晚上我们会按时离开,明天就回北京了。” “好,北京见。”卫天宇愉快地结束通话。 这一个来回,其实并没有卫天宇想象的那么轻松,战东云扛着瞬移的压力,刚刚有些恢复的身体差点再度崩溃。他一回房间就吐了血,本来已经略微好转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连忙喝下两瓶药液,让疼痛衰弱的身体能够凝聚几分元气,减少一些痛苦。 过了一会儿,有服务生将他的早餐送过来,都是滋补且清淡的饮食,很适合他现在的情况。他慢慢地吃了一半,又躺下睡了一觉。等到中午,他爬起来照顾凌子寒泡浴、服药。 凌子寒看了看他的脸色,关心地叮嘱,“你自己的身体也要多注意。” “嗯,我一直在休息。”战东云对他笑了笑,态度上却有些拿捏不稳,略显尴尬。 凌子寒在早上泡浴的时候就有所察觉,此时看得更加清楚,微微一怔之后更明白了。他的精神力很强大,感知比常人敏锐得多,旁人的情绪是真实的还是伪装的他非常清楚,此时便感觉得到战东云竭力隐藏的不自在,估计他已经知道在自己面前掉了马甲,但自己不提,他也不好多说,于是就有些窘迫不安了。 凌子寒佯装不知,泡完药浴后叮嘱他多休息,随即便离开房间,去吃午餐。 战东云收拾好,出去到各个病房看了看伤者,又配制了药剂给几个中毒的警卫服用,然后吃了饭,又继续睡觉。 下午五点,他被叫醒,指挥几个随行的工作人员将所有设备与药材收拾好,就先期前往机场,登上专机。 各方代表在总统府开了一天的会,终于达成共识,于下午五点共同签署和平协议,全面停战,各守辖地,开始着手经济建设。 凌子寒参加了会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但基本没怎么说话,都由总统、议长、总司令等高官和各势力首脑回答记者的提问。 六点正,凌子寒率随员离开总统府,前往机场。非洲司司长及其代表团成员都留了下来,继续战后重建、经济合作、贸易洽谈等方面的工作。 六点四十分,凌子寒与前来送行的副总统和外交部长握手道别,然后登上飞机。 七点正,专机起飞,直奔北京。 第343章 告知真相(2) 凌子寒乘坐的专机降落在北京大兴国际机场时,已经是北京时间中午十一点半。 所有媒体记者都被挡驾,拒绝采访。比他们提前两个小时到达的卫天宇等在机场,接到凌子寒后直接回了梅苑,并将脸色依然苍白的战东云也一起带回去。 雷鸿飞、林靖、雷震、雷啸、凌毅、童阅等人都在梅苑,虽然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多很急,他们却都没有急切得乱了方寸。等凌子寒到达,先让他去泡药浴,服药,然后大家一起共进午餐。 雷啸虽然心忧儿子,却一句都没提,先把一些好菜推到战东云面前,关切地道:“东云怎么瘦成这样?得多吃点好的,把身体养一养。” 童阅也看向战东云,“是啊,小战伤得不轻,得好好调养才行。” 战东云也没客气,吃了不少高营养价值的山珍海味。大家聊了些闲天,吃饱喝足后,才转到凌毅的书房,坐下来进入正题。 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战东云,让他很有些压力。他笑了笑,抬手端起茶杯,轻轻咳了一声,努力镇定下来,“我和苍南都露了马脚,也就不再掩饰了。我就实话实说了。”他又轻咳两声,这才看向凌子寒,“子寒,我是你的亲舅舅。我虽然在这个时空牺牲了,灵魂却机缘巧合地被接引到未来,转世重生。我和苍南是搭档,都来自万年以后,任务是保护你、天宇、鸿飞、林靖和你们的亲友家人。” 凌子寒微微点头,“你别急,从头说起。我们有的是时间,愿意听你详细解释。” “好。”战东云放下茶杯,从自己牺牲时说起,把tasa的创始人、时空特警的具体工作、灭星组织的来意、他们的任务都说了一遍。他没有细说自己执行的那些任务,也没有详细介绍时空管理局的具体架构,以免在凌子寒他们今后创建tasa时出现误差。他重点介绍了灭星组织和这一次的“斩首行动”,然后说了自己和夜苍南的身份。 “我是子寒的亲舅舅、凌毅的大舅子、雷震的战友,现在的本名叫杜骁。我的身体虽然变了,灵魂却属于这个时空,宇宙意志和天地法则都会百分之百地接纳我,因此我是tasa惟一能完好无损到达这里的人。”他看了一眼凌毅,眼中有些不以为然,显然对他有些不爽,然后看向凌子寒,目光中满是慈爱宠溺,“至于苍南,本名燕漓,是雷氏家族的精英。不过,未来万年间你们几大家族互相联姻,他的血脉非常复杂,细论起来,算是你们所有人的血脉后嗣。他与我结成道侣,灵魂相融,所以与我同来,也能平安到达。除了我们两人外,其他人很难过来。灭星组织派了大批精英前来,却有九成折损在半道上,目前为止只有两人抵达。一个是汉娜,她的身体损在途中,只有灵魂到来,夺舍了那个智商高身体弱的小姑娘。另外一个倒是带着身体一起来了,却受损严重,行动不便。因此,当苍南逼得他走投无路时,他只能冲进北京,企图与鸿飞等人同归于尽。他们一向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如今来到这个主时空,是不可能再返回的,所以他们更加疯狂,根本不怕死。幸好他们只来了两个人,我们还能顶住。如今他们一死一被俘,威胁暂时没有了。未来三到六年,我们都会守在这里,确保你们安然无恙。最多六年以后,我们就要离开。” 他的话给出的信息量非常庞大,几个人听了之后都默然无语,努力消化。半晌,卫天宇微笑着说:“我之前就觉得不对。照理说,如果子寒和东云都是暗杀目标,恐怖分子应该是先爆炸,趁乱暗杀子寒,再在医务处充满伤员时趁乱杀东云,可他们却是先杀东云,哪怕会打草惊蛇也不顾了,显然很不正常。现在我就明白了,不杀东云,难灭子寒。” 战东云看向他,“天宇,你是子寒的伴侣,要叫我舅舅。” 卫天宇一怔,随即摸了摸鼻子,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的凌子寒,见他淡然无声,便忍不住看向他旁边的凌毅。 战东云嫌弃地看了一眼凌毅,“你别看他。他有什么用?护不住妻子,保不住儿子,就是个废物。” 自古以来,大小舅子对姐夫妹夫都有着天生的敌意,更别说凌毅连累得妻子英年早逝,又没好好照顾儿子,让他小小年纪便艰苦训练,才二十出头就重病缠身,受了那么多折磨,战东云一想起来就没好气,此时能当面看到他,自然是张口就怼。 他这大舅子做派是纯天然的,如果有人假冒,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姿态来,多半会跟凌毅攀交情,讲血缘,而不会故意得罪他。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凌毅看着他那嫌弃的眼神与一脸怨念,忍不住笑了,温和地说:“是我不对,确实没做好,既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 战东云哼了一声,根本就不想理他,转头看着凌子寒,“子寒,万年以后,你们依然健在,已经飞升上界。别的我不多说,反正我们tasa是属于你的势力。我们努力执行任务,维护这个宇宙的安全,守护人族。同时,我们也在勤修苦练,争取早日飞升上界,加入你的阵营,为你而战。” 凌子寒有些感动,神色越发柔和,“不应该是为我而战吧?我觉得即使再过一万年,我也不会搞个人崇拜。” “你自然不会。”战东云温柔地看着他,“你一向低调,可是,你为人族做出的贡献以及对其他智慧种族的庇护足以让亿万生灵膜拜。他们期盼着能够追随你,渴望为你而战。守护人族是你的道,因为许多人以你为偶像,所以这也成为了他们的道。别的不说,tasa就有超过一半的人将守护作为自己的道。我和苍南也都是以守护人族、诛魔斩恶作为自己的道。在地球人族最危难最弱小的时候,你横空出世,撑起了他们的天,每每身先士卒,九死一生……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你怎么能自己跑去面对汉娜?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是想要接近你或者天宇,即使赌上命,也要杀掉你们两个或是其中一个。你和天宇命数相连、气运交隔,只要杀掉其中一个,另一个也要受到重创。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若是真遇到不得了的危机,千钧一发,生死关头,你直面危险是没办法的事,可对付一帮恐怖分子,哪里需要你亲自上?” 卫天宇忍不住鼓掌,“子寒,听到舅舅的话没有?我当时就强烈反对你去,可你就是不听。那时候他们的进展虽然不理想,我们完全可以通知附近的行动人员赶过去,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出马。” 凌子寒摆了摆手,“嗯,我错了。我不该过去,更不该把汉娜拎到你那里去。以后我会更加谨慎的,不会轻举妄动。” 卫天宇看着他,“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不要出尔反尔。” 凌子寒伸手握住他的手,眼里浮现出几分愉悦。卫天宇连忙握紧他的手,唇边也多了一缕微笑。 战东云见外甥服软,也就不再多提此事,笑着岔开话题,“灭星组织里多的是杀人如麻的煞星,像汉娜这样的技术帝难得见到,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参与这个有来无回的行动。大概是灭星组织的首领觉得只派杀手来很可能杀不死你,甚至都难以抵达这里,于是派了几个技术上出色的精英,带着他们自己研制的武器装备,成功的机率就要大一些。汉娜心高气傲,对现在的你们是有些轻视的,认为你们原始、落后、弱小、愚笨,觉得只要能与你们面对面,她就能轻易地弄死你们。没想到,一个照面,她就被子寒压制了,浑身手段却没使出来半分。我看这事对她的打击有点大,所以到了天宇那里才没有马上动手。也幸好是这样,我才能及时过去将她镇压。” 卫天宇听他大力赞扬凌子寒,心里感到十分愉快,笑着说:“谢谢舅舅。”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战东云接着看向其他人,“灭星组织是未来星际最恐怖的极恶势力,一直与我们为敌,且无恶不作。这次他们趁着双方高层在虚空世界恶斗,撕裂了时空壁障,趁机派人大举侵犯主时空,想要灭杀你们这些至尊级重要人物,从而使主时空从中分裂,动摇你们未来的根基。tasa总部送我们过来,就是要挫败他们的阴谋。我这次向你们和盘托出,有两个目的:一是希望你们更加注意安全,只要六年内安然无恙,以后灭星组织就再也过不来了;二是请你们不要受这件事影响,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应该怎么决断就怎么决断,这样就不会改变未来的进程,主时空就不会被撕裂。” 凌子寒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两件事都没问题。” 卫天宇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有个六年的期限?你刚才说你最多六年就会离开,这会儿又说只要保证六年内的安全,以后就没有麻烦了。为什么?” 第344章 告知真相(3) “为什么有个六年的期限?你刚才说你最多六年就会离开,这会儿又说只要保证六年内的安全,以后就没有麻烦了。为什么?” 战东云轻咳一声,琢磨了一下措辞,“大概七年后,末日降临,是旧时代的终结,也是新世纪的开启。人类建造了地下城,全部躲进地下,先图生存,再谋反击。那个时候时空混乱,如果有谁想从未来去到六年后的那个时间段,必然会迷失到不知名的时空中,非常危险。总之,不会有人过来,就连tasa也不行,根本做不到,不可能平安抵达。” “明白了。”卫天宇思索着说,“按照舅舅的说法,七年后的末日大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对,外星入侵,为了掠夺太阳系的资源,先要消灭当地土著,也就是地球人类。”战东云有点收不住,“打头阵的是陨石雨,外星人驱赶着太空陨石砸向地球,将地面上成为一片火海。” “原来如此……”卫天宇习惯性地陷入沉思,“既然七年后人类要全部躲进地下城,地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都被摧毁,那我们以后的策略就要大大改变了。譬如储存各种资源,研发与地下城有关的科技,转移文物,保护动植物,研究与地下城时代相对应的经济行为与法令法规,等等。” 凌毅谨慎地问:“现在可以做这些吗?” 战东云很不高兴地看他一眼,却还是认真地回答,“当然可以。建设地下城是必然,只要结果是地下城建好,人类全部躲进去,那就可以了,过程中的小改动并没有关系。不过,这件事最好是秘密进行,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凌毅微微点头,“明白了。” 等他们把重要的事情说完,雷啸便迫不及待地问:“东云,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苍南已经去世,现在这个并不是他,是吗?” 战东云有些头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这才冷静地回答,“是的。他们在非洲的中国医院里就已经被枪杀,灵魂已投胎转世去了。两人是死在一起的,算是同生共死,求仁得仁。我们之后才过来附身。从灵魂上说,苍南是你一千代之后的血脉后裔。从血缘上讲,这个身体的确是你的亲生儿子。从因果法则上讲,我们既然附身了,也得到这里的天地法则认可,那苍南就是你的亲儿子,我们在这里生育的孩子就是你的亲孙子。如果苍南回去翻翻雷氏的族谱,说不定这几个小子中的一个还是苍南的老祖宗呢。”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雷啸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他并没有与之前的夜苍南接触过,因此并没有什么感情,对现在的夜苍南才有着深厚的父子情意,因此很快不再纠结此事,不去管前因后果,依然将现在的夜苍南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他关切地问:“苍南呢?他现在怎么样?伤得不轻吧?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还好,虽然伤重,但已经脱离危险,过几天就可以出来了。”见他不再纠结是否亲儿子的问题,战东云暗自松了口气,“他现在躺在修复舱里,情况不错,你不用担心。” 雷啸点了点头,脸色好了很多。 雷鸿飞这时才捞到说话的机会,豪爽地笑道:“东云,我看过你的身手,当医生可惜了。要不要来咱们司令部?你可以挂个军医的名,平时跟着训练,顺便给那些小子们用药液淬炼一下身体,战时可以跟着出去过过瘾。还有苍南,那家伙,我还是叫他弟弟吧,叫他一千代的小孙子有些不大对劲。他的本事太劲爆了,不过我看他似乎没有受过特种兵的训练,近战时有些根基虚浮。要不要让他也来训练训练?可以特招他入伍,我和林靖都有这个权限。” 他的邀请别开生面,太过随意,林靖却跟着点头,“是啊,你们一起来咱们司令部。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可以特批入伍,立即授予军衔,给个少校是没问题的。” “没错。”雷鸿飞一拍桌子,“来吧,来吧。” 战东云有些心动,更多的却是遗憾,“我很想去,相信苍南也一样。可是,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们。如果你们在北京,我们倒是可以到特种部队司令部去接受训练,可一旦你们离开北京,我们肯定会跟着,不会让你们离得太远。譬如,听说林司令要带队去参加海上联合军演,那苍南肯定要跟着去。” “那就跟着。”林靖顺口便道,“让苍南入伍,跟在我身边。” “不错,这样安排很好。”雷鸿飞立刻拍板,“就这么定了。” 雷啸也连连点头,“是啊。就苍南那一身的本事,当什么建筑工程师?他以前没干过那一行吧?” “是没干过。”战东云笑道,“不过他曾经当过科学家,还曾经在一个小世界做过科学巨匠爱因斯坦的学生。那个小世界当时是民国,他学成后毅然回国,与我一起救国救民,建工厂,搞科技,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雷鸿飞很好奇,“那你呢?” 战东云爽朗地说:“我当时是军阀之子,有少帅之名。后来东洋鬼子入侵,我率军上前线抗日救国,再后来,战死在台儿庄。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凌子寒一怔,“你们每次执行任务,最后都要死?” “差不多吧。”战东云平淡地笑道,“我们工作的性质便是如此,穿越过去时多半是附身在已经死亡或濒临死亡的人身上,脱离时也是因死亡而离开,基本上是过去的时候死一死,回来的时候再死一死,死法多样,都习惯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经历过生死也看淡了生死的人,但这时也不禁感到震撼。雷啸和凌子寒更是油然而生一种类似心疼的感觉。虽然他们不惧生死,但每每落于生死边缘的体验并不好,那种痛苦忍耐或是等待死亡的感觉他们一次也不想体会,更别说那么反反复复,死了又死。 战东云善解人意,连忙安慰他们,“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坏处,我们对生死之间的法则就领悟得很快很深,遇到类似情况也有丰富经验来应对。譬如说,我就中过好几次毒,所以这次中了汉娜研制的剧毒才能扛住了,没被她毒死。” 童阅连忙说:“对了,说到这事,你跟我过去,我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大家都想起这个事,于是纷纷表示同意。战东云自然不会反对,起身便跟着他走了。 等到他们离开了一会儿,凌毅才看向凌子寒,温和地说:“我感觉他没说假话,的确是你亲舅舅。” 卫天宇也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的微表情和本能反应都非常自然,假装不来的。”在这方面他有深刻的研究,最有发言权。 雷震笑道:“我也感觉他确实是当年那位杜中队。想当年,我刚加入特种部队的时候还被他收拾过。” 雷鸿飞立刻看向过来,“老爹快说说,他怎么收拾你的,回头我也照样收拾他,给你报仇。” “没大没小。”雷震瞪他一眼,“你要收他们进特种部队司令部,我不反对,不过最好收起你那惫懒模样。尤其是在苍南面前,既然你是他老祖宗,就要给他做个榜样,别让他幻想破灭,大为失望。” “怎么可能?”雷鸿飞嘟嚷,“难道你不是他的老祖宗?” 雷啸赶紧打圆场,“老祖宗什么的就不必提了。现在他是我儿子,你们一个是他伯父,一个是他堂哥,都要好好照顾他。” 雷震笑道:“行,听你的。” 几个人笑着聊了一会儿,又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回去都细想一下战东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对于即将到来的大劫难提出相关对策,写出报告,三天后再聚到一起开个小会,商讨具体计划。等到方案成熟,由凌毅将最后形成的报告提交到相关高层,达成共识后,便立即实施。 商量完,他们便一起离开,去各自的单位工作。凌子寒也没有留在家里休息,而是与卫天宇去了国安部。他离开了一个星期,因为时差的关系,有不少工作没有顾及到,现在必须去尽快处理,不能拖延。 童阅则带着战东云去了六四三医院,给他做了一个非常全面非常细致的检查。专家团队也闻讯赶来,非常好奇地在一旁围观,有时还亲自动手操作仪器。战东云一直很配合,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他还参与了他们的讨论。他对自身情况最为清楚,又比他们更了解汉娜配制的诡异剧毒,因此说出的话更有权威性。 十几位在各个医学领导里享誉国际的医学专家在小会议室里热烈讨论,都感觉有不小收获,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童阅这时才笑着对战东云说:“中医药协会、中医药大学和一些针灸名家都向你发现邀请,大学想要聘你做客座教授,协会和一些名家想请你开讲座,教他们华佗九针的针法。你自己斟酌,要不要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医院这边都会全力支持你。” 战东云点了点头,“好,我会考虑的。” 童阅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未来……你知道,与子寒他们相比,我是最弱的,未来……” 战东云立刻明白了他的未竟之意,非常肯定地说:“你与凌毅一直在一起,一千多年后飞升上界,直到万年以后。你并不弱,虽然武力值比不上他们,但你有你出色的地方。未来你在医道和丹道上成就非凡,与凌毅齐头并进,一起飞升。” 童阅放下心里一块大石,愉快地点了点头,“我懂了,谢谢你。” 第345章 后会有期(1) 时光飞逝,五年多的时间几乎一晃而过。 当年尼亚加利亚和平大会的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譬如阿布拉汉姆的处理,对马力等人的甄别,等等,夜苍南与战东云都没有过问,只管自己肩负的任务。 在这五年里,战东云成为深受景仰的中西医青年专家。他配制出的药液在军队所属的药品厂里投入流水线生产,让全军各个兵种的所有官兵都进行了三到十个疗程的药浴,警察、消防、保安等队伍同样如此。将来大难来临,他们都是中坚力量,能够全面觉醒,可以快速提升,从而更好地保卫地球,守护人族。一些重要的各领域科学家也用药液逐步改善了体质,确保他们在末日降临之后仍能很好地活下去,出成果。 夜苍南伤好后就从公司辞职,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到特种部队司令部。他训练得很刻苦,进步非常快,让那些特种兵们钦佩不已。五年间,凌子寒等人基本没有出过北京,雷鸿飞和林靖却不免要出差、开会、参加军演、出国访问等等。每当他们离开北京,夜苍南都会作为随员跟着。 战东云没有正式入伍,主业仍然是医生,每周会到梅苑去调整凌子寒的日常药浴和服药事宜,大部分时间都在六四三医院工作或在学校里讲课。他只会在业余时间到特种部队司令部去参加训练,学习新的格斗技术、特战战术、解救人质技巧、危机谈判策略等等。 每一年都会出现三到五次针对凌子寒等人的恐怖袭击,却都以失败而告终。大部分袭击与灭星组织无关,国安与军队、警察的力量便足以应付。少数由灭星组织后续到来的人员发动的袭击都被战东云或夜苍南化解,那些人要么死,要么被镇压,无一逃脱。 综合来看,最先到达的两人实力最强,后来的人即使抵达,也经过了太多的磨难,灵魂或是身体都是千疮百孔,也再没有出现过汉娜这样超高智商的技术帝。这些人到达后,除了疗伤就是设法接触恐怖组织,多方蛊惑煽动并为他们提供更高端更全面的袭击方案。最后,往往在他们濒临身体崩溃或精神力溃散时发动自杀式袭击,企图拼掉一、两个目标。这些人也确实狠,说自爆就自爆,不带丝毫犹豫。 对于灭星组织成员实施的攻击,战东云或夜苍南都会预先察觉,总是提前赶到拦截,并且让金钟出手,吸收自爆能量,让危险彻底消弭,再也没有发生过曾经在北京上演的惊魂一幕。 由于这些灭星组织来客起到的作用,各大恐怖组织仿佛打了鸡血般,活动特别猖獗,手法百出,武器装备更新得也很快。他们特别凶残,丧心病狂,使用暴力的时候根本不顾其他无辜者的安危。凌子寒、雷鸿飞等人却早有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但提前制止了多起恐怖袭击,还将那些恐怖组织的秘密据点相继铲除,在国内外引起相当大的震动。 这几年来,中国政府、军警、国安等各个部门都暗中增加了许多工作,政策有诸多调整,原来的五年规划也进行了大幅修改,全力为以后建造地下城以及全面撤离地面做好准备。对于这些事务,战东云和夜苍南都不闻不问,完全不参与。 时间很快就到了2066年除夕,梅苑里一派节日气象。 因为心知肚明,战东云与夜苍南很快就要离去,所以几位知情人都尽量抽时间与他们相聚。有时候会有家人朋友跟着,但他们只知道好友或伴侣与凌子寒他们的交情更好,时常聚会,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 这个除夕夜,像前几年一样,雷震夫妇、雷鸿飞、林靖、雷啸等人和战东云、夜苍南都带着家里的小孩提前到达梅苑,准备在这里一起吃团年饭。 他们提前在各大饭店酒楼私房菜馆订了自己喜欢的年菜,派人在大年三十这天去取,送到梅苑来,另外的一些配菜点心汤品等等就由梅苑的厨师烹饪制作,放了满满两大桌。 战东云和夜苍南都不管这些事情,只管带着团子们玩耍。凌家和雷家的小毛头越来越多,且年纪都很小,只有凌逍和凌遥兄弟俩已经七岁多,又智商越群,算是比较懂事的大孩子了。不过,现在是过年,团子们只需要尽情嬉戏玩闹,不需要懂事。 战东云和夜苍南对于所有的小团子都非常喜欢,与自己亲生的三个儿子完全一样。他们带着一群熊孩子闹腾,将平时清静的梅苑弄得翻天覆地,笑声叫声此起彼伏,吵得不行。 凌子寒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小孩子清脆稚嫩的甜美笑声,心情非常愉快。他微笑着说:“真没想到,舅舅这么喜欢孩子。” “是啊。”卫天宇也笑,“他和苍南一直没有孩子,即使在执行任务时因为需要会在当地留下孩子,那也都是原身的血脉,不是他们的。我跟他们谈过,他们暂时都没打算要孩子,估计要等到升级以后,才会考虑。在他们眼中,小孩子都是天使,非常可爱,不能让他们吃一点苦,所以才不打算在近期内要小孩。而且,我看他们根本不会管教孩子,把那些熊孩子纵得更熊了,还是等以后理智一点了再要孩子比较好。” “嗯,你说得对。”凌子寒笑了笑,随即轻叹一声,“舅舅很快就要走了,真有点舍不得。” 卫天宇走过来,坐到他身旁,搂着他轻声安慰,“别难过,以后还会见着的。舅舅说过了,他会飞升上界,加入你的势力,为你而战,到时候不就见面了?” “嗯。”凌子寒靠到他肩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几年,这位个人经历曲折离奇、匪夷所思的舅舅对他是千般维护,万般宠爱,为他的身体绞尽脑汁,殚精竭虑,让他过得特别舒心,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偏心眼的长辈,什么叫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种感觉很新鲜,非常不错,让他很享受,也很留恋。可惜,舅舅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离开,但愿真像他说的那样,万年以后,他们依然健在,还能相见。 他是个意志十分坚定的人,伤感的情绪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冷静镇定。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战东云与夜苍南在尚有积雪的草坪上与满地乱滚的一群团子嬉戏,脸上忍不住也浮现出愉快的笑容。 夜幕降临的时候,团年饭开吃,大家都很开心,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传统的春节文艺晚会依然坚强地存在着,战东云和夜苍南都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他们并未顾此失彼,更多的时间还是用来与大家聊天。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孩子们的保姆和所有人的警卫都到旁边的员工食堂去聚餐,不在这里,他们说话便没有太多顾忌。 雷啸照顾着三个坐在儿童椅和婴儿车中的小孙子吃了些东西,然后抬头问儿子,“你们快要走了吧?” “嗯。”夜苍南并不避讳,“时间快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雷啸想了想,“如果你们走不了,会有什么影响?” 夜苍南叹了口气,“我是不想走的,东云更不想走,他想一直陪着你们。可是,如果我们留下,凭借我们的资质,只怕会跟着子寒和天宇一起飞升,就回不到万年后的时空了。因果法则不会放过我们,这就导致万年后的主时空会被撕裂,分离出去一个非常高级的亚时空中世界,带走大量的本源力量,对本方宇宙有巨大的伤害。从各个宇宙飞升上界的人,他们所在的宇宙就是他们的根基,如果毁坏,对他们实际上是有影响的。虽然我们不清楚影响的大小,但哪怕一些细微的影响,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测的后果,给你们带来危险。因此,我们不敢留下。” 战东云看向凌子寒,“我们过来之前,tasa的高层赶来虚空世界,在我们启程前塞给我一点金光。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但最近却渐渐明白了。那是我们主脑核心分出的一丝神念,既保证我们能安全来去,也是确保我们不会留下来不走,同时也准备在我们顶不住灭星组织杀手的时候出来保护你们。因为我们自己能平安抵达,又扛住了灭星组织的袭击,所以它没有出来。但最近我不断收到它的警告,提醒我离开的时间即将到来。即使我不想走,它也会打开时空通道,将我接引回去。”他深深地叹息,“留不住的。” 战东云的目光投向卫天宇,“我们的主脑,是你和卫氏科学院的杰作。灭星组织想要仿造,但最后的成品比我们的主脑差远了,所以他们才拼不过我们。” 卫天宇与有荣焉,“那太好了。” 战东云也想起来,“我到了未来之后,感觉名扬全宇宙的卫氏科学院很照顾我。我们俩一直有些疑惑,现在明白了,一定是天宇给他们留下了祖训。”他笑道,“谢谢天宇。” 卫天宇一听便知道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以自己的性格,知道了来龙去脉,肯定会让卫家的后代子孙关照凌子寒的亲舅舅。不仅是他,其他人肯定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他愉快地说:“照顾舅舅,不是应该的吗?还谢什么?” 战东云便不再客气,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第346章 后会有期(2)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大家酒酣耳热,汤足饭饱,这才下了桌子。 一群团子们早就忍不住了,跑去游戏房尽情玩耍。大人们都到客厅去,各自坐到沙发上,一边看节目一边闲聊。 战东云看了看时间,便提醒凌子寒回去泡浴。两人走出凌毅的别墅,在寒风中走到另一幢别墅,上楼去了主卧。 智能感应灯次第亮起,战东云看着已经完全熟悉的地方,忽然有些惆怅,忍不住说:“子寒,过来让舅舅抱抱。” 凌子寒转头看向他,很快便走过来。 战东云的灵魂出自这个主时空,因此他虽然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却不像在其他亚时空小世界那样分毫不变,而是外貌渐渐变成了他灵魂的模样,与牺牲前的照片一模一样。凌子寒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变化,因此与他越来越亲近。这时见他难过,凌子寒的心里也不好受。 战东云伸出双臂,紧紧拥抱外甥,声音有些低沉,“我就要走了,真舍不得你。” 凌子寒回抱住他,情绪也有些激动,“舅舅,我也不想你走。好在我们还会见面的。对我来说,要到一万年以后,对你来说,这个时间很短。我相信,你回去后,用不了多久,就能飞升上界,过来找我。” “嗯,我会努力的。”战东云一想,果然如此。以他现在的进境,大概在现实时间一、两百年以后,就可以飞升上界,与凌子寒相见。于是他不再难过,心情也变得轻快飞扬,立刻按部就班地照顾外甥泡浴。 等到凌子寒浸泡在药液中,他又交代了一遍,“我把之后的几个药方都留给童院长了,也教了他制药的几种手法。等我离开后,你要继续下去。另外,还有一些适合你服用的药剂配方和丹方我也交给他了。将来大灾劫降临,你会用到的。我在方子上都做了详细说明,童院长知道要怎么做。” “好。”凌子寒的声音很柔和,“上天待我不薄,能让我再看到舅舅,我感觉很圆满。” 战东云也很开心,“我也这么觉得,大概因为你是气运之子,我借了你的运气。” “那就太好了。”凌子寒笑道,“我很希望把气运都给你。” “那倒不用。”战东云摆手,认真地说,“气运对你最重要。某种意义上说,你的气运便是人族的气运。你飞升上界后,你的气运与我们这个宇宙的气运也息息相关,不能轻易折损。所以,我借一点是可以的,多了却不行。你以后也要注意,如果有谁想要盗取你的气运,就立即灭了他。” 他从来没有运转功法去窥视凌子寒的灵魂,但是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金光灿灿,紫气满满,华光普照,气运冲天,若是遇到修炼有盗运秘法的大能强者,很可能忍不住对他动手。他一想到就忧心忡忡,可是自己并没有保护气运的法宝。那都是仙器级别的异宝,整个宇宙大概都没有几件。他只能提醒外甥注意,相信他气运滔天,凡是想要算计他的都害不了他,最终反而会被反噬,没有好下场。 凌子寒知道他都是为自己好,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嗯,我明白了。” 战东云只得强迫自己放下心来,不再多说扫兴的话。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就结束泡浴,一起回到凌毅的大别墅。 等到子夜时分,大家一起迎接了新年,就分别抱起已经睡着的自家团子告辞离去,各回各家,上床休息。 等到过了正月十五,隐匿在战东云空间世界里的“昆仑”核心一缕神念便向他发出最后通牒,“你们该离开了。” 再是不舍,战东云也没有故意拖延,而是交代好工作,然后与夜苍南收拾了东西,与各位知情人一一道别,便毅然离去。 他们是在北京近郊的群山中消失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每当战东云向一个人告别之后离开,便有一阵微风拂动,那个人的神情便很快就有了变化,从怅然到平静,仿佛已经将他们遗忘。 这阵微风若隐若现,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只有凌子寒发现了异常,非常迅速地闪身避开。接着,空气中出现一个透明的身影,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凌子寒微感诧异,他却微笑着说:“我是未来的你飞升前留下的一缕神念,作为主脑‘昆仑’的核心。天宇、鸿飞、林靖、龙潜、海洋他们也都留下了一缕神念,分别监管着星际执法者总部和星际军事组织。我和天宇是总监控,主要是为了确保本方宇宙的安全,以及监督主时空不被入侵。这次舅舅和搭档过来保护你们,是我指定的人选。我跟着他们过来,一是为了协助他们来去,二是为了确认你们的安全,三是为了封印你们的这段记忆,以便确保未来的进程不被改变。这段被封印的记忆主要是关于舅舅及其搭档,对他告诉你们的事情会有另外一种解释,他留下的药方你们依然可以用,为将来的准备仍然会进行下去。我给你们下的记忆封印在你们修炼达到2s的级别时就可以解封,对你们的资质潜力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凌子寒留下的神念自然曾经是他神魂的一部分,因此他能够感知那个透明人影与自己有着相同的气息与一种自身特有的神韵。那种玄妙的感觉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却可以心领神会。两人本是一体,只要一说便即明白。他沉吟片刻,轻声问:“舅舅知道吗?” “他不知道。”透明人影微笑,“这对他是一次重要的历炼,我不能让他知道有我在保驾护航。” “懂了。”凌子寒微微点头,“好,你来封印吧。” 那个人影笑着,抬手轻轻一挥,然后便消失了。 凌子寒眨了一下眼睛,感觉有些神思恍惚,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站在窗边,而不是坐在办公桌后。他默默地看了看窗外,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重新坐回去,继续工作。 战东云与夜苍南从山中消失后,瞬间便出现在北京区域之外的空间夹层中。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困惑。他们在这里联络不到主脑“昆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几分钟后,那个偶尔响起的温和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再次响起,“回去之前,你们把紧贴在地球外围的秘境都加固一下,让它们与地球紧紧联系在一起,以后留给子寒。” 他的话音未落,两人的脑海中便出现了一幅空间坐标图,将十三个大小不一的秘境标注得清清楚楚。 两人欣然从命,都觉得理所应当。凌子寒是地球至尊,整个太阳系的表世界里世界都是属于他的,这些秘境当然应该留给他。他们立刻拿出虚空飞艇,向坐标所指的位置飞去。 加固秘境相当于加固一个小世界,这是每个时空特警的必修课。两人很熟练,用阵法与符宝将大小不等的秘境固定在地球周围的空间夹层中,设定好十年至十五年后相继出现在地球表层,以便让凌子寒及其亲友、下属发现并进入。 两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加固,忽然有四个秘境不受控制地冲过来。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正要闪开,却忽然动弹不得。四个有不同颜色的光团包裹着的秘境分别冲进两人的空间世界,稳稳地停下来,成为附属于主星的秘境。 两人猝不及防,都大惊失色。正在旸谷休养生息的金钟惊得飞起来,扑闪着翅膀过去查看究竟。杜漓和燕晓也吓了一大跳,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温和的声音又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子寒在不久的将来只拿到了九个秘境,另外四个在大灾难降临时随着空间乱流飘走了。这四个秘境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们再加固也不管用。既然子寒得不到,自然要送给自己惟一的亲舅舅和后辈子嗣。这是私人赠予,你们就拿着吧。”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两人想了想,都觉得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细究因果,他说的话完全正确。既然以后要飘走,便宜了别人,还不如给他们。 两人是自己空间世界的主宰,很快就控制了冲进来的两个秘境,也清楚了它们的大致情况。 燕漓得到的是血煞秘境和雷焱秘境,乃是虚空中自然生成的秘境。血煞秘境可以让他契约或收养的凶兽成长与历炼,里面还有一些没有成长起来的上古凶兽混血幼崽,让燕漓大喜。而雷火秘境可以让他修炼,与他的属性非常相符。 杜骁得到的是龙亁秘境和凤涅秘境,乃是龙族和凤族当年离开这里时给可能遗留的龙凤小崽子们准备的生活族地。杜骁非常高兴,立刻吩咐杜漓,将两个秘境给了龙凤两族。龙乾秘境的出入口在龙池中心,凤涅秘境的出入口在神梧林主树干的旁边。两个秘境中除了适合龙凤两族的各种资源外,还分别有十一条幼龙和七只雏凤,更多的则是尚未孵化的蛋,都被保护得很好,只是资源不够,难以成长并破壳。对于杜骁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两个秘境的加入,让两人的空间世界又扩大了十分之一的体积,有了更多的底蕴,能承载更强大的力量。除了主星和七颗辅星外,太空中还渐渐增加了无数小行星与陨石。这是空间世界吸收虚空混沌力量后自然生成的东西,不受空间之灵和空间主人控制,其中超过一半都是有用的资源。 两人这次收获不小,都是惊喜交集。把空间世界整理好,稳定住,他们便继续手里的工作,将余下的秘境全部固定好。 等到他们完成了所有工作,那个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地响起,“很好,我们这就回去了。” 两人面前打开了一条稳定的时空通道,里面弥漫着时间与空间变幻的韵味,飞扬着零散的时间和空间的碎屑。两人细细感悟着,毫不犹豫地抬脚踏入,回归tasa总部。 第347章 做个监督员(1) 回到tasa总部,杜骁与燕漓要做的事情很多。 他们一连执行了三个任务,过程复杂,涉及的东西很多,需要考核评估的部分不少。尤其是第一个任务,一开始的难度级别列为简单,但根据他们完成任务的过程以及基本没有失误的情况来看,并不简单。 tasa所有任务的难度分为五大级别,每一级中还分不同的等级,如普通级中分简单与复杂,困难级中分大难、繁难、艰困、重难、危难等,危险级分艰危、奇险、危急、厄难、灾难等,地狱级和死亡级则没有再细分,因为都是非常艰难非常危险的任务,细分已经没有意义。 时空特警完成任务后的全过程会提交给主脑“昆仑”,由它做出评价,基本上有五等:合格、良好、优秀、圆满、完美。 根据任务等级和完成后的评价,执行任务的时空特警会得到功勋加成,这是很重要的部分。按照tasa的规定,特警们的基础功勋值都是起步价,并不高,若是有加成,就可以成倍增加,甚至加上百倍千倍。因此,初级特警总是捉襟见肘,功勋值不够用,而高级特警却富得流油,像杜骁与燕漓这样在中级特警中属于中上等的特警,目前才勉强收支平衡,所以他们才会计较任务的等级。 除此之外,如果任务难度大,完成的评价比较高,除了应得的功勋值外,特警们还能拿到奖励,这也是他们喜欢并期待的部分。 当然,有成功就有失败,有奖就有罚。 如果特警没有完成任务,根据其执行任务过程中的失误,也会由主脑“昆仑”经过审核后给出结论。根据不同的过错,会有不同的惩罚,没有任何宽待。 若是一般性的失误,譬如有意或无意地毁了任务节点,或是情况并不复杂却一直找不到任务节点,通常会命令执行任务的两个特警停职,重新接受评估与考核。若是仍然不及格,便会剥夺其时空特警的职务,转到后勤工作。 如果是重大失误,譬如因感情用事导致错过任务节点并再也扳不回来,或是违反规定,使用了不符合当前小世界科技水平的武器或机械,使那个亚时空小世界的历史进程再一次扭曲,更加远离本源世界。这样的错误,一般会降一级到两级,特警仍然可以继续工作,但自己却没有选择权,必须由主脑“昆仑”筛选后直接下发任务。如果以后执行任务时连续成功三次且评估等级在良好以上,便可以结束惩罚。如果依然不及格,也只能去后勤。 若是特警有特大失误,譬如误杀多名无辜者,或者为完成任务协助暴君残害忠良,或是为了推动任务进程帮助奸佞残害一方甚至祸国殃民。这样做的特警会立刻免职,降为见习特警,回去接受各种训练,同时必须经过多次心理评估,然后再重新考核。合格后,再从初级特警做起。如果不能合格,那说明那位特警或是两位搭档的心理有重大问题,在百年内不会放他们出去,而是禁锢在一定范围内做些辅助工作。 若是特警在执行任务中有明确的犯罪行为,譬如毫无因果关联地烧杀抢掠,凌虐强暴,致人死亡或遭受巨大财产损失。这样的特警会立即被逮捕,进行隔离审查,看他是受了什么影响还是本身品质败坏。如果是被邪恶势力或是某些恐怖组织的强者大能控制,身不由己,可以免罪,去接受治疗。如果是自己主观地想要这么做,那就会受到严厉惩罚,废除修为,进入特殊监狱服刑或是立即处决。 如果特警在入魔的迹象,譬如在亚时空小世界滥杀无辜,或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欺男霸女,逼人为奴,或者不顾当时的政体国体,硬要自立为帝,导致天下大乱,或者不择手段地敛财,涸泽而渔地挖空资源,使小世界衰败下去,或者为了采集小世界蕴含的本源力量为己用,故意引发末日级灾难,使小世界毁灭,生灵涂炭。这样的人会立即逮捕,隔离审查,弄清其行为的原由,若该特警反抗或逃跑,格杀勿论。 时空特警是精英中的精英,筛选考核的科目很复杂,要求很高,入职后的训练时间长,消耗的资源多,开始执行任务后发挥的作用巨大,做出的贡献极多,而这样的人一旦作恶多端,危害也非常大。所以对他们的照顾很全面,管理也很严格,做得好会有重赏,敢犯罪就必须重罚。 迄今为止,时空管理局中还没有出现特大失误以上的案例,特警们犯的错误大多是一般失误,连重大失误都少,更别说犯罪或入魔了。在特警的内部论坛里,大家讨论的也都是怎么刷功勋值,怎么把任务做到完美。他们都想要在这个全宇宙最顶尖的部门里好好工作,为本方宇宙做出贡献,积累天地功德,提升自身境界,最后走到巅峰,飞升上界。有无限美好的前途和更加广阔的世界在等着他们,谁都不会自毁前程,做出蠢事。 这次杜骁和燕漓回来,就体会了一把特警论坛里时常有人炫耀的刷功勋值的爽感。 他们执行的三个任务中,第一个任务的级别调整为困难级中的繁难,第二和第三个任务的级别为危险中的艰危与危急,而他们的任务评价也很高,第一和第三个任务为完美,第二个任务为圆满,功勋值的加成极高。 两人看着唰唰唰飞涨的功勋值,都是满脸笑容,开心得不行。功勋值到账后,还有宇宙意志降下的天地功德。他们在第二个任务中危急关头还不忘将几颗星球硬是牵引着进入本源宇宙,从而收回了大量本源力量,第三个任务更是保护了本方宇宙最重要的几个人物,避免了主时空被撕裂,宇宙寿命被大大缩短,因此这次给的天地功德特别慷慨大方。两人感觉着灵魂中凝聚的大片璀璨金光,都喜出望外。 然后,更大的惊喜接踵而至。 主脑“昆仑”给出了数十个大礼包,不由分说的直接放进两人的空间世界,平淡地说:“这些是你们的故人留下的赠品,与奖励无关。你们应得的奖励等级以及可选奖品清单已经发到你们的光脑中,请在百日内做出选择,届时奖品会发送到你们的指定地点。任务结算程序到此结束。” 两人开开心心地走出主脑“昆仑”营造的任务结算中心,又去相关部门交割了在任务中镇压封印的灭星组织成员的人或是神魂,提交了被他们灭杀的灭星组织杀手的影像记录。这些人都是灭星组织中的骨干力量,在星际执法者总部的悬赏榜上位居前列。他们这次又换回了大笔功勋值,还有私人悬赏中给出的法宝丹药灵草灵材等等。 收获盆满钵满的两人笑眯眯地按程序跑去做心理评价,心理专家一看他们的精神状态便心知肚明,做完心理评测后便提前半年写下结论,他们的身心非常健康,完全可以立即执行任务。 不过,tasa高层和主脑“昆仑”都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还是给了他们一些时间处理必要的个人事务,做好任务前的准备工作。 两人进入昆仑秘境,找到自己的本体进行融合,记忆互通共享,灵魂进一步壮大。 这个秘境无比广阔,相当于一个银河系那么大,当中的区域众多,环境各有不同,分属性,分功法,分等级,分境界,分种族,分年代,分纪元,总之应有尽有,丰富至极。秘境虽然广袤辽阔,却非常稳固,比本方宇宙还要坚固稳定,可以说是宇宙中最安全的地方。它由不朽至尊凌子寒一手打造,在他飞升之后便将掌控权移交给主脑“昆仑”。盘古神域的顶级势力万星宫是凌子寒的道场,所以占有其中一半的区域,星际三大组织tasa、ile、ima共享余下部分的一半。另外四分之一对外开放,每隔十年,全宇宙的所有智慧生命都可以在星网上提交申请,经主脑“昆仑”审核后,合乎标准的生灵会接到邀请,进入昆仑秘境修炼百年。某种意义上说,宇宙中各族各种的强者对昆仑秘境比盘古神域还要向往。 这个秘境并不是众所周知的所在,而是只有少数强者或者有悠久历史传承的世家大族才知晓,一些寒门子弟或散修成长为大能强者后会收到神秘的通知,才能找到申请的页面。即使在tasa,也不是人尽皆知。特警们一般都知道主脑“昆仑”营造了一个小秘境“天池”,如果支付功勋值,就可以进去修炼或是在里面培养自己的灵体。其实,这个所谓的天池秘境就是昆仑秘境的一个小角落,只是与大秘境隔开了,让普通特警难以察觉。直到特警们成长到主脑“昆仑”认可的阶段,他们才会得知昆仑秘境的存在。杜骁因为身份特殊,被主脑“昆仑”开了绿灯,这次才能够提前知晓。至于燕漓,算是沾了杜骁的光,因为是他的搭档,所以才一并被获准进入真正的昆仑秘境。 作为tasa的精英,只有要足够功勋值撑着,杜骁与燕漓的本体可以无限制地在里面修炼,进境飞快。而他们在外面执行任务,几乎每一次都要经历一生,看遍悲欢离合,遭遇生死存亡,心境提升得很快。每次完成任务归来,他们两相融合,便事半功倍,本体迅速突破,分体也更加强大。 第348章 做个监督员(2) 两人在昆仑秘境修炼了三个多月,顺便把任务中带回的身体拿出来,利用秘境中的环境与资源,将这些身体培养成灵体。杜骁有齐明熠、高仙芝、清水流冰和战东云,燕漓有丹尼尔、黑觋、阿尔伯蒂诺和夜苍南。灵体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让这些小世界和过去时空的弱小身体脱胎换骨,然后放进他们的空间世界继续温养,脑海中还要打下灵魂烙印,使灵体的大脑与身体都始终保持活力,随时可以让他们的灵魂进入并融合。 一百天后,两人留下本体,空间世界装着灵体,离开昆仑秘境,返回家中。这一百天消耗了他们海量的功勋值,让他们的账户缩水了一大截。这三次的收获让他们以为可以称得上富甲天下,结果百日刚过就恢复旧观,账上的功勋值少得可怜,只能对着执行任务前必须储备的采购清单精打细算。 他们已经打开了“故人相赠”的大礼包,里面有海量资源,分别来自凌子寒、卫天宇、雷鸿飞、林靖、凌毅、童阅、雷震、雷啸等巅峰强者,全是各种珍稀的天材地宝,还有海量高阶资源。两个人收的礼包都有很强的针对性,基本上只适合他们本人和他们收养或是契约的兽们,根本没有互换的可能。 他们本人倒还罢了,即使没有这些珍贵资源,靠着自己执行任务过程中获得的机缘和完成任务后得到的功勋值和奖励也能够稳步提升,但他们契约和收养的那么多兽却让他们感觉压力很大。无论是上古神兽、圣兽、瑞兽、奇兽、异兽还是凶兽,都很难成长,需要无数资源,而且还是与远古、上古、中古、近古等几大纪|元类似环境中存在的各种灵材灵草等等,凭他们的能力,能弄到的东西都是杯水车薪,要让牠们成为两人的强大助力,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之前他们在昆仑秘境时,便把那些成年兽、青少年兽、幼崽和蛋全都放出来,在秘境中模拟的上古环境里让牠们尽情吸收各种资源,让牠们迅猛成长,简直是一天等于现实世界一年的速度。虽然这一百天里用掉了他们的海量功勋,却非常值得。 回到家后,两人放松地往地板上一倒,这才细细点算自己拥有的资源。虽然功勋值缩水了很多,但看着空间世界里欣欣向荣,自己的境界同时也提升许多,体魄与精神力双双突破到3s级,并且在昆仑秘境里便已经巩固,两人都感觉非常快活。 杜骁收到的其中一个礼包全部是给金钟准备的各种传说中的顶级珍稀材料,他并不吝啬,全部都给了金钟。这些材料足够让东皇钟修复至八成以上,让金钟欣喜若狂,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燕漓满足地枕着杜骁的大腿,开心地说:“我这都是沾你的光。看看,这些私人赠品,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尽办法也弄不到手,我们却轻易就拿到了。哎哟,万星导标塔都给了我们一人两套,真是奢侈。这是……仿造的轩辕塔,虽不是神器,也是半步仙器,在本方宇宙中算是顶级的法宝了,很适合我用……真不知道卫氏科学院的那些神匠宗师是怎么仿制出来的……”他数着自己拿到的宝贝,不断啧啧称奇。 杜骁也是惊喜交集,转而想到自己的外甥及其亲友对自己这么照顾,不禁十分感动。这些资源虽然高级,有一部分还是神话级别的,只听过传说,压根儿就没人见过,都以为是编造出来的或是亿万年前就灭绝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而且还送给了自己。随便一件传说级的至宝就是亿万功勋值的概念,他们两人再干百年也买不起。他从来就没妄想过,现在却眨眼间便拥有了,简直是天大的惊喜,也是天大的情义。 燕漓与他心神相通,这时也想到了这些,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等我们将来飞升上界,一定要第一时间加入你外甥的阵营,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杜骁伸手揉他的头发,又捏他的脸,愉快地说,“咱们养这些崽儿也不亏,将来到了上界,牠们一起出战,不敢说能起多大作用,至少可以子寒增加一点声势。上古神兽、圣兽、凶兽,也不是遍地都有的大白菜。” 燕漓被他摸得心头发痒,顿时热血上涌,什么都顾不得了,猛地翻身扑上去,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倒在地板上。 杜骁轻笑,伸手按住他的后颈,猛地吻了上去。 两人这次在主时空是正牌伴侣,光明正大的关系,平时有不少夫夫生活,按理说并不饥渴。但进入昆仑秘境后,他们都心疼消耗的功勋值,舍不得浪费一点点时间,因此从未亲热过。此刻回到家里放松下来,两人都是情潮翻涌,心头火热,于是干柴热火,欲罢不能。 他们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而且在tasa总部绝对控制的母星,在自己固若金汤的家里,安全,轻松,自由自在,因此比在主时空时要尽兴得多。他们不但身体相合,精神力相融,差点连灵魂都互相融合。极致的快感让他们仿如爆炸一般飞腾、晕眩,不知今夕何夕,越来越深陷其中。 等到他们从深层双修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夜。两人并不觉得疲惫,反而感觉神清气爽,从身到心都清透纯净,状态好到爆棚。细心一感知,他们的境界都有所提升,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他们懒散地躺在温暖的地板上,看着窗外飞扬的粉色花瓣,这才知道,北半球现在正是仲春时节。外面繁花似锦,从近处的花园到远处的群山。动物们大都也在找伴侣,期待在繁殖季节里有所收获。两人没有约束自己的精神力,随意地伸展开去,浑不在意地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与各种动静,感觉很舒服,仿佛与这个世界渐渐融为一体。在极度的舒适中,他们手拉着手,放松地沉沉睡去。 这一沉眠便是三天。 等到他们醒来,就接到了tasa总部发来的任务通知。 他们回来还没到半年,按理说不应该去执行任务,不过现在人手紧张,特别是中高级特警,简直是一个人要当三个人用,让他们提前结束休假,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次任务不需要他们去总部接受,因为实在简单得有些出乎意料。他们这次不会进入亚时空小世界,而是到一个法则级的高度拟真游戏《末日危机》中担任时空管理局的特派监督员。 盘古神域的万星宫下辖诸多星域,其中有不少跨星集团企业,从事的行业五花八门,其中就有游戏公司。现在不是古代,不必完全按照那一套稍显原始的方法来选人,完全可以用游戏替代,只是法则级游戏非常高级,需要的资源、人员、设备等等都不是世俗科技能创造出来,不少强者大能都有参与,因此非常像一个真实的世界,玩家的感知度超过90%,与真实生活几乎没有差别。 《传奇》的风格偏于魔幻,除了战斗职业外,还有器符丹阵等辅助职业和各类生活职业。进入游戏的玩家各族各种都有,人族占多数。游戏中包罗万象,形式多样,有普通人随意玩的部分,有各大公会攻略开荒的部分,有三大星际组织入门考核、筛选新人的部分,有轻度和中度罪犯强制进入游戏服刑改造的部分。 两人进入游戏后,主要任务是监督自己组织招募新人的部分,工作方式可随意选择。他们可以作为玩家参与,也可以成为npc,出题考核,当然也可以袖手旁观,暗中观察。普通玩家和游戏公会都与他们无关,两人可以与他们交往,一起玩游戏,却不可对工作造成影响。有关罪犯的那部分主要由星际执法者监督,但他们遇到有人胡作非为的话也可以出手惩治。 因为游戏完全像一个真实的世界,所以进入这里后给予玩家的感受也非常真实。他们在游戏的时间越长,越会暴露出真实的自我。如果在比较长的时间里都能掩饰住或控制好自己的内心,那他就是在精神力方面天赋极佳或是灵魂天生强大。这样的人往往会引起星际三大组织的重点关注,如果人品悟性没有问题,以后前途无量。 不过,时空管理局和其他两大星际组织不同,从不主动招募人员。即使那个人是天赋卓绝的天骄,如果无心做时空特警,他们都不会与对方接触。这次进入游戏参与tasa初级考核的人都是主动申请并通过了网络初试、视频复试、初步面试的初选者,他们会在玩游戏的过程中面临各种有意无意的考验,如果表现不好,立即淘汰。 这种任务相当逍遥,通常是给特警们休假放松用的。杜骁和燕漓之前连续执行三个任务,而且都不简单不轻松,虽然他们的状态很好,tasa高层和主脑“昆仑”依然给他们安排了这个监督任务,让他们既能放松又能帮忙招新,一举两得。 这个任务的时间不会长,基础功勋值也不多,但是如果他们做得好,或者在初选者中发现了好苗子,也会有一定的奖励。 杜骁和燕漓接到任务后并未嫌弃,找来有关游戏的各种资料认真研究,又浏览过游戏官网,做到心中有数,便通过特殊通道进入了游戏。 第349章 做个NPC(1) 杜骁和燕漓站在一座美仑美奂的殿堂中,在五光十色的美景里观看一个短视频。这个堪比电影大片的短视频介绍了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大陆。 这是一个由洪荒碎片发展延续的世界,神族早已远离,惟余百族并存。魔兽猖獗,人族弱小,生存环境十分恶劣,沦为各种非人种族的食物或奴隶。万年前,人族中有一代天骄横空出世,领导人族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有了自己的领地。他们创造出功法,引导人类觉醒上古血脉,然后进行修炼,逐渐变得强大。 万年来,经过十余次百族大战,已经形成人族与魔兽的对峙,其他各族已经势微甚至灭绝。魔兽天生强大,暴戾恐怖,嗜血残忍。人类有智慧,具有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双方争斗无数岁月,人族虽然偏弱,却始终奋斗不息。 现在,人族领地占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东西南北中皆有。各个人族领域中有城市、小镇、乡村,边境线上全是堡垒,是抵抗大规模兽潮的第一线。人族领地内也有零星魔兽占据着险要山川,不时会出来袭击村镇甚至城市。双方的战斗不分地域,永不止息。 这个游戏有着高度的自由和成长性,对玩家开发自身潜力、增加战斗经验、领悟功法、找寻自身的道等等都有一定的帮助。 游戏里的钱币为晶石,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赤晶石最便宜,紫晶石最贵。获得晶石的途径有打怪、做任务、刷副本、推boss或在野外挖取矿脉、以其他矿石合成等等。晶石可以用来消费、修炼、镶在武器和衣甲上,用途十分广泛。 玩家可以充值,在游戏里当土豪。但是,只有纯粹进来玩的普通玩家才能充值,三大星际组织中参加考核的人员都不可以,必须依靠自己的能力在游戏中生存并发展。 除此之外,游戏规则有很多,规定得细致全面,其中最重要的是复活。 每个玩家只能建立一个角色,名称永不改变。每个角色有三次复活机会:第一次全部属性降低20%,四个小时后才能复活;第二次全部属性降低50%,十二个小时后复活;第三次降低80%,二十四个小时后复活。三次复活机会用完后全部属性为0,等级降低到0级,必须付出极大代价购买或推倒隐藏boss得到稀有的特殊道具“轮回珠”,才能恢复原有属性,从一级开始从头再来,并重新拥有三次复活机会。如果得不到“轮回珠”,可以选择转世重修,但必须在现实标准时间三十天后才能重新来过。游戏时间与现实标准时间为十比一,也就是说,玩家在游戏时间的三百天后才能登录,从一级零经验重新开始,这个损失就太大了。 这个规定告诉所有玩家,即使有复活的机会,也不要轻易去死。 生命诚可贵,行动须谨慎。 看完有关规定,杜骁和燕漓便打开了自己的控制面板。他们与玩家不同,有两个并列面板。一个是npc,满级,有十个具体的角色可供挑选,不能自行设置。另一个是玩家,他们可以与普通玩家一样,自己设计外貌,选择种族,然后从零开始。 杜骁和燕漓看过十个npc的介绍后,商量了一下。燕漓坚持要杜骁选高贵的灵族,这是极其稀有的灵族中的王族,乃是大自然的宠儿,美貌绝伦,气质纯澈,令人见之忘俗。燕漓自己选了也是少数族裔的力族,这是大地之子,只要脚踩大地,便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个npc是力族中的高阶贵族,高大英俊,完美无缺,让人一见便觉得安全可靠。 两人点选后,其他八个npc的形象立刻消失,只剩下两个如天神一般的年轻男子站在一起,让人感觉特别般配。 两人很满意,将属于自己的npc形象收进控制面板,这才设计玩家角色。他们都选了地球人族中的东方系,黑发黑眼黄皮肤,身材中等,相貌普通,没有丝毫鲜明的个人特征,不会引人注目。 按照游戏规则,玩家初进游戏,可以选择种族,自行设计外貌,但属性却不能由自己决定,而是经过系统扫描后根据他们的真实素质与属性来复制,这样才足够真实。杜骁和燕漓却不能如此,依照他们的真实境界,只怕直接就把系统爆了。因此,星际三大组织的监督者进入游戏,如果选择玩家的话,初始拥有一百点属性值,他们可以自行分配在角色的各个方面。 杜骁和燕漓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动脑筋,随手在悟性上加了五十点属性值,其他各项平均分配,在速度、力量、敏捷、智慧、魅力等属性上各加了十点,然后就点了“确定”。 在游戏系统的提示下,他们首先要以npc的形象进入游戏。两人的一点神念进入各自的npc角色中,本人却在华丽璀璨的殿堂中躺进养生舱休息。这种特殊的养生舱专门为星际三大组织的监督员打造,在里面可以淬体养魂,对他们颇有益处。他们在养生舱中也不会失去意识,而只是闭目养神,自行修炼,如果有顶级黑客或是熟谙法则的强者大能侵入,他们可以立刻奋起反抗或是迅速逃生。 一切都完成后,原本完全封闭的殿堂打开了一扇流光溢彩的大门,外面云蒸霞蔚,美得震撼人心。杜骁和燕漓相视一笑,并肩走了出去。 这里仿如仙境,那些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仿佛都用了美颜滤影,颜色特别纯粹浓郁,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这里应该就是游戏里给那些拥有高级人工智能的npc打造的隐秘住所,那些大boss被人推倒后,就回来休养生息,过段时间再出去上班。 两人在这里转了一圈,顺便熟悉了这个游戏中的身体,一个感觉清灵飘逸,一个感觉健壮强大,都非常满意。他们看了看控制面板上的技能描述,大致清楚了自己的各项能力,便一起踏上角落里的传送阵,正式进入游戏。 他们出来时,周围依然是深山密林,看不见人烟。环境很不错,看上去到处都是参天大树,粗壮的爬藤如巨蟒横空,一些诡异的花草透出危险的气息。远处传来魔兽的咆哮,隐约还有庞大身体冲撞的声音。 杜骁看看四周,“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还是先去我们的地盘吧。” 燕漓微笑着,欣然同意。 在他们确定npc角色的时候,属于他们的地盘便确定下来。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位于大陆中心。 游戏世界里共有十七个大陆,其他十四个大陆属于玩家,对外开放,另外三个封闭的大陆分别属于星际三大组织。这个飞星大陆便是专门给tasa的,主要用于考核,偶尔也有别的用途。 飞星大陆方圆大约有一亿平方公里,地形地貌多样,能够充分满足考核需求。这次的初选者有五百多万,随机投放到这么辽阔的地域里,基本上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扎堆,只能各自奋斗。初选者并没有固定搭档,进入游戏前可能有熟人或亲友相约组队,但在游戏里分散后想要互相联系上,进而聚到一起,都有很大难度。这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每个组织根据各自的工作性质,考核的方式都不同,tasa的初选者不会封印记忆,而是像时空特警那样进入游戏,就像是突然穿越到一个亚时空小世界,随机附身到当地土著居民身上,然后用那个人的身份去生活、战斗,同时还要完成一进游戏就接到的主线任务。他们的一切表现都会成为最后评价的参考,所有细节都会决定他们的成败。 打分的机制是系统占三十分,监督员占三十分,主脑“昆仑”在初选结束后给予综合评估,占四十分。满分一百分,六十分以下淘汰,六十分到八十分之间是备选,需要参加复加测试,接受进一步评估,八十分以上才算合格,直接进入复试。 监督员的任务其实并不轻松,这个很考他们的眼力。如果他们最后的打分与主脑“昆仑”的评估结果出入较大,那就证明他们看人和用人的本事很差,档案中就会记上一笔,以后不能让他们负责团队行动,更不可能在tasa担任领导职务。这对一个有进取心的时空特警来说是非常严重的后果,因此以前的每个监督员只要不是因为伤病已经退役的特警,都会认真负责,全力以赴。 为了便于考察,基本上每届监督员的npc驻地都位于飞星大陆中心,再根据他们的要求生成相应的地形和初期建筑。这个区域是由各种天然阵法保护的安全区,在当地土著居民的心目中却是最危险的禁区,有时候又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总之,当届的监督员想要怎么定位,这个区域都可以做到,就算是幻想的神界、仙境也能营造出来。 两人商量了一下,随即一起点击控制面板上的“回家”。 第350章 做个NPC(2) 属于他们的家非常豪华,占地大约有两万平方公里,四周群山环绕,最高的山峰直冲云霄,成为天然屏障。 山脉的占地面积达到八千多平方公里。其中有四分之一是冰雪皑皑,当中有不少冷泉、寒泉、冻泉,灵气充裕。另有四分之一热气腾腾,有许多温泉、热泉、沸泉。还有一半是正常的绿水青山,森林广袤,鸟语花香,美如仙境。 群山环抱的盆地中大部分是肥沃的灵田,还有一个很大的灵湖与十余个中小型湖泊。除了平原外,还有丘陵、台地等等。各处都有小镇和乡村,生活着不少npc居民,都是灵族、力族、魅族、水族等异族,总共有上百个种族,各自在最适合他们的环境中聚居。 他们在人族为主的世界里本来就数量极少,繁衍艰难,生存不易,后来移居到这个安全的世外桃源中生活,这才慢慢恢复元气。因此,在这里的所有智慧生命都对杜骁和燕漓无比感激,敬若神明,尊称杜骁为“灵皇”,燕漓为“力王”。 各族都由族长管理,具体到村镇还有村长、镇长等等。灵族的族长当然是杜骁,角色名叫灵熙。力族的族长自然是燕漓,角色名力战。不过,两族都由大长老代管,他们不必操心。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让两人感觉非常舒心。站在山顶上俯瞰领地全景,燕漓说:“我们先加固阵法,将这里弄得更加安全稳固。” “行。”杜骁没有异议。 他们回到建筑在山腰的庄园。这里是核心区的核心区,山下的居民没有得到许可是无法上来的。庄园占地甚广,以竹木灵石为材料,修建得美轮美奂,风格飘逸灵秀,清丽若仙,令人心旷神怡。 燕漓坐下来,认真研究现有的天然阵法,看用什么阵法能够将它们有机地结合起来,变得更加强大的守护大阵。杜骁则打开监督员特有的监督频道,查看所有初选者的情况。 这次的初选者共有五百七十九万八千一百三十七人,来自宇宙所有被星网覆盖的星域。报名的人数以亿计,能够进入初选的五百多万人已经算是普通意义上的天才了。但经过一轮一轮的筛选,最后能留下十万人进入训练和考核阶段都算不错了。 就是这么残酷。 因为时空特警与其他人不同,在执行任务时如果有任何差池,都有可能摧毁一个世界,灭绝亿万生灵,或者害死自己和搭档,所以才要慎之又慎。 初选者的数量实在太多众多,系统按照设定条件的不同,有许多分类可供查看,譬如年龄、种族、出身、资质、属性、境界、所属星域、文化程度、之前两次笔试与初次面试的得分情况,等等,还可以自定义搜索,总之各种方便监督员。 杜骁将每个分类都点开看了看,然后打开自定义界面,依次输入凌、童、杜、雷、林、龙、张等家族,想要查看这些家族有没有入选子弟。很快,界面上便出现密密麻麻的一张列表,共有一万多人入选,其中大部分来自凌氏和杜氏,其他家族的人不多。根据属性,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的后嗣子孙大部分都没有时间、空间、灵魂方面的天赋,却是天生的战将,偏向于星际执法者和星际军组织。 杜氏家族也是凌子寒的后人,是他从众多孙子辈中选择了相貌或属性遗传了杜家人的几个孩子姓杜,这才繁衍出杜氏家族。无论是凌家人还是杜家人,在时空和灵魂方面的天赋都很强,只要后人能够觉醒凌氏或杜氏的血脉,甚至出现返祖现象,那就很适合加入tasa。 由于时空特警的工作性质特殊,穿越到亚空间小世界后全靠个人奋斗,不存在裙带现象,因此没有回避制度,只要愿意加入并且拥有需要的天赋,tasa都很欢迎,所以才会存在初选时有许多同一家族同一阵营的人甚至同胞兄弟姐妹进入。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对于草根寒门不公平,但这本身就是考察的其中一个项目。时空特警穿越到别的小世界后,很可能成为寒门子弟,如何放正心态,面对世家大族的沉重压力做出正确的决定,都是重要的得分项。而身为名门望族的子弟,与草根平民发生争端时如何选择,也是能够为他们加分或是减分的项目。 这个考核没有标准答案。初选者可以扩张势力,称霸天下;可以选择一个主公,辅佐他称霸天下;也可以低调行事,只护住一家一族一村一镇;或者教书育人,训练几个强者出来,影响天下大势。总之,做什么都可以,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考核是公平公正的。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有出色表现,都可以获得加分。如果心里有怨,情绪失控,行为失当,都会被淘汰。这就看每个初选者的意志是否坚定,能否坚守信念了。 以前杜骁与燕漓也参加过所有考核,这种进入游戏的初选自然是有过,当时的游戏是东方仙侠与西方魔法共存的世界,比现在的末世类要复杂得多。杜骁虽然没有亲身参与过,但记忆深处却有,因此并不陌生,也清楚当事人的各种感受,如今做起监督员来自然游刃有余。 将初选者的大致情况都看过一遍,杜骁就关闭了界面。看到燕漓还在钻研阵法,简直沉迷其中,一时醒不过来,他便拿出高级符文开始参悟。 这时他才发现进入游戏当监督员的好处。因为他把属性值的一半都加在了悟性上,使己身悟性比现实中还要高,以前许多模模糊糊的想法现在陡然变得清晰,卡在瓶颈上的一些感悟瞬间融会贯通,让他大喜,连忙静下心来,抱元守一,凝神参悟。 他现在已经是高级符师、中级丹师、初级阵师、初级器师,现在趁着悟性好,游戏里的时间多,正好进一步提升各方面的境界。 他对于符文的领悟有种特殊的天赋,因此主修符箓,这也是在平时执行时最容易用到的技能。练得多,画得多,经验值渐渐刷上去,便突破到了高阶。但是,现在他的境界不过刚刚到,能画出的高阶符文极少,对许多高阶符文的理解都不够,尤其是盘古创造这个宇宙时,伴随着天地初开而自然生成的先天原始符文,每一个符都博大精深,他只能看出一些皮毛,根本参悟不透。现在有了充裕的时间和强行提升的悟性,他当然要趁机把符文方面的知识好好梳理一下,更加深刻地理解。 因为还有工作在身,不可能如闭关一般很长时间百事不问,所以杜骁虽然在参悟,也只是像平常读书那样,用阅读器观看在tasa的内网上花费功勋值下载的高阶符文炼制的教辅材料以及一些高级符师写下的感悟心得与实际操作的经验。 燕漓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弄清楚了天然阵法,并且想好了要用什么阵法来加固,这才清醒过来,就看到心上人悠闲地坐在窗边的长椅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灵果。他的这个npc角色真是貌美如花,气质更是清雅脱俗,一举一动都好看得不得了,现在这么随意地一靠,就宛如一幅传世名画。 他痴痴地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温柔地说:“我去布阵了。” 杜骁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嗯,需要给你护法吗?” “不必,这里很安全。而且我们不是最终boss吗?”燕漓调侃着,在搭档的笑声中走了出去。 杜骁目送他离开,然后继续看着阅读器,偶尔瞄一眼监督员界面,看看那些初选者的进度。 三个考核专用的大陆与其他大陆有很大不同,所有npc和动植物都更真实,几乎分不出真假,时间流速也比外界快了百倍。也就是说,初选者要在游戏里待十年,而现实世界的星际标准时间才过去三十六天。 这也是给监督员的福利,在外界,如果他们想要时间增幅,必须去专属于tasa的相关秘境或时光塔,那是要付出大量功勋值的。而现在,他们不但可以免费享受十年的时光,过后还有功勋值可以拿,简直不能更赞。 时间宽裕,两人都不急。燕漓走遍四周的群山,将阵法慢慢布好,然后开启。将这个家园的防御度比原来上升了两倍,把游戏里所有的boss聚集到一起发动攻击,也无法攻破。杜骁则有条不紊地参悟符文、丹术、阵法,偶尔查看一下初选者的情况,将那些表现出色抑或有不当操作的初选者都记下来,作为最后评分的参考。 游戏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些穿越到原著民身上的初选者已经发生了许多故事,实在是精彩纷呈,好戏连台。 杜骁关注了一下系统有明显标识的一些初选者,把他们的经历大致看了一下,不由得哑然失笑。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啊。 燕漓做好阵法并启动后,回到山腰处的庄园,见他唇含微笑,特别动人,不由得目光微闪,心头火热,走到他旁边,俯身抱住他,轻声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杜骁指了指面前的虚拟屏幕,“那些初选者……很有意思,绝大部分都是好孩子啊。” 燕漓看过去,只见半人高的屏幕上分割出了至少两百个小窗口,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必须要动用精神力才能看得明白,没头没尾的,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没有费那个神,只是亲热地搂着他,兴致缺缺地说:“有什么趣事,说给我听听。” 杜骁关闭屏幕,侧头看向他,“你的事都做完了?那咱们出去看看吧。” 第351章 做个玩家(1) 中心区域外围环绕着一条宽阔湍急的冰河,再外围是一片皑皑雪原,夹杂着不时喷发的活火山。以前这些自然环境是中心区域的天然屏障,现在却被燕漓纳入守护大陆之中,成为更加强大的防护。 他们离开中心区域,不用按部就班地走出来,从传送阵便可以直接出去,落脚点是一处平原,遍地青草中野花盛开,间或有零星的小树林,无害的白兔、锦鸡在其中跳跃,温顺的小鸟在枝头歌唱,一派和平景象。 虽然景色很美,但杜骁看看身上穿的新手布衣,而瞧瞧初始储物格里放着的新手武器——一根木棍,略有些不开心。 燕漓见微知著,马上想到解决办法。他打开控制面板,摇身一变,成为力族npc,笑着说:“来,我给你发个任务。” 这里没有凶兽魔兽,所以他发的任务不是杀兽,而是捉两只兔子,给的理由还很有诗意,“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不忍心看着白兔孤单一只,请抓两只白兔过来,让它们在一起幸福地吃草。” 杜骁看了任务介绍,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出手如电,捉了两只悠闲吃草的白兔过来,交到燕漓手上。 这个极其简单的任务,燕漓给出的经验值和晶石非常多,还有全套衣甲和武器的额外奖励。杜骁一交任务,便火箭般升到二十级,并且拿到上百块从赤色到绿色的四色晶石,还有崭新的水纹套装和一柄灵剑。他立刻一键换装,将窄袖长袍、护腿、护腕、长靴、腰带和玉冠同时穿戴上。淡青色绣波浪纹的套装镶嵌着绿色和青色晶石,增加了生命与速度,很合适水属性的玩家,让他如虎添翼。 杜骁很满意,笑着看向燕漓,迅速转换成npc,“我也给你发个任务。” 他懒得动脑筋,也发了一个捉兔子的任务。燕漓转换成玩家,手上还抓着他刚才交的任务,便顺手递给他,完成了任务。 杜骁将两只兔子放回草地上,然后奖励给他大量经验、晶石、一套雷鸣套装和一把灵刀。燕漓也一键换装,将银白色绣雷纹镶蓝色晶石加防御的套装穿上,立刻变得英俊了许多。 两人的刀剑上都镶着红色晶石,加攻击,是二十级武器中的精品。他们拿着武器挥了两下,试了试手感,觉得很不错,这才收回去。 两人现在都成为了精英玩家,因为飞星大陆开服才一个多月,大部分初选者不过才升到十多级,突破到二十级的人非常少,更别说集齐了套装,还打上了晶石。 这个游戏满级是一百,但升级并不容易,因为生活不光是抵御威胁、消灭魔兽,还有许许多多的内容,譬如学习生活职业,否则赚不了钱,买不到资源,做任务和升级都会很困难。 不需要再打怪升级,杜骁便提议,“我们去学习生活职业吧。我研究过了,你可以学习器师、阵师、探矿师、分解师,我就学药师、符师、培植师、采集师。” 燕漓立刻答应,“没问题。” 两人打开npc专用地图,看了看现在的位置,就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根据地图标注,这里应该是极煞暴熊王的领地。那是玩家满级后才有能力挑战的大boss,平时喜欢窝在巢穴中呼呼大睡,对于弱小生灵进入领地都视而不见,如果有强大的生物侵入,必会暴起攻击,至死方休。如今两人都属于弱小生物,自然不会引来这个大boss,可以放心地行走。 他们散步一般地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鹿群。两人跃上成年雄鹿的背,操纵着它们往西方奔去。其中一只是鹿王,他们一动,整个鹿群都跟着飞奔,颇有一点小声势。奔驰了两个小时,走过数百里地,到达一条河边,他们才停下来,将鹿群放走。 此时已经黄昏,残阳如血,照耀着面前浩浩荡荡的大河。这是弱水,一羽沉江,片叶不存,凭人力根本无法横渡。 两人也没想渡过去,而是找到一个隐匿的巨大传送阵,站上去启动。只见晶莹炫目的光彩瞬间充斥了整个大阵,随即裹住站在中间的两人,突然消失。 这是大陆之间的传送阵,有极强限制,现在只供监督员使用。 两人并没有打算在飞星大陆当个玩家,因为他们哪怕打死一只等级很低的小野鸡,都有可能造成连锁反应,影响到附近的初选者,或许就会使tasa失去一位或数位未来的优秀特警,也会让一个或数个年轻人失去辉煌的前程。他们作为监督员,必须公正行事,不能随心所欲地乱来。因此,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去其他普通玩家的大陆游玩,反正随时可以通过远程传送阵回来。 从飞星大陆到弗拉威尔大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眼睛一闭一睁便到了。 这个大陆形似一朵盛开的花,大陆上的城镇也多以当地特产的名花命名,主城的名字却不是单一的花,而是叫做喀拉威尔——百花城。 虽然这个大陆万花齐放,十分美丽,但魔兽肆虐的局面依然未改。住在村镇的居民都想进城,而小城的居民想要搬到大城,住在大城的人则向往主城。越是高级的聚居地,守护阵法与当地驻军便越是强大,自然也就越安全。 而在这种长年危险的环境里,被当地居民称为“冒险者”的玩家们便有了用武之地。 杜骁和燕漓刚刚穿越过来,便感觉一股热闹喧嚣的气息迎面扑来。原来清清静静的世界频道现在充满了各种声音,原野上到处是装束各异的玩家,或打怪升级,或采集材料,或奔来跑去,十分忙碌。 周围有村庄,附近有座三级小城,名叫索恩威尔,即荆棘花。小城中心生长有一株变异的荆棘花,是小城的忠实守护者。每当遭遇兽潮或零星兽群攻击,荆棘花就会猛然生长,在城墙上铺满荆棘,与守城阵法相辅相成,阻挡魔兽攻上城墙。这座城本来只勉强够得上二级的标准,就因为有那么一株变异荆棘花,便成了三级城市。 游戏里的城市共分六级,每个大陆只有中心主城才能达到六级,三级到五级都算是不错的中等城市,而数量最多的一、二级小城就比较寒酸了。 玩家都要在新手村做任务,升到十级才级进城。杜骁和燕漓已经二十级,可以直接进城,于是便径直往小城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装备太过酷炫,一路上受到不少玩家的瞩目,然后就有年纪不大、家里不差钱的玩家兴冲冲地过来问他们,“兄弟,你们这套装备哪儿来的?” 这个大陆的气候与环境都适合花草生长,因此盛产花卉,于是魔兽中绝大部分都是与花卉相生相克的变异虫族,攻击性很强,攻击手段多样,令人防不胜防。玩家们随机进入,如果掉到这个大陆上,短期内是无法去往其他大陆的,只能努力做任务,搞装备,求生存。现在看到他们已经升到二十级,而且有成套的装备,不像他们东一件西一件地拼凑起来,基本都是打怪的掉落,性能各方面都不如意,这些玩家都很震惊,更多的却是兴奋。 燕漓主动出面应付,温和地说:“这是我做的,我是器师。做这么一套装备,材料需要的非常多,有几种稀有材料很难弄到,必须努力刷boss才有机率掉落。” 其中一个玩家是大公会的精英成员,闻言大喜,“没事,你开个清单给我,我们帮你刷。” 其他玩家也纷纷踊跃发言,“对对对,我们都可以帮你刷。” 燕漓便与他们全部加上好友,然后发了一个自己能够炼制的装备及所需材料的清单给他们。每件装备的材料大约要四到六件,加起来就多了,其中有三、四样核心材料非常珍贵。他还细心地标注了这些材料的主要采集地或是哪些魔兽有机率掉落,至于是精英怪还是大boss,就需要他们自己去摸索了。 “毕竟有不少材料我也是高价买来的,确实不清楚更多的东西。”燕漓很诚恳,“你们收集齐了材料,可以找我打造。我不敢说件件都是精品,却能保证出成品,不会烧制失败,毁损材料。不过,我要收加工费,不要晶石,只需要材料。那些东西也在清单后面标注了,你们可以顺便收集一下。” “没问题。”那些玩家认为他的要求很合理,能保证出成品就已经是非常纯善了,没谁会拉仇恨地要求出精品。至于收加工费,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玩家们高高兴兴地离开,将手中的清单发给公会高层或亲友。公会可以专门组织队伍刷材料,零散玩家也可以让亲友帮忙刷材料,集齐材料后,大家都可以把身上装备全部换掉。 两人目前声色未显,光华内敛,看上去很普通。燕漓给杜骁的角色起名叫青青一子矜,自己的角色名叫悠悠在我心,即使其他玩家看不懂其中深意,也能大致体会出两人是一对伴侣,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因此暂时还没有人想到要使美人计。 杜骁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搭档一脸诚恳地忽悠人并顺利发展了一大批潜在买家,心里感觉很愉快。 燕漓送走那些玩家,开心地拉着杜骁的手,向不远处的小城走去。 第352章 做个玩家(2) 索恩威尔城里到处都是荆棘花的装饰,这种在长满尖刺的荆棘藤顶端开出的花有红、黄、蓝三色,每种颜色都很纯粹,艳丽夺目,兼具美丽与强大,是城中居民的骄傲。 因为有城市中央那颗千年荆棘花的庇护,近百年来,兽潮从没攻破过城池,所以这里比很多城镇都要完整,看上去相当繁荣。 杜骁和燕漓安步当车,不像许多玩家那样行色匆匆。两人对照地图,很快就走到城主府附近的商业区。 这里店铺林立,大部分老板都是npc,很少一部分才是玩家。商业区旁边圈出了一个免费的地摊区,玩家们大部分在这里摆摊。另外,商业区中心有个隶属于城主府的拍卖行,玩家们可以将出售物品放进去,设置一口价销售或是竞价拍卖,想要买东西的玩家可以直接进入拍卖行,在上百台拍卖器上直接拍下物品或是参与竞价,操作非常方便。在拍卖行旁边还有一个典当行,也隶属于城主府。玩家如果需要钱救急,可以把不想卖的材料、装备、成药、符箓、阵盘等等有价值的物品送来换钱,在指定期限内连本带息地还清借款,便可以拿回自己的东西。 在拍卖行与典当行两旁,有器阁、药阁、符阁、阵阁等四大殿堂,里面不但有职业导师教授玩家学习各种辅助职业,玩家的升级考核也在这里,还可以为辅助玩家提供一定的便利,譬如一些难以采集到的珍稀材料,如果付出极大代价,就能在这里买到。 四大殿堂之外还有一个杂艺堂,是为其他生活职业设立的,譬如驭兽、音乐、书法、烹饪、培植、采集、探矿、分解等等。 两人闲逛了一圈,看看热闹,听听玩家的讨论,然后就决定分别去学艺。燕漓学习炼器、炼阵、探矿、分解,杜骁学习炼药、制符、培植、采集。除此之外,两人都学了驭兽和烹饪。 这个不像杜骁前世那种老游戏,只要在职业导师npc那里接个简单的任务,或跑腿送信或打怪捡两样材料,交了任务就算是学会了。这里是要实打实地听课,实际操作,然后通过考核,才能算作学徒。 两人上了一天的课,导师布置的作业有不少要自己弄到材料才能做出来,于是他们要一起出城去打怪。 出城之前,两人跑到城里居民开的酒楼里吃饭。杜骁重生后,从没玩过游戏,所以对什么都很好奇,不知在这种法则类游戏里吃饭喝酒是个什么体验。燕漓在年少时是玩过的,却形容不出那些感觉,对他来说这都是时空见惯的东西,不知道与万年前有什么区别,实在描述不出什么所以然。因此,两人也不多话,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两人在店里伙计的热情接待下登上二楼雅座,靠着窗边坐下。燕漓点过菜,就打开公会界面,仔细查看。 目前陆续进入游戏的公会已经有上千家,其中有五十多个公会名列星际游戏公会前百名,这见这个游戏的吸引力。 这些公会的成员都是随机降落在各个大陆,但会长都会在自己到达的大陆建立游戏里的公会,总部也就设在那里。 玩家们都将弗拉威尔大陆称作鲜花大陆,这里已经建立了数百个公会,除了散人建来玩玩的小公会外,名列星际前百的总共有十一个,分别排名鲜花大陆玩家公会的前十一。 燕漓在少年时代也是精英玩家,曾经在星网游戏中叱咤风云,对这些老牌游戏公会都非常熟悉,几乎如数家珍。 第一名:星光灿烂。由盘古神域万星宫的候选弟子建立,已经有三千余年历史,精英成员全都是万星宫的候选弟子或是正式弟子的后裔。他们在法则领悟、辅助职业的修炼和战斗技巧方面都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综合素质相当高。 第二名:魔噬天下。由盘古神域万魔宫的的候选弟子建立,有两千余年历史,精英成员都来自万魔宫旗下各星域。他们在法则领悟方面也有着先天的优势,战斗方面非常强悍,不擅长从事辅助职业和生活职业,喜欢在游戏里抢掠这方面的散人玩家以及各种资源。 第三名:剑行天下。由林氏家族的孩子建立,有着将近四千年历史,精英成员有一半来自几大至尊家族,另一半来自各个星域,不讲出身。由于林氏家族的孩子传承自林靖的血脉,大部分是剑修,因此这个公会的战力非常强劲,而且异常团结,特别护短,因此很能吸引那些出身草根寒门且意志强大的孩子。 第四名:神主乾坤。由盘古神域万神殿的的候选弟子建立,只有一千余年历史。这个公会非常高傲,精英弟子都来自神血家族,也只接受具有神之血脉并开始觉醒或已经觉醒的人类,连神兽血脉都不被他们看在眼里,拒绝其加入。因此,这个公会的人数相当少,但在法则领悟上有着非凡的天赋,战斗力也很强大。他们从不兼修辅助职业和生活职业,也不掠夺这些玩家和材料,而是财大气粗地买买买,几乎个个都是神壕,非常有钱。 第五名:青龙会。由龙族的血脉后裔建立,已经有三千年历史,主要收水行兽族血脉,兼收其他成员。只要能打,都不是问题。 第六名:朱雀堂。由凤族的血脉后裔建立,已经有三千年历史,主要收飞行类兽族血脉,兼收其他成员。只要能打,都不是问题。 第七名:白虎殿。由白虎的血脉后裔建立,已经有三千年历史,主要收陆行类兽族血脉,兼收其他成员。只要能打,都不是问题。 第八名:玄武门。由玄武的血脉后裔建立,已经有三千年历史,主要收爬行类兽族血脉,兼收其他成员。只要能扛,都不是问题。 第九名:麒麟山庄。由麒麟的血脉后裔建立,已经有三千年历史,主要收飞行类兽族血脉,兼收其他成员。这个公会包罗万象,会中的辅助职业和生活玩家居多。他们战力不强,是正道公会交好的对象,也是魔道公会抢掠的首要目标。 第十名:星灭光离。由灭星组织的后代建立,有两千余年历史,会中精英基本都是灭星组织成员的后代子孙,吸收所有愿意加入的各族各种。他们行事阴毒,手段狠辣,主要靠掠夺袭杀其他公会和散人玩家而发财致富。他们在玩游戏的过程中还会不断给会中成员洗脑,从中吸收合适的玩家加入灭星组织。 第十一名:独行大陆。一开始很神秘的公会,后来逐渐暴露出来,疑似星际中亦正亦邪的杀手盟弟子所建,已经有将近三千年的历史。会中的精英成员在所有游戏里选的职业都是刺客,接收的会员也是喜欢玩刺客职业的玩家。他们一向行踪飘忽,在每个游戏里都会成为接单的杀手,目标不论正邪,无关出身种族,只要有人出了足够的钱,他们就会接单,进行刺杀。他们也有严格的规矩,接单后如果失败,会继续派更高级别的成员前往,总共刺杀三次,如果依然不成功,会退回一半费用,并且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暴露委托人,算是有良心有道德的杀手组织,因此一直生意兴隆。他们在现实中的组织也喜欢在游戏中考察后备人选,经过暗中考察与连续测试后就会派人前去游说,吸引其加入。 燕漓看完排行榜上前二十名的公会,然后侧过身去,与杜骁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低声说:“我刚才查过了,星际著名的前百名游戏公会有一大半都进入了这个游戏,目前在鲜花大陆上有十一个,其中排名第三的剑行天下是林氏的孩子建立的。” “林氏?”杜骁想了想,“是那个鸿飞与林靖的孩子传下来的家族吗?” “是的。”燕漓点头,“其实雷氏也有孩子组了游戏公会,就是那个全星际游戏公会中排名第一的‘雷霆战将’,不过没在这个大陆。张家和龙家也有孩子建有公会,不过比这两家稍差一些。凌氏、卫氏、童氏等家族的孩子也有公会,都是高层管理,精英玩家。这些公会历史悠久,大都超过千年以上,各个家族的孩子一代一代地加入。按照通常的惯例,我们这些家族的小孩在十五岁之前都是打基础,所以能够自由地玩耍,大人们也鼓励我们进入游戏,觉得那也是一种历炼,还能看出一些资质,譬如有的适合当首领,有的适合做战将,有的适合当谋士,有的适合管后勤,等等。我小时候也加入过雷氏的公会,做的是战将,能打能扛,玩得很过瘾。” “这样啊。”杜骁好奇心起,跃跃欲试,“我还真没加入过游戏公会,前后两世都没有。咱们加入剑行天下玩玩,怎么样?” “行啊。”燕漓一听他连公会都没加入过,顿时感觉很心道,立刻千依百顺,“我们这就申请,凭咱们的等级和装备,绝对能够通过。” “好。”杜骁兴冲冲地打开公会界面,戳进第三名“剑行天下”,看看公会介绍以及对申请人的要求,然后就按下了“申请”键。 燕漓也提出了申请,然后就不管了。很快菜就上齐,两人大快朵颐,品尝了大部分以变异虫肉为食材烹饪出的美食,一时赞不绝口。 吃完饭,两人便出城了。 第353章 做个精英(1) 为了不引人注目,杜骁和燕漓都使用了从符阁里买来的易装符,把身上的装备遮掩起来,果然一路都没人特意围观,让他们感觉很轻松。 两人根据系统地图的指示,大致确定好路线,便走向离此十多里地的沙塔尔废墟。那里被黑星瓢虫和铁翼瓢虫所占据,玩家十五级到二十级之间大多选择在此打怪升级。两人已经二十级,打这两种怪已经没什么经验,主要是想要它们掉落的材料黑星纱和铁翼刺。 他们到达沙塔尔废墟时,这里已经有不少玩家在刷怪。 黑星瓢虫与铁翼瓢虫夹杂着在齐腰高的枯草中蹦蹦跳跳,体积比普通玩家大上两、三倍。与玩家接近到一定距离,它们就会进入战斗状态,扑上去攻击。两种怪都是近战系,用翅膀和爪子做武器,物理杀伤力不低。 这些都与键盘网游相似,所以玩家只要小心地选好一个点,保持吸引来的瓢虫不超过五只,就可以刷怪升级。 两人看了看形势,见玩家们大都在边缘小心翼翼地刷怪,更深处却基本没人,不由得对视一眼,顿时心意相通,于是同时抽出武器,成犄角之势,向里面冲去。 他们的玩家角色已经觉醒了血脉,燕漓是雷神血脉,杜骁是水神血脉,都是高级血脉,因此角色的属性比普通玩家要高得多。燕漓更适合攻坚,杜骁适合辅助,但两人的战斗力都非常强,同样都可以担当输出的重任。 两人从一个没有玩家的区域进入,势如破竹般冲进瓢虫堆里。本来不算密集的瓢虫顿时炸了营,全都朝着他们围过来。两人没有停留,一边用着基础刀技、基础剑技,劈砍、格档、直刺、撩、挂、点、抹,将瓢虫击伤或打退便罢。两人的身法也很敏捷,往往从瓢虫六条大长腿之间的空隙中闪射出去,让瓢虫追之不及。只要离开了怪的仇恨范围,瓢虫就会停下追逐,回到原位。他们就这要一路引起混乱,如离弦之箭般向废墟的深处冲去。 玩家正在刷的怪也被其他瓢虫的骚乱所波及,行动路线了有了些改变,让玩家们措手不及。有不少玩家赶紧转身逃开,奔出废墟倒塌的墙外。等到追击的瓢虫停下来往回爬,他们才抹了一把冷汗,忍不住议论纷纷。 “他们的级别好高。” “他们的装备真拉风。” “他们的攻击太犀利了。” “他们往里面冲什么?难道有任务?” “不知道,没到二十级,不清楚。” “里面好像没有boss吧?” “没有。” “那是有精英怪?” “有可能。”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集齐那么一套装备。” “唉,早着呢。” “做梦吧。” “现在使劲攒钱,将来可以去买。” “苦练辅助职业,自己收材料自己制造。” “以后加个强力公会,拼命做任务攒积分,跟着公会推倒boss掉装备,再用积分去换。” “我觉得还是攒钱靠谱。” “器师不好练,材料更不容易收集齐全。” “哎,你们说,那两个大神往里闯,是不是为了收集材料?” “有可能。” “那就更与我们无关了,现在赶紧把等级升上去最重要。” “是啊。” “走走走,继续刷怪去。” 在他们聊天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杜骁和燕漓便冲进了废墟的内圈。外圈的瓢虫们纷纷回到原位,玩家们便继续像刚才那样,各占一个位置刷怪。 废墟内圈的建筑与外圈要多得多,外圈大多是残垣断壁,内圈却有不少破败的房屋。看得出来,这里原来是个城堡,全部用巨石砌成,地面也铺着大块的石板,对虫子的防御是很有效的,最后却依然被攻破,沦为虫子的栖息地。 由于虫身巨大,那些已经没有门窗的破石屋里并没有成虫,某些屋子成为幼虫的孵化地,某些房屋成为虫子的幼儿园,但总有些屋子是空的,比较安全。 两人一边冲锋一边观察,很快在靠近中心广场的一个区域找到一间门窗尚留有一半,连幼虫都很难进出的空屋子,冲进去稍作休整。 他们只有二十级,体能上不给力,这一番强攻猛冲很消耗体力,让他们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感觉。两人从储物格里拿出在药阁买的药剂,一瓶瓶喝下去,补充体力,并回满生命值。 两人上到二楼,看着窗外,一边观察一边商量。 杜骁提议,“我们就在门外不远处刷怪,需要休息的时候可以迅速进来。” “好。”燕漓看了看地形,“我在这个屋子里布个初级防御阵,这些虫子全都冲不进来。” “行,你弄吧。”杜骁看向挤满瓢虫的广场中央,“你说,那里会不会有个小boss什么的?” “明面是没有的,暗中就不知道了。”燕漓想了想,“依照游戏通常的设定,如果我们打死的怪达到一定数量,譬如一千只、一万只,boss就会出现。” “这样啊,那咱们试试。”杜骁很开心,“我发现,咱们现在不能动用高于角色二十级的能力,也无法发出高出属性值的各种额外攻击,更不能动用精神力,纯靠体力去战斗,反而对战技是一种磨练,很有意思。” “是啊。”燕漓赞同,“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刷段时间的怪,对我们有益无害。” 杜骁点头,然后就拿出符纸、符笔和符墨,将窗台当桌子,开始制作低级防御符,给燕漓布下的防御阵进一步加固。他们都是刚刚入门的职业学徒,学会的职业技能都只有三种,防御自然是首先必须要学习的首选。 燕漓下到一楼布阵,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通过组队频道与杜骁聊天。 “这地方太脏了,其他打怪的地方肯定也一样。我一定要尽快把器师的级别升上去,好炼制移动房屋。”他抱怨着,雄心勃勃地说,“这块大陆上都是虫子,我是不想要虫子当坐骑的,只能炼制代表的法器出来,最好是可飞行可陆行可水行的灵舟。” 杜骁听笑了,“你说的这些,都得是高级器师才可以炼制的吧?升级那么难,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那有什么?咱们要在游戏里待十年,时间长着呢。”燕漓满不在乎,“只要材料跟得上,咱们的级别指定升得很快。” “那倒是。”杜骁画出一道初级防御符,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感觉非常满意。 这个游戏与万年前的键盘类网游完全不同,所有的武技、秘技、血脉技、种族技和药符器阵、音乐、书法、烹饪、制衣等等技能都不是系统制定的,更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由横过职业导师给个引导,其实就是把游戏规则说清楚,然后由玩家自行摸索。游戏里的各职业公会和其他一些特殊途径都可以得到配方,玩家可以根据配方收集材料后制造出成品,也可以在制作的过程中加入自己的想法,因此最后出来的成品有可能千差万别,同等级成品的威力有可能天差地远。 杜骁画出的这道最初级的一级防御符中加入了一丝他之前对高阶符文的领悟,因此其防御力可以媲美中阶符文,相当于四级防御符的威力。 同样的,燕漓也加入了之前对大自然生成的先天阵法的领悟,不但迅速布置出了一级防御阵,而且威力相当于三级阵法。他再将杜骁画出的防御符有机地加入阵法中,使阵法的防御力更是一举提升到四级巅峰,就是二十级的boss来了也无法攻破。 燕漓布好防御阵的,又在上下两层屋子里布下了一个鸡肋的小型阵法洁尘阵,让满是灰尘的破败的石屋很快便干净得纤尘不染。 杜骁满意地笑了,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卷毯子往地上一铺。他们当初从那个美轮美奂的家园里出来时,携带了相当齐全的生活用品,就是防着出现此时的这种情况。他在厚厚的地毯上坐下,等着燕漓沿着没有栏杆的楼梯走上来,然后笑道:“天就要黑了,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去打怪。” “行。”燕漓坐到他身旁,习惯性地一歪身子,靠到他身上,笑眯眯地说,“我好像接到了剑行天下管理的信息,你呢?” 杜骁刚才画符太专心了,根本没有留意,这时才打开控制面板,接收了信息,“嗯,我也收到了,他要与我们面谈,让我们到他们的公会基地去。” 燕漓很不高兴,“凭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地儿,不弄齐材料绝对不走。我给他回信,让他过来。” 杜骁很纵容他的小小任性,“是啊,我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离开。虽然是我们先提出的入会申请,但我们好歹也算得上是精英玩家,他想要拉我们入会,总得要点诚意吧?” “对啊,正是如此。”燕漓嘿嘿直乐,便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过去,“我们现在沙塔尔废墟中心广场旁边,正在打怪刷材料,暂时无法离开。” 那边过了十几分钟才回话,“好,你把坐标发给我,我们过去找你们。” 第354章 做个精英(2) 剑行天下的公会总部设在一座四级城市纳西瑟斯,即水仙城。 那里的城花是一株千年变异水仙花,主要功能是迷幻。虫潮来袭时,那些脑容量不大的虫子受到它的攻击后照样会出现幻觉,或自相残杀,或撞墙而亡,或落荒而逃,从未形成过有效攻击,破过城防。 从纳西瑟斯到索恩威尔有着不短的距离,即使有坐骑,也要走上几个小时。那边愿意走这一趟,诚意算是很充足了,让杜骁和燕漓都比较满意。 此时,在庞大的纳西瑟斯城西南角,剑行天下的公会基地占据着很大一块地盘,内部已经修建好了剑堂、战堂、刑罚堂、赏功堂、任务堂、练功区和员工宿舍区等等,基地内有山有水,飞瀑流泉,亭台楼阁,还有花园、灵田、饲养园等等,功能很齐全。 剑在天下这一代的会长叫剑龙卸甲,这次由他亲自带队,可见对这款游戏的重视。 当然,这个游戏也确实值得重视,因为它能准确检测到每个进入游戏的玩家体内的所有血脉。有许多在现实世界没有觉醒或是检测不出的潜藏血脉在这里都能看出来,对于每个人的影响可谓巨大。 星际各大公会都踊跃进入,尤其是各少数族裔、稀有血脉、神兽血脉等建立的公会,急于进来这里,发现同族,吸收会员。因为现实世界的影响,他们进入游戏的时间有早有晚,但大都是会长亲自带队,坐镇指挥。早进入就早发展,晚进来的就要吃点亏了。 剑在天下有内幕消息,早已做好准备,游戏一开服就大举进入,很快就在许多个大陆站稳了脚跟。公会总部建在鲜花大陆,其他大陆还建有分会。几个副会长在其他大陆建好分会后,花费极大代价,聘请了阵阁的阁主或副阁主,在分会与总会之间布好了内部传送阵,这才一一传送到总部。几位高层会合之后,全力建设公会总部,招募精英成员,努力扩张公会势力,想要在游戏里大展拳脚,将公会在星际的排名再度提升。 此刻,在总部的会议室里,会长剑龙卸甲与四位副会长林子大了、凌霄花开、童言无忌、剑心通明,以及精英一团团长剑途万里、精英二团团长暗夜伯爵、精英三团团长狼魂、辅助团团长林中精灵美美美、后勤团团长林槿开花白白白坐在一起开会。 正在商量最近副本开荒的事宜,负责成员招募的副会长林子大了突然接到一则短信。他看过之后,脸色微变,情绪明显有些起伏。 剑龙卸甲看出来的,收住自己的话头,关心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林子大了看向他,“今天递交入会申请的人同样很多,其中有两位比较特殊。我想让他们来总部谈谈,但他们说正在沙塔尔废墟打怪刷材料,没法离开,让我们过去面谈。” 会长和几位副会长听了都没什么反应,几个团长却有些不悦。狼魂的脾气最火爆,顿时炸了,“什么人啊?脸这么大?凭什么要我们过去?他们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才吗?我才不信,如果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天才,早就有公会找他们了,还需要主动申请入会?” 暗夜伯爵颇有计谋,一向冷静,沉吟片刻后问:“他们是什么人?” “目前还不知道,但我查过,之前并没有他们的任何信息,只知道今天上午他们出现在索恩威尔城附近,已经有二十级,穿着二十级全套属性衣甲。有玩家问起,其中一人声称那些装备都是他自己做的。”说着,他放出一段立体录像,“按照时间推算,他们中午的时候递交了入会申请,我回复后,等到现在才收到他们的回音。我们有会员在沙塔尔废墟刷怪升级,录下了他们冲进废墟内圈的场景,你们都可以看看。” 在他放出的立体图像中,两位相貌比较普通、气质却雍容凛冽的年轻玩家冲入怪群中。他们一人持刀,一人挥剑,用的全是基础招式,却威力奇大。两人成犄角之势,如箭般向前飞奔,很快就在巨型瓢虫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冲进十分危险的废墟内圈。 剑龙卸甲一看便感觉出来,“他们已经领悟了刀意、剑意。” 凌霄花开也点头,“使刀那人觉醒的是雷系血脉,用剑的人好像是水系血脉。” 剑心通明赞成,“没错。他们一个是剑修,一个是雷系血脉,就应该是咱们公会的人。” 林中精灵美美美思忖地说:“林子,你刚才说他们穿着的二十级全套属性装备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 “嗯,是他们自己对玩家说的,还给了玩家一批装备及其所需材料的清单,表示可以接单炼制。”林子大了调出那批清单,分别发给在座的所有人,“就是那个用刀的人说的,他是器师。根据我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有玩家看到他们在城里进出四大阁。初步看来,那个刀修应该是辅修器师与阵法师,那个剑修辅修药师与符师。至于生活技能方面,他们好像选了驭兽、烹饪、制衣,另外还选修了音乐、书法、围棋、绘画等冷门技能。” 林槿开花白白白有些困惑,“学这么多,肯定会耽误修炼,大大延缓升级的速度。而且,学习每一样职业,在前期都必须投入大量资源,单靠他们自己,哪里撑得住?学这么技艺,他们是怎么升到二十级的?” 剑途万里这时才道:“他们说在沙塔尔废墟刷材料,恐怕不是托词。如果是好不容易才在废墟内圈建起一个临时营地,那自然不能轻易离开。” “不错。”剑龙卸甲拍板决定,“既然是难得的人才,那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也该表示出诚意。林子,你和万里、美美过去一趟。如果经过考察没什么问题,就加他们入会。他们如果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你都可以答应。” 林子大了、剑途万里、林中精灵美美美同时答应,“是。” 剑龙卸甲想了想,“索恩威尔城是二级城市,没有传送阵,你们过去得跑好几个小时,现在就收拾收拾出发吧。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好。”三人连忙起身出去,将手上的工作交给自己的副手,然后就出发了。 他们骑着公会驭兽师特意抓来驯养的飞行魔宠幻彩火焰蝶,在空中飞行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索恩威城附近的沙塔尔废墟。这时,恒星已经落山,晚霞映红了天际,地面的景物依然清晰可见。 整个废墟禁空,因此无法乘坐飞行魔宠直接进入内圈,三人只能下来,收起魔宠,然后冲杀进去。 三人都是林氏族中子弟,清一色剑修,虽然因为年少,尚未领悟剑意,但剑技却十分高超。对于只会物理攻击的变异瓢虫,就像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干脆利落。三人以三角阵形,如箭头一般势如破竹,很快杀进废墟内圈,让那些正在定点刷怪的普通玩家惊得目瞪口呆。 杜骁和燕漓正在屋子外面杀怪。两人站在石板路中间,相隔一米,背靠着背。前后左右往往会有六到八只瓢虫围攻他们。两人舞刀挥剑,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杀伤力却奇大。风声隐隐中,刀气剑气闪着淡淡的白光,在刀锋与剑尖若隐若现。两人时面各自为战,时而互相掩护,杀得瓢虫尸横遍地,留下许多材料。 打怪刷材料并不是轻松的活计,如果是在废墟外圈杀普通级瓢虫,死上十只都不见得爆一个重要材料出来,可内圈的精英级瓢虫的爆率却高了不少,杀上三只总会掉落一件重要材料。他们这段时间不停地杀怪,材料掉落满地,收获着实不少。除了他们需要的黑星纱和铁翼刺外,还有虫须、虫壳、虫爪、虫肉等等,杜骁这才想起来,这些东西都可以做中药材,他可以用来研究自己的药剂配方,于是把材料全部拾取,都保存起来。 两人打得非常过瘾。那些变异瓢虫的招式虽然不多,却势大力沉,冲击力很强。两人有时修习闪避身法,有时正面硬扛,有时声东击西,有时认准的一只强硬压制。他们的打法多种多样,刷怪的速度很快。除了收获大量材料之外,他们的经验也在快速增加。等到剑行天下的三人到达废墟时,他们都升到了二十一级。这个升级的速度堪比火箭,足见二人的战斗力有多么强劲。 剑行天下的剑途万里在前,林子大了与林中精灵美美美分别在他左右后侧。三人握着形状略有不同的长剑,一路杀进来,在瓢虫群里引起了大混乱。 杜骁和燕漓都察觉到那种不同寻常的动静,于是一起击杀身边的瓢虫精英,收起材料,一个箭步蹿到石屋门前,站在他们自己营造出的安全区里,这才有闲心向废墟内圈的入口处看去。 第355章 做个好会员(1) 看着冲进来的两男一女都英气勃勃,剑气如虹,杜骁赞赏地说:“看着都有点像是林家的。” “确实都是林家的孩子。”燕漓笑道,“不堕先祖威名,很好!” 杜骁忍不住吐槽,“你别先祖先祖的,听上去像是已经作古了,人家林靖明明还活着,不过是飞升到上界去了。” “嗯嗯,说得也是。”燕漓从善如流,立刻改正,“是祖先,不是先祖,我记住了。” 杜骁偏头看他一眼,“态度挺端正,很乖嘛。” “嗯,我乖。”燕漓趁机贴上他后背,将下颌放到他的肩上,与他一起看着在怪群中冲杀过来的三个年轻人,“剑行天下确实不错,他们的诚意表达得很足。” “是啊。”杜骁同意,“到时候只要他们没什么特殊要求,咱们就加入吧。” 燕漓伸手抱住他,美滋滋地说:“行,都听你的。” 三人来得很快,因为不求杀怪,只求进来。看到两人后,他们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呈直线距离冲过来。 燕漓懒洋洋地冲他们招了招手,“过来,过来,这里是安全区。” 三人都有些诧异,却没有发问,而是一鼓作气冲到他们面前,跳上街沿。 燕漓领着他们进了屋子,上到二楼,热情地说:“坐下歇歇,喝点茶。”说着,他当真拿出茶水和几样点头,放到地毯中间的一张小方桌上,招呼他们坐下休息。 三人冲过来,生命值掉了一大半,精力值也少了将近一半,体内的灵元力几乎耗近,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林中精灵美美美率先坐下来,凝神感知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个屋子里有阵法,很强的防御阵,对吧?” 燕漓笑着点头,“对,所以我说是安全区。这个阵法基本上能挡住这里的所有怪,就是boss出来了,也无法攻破。” “好阵法。”林中精灵美美美大力称赞,然后看向燕漓,“是你布的?” “对。”燕漓坦然承认,“不光是阵法,里面还加入了他画的防御符,不然到不了这样的等级。”他指了指一旁默然无语的杜骁。 “好好好。”林中精灵美美美两眼放光,“你们都加入我的辅助军团吧。” 正在窗前瞭望的剑途万里立刻回头,“不可能,现在我们更需要战将。他们两人根本就是dps,你别乱抢人,误人子弟。” 林子大了从窗边离开,过去坐下,笑着说:“这些都是小事。我倒觉得,这里是个刷怪升级的好地方。有这个安全区在,那些缺乏战斗经验的会员就不会总是死啊死的了。” “嗯,我也觉得这里不错。”剑途万里也走过去坐下,随手对站着的两人招招手,“来,一起坐,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林中精灵美美美笑着揶揄,“你这个棒槌,这叫喧宾夺主吧?” “是吗?”剑途万里有些诧异,“那应该怎么说?” 林中精灵美美美对两人微微倾身见礼,“初次见面,非常高兴。” 两人便微笑着过去坐下,态度都很温和。 林子大了已经打开控制面板,放两人入会,然后抬眼对他们说:“青青一子矜,悠悠在我心,欢迎欢迎。” 剑途万里和林中精灵美美美没想到他那么干脆,根本就没考察什么,连话都没问一句就通过了他们的申请,这也太神速了。不过,这两人真不是一般的玩家,确实算得上是精英,且气质极好,一看便是正宗的剑修和刀修,没有半点魔修的意味,因此不必犹豫。两人想着,立刻跟着表示欢迎。 公会频道里也响起了剑龙卸甲的声音,“欢迎两位入会。” 下面跟着一串“欢迎新人”、“速报三围”等话语,一时笑声不断,十分欢快。 燕漓回了一声“大家好”,杜骁说了一句“请多关照”。 有个女玩家好奇地问:“看你们的名字分别是一对,难道你们俩是伴侣?” 燕漓回复道:“是啊,我们是伴侣。” 又有一些玩家就这个话题调侃起来,剑龙卸甲却制止了他们,“行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马上就要到黑夜了,要继续刷怪的都注意安全,其他人立刻返回安全区。” 这个游戏里的死亡惩罚太可怕了,玩家们都不敢轻易去死,而晚上那些怪的攻击力会增大一倍以上,再加上喜欢杀人的红名玩家大都喜欢在夜里出动,因此非常危险。基本上在黄昏时分,绝大部分玩家都会选择赶回安全区,也就是城镇里面,住进自己的家或是租来的洞府或是在客栈开房,都是其他玩家不经主人允许不可进入的场所,这样才能尽量避免危险。 而在燕漓布下的防御阵里,比住在城中还要安全。剑行天下的三人吃饱喝足后,神采奕奕地起身到窗前去仔细观察,分析这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虽然已经是黑夜,头上却有灿烂星光,隐约还是可以看清下面的景象。剑途万里是战斗精英,是副本开荒、拿boss首杀的主力,对这些东西比较有经验,这时看了一会儿便道:“那个广场不简单,依照游戏惯例,可能当杀怪的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那里就会刷出什么东西来。” “真的?”林子大了顿时来了兴趣,“你估计是什么?副本?野外boss?” “不好说,都有可能。”剑途万里看他一眼,“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人过来刷怪,同时做好下副本或是推boss的准备。” “明白。”林子大了转头看向杜骁和燕漓,“如果万里说的是真的,对公会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收获。如果最后也没有出现副本或野外boss,我也想将这里当公会的一个临时营地,给低级会员们升级用。这个防御阵,会按照你们的贡献给予积分,可以吗?” 燕漓很大方,“当然可以。这个防御阵可以自动吸收空气中的灵元力和魔力等能量,只能没被破坏,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我们本来是想在这里刷一段时间的怪,收集齐材料便离开。公会如果需要,尽管拿去用。” “太好了。”林子大了高兴地一拍手掌,随即联系剑龙卸甲,将这里的情况说了,要那边酌情调人过来。 由于这里的特殊情况,低于二十级的玩家多半冲不进来,所以必须由精英成员护送低级成员进来。大家先一起刷怪升级,可以日夜轮换,晚上不必回城,不浪费时间。如果有副本或野外boss出现,就由精英成员齐上,低级成员立刻躲进这个防御极高的安全屋,正是两全其美。 剑龙卸甲很高兴,考虑到可能有难得一见的隐藏副本或野外boss,便决定亲自带队。为了不引起别家公会和散人玩家的注意,他让选中的会员们分批前往索恩威尔城,或五、六人一队,或七、八人一队,总之每队不超过十人,都乘坐行进速度快的飞行宠或陆行宠。 第二天黎明时分,剑龙卸甲便带着自己的精英小队率先出发。连他总共八个人,清一色剑修。他们分成四队,拉开一定距离,分别护着二十个十五级到十九级的会员,全都乘坐飞行宠,不是蝴蝶就是蜻蜓。变异后的魔虫巨大而凶猛,绝大部分都很丑陋,只有这两种类型算是人类可以接受的形态,即使变大了,依然算得上美丽。 一路顺畅,他们在恒星升起来以后便到达沙塔尔废墟。剑龙卸甲与林子大了联系上,便一马当先,带着精英小队保护其他会员冲进怪群中。 本来就在安全屋外面刷怪的剑途万里和林子大了立刻从里面杀出,与他们在内圈入口处会合,再返身杀回。不但剑龙卸甲和精英小队战力强劲,就连那些级别比较低的会员也丝毫不怵,人人挥剑杀虫,悍勇无比。他们且战且走,沿着长长的石板路笔直前行,很快便冲到安全屋。 在林子大了的指引下,所有人鱼贯而入,迅速进入屋门。大部分会员在一楼休息,由剑途万里指导他们出门定点刷怪。剑龙卸甲跟着林子大了登上二楼。 他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忍不住赞叹,“这里确实很不错,房屋结实,阵法强大,可以做固定的练级点。等以后阵师的级别高了,可以在这里布个传送阵,就更加方便了。” “是啊。”林子大了也是这么打算的,“内圈里全是精英级的怪,经验很多,杀起来过瘾,升级升得也痛快。我们昨天刷了大半夜的怪,都升了一级,材料也收了很多,都给了他们两个。青青一子矜是药师,他说那些虫壳、虫须、虫囊什么的都可以入药,可以配制补充生命力的红药、补充灵元气的蓝药和其他一些灵药、毒药。他要试验好几种配方,需要的量很大。另外,虫肉也可以用来练习烹饪,做出来的成品可以补充精力,减轻疲劳度。这些东西我们以前都觉得是废物,根本看都不看,从来不捡,真是可惜了。” 剑龙卸甲拍拍他的肩,“以前咱们公会的那些药师也没提过,谁知道这些东西也可以制药。不过,这是好事啊。你跟童言联系一下,让他在公会里发布公告,要所有成员把刷怪时掉落的物品全都收起来,公会给积分收购。这些一般人都当成废物的东西不必给太高积分,反正不必花费什么力气,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也算是让他们多点零花钱。你把收来的这些材料都给他们俩,随便他们怎么研究。” 林子大了高兴地说:“好,我马上就联系童言。” 第356章 做个好会员(2) 这个石屋以前像是咖啡馆或酒馆,上下两层都是横平竖直的长方形,结构完全一样。公共空间大概有五百多平米,没有包房,最里面隔出了约有五十平米的一个小房间,用来做仓库或是给伙计守夜的地方。 房间里所有木制和玻璃制的物品全都不见了,或碎裂,或朽烂,或化为尘土,都被燕漓清除了。原来两人随意在二楼的大房间铺上一块毯子,作为休息区,等到剑行天下的三人到来后,两人便将自己的休息室放在二楼的小房间里。 林子大了上下观察一番,将指挥间设置在二楼的其中一个窗口旁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中心广场,探出头去,可以看到远远的内圈入口,最适合作为指挥的位置。林中精灵美美美随身带着可以用来做隔断的一些架子,随意一放,再在里面放置一些生活玩家做出来的椅子,便成为简易的指挥室。 剑龙卸甲走过去,环视一周,再到窗边仔细观察一番,便称赞道:“这里很不错。” “是吧?”林子大了得意地走到他身边,伸手向外一划,“我看过了,内圈都是精英怪,血厚防高攻势猛,很适合刷怪升级,也适合训练小队剑阵和军团战阵。这些瓢虫都是物攻型,对于剑技的练习也有好处。” “嗯。”剑龙卸甲点头,“十五级到三十级之间都可以在这里练级,确实很不错。” 林中精灵美美美也走过来,对着外面指了指,“那里,那两个就是青青一子矜和悠悠在我心。他们刷怪很有效率,从昨天到今天已经升了两级。” 剑龙卸甲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只见在靠近广场边缘的地方有两个醒目的身影,一个淡青色,一个银白色,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的光华。这时,身穿淡青色衣甲的年轻人正站在一只没了腿的铁翼瓢虫背上,右手提剑,左手拿着一瓶药剂在喝。穿着银白色衣甲的年轻人站在地上,挥刀力战五只瓢虫,在巨大虫身的映衬下,他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但战斗起来却丝毫不露下风,刀风呼啸,击退,劈斩,几乎一刀斩断一条虫腿,让巨大的虫身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剑龙卸甲大开眼界,“这个战法可以啊。” 林子大了笑道:“我刚看到的时候也是长了见识。以前我们大多是正面怼,从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如果是这样打的话,其实连十五以下的新人也可以过来。让精英队员与他们组队,送他们进来后圈一个点,先由精英队员把虫子的腿断了,再让新人去一点一点地磨,把虫子杀掉,得到大量经验,升级肯定很快。” “嗯,不错。”林中精灵美美美赞同,“尤其是辅助玩家和生活玩家,他们要练习习技能,升级升得很慢,一些生活玩家还是战五渣,根本打不了怪。我们可以将他们带进来,放到路边的安全区,让战斗人员将周围一圈的虫子削断腿,放在那里,一是阻止虫子持续刷新,二是让他们安全刷怪。只要遇到危险,他们转身就可以进入安全屋。”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谁打怪谁得经验,哪怕是组队,得到的经验也不会平分,基本会按照战士的输出或奶妈的加血量或辅助给予的增益效果来计算分配比例,所以战五渣想要靠别人带起来是比较困难的。辅助职业和生活职业大多靠做出来的东西交到各自的导师那里后获得经验,那个就太慢了,而且他们生产出的物品大部分要给自己和亲友用,或是交到公会,换取材料和积分,能交出去得经验的东西很少。 不是没有人想过斩掉怪的腿或翅膀,卸掉它们用来攻击的部位,再让战五渣们去刷血,但是没有安全屋,那些生活玩家会非常危险,遇到突然刷出精英或boss,抑或有敌对势力的玩家突然袭击,他们必死无疑。 剑行天下以前倒是没有这么干过,公会管理层和精英成员们大部分是剑修,思维比较直线,不要怂,上去就是干,根本没想过这种战法。他们可以护送战五渣们去收集材料,帮他们刷怪打材料,却没有想过先把怪打残了,让他们上去刷血磨经验。这时看到那两个新成员的战法,忽然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剑龙卸甲有些兴奋,“美美,你联络林槿,让她组织一批生活玩家,我让凌霄安排人护送他们过来。不要多,先安排十个人,要胆大心细,镇定沉着,不要动不动一惊一乍或胆小如鼠的。让他们先过来试验一下,看看效果。” “好。”林中精灵美美美使劲点头,“我这边也安排十个辅助玩家过来。” “行。”剑龙卸甲转头看向广场,“你们说得对,看这广场的格局和精英怪的等级与分布,很可能会刷出boss或开出副本。既然这样,那就干吧。”他拔出长剑,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蹿出去就开始进攻。 燕漓之前调整过阵法,加了识别功能,只有佩戴有剑行天下公会标志的玩家,都可以自由出入,不需要专门控制,所以很方便。 剑龙卸甲杀了一会儿便弄清了两种虫子的特性,立刻剑法一变,有针对性地专门攻击致命点,基本上两三剑就可以杀一只,经验噌噌地往上涨,看着很过瘾。他又试验了一下卸掉虫腿的难易程度,总结了几种特点,这才满意地收剑回屋,让林子大了把两位刚刚入会的功臣请过来。 这时燕漓正站在虫子背上喝药,补充灵元力和精力。收到林子大了的呼叫后便招呼正在杀怪的杜骁,在虫群中施展身法,灵巧地穿过虫腿间的空隙,飞快地奔回安全屋。 林子大了为他们做了介绍。杜骁与剑龙卸甲都握剑于胸,剑尖朝上,彼此行了剑礼。燕漓双后合抱刀柄,刀尖朝下,行了刀修的拜礼。 两人的行为一看便是老江湖,剑龙卸甲也就不跟他们绕弯子打官腔,与他们到二楼的指挥区坐下便开门见山,“你们刚刚加入就为公会做出了巨大贡献,待遇自然不同于普通精英成员。这样吧,你们以后需要什么,公会可以全包,要什么直接开口就行了。你们还没有骑宠吧,公会可以先给你们一人发一只。” 这方面是林中精灵美美美管着的,她便简要介绍了一下,“因为我们公会是在鲜花大陆上发展起来的,这里都是虫子,我们驯养的也都是虫子。你们想要飞行宠还是地行宠?” 杜骁摆摆手,示意燕漓决定。燕漓便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只接说:“各要一只吧,颜值要高一点的,丑怪的就算了。” 林中精灵美美美笑起来,“其实丑怪的往往战斗力强,公会里的许多成员都不怎么挑。你们要颜值高的,这也容易,目前我们的飞行宠中比较好看的有蝴蝶和蜻蜓两种,你们要哪一种?” 燕漓立刻说:“蝴蝶吧。”他笑着看一眼身旁的杜骁。比翼齐飞还是很不错的。 别看燕漓的外貌像个糙汉子,实际上相当浪漫,谈起恋爱来有一颗不折不扣的粉红少女心。杜骁生得精致美貌,可前世刚成年便入伍,直到牺牲,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军营里,因此养成了硬汉作风,一向大而化之,不爱在这方面动脑筋。对于燕漓的浪漫情怀,他总是全盘接受并积极响应,不过要让他自己想出一招半式营造浪漫气氛,那是想都别想。 不知怎么的,无论在哪里,燕漓都本能地想要与杜骁离得近点更近点,躺在他身上,靠在他肩上,趴在他背上,抱住他的腰,握紧他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踏实。杜骁知道他心底深处潜藏的忧虑,对他一直无比纵容,希望他能彻底放下心结,以后才不会形成心魔。 听到燕漓的选择,身为剑修的林中精灵美美美根本没有想到秀恩爱的地方去,“我这里有三种蝶,幻彩火焰蝶、炫光闪电蝶、冰魄龙尾蝶,你们选一种吧。” 她详细介绍了三种变异蝴蝶,顿时让燕漓出现了选择困难症,“前两种蝴蝶比较适合我,后一种比较适合他,这可怎么选?” 杜骁笑了,“那就三种都要吧,我们可以用东西换。” 燕漓双眼一亮,“嗯,好啊。” 剑龙卸甲豪爽地一挥手,“换什么?喜欢就三种都给你们。” 会长发话了,林中精灵美美美没有表示异议,立刻将束缚三种变异蝴蝶的驭兽环拿出来,全部交给燕漓,然后又要他们选地行宠。 颜值高的地行宠实在不多,燕漓又要求乘坐时比较平稳,她挑了半天,终于找出两种,千足水晶蜈和石蜗牛。千足水晶蜈通身晶莹剔透,是冰属性,周身可以喷出毒素,将敌人冰冻,行动起来快速且平稳。石蜗牛没什么杀伤力,但防御力惊人,背上还自带一个屋子,走起来不快,也很平稳。 燕漓很满意,索性也不选了,“两个我都要了。” 剑龙卸甲一挥手,“没问题。” 林中精灵美美美便痛快地给了。一旁的林子大了始终笑眯眯地看着,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或者不高兴。 杜骁对他们的爽快大方很有好感,也不拖泥带水,故弄玄虚,直接掏出来一大堆物品放到他们面前,“一点心意,送给公会的。” 剑龙卸甲、林子大了和林中精灵美美美定睛一看,差点惊得跳起来。 第357章 做个好辅助(1) 《大陆》这个游戏的死亡惩罚非常恐怖,但并不代表没有解决的办法,否则副本开荒、推boss、公会战、阵营战、世界之战中要瞬间减员多少人,那游戏还怎么运营?大家也都不敢放开手脚战斗,游戏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因此,游戏的制作方给出了许多解决方案。 在游戏中,天然就存在一些可以替命或是复活的东西,但比较少,但辅助玩家可以培养或是制造。譬如,初级的替身草、傀儡石,中级的分影藤、水晶兰,高级的鬼生花、涅槃火,只要玩家带在身上,死亡时这些道具会自动消失,从而换回主人的一条命。 玩家还可以契约九命蝉、九尾猫、九尾狐、七星瓢虫、虚魂蝶、六翼蜂鸟、十世轮回兽等奇兽异兽,根据它们名字中的数字,可以替死相应的次数。但这些奇兽异兽非常少,即便遇到了,没有驭兽技能或是驭兽等级不够高,根本就无法契约。 另外,器师还可以炼制替死傀儡、替身娃娃,符师可以制作傀儡符、替身符、换命符等等,也能起到相同作用,都是一物抵一命。 初级物品替死后,玩家会掉两级,有较大概率爆出装备和储物格中携带的物品。中级物品替死后,玩家掉会一级,较小概率爆出装备和物品。高级物品替死后,玩家不掉级,会损失当前等级大约三成到五成的经验,极小概率爆出装备和物品。超级物品替死后,玩家不掉级,不损失经验,不爆装备和物品。 目前绝大部分辅助玩家都只能做出初级物品,生活玩家也只能培育出初级的替身草或合成初级的傀儡石,中级出来的极少,高级的根本见都没见过,超级物品只是传说。 杜骁拿出来的替死傀儡、替身娃娃、傀儡符、替身符、换命符等等却是初级占一半,还有一半竟然是中级,还有几件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高级货,简直令人惊艳。 林子大了一边拿起来看一边问:“都是你们做的?” 杜骁点头,“对。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基本上初级和中级对半开,如果爆了人品,会出一件高级。” “好好好。”剑龙卸甲拿起一个高级替死傀儡,“林子,你和美美整理一下,迅速分下去。还有,青青和悠悠需要什么材料,都给他们调过来,一切以他们优先。至于福利方面的优待,你们去商量。” 杜骁和燕漓听他对自己的称呼,就像是叫小女孩一样,都有些心塞,但名字是燕漓起的,自己作的死,跪着也得接受。于是两人都没做声,神色自若地靠在椅背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林中精灵美美美和林子大了一口答应,都感觉幸福来得太容易。他们剑修永远都会在战斗的第一线,但死亡威胁太大了,弄得他们往往不敢全力以赴,总得留一半力,以便应付可能随时出现的意外。 他们公会的高层和精英身上都带有替死物品,大部分是培植师培养出来的替身草,全是初级,偶尔有一、两根变异成中级的替身草,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公会里的符师和器师也能炼制一些替身物品,但成功率很低,基本都是初级,中级难得有一、两件,都被那些人捂在自己手中,根本不上交公会。管理层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硬性强迫,那些生活玩家大部分都是从外面吸收来的,很少一部分才是自己人,因此只怕压力一大便会跑路,只能哄着,好歹还有初级物品供应,还算将就。 现在,见杜骁和燕漓一出手就有这么多中级物品,并且竟然还能出珍贵的高级,剑行天下的高层们都乐得快要找不着北了,自然是要啥给啥,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要供着他们。 杜骁给出的东西确实价值非常高,所以也不客气,发了一张材料清单给林中精灵美美美,表示目前只需要这些。林中精灵美美美仔细看过后,马上联络林槿开花白白白,让她把公会仓库中现在的材料全部装好,让后续率队前来的凌霄花开带过来,缺少的材料便组织精英战队出去刷怪收集。 他们做起事来都雷厉风行,有条不紊,让杜骁和燕漓很是欣赏。 这些世家大族里的孩子从十五岁开始,通常要在家族指定的法则类游戏里奋斗十年到二十年,这是一个从稚嫩到成熟的历炼阶段。现在他们都是未成年,却已经能够井井有条地领导和管理一个大公会,旗下会员数以万计,确实很不容易。这样的历炼危险性小,损失不大,却很有效,以发掘出家族子弟的特长,看出他们的弱项,以后有针对性地培养,就可以确保较高的成才率。 杜骁看着这些后辈子孙,也有心要帮一把。燕漓更不用说,这些都是他的晚辈,却也不过是低个一、两辈。从血缘上说,他们与他更近。从感情上说,他也与他们更亲。杜骁都愿意帮忙,他更是责无旁贷。不过,这是孩子们的历炼,他们也不会帮太多忙,给出非常有用却又相当难得的中高级替死物品,已经是极限了。 接下来,他们会把自己定位在一个称职的优秀会员上,更多的时间还是用来自己修炼,借这个游戏的机缘参悟并提高自己的某些技能。等到几个公会高层风风火火地安排好,两人便起身告辞,出去继续刷怪升级。 辅助类会员战力爆表的情况极其少见,剑龙卸甲等人自是乐见其成,叮嘱了两句,让他们注意安全,便任由他们去了。 很快,剑行天下的会员陆陆续续地到达,先来的都是战斗主力,一进来便投入狂热地刷怪炼级中。到了下午,就有精英战队护着辅助职业和生活职业的会员到达。剑龙卸甲立刻率领精英会员冲出去迎接,将他们严密保护着送进内圈的安全屋,然后进行周密安排,让精英战队保护着他们打怪升级。 选择以辅助职业或生活职业为主的玩家大部分是女孩子,许多人只是纯粹玩游戏,并没有勇攀高峰的雄,或者是某公会某大神的粉丝,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些人的战斗力实在不忍目睹,就是将虫子的腿都卸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些人都不敢正面相对,而是战战兢兢地绕到侧后方,拿着武器一点一点地将怪磨死,好不容易才能打死一只。新的虫子还没刷出来时,他们就会跑回街沿上的安全区躲着。因为他们的级别太低,打死这种精英怪后经验很多,升级升得非常快,让他们都很开心,虽然仍然害怕,却也越来越有兴趣,不嫌打怪炼级枯燥无味了。 自游戏开服以来一直冷清寂寥的沙塔尔废墟内圈现在非常热闹,简直是人声鼎沸。因为人越来越多,燕漓和杜骁用了公会送来的更多材料,将防御阵扩大到左右两边相连的两座二层小楼。两所房屋大概以前是做餐厅或商店的,空间宽敞,户型方正,采光良好。三幢楼房加起来可以同时容纳两千余人,简直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公会基地。阵法范围除了笼罩三幢房屋外,还包括整个街沿,出去打怪与回来躲避都很方便。很多会员都决定扎根在这里刷怪,直到升上二十五级,打怪都没有经验后再离开。 杜骁和燕漓这两天都没出去刷怪升级,而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制作替死物品。他们的效率很高,成功率也高,凡是过来的会员都被发了替死物品。公会高层和精英军团团长有高级,精英战队和扛怪的战士有中级,其他会员和辅助类、生活类会员暂时只有初级。这种分配很合理,大家都没什么怨言。 刷怪活动进行了五天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只巨型的铁翼瓢虫突然出现在中心广场的正中央。它抖了抖如钢似铁的黑色双翼,仰天长嘶一声。广场上的瓢虫全都兴奋起来,忽然一起转向,朝着广场外正在刷怪的剑行天下会员冲去。 剑龙卸甲正在单刷,见势不妙,立刻高呼,“撤退,全体退回安全屋。” 林子大了这时正在屋里休息,听到巨响便跳了起来,赶紧在单独开辟的公会第一频道发出呼叫,“全体撤回,所有人立刻退回安全屋。” 生活类和辅助类成员跑得最快,不到一分钟便全部回到安全屋。几乎人人心有余悸,又庆幸有这个安全性极高的防御阵。 其他战斗人员也纷纷往回冲,离广场比较远的成员全部安全撤回,离广场比较近的成员却有不少被虫群困住围攻。 这些都是剑龙卸甲、剑途万里、凌霄花开率领的精英战队,眼看无法避开虫潮,他们立刻向附近的队友靠拢,组成战斗队形。他们一边扛怪打怪一边不停地移动,与其他落单的队友会合。如滚雪球一般,人群越来越大,扛怪的人不断在运动中变换,生命值虽然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死亡。 等到剑龙卸甲、剑途万里、凌霄花开等人加入战团,他们顿时声势大涨,甚至反杀了一波,然后才在怪群中杀出重围,回到安全屋。追击的怪跟着冲到阵法边缘,只见一道道光幕闪现,将它们稳稳地挡在阵法之外。 第358章 做个好辅助(2) 街沿边和窗口处都挤满了会员,朝着中央广场张望。二楼的指挥区里只有公会高层,也站在窗前仔细观察。 剑途万里喜上眉梢,“太好了,是boss。” “嗯。”剑龙卸甲命令道,“让所有战队迅速恢复状态,准备推boss。” “是。”大家都去忙碌起来。 杜骁和燕漓也被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引到窗口前观看。两人本来在房间里炼制替身物,职业等级节节上升,中高级物品出来的机率也越来越大,已经渐入佳境。这时被boss吸引过去,两人都跃跃欲试,要参加推倒boss的行动。 剑龙卸甲却不同意,“你们对于公会来说太重要,而这个boss的情况目前我们都不了解,死人是必然的。我们都可以死,但你们不能死。所以,你们先在安全屋里看着,如果打到中途你们还想加入,可以联系我,到时候我再根据具体情况来安排。” 杜骁和燕漓一想也对,就不跟着添乱了,于是不需要他再说服便爽快地答应了。 燕漓暗中传音给杜骁,“其实我们俩能打能扛,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以后我们两个去单刷boss,不与他们大队人马混在一起。” 杜骁微笑着点头,觉得这样更好。他们不会在这边待得太久,因此最好处于游离状态,不要搅得太深入。 剑龙卸甲见他们很识时务,一点也不莽撞,于是满意地离开,去组织会员推boss。 经过讨论,他们一致同意将boss拉过来打,不能在广场中央,周围的精英怪太多,打起来牵拌太多,很容易出问题。 等到冲过来的那批精英怪重新回到中心广场,参与推倒boss的精英战队一队一队地出去,站好位置。他们一出现,广场上的精英怪又骚动起来,这仇恨的范围也太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剑龙卸甲第一批出去。刚刚站好位置,他便御使飞剑,飞过一层层精英怪的头顶,狠狠扎在boss身上。铁翼瓢虫王痛嘶一声,轰隆隆地朝着剑龙卸甲扑过来,如山一般的巨大身躯散发出可怖的威压,猛不可挡。 剑龙卸甲似乎修的是山岳系的剑意,又有些像是守护剑意,此时一剑划出,厚重如山,竟然在正面将boss挡住了。其他人呼啦一下围上来,组成剑阵,使攻击力翻倍,开始围殴boss。 剑龙卸甲剑出如山,努力想要拉住铁翼瓢虫王的仇恨,但这个游戏不是传统网游,在天地法则的控制下,什么都可以自由发展,所有生物也有真实的反应,所以无论大怪小怪还是精英怪boss怪,仇恨都是游离的,会在战斗的时候随机应变,很少会只对准了一个人从头打到底。因此,铁翼瓢虫王跟剑龙卸甲怼了几招后,六只比铁矛还要坚硬锋利的脚爪便如闪电般弹出,分别刺向前后左右的其他敌人。接着,它的四个翅膀同时张开,如四把巨刀,重重砍向两旁的那些战队。 这个铁翼瓢虫王就像是个自带六柄剑和两把刀的高手,出招时杀气腾腾,跳跃间威风八面,没有任何人能长久拉住它的仇恨。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剑行天下便尸横遍野,满地都是爆出来的装备和物品。 游戏里的玩家死亡之后,如果有潜身物品,可以选择原地复活,也可以选择回到自己设定的复活点。他们进入这里后,就把复活点设置在了安全屋内,这时便全部选择回到安全屋里,先喝药剂把生命值、灵元力和精力值都回满,然后再冲出去,迅速找回掉在原地的装备,穿上后加入战阵,继续扛着boss的攻势发起攻击。 这个游戏的许多设定都与现实世界一样,譬如装备可以认主,那样就不会爆出来,不过符合认主标准的装备必须是法器级别以上,够不上法器标准的初级装备一般无法认主,除非加了特殊材料,装备产生了变异或是有特别用途,或许可以尝试认主。 现在游戏开始没多久,器师中很少有等级升到能够做出法器的,哪怕是卫氏家族的子弟,在炼器上有着先天优势,都会因为材料方面的欠缺而无法快速升级。 剑行天下是个战斗型公会,不是商业型、竞技型或玩家公会,成员死亡的机率很高,因此非常需要替死物品和可以认主的装备,所以公会高层才会对燕漓和杜骁如获至宝,千依百顺,多方优待,务必要留住他们。 两人现在很悠闲,趴在窗口看着楼下的战斗现场,不时议论几句。 杜骁微笑着说:“这是典型的菜刀队嘛,一百多人几乎全是战士,那个凌霄花开带的一队人像是刺客,坦克、辅助、奶妈等等完全没有。” “可以理解。”燕漓忍不住帮他们辩护,“现实中没有哪个剑修会带着奶妈出去历炼,也没那个条件。除了道侣或好友外,哪个家族都不可能奢侈到一个族人配一个奶妈。至于坦克,他们每个人都能打能扛,勉强可以客串坦克。刚才剑龙卸甲就扛住了怪,算是比较合格的坦克。辅助的话,除非像你我这样有战斗力的,否则根本不敢出现在boss周围。只要被boss的大招波及,他们多半就挂了。” “也对。”杜骁同意,“这些孩子都很有前途,剑都练得不错。还有,网名也起得很有文化,悬剑空垄、帷灯箧剑、拔剑四顾、齿剑如归、跃马试剑、剑林刀山、剑山刃树、剑气森森、弹剑作歌、风刀霜剑、刀光剑影、剑胆琴心、故剑情深、十年磨剑、暗剑难防、鸣剑抵掌、一剑风云起、一剑镇山河……都是成语,有些我都没听说过,可见他们比我有文化。” 燕漓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林靖要求的。据说雷鸿飞太惫懒,林靖害怕后世子孙都跟着他学,所以要求家族中所有孩子在童年时都要学习现代科学知识和中华传统文化。咱们这些家族都不允许什么三妻四妾,可以离婚再婚,但不能有外遇、养外室、纳小老婆,族中也不分什么主支分支嫡支旁支,都是族人,就是一家人,对孩子们也一视同仁。因每个人的资质不同,家族管理层在资源上会有所侧重,这个大家都能理解。初期的资源基本都一样,以后的发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这样的话,即便有大器晚成的孩子,在早期弱小的时候也不会太吃亏。而那些从小就表现出卓越天赋的孩子,家族会有几个专门的基金拨付更多的资源加以培养,也不会耽搁他们。” “这样做很正确,能坚持万年不动摇就更加难得。”杜骁欣慰地点头,随即指了指战斗在最前沿的剑龙卸甲,“那孩子的领导能力和战斗力都很强,颇有点林靖的风采,只怕比鸿飞小时候还强些。” 燕漓想到雷鸿飞偶尔显露的无赖样,忍不住笑道:“林氏家族嘛,多半还是像林靖的。雷氏家族中有不少孩子把鸿飞当偶像,崇拜得不行,就渐渐有他的风格了。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雷霆战将公会里的高层和精英会员,你就知道了。” “嗯。”杜骁笑着点头,感觉很愉快。 以前在他心里,惟一的血脉亲人只有凌子寒。现在曾经去往主时空,亲眼看到外甥及其伴侣,还有他那些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与他们相处了几年,他在感情上便接受了他们。此时看着那几人传下来的血脉后裔,他的感觉颇有些亲切。如果真是经过了漫长的万年时光,可能他对这些孩子会比较漠然,不会有那样浓郁的感情,可从万年前到万年后,对他来说却不超过一天,所以他能够保持着亲情的羁绊,不自觉地将这些后辈都看作自家的孩子,忍不住想要暗中呵护。 燕漓没那么多心思。他生长于顶级家族,与其他相关的世家大族守望相助,尊敬长辈,团结同辈,爱护晚辈,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然,爱护不等于没有原则的宠溺,所以他会在游戏里尽可能地袖手旁观,这样才能让孩子们得到充分锻炼,对他们的未来大有好处。 他看着剑龙卸甲英姿勃发的战斗状态以及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赞赏地说:“剑龙卸甲应该已经得到家族和ile、ima的关注,不过以他的领导才能,应该会加入ima。只有在星际军事组织里,他才有机会成长为一方大将,拥有自己的军团。” “嗯,那也挺好的。”杜骁对这些没研究,满满的都是大长辈的心态,只要孩子有前途,无论做什么都好。 在十支战队之间,还活跃着凌霄花开率领的刺客小队。他们行动迅速,闪转腾挪,往往在方寸之间闪电般偷袭。尤其是凌霄花开,那个女孩的装备有个黑色的半蒙面巾,将她美丽至极的容颜遮掩了大半。她没有半分小女孩的柔弱娇嫩,杀伐果决,身法如电,总是在闪不容发的境况下完成攻击,双手握着的穿空三棱刺几乎插遍了铁翼瓢虫王的庞大身躯。 她太能隐藏,杜骁好不容易才注意到她,“凌霄花开长得很像子寒和天宇的宝贝闺女双双。不过,我记得好像双双很暴力,走的是鸿飞和林靖的路子吧?这姑娘倒是有点像子寒。” “是啊。”燕漓也笑,“那么美的姑娘,没想到长大后却加入天军,成长为将军。后来跟着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和好几位至尊一起组建了ima,是继林靖之后鼎鼎大名的美人将军。几千年来有无数正史、野史、小说、影视、游戏等等以她为主角,拥有骨灰级粉丝无数,可谓名垂青史。” “非常好。”杜骁很高兴。 在主时空,卫双双是所有人的宝贝,更是他的心肝,简直爱得不行。可惜,还没相处多久,他便不得不离开,只有等以后飞升上界,才有可能见到。 第359章 做个好战友(1) 杜骁欣赏了一会儿凌霄花开的缥缈身法与凌厉攻势,见那些精英战士死了又死,便拿出制符的整套工具,摆在宽大的石头窗台上。 燕漓很自然地帮他裁符纸,调符墨。杜骁拿着符笔,如行云流水般,画出一个又一个隐含一丝法则的符箓,全是中级和高级的傀儡符、替身符、换命符和一系列攻击符箓。因为杜骁推断出楼下这个boss的属性主要为金,所以制作的攻击符箓主要以雷与火为主。 燕漓呼叫林槿开花白白白,让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取一次符,发给那些在前线战斗的人员。 战况非常激烈,林槿开花白白白虽然对这些符箓感到惊喜,却根本来不及表达谢意,拿到符便奔出去,分别塞给死回来的战士,让他们带到第一线去。 其他辅助类和生活类会员也在各尽所能地做事,努力在后勤保障方面做一些事情,尽一分力量。只是他们制作出的物品大都是初级,聊胜于无。林槿开花白白白将这些初级物品收集起来,搭配着杜骁和燕漓制作出的精品,勉强能够保证前线的供应。 就这样激战了三个多小时,铁翼瓢虫王的生命值终于降到了只有10%的地步。它狂嘶一声,再度张开巨翅,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剑龙卸甲等的就是这一刻,因为凌霄花开经过反复尝试,已经确认它身只有一个致命处,便是左边翅膀根部。剑龙卸甲见它的翅膀张开,立刻用精神力摧动飞剑,猛猛地从左侧翅根处扎进去。剑锋势如破竹,刺进它的胸腔,正中它的心脏。 铁翼瓢虫王的生命立刻急速下降,很快跌落为零。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只能仰头向天连声痛嘶,然后颓然垂头而逝,身体周围爆出一地材料。 林子大了和林中精灵美美美赶紧上前拾取,剑龙卸甲等人警惕地护在旁边。那些生命值已经跌到谷底的人飞快地回到安全区,赶紧坐下吃东西、喝药剂,努力恢复状态。 大约一分钟后,倒毙在地的铁翼瓢虫王渐渐变得透明,随即消失。广场中心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一座圆型石屋从地下升起来,静静地打开了门。 剑龙卸甲有些诧异,“副本吗?” 剑途万里凝神细看,“很像。” 安全屋里的人全都挤在街沿上和一楼二楼的窗口,一边看向广场中央一边议论纷纷,都推测这个是副本,而他们刚刚推倒的那个boss很可能就是副本第一关的守门boss。 将材料全部拾取后,剑龙卸甲他们就一起冲回安全屋。外面的精英怪之前都阵亡在激战中,现在才陆续刷出,威胁不大。他们没有动手,扛着精英怪的几下攻击,全部回到防法中。 剑龙卸甲一边喝药回血一边说:“等下凌霄去侦察一下,看是什么情况。” 凌霄花开的潜行身法已经练至小成,可以在不惊动广场上大批精英怪的情况下走到那座石屋门口,调查完后再返回,不必纠缠在精英怪群中。 凌霄花开答应一声,先坐下来休息,喝药剂,吃点心,将各种状态都回满。然后她站起来,准备出发。 “等等。”林槿开花白白白赶过来,递给她两张符,“这是中级隐身符,拍到身上就可以隐身,每张符隐身时间半小时。” “好。”凌霄花接过来,“谢谢。” 林槿开花白白白笑道:“是青青专门为你画的符,要谢就谢他。” “嗯,你帮我谢谢他。”凌霄花开检查了一下装备,步履轻快地出了门,然后就消失不见,进入了潜行状态。 半个多小时后,她就回来了,其间无声无息,没有显出身形,也没有惊动任何一只虫子。 “确实是个副本。”她开门见山地说,“门框边有说明,大意就是拿着铁翼瓢虫王的触须就可以进入,那是凭证,每根触须限定可以进十个人。” 林子大了和林中精灵美美美立刻检查刚才拾取的东西,找到了两根触须。也就是说,他们只能进去二十个人。 剑龙卸甲干脆利落地命令,“boss队准备。” 剑途万里跟着高声道:“boss一队二队,马上过来,准备战斗。” 正在一楼坐着回复状态的战士中有二十个人唰地站起来,立刻向门口移动,准备出发。 剑途万里思忖着说:“还要找两个辅助,至少也要有一个。意识要好,战斗力不能弱。” 林子大了立刻建议,“让青青和悠悠跟你们去。他们都已经升到二十四级,辅助职业的等级也很高,而且战斗力强,装备也好。” 剑龙卸甲马上点头,“可以,就他们俩。” 林子大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去,跑到杜骁和燕漓面前,邀请他们一起进副本。他没有用通话联系,当面说要更清楚,也能看到两人的表情,如果有一点点不情愿,他都不会勉强。 杜骁和燕漓当然愿意了,都不需要他说服,听他说完情况便答应下来。杜骁收起窗台上的东西,与燕漓一起检查了各自储物格里的物品,便跟着林子大了下楼,来到剑龙卸甲身边。 没有什么客套话,剑龙卸甲干脆利落地将两人分到一队和二队,原本的十人队酌情减掉一人。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都服从他的命令,可见他在公会里的威信相当高,领导力很强。 两队人分别组到一起。一队的队长是剑龙卸甲,二队的队长是剑途万里。队员们大部分都是名字里带“剑”字的剑修,凌霄花开与副手暗送秋波分别入队。暗送秋波是个男孩,也是凌氏族人,觉醒了凌子寒血脉传承下来的其中一种暗系属性,是位优秀的刺客,与凌霄花开的性情与风格都有很大不同,平时性格跳脱,战时偏于猥琐,让敌人更加难以预测,威胁不小。 剑龙卸甲看了看两队的人员配置,感觉很满意。这是游戏开始以来他们的最强boss队,让他也更有信心。他布置了一番战术,然后命令道:“出发。” 两队人鱼贯而出,飞快地冲出了阵法结界。 在这之前,已经有几队精英战队出动,把那些分布在安全屋到副本入口之间的精英怪消灭了。现在,新的虫子还没刷出来,前面一马平川。两队人都使出身法,如风一般向前狂飙,很快就顺利到达广场中央的石屋门前。 门楣的石壁上刻着四个大字——艾威城堡,旁边的墙壁上同样刻着进门须知,必须杀掉盘踞在广场中央的铁翼瓢虫王,拿着信物才可进入。 剑龙卸甲和剑途万里各自拿着一根硬如钢刺的触须,带着自己的队员组成战斗队形,一前一后地走进石门。 他们刚刚进入,便听到耳边“叮”的一声,然后控制面板上都出现了一个任务——“沦陷的城堡”。 任务介绍中说:“艾威尔城堡是当年沙塔尔伯爵为他的儿女和领民们修建的地下城堡,每当虫潮来临,大家都可以躲入地下,以保安全。这个城堡一代一代地传承了一千年,却在最后一代沙塔尔伯爵手中沦陷。为保护领民与年少的子女,沙塔尔伯爵力战而亡。请英雄们查明当初城堡沦陷的真相,消灭来犯之敌,找出沙塔尔伯爵的儿子艾威奇和女儿艾威娜的去向,以安抚沙塔尔伯爵终年徘徊于此的英灵。” 艾威尔是小雏菊的意思,听名字就是为孩子打造的城堡,从中可以看出历代沙塔尔伯爵满满的父爱。可以想象,当城堡沦陷,儿女失踪,一直在奋勇战斗、最后牺牲的沙塔尔伯爵有多么愤怒、多么悲伤,又有多少执念、多少不甘,以致让他不肯走上轮回之路,而是要守在这里,等待儿女的消息。 看完任务介绍,剑龙卸甲立即分析,“这里这么隐蔽,当年居然会被虫子攻陷,很大可能是出了内奸,多半是想要谋夺沙塔尔伯爵的爵位和家产。这个先放在一边不提,既然早已沦陷,很可能这里已经成为虫巢,精英怪、大小boss肯定都会有,而且不少。至于沙塔尔伯爵的英灵也徘徊在此,说明当年死去的领民很有可能变成了恶灵,因此会有死灵类的怪物出现。大家都打起精神来,集中注意力,提高防御。一旦见到有怪出现,暂定由我或剑途万里打出第一击,如果有怪突袭击队伍,允许所有人自由攻击。另外,如果看到活人,不要忙着攻击,说不定是我们要找的目标,沙塔尔伯爵的儿子和女儿或是他们的后代。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回答,“明白。” “好,组好队形,出发。”剑龙卸甲一马当先,向着只有几点幽光的通道走去。 一队在左,二队在右,几乎都贴着墙。凌霄花开与暗送秋波已经用出潜行身法,隐入黑暗中,蹿到前面去进行侦察。 杜骁跟着一队,燕漓在二队,都位于队伍中段,前面有五人,后面有四人。这时队伍中最安全的位置,如果他们遇袭,前后都可以有队员马上支援。虽然这里有不少人都亲眼目睹过他们刷怪升级时的犀利,但潜意识依然将他们定位为辅助,是要重点保护的对象。 第360章 做个好战友(2) 其实,杜骁不是纯粹的剑修,燕漓也不是纯粹的刀修。因为真正的剑修与刀修往往勇往直前,霸道凌厉。而他们身为时空特警,除了勇敢无畏、不惧生死之外,还要善于隐忍,擅长伪装,有时候更要唾面自干,甚至忍受胯下之辱,这与锐利刚直的刀剑之道主流并不符合。不过,两人的精神力很强大,意志也更加坚毅,每次在执行任务时都可以成功剥离出本我,完全符合当时扮演的身份,最终取得成功。因此,两人的剑意与刀意也就走的是小众路线,有无情杀戮的意味,更多的却融入了时间与空间的奥义,显得空灵缥缈,变幻莫测。杀戮是本质,守护是目的,这才是他们剑意和刀意的根本核心。 剑行天下的这些高层和精英成员还都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即使有绝世天才,已经摸到了剑意的门槛,也远远没有到达他们那样的境界,因此无法理解他们的剑意和刀意,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一种感觉,却说不出所以然,也就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厉害。 被这些孩子们有意无意地保护着,杜骁感觉很是熨帖,燕漓也觉得很欣慰。两人中规中矩地跟着队伍前进,动作敏捷,走位准确,没有任何掉链子或是求关注的言行举止。 前进大约二十多米的距离,在前方潜行的凌霄花开首先发回信息,“这里有大量精英虫子和人形阿飘,绕不过去。”随即把那里的地形的怪的等级详细说了一遍。 “明白。”剑龙卸甲沉着回应,“我们马上就到。” 凌霄花开给出的坐标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到一百米,提气疾奔的话,几乎转瞬即到。剑龙卸甲带着两个boss队飞快冲过去,然后紧急刹车。队员们与他配合默契,不必听到指令就一起跟着停住脚步,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并且依然保持着完美的战斗队形,一丝不乱。 杜骁和燕漓也及时停下,没有多走一步。根据现场情况,他们自觉地调整了战位,落在战队之后。这个位置目前是最安全的,队友们就不必分心来保护他们。 前面豁然开朗,大约有两百多平米的样子,像是一个小型的前哨阵地,有巨石垒成的掩体,却已经残破不堪,上面到处是战斗的痕迹。观察地形后可以发现,这个阵地卡在进门的惟一通道上,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能被一群虫子攻破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现在,地面上有上百只精英瓢虫,还有十来个飘来飘去的浅蓝色幽灵。那些幽灵的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还有强烈的恨意,显然是人类死亡后留有可怕执念而变成的恶灵。 从理论上分析,瓢虫属于物攻型的怪,恶灵多半是法攻型的怪,一旦打起来,肯定是立体式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在场的所有人却都不惧,他们既能物攻,也能法攻,不但有出色的剑技,还有属性武技和血脉秘技,足以应付这种小怪。 剑龙卸甲简捷明了地交代了战术,便命令道:“上。” 入门第一波怪通常都是最弱的,所以他们并没有用什么太过复杂的手段,基本上都是保持战斗队形分割包围并进攻。凌霄花和暗送秋波在更深处警戒,并未参加战斗。 杜骁和燕漓没有加入战队,而是在外围游走,帮着清理那些阿飘。这些阿飘的战斗力并不强,却能打出各种负面状态,减速、晕眩、虚弱、混乱,等等,如果队员中了招,就会出现失控状态,或攻击力下降,或无法行动,有的甚至会攻击自己的战友。 杜骁和燕漓游走在战场上,不断往那些中招的队员身上拍净化符,帮他们驱除负面状态,抽空还会往阿飘身上拍封禁符,让它们施不了法,用不出技能。两人的身法都很迅速,能够避开大部分攻击,实在躲不过的,就挥刀提剑挡过去,从头到尾不需要别人保护。 十多分钟后,所有的精英怪都被消灭。那些阿飘在湮灭后会闪现出本人生前的灵魂,向他们感激地施礼,然后化成光点散去。那些淡金色的光点飘飘荡荡,分别落到参战的所有队员身上,给他们增加了一点功德值。 队员们发现后都喜形于色。功德值对应于现实世界的天地功德,非常难得,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够得到。大家立刻跃跃欲试,打怪升级都是小事了,把那些幽灵超度了才是重要的事情。 凌霄花开和暗送秋波也调整了侦察方向,重点寻找阿飘,对于大怪小怪和boss都只是顺便的事。 他们气势如虹,战意高涨,摧枯拉朽般一路往前推进,很快就进了两个小关卡,然后就遇到了继守门boss之后的第二个小boss。这是一只黑星瓢虫王,体形庞大,攻击力惊人,背上的七点黑色星星能够飞起来向四面飞射,远程攻击与近身战斗交替,威力更大。 对于boss战队来说,这种boss算是比较容易推倒的。一队扛怪,二队卸腿,两个刺客游走,寻找致命点。boss最后残血时发了一个大招,有杜骁的防御符顶着,没有一人阵亡。大家扛着boss凶猛的翻倍连击,加紧攻势,一鼓作气,将boss成功推倒。 林子大了欢快地跑过去拾取boss掉落的物品。其他人就地坐下,拿出药剂和饮食,吃吃喝喝,疗伤补状态。 杜骁又拿出不少符箓和药剂交给林子大了,让他去分发,然后根据现场的情况,拿出制符的整套工具,画了不少净化符和封禁符。 燕漓搬出炼器炉,几个拼得太凶以致装备的耐久度掉得很厉害的队员赶紧将身上的装备脱下来递给他。火焰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燕漓现场修装备,那充满玄妙韵味的手诀让好些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行人补充好资源,整理好装备,便继续前行。 他们越走越深入,推倒了四个boss,杀死了无数精英怪,终于走出了狭窄阴暗潮湿的地下石头城堡。推开一扇紧闭的金属门,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风景美好的山谷。 这个谷地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壁立千仞,寸草不生,根本攀爬不了,从理论上说非常安全。谷里有良田沃土,现在只生长着杂草与鲜花,看上去很美。这里已经没有瓢虫,却有千姿百态的蝴蝶。这些蝴蝶体形庞大,翅膀艳丽,有的身体似蛇,有的尾巴像龙,有的头部像蝎子,有的触须上闪烁着雷光,全是变异种,看上去都不是弱小的善类。 在蝴蝶之间,有更多淡蓝色的阿飘,大都是老人、女子和小孩。另外有几只灰黑色的阿飘在谷地边缘闪烁,它们面目狰狞,身上闪烁着血煞之气,一看便是等级很高的恶灵。按照常理,恶灵之间会互相吞噬,以增长实力,但这几只恶灵却丝毫没有接近花丛中的那些弱小阿飘,甚至隐隐还有一种保护的意味。 剑龙卸甲思索着说:“这里很可能就是终极boss出现的地点,但沙塔尔伯爵的子女还没有什么消息。大家多注意那些小阿飘,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凌霄花开也有一些发现,“我们最好先杀蝴蝶,不要动那些阿飘,看那几只恶灵有什么动静。” “好。”剑龙卸甲同意,“我们就一路推过去吧。大家注意保持队形,不要引太多蝴蝶过来。” “是。”队员们答应着,迅速组好战斗队形, 两队人马都将自己的复活点设置在门口处,然后就踏进谷地,立刻惊动了方圆五十米内的蝴蝶,由此可见它们仇恨的范围很大。这些蝴蝶各有千秋,基本上都是法术攻击,附带各种毒攻。它们艳丽的翅膀猛力搧动,缤纷的鳞粉漫天飞舞,根本避不开,防不住。 队员们戴在身上的防御符很快被消耗掉,那些到处飞扬的鳞粉便扑到他们身上,只见一个个血量哗哗地下降,眼看就要挂了。 一切都在一分钟之内发生,简直让人猝不及防。杜骁却眼疾手快,突然长剑一挥,发出一个水系的群攻大招“水漫金山”。晶莹的水浪忽然出现,当空翻卷,将所有鳞粉卷入,飞向远方,哗啦啦地落到地上。彩色的毒雨打在盛开的鲜花上,那些花朵却更加娇艳,一点也没有中毒枯萎的迹象。那些在巨大花冠上嬉戏的阿飘沐浴在毒雨中,也都变得更加快乐。 那些诡异的场景暂时影响不到边缘的战场。杜骁这一击让所有队员都缓过一口气,他们立刻拿出疗伤药喝下,将掉到底线的生命值拉起来,随即继续战斗。 剑龙卸甲已经知道蝴蝶精英怪的作战形式,立刻命令,“战斗队两人一组,各自为战。刺客组和辅助组自由行动。” boss队是剑行天下最精英的战队,已经在好几个游戏里一起成长,并肩作战,此时虽然等级不高,但战斗意识却比较成熟。一听会长的指令,两队人立刻分开,自动组成两人队,奋力斩杀精英蝴蝶。杀怪的速度一下就快起来,他们层层推进,渐渐向谷地中央靠拢。 杜骁和燕漓正要跟着前行,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一起左侧角落的一处山壁。 第361章 做个好伙伴(1) 山壁上满是绿色爬藤,粗壮虬劲,仿若巨蟒。爬藤上开出的花偶尔张开花苞,露出里面犹如利齿一般的花蕊,颇为凶险。 杜骁凝神看了一会儿,轻声问:“我不是眼花吧?那里好像有动静。” 燕漓拔腿就走过去,“你没眼花,确实有动静。我觉得那里应该有个阵法,得好好看看。” 谷地里明明没有风,藤上的花与叶却不时轻轻颤动,这就有些不正常了。当然,一般人可能会想到蝴蝶的翅膀,它们搧动时会引起相当大的空气波动,说不定会波及到山壁间的花草也跟着摇晃。但杜骁和燕漓一看便知道,那种轻颤太规律了,根本不像是自然生成的产物。 燕漓走到近前,仔细感知了一番,没有尝试着破解阵法,而拿出自己炼制的破阵锤,非常粗暴地直接捅过去。 山壁间忽然荡起一阵粼粼波光,这一带的空间开始扭展变形。突然,两只小小的东西从山壁间蹿出来,一只扑在杜骁的胸口,一只糊在杜骁的脸上。它们的动作极其迅速,仿佛穿透空间,静止了时间,让杜骁完全反应不过来,已经被两只小东西扑了个满怀满脸。 杜骁感觉不到它们有什么恶意,反而感觉有些亲切,于是没有慌乱,伸手将脸上那只抓下来。燕漓也吓了一跳,赶紧把他胸口上的一只也拽开。 两人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两只小小的动物竟然是晶莹剔透的幼龙。牠们的身体如水晶制成,闪烁着奇妙的七彩光点,让人感觉异常深邃,玄奥无比。 两人连忙运转在游戏里学的“窥真术”功法,就看到了两只小龙崽的名称。原来牠们就是艾威奇与艾威娜,副本任务介绍里说的沙塔尔伯爵的儿女。 杜骁讶然,“怎么会是龙?沙塔尔伯爵是龙吗?” “不可能。”燕漓断然否认,“如果沙塔尔伯爵是龙,区区一群虫子哪里是他的对手?他也不用修建这么一座庞大的地下城堡躲起来了,只管出去大杀四方,有谁是他的对手?” “有理。”杜骁想了想,“难道沙塔尔伯爵出自龙血家族,但并没有觉醒龙族血脉,反而是他的子女觉醒了?” “这倒有可能。”燕漓思索着,“或许是当年情况紧急,两个小孩受了很大刺激,在生死关头终于觉醒了龙族血脉。” 杜骁摸了摸手里的艾威奇,又摸了摸燕漓手中的艾威娜,有些遗憾地说:“牠们的天赋惊人,身体却很弱,都没长好,寿数有限,大概活不过一百岁,可惜了。” 燕漓笑起来,将努力扑腾着想挣脱自己的幼龙也送到他的掌心里,“游戏而已,你可以试试看,能治就给牠们治一治。实在不能治,那也没办法。” 杜骁抱着两只美丽绝伦的小小龙,很是喜爱,“牠们是副本npc吧?我们可以把牠们带走吗?” 燕漓不怎么在意,“试试看吧。如果牠们跟你有缘,就能带走。” 杜骁忍俊不禁,“这种神棍的说法,很少听你用。” 燕漓哈哈一笑,“嗯,我其实不太喜欢‘xx与我有缘’这种强盗说法,但现在的情况却比较吻合,正是水到渠成,就用起来了。” 杜骁愉快地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一直在摇头摆尾蹭手心撒娇的两只小小龙,温柔地说:“嘿,宝贝儿,跟我走好不好?我会想办法努力治好你们的。” 两只小小龙仿佛听懂了,趴在他的手掌心上使劲点头,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软糯而清亮,悦耳动听。 杜骁养了一群龙,尤其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幼龙有很多。从温养龙蛋到孵化后如何抚养,他都亲眼目睹,亲身参与,对幼龙各个阶段的情况都比较了解。这时看着两只小小龙,忍不住笑道:“就像是刚刚才破壳的小龙崽,真可爱。宝贝儿,饿不饿?想吃什么?”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游戏里好像还没找到适合小龙崽吃的东西。 燕漓掏出两瓶用来作为炼器辅助材料的灵泉水,递到两只小龙崽面前,“先用这个将就一下。等牠们跟你回去了,你再研究研究,看用游戏里的材料能不能合成适合牠们吃的东西。” “好。”杜骁看着两只小幼龙蹲坐起来,用小巧玲珑的前爪捧着瓶子,大口大口地喝着灵泉,显然是饿坏了,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们在这个角落不过是耽搁了短短的几分钟,就听到谷地中央一声巨响,然后风声霍霍,伴随着几声急促的“青青小心”、“悠悠注意”等等惊呼,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向他们射过来,目标直指杜骁和他掌心上的两只幼龙。 黑影的速度太快,在空中拉出一道道幻影,瞬间便扑到杜骁面前。杜骁的两只手都托着一只小龙崽,只能向后疾退。燕漓闪电般抽出泛着银光的长刀,拦腰疾斩。伴随着他凌厉的刀势,一片雷光从空中劈下,轰向那道黑影。 电光石火间,双方交手一招,都被轰得向后飞出。燕漓重重地撞上山壁,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黑影的左臂在挡格时受到雷霆影响,被锋利的刀刃斩断了半截,随后落到急追而来的剑龙卸甲、剑途万里、凌霄花开等人的包围圈里。剑龙卸甲等人一轮急攻,终于拖住了黑影还想冲过来的脚步。 这时,大家才看清黑影的真面目。 他是人形,有实体,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脸色灰青,双眼血红,残存的右手肌肤惨白,长长的指甲是油亮的黑色,看上去不像活人,也不像幽灵。 他的形象实在太惊悚,陆续冲过来的一些少年忍不住一边战斗一边吐槽。 “这是活死人吧?” “僵尸王?” “丧尸皇?” “他没资格称皇,勉强算是王级吧。” “被他挠一下会不会变得跟他一样?” “谁知道?注意一点,那指甲看着真恶心,别被他挠到。” “卧槽,他还会喷黑烟,这烟好毒,沾到就腐蚀血肉。”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剑龙卸甲百忙中开启“窥真术”,便看见他的名字,“他叫沙努尔,难道是沙塔尔的兄弟?三十级boss,比我们强。” 有了副本里刷怪与推boss得到的大量经验,所有人都升了两、三级。剑龙卸甲、剑途万里、凌霄花开、林子大了和杜骁、燕漓都升到了二十六级,其他队员也大都是二十四、五级,但面对三十级的大boss,别说击杀,两队人组成战阵围攻他,才只能勉强招架,艰难地保住性命。 燕漓见那个怪物一直想要袭击杜骁,开始那一扑还差点伤到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再也没有躲在一边打酱油,而是横刀而上,同时施展“雷神诀”,刀风霍霍,雷霆阵阵,顿时成为进攻主力。他一个人的攻击力相当于其他十八个人加起来的杀伤力,简直锐不可当。 杜骁也没闲着。因为那个大boss老是想往他这里扑,所以他便四处游走,引诱那个boss时时变换方向,行动间便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破绽,让队友们可以更多地发动有效攻击。 场上很安静,只有剑龙卸甲短促有力的命令与大boss的怒嗥,还有就是武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听上去特别有激情,让人忍不住就感觉热血沸腾。 杜骁却很冷静,一边不断移动位置一边还不忘照顾掌心里的两只小小龙。等牠们喝完了灵泉水,又拿出补充生命力、灵元力、精力等等的药剂给牠们喝。两只小龙崽都很虚弱,各方面情况都不太好,这些药剂对牠们都会有一点增益效果,至少让牠们轻松一些。 两只小小龙果然很爱喝,两只嫩|嫩的小前爪抱着药瓶,喝完这样喝那样,感觉美滋滋。仿佛水晶雕成的龙身更加晶莹剔透,里面不断游移的彩色光点也更加闪烁。 杜骁一边留神着boss的行动一边飞快地移动,偶尔还与小小龙说说话,“你们这样子倒是璀璨夺目,可打起架就不利了,太过耀眼,不利于隐蔽。” 他的话音未落,两只正捧着他给的点心啃得头也不抬的小龙崽忽然就变得虚幻起来,身形时隐时现,那种玄妙的感觉仿佛他们正在不同的空间里穿梭。 杜骁的空间天赋很强,目前在空间法则上的造诣也很深,对牠们那种似乎是本能的空间闪烁身法感受很清晰,不由得大为赞赏,“嗯,这样就很好。你们还很弱小,保护自己最重要。” 两只小小龙开心得不行,一边像小仓鼠一样吃着东西一边不断蹭他的手心,让他忍不住心软,脸上也浮现出惬意的笑容。 谷中的激战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大部分队员都死过一到两次后,终于把大boss沙努尔的生命值打掉了七成。 沙努尔怒吼一声,身体忽然膨胀起来,涨大了两倍有余,攻击力与防御也都翻了一倍。他的身周黑气翻涌,忽然向外爆炸一般扩散开。围攻他的队员有一半血量降了一大半,还有一半本来就残血的队员立刻挂了。 燕漓依然安然无恙,顶着boss雷劈刀斩,不让他冲向一直在远处移动的杜骁。他的刀法十分精湛,基础刀技与之前学过的上百种刀法融为一体,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攻如雷霆震怒,守似江海凝光。既是输出,也是坦克,能打能扛,简直不能再优秀。 在他坚定扛怪的帮助下,那些挂掉的队员飞快地出现在复活点,然后喝药剂回复状态,再召回装备重新穿戴,随即奔赴战场,继续与boss死磕。 第362章 做个好伙伴(2) 在两队人马各显奇能的疯狂战斗中,boss沙努尔的生命值三起三落。每当他的血量掉到三成时,就会发一个噬血大招,将那些队员在他的攻击中掉落的生命力吸回来,有一定比例地加在自己身上。 这个实在boss太难打了,两队人都弹尽粮绝,死不起了,才把沙努尔的生命值压到20%。 杜骁见势不妙,对两只小小龙说:“宝贝儿,你们在这里躲着,爸爸要去打坏人。”他在空间世界里对那些刚刚破壳不久的小幼龙都会自称爸爸,这时也是习惯性地这么说。 两只小幼龙一听,顿时对着不远处的沙努尔怒目而视,不停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表达自己很不高兴。 牠们叫了大约有一分钟,突然场地中央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蓝黑色幽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沙努尔。他的名字正是沙塔尔伯爵。 沙努尔猛地退后,阴恻恻地笑道:“你好啊,我的大哥,到底还是把你给逼出来了。你早就死了,何必还这么固执?把城堡交给我不好吗?” “休想!”沙塔尔伯爵攻势如电,边打边骂,“你这个无耻的叛徒!恶毒卑鄙,害我全堡领地,出卖亲友族人,毁我祖宗基业!你根本不配为人!既然变成了毒尸,人不人,鬼不鬼,你更不该再存在这个世界上。” “哼。”沙努尔冷笑,“似你那般不思进取,一辈子到死也不过是个伯爵。如果听我的,用不了多久,咱们家就可以成为公爵,甚至裂土封王。一个族长没有这样的野心,根本不配继承家业!” 沙塔尔伯爵面露嘲讽,“我们要那么大的地盘做什么?守得住吗?你别忘了,那是可怕的变异虫族,我们斗不过,能守住自己的家业,保住自己的领民,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再厉害,能够消灭那些王级甚至皇级的虫子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沙努尔大怒,“哪怕战败,至少战斗过。” 沙塔尔轻蔑地看着他,“我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在哪里?除了会说好听的哄骗人,你还会做什么?对同族心毒手狠?暗害自己的亲兄长?” 沙努尔彻底黑化,“你本来就该死!不过是比我早生了几年,凭什么爵位也是你的,家业也是你的?” 沙塔尔不再与他啰嗦,大喝一声“去死吧”,便加强了攻势。沙努尔也不再说话,竭尽全力与他拼命。 两个boss级别的人形怪打得翻翻滚滚,攻势如潮,将谷地中的大部分蝴蝶都杀死了。那些阿飘见到沙塔尔伯爵出现后,顿时激动起来,全都主动投入了战斗。 剑龙卸甲让还有战斗力的队员继续围着boss狂攻,那些生命力已经见底的队员赶紧退出战斗,喝下药剂保命,然后再上去打。 看到有人出来正面顶住boss,杜骁便没有上前,依然抱着两只小小龙敏捷走位,永远不会在一个位置停留超过三秒。 沙努尔的血量还剩10%的时候,杜骁突然听到沙塔尔伯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年轻人,你的灵魂中带有大量‘龙的祝福’,你是龙族的朋友。” 杜骁一怔,没有出声,也像他一样传音入密,“嗯,是的,龙族的确是我的朋友。” 沙塔尔伯爵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与龙族签订有共生血契?”与他正在激战的滔天威势截然不同,他与杜骁说话时语气和缓,颇有礼貌。 “是的,我是与他们签了远古盛行的平等共生血契。”杜骁十分冷静沉着,“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与他们签订契约,他们都会死。” “嗯,应该是这样。”沙塔尔伯爵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是以不堪的手段诱骗或逼迫他们与你订契,应该会签主奴契约,让他们成为你的奴仆,而你身上也会带有龙怨,那你就是整个龙族的敌人。现在既然你们签的是平等共生血契,你的灵魂中又全部都是‘龙的祝福’,那当然是因为你对他们好,视他们为伙伴。” “对,我们是伙伴、战友、家人。”杜骁毫不犹豫地说,“我真心希望他们过得好,活得长,好好成长,越来越强。” “很好。”沙塔尔伯爵话锋一转,“你手上那两只小家伙,你也契约了吧。” “嗯?什么?”杜骁有些不明白,“这里是游戏,难道他们不是npc?” “客串的。”沙塔尔伯爵轻笑,“我也是。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是实体扮演的。那两个孩子天赋惊人,不但有空间属性,还有时间属性,是有史以来惟二觉醒了时空属性的天才龙,对于未来的命运也自有感知。因为天赋太过妖孽,所以他们孵化得非常艰难,生下来之后身体一直很差,估计活不过成年。他们觉得这个游戏里有他们的一线生机,我们的族长和几位长老也推算出这里有他们的缘分,或许能让他们活下去,甚至变得强大。我们就联络了游戏制作方和运营方,付出一定代价,让我护着他们真身进入,扮演游戏里的npc。具体方位也是那两个孩子一步一步感知到,我们才提前过来,打开了这个副本。” “原来如此。”杜骁低头看着与自己无比亲热的两只小小龙,“我明白了。如果你们放心将这两个小家伙托付给我,那我可以与他们签订共生血契。” “就是你了,我很放心。”沙塔尔伯爵长叹一声,颇有些不舍,“孩子到底还小,什么都不懂,请你善待他。以后需要什么资源,可以到龙族星球来,也可以让人给我们带个话。艾威奇与艾威娜都知道怎么联络我们。” “好的,我知道了。”杜骁连忙安慰他,“您放心。我那里有一大群小龙崽,都可以陪两个小家伙玩,他们不会寂寞的。等我们签订了共生血契,生命共享,他们就没有夭折的危险了。至于治疗他们先天带来的痼疾,得回去慢慢研究,我相信,应该会有办法的。” “好。”沙塔尔伯爵显然安心了不少,“那就拜托你了。” 在赶来之前,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杜骁的身份,详细的虽然不清楚,但知道他是tasa派来的监督员,心里就安定下来。tasa的特警在星际中的口碑是最好,重信守诺,不滥杀无辜,爱护生灵,守护本方宇宙。除了佛门大德高僧外,再没有比他们更加高尚的人。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他,龙族很放心。 沙塔尔伯爵心事已了,立刻猛然发力,将沙努尔打成了渣渣,爆出一地材料和装备。沙塔尔伯爵尽职尽责地说完台词,“年轻人,谢谢你们。当年害我们城堡沦陷的元凶首恶已经伏诛,孩子们也都活着,我安心了,也该离开了。为了表达我的谢意,这个城堡就送给你们了。再见。”然后他便化成灿烂的金色光点,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杜骁掌心中的两只小小龙也隐去了身形,分别蹲坐在他的左右肩头。除了杜骁本人外,谁也看不见牠们。 这时,所有人都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因为是首次通关这个副本,一路上的boss都是首杀,他们还获得了“沙塔尔伯爵的友谊”,所以获得了海量经验和一些稀有的奖品。 第一梯队的几个人一跃升到三十级,其他队员也升到二十七、八级,顿时成为游戏中站在顶尖位置的一小批杰出人才中的一员。 大家都很开心,坐下来喝完药,就拿出饮食来大吃大喝,以示庆祝。 林子大了高兴地把大boss爆出的物品全都收起来,然后与剑龙卸甲商量后续的一些事情。 沙塔尔伯爵说的把这个城堡送给他们,实际上就意味着这个城堡的所有权属于了剑行天下公会,范围从内圈与外圈的交界线开始,包括整个中心广场和地下的副本。外圈依然属于公共场所,所有玩家都可以过来刷怪升级,内圈却只限剑行天下的会员以及得到公会同意的玩家才能进入。 这样一来,这里就成了剑行天下的一块风水宝地,可以持续让低阶会员过来练级,同时还可以开放部分内圈区域甚至带人通关副本,当然这些都要收取相当大的代价,也算是给公会创收,可谓一举两得。 离开副本,他们回到安全屋。战队解散,剑龙卸甲让所有队员都好好休息一下。 杜骁和燕漓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顺手把新做好的房门关上。大家都是公会的一员,也不必客套,其他人都觉得这很正常,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杜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燕漓,然后就拉开控制面板,点击只有监督员才拥有的特殊技能“回到初始之地”。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回到当初的登录之地,脱离角色,回归本体。 在那个封闭的华丽殿堂里,他先与空间世界里的契约伙伴赤焱、雷琞、碧落、碧霄、金钟说明情况,得到他们的充分理解后,便与两只小小龙很顺利地签订了远古平等共生血契。 契约成立,赤焱、雷琞、碧落、碧霄就以杜骁为媒介,与两只幼小的时空属性水晶龙共享漫长的生命,让牠们暂时摆脱了夭折的厄运。 第363章 做个游客(1) 契约完成后,杜骁抱着对他更加亲近的两只小小龙进入空间世界,直接到了龙池旁边。 赤焱、雷琞、碧落、碧霄都凑过来打量两只小幼崽,对牠们的天赋震惊不已。 他们四只都变成了人形,雷琞和赤焱分别从杜骁手上接过两小只,一边抚摸一边感知牠们的血脉资质。雷琞感叹,“牠们只要中途不夭折,最后肯定能修成烛龙。” 赤焱表示赞同,“即使达不到烛龙的高度,应龙是肯定能修到的。” 杜骁有些惊讶,“这么厉害?” 自从收留了一群龙之后,杜漓就在星网和tasa内部网络上下载了所有能找到的有关龙族的资料,包括详尽的龙族谱系表和进阶表。 排在龙族地位前三位的分别是烛龙、应龙、青龙,这三种龙除了天地法则在极度苛刻的条件下自然生成外,其他种类的龙在理论上都可以修到那个高度,但实际上却非常困难。 青龙是上古圣兽,与朱雀、白虎、玄武齐名,被后世称为四象圣兽。青龙代表东方与春季,为四象之首,有“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的说法。 应龙是有翼神龙,能穿梭时空,速度其快无比,战力强大,可屠神弑魔,毁天灭地。传说龙族若修炼出翅膀,就可以突破血脉的限制,成为应龙,但最近几万年来,在本方宇宙中还没有出现过。 烛龙,又称烛九阴,在神话体系中是一位非常强大的神明。传说烛龙全身赤色,身长千里,盘踞不动,宛如巨山。牠睁眼为白天,闭眼为黑夜,吐气为夏,吸气为冬,不吃不喝千万载。牠若睁眼,就会发出极光般的绚丽光芒,可照亮九幽黄泉之下的冥界。 在远古洪荒时代,是有烛龙的,乃天生天养,而不是从蛋里孵出。从那之后,烛龙成为传说,却再也没有龙族可以修炼到那个境界,本方宇宙的天地法则也再没有孕育出第二条烛龙。 因此,杜骁听雷琞说这两只小龙有可能修炼到烛龙的高度,不禁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不信。如果说牠们有可能修成应龙,他倒是觉得比较靠谱。当然他不会提出反对意见,而是笑着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治好牠们身上的先天病症,否则牠们都不敢修炼,以免基因崩溃。” 这时,金钟也飞了过来,围着他们绕了一圈,把两只小小龙的情况弄清楚了,叹道:“治倒是可以治的,需要的资源可不是用‘海量’就可以形容的。牠们要用到大量的天材地宝,而且许多还是洪荒种,现在早就绝迹了,不好弄。” 杜骁他们都有心理准备,听了之后并不感到意外。雷琞想了想,对杜骁说:“交给我们吧。我们带他们进入秘境,让龙族长辈看看。” 杜骁在主时空得到的龙亁秘境中大部分地盘都是为幼龙准备的生活族地,但核心处却是秘境中的秘境,一般龙都进不去。杜骁曾经进入秘境看过,得知那是一处龙墓,里面有老龙陨落后留下的龙魂,在龙墓中的特殊环境里温养着,一直不死不灭,就是为了教导那些没有长辈指引的小龙崽。他们曾经活过数十万年甚至百万年,见多识广,能够教给后辈龙许多东西。他们在秘境中寂寞了无数岁月,终于迎来了一批幼龙,都感觉很高兴。 雷琞与赤焱虽然已经成年,却也很年轻,岁数还没有老龙们的零头多,却因护着幼龙们吃了许多苦头,在心境上比同样年龄的龙要成熟许多。那些老龙魂对这两个青年龙都很赞赏,给了他们许多引导,以前积攒的家底也都拿出来不少,用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境界突飞猛进,变得更加强大。雷琞与赤焱对那些长辈都非常景仰,这时自然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杜骁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便留下两只小小龙,让牠们在龙池所在的区域,可以与一群龙崽玩耍,也可以让两只青年龙带他们进入龙乾秘境去看看。哄得小幼龙高高兴兴,他才离开空间世界,重新进入角色,开心地回到燕漓身边。 燕漓一直留守在房间里面,以便有人来找他们时出面应酬。杜骁离开后不久,林中精灵美美美和林子大了就一起上楼去敲他们的门,想要把副本里得到的材料拿出来,让他们先挑。 燕漓没让他进门,而是出去后关紧房门,解释说杜骁在战斗中若有所悟,此刻正在闭关。林子大了和林中精灵美美美表示理解,就与他在门外愉快地分赃。 燕漓收走了全部高级材料和部分中级材料,主动说明可以打造出两到三套属性套装,到时候会全部交给公会安排,让两个小孩都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他们离开后,燕漓又回到房间,仔细地研究刚刚得到的材料,琢磨着打造什么样的套装最合适。 当黄昏来临时,杜骁凭空出现。他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见有更多的剑行天下成员过来,在这里刷怪升级,便转身坐到地毯上,一边喝茶一边说:“外面真热闹。” 燕漓抬头看着他笑,“嗯,现在这里是剑行天下的地盘了,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样高价值的低阶刷怪区很难得,加上副本,可以一直升到三十五级再离开。” “对。”杜骁看向他身旁的材料,“怎么?拿到材料了?” “是啊,你来看看。”燕漓有些兴奋,“我把高级材料都拿了,中级的要了一些,初级的都没要,给公会里那些初级辅助练习用吧。” “好,我看看。”杜骁对他的决定没意见,起身过去,懒洋洋地靠到他身上,把他拿出来的一堆材料扒拉过来,一件一件地仔细研究,把有用的和没用的分成两堆,没用的推到燕漓那边,有用的放在自己这边。 燕漓很开心,“这些材料虽然只是游戏数据做出来的,但与现实中的真品实物一模一样。咱们可以多多试验,争取把主修的辅助技能升到高级。” “嗯。”杜骁很有信心,“我的符道和丹道肯定能升到高级,你的器道也没问题,只是阵道太难,你能升到高级吗?” “争取吧。”燕漓也没把握,“我们顶多玩上一个月,就回那边吧。这边的时间流速只有现实中的十倍,那边是一百倍。我们在游戏里只能待一个多月,那边是十年,这里只有一年,时间相差太多了。” “行。”杜骁也明白这个道理,“咱们在这里多看一看,万一还有什么机缘呢?” 燕漓想起他契约的两只小小龙,也对游戏里的机缘产生了几分兴趣,“好,接下来再跟他们下几个副本,或是我们找个限制在五人以下的副本,自己去刷,看看有没有机缘或是弄点高级材料。” “嗯,你安排吧,我都没意见。”杜骁对游戏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索性全部交给他了。 两人正商量着,突然门外响起林子大了的声音,“悠悠,你有时间吗?” 燕漓和杜骁一起把材料收好,起身过去开门。林子大了对杜骁点了点头,急切地对燕漓说:“悠悠,几个魔道崽子发现我们在这里设了刷怪区,想要进来骚扰,却被我们的公会结界挡住了。他们发现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就召集他们公会的人过来堵我们的人,不让他们从外圈进入内圈。我们必须在这里设置传送阵,与公会总部的传送阵对接。其他修炼阵师的会员等级都不高,做不了,你可以吗?” 燕漓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试试看。有材料吗?” “有,不过只有初级和中级的,没有高级。”林子大了连忙说明,“不需要设置大型传送阵,小型的就可以,一次能传送几个人就行。” “这没问题。”燕漓走了出去,“传送阵要放在哪里?” 林子大了马上带他下到一楼,就在他们房间正下方的小房间已经被清空。传送阵就放在这里,比较安全。 燕漓点点头,先量好尺寸,然后拿出纸笔,列出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公式,建好数学模型,就埋头计算起来。 传送阵涉及空间法则,建立数学模型只是基本功,对于空间法则的领悟才是根本。一般的阵师是很难领悟空间法则的,顶多能够领会理解一小部分的空间奥义,可以架设一个低级的小传送阵,却无法布置中级和高级的大型传送阵。 这时,沙塔尔废墟的外圈热闹无比,尽是魔噬天下和星灭光离的会员在围堵剑行天下的会员。剑行天下那些本来在内圈刷怪升级的精英会员倾巢而出,与他们在外圈进行着规模空前的大混战。 杜骁闻讯后跑出去观摩了一下,却并没有参战。 tasa与灭星组织是天敌,与万魔宫也是对头,但他们对付的都是成年人,对于未成年的孩子,默认规则是大人不能出手,小孩子可以互怼。当然,魔修与恐怖分子在暗地里是不会遵守规则的,杀人的时候才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根本不分老弱妇孺,但在大庭广众之间却不敢公然挑衅星际间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现在进入游戏与正道公会作对的这些玩家大都是孩子。这种程度的战斗,在杜骁眼里堪比儿戏,自然不会介入。 第364章 做个游客(2) 三大公会的激战持续了好几天。开战一天后,星光灿烂的会员也大举前来支援。 在盘古神域,顶尖的三大势力是万神殿、万星宫、万魔宫。万神殿的人数稀少,一向中立,不理会那些“凡人”。万星宫与万魔宫却始终敌对,曾经万魔宫利用各种阴谋手段搞事,将万星宫彻底摧毁,直到凌子寒率领地球人族走向星际的过程中得到万星宫的传承,这才收拾起各种残骸,进军盘古神域,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一步一步地夺回昔日万星宫的地盘,重新让万星宫回到巅峰。直到如今,两大顶级势力依然是龙争虎斗,没有一刻停息。 在游戏里,基本上也是正道与魔道所属的公会斗得最为激烈。星光灿烂与魔噬天下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星灭光离与剑行天下等公会算是两家的天然盟友,遇到公会战的时候也会互相支援。 这种敌对公会间的大战,总是死伤无数,需要海量的替死物品。剑行天下、星光灿烂及其后续赶来支援的同盟公会都把复活点设置在废墟内圈的安全区内,魔噬天下、星灭光离及其附属公会也把复活点设置在附近的索恩威尔城里,不过到底那边比这边要远得多,复活以后赶过来需要不少时间。但谁也不敢把复活点设在荒郊野外,否则一旦被对方堵住,那麻烦就大了,他们一个人也走不出复活点。 林子大了和林中精灵美美美守在复活点外面,只要是死回来的人,不管是哪个公会的,都会发一张过去。若是装备没有认主,死亡时爆出去,多半找不回来,两人还要想办法凑点装备,发给他们。 杜骁除了偶尔出去放松外,一直在制作替死类的符箓和补血补蓝补精力的药剂。燕漓则忙于布置传送阵,无暇炼制替死物以及修补装备。杜骁就盘膝坐在一楼的房间门口,一边制符炼药一边为燕漓护法。做好一批,就有林中精灵美美美安排的生活类玩家过来取走,顺利给他送来更多的材料。 所有人都斗志昂扬,别说还有替死物保命,便是没有,他们也敢去死一死。打到这个程度,前线战士固然热血沸腾,后方的辅助类、生活类玩家也都激情澎湃,都被这种激昂的气氛所感染,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三天后,燕漓的传送阵架设成功,剑行天下的援兵立刻源源不断地到来。 这个小型传送阵直接与公会总部的传送阵联接,最大传送人数为十人,如果有战宠跟随,则无论大小,一只战宠顶一个人数。就这样,一批一批的兵力从大陆的其他地方传送到总部,再从总部传送到这里,然后投入战场。 大批生力军的到来令星光灿烂与剑行天下等正道公会声势大涨,那些魔道公会的成员虽然悍不畏死,毒辣手段层出不穷,却到底顶不住大兵压境。他们勉强又撑了两天,战场上的成员死伤大半,后继乏力,终于溃败,残兵全部撤回索恩威尔城,暂时无力再战。 大获全胜后的正道公会成员纵情欢呼,声音响彻原野。剑行天下给了所有友军权限,让他们可以自由进入内圈领地刷怪升级,也可以组队下副本。 自从他们首次通关之后,副本里就不再有沙塔尔伯爵及其子女艾威奇与艾威娜。虽然副本开启的前置条件没变,名字也依然是“沦陷的城堡”,任务介绍却改变了,只要求进入者清除城堡里的叛徒和变异虫子。最后出现的大boss沙努尔依然很变态,却不会再因为看到沙塔尔伯爵的子女而狂化,攻击力比第一次出现下降了三成,让二十个人奋力拼搏一番,还是可以将其推倒,取得通关的胜利。这趟副本刷下来,得到的经验和材料都非常多,每个参与者都受益匪浅。 这样一个少见的黄金升级点让几个同盟会公的高层管理都啧啧赞叹,不约而同地将这里定为本公会十五级到三十五级之间的练级点。 就在万众欢腾的气氛中,杜骁和燕漓却通过传送阵去了公会总部,打算到别的地方去旅游一下。 纳西瑟斯城不愧是以“自恋”这个代名词命名的城市,每个建筑、每条街道、每个角落都很美丽。城中的原著民不但颜值高,而且穿着打扮也各有千秋,很有韵味。所有店铺的外观和内部装饰都充满艺术气息。行走在城市中,感觉每一步都是享受。 杜骁和燕漓在城中散着步,不断进入一家家店铺,里面品尝他们的特产,里面购买需要的材料。当地原著民也就是npc开设的店铺里出售的都是日常衣食住行所需的成品或原材料,但在杜骁和燕漓的眼中,有些食材、建材或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可以用来提炼或合成的材料,经过处理后,便可以用于药符器阵等等的制作。 走过十几家店铺后,两人忽然发现,无论是当地原著民还是外来的游戏玩家,只要长得好,店里的伙计或是老板都会主动打折,如果游戏玩家的外貌一般,伙计或老板就很冷淡,如果略丑,那就完全没有热情了,脸上都是嫌弃,仿佛根本不想做他的生意。 杜骁觉得好笑,“真不愧是水仙城啊,纳西瑟斯的精神继承得很到位。” 燕漓也感觉很有趣,拉着他便走进一个窄窄的无人小巷,“来,你变成灵熙的模样,我们再去买东西,可以节省很多钱。” 杜骁点点头,“那你也得变,不然无法解释。” “嗯,我们一起。”燕漓毫不犹豫地拉出控制面板,瞬间转换角色。 杜骁也进行了同样的操作,与他同时变化成npc的模样。眨眼间,他便成为颜值突破天际的灵族皇族,有着深蓝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弓型的性感双唇、白皙细腻的肌肤、高挑的个头、宽肩细腰大长腿。他的气质有些缥缈,就像是大自然的宠儿,被空气中的所有元素、所有灵元气簇拥着,整个人都在发光。 燕漓也是高大英俊,如土地一般的褐色头发与眼瞳,古铜色的皮肤,脸和身材都遵循着黄金分割比例,非常完美。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仿佛他就代表着山川大地,气势磅礴,雄伟壮阔。 杜骁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估计以我们的模样,店家至少要打个三折。” 燕漓兴奋地拉着他,“走,我们去试试。” 两人这一露面,顿时引起极大的轰动。商业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他们都看呆了,不时有人撞墙撞树撞灯柱撞花台。等他们走进店铺买东西时,从老板到伙计都涌上来热情接待,随便要什么珍稀物品、镇店之宝,都主动打三折,甚至两折、一折,还有几个特别爱美的文艺青年老板直接赠送,怎么也不收钱,只要他们能坐下来,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后来,城主也闻讯赶来,竭力邀请他们入住城主府,还赠予他们本城荣誉市民的称号。满城居民听说后,都纷纷表示“城主英明,就是应该这样”,还强烈建议将灵熙的形象作为本城的标志。就连城市中心的那颗巨型变异水仙也在一夜之间开满了花,以此表达内心的愉悦。 纳西瑟斯城中除了剑行天下的公会外,还有不少中小型公会,里面大多是普通玩家,这时也全都惊艳不已。有不少人跟踪着他们的身影,全程录影,并不时在世界频道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这一定是纳西瑟斯本人。” “纳西瑟斯城惊现绝世美青年。” “天使下凡了。” “就算是在天堂,他一定也是最美的。” “天呐,我决定在纳西瑟斯安家,绝对不走了。” “啊啊啊啊,纳西瑟斯旁边的男人也英俊得不行。” “他让我想到了传说中天国最美丽最强大的天使长晨曦之星。” “他们俩真般配啊!” “这对cp应该是全游戏最美cp了吧?” “感谢天道爸爸,居然让我看到这一对,我感觉飘飘欲仙,已有顿悟的迹象。” “感谢游戏官方爸爸,让我有生之年能够知道人类最美的模样。” 伴随着这些话语,还有发上去的截图和视频,顿时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一股膜拜狂潮。位于鲜花大陆的许多散人玩家都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迁徙到纳西瑟斯去,不过这座城的级别太高,位于靠近中心的位置,没有一定的实力,肯定不能活着走到这里。玩家们纷纷在世界频道表示遗憾,希望纳西瑟斯城的玩家多多提供两位绝世美人的资源。 杜骁和燕漓都能看到世界频道上的发言,却没放在心上。杜骁在执行任务时好几次都穿越成美男子,连公主都会动心,因此对于皮相并不在意。燕漓则是觉得美滋滋的,爱人生得美貌绝伦,举世罕见,这是事实,得到全世界的赞美,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365章 做个大师(1) 杜骁与燕漓在纳西瑟斯没待几天便离开了。 两人常常变身为玩家,一起去越级刷怪,不断练习以前学过的战斗技能,从特种兵的格斗技巧到修士的法术攻击,从剑术、枪术到刀术,以及符箓、阵法,等等,都在战斗中得到熟练、强化、精深,直至修炼到大成境界甚至大圆满的地步。 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后,他们有了新的感悟,就会变回npc,回到飞星大陆的庄园里,或是闭关参悟,提升自己,或是不断对战,互相磨练。 有时候,他们也会闲下来,到谷地里走一走,看看各族族人宁静的生活,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领略风花雪月,夕阳朝霞,对于心境也是一种洗炼。 游戏里不能滚床单,不经对方同意,无法亲密接触对方。这就直接杜绝了邪魔道丧心病狂的一种犯罪方式。而相爱的人在亲密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可以拉拉小手,互相抱一抱,但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两人都是老夫老夫了,倒也不会惦记着一晌贪欢,能手拉手地一起散步,靠在一起看日升月落、繁星闪烁,就感觉很满足了。 像以前一样,燕漓喜欢赖在杜骁身边,与他挨挨蹭蹭,也喜欢在他做事时,离远一点欣赏他的模样。他最喜欢的当然是杜骁的灵魂和本体,但杜骁换一个美貌绝伦的身体,他也同样喜欢。因为灵魂强大的缘故,无论他们得到的身体是什么样的,都会逐渐向本体转化。外人看不出来,只觉得略有变化,眼角上挑一点,鼻梁高一些,脸形五官的轮廓更加鲜明,却不会走大形,只有他们能互相看出来,所以,无论穿越附身成什么模样,两人都不会彼此生疏。 现在,燕漓很喜欢杜骁的模样,杜骁对燕漓的外貌也非常满意。两人便商量着,等监督任务完成后,就申请要走自己的角色,原样制作成灵体。 像这种高级的法则类游戏是可以这么操作的,所有npc和玩家角色以及各种生灵的构建都不是简单的虚幻数据,而是在游戏里构建的法则体系控制下,以灵元力为主体形成的实体。玩家进入时,游戏系统只将他们的一丝魂念引导入根据他们的意愿建立的角色中,就可以让他们成为各方面感觉都很真实的人,在游戏世界里活动。从理论上说,每个游戏角色都可以制作成实体,脱离出来后让一个人的灵魂融入,然后在现实世界里生存,但实际上却是很难办到的,因为游戏官方有严格规定,除了需要种种审核外,还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能够付出这种代价并通过审核的家族或个人,完全有能力自己制作或是委托制作一具灵体,供其使用,根本不必这么麻烦。 不过,三大星际组织的监督员却有这个特权,可以在完成任务后要求把自己的游戏角色制成灵体,同时在游戏里删除,永远不给别人附身的机会。这也算是任务完成后的一项附加福利。 三大星际组织的成员执行的任务都是危险系数很高的,多一个灵体就多一个机会,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救他们的命。因此,灵体越多越好,尤其是这种免费的福利,每个监督员都会及时申请,不会错过。 杜骁还有些遗憾,“这个身体长得在耀眼了,平时都不敢用。我不喜欢万众瞩目,能不显山不露水是最好的,可以闷声发大财。” 燕漓笑起来,“有时候还是需要当个男神。美也是一种武器,就看你怎么使用。” 杜骁看他一眼,“我们俩换换。” 燕漓连忙摇头,“换不了,我们现在的身体是专门调整过,很符合我们自己的属性,换了之后相性不合,灵魂难以圆满融入,那怎么用?” 杜骁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趁我不明白这种游戏的原理,你就糊弄我,替我选了这样的角色。这个身体各方面我都很满意,就是外貌太过于完美了,太引人注目。我自己又看不到,都便宜了别人。” 燕漓大笑,“嗯嗯,你委屈一下。我太喜欢了,让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难道不好吗?况且,我的身体也很完美吧,难道你看着不觉得赏心悦目?” 杜骁转头瞄了他一眼,“也行吧。虽说确实很英俊很黄金分割,但不算突兀,在大众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还不到震惊的地步。不行,我还是觉得这都是你的阴谋。选择一个游戏角色,你都能有那么多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简直就是网上传扬的那种心机boy。” 这时他们正坐在山巅看夕阳,燕漓忍不住笑倒在草地上,一边笑一边为自己辩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的反应很正常。而且,我当初真没起这个心思,只是一看灵熙的模样、气质和属性介绍,就觉得非常契合你,这才为你选了他。我们俩都是直爽的粗人,哪里有什么心机?你可别误会我。” 杜骁看他那英俊无比的身体如无赖一般在草地上打滚,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啊,跟鸿飞简直像了个十足十,怪不得在主时空的时候,鸿飞最喜欢你,给你留下的大礼包也最厚实。” 燕漓坐起来,嘿嘿直乐,“我觉得雷祖的脾气确实非常好,豁达,爽快,跟我很相合。” 对于他们各大超级家族的始祖至尊,他们都以“祖”相称,以便与其他各代祖先有所区分。杜骁却是那些始祖至尊的长辈,自然可以直呼其名,不必称祖道尊。以前他还有些不习惯,自从去过主时空,与那些孩子相处了几年之后,他现在便非常自然了。 燕漓与他在提及凌子寒等人的时候都是各论各的,燕漓尊他们为始祖至尊,杜骁视他们为至亲晚辈,交谈起来完全不违和,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满天的瑰丽晚霞渐渐消弭,亿万繁星渐渐出现在浩瀚天际,又是一出新的美景。观星云流转,星座羁绊,让他们又有了另一番感悟。 就这样,两人随心所欲,在游戏的里世界和表世界之间来往。很快,表世界过去了五个月,里世界过去了将近五年,初选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半。 众多初选者已经在游戏里死亡了将近一半,但这并不等于淘汰。活有活的规矩,死有死的道理。如果他们死得有价值,而生前的作为也很不错,那么评分就不会低。相反,如果蝇营狗苟,活着却无所作为,即使成功生存到最后,评分也不会太高。这就要看他们在很多时候的选择了。如果在不该死的时候因一时冲动而选择慷慨就义,又或者是在该死的时候选择保全自身,那就说明他们的心性不适合做时空特警,不可能得到高分,多半会被淘汰。 在游玩的过程中,杜骁和燕漓都没忘记时时关注初选者的情况。在系统的帮助下,他们已经对那些出色的孩子有了较深的印象,对于提前死亡而退出游戏的那些初选者也进行了评估并给出了分数。虽然玩得开心,但他们作为监督员的工作却一点也没耽误。 杜骁对于当初关注的那些孩子稍微更留心一些,而那些孩子也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综合表现都名列前茅。他很满意,随口问燕漓,“tasa里面属于顶级家族的子弟是不是很多?同家族的人会成为搭档吗?” “是有不少。”燕漓移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在屏幕上看那些孩子的表现,“主脑‘昆仑’考虑搭档的问题会把同家族的因素计算在内的,不过,各大家族万年来彼此联姻,血脉早就融为一体,应该算是一个大家族吧。像你和我,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同家族的人。” 燕漓的祖父是雷家人,生下的儿子跟他的爱妻姓燕。燕漓出生后自然随父姓,但他的属性却是雷与火,完全是地道的雷家人,因此归属雷氏家族。这种情况很常见,姓什么不要紧,关键是自身属性资质偏向于父系还是母系,根据孩子的天资归于相应的家族,这样也便于培养。 宇宙浩瀚,万族林立,还有域外恶魔虎视眈眈,人族内部即使有纷争,也不会突破底线。为争夺资源,有些家族采取养蛊式的培养方式,有的地方实行丛林法则,但是都必须严格遵守星际文明公约。允许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以互相攻伐,施展阴谋阳谋,却不准灭族、屠城、毁星。若有违反者,星际执法者或星际军事组织便会出手干预,依法给予严厉的惩处。 地球人族的第一代十大至尊传承繁衍的各大家族更加理性克制。他们都拥有广阔的星域,资源丰富,又有顶级战力,可以守住自己的领地,所以竞争主要在于家族内部,即使再残酷再激烈,也很少有一个支脉灭绝另一支脉的事情发生。家族的人口非常宝贵,即使是资质不行,无法修炼,也可以去经营家族产业,或是在其他行业发展。只要愿意奋斗,就没有人是废物。一颗星球上可以居住数十亿人口,一个星系更是需要至少上百亿人,一个星域需要的人就更多了,因此每个大家族都不希望自己的族人牺牲得没有价值。 第366章 做个大师(2) 在游戏里有大把时间,燕漓详细讲述了凌、卫、雷、林、龙、张、童等家族繁衍传承的情况,以及宇宙中人族的发展概况。 万年前,宇宙各族中,人族属于弱小卑微的种族。而现在,人族屹立在宇宙巅峰,足以让每一个人类感到自豪。而这样的飞速发展,与各大家族“爱护族人、发掘能力、着重培养、共同发展”的核心族规是分不开的。 他的讲述夹叙夹议,比正史有趣,比野史真实,让杜骁听得津津有味。燕漓见他很感兴趣,顿时更来劲了,又讲了许多外界根本不知道的奇闻轶事。 杜骁认真地听完,非常认同各大家族的核心族规,“嗯,就应该这样。” 只要人在,就有无限希望。人没了,便万事成空。他想起自己家里的情况,他年纪轻轻就牺牲了,妹妹也英年早逝,结果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能安享晚年,在痛苦悲伤中相继去世。如果不是妹妹生下了凌子寒,孩子又有那么大出息,他的家也不会再有人提起,早就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燕漓感觉到他的心绪,连忙抬手搂住他,“别难过,咱们以后多生几个孩子,就什么都有了。” 杜骁被他逗得忍俊不禁,顿时什么伤感的情绪都没了。他对着眼前连绵不绝的雪峰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若有所悟,对燕漓说:“我要闭关一阵子。” 燕漓见他似有新的感悟,自然为他高兴,连忙放开他,“好,你去吧。” 杜骁起身回房,关上房门,盘膝坐下,仔细思考起来。在历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让他感触很深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便是弱肉强食。那些势单力薄的草根寒门、弱小无辜的老弱妇孺、卑微凄惨的奴隶婢仆,对于强权欺凌都只能忍受,在无尽的痛苦绝望中丢掉家产、尊严、生命。而他很多时候都只能看着,心里感到很无奈。帮得了一个,帮不了千万个;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他一向不认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弱小是原罪吗?善良是可恨之处吗?无权无势就不该活着吗?如果当初在人族地位无比卑微弱小之时无人挺身而出,人类会有今日的辉煌吗?如果以后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进入那种高级小世界,满地都是比他实力强、权势大的人,他们是不是就必须卑躬屈膝呢? 由此及彼,推己及人,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要制作出一种因果符。这种符以因果法则为核心,先天符文为基础,在符墨和载体上都有很高的要求。按照他的想法,这种因果符制成后,级别至少是高级符箓,且很可能达到符宝以上的等级。 他仔细推演,感觉这个想法是有可能实现的,只是,要牵引一丝因果法则进入符文,非常困难,这要求他对因果法则的参悟达到自由运用的程度,至少是小成的境界。 这种因果符并不是他首先想出来,以前也有不少符道宗师有此想法,只是他们在因果法则上造诣不够,始终做不到。他们实验过无数次,使用过各种材料和方法,却失败了无数次。不过,不少符道宗师都将这些实验记录在案,编辑成册,放在自己所属势力中,成员都可以付出一定代价后兑换。 杜骁拿出以前兑换来的纸质书册、玉简,打开光脑调出电子文档、视频图像,找出有关因果符的部分,仔细研究,分析其中的制作脉络、造成失败的因素,找出通向成功的路径,再结合他自己的感悟,列出制作这种符文所需的材料和各种手法,然后才尝试着制作。 游戏里最让他满意的就是什么材料都有,模拟得非常真实,他可以承受无数次的失败,可以尝试所有的珍贵材料而不会伤筋动骨。 经过数千次的反复实验,他终于制作出了初级因果符,里面用符文封印了一丝因果奥义,可以让实施暴行的当事人也同样受到他造成的伤害,但只适用于普通人。 有了初步的胜利,他再推衍下去,又经过上万次的失败,再次制作出中级因果符。他用玉石作载体,以符刀刻出带有因果奥义的符文,再用精神力带着符墨顺着符纹均匀地走上一遍。这样制作出的符箓属于初级符宝,对于初阶修士和境界不高的中阶修士都能见效。如果将这种符宝用在普通人身上,不但施暴的执行人,连幕后的指使者以及与此暴行相关的所有人都会加带承受暴行所造成的伤害。 至此,他已经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外面的考核也到了最后阶段,死亡的初选者占了九成。燕漓每天都忙着观察、评估、打分,却始终没有影响到他。 趁着感悟还在,境界有所提升,他再接再厉,在经过两万多次失败后,终于对制作高级因果符宝有了明确的认识,并成功制作出一枚。这种高级符宝对于工具材料都有非常高的要求,在现实中属于稀有珍宝,tasa基本都有,但需要海量的功勋才能兑换。 他记下实验的过程及其感悟,然后拿着制作成功的初、中、高阶因果符出了关。这时,他已经成功晋阶为高级符师与高级丹师,在丹道和符道上都可以被称为大师了。 他心情愉悦,走到燕漓身边坐下,随着将几个符箓递给他。燕漓接过,笑道:“成功了?” “嗯。”杜骁懒洋洋地靠到他身上,“总共用了四年多的时间,初选快要结束了吧?” “是啊。”燕漓端详着手上的符,听他讲述了三种符箓的作用,不禁赞叹,“这个好,比反弹伤害要高级多了。有了这东西,因果报应就不是虚言,普通平民也可以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了。” “对。”杜骁轻笑,“光想着靠天道爸爸来主持公道是不够的,咱们也可以匡扶正义。” 燕漓侧头看着他的笑容,一时心神荡漾,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柔声说:“你都是正确的。” 杜骁开心地笑,“嗯,多谢你的支持与鼓励。” 燕漓高兴地蹭了蹭他,看着符文若有所思,“你这个倒是给了我新的思路,我也可以创造一种阵法,让冤魂向天道爸爸申诉冤屈,献祭自己的所有为自己与亲人换取公道。” 杜骁思索片刻,“想法不错,不过,很难吧?” 燕漓有些兴奋,“不,并不难,关键是这个创意。以前并没有阵法师这么想过,至少我目前对类似的阵法没有任何印象。你现在成功了,证明这个想法是可行的。我刚才想了一下,有关灵魂献祭、血肉献祭之类的阵法有很多,正邪两类都有,只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进,引入因果奥义或因果法则,应该就可以。” “倒也是。”杜骁对阵法也有一定研究,这时跟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就觉得确实有门。 燕漓高兴地站起来,“我去闭个关,好好琢磨琢磨。” 杜骁看了一下时间,“只有一年多,初选就结束了,你的时间够吗?” “没事,我就是初步想想。”燕漓摆了摆手,“我不会深层闭关的,随时可以叫我出来。初选的最后阶段就交给你了。” 杜骁笑道:“好,你放心吧。” 燕漓便去房间闭关了。杜骁从桌上端起一盘灵果,起身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在软榻上半躺着,一边吃灵果一边看屏幕,按照燕漓列出的表格继续做观察、评估、打分的工作。 他们都是老特警了,深知这份工作的重要性和危险程度,初选者的意志、品质、心性、能力等等各方面稍有差池,以后都会导致任务失败,或本人死亡,所以都会在评估时严格要求,绝不会放水。这不但是对tasa负责,也是对他们本人负责。 本来初选已经进入尾声,他觉得除了打分之外就没事了,可是没想到,还真有了不起的孩子率领自己的族人为了避祸而大举挺进飞星大陆核心区,想要进入传说中的桃花源。 只要有人进入他们的领地,系统就会提出警告。杜骁开启监控图像,看着“穿越”为开启了龙晰血脉的部落少主的初选者江东流率领族人横渡弱水,不免有些头疼。横渡弱水必须用一种特别的木头制成的船,江东流披荆斩棘,与原始密林中的魔兽以命相搏,终于采伐到需要的圆木,运出来后艰难打造成船,来回摆渡,终于将上千族人送到对岸。 接着,又有“穿越”成开启了金翅大鹏血脉的部落长老的初选者到来,同样带着族人,借用江东流的木船,将族人运到对岸。 陆续到来的部落一共有七个,人数足有上万。他们都生活在草原和森林的交界处,因为血脉珍贵,总会受到人族修士捕猎,从他们的成年人身上抽取血脉,小孩则卖作奴隶。他们本就繁衍困难,觉醒血脉就更加不易,部族越发势微,对他们来说就更加难以抵挡来自外界的危险。五个初选者结成联盟,经过几年的打听和准备,终于决定率族人进入传说中的桃源避祸。 通过核心区的第一道屏障弱水后,前行的路依然充满危险。但那些幸存的族人抬头看着远处的雪山,心里充满了希望。 第367章 做个隐藏BOSS(1) 杜骁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只是来做个监督员,竟然还有自己的戏份。 系统在他的控制面板上生成了一个终极任务:失乐园。任务介绍说,那些痛失家园的部落想要到达他们拥有这个传说中早已遗失的“最美丽的乐园”,途中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最后到达时还要接受他们这两个终极boss的考验。 后面是详细的任务说明,总结起来,无非是燕漓扮演的力王先出去为难他们,然后是杜骁扮演的灵皇出去继续考验他们,然后两人一起出马,与他们大打一场。等到他们被推倒,就表明对方已经通过了考验,他们会得到许多奖励,所有族人都可以进入这个美丽又安全的山谷,从此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 需要他们发放的奖励也随后发送到他们的储物格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奖品,杜骁都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推了,好得到这些奖励。 他叹了口气,正要去叫燕漓,就看见他推门出来。燕漓也收到了任务提示,便收拾起各种工具和阵法材料,准备出演终极大boss。 他兴致勃勃,也感染了杜骁,也跟着来了兴趣。两人研究了一番出场顺序和表演风格,这才一起把目光投向虚拟视屏,看着那些初选者做这个任务的进程。 通往山口的路危险重重,各种精英级、boss级的怪层出不穷。他们一路浴血奋战,五位初选者身先士卒,不但展现出强大的战力,也展示了非同凡响的鼓动能力,让他们的族人们非常信赖佩服,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努力前行。 他们不是中高阶修士,现在还不能辟谷,带着的上万族人每天都是吃喝。被他们杀掉的那些精英怪、boss怪都被他们剔骨取肉,做菜吃了。一些幼小羸弱的族人不能吃这些高级兽肉,便有青壮勇士去猎杀那些类似白兔、锦鸡之类的普通怪,带回来给等级低微的族人食用。到了夜晚,他们就会停下扎营,在营地周围布下防御阵,分配好守夜巡逻的人员,然后让族人们都好好休息。 几乎每晚都有夜行性精英怪成群结队地出来袭击他们,方式各异,却都声势浩大。他们为了养精蓄锐,应付白天的战斗,晚上一般都采取守势,绝对不会出阵与强大的异兽们纠缠,只用几个小队,对陷进阵法的异兽围攻后击杀,其他人继续休息。 每一次战斗之后,他们都能得到爆出的大量材料。战斗之后,他们都会分门别类地捡出来,五个部族分一分,都交给擅长炼器、炼药、画符、布阵的族人,让他们就地制作符箓、阵盘,配制药剂,修理装备。这些技艺也都是他们带给各自部族,教给有相应天赋的族人。阵法他们也有所涉猎,但有些天赋的族人极少,而学习起来又很难,因此他们和族人都是初级的水平。每次扎营时布下的高级防御阵都是在出发前忍痛购买的高价阵盘,为此差点倾家荡产。 在足足大半年的行程中,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跋涉、战斗、休息、工作,虽然道路漫长而凶险,生活艰辛,充满苦难,但眼看着美好的桃源越来越近,他们心里的期望与信心都越来越足。 这天,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疑似山口的地方,前面是长长的通道,两旁是万丈峭壁,一边有冰雪覆盖,一边有火焰燃烧,而中间的通道冰火交融,看上去十分凶险。 江东流、鹰九击、鹏华、仓野、蛮峰聚到一起,商议怎么通过这个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他们五个初选者在结盟之前就彼此确认了身份,不然也不会贸然结成同盟,踏上这条死亡之路。在路途中,他们各显奇能,共同战斗,才能平安到达距离目的地一步之遥的地方。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发警惕,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在山口外面布置好营地,准备打持久战。初步估计,他们先要探查,将这个通道大致弄清楚,然后再制定行动计划。 就在这时,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英俊、神光四射的男子,头上的id写明是力族之王力战。他穿着繁复华丽的铠甲,脸上神情淡淡的,却一看就不好惹。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来者何人?” 江东流作为代表,主动上前与他沟通,将前来的五个部族的生存惨状描述了一遍,然后诚恳地说:“我们听说以前受尽迫害、侥幸残存的许多部族都进入了大陆中心的桃花源,所以就带着族人前来,希望能够进入其中。我们不是坏人,只想要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让部族血脉得以留存。还请力王大人通融,允许我们进去。” “这样啊。”力战的脸色和缓了一些,“既如此,倒是也不是不能接纳你们。只是,规矩不可破,想要进入谷中定居,必须接受考验。” “那是应该的。”江东流非常接受这样的设定,“请大人吩咐,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好。”力战微微点头,“你们五个部族,总共可以进去五十个人,成功通关后,只要还有一人存活,五个部族都可以进入百灵谷。” 江东流等人这才知道,传说中的桃源叫做百灵谷。力战要他们进入的显然是上限为五十人的大副本,根据他们过去的游戏经验,这种副本非常复杂,难度很高。但终极副本肯定很难通过,这是每个游戏都存在的铁律,所以他们并不担心,先把任务接下来,再商量怎么做。 力战见他们答应下来,接了这个任务,便随手一划,在前面的通道入口处出现一个泛着玄妙彩光的漩涡。然后,他就消失了。 回到百灵谷山腰处的家,他懒懒地瘫到伴侣身旁,很没形象地说:“几个小崽子还不错。” 五个孩子里,江东流来自凌氏家族,鹰九击出自雷氏家族,鹏华是一个三流家族的天才,仓野和蛮峰都是草根寒门,父母亲人都只是低阶修士,却没想到能生出一个天之骄子的儿子,不但在他们出生的星球上很快成为家喻户晓的少年一代强者,而且还因为有罕见的空间天赋而得以入选时空管理局,成为初选者。 只要家族中有人能够通过考核,加入星际三大组织,不仅是名气大增,而且还有许多实质性的好处。孩子加入星际三大组织后,他们的家族可以得到从星际三大组织到本星域、本星球、本国或是本宗门的各种奖励,而孩子只要不中途陨落,以后也会不断送回各种资源,帮助家族进一步崛起。如果加入星际三大组织后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他们的家族更会获得大量资源的补偿,并可以送一位族人进入这些组织的附属机构或下属企业工作,待遇优厚,在修炼资源的获得上也有一定的便利条件。 星际三大组织在招募新人时对天赋、资质、心性、人品等等都有严格要求,等孩子们加入后,经过学习期、训练期、考核期、实习期的各种熏陶和前辈师长的言传身教,自然也不会变成白眼狼。他们小的时候,家族倾全力培养,等到自己有了能力,绝大多数人都会想着回报。 只要有孩子加入星际三大组织,尤其是时空管理局和星际执法者机构,对他们的未来固然是有了一个极高的起点,对他们所属的家族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因此,每一个申请者都会在考核中拼尽全力,为自己也为亲人和家族搏取更好的发展契机。 现在,五位初选者看着那个璀璨夺目的副本入口,都不敢大意。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了很久,并不敢贸然进入,而是立刻组织族人,出去猎杀异兽,采集灵材,尽力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好更全面。 看着他们的举动,杜骁也表示赞赏,“嗯,确实不错。” 两人在等待那五个初选者进副本,却又接到系统发来的通知。原来这是一个大型副本,并不限于tasa用来初选考核的飞星大陆,ima与用于初选考核的大陆也同样有入口进入。为了公平公正,他们三家组织的监督员要换着充当终极副本里的最终boss。他们应对的是ima的初选者,ima的监督员应对的是的初选者,的监督员应对的是tasa的初选者。 杜骁和燕漓自然没有意见,考验谁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分别,他们不会有意放水,也不会刻意针对,会严格按照系统发来的任务说明执行。 这个副本叫归墟,根据地球人类的母星曾经存在的古老东方的上古神话而创建。归墟里面有五座神山,分别是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每座神山高三万里,山与山之间相隔七万里。每座神山上都曾经有无数仙人、仙兽、仙禽、仙花、仙草,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后来遭遇大难,五座神山风流云散,岱舆、员峤消失,方壶、瀛洲、蓬莱现世,女娲下界补天,而仙人们都仓皇逃往天庭,归墟从此沉寂。 杜骁对这个神话传说很感兴趣,“反正他们做前置任务还需要一段时间,咱们先进副本参观参观。” 燕漓对他自然是千依百顺,“行,咱们进去瞧瞧。” 第368章 做个隐藏BOSS(2) 杜骁和燕漓毫无阻碍地进入副本,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道星空长廊。 透明的地板、天棚、左右屏障让他们仿佛是凭空站在星光之中,前后左右都是灿烂繁星,不时有流星划过,闪烁着各种颜色的璀璨光芒。 “真美。”杜骁打量着眼前的美景,“就像是传说中的通天路。” “差不多吧。”燕漓也看过各种秘籍图册中描述的位于盘古神域核心处的通天之路,“这是简化版,真正的通天之路要复杂多了,几乎是一步一世界,一阶一天地。登天哪有那么容易?” “哦。”杜骁表示理解,“倒也是。” 对于通天之路,tasa的所有中高阶特警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渴望、期待、向往。因为凡是升到中级的特警都会知道,他们今后飞升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走过通天之路,飞升上界,加入紫微大帝的紫霄天宫,为盘古人族而战,是他们未来的人生轨迹。大家都很清楚自己的道路,所以全都不急不躁,按部就班地努力工作,全力提升修为境界,从中级特警升到高级再到超级,然后去往盘古神域的万星宫潜心修炼,做好准备后就踏上通天之路。上升途径清晰明确,所以他们从不迷茫,只会一心一意,奋力前行。 两人携手走过星空走廊,一路欣赏各种美景。因为他们不是来闯关的,所以各个守关boss都没有出现,大怪小怪也都不见,让他们可以安心地走马观花。 来到星空走廊的尽头,他们一步跨出,站到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宽阔天台上。这里想必就是第一关boss会出现的地方。两人四处走了走,然后凭栏远眺,看着远处次第悬浮的五座神山。 每一座山都差不多大,看颜色是各以金木水火土为主,又有风雷冰光暗等属性夹杂其中,更有时间、空间、灵魂、因果等顶级规则在内。三大军事组织需要的属性资质各不相同,他们进入后应该会走上不同的道路,经受相应的考验。 两人通过平台一侧的出口走下长长的阶梯,继续沿着星空走廊走向第一座山。他欣赏着五座神山的美景,忍不住好奇地问:“归墟是不是真的存在?现实中有五座神山吗?” “有的。”燕漓随口答道,“据说当年不朽至尊将太阳系开辟为自己的领地时,发现了流落在虚空中的归墟秘境。这个秘境中的许多资源也给了地球人族很大帮助。后来,不朽至尊将秘境带到盘古神域,成为万星宫的高级秘境,主要提供给核心弟子和长老们修炼。” “原来是这样。”杜骁点点头,“等我们去了万星宫,应该可以进去看看吧。” 燕漓想了想,“我不敢肯定。我小叔当年是进去过,但他是超级天才,成为了万星宫的核心弟子,自然有了资格。但那个太难了,我没什么信心。在万星宫,就是外门弟子也都是他们本星域的天才,内门弟子便是天骄级精英,可以想象核心弟子会是怎样的可怕。我觉得,我们能成为万星宫的内门弟子就足够了,飞升上界绝对没有问题。” “那倒是。”杜骁的心态也很平和,“我也觉得做个内门弟子就可以了。” 燕漓温柔地解释,“我们因为工作性质不同,与ima和ile出身的弟子有很大不同,在战斗技巧上或有不足,所以进入万星宫以后只要补足这部分,就比较圆满了。不过,在tasa,凡是高级特警都会到修真|世界去执行任务,大部分人都会遇到许多争斗,所以真正打起来也不见得弱。所以,从tasa到万星宫的特警也有一些成功跻身于核心弟子之列。总之,咱们不强求,但也不要懈怠,一直努力下去,说不定就能成呢?” “好。”杜骁笑着看向他,“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对。”燕漓握住他的手,开心地与他一起登上神山,散步,观景,体会其中蕴含的一丝法则。 大道三千,中道上万,小道无数,从规则到奥义到法则,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两人现在已经迈过了规则与奥义的门槛,领悟到法则,从最初的一丝到现在的几分,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突飞猛进,但这还远远不够。所以,只要遇到能够在这方面提升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 相对于空间法则,杜骁对时间法则更感兴趣。 都说“空间为王,时间为尊”,空间天赋固然稀罕,时间天赋却更为少见,几乎亿万人里才出一个。tasa里那么多时空特警,九成九都拥有空间天赋,但拥有时间天赋的人却不到三百个,并且其中有一大半只属于低级天赋,中高级天赋的人不到一百。杜骁原本就有时间天赋,牺牲后被接引到万年之后,虽然表面上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实际上他的灵魂却穿越了漫长的时间以及有多个层次的时空隧道。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存在的时间与空间法则都有一些残留的余波在他的灵魂上打下烙印,让他的时间与空间天赋有了质的飞跃。尤其是时间天赋,起点就不低,而随着他不断穿越时空去执行任务,每一次都帮助他对时间规则、时间奥义乃至时间法则有了进一步的领悟。虽说如此,在所有的天地法则中,时间依然是最难领悟的法则,他的进步非常缓慢。因此,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努力去感悟。 盘坐在蓬莱神山巅峰的碎玉潭边,杜骁看着潭水中不断闪烁着缤纷色彩的玄妙光点,感悟着其中完整的时间规则、初级的时间奥义和细微的时间法则碎屑。 他的灵魂很快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眼前仿佛出现了混沌初开、渐渐有生灵诞生的太初时代,然后出现了盘古开辟宇宙、神躯化为万千生灵的一幕,之后的洪荒时代……远古、太古、上古、中古、近古、近代、现代、星际时代……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忽然又想起了老子的《道德经》、庄子的《逍遥游》,其间还有一些与时间相关的先天符文交替出现。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亿万年,似乎又只是一瞬,如闪电划过天际,如蜉蝣度过一生,如眼睛一睁一闭,如花开花又落。 当他退出这种顿悟的状态时,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沧桑,在他眨眼之后,沧桑尽去,全是勃勃生机。 他只觉得头脑晕眩,一时有些恍惚,就像是初次穿越时空隧道之后的不适,于是再次闭上眼睛,运转功法,稳了稳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运功三周后,便恢复了正常。他沉下心神,仔细查探自身情况,很快就发现,他以前只领悟了一成的时间法则骤然增加到两成,原本达到三成的水系法则更是陡增到五成,空间法则也从两成增长到三成,灵魂、毁灭、创造等大道法则也从刚刚入门达到了一成半,精神力更是突破到了3s。 这种进步简直就是突飞猛进,而且境界很稳很扎实,并不虚浮。 他睁开眼睛,微笑起来。这次任务即使没有任何奖励,对他来说也是收获巨大。他看了看面前的碎玉潭,感觉不会再得到更多的领悟,便站起身来,去找燕漓。 他一边往另一座神山走一边听着杜漓兴高采烈的报告,“父亲,父亲,你这次突破可太好了。我已经把不朽至尊送我们的镇域界石立起来了,就放在咱们的核心区。之前我不敢,怕父亲的精神力扛不住这种混沌级别的神石,现在就可以。这样一来,咱们的空间世界就可以继续扩张了,不然我都不敢再往外扩大,就怕咱们的空间之力和天地法则撑不住,有崩溃的危险。现在就好了,我可以做很多事了。对了,父亲,我给咱们空间世界里的星星都起了名字,你看好不好?” 杜骁是起名废,看着空间之灵儿子在自己的脑海中展示出的几个名字,立刻同意,毫无异议。 杜骁的命相是天河水,因此主星叫天水星,除了核心区外,目前只有龙池、神梧林与旸谷三片地域,生活着一群龙族、一群凤族、龙雀一家和一只神级器灵金乌。虽然生灵不多,却是空间世界里最欣欣向荣的中心。 围绕着主星运转的八颗辅星也已经在杜漓的持续经营下各成气象,都有了明确的规划。 千罗星、森蓝星给人族居住,前者是普通人和低阶修士,现在人数最多,已经有数十亿,后者都是修士,现在空荡荡的,尚无一人。 百灵星给灵族居住,目前也是数量稀少,不过都不再有被捕捉灭杀的危险,以后肯定会进一步扩大种群。 暗光星给正魔修居住,他们都是因为自身属性而只能修炼所谓魔道功法,虽然战力强劲,却并不滥杀嗜杀,因此可以算是修士中的一脉,不必排斥。 浩淼星上基本都是海洋,主要让实力强大的水系兽族生活,以后如果有水系修士,也可以来这里的众多海岛上居住。 万妖星给妖族提供了一个安全生长与繁衍的环境。现在入住的妖族并不多,但有了良好的修炼与成长环境,他们很快就会发展起来。 铸魂星上全是非实体生命,包括电磁生命、气旋生命、魂修、鬼修、鬼族等等。他们各有区域,互不相扰。 金匮星是资源星,大部分地方都是刻意营造的极端环境,以便孕育各种稀有的天材地宝。在金钟的指点下,杜漓还营造出了一片类似洪荒古陆的环境,以便孕育出外界早已灭绝的混沌至宝。虽然那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有杜骁持续增长的时间法则加持,那就都不是问题。 杜骁看过之后,感觉非常满意,将儿子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杜漓开心得手舞足蹈,欢喜无限。 第369章 做个隐藏BOSS(3) 杜骁一边与儿子交流一边走到旁边的神山上。 他现在儿女众多,各族各种都有,但杜漓是他嫡嫡亲的长子,禀承他的天赋与力量而生,与他的灵魂同在,生死相随,共渡一生。他若死去,杜漓必亡;杜漓若有什么意外,他却可以继续生存下去。杜漓诞生的目的便是为他服务,若有机缘,或可修成血肉之躯。待他将来证道为帝,杜漓便可脱离出来,成为独立存在的生灵。他们的关系无比紧密,甚至超越了道侣。在许多特警心中,空间之灵都是他们最重要的孩子。杜骁也不例外,对杜漓非常疼爱,既严格教导也宠溺纵容。杜漓对他也无比依赖,更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父子二人的感情非常深厚,相处得其乐融融。 杜漓也自认是父亲的嫡长子,对于后来他收养的那些蛋都很照顾。从蛋中孵出的小幼龙、小雏凤有不少都把杜骁当作爸爸,就连小龙雀也差点叫他“爸爸”,只是牠们有父母,好歹纠正过来了,那些无父无母的小龙崽、小凤凰却很难纠正,尤其是没有成年凤凰引导的小雏凤,完全把杜骁当成父亲。杜骁也不拒绝,凡是叫他“爸爸”的他都答应,也都当自己孩子来关照。杜漓也就把牠们都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努力做一个好大哥,操心得不行。他在灵族中其实也属于幼年,与那些小幼崽们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快乐而充实。 直到登上另一座神山的巅峰,父子二人才停止交谈,一起关注燕漓的动静。 燕漓一直盘膝坐在一座雷池中,聚精会神地领悟其中的法则。这座雷池中不是普通的雷霆,而是模仿神域至高雷劫中极少出现的造化雷池。里面的雷霆全是九天劫雷,营造出一派末日景象,其中不仅有雷之法则,更有毁灭与创造法则。虽然这是仿制的,其中蕴含的法则不多,对于燕漓来说也足够了。 杜骁没有打扰他,而是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默默地守护他。这是他们的习惯,除非两人同时闭关,否则一个人参悟修炼的时候,另一个人总是会在一旁守护,即使周围很安全,并没有危险,他们也不会改变。 杜骁遥遥感应着雷池中弥漫的九天雷劫的气息,不免有些心惊,同时也有些钦佩。不过是一个游戏,制作方却如此认真严谨,竟然能将九天雷劫都仿造出来。 据说当年雷鸿飞即将飞升时,就受到了至高雷劫九九紫霄神雷劫的关照,差点劈得他魂飞魄散。幸亏他已经将雷之法则参悟到大成境界,才能险之又险地扛住了。在雷劫进行到最后时,雷池忽然在满天雷霆中出现,洒下劫雷液,瞬间便将他濒临灰飞烟灭的身体稳住,继而治愈了所有伤势,让他以巅峰状态扛下了最后一道神雷,根基因而无比厚实。 与他相比,凌子寒渡的劫却是轻描淡写,就象征性地打了九道雷,便天降甘霖,为他也筑下雄厚的基础,让他飞升上界后有了更坚固的保障。因为凌子寒积累的天地功德太多,所以天道视他为亲生儿子,在他渡劫时对他无比宠爱。 他们两个人的雷劫堪称两个极端,却都有无穷好处。其他人都不知道应该嫉妒哪一个,最后只能选择把雷鸿飞打一顿,以表达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从那以后,高阶修士就知道了至高雷劫的特征,明白了只要能扛过去前面的八十道雷霆,就有劫雷池出现,劫雷液降临,带给渡劫之人无尽益处。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万年以来,至高雷劫出现的次数不到二十次,而能够成功渡劫的修士却只有三个,出现劫雷池的情况更是仅有一次。 因此,这个游戏里居然仿造出了九天雷池,简直是个奇迹。再联想到刚才那个让他有着无尽感悟的碎玉潭,他不禁暗自诧异。不过是个游戏,至于这么劳师动众吗?这雷池建在三大星际组织用于考核的终极副本里,有几个人能够进来? 他正在腹诽,燕漓却已经雷霆中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杜骁,他顿时愉快地笑了,起身走出雷池,过去坐到杜骁身旁,随口问道:“等久了吧?想什么呢?” “没多久。”杜骁回过神来,便将刚刚的想法告诉了他,“我觉得这个游戏不简单……” 燕漓听完后,洒脱地笑道:“当然不简单。像这种法则类游戏,其实就是给星际中的广大普通生灵的一种机缘,赚钱还在其次,说起来也算是公益项目吧。等考核结束后,这里会成为特殊历炼区,向特殊人群开放。其中有游戏官方和赞助商的子弟,也有外面那些玩家中脱颖而出的优秀人才。游戏官方会给他们发放邀请码,他们才能进入。里面的机缘与外面要多,也比较高端,所以知情者都想挤进来。这个副本也是,只要进入以后能够成功通关,就可以得到许可,随时进来参悟,相当于一个小秘境了。能进入的玩家大部分都是人族,即使有其他种族也都与人族亲近,且不修魔道。这样一来,也算是间接增强人族实力。有外面那些数以亿计的玩家支撑,游戏的运营是没有问题的,肯定不会亏,不过是少赚一点,那都是小事。” “原来如此。”杜骁明白了,不由得点头赞许,“还是我的格局小了,境界不够,所以想不到那么深远。” 燕漓握住他的手,亲昵地说:“我们才多大?别跟那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头子老太太比。你看,我就从来不想那么高深的事情。开心就好,有便宜就占,绝不自寻烦恼。” 杜骁忍俊不禁,“嗯,我知道了,一定向你学习。” 燕漓乐得直笑,拿出灵果灵茶放到面前的石桌上,与他一起吃吃喝喝,然后观看那些初选者闯副本。 他们参悟法则用了一些时间,此时初选者已经通过一半的路程。前面通关的部分他们可以选择视频回放,仔细观察。 之前,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三大星际组织的初选者相继进入副本。他们的入口都不一样,彼此看不见,但通关的设置却基本一样。 长长的星空走廊里并没有怪物出现,却有无数流星不时呼啸着飞过。这些陨石或大或小,有些带着火焰,有些散发着毒气,只要撞上,多半有死无生。三拨人中都有不少族人行动不够敏捷,被呼啸而至的流星撞下廊桥,幸好十五个来自三大星际组织的初选者都有准备,及时用法器将他们拉回来疗伤,这才幸免于难。 接下来,三拨初选者各显奇能。tasa的初选者仔细观察一段时间后算出流星来去的规律,趁着空档前进一段距离,再如法炮制,就这么平安过桥。的初选者让族人组成战阵,自己成为最前端的锋芒,遇到陨石便暴力击打,将其轰开,如此也顺利走过这一关。ima的初选者时而用法术轰开较小的陨石,时而带着族人停下或加速跑动,避开较大的陨石,基本上也没再有什么伤亡,便走到第一关的天台上。 三个不在同一区域但是一模一样的天台,出来的boss也是一模一样,三方迎战的手段却截然不同。 杜骁和燕漓一直在观察,毕竟他们是要做最终boss的人,总得做个称职的顶级boss,别一照面就被推倒,那就太没有面子了,当然也不能几招就让初选者团灭,那样也达不到考核的目的,其中的分寸必须拿捏好。 通关的过程非常艰难,几乎每个人都死了两到三次,幸好他们准备了大量的替死物品,这才硬撑着没有减员。 杜骁和燕漓见他们攻下了第一座神山,便一起去了第五座神山蓬莱。 星际军事联盟的初选者及其族人都是战族,完全是战斗种族,一路横推,无论大小boss,全都是战战战,等到冲上蓬莱神山的顶峰,一直在累积的战意已经沸腾,人人气势如虹。 他们打量着眼前美轮美奂的场景,心里却无比警惕,始终保持战阵,不敢有丝毫放松。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前面闪烁着五彩霞光的玉台上。他身材高挑,如玉树临风,飘飘欲仙,眉目如画,美丽绝伦,令人沉醉。他站在那里,没有凛冽杀意,没有睥睨蔑视,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让他们如沐春风。 五十个战族人都觉得气势一滞,直冲云霄的战意顿时消散了大半。前面领头的一个初选者更是怦然心动,原本锐利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杜骁心中暗爽,对于之前一直不以为然的美貌忽然有了全新的认识。果然美丽也是一种武器,用好了威力无穷,能够极大的削弱对手的战力。 不等那些初选者及其族人反应过来,他便发动了攻击,打算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从此记忆深刻,以后看见美人,再是心动,也不会忘了警惕与防备。 第370章 做个好老师 游戏里的百族在现实世界中都是存在的,灵族亦然。宇宙中有不少种族的主流宗教都是拜物教,信仰万物有灵,人与自然共存。事实也是如此,灵族自万物而生,诞生极难,一旦降生便受天道钟爱,更是大自然的宠儿。他们也会消耗资源修炼,但在消耗的同时却会给出更多的反馈,因此与自然万物形成良性循环,互相促进生长。他们战斗的方式主要也是利用世间万物,令人难以抵防。 与别的boss上来便雷霆万钧不同,他的手势非常优美动人,纤长的手指掐着诀如仙花盛开,流云广袖在空气中划出玄妙的弧度。随着他的手势,整个世界都仿佛有了意识,踊跃地成为他的臣属、他的战士。 天上的云降下带有法力的冰雹,向那些人砸去。草木化为刀剑,朝着他们疾刺、狠劈。树枝化为长鞭,疯狂地抽打他们。石头生出棱角,猛地向他们撞过去。神山开始颤抖,想把他们扔下去。那些藤蔓更是如蛇一般蹿出来,想要绑住他们。原本无害的蝴蝶、蜜蜂等昆虫和各种小动物也都狂暴起来,向他们全力进攻。在远处,更有无数仙禽仙兽向这边赶来,各种叫声响彻天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似乎一霎那间,他们就变成了全世界的敌人。 为首的那个初选者这时才注意到boss头上的id,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是灵皇,灵族的皇,大家小心!结防御战阵!” 其他人如梦初醒,立刻改变阵型,组成一个纯粹防御的战阵。这种战阵牺牲了攻击力,防御力就很强,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挡住敌人的攻击,保护自身。 杜骁扮演的灵皇依然温润如玉,周身的气息非常柔和,一点也不像是痛下杀手的终极boss,可他的一举一动却有巨大的威力,可以造成无穷的杀伤。 作为系统赋予的角色,他与现实世界中的某位灵族之皇有许多相似之处。杜骁推测,这个角色应该是仿造了现实世界中的原型,只是外貌和名字不同罢了,而且这位灵皇多半已经飞升上界,所以做这个游戏即使对他的种族特性与一些基础秘技有所披露也不要紧,对他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想必他的真正底牌是绝对不会透露出来,也就不会在游戏角色上有所体现。 杜骁的神念附身在这个角色上,可以通过这个角色体验灵族之皇所拥有的各种天赋属性与种族秘技、血脉秘技,更能体会到灵族才能够拥有的“自然之心”。 不过,之前他从来没有用这个boss的角色战斗过,对于灵皇的许多技能都不甚了解,现在正好一边打一边体会,各种感悟顿时纷至沓来,尤其是与自然万物的沟通能力,简直让他陶醉,感觉妙不可言。 他的本体属性是水,对水之法则有着很深的领悟。老子的《道德经》里也有一章专门说到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这段话用浅显的描述说尽了水之法则的精髓,他在水之规则、奥义、法则的领悟上每前进一层,都会从这段话中感悟到更加深刻的道理。 此时,他利用着属于灵皇的能力去战斗,对水之法则的应用更有了新的感悟,一时心痒难耐,差点忘记现在的角色扮演游戏,用出自己的真正技能。如果是那样的话,对面的小家伙们肯定要团灭,他自己的任务完成度也要打折扣了。 隐身避在一旁的燕漓感觉到他的心潮澎湃,怕他稳不住,连忙出场,顶在前面,给那些闯关的初选者及其族人增添了更加巨大的压力。 力族乃大地之子,修炼的是身体,擅长的是力量,主修力之法则与土之法则。燕漓附身这个角色后,也洞悉了力族的力量天赋,还了解了一些土系规则,对于体魄的修炼方向有了更深的领悟。这时,他以力王的身份参加战斗,必须时刻注意克制住想要使用火系与雷系法术的欲望,手握沉重的开山刀,只使用刀意与纯粹的力量。这对他来说,也是一场颇有益处的磨练。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操控世间万物,一个手持开山长刀,将五十个围攻他们的人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那五个领头的初选者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同时命令道:“撤!” 他们率领的战队立刻有序向后迅速退却,五个初选者走在最后,竭力抵挡两大boss的追击,很快就退出山顶。 杜骁和燕漓根据游戏规则,没有再追过去,而是像之前那样消失,回到山顶中央的仙宫中。 燕漓笑道:“几个孩子都不错,里面有两个出自雷氏,一个来自林氏,其他两个孩子倒不认识。” “嗯,指挥若定,进退有度,确实不错。”杜骁称赞,“他们肯定都能通过初选。” 燕漓点头,“能够第一批进入终极副本并通关,只要前面的表现没有重大失误,指定能得高分。” 杜骁想起刚才战斗时的感觉,不由得慨叹,“前世听过一首诗,里面有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那时候也是能理解其中意思的,只是理解得很浮浅。今天做这个灵族之皇,与天地万物发生共鸣,被它们全心全意地维护,忽然就明白了很多很多。仿佛自己站在云端上往下看,不仅感觉很陶醉,而且以前没看清楚的东西现在也明白了许多。万物有灵,万物有道,让我觉得以前仿佛错过了很多东西。” 燕漓赞同,“我也是,战斗时与脚下的大地似乎融为一体,那种感觉……回去后需要好好领悟。我也觉得以后不能对周围司空见惯的事物太过轻忽,那些平凡普通的东西里面说不定就藏着至高大道。” “是啊。”杜骁感慨万千,“红尘炼心,也可炼道。当初老子跑到地球上当个周朝王室的图书管理员,大概也是历练红尘吧,离开前留下《道德经》,是给地球人族的回报吧?” “嗯,很有可能。”燕漓同意,“老子、释迦牟尼、耶稣几乎是同时出现的,都在地球传下道统,或许也是一种默契吧。” 两人的思路伸发开去,漫无边际地闲聊了一会儿,就看到五十个闯关的人又重新登上峰顶。 一场大战再度展开。 其实最后一关并没有要求他们必须推倒boss,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任务要求只需要他们坚持一个小时,哪怕最后只有一个人还活着,就算他们通过了考验。 五个初选者带着自己的战队十进十退,反复实践,终于找出了两大boss出场并发招的规律。他们绞尽脑汁地安排部署,历经周折,最后孤注一掷,与两大boss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有两队怀着必死之心的战士带着禁制阵盘上前,在boss出来时立即掷出,组成禁制,限制了灵皇的能力,让他无法召唤天地万物来参战,接着又隔绝了力王与大地之间的联系,极大地削弱了他的战力。 战士们前赴后继,复活点就设在之前推倒boss之后空出的平台上。他们带着替死物品,死后立即复活,然后飞快奔向战场。 战阵、法术、秘技、法器、符箓、阵法、丹药等等,各种手段尽出,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将两大boss的生命值打掉了一半。然后,战斗戛然而止。 风止雨息,落霙缤纷,灵皇飘飘然地退后,站到百花丛中,唇边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清醇的声音仿佛在天上仙乐,“很好,你们通过了考验。” 随后他抬手轻轻一挥,就有五个副本通行证突然出现在五个初选者的手中。他温和地说:“年轻人,继续努力吧。” 话音未落,两个boss便一起消失了,只留下山顶上的蜂飞蝶舞,繁花似锦,仿佛刚才发生的战斗不过是一场幻梦。 那些战士们沉醉在他的音容笑貌之中,怔愣半晌,这时才齐声欢呼。五个初选者回过神来,也欣喜若狂,互相击掌、握手、拥抱。 杜骁与燕漓实事求是地给五位初选者打了分,给出中肯的评价,发送给ima的监督员,然后便离开副本,回到自己的山庄。 给tasa五名通关最终副本的初选者打好的分与做出的评价也发过来了,两人仔细看过,又调阅了他们的闯关视频,认为打分与评价都是公正的,便原样提交上去。 最后,他们把所有没来闯关却同样完成了任务的初选者都逐一打分并给出评价。 至此,他们这次的监督任务就算完成了。 系统客气地对他们的配合表示感谢,然后弹出馈赠清单,请两人在上面分别勾选三项,作为游戏官方赠送的礼物。 两人商量了一下,勾选了各自角色的灵体和丹、符、器、阵的远古传承各一份,合起来正好是六份礼物。 系统发来信息,“三日后,赠礼会送到您的手上。感谢您的大力支持!祝您道途长远,一帆风顺!” 两人愉快地相视而笑,一起回归本体,退出游戏。 40 补天行动(1) 网上关于地球至尊的热潮越传越远,东方人大多相信,西方人大多怀疑。当然,出于对中国长期的友好和信任,非洲人和南美人也是相信的,虽然他们的人数相对来说已经不多,但仍然代表着一方力量。 这段时间,欧美高层官员一直在频繁开会,又乘坐中国人修建的高速地铁往来各个地下城,频频互访。讨论来讨论去,人人皱眉,都感觉束手无策。 如果至尊真有那样强大的实力,他们是没有办法凌驾其上的,那么只能调整思路,从政体上考虑扼制他的方式。以前,君主立宪制剥夺了国王们的权力,让各国皇室只能作为精神象征而存在,到了地下城时代,连这点象征都不用了,顶多能让皇室成员有特权住进核心区,过着舒适的日子罢了。现在,他们同样可以想办法,用政体的形式“合情合理”地剥夺至尊的权力,让他只能成为一个象征着威慑力量的存在,至于“太阳系作封地”什么的……别逗了,怎么可能?! 但是,也不能惹怒至尊,因为他的武力值太惊人了,如果真的激怒他,将他们这些西方官员全部杀了,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去惩戒,他们死了也是白死,所以必须谨慎从事。 他们已经知道这位神秘的地球至尊就是凌子寒,也知道他的父亲是凌毅。这父子两人都是干情报的出身,诡谲莫测,心计深沉,智商极高,在东亚有着非同寻常的威信,想要从他们手中夺取权力,非常困难,需要制订极其周密的计划和各种备用方案。 就在他们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九宫城的柳念项目组已经做出了完整的“补天行动”计划书。卫天宇及其卫家的兄弟姐妹们反复验证了三遍,确认可行。 凌子寒决定尽快实施。 实在太仓促,可是时间不等人,萨尔人的援军随时有可能出现在太阳系。“补天行动”如果有成效,便可以延缓萨尔援军进入太阳系的时间。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凌子寒都要去尝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负责行动的主力自然是凌子寒,另外还有雷鸿飞和林靖做辅助。方诚带着一群武器专家,用尽全力,总算制造出两台神奇级机甲。这是为雷鸿飞和林靖量身打造,因此考虑了他们的属性,动用了从萨尔人的探测器、机器人和石兽中提取的顶级材料,又在人工制造的各种恶劣环境中反复实验,多次修改,这才成功完成。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年。 卫天宇每隔几天就会将精神力探入太空,找到火星上的萨尔人飞船,陪西西瑟瑟玩耍,与他一起,操控飞船改造火星。萨尔人对氤氲莫里安的任性妄为都很无奈,但援军未至,飞船损伤之处还没完全修复,因此无法强行起飞离开,只能任由他随意行事。 地球上的几个天文观察组已经重新与天文望远镜“缪斯”取得了联系,这架超大型多功能天文望远镜是末日来临之前发射到海王星轨道上的,作为海王星的卫星一直在运行,大概当初并没有被萨尔人的探险飞船发现,因此侥幸留存,没有被摧毁。 科学家们从最近“缪斯”发回的信号中发现,柯伊伯带中有异常动静,疑似有大批天体正向太阳系内部运行。它们的速度不快,很小心地躲避着柯伊伯带中的陨石、冰块、浓雾等等。显然,它们不是自然天体,而是人工控制的交通工具。虽然没有看到具体影像,但是这些天文学家都相信,那些天体很可能就是萨尔人的援军。 欧美那些领导人都恐慌起来,只有已经在九宫城等了好几个月的普钦依然从容不迫。他也是双s的神奇级强者,更拥有强大的重工业和制造业,因此在方诚他们为雷鸿飞和林靖打造机甲的时候,他也授意俄国科学家,专门组建一个团队,为自己量身打造s级机甲。 凌子寒考查过他的水平,同意他参加“补天行动”,指示方诚拨给他的团队足量顶级材料,帮助他制造出合格的神奇级机甲。 虽然时间太紧,可毕竟他们集合了大半个地球的顶尖科学家、顶级工程师和专家级技术工人,研究进度很快。九宫城多年悄悄挖掘并提炼的材料很多,萨尔人投放的探测器、机器人和石兽都被他们一网打尽,因而,高精尖材料也准备得比较充分。如此几组人齐头并进,到底是赶在萨尔人援军出现之前顺利地把三台神奇级机甲制造出来了。 在这一年里,凌子寒驾驶机甲红莲,陆续把非洲、中南美洲、中东和西伯利亚地区的空置地下城从地底挖出来,送进太空。总共六个中型地下城,都在几年前因为某些当权者沉不住气,打开门走上地面,想要摸清情况或是抢占地盘,被萨尔人乘隙而入,用生物武器控制,剥夺了城里所有人的灵魂,将他们的记忆和精神力传入飞船,从而了解地球人的情况。 如今,这六个地下城只有白骨和一些可疑生物,再没有地球生命存在。凌子寒的精神力探入,将白骨粉碎,把可疑生物全部杀死。进入太空后,他才打开城市通往外界的通道,用精神力裹挟着白骨粉末和生物尸骸,封进一个特制的巨大隔离箱,固定在月球上,从而避免它们危害到地球。 每个地下城破土而出都会闹出大动静,周围地区会出现强烈震感。凌子寒会把地下城周围的岩层弄得松散,然后托着巨大圆球向上,阻力会减轻很多。等他带着地下城离开,地面会留下一个巨大的天坑,之后会有地质专家和工程兵出现,以最快的速度打通水道,将附近的江河湖海的水引过来,形成一个大湖,将满目疮痍变成美丽风景。 每次凌子寒行动时,专门配备的宣传团队都会跟随,在附近拍摄各种素材,以备将来的宣传。 当他驾驶红莲,双臂举着金属圆球,轰隆隆地撞开岩层,冲出地面,奔向太空,每一刻的景象都无比壮观。从土石飞溅到空气中仿佛一团熊熊火焰在燃烧,那种磅礴气势惊天动地,无不让人感到强烈震撼。以前,宣传团队的成员们虽然不遗余力地渲染,强调地球至尊的实力能翻江倒海、摘星拿月,其实心里也有疑惑,并不全信,此时亲眼目睹这惊人的声势,个个都崇拜得五体投地,激动得热血沸腾,顿时将至尊陛下供上了神坛。 凌子寒先将六个金属城安放在远地轨道,虽然围绕地球运转,却对地球的生态环境没有太大影响。接着,他用精神力将六座城区都扫荡干净,这才陆续把大批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从地球带进城中。 卫天宇和几个专门研究地下城升级换代技术的科学家也穿着太空服跟来,指挥工程师和工人加紧施工。他们计划将六个中型地下城合并为两个大型太空城,其中一个的质量与木卫三甘尼美德一样,命名为共工,另外一个与土卫六泰坦相近,被命名为祝融。 两颗人造星球的直径都达到五千公里,表面的面积超过水星,因而不可能在地球附近建造完成,否则对地球的生态环境影响太大。 等到中型金属城被三个三个地分别连接在一起,凌子寒便带着雷鸿飞、林靖和普钦驾驶机甲,将它们送到小行星带。 之前他们已经多次进入太空,练习了各种驾驶技术,并针对多种突发情况进行了演练,确保太空城内工作人员的安全。 小行星带的陨石都不大,便是砸在金属城外壳上也不会造成损伤。几座城还没最后成型,暂时用不着放到既定坐标上,都分别放在相距较远的两个位置,互不影响,便于操作。 “补天行动”的地面指挥中心仍然设在“摘星行动”曾经用过的大厅里,并且仍然由卫天宸担任地面总指挥。 凌子寒来来去去,从地球到太空,极耗能源,等到把金属城安置到小行星带,红莲的能源就见了底。 雷鸿飞、林靖和普钦的机甲使用的能源虽然与地球的常规能源不同,却能从海水里提炼,虽然工艺繁杂,很耗时间,却勉强能接得上。凌子寒的机甲不是地球制造,需要的能源非常高端,目前地球的科技水平是生产不出来的。 凌子寒坐在机甲里,停在太空中,远远看着咆哮如雷的木星,间或看看小行带里的两颗逐渐成型的太空城,淡定地对红莲说:“我还是觉得直接吸收暗能量比较好,你想扎进木星里头,太危险了吧。” 红莲坚持,“暗能量虽然遍布宇宙,可是太稀薄了,我们等不及。木星和土星都是气体巨行星,里面能量多,来得快。虽然成分驳杂,但我会过滤提纯,问题不大。至于说危险,你就想多了。我可是2s机甲,区区行星风暴,算不得什么。” 此时离两颗人造星星制造完成还有些日子,雷鸿飞和普钦一边留一个,以防万一。两人都将机甲关机,节省能源,在城中无事,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偶尔帮着解决个难题,用精神力搬搬抬抬,也乐在其中。林靖回到九宫城,将方诚他们生产出的能源搬运到小行星带的两座太空城里,然后也留下来,与雷鸿飞在一起。 太空中只剩下凌子寒,他必须解决能源补充的问题,否则“补天行动”就得虎头蛇尾,无疾而终。 与红莲商量半天,确认了只有进入木星才是快速补充能源的最佳方法,凌子寒不再犹豫。与太空城里的卫天宇、雷鸿飞、林靖、普钦和地面的卫天宸、方诚等人打过招呼,他便驾驶机甲,全速前进,如流星般冲进了木星。 41 补天行动(2) 木星属于气体巨行星,也是太阳系最大的行星。它主要由氢和氦组成,内部正在缓慢发生类似太阳的核聚变。它散发出的热量是从太阳那里吸收的热量的两倍,这使它自身会发光,而不是反射太阳光。 木星内部的能量充满“主动性”,红莲吸收起来并不困难。他需要的并不是氢和氦,而是这两种原子互相作用而产生的能量中某些复杂而高端的稀有元素。那些东西的单位含量极微,但因基数太大,所以总量也不少。 红莲不再控制自己,顷刻间吸取了凌子寒的一大半精神力,开启自身最终模式,成为一尊身高千米的银色巨人,每一部分都完美无瑕,整体看上去就如神明降世。这样的形态,别说冲进木星,就算冲进太阳,也必定毫发无损。变化完成后,红莲立刻蚕食鲸吞,凶猛地汲取木星中的能量,贮存到自己体内。等到身体内部充满能量,他的浑身上下还有十个能源贮存器需要填充,因此需要的能量非常多,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充满,就必须由凌子寒用精神力不间断地支持。 凌子寒听他说明情况后,并没有阻止。他已经分出一缕精神力伸出木星,探入太空,全力汲取暗能量,以补充变得空荡荡的识海。不过,他汲取提炼暗能量的速度只比红莲消耗的速度快一点,因此补充起来非常缓慢。 他坐在安全座椅上,平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从木星外围的磁力圈到内部沸腾的液体氢的海洋以及如雨般降落的氦水滴,无不危险至极。外部世界从蓝色渐变为红色,然后是金色,温度从边缘的零下一百六十摄氏度左右到核心的三万摄氏度以上。红莲进入木星后就往中心飞,在温度到达一万摄氏度的地方才停下。这里的氢已经变成金属态,金色的氢离子导电,并放出磁力,在飞速旋转的风暴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红莲痛快地汲取着其中的稀有能量,银色的外壳不断闪过金色的光芒,内部也不断充实能量,许多功能都相继开发,让凌子寒熟悉了各种用法,有些奇妙至极,有些匪夷所思,让他大开眼界。 陪着红莲玩了一阵,凌子寒略感疑惑,“红莲,你真的只是2s机甲?我怎么觉得你有点3s的意思?” 红莲很得意,“通常来说,真正的s级以上机甲都是可成长性的。像你们生产的那几台s级机甲只能算是伪s级,因为它们没有成长性。你已经达到2s巅峰,我当然也要升到同等级别,不然怎么有资格认你为主呢?等你突破到3s,我也会晋升到同等级别。不然的话,你想想,s级机甲本来就很难制造,需要很多顶级材料,制造师还要耗费大量精神力,就更难了。如果没有成长性,那机甲师从s级升到2s,或者从2s升到3s,就要换一台机甲,那不是太浪费也太为难人了吗?” “对。”凌子寒恍然大悟,“成长性很重要,否则s级以上强者一升级就抓瞎,那就太憋屈了。” “是啊。”红莲笑得咔咔的,非常开心,“我会一直跟你到底哦。哪怕你升到5s,我也能跟上。” “太好了。”凌子寒很高兴,“我也不想再换机甲,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红莲乐得飞飞的,对他的感情更深同时也更复杂了,有时视他为父,有时又待他如好友,有时按照规矩当他是主人,有时又傲娇起来飞扬跳脱,不过归根到底都是视他为亲人,站在他这一边,处处为他着想。凌子寒对他的单纯心思一目了然,于是投桃报李,对他就像亲儿子一般宠溺,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都会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对他的需要都尽力满足。一人一机相处得很好,人机融合率爆发式上升,已经突破500%,简直骇人听闻,即使在安格路斯、兰蒂斯和萨尔,那都是首屈一指的纪录。 红莲现在是完美级的完全态,他很体贴地将驾驶舱变化成了一套小公寓,客厅、卧室、厨房、卫浴俱全。凌子寒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窝在客厅的智能长榻上,手边放着一杯纯净水,眼前弹出虚拟屏幕,在紧张的工作之余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红莲在九宫城的时候拷贝了网上的所有信息,包括八卦论坛和文学、影视、游戏等等网站,供凌子寒消遣。凌子寒却从来不看这些东西,既然有了这么一段空闲时间,便用来学习萨尔通用语、安格路斯通用语、兰蒂斯通用语和星际文明联盟官方用语。 他在语言方面有特殊的天赋,红莲的智能核心里又装着齐全的资料,从幼儿园教程一直到语言学的最高学位课程,应有尽有,学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据柯蒂斯提供的资料,星际文明联盟已经有百万年历史,初始成员只有十五个,后来缓慢发展,几经沉浮,才有如今的局面。在他启程来地球时,星盟成员一共有一万七千五百六十二个。安格修斯印象中的星盟成员数只比柯蒂斯提供的数据少了两个。平均来说,每隔一百个宇宙年,新加入星盟的成员不到十个,因天灾人祸而灭族从而退出星盟的约有三到五个。一个宇宙年约等于五十八个地球年,由此可见,加入星盟的难度很大,发现智慧新种族的概率很小,因灾祸而毁灭的旧种族却不少。 星盟成员使用的语言各不相同,连交流的形式都不一样,有声波,有超声波,有光波,有磁力,有色彩,有肢体语言,等等等等,总之千差万别。不过,星盟通用语只有十二种,开会发言时必须佩戴精神力感应器,通过星盟特制精神力交流系统发言,可以让所有成员都“听”懂。平时交流则没有硬性规定,各星盟成员种族常驻代表基本上都使用十二种通用语,沟通无障碍。 凌子寒很快就会去星盟出席“地球人申请加入星盟”的听证会,如果他不会说通用语,平时根本无法与其他文明种族的代表沟通,无法为地球拉票,对最后的听证结果势必很不利。因此,他一直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学习十二种星盟通用语,即便是非声波形式的交流方式,他也学着用精神力模拟,必要做到准确无误。 红莲的数据库里有着大量有关外星文明种族的各种资料,几乎都是柯蒂斯提供的。凌子寒和其他地球高层对他的诚心与善意都非常感激,对他提出的地球与兰蒂斯建立外交、通商、文化交流和联姻等要求都痛快地答应了,让性情直爽略有些天真可爱的柯蒂斯也非常高兴。 凌子寒在木星内部待了一个多月。红莲四处飘流,追逐稀有能量浓郁的地方,以满足他汲取的速度。他们看到的木星内部情况由红莲发回地球指挥部,让那些专门研究木星的专家高兴得不行。 在这段时间里,凌子寒除了与地面指挥中心和太空城领导小组保持联络外,就一直在学语言。他有着2s巅峰的精神力,学习进度很快,但毕竟外星语是不同于地球语的异种语系,而且很多还不是用声带发音,因此要同时学会十八种语言是相当困难的。用了这么多时间,他也不过学了些皮毛,能进行日常会话,但要与政客进行辩论却远远不够。 虽然“缪斯”发回的信号有越来越多的异常,显然疑似萨尔人援军的大批人工天体已经接近柯伊伯带边缘,即将进入太阳系。地球上凡是收到信号的东西方天文学家都将这一消息报告给了相关首脑,于是再次引起了恐慌。只有东方世界比较安定,因为他们坚信封号至尊的实力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凌子寒同样不急不躁。当然,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驾驶红莲直奔柯伊伯带,到出现异常的地方看看,如果真的有萨尔人援军,或许还可以阻拦一下。但是,不知怎么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在小行星带布置双星系统更重要,比冲到柯伊伯带去要重要千倍万倍。况且,红莲的能量不足,打起仗来束手束脚,根本起不到预想的作用。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仍然是让红莲充满能量,然后将两座太空城推到相应的位置,从而加强太阳系的防御等级,让整个星系从脆皮山寨变成血牛堡垒。 一、两个月的时间在宇宙中是极其短暂的,红莲的能量只补充到一半,小行星带的六个金属圆球只是勉强合并成两个太空城。卫天宇他们使用了从外星人数据库得到的许多先进科技,才能勉强将三个小城融合为一座大城,能够抵御的力量也增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算有陨石接二连三地撞上来,也不会有所损伤。他们一直在做加固外壳的工作,至于内部结构的改造,还需要很长时间。 就在这时,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小行星带附近的力场忽然有了变化,而木星竟然奇异的“颤抖”了一下。 凌子寒还没反应过来,正在水星面对太阳修炼的安格修斯忽然停下来,精神力汹涌澎湃,以光速冲向木星,找到凌子寒的精神力,向他传递自己感觉到的变化。 “凌至尊,太古星路的星门要开了!这是非正常开启!无论来者是谁,都必然对地球人怀有恶意!请务必拦截,以策安全!” 42 帕鲁萨玛卡(1) “太古星路”这个专有名词出现过多次,柯蒂斯提过,安格路斯人曾经反复提到,萨尔人的数据库里也有相关记载。 这是一条非常古老的星路,存在的原理有别于曲率空间,却比曲率空间还要稳定,至今也没人研究透彻。在近似于神话传说的古籍资料里,太古星路仿佛很早就存在,比地球上出现哺乳动物的年代还要早。智慧生命出现的时间远远晚于太古星路形成的时间,但是这条太古星路的起点或者说是终点就在太阳系,而另一端却通向遥远的不知名的存在。如今的太古星路只是残存的其中一段,这一端在太阳系,另一端的现实距离也没有超过十万光年。它的一端是固定的,只在太阳系中飘移,但位置都会保持在小行星带附近,而另一端游离于银河系内外,神秘莫测,除非手上有星图,否则很难找到并进入。 古老星图,或者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中的星际坐标,在外面虽属隐秘,却也有一些流传。因此,过去的岁月中经过这条太古星路而来到地球的外星人不止一拨两拨,或许地球上各个民族流传的那些神话传说中从天而降的神明就是这么来的。他们在地球上折腾,很可能有两拨人狭路相逢,于是开战,打得山河崩碎,日月无关,于是有了类似“诸神的黄昏”这样的神话故事。这些外来者有的很邪恶,肆意毁灭刚刚新生的稚嫩而愚昧的智慧生命,或是将他们全部抓走,当成各种实验品,可谓罪恶滔天。当然也有好人,如传说中的伏羲、女娲、神农、仓颉,扶持着原始而无知的人类前行,传授给他们知识,帮他们建立秩序,因而功德无量,千古传颂。 不过,自从安格修斯他们在两百年前通过太古星路进入太阳系后,这条路便一直沉寂。如今,它再次有了异动,却是不祥之兆。安格修斯断定来者对地球人不怀好意,凌子寒也有同样的感觉,因此决不能让外来者通过“星门”进入太阳系。 巨大的木星都被附近力场的异动“引诱”得轻颤了一下。红莲对这种不正常的变化很敏感,主动对凌子寒说:“是不是外面出事了?” 凌子寒“嗯”了一声,“太空星路有异常,我们必须立刻出去。你的能量没补满吧?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红莲已经补充完机体的能量,贮存器还空着八个,但这并不能影响它的战斗力,只是对它的续航能力有限制。它的逻辑运算能力很高,也就是说智商足够,一瞬间便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你是想堵住太古星路的出口,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吧?这很容易,我们堵住出口,你让那两颗星星各就各位,如果能把星门锁住,就安然无恙了。以我现在的能量,起码能扛住十个小时,应该够了吧?” “足够了。”凌子寒笑了笑,“那就这样干吧。” 红莲大喜,没有变回原始态或进化态,就这么冲出木星。很快,它和凌子寒都找到了异动发生的准确位置。 红莲向那边飞去,凌子寒同时与卫天宇、雷鸿飞、林靖和普钦通话,“太古星路发生异动,疑似有外来者正要穿越星门,进入太阳系。我正前往处理,你们立刻将施工人员全部收进核心区的飞船内,做好防御,避免伤亡。现在不能再等,你们把两座城分别送到指定坐标,迅速建立双星系统。若太空城内部不稳,你们就用精神力控制住。”然后又联络方谨,“所有到站地铁停运。七星战堡工程人员全部停工,立刻撤到七星城。九宫城和七星城进入紧急状态,其他地下城暂不通知,以免发生混乱。”接着通知地面指挥中心,“你们协助太空城,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预定坐标,必须准确,不得有误。” 他一声令下,无人置疑,地面和太空都雷厉风行地动起来。 九宫城已经改造完毕,防御系统更新换代。七星城比九宫城小,防御系统的改造工程相对比较少,此时也已经完成大半。一旦地球遭受毁灭性打击,这两座地下城完全可以变成太空堡垒,在宇宙中航行,寻找新的人类栖息地。 虽然欧美的地下城与九宫城尚未形成合作关系,但民间的科学家已经被网罗过来不少,随他们而来的亲朋好友不下千万,普钦更带来俄罗斯和独联体国家的上百万各领域杰出精英。如果从太古星路出来的人类或其他外星种族中有绝世强者,凌子寒抵挡不住,那么以他的力量,至少能用精神力将两座地下城从地球上“拔”出来,送出太阳系,将它们进入曲率空间,成功逃生。如此一来,地球人类各种族基本都能保存下血脉,传承不成问题。 这是最终的应急方案,只有少数几位高层领导知晓。目前来说,九宫城和七星城同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民间的对外交通和网络全部关闭,杜绝任何消息外泄。城内居民都知道这里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发生混乱,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到处都是一派和平景象。 在“补天行动”地面指挥中心,柳念带领的天才少年团队和负责计算双星坐标的科学家团队同时飞快地计算起来。在之前的准备阶段,他们已经建立起成熟的数学模型,现在只需把此时此刻太阳系的各种关键数据输入,经过大型计算机的运算,就能得到双星必须到达的准确位置。当然,这需要时间,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 红莲压制着速度,以每秒一千五百公里的低速向异动发生的位置飞去,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到达那里。他并没有鲁莽地靠近,而是隔着一千多公里,既可瞬间冲上前去,又可迅速脱离。进可攻,退可守,遇敌则上,遇险则避,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里是小行星带外缘,原本绕日公转的陨石被混乱的力场影响,运行轨迹发生变化,开始混乱、飘移。大大小小的陨石改变前进路线,接二连三地打在两座太空城的外壳上,在黑暗的太空中溅起点点火花。 凌子寒的精神力已经弥漫出去,呈扇形向前,笼罩了将近两千公里的区域。对于那些迸射的火光,他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相信卫天宇,也相信雷鸿飞和林靖,对普钦的实力更是没有丝毫怀疑。有他们四个人在,两座城都不会出什么岔子。如今的异动出在太古星路,而他就在这里镇着,绝对不会让那些异常波动影响两座太空城,同时也间接地保护了城里的那些工程人员。 异常的动静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个看不见的漩涡出现,从一点渐渐变成一个圈,越来越大,吸引着周围的各种物质、能量、射线等等围绕着它旋转。慢慢的,黑色的漩涡中出现一丝朦胧的光,随后越来越大,仿佛一扇圆形的门缓缓打开。 随着一缕掺杂着灰紫色的奇特烟尘逸出,红莲忽然激动起来,“哎呀哎呀,那是混沌之气!那是鸿蒙紫气!主人主人,快快快!快把那些东西都收了!千万别浪费!” 凌子寒的精神力一卷,便把那些弥散出深邃而永恒气息的物质包裹住,飞快地沿着精神力路径传送进自己的识海。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分析、甄别、炼化,只能先镇封在精神海中,等应付完眼前的大事再说。 丝丝缕缕不断飘散出来的灰紫色烟尘全部被凌子寒裹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自己的精神海中,一点都没放过。红莲乐得险些凝聚出虚拟身躯手舞足蹈。他的笑声清脆而悦耳,快乐而轻松,让凌子寒不禁莞尔。 光圈越来越大,混沌之气反而不再逸出。凌子寒的精神力在光圈中感受到了时间与空间的意味,仿佛有时间与空间的实体存在。是时空碎片吗?他默默思忖着,操控精神力将光圈周围飞舞的细小物质一网打尽,也拖拽进自己的识海,镇封在其中。他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对他很有用,很重要,只是现在无暇钻研,先收起来最妥当。他现在对前行的道路完全靠自己摸索,两眼一抹黑,因此任何机缘都不能错过。如今的收获让他很满意,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对手了。 光圈的直径到达八千多米后,一艘庞大的星舰缓缓钻出。依稀可以看出,尚未钻出星门的船体有点像一串糖葫芦,一根直径约有百米的圆柱串着七、八个庞大圆球,像一座城市般缓缓探出头来。船头的标志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形星空巨兽,狰狞而凶残,浑身都是煞气。 红莲吃了一惊,顿时笑不出来了,“这是……帕鲁萨玛卡。” 凌子寒扫了一眼他传过来的资料,略感诧异,随即目光一冷,寒意凛冽。 “帕鲁萨玛卡”是星空巨兽,同时也是臭名昭著的星际捕奴队的标志图腾。除它之外,有七支星际捕奴队与它齐名。这八支捕奴队将宇宙分成八个区域,各做各的“生意”。他们罪恶滔天,被大部分文明种族所痛恨,曾经无数次联手追剿,虽然让他们元气大伤,却都没能将他们斩尽杀绝,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来,变得更加猖獗,更加血腥,更加凶恶,更加歹毒,可谓丧尽天良。 43 帕鲁萨玛卡(2) 星际捕奴队中种族复杂,几乎清一色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凶徒。 他们蔑视生命,最喜欢袭击原始星球和各文明种族的边远星球,将敢于反抗者全部斩杀,然后把屈服的所有人都圈起来,或亵玩或凌虐,满足了自己的各种变态欲望后,再将侥幸活下来的智慧生命全部作为奴隶卖出去,以获取暴利。宇宙中因为他们的恶行而灭绝的原始人类和少数族裔不计其数,累累罪恶,罄竹难书。 凌子寒冷冷一哂,“既然是这么一群垃圾,我就放心了。”可以放心地全力出手,不留余地。 “主人,尽管放心地下手吧。”红莲痛快地哼哼,“柯蒂斯家有两颗资源星就曾经被帕鲁萨玛卡洗劫过,星球上的所有人都被掳走,其中就有两个与柯蒂斯很亲近的堂兄弟。后来好不容易在奴隶市场上找到人,花巨资买回,却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柯蒂斯他们整个家族都恨极了帕鲁萨玛卡,曾经在星际执法者的任务阁发布悬赏,猎杀帕鲁萨玛卡成员,百余年来干掉了不少。如果主人把这支帕鲁萨玛卡打死打残,柯蒂斯肯定会领情的。” “是吗?那好啊,反正都要杀的。”凌子寒淡淡一笑,“来的应该是一支分队吧?其中的最强者顶多只有s级,不可能有至尊。” “嗯。”红莲同意他的判断,“地球在宇宙文明等级制度中只能算原始星球,勉强能够上一级吧。所以,捕奴队不会派等级高的强者来,不能浪费战力。其实,这帮垃圾都是欺软怕硬之徒,只敢欺负原始文明和偏远的小文明种族,根本不敢跟大种族大世家正面开战。我估计这支队伍中上了s级的强者不会超过十个,而且大都是嗑药堆出来的伪s级,没什么真材实料,又不曾与真正的强者打过架,实力根本比不上正经修炼、靠自身实力突破的s级强者。看着来势汹汹,其实不足为惧。” “嗯,确实不足为惧。”凌子寒沉静地呼叫地面和太空中的各有关单位,“大家注意,来者是星际捕奴队帕鲁萨玛卡。他们罪恶昭彰,是星际文明种族的公敌,对地球显然不怀好意,因此必须消灭。雷鸿飞、林靖、普钦,你们立刻出来,与我一起对敌。地面指挥中心继续之前的工作,太空城中的人员注意安全。天宇,加固防御,若太空城有危险,立刻驾驶飞船返回地球。九宫城、七星城,做好紧急撤离的准备……” 他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工作,各部门负责人很快回复,对他的指示全部遵照执行。 雷鸿飞、林靖和普钦驾驶机甲冲出太空城,向凌子寒的位置飞去。红莲仍是完全态,身高千米,如银色巨人,顶天立地,有远处橙红斑斓的木星为背景,更衬得他分外醒目。三人全速飞行,不到十分钟就飞到他身边,停在两侧,一起看向不远处的星门和正从里面往外钻的星舰。 凌子寒用精神力飞快地给三个人各传了一份有关星际捕奴队和帕鲁萨玛卡的简介,三人一扫便全部了解,顿时怒火中烧。 与帕鲁萨玛卡齐名的八支捕奴队中变态极多,且最喜掳掠人形种族。他们往往一抓就是成千上万,然后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蹂|躏幼女幼童,凌辱孕妇,剖腹取子,生吃胎儿,蒸食少男少女,烤食|精壮男子,对活人挖心剔骨,生食活剥,等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干不出的。等到满足他们的变态兽欲后,他们就会将幸存者卖给一些生性暴虐的种族,或作性|奴,或作战奴,或作血食,或是给变态科学家当实验品……种种凄惨,简直无法形容。 现在,帕鲁萨玛卡出现在太阳系,摆明了目标是地球人。 想到自己的同胞、族人、亲朋、好友、妻子儿女,三人都咬牙切齿。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普钦也忍不住了,更别说一直嫉恶如仇的雷鸿飞和林靖。 雷鸿飞呼吸粗重,恨声道:“咱们怎么干?” 凌子寒很冷静,“别急,等前面几节舰体出来,我就上去一刀两断。你们堵住前面的舰体,只要有东西出来,别管是什么,都全力摧毁。我会对付后面半截舰体,你们不必分心支援。” 雷鸿飞、林靖和普钦都没多用,异口同声地说:“明白。” 庞大的星舰出来得很缓慢。毕竟是从太古星路进入现实世界,天地法则不同,太古星路的规则又与曲率空间不同,再是嚣张跋扈,凶残暴戾,也不敢与天地法则作对,因此星舰里的生物很小心。 那边的力场太过扭曲,红莲不敢与之相抗,所以只能让主人“等等,再等等”。凌子寒的精神力也能感应到星门周围力量的驳杂与强大,自然不会鲁莽行事。他耐着性子,看着那艘庞大的星舰缓缓地滑出来,仿佛一只巨兽从泥沼里挣扎着探出头来,虽用尽全力却仍有些勉强,心里也大致清楚了太古星路的威力。 这样的一条路,大概与中国古老传说中的“登仙路”差不多了吧。 情况紧急,他无暇多想,一些缥缈的念头倏忽而过,便无痕无迹。他集中注意力,果断开启隐身装置,巨大的机甲便消失在茫茫太空中。帕鲁萨玛卡的成员走南闯北,很见识了些东西,又曾经与柯蒂斯的家族追追逃逃地打过百余年交道,对于兰蒂斯人的机甲都很熟悉。这时星舰正在通过太古星门,里面的人多半还没有注意到上千公里外的机甲,等到稍稍稳定下来,星舰上的探测装置必定会有所察觉。如果帕鲁萨玛卡的成员看到兰蒂斯人的神级机甲突然出现在前方,很可能立刻开启高端武器,不顾一切地攻击,那样对凌子寒的行动就很不利了。 这时他迅速隐身,对雷鸿飞、林靖和普钦打过招呼,就驾驶红莲,缓慢地向星门靠拢。他没有走直线,而是迂回包抄过去,尽量闪避混乱力场的主要能量团,从两团能量的空隙间擦过去,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星舰。 红莲很快就分析出星舰外壳的主要成分与构成,对斩断圆柱形舰体的方法和力度以及所需能量有了清楚的认识。他还年幼,并不会仔细描述,但可以将这些东西全部传给了凌子寒的精神力。 凌子寒没有吭声,只是调动全身的力量,做好战斗准备。他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机甲中,与红莲高度融合,仿佛他本身就是机甲,在太空中高速穿梭,插进紊乱的能量场,谨慎地逐渐加速,向星门靠近。 混乱的能量如海浪一般汹涌澎湃,撕扯着太古星路与现实世界之间的时空。时间碎片与空间风暴旋转飞舞,混沌之气若隐若现,让这个地方无比复杂与凶险。 帕鲁萨玛卡的星舰纵横宇宙,本身的材质、制造技术与防御系统都非常高端,虽然在通过太古星门时一直被庞杂的能量揉|搓轰击,却并没有多大损伤。星舰慢条斯理地往外航行,一边挣脱太古星路的时空法则,一边适应现实世界的力场规律。虽然太古星路与现在星际航行通用的曲率空间迥异,危险很大,星舰也足以抗衡。看得出来,里面的领导者很冷静,一直没有慌乱,似乎胸有成竹,星舰开启的全部是防御设备,没有把能量分配给任何攻击性武器。 星舰里的人其实想得不错,谁会冒着被空间裂缝、时间碎片、混沌力量撕碎的风险来袭击他们呢?等到出了星门,若有强敌来袭,再打开武器装备也不迟。 凌子寒一边前行一边将这些稀有而珍贵的与空间、时间、混沌、鸿蒙、玄黄等等相关的能量全部收归己有。随着他的收取,星门周围的危险度直线下降。星舰脱离星门出来的速度渐渐加快,凌子寒的动作却更快。 红莲依然处于隐身状态,动作轻灵地接近星舰。凌子寒的精神力一直没能补满,如今只有一半,此时只保留了镇封识海中各种外物的力量,其余部分全部注入红莲体内。机甲中的能量大幅度向右臂涌去,迅速形成一柄长约百米的金色巨刃。 凌子寒以前曾经多次驾驶红莲试用过武器,尤其是冷兵器。兰蒂斯人几乎都是天生的艺术家,红莲继承了他们的传统,强烈要求凌子寒用精神力传过来的兵器构造图首先必须美观,否则拒绝变化,更不会使用。凌子寒自小练武,会熟练使用多种冷兵器,对历史上的名剑名刀名枪名弓都耳熟能详,于是就满足了他的要求。 现在机甲掌中握着的铁灰色巨刀便是战国时期由徐夫人铸造的刀中之皇“毒匕寒月刃”,虽然尺寸巨大,可是那优美飘逸的刀形、浑然天成的神秘花纹、慑人心魄的气势、诡谲幽冷的刀意全都栩栩如生,威力非凡。 44 大获全胜(1) 在古代典籍的记载中,据说在战国时代,忽然风云突变,天上红霞密布,无数流星围绕月亮而行,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冲破密云,坠落于地。一声巨响之后,云散雨收,皓月当空,繁星满天。徐夫人仿佛听到风中有神秘呼喊,于是逆风而行,进入林中,看到的却不是降落的陨石,而是一柄近乎成型的宝刀。徐夫人忍着阴寒之气拔出宝刀,见其通体晶莹,在月光之中魅力天成,于是起名“寒月”。 这把刀让本是文人的徐夫人四处请教铸刀技术,因天资过人,很快成为铸刀名家。他废寝忘食地打磨这柄天降神刃,终成刀中之皇,光芒四射,勾魂夺魄,一般的刀在它面前根本不能出鞘。后来,此刀落入秦始皇手中,从此下落不明,疑似与秦始皇一起葬入皇陵。 在中国古代十大名刀中,只有毒匕寒月刃自天外而来,仿佛穿越时空,伴随无数异像,来历成谜,去向成谜,乃是最有神器之相的宝刀。 根据史料分析,此刀充满黑暗系特征,冷月、幽寒、阴暗、凶戾、夺魂、慑魄、锋锐、孤绝,几乎每一个特质都偏向黑暗,正好合乎凌子寒和红莲的属性。红莲非常喜欢这柄神刀,于是这柄源自战国时代的刀中之皇就成为冷兵器的首选。 比起粗壮沉重的帕鲁萨玛卡星舰,毒匕寒月刃纤长而玲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威力。凌子寒右掌一紧,握住刀柄,一瞬间只觉得天地间所有力量都聚集在手中,仿佛一挥刀就能劈开宇宙,斩灭时空。 区区一艘星舰,何足挂齿?! 此时此刻,一向冷静的凌子寒豪气冲天。他解除了机甲的隐身状态,将防御等级降到中等,以最大限度地节约能量,全力出击。他的机身突然显露出来,没等星舰有任何反应,便右臂高举,挥刀劈下。 这一刀带着惊天威势,裹挟着凌子寒的精神力以及周围没被凌子寒收取干净的各种异能量,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在连接两个圆球的圆柱型舰体上。 这一刀混合着凌子寒领悟的时间、空间和毁灭法则,势如破竹,如刀切牛油,无阻滞无妨碍,非常爽快地将圆柱斩成两段。 凌子寒左手一挥,将已经滑出星门的前半截舰体拨开。有着四个球体的庞大舰体在太空中翻滚着,向着雷鸿飞那边冲去。他的右手将长刀收回,变成盾牌,顶住后半截舰体,猛然发力,将星舰顶住,不让它再往前滑动分毫。 他的精神力几乎在瞬间消耗殆尽,此时头脑隐隐作痛,却强自忍耐着。他停了一下,调动全身力量,与红莲的能量融为一体,然后陡然发力,所有力量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冲出去,将顶住的星舰向后猛推。 被斩断的后半截星舰失去了指挥室和智能核心,已经难以控制,完全无法抗拒地被他推进星路,被惯性带着胡乱后退,七歪八扭,颠颠倒倒,立刻受到星门附近的庞杂能量冲击,于是舰体失控,竟然开始解体。巨大的星舰如电影慢动作般在星门里面分崩离析,在朦胧的白光中化为一截截、一片片。无数小型舰船、救生舱被弹出来,接着也在星路中解体。许多人形与非人形生物暴露在星路的混乱能量中痛苦挣扎,很快被挤压得自爆,各种颜色的血肉横飞,一片末日景象。 凌子寒看着这一幕,苍白的唇角浮现出一缕微笑,疲惫的双目中掠过一丝快意,随即操控红莲陡然加速,飞快地远离星门。 扩展到直径八百余公里的庞大星门似乎察觉到已经没有东西要通过,于是迅速缩小,很快关闭。那些如龙卷风一般的芜杂能量渐渐平息下来,缓缓消失。 凌子寒脸色惨白,躺在红莲体贴地变化出的软榻上,再也无力动弹。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他仍然在红莲的大呼小叫中奋起余勇,将星门消失前后逸出的那些能量裹挟住,收回自己的精神海。 他累得不行,却不能休息,也无法再亲身参战,只得授权红莲自行驾驶,前去参加战斗,协助雷鸿飞他们消灭已经进入太阳系的那些捕奴队成员。 红莲自出厂以后就一直被冷藏,这是他的出世第一战,本就跃跃欲试,这时得到主人授权,不由得欣喜若狂,立刻兴冲冲地飞了过去。 凌子寒强撑着不敢睡过去,也无法再放出精神力感应太空中的情景,只能通过红莲来观察战况。他咬着牙,忍着全身的酸疼和头痛欲裂的不适,强行运转功法,推动元力在身体里流转,运行几次大周天,全身上下的疼痛才渐渐缓解。 外面的战场上并不仅仅只有雷鸿飞、林靖和普钦,还有柯蒂斯带着几个兰蒂斯同胞驾驶机甲飞赶了过来,另外,安格塞尔带着两个叔叔和一个兄弟也来了。 帕鲁萨玛卡星际捕奴队臭名昭著,存在的时间却不短,曾经被他们祸害的不止有兰蒂斯人,安格路斯和萨尔人都曾经被他们荼毒过。除了少数与他们暗中勾结发黑心财的人渣,大部分文明种族都视他们为敌人。一得到九宫城的通知,帕鲁萨玛卡竟然出现在太阳系,地球上的兰蒂斯人和安格路斯人都义愤填膺,毫不犹豫地拿出现存的所有机甲,冲出地球,奔赴战场。 除此之外,安格路斯人最担心来人通过太古星路又回去,从而暴露他们,让篡权夺位的伪帝发现他们的位置,发大军来追击,那就太危险了。当亲眼目睹凌子寒刀劈星舰,将后半截舰体塞回星路,以致星舰解体,对方全军覆没,安格塞尔在惊叹之余也放了心,立刻全力投入剿灭帕鲁萨玛卡余孽的战斗中。 一场太空大战在小行星带附近爆发。 帕鲁萨玛卡的星舰只出来了三分之一,大批成员和武器装备都被坑杀在太古星路中。面对安格路斯人、兰蒂斯人和地球人的强大战力,这些平时作恶多端的捕奴队员都懵了。不过,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慌乱了一阵后便鼓起勇气,驾驶机甲冲了出来。 在星门开启时,太空城里的卫天宇就用精神力找到火星上的萨尔人飞船,与西西瑟瑟嘀咕了几句。他做得神神秘秘的,顿时激起了小小氤氲的贪玩天性,与他一起跟船员们“捉迷藏”,顺手关闭了朝向太空的探测器。火星本来就公转到了太阳的另一侧,离战场有上亿公里,非常遥远,西西瑟瑟在卫天宇的撺掇下一直封锁外界消息,船长穷极无聊,除了修炼就是督促船员们修理损坏的船舱和设备,因此他们始终不知道太阳系正在发生惊天大战。 卫天宇一心二用,一边与西西瑟瑟玩耍一边悄悄潜入帕鲁萨玛卡星舰,寻找到智能核心后,努力骚扰里面的智慧生物。 这艘星舰里的核心并不是氤氲莫里安,而是另外一种气体生命。氤氲莫里安与人类交好,人类的公敌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所以帕鲁萨玛卡的星舰是请不到氤氲莫里安的,只能退而求其次,收服了生活在一个双恒星系统中的气体生命乌洛塔桑克,与他们签订契约,入驻星舰。 这艘入侵地球的星舰已有百年历史,里面的乌洛塔桑克是成年体,伴随捕奴队纵横宇宙,不但精明强干,而且忠心耿耿,很难引诱他背叛旧主。卫天宇也没有招安他的想法,一直全力干扰他的思维、感知和正常运作,让外面战斗的帕鲁萨玛卡成员得不到他的支援,便已经足够。 凌子寒看了看战斗场面,见帕鲁萨玛卡成员虽然凶猛狠戾,招招皆是同归于尽的模样,实则色厉内荏,不由得了然一笑。 安格路斯人的机甲全部有着正统皇族标志,兰蒂斯人的机甲上更有他们仇敌的族徽,而刚才置他们于死地的那个神级机甲也是兰蒂斯人,就已经让他们魂飞胆丧,此时明知不拼命便是死路一条,虽然心胆俱寒,却也要硬着头皮上。只要拼命杀出重围,他们有秘法,可以强行打开一条曲率通道,冲进去便能逃出生天,至于自己的机甲是否能够有足够的强度护持自身,已经不在考虑之中了。正因为人人都有这种想法,所以帕鲁萨玛卡成员看着都在激战,实则都留了一手,打算随时抽身逃命。 雷鸿飞他们没有一个留手,全都奋力进攻,缠住他们,没有片刻停歇,让他们无法抽出时间使用秘法打开逃生通道。不时有机甲被击毁,机体四分五裂,在太空中飘散。也有机甲被击残,里面的驾驶员没死,却被困其中,无能为力。 卫天宇很激动,不断在通信系统中念叨,“这些都是材料啊,材料啊,难得的材料啊……” 雷鸿飞、林靖和柯蒂斯、安格塞尔都忍俊不禁,一边战斗一边协调,让机甲受伤严重的人员都退出战斗,将那些被打残打废打散件的机甲全部搜集起来,运到离这里最近的太空城中。还活着的驾驶员都被封进安格路斯人带来的一座“移动囚笼”中,以皇族血脉加持,关在里面的人与|兽都会失去所有能力,无法反抗。 战况一直对我方有利,凌子寒便放下心来,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只觉得体内空乏无比,精神海中只剩薄薄一层精神力镇封着无数异种能量或奇特物质,无不蕴含着深奥、幽远的意境,仿佛每一块细小的碎片都包含着一个小宇宙,或残破,或稚嫩,但有空间,有时间,有创造,有毁灭,有新生,有死亡,在混沌层面上已经算得上完整。他剩余的力量非常薄弱,如果不是领悟的奥义、法则与这些顶级能量相合,绝对压制不住。既然外面太空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他就不再关注,转而全力解决自己身体内部的问题。 45 大获全胜(2) 帕鲁萨玛卡的成员包罗万象,有人形、兽形、植物形和各种异形,因此机甲形状千变万化,攻击方式各异,却无一不是穷凶极恶,嗜血、凶残、阴险、狠毒,并且诡计多端。乱斗了一会儿,他们的指挥官似乎终于缓过神来,于是这些凶徒渐渐有了章法。一部分人拼命,牵制住雷鸿飞他们,另外一部分人飞向远处,要在合适的力场中使用秘法,开启曲率通道。 这些生物都是亡命之徒,一旦拼起命来,雷鸿飞等人也感觉很吃力。不过,兰蒂斯人与帕鲁萨玛卡曾经大战数百次,伏击清剿暗袭上千次,对他们的逃亡方式了如指掌,这时便分出两、三个人,专门在通向适合打开曲率通道的方向上堵截。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红莲。 没有凌子寒操控指挥,红莲照样战力强劲。那些形式不同的机甲大都是使用多年的老机型,在他的数据库中都有详细资料,因此他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他并不加入混战,而是穿插在战场中,专门找最毒最狠最诡异最阴损的机甲对战,几乎都是一招就将敌人打废,然后探手一抓,就卸了那些机甲的能源贮存器,让他们后继乏力,再也无法续航,要么退出战斗,撤回星舰,要么飘荡在太空,被敌方机甲轰爆或抓走囚禁。 红莲与凌子寒配合发力,将帕鲁萨玛卡星舰的后半截顶回太古星路,机体内和贮存器中的能量就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时再不敢保持完全态,而是缩回到初始态。战斗起来也不是碾压式,而是轻巧灵活,左右穿插,时而隐身,时而瞬移,让敌人防不胜防。卸了敌人机甲的能源贮存器后,他立刻将里面的能量引导进自己体内,这才能够持续作战,同时维持住对凌子寒的温养。 凌子寒现在所在的地方仍然是驾驶舱,但不再有客厅、卧室、厨房、卫浴等等,而是缩小空间,变成了一个兰蒂斯的顶级养生舱。里面注入了一半营养液,都是红莲用抢来的能量转换而成,可以减少凌子寒因过度消耗、透支自身力量而承受的痛苦,对他的身体和精神力的恢复有着很大好处。 那些机甲都不是神级,型号又比较老旧,贮存器里的能量只能算是中等,被红莲转化成顶级后消耗极大,因此他越战越勇,打到后来已经不满足只卸下机甲的贮存器,而是转身冲到星舰旁边,探手去折舰体里的能源核心和遍布星舰各部位的备用能源,更是徒手撕开了星舰中最重要的能源塔,将里面的能量席卷一空。如此以战养战,竟是从头打到尾,一直没离开战场。 因能源补充问题,地球这方的战斗人员轮流返回地球,伤员治疗,机甲充能,稍稍恢复了便再度冲向战场。如此来来去去,打打换换,帕鲁萨玛卡的指挥官到底用自己人的血肉填出一个缺口,带着一小队心腹悍将冲出重围,以秘法强行打开曲率通道,不顾生死地冲了进去。被丢下的炮灰心慌意乱,士气大跌,很快被地球方面的机甲围住,或击毁,或生擒。 这场地球人有史以来首次发生的太空大战总共持续了十一天,最后地球一方大获全胜。在地面和太空城中观看实况转播的高层领导、高级军官、相关科学家、工程技术人员们无不精神大振,信心倍增。 战后,打扫战场又花了七天时间。与此同时,地面“补天行动”指挥中心已经算出了两座太空城的安放位置,而小行星带上比水星还要大的两座城也完成了第一阶段工程。 战前凌子寒曾经下令,打算紧急移动两座城,企图以此延缓太空星门的开启速度,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难以实现,所以他亲自上前发动突袭,那两座太空城则留在了原地。等到战场打扫干净后,“补天行动”的最后计划才开始实施。 凌子寒经过半个月的休养与修炼,精气神都恢复了一些,只是仍要分心镇压从星门附近收取的各种能量,身体里受损的筋脉也并没有痊愈,因此状态不大好。不过,“补天行动”的关键部分必得由他来实施,所以他只能打起精神,飞往小星带,分别将两座外观已经是一颗巨大圆球的太空城抓住,推向预定坐标。 红莲再次变成了完全态,身高千米,推着直径超过五千米的圆球,呼啸着向前飞行。深邃的星空作为背景,远处的土星仿佛在伫足观望。宏伟壮丽的场景激荡人心,地面指挥中心的人们都激动得难以自控,有的心脏狂跳,有的血压骤升,有的甚至忘记了呼吸。 童阅带着数以百计的专家级医生和高级护士一直在这里救治突发疾病的科学家们,百忙之中也忍不住看向前方巨大立体投影里的大儿子,情不自禁地为他感到骄傲与自豪。 凌子寒和红莲紧密合作,非常准确地计算着太空中的路径、力场、加速度、惯性以及太空城的质量等数据,精密地选择着前进的方向和飞行速度。一台如洪荒巨人般的机甲,如绣花一般细腻,在茫茫太空中推着巨大的人造小行星前进,然后减速,反向推行,无数次微调方向,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终于到达了科学家团队反复计算后确认的坐标。 总共用了四天时间,凌子寒才将两座城准确推送到既定坐标,然后慢慢退后,遥遥注视着两颗直径在五千公里左右的人造星球组成双星系统。 这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两颗星球本身要自转,然后互相围绕旋转,同时还要绕着太阳公转,各种力场要达到微妙的平衡,且基本恒定不变。 要怎么做到这个地步,科学家们并没有提出可行性方案,因为实在太复杂,他们也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倒是柳念带领的少年天才团队提出一个理念,既然太阳系是个大阵,“补天行动”只是修补大阵残缺不全的地方,那么只要把两颗人造星球推到准确的位置,大阵会自动运转,双星系统就会自行完善,按照阵法的规律运行起来。 虽然有不少老一辈科学家认为他们异想天开,荒唐可笑,但凌子寒却有些相信这种看似玄幻的说法。卫天宇也从科学的角度肯定了柳念提出的理念,宇宙中各个星系诸多天体的运转都是遵循自然法则的,太阳系也一样。将某一物体置于某一位置,它周围的力场就会作用于它,让它自然而然地遵循着某一规律运行,并不需要人为干涉。 因此,凌子寒最后行动时并没有多加一丝力量,将两个人造星球送到位置后,便退出了小行星带。 双星在太空中停滞了片刻,然后继续围着太阳公转,自身也开始缓缓自转,在这个过程中,两颗表面光滑明亮的人造行星产生了引力,彼此之间有了一丝隐约的联系。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是根据计算,最多一年以后,它们就会围绕彼此之间的中心平衡点转动,真正组成双星系统。 届时双星旋转,弥补了太阳系阵法的残损,补齐破绽,“十方星辰大阵”就会完美开启,以太阳为阵眼,以木星为辅助阵眼,保证大阵运行的能量充足。到那时,太古星路就不能再从外面开启太阳系内的星门,地球人的安全也就得到了保证。 到了这一步,“补天行动”就基本完成了,以后的监测和调整自有卫天宸负责。太空城里也会继续施工,除了生活和科研设施外,还有遍布全球的动力系统。如果需要调整双星运转的速度、方向或姿态,可由地面指挥中心发布指令,遥控微调,就不需要那些超级强者开着机甲奔赴太空了。 得知双星已不需要自己动手,凌子寒便将控制权交回给红莲。因为木星是加强太阳系防御的重要天体,所以红莲没再进入木星汲取能量,而是飞向同样瑰丽同样巨大同样“富有”的土星,一头扎进去,寻找到顶级稀有能量,然后凶猛地吸收起来。 地球上,因为强敌的突然出现以及随之而来的狭路相逢似的激战,国际形式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场太空大战下来,安格路斯人和兰蒂斯的伤损不大,雷鸿飞、林靖和普钦都受了重伤,坚持着操控机甲飞回九宫城,就立刻被送进了新成立的中心一号医院。院长童阅亲自担任他们的主任医生,普钦的私人医生也参与了救治工作,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每天都喜上眉梢,对总统果断与九宫城全面合作的英明决定赞不绝口。 欧美方面主动与九宫联系,要求即刻召开全球高峰会议,讨论一系列重大议题。 两个月后,凌子寒将红莲留在土星,不穿任何防护设备,肉身横渡太空,以睥睨天下之姿回到九宫城,出席全球峰会。 会议举行了十天,地球联邦正式成立,《地球宪章(草案)》获得通过。 会议结束后,九宫城正式上线“地球天军”官网,公布了新兵种的建军宗旨和主要将领。 总司令:凌子寒,军衔元帅,原中国国家元首,现地球第一人,不朽至尊 副总司令:雷鸿飞,军衔上将,原中国国防部长、军委副主席; 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普钦,军衔上将,原俄罗斯总统 参谋长:林靖,军衔上将,原中国特种部队总司令 第一机甲团团长:道格拉斯?纳尔逊?巴顿,军衔中将,原北美陆军总司令 第二机甲团团长:龙潜,军衔中将,原中国空军总司令 第三机甲团团长:陆英豪,军衔中将,原中国武警部队副总司令 第四机甲团团长:莱因哈特?冯?布洛姆贝格,军衔中将,原德国总参谋长、欧盟军事委员会作战部部长 太空舰队第一军团长:张海洋,军衔中将,原中国海军副总司令 太空舰队第二军团长:胡安?阿隆索?德?古斯曼,军衔中将,原南美海军总司令、南美同盟最高军事指挥部副总参谋长 第371章 战前准备(1) 完成监督员任务后,杜骁与燕漓只休了十天的假,调整一下状态,补充一些物资,便被召回tasa总部。 北斗局局长欧阳烈亲自白接见了他们,对他们说:“我们在虚空中与灭星组织的强者大能争夺神器的战斗已经初见分晓,灭星组织的强者落于下风,我们tasa的超级特警已经初步控制了神器。现在,处于银河小世界的灭星组织成员有可能获悉了这一情况,似乎有部分高层人员打算秘密逃离,却命令大部分成员留下,在银河小世界各处大肆破坏,以转移我们的视线,掩护他们逃跑。鉴于目前的情况,三大星际组织的高层已共同决定,立刻出兵,将银河小世界里的所有灭星组织成员一网打尽。银河小世界外面有我们的强者大能看着,他们很难逃出来,这部分不归我们管。至于小世界内部的战斗,由tasa、ima、ile共同参与。ima那边将出动两百万天军官兵、一万艘四星级星舰和两个恒星级太空堡垒。ile会派出高级星际执法者共三千人。我们最近人手紧张,又已经有一组特警在里面,所以就不再派其他人,只有你们两人过去。ima和ile的人员、装备以及我们星际三大组织共同准备的海量物资都由你们的空间世界装载过去。关于此次任务的详细资料,有关部门会发给你们,你们仔细研究,务必弄清楚所有细节,有问题就及时提出,立刻解决。另外,tasa总部给庚武准备了一个资源包,由你们交到他本人手上。你们在银河小世界执行任务时支援庚武的所有物资,总部会全部还给你们,这两天主脑‘昆仑’就会通知你们,让你们去指定地点领取。都明白了吗?” “明白!”两人同时起身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欧阳烈满意地点头,郑重叮嘱道,“注意安全,早日回归。” “是。”两人齐声答应,见他不再有别的指示,便一起离开他的办公室,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查看收到的任务介绍和相关资料。 杜骁仔细看完,沉吟着说:“看来,只能放在我的空间世界里了。” “嗯。”燕漓同意,“收人我还可以,可那么多星舰,还有巨大的太空堡垒,我可收不了,精神力不够。你有金钟,可以帮你稳住空间通道。” “对。”杜骁想了想,“让他们聚在一起也有好处,在我们穿越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讨论一些配合上的战略战术。” 燕漓点头,“那些海量资源以及带给庚武长官的东西就由我收着吧。” “好。”杜骁看向他,“我们是要去ima和ile总部吧?” “是啊。”燕漓握住他的手,“我们坐星球传送阵过去。” 星际执法堂在金星,星际军事联盟总部在火星,从地球过去很近,星系内部的传送阵很稳定,也不需要太多资源,所以彼此之间的交通大部分是走传送阵,只有运送大批货物的时候才会用高速飞梭。 太阳系处于万星宫辖下星域的中心,是星际三大组织的总部所在地,也是主脑“昆仑”的核心所在地,管理得非常严格,堪称滴水不漏。 围绕着太阳系边缘有当年卫天宇率精英团队布下的终极大阵“封天锁地万劫阵”,而太阳系里的大小行星都是阵法的一部分,可谓固若金汤。 外面的人根本无法通过空间穿越进入太阳系,只能走固定的星门进入,或是从外面的几个星系中通过传送阵过来。星门有星际军事联盟总部派军队看守,进来的船舰都会受到严格检查。而几个离太阳系最近的星系都分别属于凌氏、雷氏、林氏、龙氏、张氏、杜氏等至尊嫡系家族,都是绝对忠诚,不会出一个内奸的名门望族,那些传送阵由他们镇守,也不会放一个可疑之人进来。 太阳系内更是高手如云。除了tasa是从实习特警到超级特警都住在地球之外,ima与ile都是只有升到高级才能进入总部。两个组织在外围星系中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星球,在上面设有分部,从初级到中级层层分流,有序管理,并允许星际三大组织的成员带一定数量的亲属在那里定居,这也是给他们的一种福利。太阳系的外围星系是本方宇宙人族的中心,不但繁荣昌盛,资源丰富,而且十分安全,对草根寒门与中小家族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杜骁穿越过来后,一直都在执行任务,休假的时间都待在地球,还没到过其他星球,但记忆里有着前身灵魂的所有经历,从他幼年时在家族长大到少年时跟随长辈四处游历,直到通过考核,加入时空管理局,执行各种任务以及在任务间隙时偶尔到外围星系,回家族去探亲,等等,所有细节历历在目,所以对那些事情并不陌生。 地球的传送阵枢纽广场不在北半球,而是在非洲大陆。在tasa总部就有地面传送阵到那里,都是免费的。两人从北斗局出来,不紧不慢地一边研究资料一边过去,进入传送阵所在的大厅。这里空无一人,由安保系统监控,自动运行。两人径直走到中心,同时踏上传送阵。只见银光一闪,两人便消失了。 这是短距离传送,速度很快,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两人便出现在非洲大陆的中心。 传送阵广场可以说是地球上最气势磅礴的建筑群,占地足足有一千多平方公里。外围部分有仓库区、商业区、住宅区,中心部位共有二十座高大的建筑,里面各有一个传送阵。其中有一半是星系内传送阵,分别通往星系内部的水星、火星、金星、木卫三、土卫六、天卫三、海卫一、冥王星、位于柯伊伯带的两个星门。还有一半是跨星系传送阵,分别通往外围十个重要的星系。 二十座传送阵大厅旁边有一排小厅,便是从地球各地通往这里的地面传送阵。其中一个小厅戒备森严,门口有警告标志,那就是通向tasa总部并且只供特警使用的传送阵。这个小厅不像其他小厅那样总是人流如织,交通繁忙,而是十分冷清,使用率很低。tasa的后勤人员使用的传送阵在隔壁小厅,安保措施也很严密,使用的频率却比较高。他们不会直接传送到tasa总部,而是传送到附近的后勤办公区。在地球,只有时空特警才能享受到各种特权,这也是对他们的爱护。 两人从传送阵出来,直接去往火星传送阵,在身份识别器前站了一下,刷脸通关。一秒钟后,所有准备踏上传送阵的人都被拦住,让他们两人最先上去,然后直接传送。这种星球传送阵的人数上限是一百人,每次传送一个人与一百人所耗费的能源是一样的,但只要是时空特警,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必须单独传送,不与其他人混杂,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地球上的人都明白这个规则,见他们后来却先上,而且单独传送,便知道两人是时空特警,自是心服口服,没有丝毫怨言。 两人穿着便装,不想引人注目,但这种特殊的传送方式肯定会引起人的注意。再加上两人现在用着灵体,境界也很强大,即使竭力收敛,也不免形之于外,在外貌和气质上都非常出类拔萃。经过长达五分钟的空间旅程,他们到达火星的传送阵广场。这边等待传送到地球的人一看到他们,便明白他们的身份,都激动地拉扯着身边的同伴,羡慕景仰痴迷地目送他们离开。 两人目不斜视地大步离开,走到广场旁边的小厅,在同样戒备森严的一个门口刷了脸,三秒钟后就被放行。他们在空荡荡的厅堂中踏上传送阵,直接到达星际军事联盟总部。 他们走来就来,但燕晓和杜漓完美地履行了助理的职责,事先就向ima的对接部门报备过。因此,两人刚刚到达ima,传送阵外已经有人等着了。 那是个青年男子,生得高大挺拔,猿臂蜂腰,古铜色的脸上五官轮廓鲜明,一双暗金色的眼眸洋溢着铁血气质,看上去英气勃勃,就像是刚刚成年,但他肩上扛着的军衔却是上尉,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他热情地上前与两人握手,“欢迎欢迎,我叫阿拉汉?雷蒙?古钦斯基,作战部参谋。” 杜骁微笑着自我介绍,“杜骁。” 燕漓跟着介绍,“燕漓。” “知道知道。”年轻军官有些兴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警督级别的timecop,真是幸会。” 燕漓知道他的姓氏和中间名的含义,这是第一代西方至尊传承下来的家族,只比凌氏等顶级家族略差一线,也属于底蕴深厚的名门望族。燕漓知道杜骁不喜欢应酬,便主动与他攀谈。两人客套了一番,便到达了作战部。 与人员稀少的时空管理局不同,星际军事联盟可谓兵强马壮,人员众多,因此这里很少有小楼,全部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整个ima总部仿佛钢铁森林,少有五十层以下的楼宇。 作战部所在的大楼共有九十七层,而他们部门就占了二十四层。杜骁和燕漓跟着阿拉汉乘坐高速电梯上到第三十六楼,经过层层关卡,走过一道道密门,终于进入了作战指挥中心。 第372章 战前准备(2) 这间面积足足有一千平方米的指挥中心是星际时代最高科技的作战室,没有之一。杜骁和燕漓走进去,顿感大开眼界。 各种屏幕和立体显示器闪动着不同的图像,信息带着缤纷的光点在空中疾速飞过,仿佛烟花不断绽放。上百个军官在其中穿梭,有的认真观察着某一个图像,有的全力追踪某种信号,有的低声对着耳麦说话,有的匆匆走来走去。那些军官基本上都是从中尉到中校的低级和中级军官,只有站在尽头处超大显示器前面的几个军官是上校、大校和将军。他们似乎在听一位肩扛中将军衔的女将军介绍情况。 两人都目光如炬,隔着很远就看清楚了女将军的模样气质。女中将的个头很高,看年纪大概有两、三百岁,正当少壮,英姿飒爽。她的相貌属于秀丽型,可周身却洋溢着浓浓的血煞之气,显然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而不是坐办公室的文职将军。 阿拉汉带着他们走过去,为他们双方都做了介绍。大家彼此点点头,没有半句废话,又继续刚才的会议。 女将军雷叶薇薇,出自雷氏家族,此前率军在域外战场,与域外恶魔浴血奋战,已经有一百多年。这次出兵银河小世界,为保证战果,ima总部从域外战场调回来六十万人,由雷叶薇薇做统帅。这些全都是百战铁军,战斗力十分强大。 雷叶薇薇做完战斗计划框架的汇报后,再三强调,“我们经过反复计算,两百万天军根本不够,所以希望能再增加一百万。其中,六十万诛魔军是从域外战场调来的,为战斗主力。另有三十万是首次参加实战的新兵,给他们机会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余下有两百万是舰队官兵,最后十万是后勤保障人员。这次要出动一万艘四星级星舰,平均每艘星舰只有两百人,是投入战斗时的最低人员配置,再也不能少了。两座恒星级太空堡垒,分别需要一千人操控,那是省不了的。所以,目前我提出的人员要求已经是最低配备。为保证此次战役的胜利,在人员与装备方面绝对不能节省。” 听完报告的星际军事联盟副主席图坦?若菲斯上将笑着说:“我看可以,人员与装备都按你的要求给你配齐。” 他旁边的刘一禅上将转头看向杜骁和燕漓,“这么多装备与人员,能装得下吗?” 杜骁立正答道:“没问题。” 刘一禅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作战部把需要增加的人员和装备立刻调过来,现在让tasa的两位特警先把我们已经集结好的装备与人员都装起来。这样也节省时间。” 雷叶薇薇也把目光转向他们,不客气地说:“虽然我知道tasa的特警都有很高的空间天赋,但你们两个才刚刚一百岁上下的小家伙,真的可以吗?这事可勉强不得,如果你们的空间出现问题,所有的人员与装备都会跟着湮灭。那么惨重的损失,我们承担不起。” 杜骁并没有恼怒,理解地微微点头,“雷将军,我明白您的顾虑。不过,我们上司既然派我们来,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胜任,请您放心。” 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雷叶薇薇想了一下,便决定相信tasa高层的判断力。她的证据不再那么尖锐,变得比较温和,“那好吧,就辛苦两位了。” 燕漓与她是同族,但彼此完全是两代人。雷叶薇薇奔赴域外战场的时候,燕漓还没出生,因此,燕漓知道她的大名,她却不知道燕漓是同族的晚辈。此时也不是认亲的时候,而且也没必要。燕漓一个字不提,只谈工作,“所有需要带去的物资都收我来装,人员和星舰全部由我的搭档来装。有个人带我们过去就行,现在就可以装了。” “好。”雷叶薇薇随手指了两个助手,“你们带杜警官去军港。阿拉汉,你带燕警官去仓库。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都要全力配合。” 三个上尉同时立正,“是。” 两人二话不说,立刻分别投入工作。燕漓跟着阿拉汉去了ima总部专用的仓库区,杜骁则跟着两位参谋到军港,乘坐摆渡飞梭,前往停在太空中的舰队。 相比起来,燕漓那边比较轻松,收取海量资源,就跟玩儿似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可杜骁的任务就比较艰巨。人员倒还罢了,他之前几十亿人都收了,三百万人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要在三天之内将一万艘星舰全部收进空间世界,又不能让有心观察的人看出端倪,那就比较考验他的能力了。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让灭星组织的探子察觉,ima从外面调动军队回太阳系,都是用的即将举行联合军事演习的名义。虽然可以肯定在太阳系内没有外部势力的探子,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知道有没有人会利欲熏心,悄悄拍下视频卖给外面的媒体记者。因此,他的收取动作也要符合军演的规律,不能露出破绽。 杜骁坐在飞梭里,看着窗外的星空景象,同时在脑海中与金钟交流,“我们在星空中开启一百道星门,让星舰分别组队驶入,你看行吗?按照每艘星舰驶进空间世界的时间为二十分钟来计算,只需要三十多个小时就能全部驶入。两座太空堡垒最后来收,到时候只开两道星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就能收进来吧。” 金钟琢磨了一下,“一百道星门就是一百个空间通道,要连续撑上三十多个小时,我觉得你怕是扛不住……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建议你还是同时开三十道星门,最多不超过四十,并且让太空堡垒第一批进入。这样的话,虽然时间延长到五天左右,但有我加持,空间通道会非常稳固,你耗费的精神力与空间之力相对来说要比你自己的方案也节省很多,不会到枯竭的地步。” 杜骁仔细想了想,便同意了他的提议,“行,那就按你说的办,我先开四十道星门,看情况再减少。” “可以。”金钟跃跃欲试,“我能不能飞出去?” “不行。”杜骁温和地解释,“这次行动必须保密,不能引起别人注意。你这一身金光灿灿,金乌族的特征非常鲜明,谁会看不到?” “那倒是。”金钟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们三足金乌就是这么酷炫。” 在空间世界里待了这么些年,他早已跟杜漓学会了上网,不但学会了许多星网上流行的新词,还会在各种有趣的地方搞风搞雨,快活得不行,平时说话时也会带上这些新潮的网络用语,自己感觉很时尚很新潮很萌萌哒。 杜骁在心里轻笑,对他大大地夸奖了一番,让他一本满足。虽然金钟诞生在远古,活了数不尽的岁月,性情却很单纯,犹如孩子一般。杜骁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将他也当成自己的孩子,根据契约的先后顺序,他还是小儿子,所以对他十分宽容宠溺,让金钟感觉非常快活,年龄迅速倒退,变得越发活泼,偶尔还会很幼稚,却更加可爱。 杜骁上次穿越主时空,完成任务回来后收到的大礼包里有不少珍异罕有的天材地宝,其中一半是为金钟准备的。凌子寒等人在飞升前为他准备礼物的时候就考虑到他穿越到万年之后不久,没什么机会找到那些洪荒级、混沌级的天材地宝,即使偶尔找到,多半也没有能力收取,因此都有意识地帮着收集,然后全部留给了他。杜骁拿到后也没有珍藏起来的意思,而是一件不留,都给了金钟,不但让他迅速恢复,在感情上也更进一步,相处起来更加融洽。金钟在杜漓和幼龙、雏凤、小龙雀们的感染下,也有点把他当成父亲的意思,总会不由自主地为他考虑,之前曾经有过的一些小心思已经荡然无存。 很快,他们乘坐的摆渡飞梭就到达舰队所在的星域。在黑暗寂静的太空,一万艘星舰组成警戒队形,围绕着中心的旗舰和两座太空堡垒,景象特别恢宏壮观。 飞梭长驱直入,驶入星舰群,直达旗舰,速度丝毫不减地飞进底舱,然后才慢慢减速,沿着通道飞向停机坪,再缓缓降落。 为了不暴露杜骁和燕漓的身份,他们在出发前都换了一身天军的军服,军衔都是上尉,在大军中是最普通的一类军官,不会引人注目。此时,三人走下飞梭,直奔电梯,升上驾驶舱所在的楼层,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旗舰的舰长是萧升渝中将,之前已经收到雷叶薇薇的加密指令,因此对杜骁的到来简单地表示了欢迎之后就请他开始工作。 杜骁明确介绍了自己的收取方式,“为了防止引起外界的怀疑,我会在舰队周围开启三十九道星门,中心位置开启一道星门。太空堡垒、旗舰和重型星舰最先进入,其他星舰再根据质量的大小依次进入,这个顺序就由你们来安排。” “没问题。”萧升渝对他的计划完成赞同,立即指示参谋部根据杜骁提供的星门开启坐标,马上安排舰队进入星门的次序和航行路线,然后统一发出命令。 三个小时后,杜骁坐在驾驶舱的指挥台前,看着四周围绕的四十块屏幕,开始打开星门。 第373章 重返银河小世界(1) 在太空次第出现的星门与外面宇宙航线中设置的固定星门看上去差不多,虽然门开得比较大,外观却很相似。 在舰队周围一千星里处,三十九个星门呈球形分布,十分均匀。最后在舰队中心出现了一个特别宽阔的星门,看上去气势磅礴。 星门出现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的星舰便按照次序排列好。三十九个星舰编队出发,驶往各自进入的星门。中心地带的太空堡垒也缓缓启动,向星门驶去。一时间,仿佛在太空中有一朵花在徐徐盛开,场面非常壮观。 有金钟隐在一旁帮忙稳住空间通道,杜骁并不感到吃力。他一边注意各队星舰的运动方向一边对星门和空间通道进行微调。 这些星舰将在空间世界里的星际间停泊,而人员则可以集中到森蓝星,将那里作为临时大本营。杜漓已经将这颗星营造得很好,只是各种建筑需要军团自己修建。如果真有混进来的有心人躲在哪个角落观察,也只能认为他们是出发前往指定星域参加军演,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进入的只是一个人的空间世界。 杜骁的空间世界与本方宇宙的天地法则完全一致,自然从表面看上去没有太大区别。以前这里没有恒星,但有诸多至高法则在,因此照样有昼夜交替与四季变化。现在,金钟进来了,这个世界就有了太阳。虽然只是一颗小小的恒星,却也足够了。 那些星舰进入星门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出了星门,来到一个陌生的星域,然后停泊在指定位置,等待后续命令。 等到所有星舰都离开后,那些星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旗舰在最后缓缓驶入星门,随后这个最大的星门也缓缓地隐没在黑暗中。 旗舰进入空间世界后,杜骁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吃了两颗补充精神力的高阶丹药,这才站起身来,对萧升渝说:“萧将军,这里的任务我完成了,马上要去金星。我的总管会过来为您详细介绍这里的情况,以后的相关安排您尽管告诉他。” 萧升渝知道他还要去装星际执法者,于是与他握了握手,“好的,辛苦了。” “应该的。”杜骁叫来杜漓和机器人总管,让他们与军队那边的有关负责人对接,妥善安排进入的人员。然后他就直接离开空间世界,飞向相对距离最近的火星。 太空是没有空气,没有气压,对人类危险最大的便是窒息与体内压力爆炸,而人类只要体魄达到2s级以上,就可以顶住这种内压,并且转为内息运转,不必进行呼吸,那就可以直接暴露在太空中。 杜骁的体魄是2s,精神力是3s,身上还穿着顶级法衣,自然不惧太空中的环境,可以直接进行短途飞行。 他离开后,旗舰的指挥室里差点炸锅了。之前有命令下来,让他们进入tasa派出的一位特警的个人空间,让他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当然知道随身空间,小说里常常有写,而那些家世好或是机遇好的人或许还隐蔽地带着随身空间,但那些空间都不大,能装活物的就更少了,充其量能装上千人,还非常消耗精神力。要说个人拥有能装下一万艘星舰与几百万军人的空间,而且还是他自己修炼出来的,他们根本不相信。 然而,现在这个堪比一个恒星系的空间世界却让他们惊诧莫名。但大部分知情人依然不信这是他自己修炼出来的,感觉有可能是那种原本漂流在空间夹层里的秘境,被他捕获认主了。他们都知道tasa的特警拥有很高的空间天赋,那么有这个本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有像萧升渝这样的高级将领才清楚,这个堪比一个小世界的空间的确就是杜骁本人修炼出来的。这种能力令人艳羡,属于个人天赋,很难剥夺,同时完成受拥有人的控制,只要本人不陨落,空间世界就不会出什么意外,比那种捕获后炼化认主的秘境要可靠多了。 除了少数知情的高级将领与关键部门的军官外,绝大部分官兵都以为是通过星门到了另一个陌生星域,然后他们会在这里待命,过段时间再通过星门到达真正的参战星域。 这也是对时空管理局以及时空特警的一种保护,让他们继续保持住神秘感,不受外界觊觎与打扰。 杜骁飞回火星,与燕漓会合后,就通过星球传送阵去了金星,赶到ile总部接人并收取战备物资。 星际执法堂总部同样占地极广,只是不像ima总部那样有很多高层建筑,也不像tasa总部的大部分二、三层小楼。它的建筑大都是十到三十层的楼房,多是四四方方,铁灰色泽,象征着执法者的铁面无私。 两人没有时间参观,杜骁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收走了三千名执法者,燕漓去仓库区装走了大量资源,便返回了火星。 雷叶薇薇带着一批上校、大校和几位少将、中将等在那边,配合着让杜骁收进空间世界。 两人马不停蹄地返回tasa总部,收走了后勤部门准备好的各种物资以及给那边执行任务的团队带去的资源,还有高层给庚武的私人馈赠。 至此,战前准备工作圆满结束。 因为银河小世界外面的虚空中依然激战犹酣,交战双方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大能,使空间波动极大且很不规律,并时常制造出空间裂缝与虚空风暴,所以这次不敢让他们以魂穿的方式过去,而是需要他们像当初返回时一样,驾驶虚空灵舟飞过去。 这样的方式其实也比较危险,但比魂穿的安全系数要高,而两人的空间世界都非常重要,不容有失,因此这次由tasa总部免费发给他们一艘高阶半仙器级别的虚空灵舟。里面有器灵,防御力与攻击力都非常强,能抵挡圣阶的强者大能全力一击,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除此之外,tasa总部还根据主脑“昆仑”列出的清单发给他们几件防御性灵宝和乾坤大挪移符宝,将他们武装到了牙齿,从身体到灵魂都给予全面保护。 他们装备好后,经过有关技术部门的宗师们反复检查,确认无误,这才得到出发的许可。 这一带星域的空间壁垒非常坚固,凭他们是撕不开的,因此由主脑“昆仑”为他们打开一条通道,他们才飞出去,直接出现在虚空世界。 依然是亘古不变的虚空乱流,盘旋咆哮,充满危险。两人却已经习惯,将全部精神力紧紧凝聚,压缩得仿佛像一条细丝,然后穿过虚空乱流,感知着处于银河小世界的那丝魂念。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隐约有所感应,于是调整方向,朝着前方疾飞。 因为有高阶器灵掌控,所以并不需要他们亲自驾驶。为了方便使用,两人都与虚空飞舟进行了初级认主,这时只要心念一动,指出明确的方向,器灵便会操纵着飞舟朝着目标前进。若途中遇到障碍,器灵会根据情况在瞬间做出反应,或攻击,或绕行,或冲锋,或变形,以各种方式摆脱危险,向前疾速飞行。 在这个过程中,杜骁和燕漓也是轮流警戒,不敢稍有懈怠。特别是杜骁,数百万人在他的空间世界里大兴土木,一栋栋营房出现在一片平原上,周围山水相连,有草原,有森林,灵元气充足,环境非常好。那些高低不同的营房都很方正,并且都是由低阶灵材制造,属于法器级别,可以自由移动。这些营房将会永久留在空间世界里,是ima对杜骁个人表达的谢意。 这样大型的军事行动,ima派出的人员与星舰最多,得到的功劳与获取的资源自然也最多。如果没有杜骁的空间世界将那些官兵和星舰装过去,他们也不可能得到那些收获,因此虽然杜骁是奉命执行任务,他们依然会向他个人表示感谢。 按照tasa的工作守则,只要不损害人族利益,不主动索取,也没有背叛tasa,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本来高级将领们都准备让官兵全部在星舰上待着,反正他们在太空航行时都是这样。他们也没想到那个年龄还不到一百岁的孩子居然能修炼出如此宏大辽阔的空间世界,可见他的天赋有多么可怕。这些将领们在杜漓的引导下到森蓝星上看过之后,便立刻决定将官兵们都迁到这颗星球上生活。 森蓝星的灵元力充沛得犹如一些独特的秘境,比火星和金星要好得多。在这里修炼,不但可以快速提升,甚至可以冲关突破。 大战在即,哪怕只是多提升一分实力,也会少死很多人。 不但军部要在森蓝星上扎营,三千名星际执法者更是第一时间就决定在森蓝星上暂时定居。这些星际执法者全是身经百战的高阶修士,手上都有一、两座移动洞府,这时都放出来,组成一个临时营地,方便他们不受打扰地独自修炼。 短短的几天时间过去,森蓝星上便有了几分人气。一万艘星舰和两座太空堡垒停泊在森蓝星附近的太空中,有杜漓与金钟将其固定,不会遭遇任何陨石袭击,非常安全。 第374章 重返银河小世界(2) 在虚空世界的每一天都漫长得仿佛有一年。 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目的地遥遥在望,周围的环境却越发恶劣。虚空风暴一阵猛过一阵,让他们的虚空灵舟举步维艰。 已经接近到被战斗余波裹挟的距离,他们很快就被数千星里外正在捉对厮杀的强者大能们感应到,并且交战双方同时意识到,那艘灵舟来自tasa。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灭星组织的强者忽然改变进攻方向,施展身法,一瞬间便冲过来两千多星里,在一千星里外朝着虚空灵舟轰出一掌。 巨大的冲击波与庞大的威压同时笼罩过来,让杜骁和燕漓都感到一阵心悸,那种威不可挡的凶煞之威与满满的杀意简直令人窒息。 虚空灵舟迅速启动全部阵法,一息之间便张开了最强防御罩。 掌力结结实实地打在艇身上,虚空飞艇剧烈摇晃,被打得在虚空风暴中飞退一千余星里。杜骁和燕漓被震得在艇中翻滚了无数圈,脏腑隐隐作疼,显然也有损伤。两人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拿出一颗丹药服下,让轻微的伤损立刻痊愈。 那个强者见一掌无效,立刻再攻出两掌。前后掌势迭加,压力陡增了三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tasa的一个强者竟然在风暴中施展了空间瞬移,呼吸之间便出现在虚空飞艇旁边,一挥手就用“袖里乾坤”将飞艇卷走,然后飞退两千星里。 与此同时,另一个tasa的强者朝着灭星组织的那个强者遥遥砍了一刀。凌厉无比的刀意斩开虚空风暴,在真空中显现出一道巨大的刀芒,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势,呼啸着向灭星组织强者的后背斩去。那个灭星组织的强者再也无法攻击飞艇,只能转身应战。 那个带走飞艇的tasa强者退到虚空风暴不太强烈的地方,猛地撕开一个空间通道,将飞艇扔进去,再随手一抹,封闭了空间通道的入口。他再次飞身赶往战场,身后的空间立刻被虚空乱流淹没。 杜骁和燕漓都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到飞艇进入空间通道,恢复自主飞行,这才松了口气。杜骁赶紧用神念看了看空间世界,见里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便知道金钟帮了大忙,杜漓也一直在全力维护。他连忙向大儿子和小儿子表示感谢,然后就收回神念,专注在眼前的航程中。 外面的变故已经由杜漓传达给了雷叶薇薇,这是两人之间最早达成的秘密协定之一。做为这次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雷叶薇薇当然要掌握外面的动向,尤其是有可能危及杜骁安全的威胁。这次的突发变故,杜漓索性把有关图像发到雷叶薇薇的光脑里,让她可以独立观看。 雷叶薇薇看过之后,对于杜骁遭遇那么凶险的意外却仍然能保证空间世界里一切照旧很钦佩,也更加赞赏,不由得慨叹,“这两个tasa的孩子真是了不起啊。” 在她身边不远的参谋长谢尔盖?阿列克谢耶维奇?冯?布洛姆贝格少将是位金发碧眼的英俊青年,闻言笑道:“是啊。我听说,杜警官是杜家的人,燕警官是你们雷家的人,是你的隔房晚辈。两人都是小一辈中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说不定百年内就能飞升上界,比你还快。” “这样啊。”雷叶薇薇一听是自己家的晚辈,习惯性冷峻威严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既然是自家的孩子,我得给他们留点好东西。” 她在域外战场奋战百余年,积累非常丰厚,很有一些本方宇宙极其稀少甚至根本没有的天材地宝,其中有许多是她不认识更不知道怎么用的,但却能感觉到其珍贵之处。这些东西中,她尽量挑拣出对于空间天赋和时间天赋有利的奇珍异宝一分为二,再特意挑选出对雷属性有很大辅助作用的各种灵材加到燕漓那一份中,又选了对水属性有增益作用的各种灵物加到杜骁那一份中,然后分别装进两个储物戒里,准备在离开空间世界之前送给他们。 她挑完礼物之后不久,燕漓和杜骁乘坐的虚空灵舟就出了空间通道。随着空间之门的关闭,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银河小世界。 这是一个小小的即将灭亡的星系,一颗红巨星的周围有三颗行星围绕着它公转。红巨星是恒星的老年期,温度很低,三颗行星得不到什么热量,表面全是冷冷的石头或是冰,没有大气,没有任何生命。而且这个星系远离其他任何星系,放眼看去,只能看到寥落的几颗星星,衬托得这里更加荒芜空寂。 杜骁凝神感应了一下,看向燕漓,“我觉得就是这里,你的感觉呢?” “一样。”燕漓看向红巨星,“咱们直接飞过去吧。” “先通知庚武长官。”杜骁比较冷静,“他会带着我们的身体,找个隐蔽的地方与我们会合。” 燕漓更干脆,“直接让他到你的空间世界吧,让杜漓接应他。” “行。”杜骁便让杜漓联系庚武的空间中重新生成的空间之灵,请他带着两人在银河小世界的身体进入自己的空间世界。 在黑暗荒凉的太空中停下来,收起虚空灵舟,杜骁就带着燕漓进入自己空间世界的主星。 半个小时后,庚武带着齐明熠和丹尼尔过来了。两人立刻起身,向报告了此次任务的情况和带来的人员、装备与各种资源。然后,燕漓将专门带来的个人资源包交给了庚武。接着,两人便转换了身体,将自己的第二本体收好,然后分别进入齐明熠和丹尼尔的身体,仔细活动了一番,重新熟悉这个身体。 等到庚武拆完包,分门别类地收进自己的空间世界,杜骁和燕漓也完全适应了刚接收的新身体,三个人就一起去了森蓝星。 他们没有直接走进ima或ile的营地,而是直接与雷叶薇薇和星际执法者的总负责人邝盛龙联系,告知他们,现在已经到达银河小世界,tasa在这里的总负责人庚武已经到达,请他们出来一起开会。 雷叶薇薇和邝盛龙接到消息后都不动声色,带着几个心腹属下便出了营地,按照杜骁的指引来到三千里外的一处山谷,走进了一幢作为临时会议室的移动洞府。 看到陌生的三个人,雷叶薇薇和邝盛龙都是一怔,跟随他们过来的几位将军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丹尼尔主动解释,“我们之前就有一个团队进入这个小世界进行前期侦察与布局,我和我的搭档也在其中。后来,我们两人回tasa总部报告情况,我们的团队仍然留在这里。介绍一下,我叫丹尼尔,他叫齐明熠。我们都是这个世界赫利俄斯联邦的人,齐明熠上校担任联邦安全院行动部部长,我也在行动部任职。这位是我们的总负责人庚武上将,在这里的职务是联邦安全院院长,全面负责联邦安全事务。我们都是他的下属,目前都是直属行动部的特种部队前线战斗军官。” 随后,他把从本源世界过来的ima和ile的高官也介绍给庚武。 双方热烈握手,略微寒暄了两句,就立刻转入正题。 首先由庚武给他们介绍目前银河小世界的综合情况和相关敌情。所以人都听得很认真,包括丹尼尔和齐明熠。两人之前又做了几个任务,但现实时间才过去一年多,银河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与本源宇宙相同。他们离开不到两年的时间,银河小世界的形势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由赫利俄斯联邦跨越遥远的距离对博利瓦联邦发动了报复性突袭,并成功击毙元凶特密特拉达,重创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亚萨辛教派,顿时轰动全星际,也极大地鼓舞了那些被亚萨辛教徒们的恐怖行动震慑的各大政体,驱散了他们几乎要刻进骨子里的畏惧。在许多地方掀起了反抗的浪潮,极大地压缩了亚萨辛的地盘,使不少恐怖分子从明目张胆变得小心谨慎,从肆无忌惮转为隐藏忍耐。 星网上有一个加粗的大红标题长期置顶:这是光明的力量!这是正义的胜利!周围还有光电效果,仿佛烟花绽放,非常耀眼夺目。 下面有数百亿评论,无数人为它点赞。 而那些真正发动攻击的人却神秘地消失了,星际有许多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赫利俄斯联邦的哪些兵种参与了这场大战,但赫利俄斯联邦官方却从来没有发表任何相关声明。 因为这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长途奔袭以及取得的重大胜利,赫利俄斯联邦的疆域变得非常安全,无论是星盗还是恐怖势力或是他国间谍都销声匿迹,就连混乱星域的犯罪率都下降了很多。国内环境恢复到了建国之初的安宁祥和,使国内经济进入了迅猛发展的时期。 庚武介绍完,最后总结道:“当初丹尼尔与齐明熠离开之前,发现了灭星组织设立在这个小世界的总部基地,随后他们的飞船便被对方炸得灰飞烟灭,他们也成功脱离这个小世界,使对方以为将他们全部消灭,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暴露。我接到他们临走前传回来的信息后,就派了一艘小飞船过去,伪装成陨石,一直待在那个基地附近。你们来得正好,那边虽然最近的活动比过去频繁得多,但尚无大量人员撤退的迹象。咱们立刻前去,发动突然袭击,速战速决。” 雷叶薇薇与邝盛龙同时点头,“好。” 第375章 魍魉星系(1) 先灭总部,再诛余孽。 这是庚武早就制定好的战略,雷叶薇薇与邝盛龙都很赞同。 雷叶薇薇的参谋部与邝盛龙的智囊团坐在一起,根据庚武提供的大量资料进行研究,制订具体战术。 与此同时,庚武与齐明熠、丹尼尔离开了空间世界,驾驶本源宇宙最新出产的远星际小型飞船飞向灭星组织的总部基地。 这种飞船一般是给星际快递公司用的。飞船虽小,却坚固耐用,舱里没有太多豪华的配置,最大的是仓库,然后有四间狭窄的舱室供人居住,驾驶舱也小巧玲珑,都谈不上舒适。不过,各种航行用的设备却是最先进的,可以快速平稳地进入曲率飞行,甚至在危急时刻还可以进行空间跳跃,非常实用。 三人坐在驾驶舱,各做各的事。 庚武在看一张闪盘上记录的有关自己两个孩子的事情。飞羽空和雁空被带回tasa总部后,得到了妥善安排。 庚武出身于一个小家族,在他横空出世并节节高升后,带着整个家族移居到众生向往的核心星域的tasa专属星球,得到了广阔的地盘和丰富的资源,后辈们也都渐渐有了出息。他失踪了一千三百多年,家族里以为他已经陨落,虽然难过沮丧,却努力支撑着培养下一代。庚武的晚辈从小修炼他送回家族的功法,都是他在执行任务时在各种奇遇中得到的。那些孩子有了比较高的起点,自然发展得都不错。 庚武的亲弟弟现在是星际执法堂的高层,他的侄儿侄女侄孙儿侄孙女也有不少加入了ima和ile,如今混得都挺好,只是没有考入tasa的。听说失踪了一千多年的庚武还活着,并且有了两个亲生孩子,他的家族简直欣喜若狂,立刻联络tasa,将两个孩子接过去。 飞羽空和雁空的资质都非常优秀,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之骄子,让他的家族高层一致同意,以后在资源方面对两个孩子全面倾斜。现在两个孩子在家族里过得很好,并且以优异成绩考入了星际三大组织创办的子弟学校,开始系统学习各种知识。 庚武看着儿女在家里、在学校快活地玩耍、淘气、学习、修炼的种种情景,感到很欣慰,也放了心。 在他看私人视频的时候,齐明熠和丹尼尔分别在团队群中跟大家打招呼,表示自己带着千军万马回来了,即将去踏平灭星组织的总部基地。 那些分布在各处的特警们纷纷在群里表达了羡慕嫉妒恨,他们各自有任务要完成,无法参与到这次大战中,都觉得很遗憾。还有人开玩笑地让两人在战斗打响之后开直播,让他们看看,跟着过把瘾,其他人立刻跟着排队点赞。 他们嘻嘻哈哈地开了一会儿玩笑,才言归正传,把各自星域的当前形势讲给两人听。这就不像庚武只是简要介绍,而是事无巨细,从大的形势到小的八卦,应有尽有。在漫长的旅程中,在紧张的潜伏生涯中,这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消遣了。 等到庚武收拾起情绪,将视频并闭,齐明熠也不再闲聊,而是坐到驾驶台前,仔细查看自动驾驶系统制定的航线。 庚武却将他们赶回休息舱,“你们这一路高度戒备,都没休息好,等到了地方就要投入战斗,没有旺盛的精力可不行。现在没什么事,你们都去休息吧。什么都别想,清空大脑,好好睡一觉,这是命令。” “是。”听到命令,两人同时起身立正,然后就分别去了单人休息舱,躺到狭窄的床上,放空大脑,很快便沉沉入睡。 他们刚刚换了身体,体魄饱满,并无倦意,但他们的精神力却有些疲惫。在危险的虚空世界全神戒备了一个多月,然后又遭到强者大能的两次轰击,随后被扔进空间通道,更要小心翼翼,直到与庚武会合,这才能够放松下来。绷紧了这么久的精神力确实需要缓释,而这种深层次的恢复可以服用丹药也可以进入深层睡眠。对他们来说,入睡是最好的休息方法,因为这个时候他们的“凌氏九转炼神诀”已经修炼到小成境界巅峰,在睡眠的时候也可以自主运转,实际上也相当于修炼,对精神力的恢复与提升都有很大好处。 这就是《凌氏炼神诀》的神奇之处。它与其他大部分功法不同,入门比较难,初阶修炼更难,要突破到中阶和高阶那是难上加难,而一旦达到小成境界,就会越来越容易,即使睡觉、走路、休闲,功法也会自行运转,越到后期,提升得越快。 星际三大组织高手众多,从不断档,这也是原因之一。 身体是灵魂的载体,而精神力是灵魂的动力,三者紧密相连。精神力越高,灵魂越强大,相应的就要把体魄也打造得更强悍,才能承载越来越强的精神力,让灵魂在身体里更加舒适,也能放心地提升境界,不用担心走火入魔。 tasa的特警们穿越时空,灵魂与本体频繁分离,时常要与另外的身体融合,这对他们的灵魂来说有着极大的凶险,弄不好便有魂飞魄散之忧。tasa供特警们兑换的《凌氏九转炼神诀》是当年凌子寒专门为他们创造的特别版,与ima和ile修炼的版本有很大不同。这个tasa版借鉴了一部分魂修的功法,却更加登峰造极,修炼到大成巅峰或是大圆满的境界,他们的灵魂甚至可以凝成实体,成为活生生的人,并拥有强大的防御力与攻击力。这样一来,时空特警就有了更多的生存机会,执行任务时遇到再多危险也不畏惧。 丹尼尔在《凌氏九转炼神诀》的修炼进境比齐明熠要慢,齐明熠只差一步就可以到达大成境界,而丹尼尔却还差得远,不过是刚刚摸到小成巅峰的门槛,还需要更多的锤炼。 两人安静地在舱室中休息,庚武则一个人在茫茫太空中飞行。周围一片空寂与黑暗,远处偶尔能看到星座璀璨华美,星云盘绕翻卷,黑洞吞噬星球,白洞喷射烟花,有恒星在坍缩,有新星在爆发,仿佛书写在虚无中的优美诗篇,展现在太空里的壮丽画卷。庚武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象,精神力似乎在一瞬间到达了无远弗届之处,心境不知不觉间又有了更大的突破。 以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更进一步。等他完成这次任务,回到本源宇宙,便可以带着爱人去神域,入万星宫修炼,百年内必可飞升。不过,两个孩子还小,爱人也没有恢复,因此他会缓一缓,大概要等数十年以后才会前往盘古神域。想到爱人与儿女,他周身的清冷气息顿时变得柔和温暖,唇边也有了一丝隐约的笑意。 飞船一路畅通无阻,不断地飞行和跃迁,只过了短短二十天的时间便到达了那个非常偏僻难寻的星系。 这个小星系里的一颗盛年恒星与三颗巨行星都充满生机,色彩斑斓,绚丽多姿。第一颗行星是亮丽的蔚蓝色,第二颗行星是纯正的黑色与灰色,还拥有一道瑰丽的巨大行星环,第三颗行星的主色是月白色与土黄色,其间还有无数深深浅浅的绿色,犹如巨幅的抽象画,非常壮美。每颗行星都有数十颗卫星环绕,既可以供生灵居住,同时也是防御阵法的一部分。 鉴于这里是灭星组织搬过来的总部基地,庚武给这个美丽的星系起名叫魍魉,第一颗行星叫水狱,第二颗行星叫魔狱,第三颗行星叫冥狱,可见他对灭星组织的憎恨。 飞船远远地停下,外观变化成一块平平无奇的小陨石,在太空中自由飘荡。庚武这才叫醒了齐明熠和丹尼尔,又联络了之前放在这里的侦察船。那也是一颗外观不规则的普通小陨石,围绕着魍魉星系,不紧不慢地飞着,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庚武放出了一丝空间之力,将那只小飞船通过空间夹层拖过来,与自己的飞船对接。两颗陨石悄无声息地融为一体,成为一颗稍大一点的陨石,依然平平无奇。庚武打开飞船的大门,把对面的人接过来,让他们汇报情况,同时让自己飞船的智脑读取侦察船上的智脑中储存的庞大资料。 丹尼尔一边查看接收到的侦测资料一边说:“我们推断得没错。三颗行星上都有大量动植物存在。水狱星上主要是海兽与海藻海草类植物,一些大中型岛屿上都有人生活,就不知是eos组织的人还是抓来的奴隶。魔狱星应该是eos组织总部基地的主体,他们的主要成员多半在那里居住。冥狱星就是他们的资源星了,上面有许多人在生产与采集,多半都是星际捕奴队抓来的奴隶吧。” 因为有银河小世界原著民在,他没有说出灭星组织的全称,而是用星际通行的简称eos来称呼。 齐明熠坐在他旁边看着屏幕,“嗯,你说得基本正确。另外,包裹在星系外层的大阵好像又加强了许多。破阵的话太耗时间,而且打草惊蛇,很容易被他们逃脱。” “是啊。”丹尼尔想了想,“只能由我们先突进去,再建立空间通道,让舰队过来。” 齐明熠点头,“我同意。” 第376章 魍魉星系(2) 两人的对话听在旁边正在交谈的庚武与三个特种侦察兵的耳朵里,却各有各的理解。 庚武自然明白他们是想用空间瞬移进去,再把星舰放出来,立刻强攻。这当然是个好办法,但在强攻之前,应该先把星际执法者放出来,送上魔狱星。让他们先发动一波偷袭,然后舰队再突然出现,发动全方位的进攻。 三个赫利俄斯联邦的特种侦察兵却理解成他们先想办法混进去,然后给出信号,停在不知名远方的联邦舰队再根据他们的坐标打开星际空间通道,突然出现在大阵里面,快速发动攻击,让敌人猝不及防。但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有些科学家已经提出了初步设想,现正处于实验室验证的阶段,现实中完全无法实现。 说到具体的战略战术,当然不是由他们来决定,必须三方商议后才能定下。庚武了解完情况,便让三个侦察兵去休息,然后悄悄在他们喝的水里放了对身体有益无害的强效安眠剂,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醒来。 齐明熠这才把雷叶薇薇、邝盛龙及其参谋部、智囊团都放出来,请他们实地观察魍魉星系的具体情况,再提供一年多来的各种相关情报,以便他们做到心中有数。 驾驶舱比较狭小,用装货的库房临时改装的会议室倒是非常宽敞。所有人都到会议室去坐下,一边看资料一边讨论。 对于三颗行星的用途,他们都同意庚武的推断。因此,魔狱星就是进攻的重点,大部分兵力会放到那里,三千名星际执法者全部上去,只有军队这边会向另外两颗行星各派五千人进行搜索。 不过,这些战术并不是最重要的,首先要讨论的是怎么破那个星空大阵。 雷叶薇薇和邝盛龙都带着阵法大师一同前来,但如此规模的星空大阵,想要不引起敌人注意力就破开,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让阵法大师将这个阵法研究透彻,然后带着他们从阵法中穿越过去,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时间上却需要至少一年以上,所以也不可能。 讨论来讨论去,对这种甚至可以防御空间类技能的星空大阵,ima和ile都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于是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庚武。这种时候,就只能靠tasa大显神通了。 庚武的实力是在座诸人中最强的,同时也是tasa在这边的总负责人,而且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大部分时间都身居高位,了解许多机密情报,所以他的意见非常重要,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庚武冷静地看着众位军界高官与长老级星际执法者,胸有成竹地说:“大阵不用破,由齐明熠上校穿越过去,然后在星系里面放出你们的星舰和参战人员。另外,我们还要防范敌人在外围有增援,说不定我们这里一打响,外围星门大开,突然有数支舰队出现。因此,十万星舰要分一分,一半在外,围点打援,一半在里,发动强攻。这方面我们会自己协调,到时候会分出一半星舰队和一座太空堡垒到我的空间世界,等齐明熠突进去以后,我们同时放出星舰和太空堡垒。” 他考虑得已经很全面了,雷叶薇薇与邝盛龙都没有异议,同时点头,“好。” 庚武接着说:“这次任务有几点要注意。首先,灭星组织将基地总部逐渐搬迁过来,已经有数百年,甚至已经超过千年,所以他们在这里有不少高手,杀起人来不择手段,大家一定要注意防范,不可掉以轻心。” 参谋长谢尔盖将军立刻答道:“明白。” “其次,灭星组织的主脑‘克罗诺斯’在这里有一个复制体‘伊斯玛母’,是我们必须弄到手的。”庚武加重了语气,“大战开启后,齐明熠与丹尼尔会带着两队人通过空间瞬移去往基地的核心地带,寻找‘伊斯玛母’,将它收取后带回去。这是主脑‘昆仑’要的东西,非常重要,如果在战斗中有其他人发现,也请及时通知他们或是我本人。他们只有两个人,需要ima与ile同时派人组成精英小队,但要服从他们的命令。” 舰队陆战司令官阿斯兰少将与邝盛龙先后表态,“这没问题,我们会挑选最能打的精锐,保证服从命令。” 庚武满意地笑了笑,“第三,等到齐明熠和丹尼尔进入星系后,我会封锁整个星系的空间,避免敌方高层通过空间技术转移。诸位要记住,不要随意使用空间挪移。在我的空间封锁下,无论是空间类法宝,还是大挪移符之类的符箓,基本都是无效的。除非你用的是圣器或圣级符宝,那我也挡不住,不到这个级别都没用。” 舰队司令萧升渝笑了,“您放心,我们可没有这么高级的宝贝,即使有也不能乱用。如果在战斗中有人试图使用空间类高阶法宝或符宝突破您的空间封锁,肯定是奸细,您尽管擒住或是消灭。” 庚武对他微微点头,“好。到时候无论谁有异动,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拿下。” 所有人都同意,“正该如此。” 庚武结束了讲话,“我要说的就这些。至于舰队与星际执法者要怎么配合,进去后怎么打,由你们来制定具体方案。”说完,他就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灵茶。 雷叶薇薇与邝盛龙接下来都代表ima和ile发了言。战术部分,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反复讨论过,制定好了框架,这时只要根据魍魉星系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难度不大,完成的速度很快。 他们来的时候,在世界膜之外已经被敌方的强者大能看见,虽说有我方强者高手封锁时空,但也不排除他们有特别的秘法在战斗间隙里送出消息,所以,现在抢时间发动进攻很重要,所有人都必须争分夺秒,不能耽搁。 在他们制定进攻战术的时候,庚武请舰队司令萧升渝将军重回空间,组织一半官兵回到星舰和太空堡垒,然后施展秘技空间大挪移术,在齐明熠的配合下,从他的空间里将五千艘星舰与一座太空堡垒转移到自己的空间世界里。 他在空间法则上的造诣比齐明熠要高深得多,又有金钟从旁协助,在转移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相当平稳快速,令人惊叹不已。 在转移星舰的过程中,庚武自然对齐明熠的空间世界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对他里面竟然有大批龙凤与龙雀、三足金乌颇感意外,深觉他的气运之好,真是比自己强多了。不过,在空间世界里生活的人族却要弱得多,他忍不住出了个主意,传音道:“等战斗结束,你可以在这个银河小世界里挑选一些资质比较好的人或是整个家族到你的空间世界里生活。尤其是那些人工孕育或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他们的牵绊少,容易带走。资质好的话,起点就高,未来的前途肯定不会差,将来也是你的一份助力。” 齐明熠连忙传音表示感谢,“谢谢长官提醒。我会注意的,如果有机会,就收些人进来。之前主要是害怕守则不允许,我们在执行任务时都不敢随便收人。” 庚武笑道:“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不要太死板。你们只要掌握好分寸,别让所在的小世界伤筋动骨,影响它的正常进程,在圆满完成任务的前提下,适当收些自愿跟着你的人带走,不算违反工作守则。” “这样啊,我明白了。”齐明熠也豁然开朗,“谢谢长官。” 庚武见他一点就通,欣慰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转身去准备封锁空间了。 要封锁这样一个星系,齐明熠借助金钟的能力也能做到,但在封锁的同时把握全局,他就力有未逮了。趁此良机,他也想观摩一下庚武的行动,希望能够借鉴一二。不过,庚武要等到他穿过大阵,进入星系后再动手封锁,注定他是看不到了。他也不敢让杜漓去偷窥,庚武比他的境界高得多,利用空间之灵顺势反制他,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暗中思绪万千,表面上却非常冷静沉着。过了一会儿,他就成功定下心来,集中注意力,找到合适的空间节点,做好准备。 他们忙碌的时候,雷叶薇薇他们也在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 目前,他们制定战术的主要焦点放在魔狱星上那座最显眼的山峰与山下的巨城。 那条黑色的巨峰上有大片黑金色宫殿,恢宏壮观,弥漫着凶威。山脚下有一座黑色巨城,除了鳞次栉比的黑色房屋外,还有六座黑色高塔,按照六芒星的方位分布,有种奇特的韵律,显然有阵法在其中。 雷叶薇薇仔细打量着图像里的巨峰与巨城,“看这规模,魔狱星上应该有上千万人吧。” 庚武对她的判断表示肯定,“是的。不过,据我们的观察,上面的人顶多有一百万人是灭星组织成员,其他都是为他们做事的奴隶或是投靠他们的败类。这就要区别对待了,不能全部都杀。” “这好办。”雷叶薇薇轻松地摆了摆手,“开战之后,凡是还击的都要击伤或是击毙。如果跑开去躲着,就暂时不必理会,等战后再一一甄别。” 庚武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微笑着点点头,转移了话题,“雷将军,邝长老,请你们对参战官兵和星际执法者们都交代一声,打仗的时候悠着点。对敌人当然不能手软,但没有敌人的地方就不要随意破坏了。这个星系我还要带回去,让我们三家的强者大能和主脑‘昆仑’进一步探查。” 雷叶薇薇与邝盛龙异口同声地说:“没问题。” 第377章 大战开启(1) 灭星组织与时空管理局死磕了数千年,双方互为天敌,对彼此的了解算是最深的。不管在哪里,只要一碰上,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激斗,不会有人投降,都是不死不休。 同样的,星际执法者也是灭星组织的死敌,只要他们在本源宇宙犯下重罪,星际执法堂便会派出高阶执法者追捕,十次有八次会将参与行动的灭星组织成员捕获或击杀。 灭星组织也多次策划并实施埋伏、袭杀,多次让tasa和ile的成员陷入危险。在场的三个时空特警,就有两个险些命丧其手,但他们也曾经多次粉碎灭星组织的阴谋,擒获或击杀灭星组织的重要成员,双方可谓仇深似海。邝盛龙也有亲友和得力下属被灭星组织重创,对这个星际最有名的恐怖组织恨之入骨,曾经亲自组织并参与追杀灭星组织的高级成员,对方一提到他就咬牙切齿。 星际军事联盟倒是与灭星组织的交集不多,几乎没有正面交战过,但要论打大仗,他们才是行家。对于比域外恶魔还要恶毒凶残的恐怖分子,雷叶薇薇一向都是杀伐果决,从不手软,定要灭之而后快。 与灭星组织高层人员和重要成员肯定是要斗法的,这部分就交给ima的上校级别以上军官和三千名高级星际执法者。灭星组织的普通成员就全部由ima的官兵对付,可单打独斗或用战阵围攻,视情况而定。 登上星球作战的陆战队这次采用老兵带新兵的模式,雷叶薇薇从域外战场带回来的六十万人全部要上,以小队形式参战。每个小队十人,八个老兵带两个新兵。老兵都是浴血沙场、身经百战的勇士,新兵也是参军三年以上,各项战技都熟练掌握,参加军演多次,只是没有参加过实战的战士。 星际执法者那边都是五人一队,全是合作多年的固定队伍,配合默契,重点围杀高价值目标。 三方通力合作,只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就完成了战前部署与准备工作。然后所有将士和执法者都被勒令好好休息,以便带着饱满的精神和体力投入战斗。 等到大家睡醒后起床,整装待发,齐明熠看着分给自己和丹尼尔的特战小分队,干脆利落地说:“我知道大家都是精英,平时指挥战斗的时候居多。但这次不一样,请大家务必记住,一定要听我们的指挥。” 丹尼尔接着道:“在我们tasa,没有什么逆袭打脸,扮猪吃虎的戏码,我就直话直说。我与我的搭档偏于战斗,不擅长智谋。这次潜入进去,战斗不是第一位的,请大家尽量克制。如果不慎与敌人狭路相逢,切记一定要速战速决,尽量不打草惊蛇。” ima和ile各自派来二十个精锐,齐明熠和丹尼尔问了一下他们擅长的技能和拥有的主法宝,便将他们分成两个小队。丹尼尔带一个小队,主要是搜索与攻坚。一旦发现主脑“伊斯玛母”,就由丹尼尔动手拆除并收取。齐明熠带一个小队,主要是掩护。如果遇到敌人前来阻挠,就由他的小队拦截。 等大家都准备好,齐明熠便出了飞船,独自驾驶一艘荷载两人的微型飞梭,在太空中飞向大阵。丹尼尔和他们的特战小分队都待在他的空间世界里,这样就减少了金钟的负担。 这只微型飞梭在茫茫太空中与尘埃也差不了多少,星系内外巡逻的敌方舰艇根本注意不到。它以亚光速的高速飞到大阵附近,忽然消失,造成的空间波动微乎其微,就连星空大阵也感知不到,难以察觉。 几秒钟后,他出现在魔狱峰的巨山脚下,那座巨城的附近。 按照计划,他要把两千九百多名星际执法者分别送进巨城和巨峰,再到太空中放出舰队。不过,这也不能盲目进行,所以必须先进行观察与判断。他在巨峰边缘登上一段距离,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躲进去,布下防御与空间隔绝阵法,这才放出丹尼尔、邝盛龙和陆战司令官阿斯兰少将及其智囊、参谋和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老牌精锐。 巨城占地非常广,其中分成四个区域。外城没有城墙,住的全都是奴隶,还有数以万计的从信徒与叛徒中选拔的监工以及灭星组织的学徒级成员。中城有低矮的石砌城墙与外围区域隔开,主要住着投靠他们的脑残级信徒与出卖族人从而立了大功的叛徒,以及灭星组织的大部分普通成员。内城住的都是灭星组织普通成员中的骨干和精英成员,有高墙与中城分开,城墙上有大型武器防护。城中心的核心区应该住着灭星组织的核心成员,高大的城墙上刻有阵纹与符文,还有大型法宝级武器,防御严密,几座高塔更是分布巧妙,与城墙和核心区的建筑组成防御大阵,可谓固若金汤。 他们在洞里观察了一天,就发现奴隶们的生活非常悲惨。这些奴隶大部分是人族,还有一些类人智慧重物。他们衣不敝体,食不裹腹,干的却是牛马活,被灭星组织成员随意欺压、凌辱、强暴。他们的婴儿常常被那些“主人”抢走,或是孕妇被剖腹取胎,活活蒸来吃掉。也有精壮男子或柔弱女子被带到宴席上,活生生地被泼上滚油,然后削取肉片,被“主人”们吃掉,或被揭掉头盖骨,食取大脑,或硬生生取出骨头,敲骨吸髓,或直接被挖心掏肝,生吞活吃。他们的惨叫被当成动听的音乐,更加助长了那些人的暴虐性情,花样百出地残害更多的人类。凡是病弱的奴隶,就会被送往兽园,成为那些兽宠或食用兽的食物。还有不同属性不同特征的奴隶被不断送进高塔,或被炼成魔器,或被炼成血丹,或是成为实验材料,试毒,试药,沦为傀儡,被迫与兽类杂交,等等。种种惨状,简直罄竹难书。 邝盛龙与阿斯兰等人越看越怒,每个人都恨不得出去大杀四方。 齐明熠虽然也是非常愤怒,此刻却异常冷静。他与金钟、丹尼尔商议一番,又与庚武通过空间之灵沟通后,就提出新的作战方案,“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把巨峰上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巨城来,所以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我建议,战斗人员分成四部分,由我分别送进外城、中城、内城与核心区。我和搭档可以在十秒钟内把那些奴隶全部收进芥子空间,你们就可以自由攻击,不必担心伤及无辜。外城、中城同时打响,将内城与核心区的成员吸引过去,然后内城再发动进攻,进一步将核心区的精英成员引走。我和丹尼尔会进入高塔,抢夺六座塔的控制权,破坏大阵。与此同时,核心区开始发动攻击。我们收走高塔后,势必会引起巨峰的注意,肯定有不少高手赶下来支援。你们要注意安全。等巨峰的注意力转移到巨城,我们就会潜入山峰,寻找并获取‘伊斯玛母’。大框架就是这样,至于细节,请你们制定详细计划,我们一定配合。” 邝盛龙这边的人员比较简单,任务安排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于是思索了一下便道:“我们对大的框架没有意见。鉴于敌方的高级人员主要都在内城与核心区,我们执法者就都分到那两个区域吧。” “好。”丹尼尔笑着说,“这次来的星际执法者都是高阶,杀普通成员确实太浪费了。” 阿斯兰这边共有六十万从域外战场带回的百战老兵,再加上十五万杰出新兵,共有七十五万兵力,部署起来比较复杂。他与参谋部、作战部详细讨论过后,才制定出具体战术安排。 他们带来的六十万陆战老兵都是在域外战场超过五十年以上的精英,已经有四十万人达到战将级,其中有二十五万黑铁级战将、二十万青铜级战将、十二万白银级战将、三万黄金级战将,另外还有帅级百人。余下二十万都是高阶卫级战士,足以碾压灭星组织的普通成员。 以目前敌人在城内的分布情况,他们计划在外城留下两万五千名卫级战士,带着十万新兵,组成一万两千五百支小队。每队两个老兵带八个新兵,扫荡外城毫无问题。 中城由余下的十七万五千名卫级战士和两万五千名黑铁级战将带着五万名新兵,组成三千五百支小队,分别是八到九个老兵带一到两名新兵,足以横扫这个平均战力一般的普通区。 内城由二十万青铜级战将、两万白银级战将分别组成两千两百只小队进行围剿,相信将会有许多场苦战,到时候他们会有序组成大大小小的战阵,由外向内推进。 核心区由剩余的十万白银级战将、三万黄金级战将组成一千三百支小队投入战斗。所有帅级战将则各自为战,支援危殆队伍,拦截敌方高手。 ima都是十人一队,ile则是五人一队,划分好作战区域,强者大能也各自负责一个区域,秩序井然。 计议已定,他们便开始紧张的准备工作。 队伍在前来银河小世界的路上已经大致组好,并多次进行配合战斗的训练,此时只需要微调,然后将清晰明确的命令下达给每个小队,便可以投入战斗了。 等到夜幕降临,前敌总指挥阿斯兰将军发出命令,“行动。” 第378章 大战开启(2) 有金钟的全力协助,通过空间节点瞬移到各个城区,对齐明熠来说并不难。 他先进入内城,在东西南北四个区域的相应地点放下不同的人,然后依次到达中城与外城,同样在不同的区域放下数量不等的人员。 此时正是午夜,外城与中城都是一片寂静,只有内城与核心区依然灯火通明,不少人在寻欢作乐,空中隐隐飘过乐声、歌声、笑声与哭声、惨叫声。 齐明熠从外城直接踏上空间节点,瞬移到核心区。这里的环境很好,建筑不多,到处都是花园、湖泊、种植园、兽宠园等场所,只有集中在一个区域和商业娱乐区比较喧哗热闹,其他地方都很安静。 齐明熠没有放人出来,这里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实际上防范最为严密,多上几个人还没什么,但同时多出十几万人来,绝对会引起注意。 他只放出了丹尼尔。在金钟的协助下,两人同时放出精神力。在杜漓与燕晓的全力操控下,空间迅疾一放一收。那些分布在外城各处山林、水边、田间、地上、地下甚至牢狱、兽圈中的奴隶都被收进了他们的空间世界,自有机器人总管安排各种智能机器人去安顿、救治、慰问他们。 那些沉睡的奴隶主、管家、狗腿、打手们都没发现异常,而得到命令的外城与中城的各个小队首先发难。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各个建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所有出现在视野内的智慧生物。 ima和ile总部都有悬赏的榜单,灭星组织有多个目标名列其中,这些都不必细说,因为他们都牢牢记着。而这些高价值目标即使在这里,多半也都在核心区和巨峰上,外城与中城不可能有,内城或许有极个别的。因此,大家都无所顾忌,也不惦记着抓活口,只是以极快的速度杀过去。这些都是功勋,都是积分,都是收获。 杀戮在寂静与黑暗中进行着,无数人在睡梦中毙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些人无论男女,大部分都是单身,那些被迫在床上侍候他们的俊男美女基本都是奴隶中挑出来的,而他们都认为贱种没资格诞育他们的血脉,因此几乎都没有孩子。此刻,那些奴隶都被收走了,只剩下这些发泄了欲望以后陷入酣眠的人,无声无息地丧命在利刃之下。 中城与外城的人员实力都不算高,远远比不上星际三大组织精挑细选的精锐,几乎被完全碾压,死得干脆利落,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既是这样,当初的战术就不适用了。潜伏在内城的那些小队很快接到行动命令,立刻发动攻击。与中城与外城不同,这时仍有不少灭星组织的精英成员在娱乐区纵情声色,或聚众群p,或沉迷于赌博与美酒之中,想要毫无动静地灭杀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潜入住宅区和修炼区进行暗杀,另一部分进入娱乐区和商业区,公然实施围杀。 这里的住宅区也分地段,在靠近核心区入口的豪华区都是身份地位很高的成员。他们大部分是灭星组织里的人族与其他种族的混血,生性暴虐,杀人如麻,不但是奴隶与附庸,就连同一组织的成员也常常会因触怒他们而非死即残。 衁成是十三长老的儿子,最喜奸|淫凌虐幼女。他生得胖大壮实,稚嫩的幼女根本承受不住,每次不死上五、六个幼女都不能尽性。他本来住在巨峰上,由侍候他的奴才从下面挑选美貌的奴隶幼女送过去供他糟蹋。他又喜欢服食各种助兴的药,结果一天夜里将送来的所有幼女全部弄死了依然没有尽兴,竟然饥不择食,跑出去抱走了与保姆走散的另一个长老家的孙女,差点就得手了。那个长老在孙女身上留有神念,闻讯后赶来,将孙女救下,盛怒之下几乎将他打死。 他是他父亲的独子,虽然不争气,也不能让他死。他父亲只好与那个长老谈判,付出巨大代价保住了他的小命,却不得不让他下山去城里生活。以他的资质和级别,没资格在巨城的核心区生活,只能安排在内城靠近核心区的地方。 他倒是很喜欢这里,没人盯着他修炼,在这里他的身份算得上是最高贵的,谁都要捧着他顺着他。他可以随时随地弄来幼女发泄,每天花天酒地,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过得自由自在,舒舒服服。 这天夜里,他一连弄死了五个奴隶幼女,听着她们痛哭惨叫,搞得血流满地,这才尽兴。药性过去后疲惫不堪,他又喝了许多酒,于是换了间卧房,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他的几个贴身奴才按照往常的惯例将那些死状奇惨的小女孩弄出去,打算象以前一样扔到兽圈里喂魔兽。刚刚走到院子里,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便感觉浑身剧痛,之后便成了一堆碎块,堆叠在地上。 这支小分队的队长裴多娜是位女汉子,生平最恨的便是欺凌女性的混账王八蛋,这时在华美的庭园灯映照下看着几个奴才漫不经心地拎着小女孩支离破碎的尸骸,怒意顿时冲到顶端,二话不说便下了死手,出刀如电,将这几个垃圾都劈成了渣渣。看着一地的碎尸,她的队员们都知道自己的老大狂化了,便是他们,平时再冷静,看着眼前几个幼女的惨状也是怒不可遏。他们没有交谈,默契地收起几个小女孩的遗尸,然后往身上再拍一张隐身符,就一起朝着卧室摸去。 灭星组织占据这个星系将近千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只是外城偶然有几次奴隶暴动,但很快就被镇压,从来没有波及到内城。安全得太久了,许多成员都会忘记开启防御阵法,因为那会耗费资源。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胡乱花钱,奢侈享受,却不愿意白白消耗资源。 因此,这次发动突袭,大部分小队都如入无人之境,进展得非常顺利。这个小队也一样,他们翻墙进来,一路杀了不少护卫、奴才,现在又沿着刚刚几个奴才出来的路径,很顺利地进入装饰得奢华至极的主院。 衁成服用的助兴药物虽然已经衰减了药性,但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燥热,再加上刚刚尽兴,已是精疲力竭,此刻精赤着身子,在高床软枕间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小分队进入后循声而至,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 裴多娜看着床上那座丑态百出的肉山,心里只有恶心与憎恨。她的掌心出现一团银光,操纵着猛地向前撒出。那是她的本命法宝流光千丝网,坚韧锋利,可破除禁制,能裂解万物,乃碎尸利器,甚至连精神力都可以粉碎。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那张细密的网便扑上房间中央尺寸巨大的法宝床,将衁成紧紧裹住,朝着松软的白肉便切了下去。 衁成资质一般,又自小娇生惯养,只会骄奢淫逸,横行霸道,却不愿意吃一点苦,更别提修炼了。他现有的境界全是他父亲用各种丹药和天材地宝硬堆上去的,虚浮不稳,一身松软的大白肉,精神力更是脆弱不堪。这时无数网丝齐齐勒紧,立刻将他全身上下割出道道伤口,鲜血直流。 他痛得惨叫一声,从醉意酣眠中惊醒,还没睁眼就破口大骂,“操|你娘的混账王八蛋!贱狗奴才!弄得老子这么痛,老子要杀你全家!他妈的……” 裴多娜隐藏在头盔里的脸气得铁青,左手猛地握拳,流光千丝网向内收缩的速度陡然加快,切过他的血肉筋脉,直达骨头与脏腑。 衁成身上的肉块如天女散花一般飞起,落到床上与周围的地面,露出一根根森森白骨,痛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裴多娜冷冷一笑,正要一鼓作气取他性命,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怒吼,“休伤我儿!” 一只巨大手掌突然凭空出现,铺天盖地般地向他们当头砸下。 这一招威势惊人,但对于在域外战场同域外恶魔浴血奋战上百年的这队精锐来说还不够看。裴多娜抬头看了一眼,讥讽地笑出声来。其他队员本来就以战阵形式站在她的身侧,此刻同时动作,顶在最前面的一个队员的攻击力陡然提升数十倍。他手执一把巨锤,飞上半空,对着那个巨型掌印迎面轰去。只听一声震天巨响,掌印碎裂,四散迸溅。 这时,极度的恐惧与疼痛让衁成迸发出全部的潜力,猛地大叫一声,“父亲救我!” 裴多娜的精神力突然爆发,流光千丝网随之大放光华。被紧紧包裹的衁成发出凄厉的惨叫,突然爆开,化为一团血雾。 巨峰上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大叫,“成儿——” 裴多娜收回纤尘不染的流光千丝网,沉声道:“走。” 一队人立刻返身出屋,在庄园里大开杀戒,将蜂拥而来的守卫与企图逃逸的所有人全部斩尽杀绝。 庄园里血流成河的时候,那些被禁锢在地牢里的众多奴隶幼女全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第379章 血雨纷飞(1) 在衁成庄园的隔壁是库尔鬽斯塔的园子。 这里的每个庄园占地都超过十万平方米,湖光山色,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他们往往不会去娱乐区玩乐,而是招人过来开各种形式的夜宴,主题多半是吃喝嫖赌,夹杂着血腥的种种凌虐戏码。 库尔鬽斯塔的年龄已经超过一千岁,五百余年前在战斗中伤了根基,再无寸进,便正式退出战斗序列。作为奖励,他被派来管理内城。经过一系列雷霆手段,他很快就掌控了这片辽阔而富饶的区域,在内城的地位相当于土皇帝。 他根基大损,无法生育子嗣,曾经收过两个弟子,一个失踪,一个陨落。他心灰意冷,于是彻底退出高层竞争,反而安全了。他所属的势力对他给予庇护与支持,他则将赚取的资源上缴大部分,供势力成员修炼。双方各取所需,倒是颇为融洽。 数百年来,他不思进取,只图享受,对酒色财气非常热衷,别出心裁地将自己的庄园营造成了高级会所的模样。里面有酒池肉林,更有美人如云,既有奴隶出身,也有普通平民,既有刚刚成年的青年,也有尚未成年的孩子。无论男女,只要被他看上,都无法反抗,也不可能逃脱,只能乖乖就范。那些绝世美人被他玩腻以后,如果还有命在,就会放出来招待宾客。而他看不上的那些美人一开始就会接受训练,提供给那些宾客付费使用。他还时常召开拍卖会,或是开各种赌局,让大批宾客争抢着给他送钱。 今夜,在库尔鬽斯塔的庄园里依然是高朋满座。斗兽场灯火通明,在巨大的笼子里,战奴与魔兽一场接一场地厮杀着。围观的贵族子弟喝着美酒,享受着美人的侍候,就每一场的输赢下注赌博。伴随着不断出现的鲜血与死亡,他们的精神越来越亢奋,呐喊声不绝于耳。 “宝贝儿,快搞死他!” “顶他的肚子!踩他的腿!” “咬掉他的屁股!咬掉他的头!” “贱奴,你要是赢不了,我将你全家扔到兽圈里!” “贱奴,冲上去剁死它!” “砍它!砍它!” “宝贝儿,吃了他!吃了他!” 在场的人起码有上万,种族各异,外表形形色|色。一部分赌徒已经红了眼,挤在最前面跳跃呐喊。一部分人好色之徒被气氛感染,在外围按住男女侍奴蹂|躏。一部分酒鬼一边看着斗场狂笑一边狂灌美酒。还有一部分人满脸涨红,围着赌档疯狂下注。 在高高的主座上,身高超过两米,体重足有三百斤的壮汉库尔鬽斯塔斜斜的倚着靠背,一只手抓着盛满烈酒的巨杯,一只手抓着一个赤祼少女的头发,将她按到自己胯下,在她柔顺而熟练的服侍下乐得哈哈大笑。 斗场中的战奴已经遍体鳞伤,眼看就要丧命在兽口之下。他却依然硬撑着拼杀,为了家人不敢轻易倒下,无论如何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流尽所有的鲜血。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轰然炸裂,震得大地颤动,所有人的耳边都是一阵嗡鸣。呐喊声戛然而止,大部分人的动作都停顿下来,茫然地四处张望。斗场里已经狂化的那只魔兽都被震得站立不稳,那个战奴也倒在地上。 响声未止,屋顶就被揭开大半。随着碎石断瓦纷纷落下,一群身穿黑色战衣的人从天而降,扛着法宝级热武器,对着下面的人便是一阵无差别轰击。 与此同时,庄园各处的所有奴隶都同时消失了,而关着战兽的禁制却被打开,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它们冲向斗兽场。而本来就关在斗兽场的地下,已经饿了一整天,准备陆续上场搏斗的那部分战兽也被放开。它们沿着通道向前奔跑,很快从敞开的大门冲进斗兽场,冲上混乱的看台,冲撞扑咬,大吃特吃。飞在空中的黑衣人都注意不攻击那些战兽,只杀疯狂逃蹿的人。 伴随着一阵阵惨叫,有不少人急乱中摸出挪移符、传送符或是法宝,一边抵挡攻击一边想要迅速逃离。可是空间已经被完全封锁,他们顶多能从斗兽场中心瞬移到边缘,却逃不出去。 库尔鬽斯塔在屋顶被破坏的时候就怒吼一声,一手捏碎了巨杯,一手捏碎的胯下少女的头。他从巨型座椅上跳起来,握紧巨拳砸向身后的墙。那里有一个隐型按键,可以启动场上的武器系统。这本是用来对付狂化后控制不住,破笼而出的魔兽的,杀伤力惊人,却不是法宝,没有器灵控制,必须有他的基因才能开启。 他的拳头还没落到墙上,便有十个人飞速落下,将他包围。强大的攻击瞬息便到,带着死亡的气息。他顾不上启动武器系统,立刻拔足飞腿。虽然他的身躯庞大,而且已经久不修炼,沉溺于声色犬马多年,但大半辈子的战斗本能仍在,帮助他摆脱了致命的攻击。 他一边召唤出本命法宝噬血鬼面斧,一边向巨峰上所属势力的好友传音求救。而那十个高级精英组成的小队已经确认他是高价值目标,围住他便是不间断地狂猛攻击,带着法则真意的招式将他压制得死死的,他除了勉强招架之外,一斧都砍不出去。他不仅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还有几分从所未见的恐慌,就是当年在战斗中被重创根基,在生死边缘打了个转,他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觉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面前的十个人几乎每一个都与他没受伤时的实力相当,现在十个人组成战阵,浑然一体,相当于他全盛时期的十倍以上,他根本抵挡不了。如果不是他数百年来经营有道,挣到大笔资源,换取了诸多保命的法宝、符箓、丹药、阵盘,根本就顶不住他们的攻击。但他刚才为了便于享乐,不但衣衫不整,还卸下了不少零碎,现在根本没有空隙让他召回,防御力下降了好几成。他边打边退,消耗惊人,只能乞求巨峰上的好友赶紧过来支援。 除了他之外,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样狼狈不堪。许多人几乎不着寸缕,没穿法衣,没带法器与符箓,根本抵挡不了大规模杀伤性法宝的攻击,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其中有一些家世不凡的子弟身上也留有长辈的神念,当他们濒临死亡时,那些神念却自动显形,发出强大一击,同时引动巨峰上的本人,或怒吼阻止,或遥遥出招救援。 内城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 已经肃清外城的进攻队伍涌进中城,清剿残余。原本在中城执行任务的队伍纷纷涌向内城,参与战斗。 核心区与巨峰都被惊动了。很快,就有一些人或队伍从核心区出发或从巨峰飞下来,冲进内城。 这时,齐明熠从核心区消失,出现在太空中。金钟将东皇钟显形,张开无边气场,在太空中招了一圈,将三颗行星周围的所有人造卫星全部收进钟内世界。这些卫星大部分是高科技产品,不是炼器产物,对他有用的部分很少,因此他没有炼化,而是原样放着,打算等到战后再交给齐明熠。 卫星消失后,巨峰上的监控中心立刻变成了瞎子聋子,再也看不到魔狱星各地的动静,更难以察觉太空中的情况。 按照作战方案,齐明熠这时才陆续放出两万艘星舰,另外三万艘星舰和一座太空堡垒处于待命状态,根据具体情况再考虑是否放出。这样一来,他们带来的操纵星舰的人员才绰绰有余,不然根本不足以应付太空大战。 本来他们打算的是过来后通过庚武和齐明熠、丹尼尔等人的关系,从赫利俄斯联邦吸纳部分太空舰队人才,但这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说服、考核与磨合。进入银河小世界后,根据庚武提供的情报,雷叶薇薇他们都认为必须速战速决,来不及增添人手,就直奔魑魅星系。 现在,他们打算是先出动一部分星舰,若是战斗中有星舰被摧毁,便让星舰官兵飞出去逃生,然后放出备用星舰,让他们登上后继续参战。 齐明熠自然是完全配合,一切按照他们的作战计划来办。他放出星舰后,与这边带队的萧升渝将军短暂沟通后,便再次穿越空间禁制,重新回到巨城的核心区。 丹尼尔留在这里,隐藏在金钟构造的空间屏障中,一直在收取内城的奴隶。对于那些奴隶的各种惨状,他心里非常愤怒,同时又非常冷静,行动间始终控制着空间波动的力度,收走奴隶的速度非常快,却不会让敌方的大能强者及其主脑“伊斯玛母”察觉。 齐明熠回到他的身旁,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核心区的人动了吗?” “动了。”丹尼尔看向他,“你把人放出来,我们就可以进高塔了。” 齐明熠点头,“好。”他心念一动,将十三万高级战将与两千九百多个高阶星际执法者分别放到核心区不同的区域。 很快,各处都出现了极大的动静,喊杀声、喝骂声、惨叫声伴随着招式对轰、法宝互怼的巨大声响,震得大地颤抖,建筑歪斜甚至坍塌。 核心区中心那六座暗沉沉的高塔开始有了隐约的亮光,然后从底部到顶部,整个塔身都亮起来。 第380章 血雨纷飞(2) 六座高塔大放光芒,却不是带给人愉悦的那种绚丽多彩,而是不祥之光。血红、惨绿、灰黑、鸦青、幽蓝、昏黄,映衬得高塔及其周围区域如同冥府、地狱、修罗场。魔修见了可能会感觉舒适,正道中人看着都会感到压抑,甚至窒息。 这些高塔的外表也不像一般塔类灵器,而是十分扭曲,看上去都不像是人类的审美,说是塔都有点勉强,说是抽象派雕塑还要更形象一点,只是这些高塔里面都有各自的空间世界,又竖立在那里,从实用的角度倒是可以称它们为高塔。 齐明熠和丹尼尔看着那六座高塔,颇有点一言难尽的味道,却听金钟在他们耳边说:“这是佛门至宝六道轮回塔,现在的这个形状不对,被重新炼制过了。应该是收集了亿万生灵的鲜血、生命与怨气,通过炼灵大阵污染了至少一千年,再用邪门炼器术改造,加入不少邪恶属性的天材地宝,这才打造成如今这个模样。” 齐明熠和丹尼尔都有些惊讶,看着六座高塔的目光变了。丹尼尔轻声问:“既然原本是佛门至宝,那就有净化的可能吧?” “嗯。”金钟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说,“好像是用佛门高僧的舍利子,做成一个度化大阵,就可以净化它们。六座塔的话,至少要用一百零八颗,再加上其他佛门至宝。也可以请来大德高僧坐化后的金身镇在高塔顶层,或是用蕴含有光明法则的天材地宝布下炼魔大阵,也可以逐渐消灭这些塔的魔性,让它们恢复本性。六座塔原本有器灵,现在都已经湮灭,诞生了魔灵。你们要么把魔灵净化,要么把魔灵消灭,让这六座塔被净化后重新再有器灵诞生。” 齐明熠想了想,看向丹尼尔,“这六座塔都由你收着吧。” 丹尼尔正想推辞,金钟却大力赞同,“不错。将这六座塔放进你那边的雷海中,天雷镇魔,可以缓慢洗刷塔中的魔性。不过,这个过程很漫长,耗费也大,你必须时刻用精神力借助雷海镇压住它们,直到它们的魔性彻底消失。” 丹尼尔一听,立即表示接受,“行,那就我收着吧。”这么危险的魔塔,还是他收着吧,别去祸害爱人的空间世界了。 齐明熠却有些担心了,“时刻镇压?这有些难度。万一他有个什么事,以致出现疏忽,无法镇压,这六座塔会在他的空间世界里作妖吗?” 他们执行任务时总会有风险,万一丹尼尔遇到危险要全力迎战,或是受重伤而昏迷不醒,那就无法镇压。这些因素都必须考虑进去。 金钟想了想,问他们,“你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一人收轮回塔,一人收‘伊斯玛母’吗?或是先收轮回塔,再收‘伊斯玛母’?或者先找‘伊斯玛母’,再来对付轮回塔?” 齐明熠与丹尼尔对视一眼,转头问他,“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金钟看着两人,一双金色的圆眼睛里满是意味深长,“要记住,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所以两个人还是分开,各干一样吧。主人爸爸和我去找‘伊斯玛母’,叔爸爸去破阵攻塔。” 称两位为“爸爸”,是他在本源世界上星网后养成的习惯。金钟看多了“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天道爸爸”、“金主爸爸”之类的流行网络用语,又看多了杜漓与龙凤崽子们欢快地叫主人爸爸的情景,于是很爽快地也开始叫“主人爸爸”、“叔爸爸”,然后心里就觉得很得意很爽很潮很快活。至于被他叫“爸爸”的两人,从惊讶、啼笑皆非到习惯,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齐明熠若有所悟,爽快地说:“好,就这么办。” 丹尼尔也明白了一些,却依然觉得头大,“破阵攻塔是容易的事吗?看这规模,没有个一年半载,想都别想。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 金钟不负责任地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转头欣赏着自己越发灿烂顺滑的尾羽,懒洋洋地说:“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如果无法破阵,在核心区的那么多高级人修起码要死一半,所以破阵是第一要务。至于轮回塔,你要是攻不上去,等我们回来,我把它们一起收了,镇压在我的世界里。之后你们给我弄齐材料,我布置一个炼魔大阵,洗刷它们的魔性。不过,这套六道轮回塔就必须给主人爸爸,没你的份。” 丹尼尔欣然同意,“没问题啊,本来我就想给他。那就这样吧,你们去山上,我在这儿破阵。” “行。”金钟隐藏好身形,催促齐明熠,“主人爸爸,我们快走,收完‘伊斯玛母’就回来收轮回塔。” 齐明熠笑起来,也没再推辞拒绝。金钟见多识广,性子又执拗,既然他要将轮回塔留给自己,无论谁反对都没用,还不如接受他的好意。至于爱人那边,以后遇到的好东西给他就是了。以他们的感情,不需要等价交换。 他看着丹尼尔,温柔地笑道:“注意安全。” 丹尼尔也开心地说:“嗯,你也一样,注意安全。” 齐明熠点点头,便带着金钟踏上空间节点,往巨峰的方向瞬移过去。 在这种级别的大战中,两人携带的战斗机器人都没有资格插手。以他们拥有的机器人的级别,对付普通人轻而易举,对战低阶修士旗鼓相当,面对中阶修士就很勉强,用数量去堆大概还行,但在高阶修士面前,随便一招的冲击波,就能让它们全部变成废铁。因此,这场战斗只能他们自己面对。当然,他们也可以放出契约的那些神兽、圣兽、瑞兽、凶兽、异兽,一起并肩作战,可现在并没有战斗,而是要动脑筋,更多地用到他们对空间法则的领悟,所以暂时没必要放契约兽出来。 丹尼尔看着齐明熠消失,随即收回心神,集中注意力,一边观察大阵的走向一边从自己的空间世界里拿出破阵利器——子母破阵环。 他现在不是与人正规斗阵,也不是接受传承考验,而是与敌人战斗,自然不必去参悟这个阵法,再去破解,直接暴力破除才是正道。当然,这种破解还要看人本身的素质。如果懂阵法,破解起来比较快;如果不懂阵法,拿着破阵法宝乱搞,最后依然可以破阵,只是破解起来很慢。 丹尼尔已经摸到高级阵法师的门槛,对于这个以六座高塔为阵眼的防御大阵并不会束手无策。不过,这个大阵并不是粗制滥造的东西,而是非常精妙的连环阵。简单地说,他如果想要摸到六座高塔,就必须先破阵,但是,他如果不能毁去阵眼,也就无法破阵。 虽然有破阵利器,却不能鲁莽行事,他必须在阵法中找到一条路,然后穿阵而入,抵达阵眼处,再用子母破阵环进行有效攻击,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这座大阵。 此时,巨峰上有数十人飞下来支援,如流星坠落,十分壮观。从巨城之外也同时飞出上百道人影,在空中截住他们。 双方在巨城上空展开激烈厮杀,大招频出,互相对轰。冲击波撕裂空间,使大地震颤,墙倒屋塌,漫天血雨纷飞,如陨石般砸向地面。 强者大能的身体经过反复粹炼,都充满了奇异的力量,几乎每个部分都具有杀伤力,从头发丝到每一滴血,等级偏低的生灵都承受不住。幸好丹尼尔已经把所有奴隶都收走了,在漫天血雨下死伤无数的生灵全是灭星组织成员以及他们豢养的魔兽。 各种惨嗥痛呼此起彼伏,在天上激战的大能强者们都不为所动,打得越发激烈,大招频出,禁术秘技也都无所顾忌地施展出来,一些高阶灵宝更是能够发出毁天灭地的威能,很快便将核心区和一部分内城打成一片废墟。 地面上也到处都在激战,人与人,人与魔兽,魔兽与异兽,异兽与人,混战不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凶煞之气。 六座高塔更是光芒大盛,燕晓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父亲,这座大阵再吸收地上与空中的鲜血和灵魂,威力越来越大。等它蓄能完成,发出大招,便是雷将军也抵挡不住。” 丹尼尔凝神看向空中和地面,这才发现,漫天纷飞的血雨确实大部分都没有落到地面上就消失了,而地上的鲜血也渐渐汇成一道道小溪,涌向六座高塔所在的区域,随即消失不见。那些倒毙在地的尸骸中全都有淡淡的黑暗灵魂飘出,随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飞向六座高塔,很快就再也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在这个过程中,六座高塔越来越亮,散发出凶威赫赫,让人感觉到无穷压力,潜意识里会以为死神即将来临,无法逃脱,也无力抵挡,只能认命,不如放弃。 情势凶险,已经容不得他按部就班地破阵了。丹尼尔瞬间便下定决心,现出身形,放出子母破阵环中的子环,嵌入他已经辨认清楚而确定的阵法运转路线,然后通过掌控的母环,顷刻间便无声无息地破开了连接六座高塔与地面上所布阵法的主线。 第381章 时光的投影(1) 随着几个飘浮在空中的小圆环大放异彩,高塔的光芒立刻黯淡下来,对鲜血与灵魂的疯狂吞噬也几乎停止。 那些得到大阵加持的灭星组织成员再也感觉不到那种莫名的精神振奋,而那些被越来越大的排斥力差点扔出核心区的ima高级战将与ile高阶精英们也顿感轻松。此消彼长,战况更加激烈,灭星组织成员的伤亡越发惨重。 在巨峰深处,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叫,浑闷而浑厚,在夜空中回荡。 此时,齐明熠已经在巨峰的山腹中徘徊了好一会儿。金钟协助他进行空间瞬移,但主要以他为主,金钟只是从旁保护,以免他遭受到不可预测的伤害,在他没有遇到危险时便不出手。他凭借自己对空间法则的感悟瞬移到山腹中,便陷入一个略显奇异的空间。 乍看像是秘境,仔细一观察,就能发现,这个空间并没有完整的天地法则,到处灰蒙蒙一片,倒有点虚空世界的味道。但它也不是幻境,因为有着清晰的真实感,当中还有一些零散的法则碎屑,却都是至高大道的法则,可见其不凡之处。 齐明熠放开精神力,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在脑海里与金钟和杜漓对话,“看出什么没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杜漓至少年幼,见识不多,有些懵懂,“感觉上……好像跟我们空间世界的初始状态有点像。” 金钟有一些见解,但也不敢肯定,毕竟他虽然活得长,但世界变化太大,早已面目全非,“这里有点像那个……让我想想……有点像洪荒时期轮回神殿的感觉……我好像闻到了时光长河的味道……上古时候,大家都称呼它为沧浪之水,简称沧水……嗯,不止有沧浪之水的味道,还有万象树的味道……混沌的味道……时间的味道……这个地方,有点像先天神胎的起源地……不,差得很远,只是略微有点像而已……爸爸,这是个好地方。你继续往前走吧,遇到什么事都凭借本心来行动。我感觉对你有很大好处。除非你遇到生命危险,我和阿漓都不会打扰你。” 齐明熠若有所思,“好,我明白了。”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脚踏灰黑色的大地,齐明熠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他总觉得立足之处虚幻不实,一直用精神力包裹着自己,随时准备应对突然出现的危险。 在这里,时间的流逝也是若有若无,并不明显。他有些记不清到底走了多久,才看到天际忽然有一条璀璨夺目的河流出现。那条河横过天际,浩浩荡荡,不见首尾,每一滴飞溅的浪花都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真理、法则或是浩大的宇宙、丰富多彩的世界,令人目眩神迷。 一直保持沉默的金钟忍不住,诧异地在他脑海中嚷嚷,“那是……沧浪之水?不对……不对……沧浪之水才没这么小,这顶多只能算是其中一条小支流……不,是支流的支流……味道也很淡,气势很一般……大概……可能……就是沧浪之水中的几滴吧。不过,那也很了不起了。主人爸爸,一定要想办法收了它,咱们家的那些泉眼就有真正的根基了。” 以前齐明熠的空间核心区里就有好几眼属性等级各不相同的灵泉,对空间世界的扩展和稳定有很大帮助,对齐明熠的天河水属性也有着不少的加成。金钟进入空间世界后,一开始还乖乖地疗伤,恢复状态。等到情况逐渐好转,将自身修补了一半时,他就坐不住了,时常与杜漓唠叨,把自己了解的一些天生极品泉眼进行了详细描述,然后在修真科技的辅助下,弄出了更多的泉眼。 现在,空间世界的核心区很大,相当于万年前地球上的亚洲。在中心地带,是一眼混沌泉镇压,泉眼不大,却散发着惊人的力量,似乎能消融万物,又能创造万物,非常恐怖。围绕着混沌泉,均匀分布着天水泉、造化泉、三生泉、阴阳泉、空明泉。在外泉,同样均匀分布着药泉、酒泉、莲心泉、五色泉、寒泉、幽泉、温泉、沸泉、苦泉、甘泉。这些泉水各有特性,均属于天材地宝级别,可用于炼器、炼丹、画符、布阵、酿酒、烹饪,对修士和幼崽雏鸟们大有益处,普通人却承受不住。在超过一百万平方公里的泉水区之外,还有许多比较普通的灵泉,那就可以给普通人和低阶修士使用。 这些泉眼只有一半是齐明熠用功勋值兑换来的,另外一半都是金钟利用空间世界从虚空世界吸收的各种力量生生造出来的,根基不稳,必须用漫长的时间自行发育与进化。齐明熠平时很少取用,却要为它们花费大量资源,一向没心没肺的金钟看着都有些不忍。 如果他们现在看见的那条天河真的是沧浪之水的水滴形成的,一旦收进来,融入所有泉眼,确实对那些泉眼有着很大帮助,可以提升其品质,筑固其根基,让它们成为真正的天生极品泉眼,进而使空间世界更加稳固,并使齐明熠在水之法则的领悟上更进一步。 齐明熠当然也想收取,但此时情况不明,不宜妄动。他连这个地方的大致情况都没摸清楚,想来也是因为沧浪之水的干扰。他更加警惕,脚步不停,朝着那条璀璨的天河走去。 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他感觉只跨了几步,却仿佛穿越了时空,已经站在大河近前。这条河无底无岸,在空中浩荡向前,每一滴水都有七彩光华流转,耀眼夺目。他静静地站在旁边,凝神看着河水流过,一股强烈的感悟突然涌上心头,让他进入顿悟状态。 突然,一滴水跳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罩下来。别说杜漓,就连金钟也没有防备,更无法抵挡。 那滴水在齐明熠身周形成一个圆形的光罩,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金钟仔细打量了一番,便不再理会,而是去安慰杜漓,让这位幼小的大哥不要担心,主人爸爸好得很,正在经历时光投影的考验。 一个普通的一居室公寓中,袁香梅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外面的风雪停了,天气却更加阴沉,让她以为到了黄昏时分。 她起身脱下睡衣,换上家居服,然后将被子和睡衣叠好,放得整整齐齐,这才打开门,走出卧室。 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色调柔和。袁香梅一眼便看见方伯明正在沙发上沉睡,于是动作更加轻巧,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走进卫生间,洗潄整理了一番,然后就到厨房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开始做饭。 不久,方伯明也醒了。他将被子和枕头塞进衣柜,然后在客厅中间活动了一下,先拉伸筋骨,又打了一趟拳。虽然地方狭小,当中又有茶几等障碍物,他却非常灵活,游刃有余,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今天有袁香梅在这里,他并没有尽兴地锻炼,活动开身体后便收了势。他坐到沙发上,撑着额头努力回忆,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一时却想不起来。苦苦思索了一会儿,他只想起袁香梅是世交家的孩子,但与自己并不熟,仿佛是母亲与某个阿姨牵线搭桥,硬逼着他与她相亲,过后却并没有正式交往,彼此间却有几分好感,因此保持着朋友关系。 昨天晚上,有几个持刀歹徒入室打劫,刺伤了独自在家的袁父。与老同学聚会后回到家的袁雪梅惊慌失措,打电话给他。他赶去帮着送袁父去医院,又与前来勘察现场的警察交涉,协助袁雪梅整理失窃清单。等到处理好各种琐事,已经天光大亮。 袁父经过手术后脱离了危险,袁香梅的情绪大起大落,感觉疲惫不堪,却执意要去警察局询问案情进展。方伯明虽然答应陪她去,带着她上了地铁,却是与他们要去的地方正好相反的方向。 袁香梅有些疑惑,“弄错了吧?” “没错。”方伯明将她让到一个空位上坐下,然后坐到她旁边,体贴地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还是先去我家睡一会儿吧。伯父还在医院,你可不能累垮了。” 袁香梅确实已经精疲力竭,时常觉得头晕目眩,集中不起注意力。如果不是户外的风雪让她清醒,她说不定已经倒下了。这时听方伯明要带她去休息,考虑到自己目前的精神和身体的状态,她没再坚持,感激地说:“谢谢。那我就休息一下吧。” “嗯。”方伯明见她没有固执己见,满意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所以一定要注意休息。就算那些东西找不回来了,只要人还在,一切都会有的。” “是啊。”袁香梅深以为然,“你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一想到父亲为了他心爱的收藏差点丢掉性命,她就对那些价值超过千万的珍贵藏品毫无热情了。她愿意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事,努力找回那些东西。但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累倒累病,即使找回了父亲的心爱之物,他也不会高兴的。 第382章 时光的投影(2) 方伯明努力整理着零乱的思绪,却总觉得隔了一层似的,有些好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有些又似乎是上帝视角,让他有些茫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想了。侧头听了听厨房传来的动静,他起身走了过去。 推开厨房的门,袁香梅转头看过来,唇边露出一缕微笑,温婉地说:“你醒啦?在沙发上一定睡得不舒服吧?” “不,我觉得很好。”方伯明走进去,“比我在野外探险时好多了。那时候有个睡袋,往地上一躺,就算是好的了。有时候连这个条件都没有,遇到意外时有可能什么东西都丢掉了,疲倦时随便找个平地,就这么也能睡。” 袁香梅有些吃惊,“真的吗?你的工作那么危险?” “确实有一定危险。不过,我们一般都会在出发前做好充分准备,所以通常还是安全的。”方伯明对她笑了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些意外总是无法预料的。” 袁香梅不由得想起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叹息,“是啊,生活中会遇到什么,又有谁会事先知道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方伯明安慰她,“放宽心,只要努力,没有什么坎是翻不过去的。” “是。”袁香梅笑着答应,心里暖融融的。 昨天夜里,她惊慌失措地冒昧给这位不过是普通朋友的男人打电话,而他立刻顶风冒雪地赶过来,陪她共度艰难时光,不计得失,不求回报。从那时起,她对他的感觉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仍然无法与他更进一步,但他现在已经成为她生命中重要的人之一,像是可以依赖的亲人。只要看到这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她就有了安全感,也有了面对艰难险阻的勇气。 袁香梅定了定神,回头切菜,平静地说:“这里有点挤,你出去等吧,一会儿就可以吃敢。” “好。”方伯明善解人意,理解她的心情,并没有要求上前帮忙,转身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热气与香味都被隔绝,他走到封闭的阳台上,俯瞰着被白雪覆盖的小城,心里有种安宁的感觉。 他隐约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但自己来自何方却并不清楚。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此心安处是吾乡,在哪里都一样。 呼啸的北风中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孩子们整齐的朗读声,“正月梅花带雪开,二月茶花等月来,三月桃花红似火,四月蔷薇满架堆,五月栀子白如霜,六月荷花映池塘,七月菱花浮水面,八月桂花满园香,九月菊花朵朵黄,十月芙蓉赛海棠,十一月里芦花白,十二月里腊梅芳。” 无论什么时代,小孩子的朗朗书声总会让人心旷神怡。方伯明侧耳倾听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过了好一会儿,客厅里传来袁香梅的叫声,“方先生,可以用餐了。” 袁香梅对他总是很客气,他也不是很想拉近彼此的距离,觉得这样挺好的。 菜色不多,却很精致美味,两荤两素一汤,大半都是方伯明吃的。他毫不客气,筷子下得特别豪放,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袁香梅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高兴。但她的话依然不多,有着充满疏离感的礼貌。方伯明觉得有些违和,细想却又琢磨不出什么,便索性不想了。 吃过饭,袁香梅收拾好厨房,便干脆利落地告辞了。她没提要去警察局的事,只一心惦记着去医院陪护父亲。 方伯明要陪她,却被她礼貌地拒绝了。方伯明对她的排斥感觉得更加清晰,却没有挑明,也没有坚持,只笑着送她下楼,为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看着她离去。 尽管袁香梅越来越明显的拒绝让他有些尴尬,但他并不觉得难堪,更不会有什么失落之类的情绪。倒是袁香梅那种仿佛逃之夭夭的慌乱,多少有点灰溜溜的感觉,让他感觉有些好笑,也比较安心。 虽然他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却很理智,不会有赌气的想法,反而仔细分析了一下。 如果一位女性不顾礼貌,急着逃离一位男性,那么,不是男性让女性伤心失望或厌恶憎恨,就是男性让女性动摇了心中固有的信念,而女性害怕了,所以才不进反退,想要离他远远的。 对于他来说,这样很好,让他感觉轻松自在。 拢了拢身上的羊毛大衣,他感觉浑身暖融融的,并不想回家窝着,而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这个想法让他有点莫明其妙,随即便淡去。他沐浴着冬日淡淡的阳光,在小街上慢慢散着步,偶尔走进一些门面装饰得很有趣的店铺里瞧瞧。 路边停着一排汽车,方伯明随意地扫了一眼,并不在意。忽然,他停下脚步,倒回来看向对面停着的杀马特风格的怪兽级越野车。 它的车身有着颇具个性的涂装,与其他汽车相比实在是太特殊了。除了车身上那些色彩缤纷的图案,它的油箱部位还有一个说不清是哪位超级英雄的图像,实在让人很难忘记。 方伯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辆车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穷人,要低调行事吗?开这种售价几百万还弄得非常花哨让人醒目易记的车子,真的能够不让人察觉吗? 这时,越野车四周有十几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有的在不断走动,有的在闲聊,有的明目张胆的拿着棒球棍、钢管、西瓜刀等凶器。 方伯明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里找了找,看到申长青的名字,就拨了电话过去。 话筒里传来女汉子爽朗的声音,“老方,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方伯明看着马路对面,“你的车被人包围了。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看这围堵的阵仗,只怕是要把你打残吧?” “嘁。”申长青不屑,“你看到我的车了?哦,我知道你在哪里了。过来吧,一起喝酒。我正找不到人陪我呢,一个人喝酒多闷。” “嗯,发个坐标过来。”方伯明转过身,边走边调侃,“你那位树哥呢?” “嗨,别提他,磨磨叽叽的,不像个男人。”申长青抱怨,“哪天我多喝几杯,就去把他办了。” 方伯明哈哈大笑,“哪是人家磨叽?他只是怕你是个渣女,提上裤子就不认账,所以坚持要洞房花烛夜。” “嘁,老古董,谁理他?”申长青有些暴躁,“少废话!快点过来!” 方伯明挂断电话,打开导航,顺着她发来的坐标走过去。在小巷里拐了几个弯,他看到了隐在街角的一家小酒馆。老旧民居的模样,有个小院子,当中一棵大榕树,枝头上挂着一面酒旗,颇有几分意趣。 申长青看见他走进门,略微点了点头,招手叫老板过来,“再加三两野火烧,多炒几个下酒菜。” “好嘞。”中年老板笑容满面,“您等着,马上就来。” 方伯明走过去,坐到她对面。她拿起白瓷小酒盅,将他面前的小酒杯斟满。方伯明端起杯子,“走一个。” 申长青举杯跟她碰了一下,痛快地一饮而尽。 接下来,两人似乎都是奔着喝醉去的,谁都不犹豫,杯子一碰,便一口下肚,却很少交谈。 酒过几轮,几道热菜陆续送上来。方伯明一边吃着,一边打量小小的店堂。 虽然已经过了午餐时间,这里仍然有好几桌客人,大多是三两个人一张桌子,几碟小菜,一瓶酒。聊着,笑着,吃着,喝着。这里似乎单纯就是个喝酒的地方。 申长青放下酒盅,淡淡地说:“很多人都喜欢在空闲的时候跑到这里喝几杯。穷人,太奢华的地方去不起,就到这里来喝杯酒消消乏。” 方伯明笑了,“对对对,你是穷人。” 申长青翻个白眼,“我孤家寡人的,不得存点养老钱?” 方伯明忍不住调侃,“行,你就演吧,也得看看自身演技,简直惨不忍睹。你这样都叫穷人,那天下的有钱人也真是有数得很了。” 两人信口开河,一直在天南海北,胡说八道。 不知道是喝得太快,还是对野火烧这种烈酒招架不住,喝着喝着,方伯明渐渐就觉得头脑有些不太清明了。 等他再度清醒,却已经回到家中,睡在床上。 他捂着脑袋想了很久,脑海里才泛起一个模糊的印象。仿佛是一直坐在角落、背对他们的客人过来,将他们扛上外面的车,然后先问了他的住址,将他送回来,才带着申长青走了。 他使劲回想着,终于想起那人的脸。居然是那个老实厚道的警察李树。他躺在床上,差点笑出声来。 申长青那个女汉子一向剽悍,虽然醉得不辨东西,却并不是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说不定酒后乱性,就把李树那个老实人给办了,酒醒之后便翻脸不认账。 那个小气又不羁的女人,绝对干得出来! 想想就有趣,他真想再去看看那个女人的脸色,看她是不是干出了这种混账事。 可惜,要走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愣。要走?去哪里?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383章 隐隐的错位(1) 整个黄昏,方伯明都迷迷糊糊,时睡时醒。电视始终开着,音乐声、说话声一直响着,让他不会觉得孤寂。 傍晚,大门处的保安室通过对讲系统找他,告诉他有位名叫李树的朋友来拜访他。 “李树?”他想起了申长青的追求者,“对,他是我朋友,放他进来吧。” 放下话筒,他关上电视,收拾好房间,将所有杂物都塞进衣柜里,药瓶药盒放到卧室的床头柜上。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客厅里洁净整齐,一点也不失礼。 方伯明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果然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位李树警官。他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此刻却微微有些腼腆,还有些尴尬。 方伯明笑了笑,友好地请他进来,然后给他沏茶,“这是我刚买的古树新茶,李警官尝尝,不要客气。” 李树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很郑重地向他躬身行礼,“冒昧前来打扰,对不起。” 方伯明放下茶壶,对他摆摆手,“李警官太客气了,是我要谢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来。不然的话,我肯定会非常狼狈。” 李树微窘,连忙说:“这是应该的,毕竟是长青她……太过分了。” 方伯明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温和地问:“你们,还好吧?” 李树的脸上隐现红晕,刚毅的神情中泛起一丝甜蜜,同时又夹杂着几分苦涩,非常复杂。 方伯明挑了挑眉,心里对他的反应有些好奇。难道昨天夜里真的被强了?然后今天被用完就扔了? 李树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低头盯着茶杯,期期艾艾地说:“以前,长青总是喜欢一个人去喝酒。昨天,她第一次带另外一个人去,还喝了那么多,又笑,又唱。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所以,我想来请教方先生。” 方伯明恍然大悟,忍不住笑起来,“李警官,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太在意申小姐,所以才看不清楚。申小姐带我去喝酒,大概是因为我们绝对不可能在一起吧。在我眼里,她小气、霸道,完全不像个女人。在她眼里,我只是个过客,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所以,她可以放开一切,与我喝酒、聊天、唱歌,不必顾及自身形象。” 李树眼里的悒郁渐渐消失,似乎满天乌云都消散了。他又开心又有些忐忑地问:“这么说,长青她……是喜欢我的?” “我觉得是。”方伯明的语气非常肯定,“她应该是对你动了心,起码你在他眼里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不过,由于种种我不知道的原因,她或许有很多顾虑,于是一直不敢往前跨出那一步,只能不断抗拒你,不愿与你接近,就怕把持不住自己……” 说到这里,他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袁香梅似乎也是这样的情形,难道她对自己有一点动心了?只是她在相亲的时候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而他也答应了彼此只作君子之交,可以随时江湖不见。如果她这时候对他动心,出尔反尔,按她的性格来推想,她大概会觉得很尴尬吧,所以她才会这么抗拒她,而且举止言行前后矛盾,一会儿为他做饭沏茶,笑语盈盈,一会儿又断然离开,冷若冰霜。 他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李树也在仔细思索他的那些话,再回想申长青与自己相处时的情形,努力理清头绪。 房间里很安静。 方伯明忽然感觉喉头发痒,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连忙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将那种不适压下去。 李树关心地看着他,“你病了?要不要去医院?” 方伯明轻咳几声,摆摆手。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我已经吃过药了。” “真的不用上医院?”李树皱眉,显然有些担忧,“感冒也不是小事,尤其是冬天,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方伯明强调,“真的不用。我吃过药,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哦。”李树不擅言词,明明很担心他,却没法说服他去医院,于是只能点点头,“那你多保重身体,病没好的话,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嗯,谢谢。”方伯明拿起茶壶,给他和自己斟满热茶。 李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心情好多了,脸色都明朗起来。 方伯明接着又多方位、全角度地给他分析,帮助他制定各种策略,以死缠烂打为原则,并教给他一些老话或是典故,譬如“烈女怕缠郎”、“温水煮青蛙”等等,总之,只要掌握“不要脸”这三个字的精髓,保证他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李树如获至宝,虚心求教,听得非常认真,恨不得掏出手机来做笔记。 方伯明心里暗爽。 那个母老虎一直目中无人,对自己各种鄙视,喝个酒还要挤兑自己去付账,把自己当肥羊看,他把她的仰慕者升级成一个撕不下、甩不掉的牛皮糖,让她头疼心烦,也算是报仇了。如果她阴沟里翻船,被这个特别较真的老实男人给绑定,那才是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你也不要一味地迁就她,把她纵得不知天高地厚,这样其实很危险。她要是干什么都不管不顾,随心所欲,不知道会惹到多少她惹不起的势力,你说是不是很危险?……她凭什么对你这么不客气?不就仗着你喜欢她吗?你要注意宽严相济,有时候就得管着她。哪怕她说讨厌你,你也不能让步。这其实都是为她好……还有,她喜欢赚钱,舍不得花钱,在这方面很小气,对你来说,那也算是优点。你可以把财权交给她,让她管着钱,这也是对她的完全信任嘛。再说,你都把家当交给她了,她总不能不管你,让你冻死饿死吧?……这样慢慢的,你和她就成为一家人了。”他越说越高兴,连咳嗽都减轻了许多。 李树连连点头,“是,是,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对讲系统又响了,大门口的保安告诉他,有一位名叫袁香梅的女士来找他,询问他是否放行。他当然同意,很有礼貌地请他们放她进来。 十来分钟后,门铃响了,袁香梅站在门口,长及足踝的羊毛大衣衬得她亭亭玉立,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 方伯明笑着请她进来,接着胸肺间一阵发痒。他本能地按住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袁香梅神情大变,连忙搀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快,喝点水。你怎么了?病了?严不严重?” 方伯明没有接茶杯,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挡住唇,一直在咳,见杯子递到嘴边了,才就着她的手将杯里的热茶喝下。 袁香梅关切地看着他,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方伯明长出一口气,这才止了咳,弱弱地说:“谢谢。” 李树见他转瞬间就从铮铮铁汉变成一只弱鸡,让那位本来有些客气而疏远的美女立刻抛开矜持,对他关怀备至,顿时大开眼界,对他刚才的谆谆教诲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他虽然老实,却也不是不通人情。有美女在夜晚上门拜访,他自然不会待在这里影响别人过二人世界,于是起身告辞。 方伯明没有留他,将他送出门,又坐回来,略显虚弱地倒在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倦意。 袁香梅关切地问:“吃过晚餐了吗?” “还没有。”方伯明看看时间,有些诧异,“都这么晚了?” 袁香梅有些责备地说:“你都生病了,还不按时吃饭,这样身体怎么会好呢?” 方伯明虚心接受,“是我疏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那你去过医院了吗?” “没有。我自己带着药,已经吃过了。” “是吗?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袁香梅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冰箱里还有些食材,她打开看了看,扬声问道,“我给你做烩面,可以吗?” 方伯明完全没有异议,“行。” 她在厨房忙碌,方伯明没有跟进去,以免给她造成压力。他给手机充上电,然后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继续喝茶。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他感觉特别温馨,不由得愉快地笑了。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虽然略有些装,但身上的病却是实打实的,不但咳得厉害,还在发烧。 袁香梅很担心,一直试图说服他去医院就诊。方伯明坚持不去,又拿出以前从药店购买的常用药给她看,表示这都是对症的药,吃上两天就能好。 袁香梅没办法勉强他,又不放心丢下他一个人,只好留下来照顾他。 她看着他吃了药,让他躺上床休息,然后用毛巾拧了冷水过来放到他额头上,给他物理降温。方伯明很开心,并没有对她客气,一直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两人的距离不知不不觉地拉近了许多。 长期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很难抵挡,他虽然意志力强大,但仍然抵抗不了病后的疲倦,很快就沉沉入睡。 袁香梅看他睡熟了,这才到客厅去,在沙发上将就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方伯明醒来时,她已经走了。 方伯明坐起身来,拥被靠在窗边,看着外边纷纷扬扬的小雪,心里忽然有些迷茫,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又想不起来。 第384章 隐隐的错位(2) 方伯明带的药确实很有效,一夜过后就退了烧,咳嗽也减轻了。大病初愈,让他很容易疲倦,外面又是冰天雪地,很容易着凉,所以他没有外出,一直都在家里休息。 下午,袁香梅打电话过来,先关心地问了他的病情,叮嘱他按时吃饭与服药,然后告诉他,“我要去一趟帝都。本家有些事,让我回去一趟。” “哦?”方伯明有些意外,“你要去几天?” “最多两天。”袁香梅柔声说,“我父亲还在住院,我不放心离开得太久。” 方伯明很自然地说:“那好吧,。你在外面,多注意安全。” 袁香梅沉默片刻,大概是考虑到他还在病中,到底不忍心用什么决绝的话伤害他,只能带着一点疏离地答道:“好。请方先生好好休息,早日恢复健康。” “我会的。祝你一路平安。” “好,谢谢。再见。” “再见。” 放下手机,他感觉有些大病初愈后的疲倦,于是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小憩片刻。 睡梦中,他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强壮的父亲手里拎着一条小木棍,就在他身边来回转悠,大声说着,“练武之人,要的就是一口气!这一口气,顶天立地大丈夫!” 三头身的小孩扎着马步,响亮地答道:“是!顶天立地大丈夫!” 他正在梦里激情满满地习武,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懵懂地坐起来,拿过手机接通,音乐声和笑闹声立刻迎面扑来。 他隐约记起,那是曾经一起组队出去探险的队长老大哥和队友们。想起那些一起冒险的快乐日子,他的脸上有了愉悦的笑容。 老大哥的声音很大,很豪爽,很快活,“嘿,小明,怎么想起打电话过来?” 好像亲朋好友们都喜欢“小明”这个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昵称,方伯明听习惯了,根本无所谓。他笑着问:“袁大哥,你那儿莺歌燕舞的,在干嘛呢?” “哈哈,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酒。隔壁有一桌美女,闹得厉害。”老大哥哈哈大笑,“怎么着?休假休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一些日子,我现在也说不定。”方伯明的情绪受他感染,也很愉快,“这边特别冷,不过还挺好玩的。” “冷,咱不怕。你不是去看媳妇儿的吗?怎么样?娶了没?” 听到他这句话,旁边有好几个人都大笑。 “有媳妇儿好啊,赶紧娶回来。” “小明那么小就有媳妇了,我们这些单身狗可怎么活哟。” “有妻有子的混蛋滚开,别在这里装单身。” “哎,小明,你媳妇漂亮不?” “跟照片上一样吧?” “指定比照片上更漂亮。” 方伯明叹了口气,对老大哥诉苦,“只是相亲而已。我被老妈逼着过去,她也是被她老爸逼着过来的。当时她就没看上我,现在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老大哥爽朗地笑道:“你得努力追求,不能坐在屋里等。想当年,我追你嫂子,那是天南海北任遨游,去哪儿都行,咱都没二话。你嫂子感动得不行,就嫁给我了,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旁边的人又起哄。 “得了吧,咱可听嫂子说过,她那时候嫌你长得难看,根本不愿意搭理你。” “你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逼得大嫂没法子,这才勉强嫁给你的。” “过程堪比王老虎抢亲。” “就是,你还好意思说,嫂子到现在都憋着一口气呢。” “是啊,咱大嫂可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嫁给你,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幸好咱侄儿长得不像你,像嫂子,不然将来长大了可怎么娶媳妇儿。” 接着就听老大哥怒吼一声,“你们这群混蛋,一帮娶不到媳妇嫁不出去的剩男剩女,都给我滚开!回头我再收拾你们!” 周围的人全都嘻嘻哈哈,开心得不行。 方伯明听着热闹,也是笑容满面,“今儿是有什么好事吗?大家都这么高兴。” 老大哥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难掩喜悦地告诉他,“这不是……你嫂子有了。这回跟上回的反应不一样,多半是个闺女。” 方伯明惊讶之后也为他高兴,“恭喜老大哥,这下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 “那是。”老大哥自我吹嘘了几句,然后就鼓励他,“你也加把劲儿,把媳妇娶回来,赶紧生个小子,我招他做女婿。” 周围的人又嘘他。 “你那还没影儿的闺女这都许了几家了?” “你打算招多少女婿?” “借机搂钱吧?现在不是都说丈母娘的刚需很难满足吗?你这老丈人的刚需肯定更狠。” “小明,别听他的,赶紧娶媳妇,生闺女。我家小子才满周岁,以后正好给你做女婿。” “刚需……” “别刚需了,到时候我送几个古董瓶子给儿媳妇做聘礼,啥都有了。” “那倒是,几个瓶子比那什么……房子车子可值钱多了。” 那边说得热闹,方伯明听出来他们已经有些醉了,于是跟着他们一起胡说八道,“我闺女才不会轻易便宜哪个臭小子,再说,还得过我爹那一关。” “那倒是。要不等我家小子再长几岁,我就把他送到你爹的武馆。” “那敢情好,与小明的闺女青梅竹马,将来也好下手。” “你个没文化的,那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心小明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小明的闺女肯定武艺高强,想娶她的小子如果没本事,只怕降不住。” “所以要去练武啊,就算打不过,也能扛住嘛。” 大家隔着电话嘻嘻哈哈,展望未来的儿女亲事。其实那边的大哥大姐们很多连个恋爱对象都没有,更别说结婚了。 等到瞎扯了一阵,老大哥才想起来,“哎,小明,你在那边一个人,有什么困难就说,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其他人乱哄哄地跟着道:“对,有事就说,别客气。” 方伯明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没什么事,就是……那个跟我相过亲的姑娘去帝都办事,我琢磨着……要不要跟过去。” “去啊。”那边的人异口同声。 老大哥恨铁不成钢,“不追怎么会有媳妇?这种时候面子值几个钱?不要脸就对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 “这还用问吗?没想到小明同学这么单纯。” “小男孩儿,还没长醒呢。” “赶紧的,追过去吧。” “好像听小明说过,他那个相亲对象是高级知识分子,他是不是露怯了?” “嗨,小明啊,你记住啊,她的学识再怎么好,那也是女人。” “你要把她当成女人,她才能成为你的女人。” “你要把她供起来,那她就是菩萨。” “傻小子,还等什么?赶紧追吧。” “她要是看到你千里迢迢追过去,肯定会感动。” “记住了,适当地耍个流氓还是可以的,别那么彬彬有礼,讲什么绅士风度,那都是狗屁!” “喂,不要教坏小孩子。” “去去去,小明不小了,不教教他怎么搞,他都娶不上媳妇。” “是啊,他要是娶不上媳妇,那将来我儿子不是也娶不上媳妇了?” “你还惦记着小明的闺女呢?别做梦了,那是我儿媳妇。” 大家一阵调侃,哈哈直乐。方伯明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心里的犹豫顿时一扫而光。 等到通话结束,他就雷厉风行地定好了第二天的机票,直飞帝都。 袁香梅接到他的电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方先生来了,请务必到我家来小住。” 方伯明依稀记想,帝都这里好像是袁氏本家。袁香梅所在的那一支虽然早年就离开这里,在外面发展,但每年都会回来参加祭祖,袁氏本家的老宅里也给他们一家留着院子。对于袁香梅的邀请,他自是欣然答应。 袁香梅住的院子略偏僻,但前后都是梅林,十分风雅,环境很不错。 方伯明入住后,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他穿着家居服,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里,看着袁香梅插花,随口问道:“你这花道的境界……已经登堂入室了吧?是什么流派?” 袁香梅跪坐在长条矮几前,将一枝细细的穗花慢慢插进花盘,然后仔细端详片刻,确定不再改动,这才转头看向他,“我主要喜欢池坊的生花流,还融合了一些自由花的风格。” “哦,很不错。”方伯明很内行地夸赞,“池坊立花是花道的主流派,讲究意韵深邃隽永,但是表现方式略显单调死板,后来衍生出生花和自由花,内容就丰富多彩了。之后还有一些宗匠大师创立了生花新风体和立花新风体,让池坊的表现力更加丰富。” “是啊。”袁香梅的眼中有一丝惊喜,像是遇到了知己般,“花道不单要表达花的美态,更要表达意境与思想。在插花的时候,我们必须对植物本性有深刻的认识和尊重,花材的用量要少,选材要简洁,以花的盛开、待放、含苞代表过去、现在、未来,花与枝叶的自然循环互相映衬的生态美姿是宇宙永恒的缩影。作品完成后,观赏者就会直接体会到园艺家的境界。”说着,她将手里的花插进花盘,默默地笑了。 方伯明看着她面前的插花作品渐渐成型。其实花只有一朵,其余都是草叶穗子之类的辅材,搭配起来却如上佳的艺术品,意境幽远,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方伯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其实,以园艺入道也很不错……” 他惊愕地住口,“入道”二字一出,仿佛撕开了一道厚厚的无形屏障。海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眼前的景物却轰然破碎,变成一片五彩缤纷的光影。 第385章 光影的痕迹(1) 从于仲达的家出来,总要经过两个路口。 第一个路口,有一个交警,年龄大一些。第二个路口,也有一个交警,他比较年轻。 于仲达有工作,但也只是工作。业余时间,他酷爱摄影,并且为此每个周末会到首都艺术大学摄影专业去听课。 星期六早晨,伴着第一缕探进房里的阳光,于仲达睁开了眼睛。他喜欢北方的阳光,特别是听一个南方的朋友说他所在的城市终年阴沉之后。 当于仲达坐在客厅里端起咖啡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在阳台上晒衣服了。她背对着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浅蓝的天空下,雪白的衬衫在清新的晨风中轻轻扬起,很像洗衣粉广告里的情景。斜射的天光打在她身上,在她身周勾勒出晶莹而柔和的梦幻般的感觉。 于仲达不由得看出了神,抬起双手合成一个镜头,看她在里面的形象。 背影里,他的妻子显得很愉快。 于仲达正要起身去拿机器,她却已知道了他的想法。 “别老拿我当作业。”她笑道,“出去拍点别的吧。又要学,又要偷懒,那怎么行?” 于仲达也笑,起身去换衣服。 明天他要交的作业是,选两个场景,每个场景用三种不同的测光及曝光模式各拍一张片子,用对比的方法,加深对三度空间表现方法的理解。 他打算先走出家门,边走边看,找到感觉再说。 虽然已是初冬,外面有点冷,但并不让人难受。他背着相机,沿着东单大街向前走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零碎地洒下来,有着奇异的动感。因为今天是周末,人行道上人很多,大家摩肩接踵,大都很轻松,许多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 在于仲达的眼里,东单大街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小时候,背着书包连蹦带跳地走过外交部街、内务部街、兵马司,还有后来用庚子赔款建的协和医院和基督教神学院,走进附近那所已有百年历史的小学时,他总会想,几百年前的这条街上都是些什么人呢?当年这所名为京都八旗子弟第五学堂的学校里,都是些什么样的孩子呢? 尤其是冬天,一片萧瑟的气象中,这些古老的街名在大雪中飞舞的时候,他总会站在那里发好一阵呆,仿佛能听到伴随着启明星升起时,那穿越街道的清脆的马蹄声。 然后,他长大了,上中学,上大学。这里拆了墙,拆了院子。路越来越宽,楼越来越高,车越来越多,人越来越美。现在,只要往路边一站,便能感觉到万丈红尘的繁华扑面而来。 现在这条街,叫银街。 此时,他悠闲地走过街旁矗立着的一座座五星级酒店、豪华商厦、优雅的大剧院、风格各异的专卖店,来到了第一个路口。 那是个丁字路口。路口中央,那位年长的交警正在指挥交通。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笔挺的警服上,有种令人眼前发亮的意味。 他停住脚步。 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这个路口,但他从来没有拍过这里。今天,就是它吧。 因为是一个丁字路口,所以他选了一个极反传统美学的角度,让主体居于画面正中,而所有的背景物体则完全对称地分布在画面上。选定拍摄点后,他拿起相机,先调成矩阵模式,然后拉了一个大广角,拍了两张。然后,他将相机调成中央重点模式,推了一个中景,又拍了两张。最后,他调到重点模式,将镜头直推到头,选定路口中央交警的头部,让他从肩章到帽徽的脸部充满画面,拍下这个场景的最后两张。 既然拍了一个路口,索性接着拍另一个路口。就像每天离家,经过了这个路口后,必然要经过另一个路口一样。两个路口放在一起,才是一个整体。 第二个路口是一个十字路口,路口中央依然站着那位年轻的交警。 于仲达选了路口的东北角做拍摄地点,这样可以使画面上的景物以及光线效果都能严格地符合传统美学的要求。然后,他按着完全一样的方式,矩阵、中央重点、重点,全景、中景、特写,拍完了一组照片。 于仲达深吸一口气,拿着相机,虚化眼前的所有声相,回忆了今天拍摄的全过程:每张图片的感觉,很好;相机的功能操作,准确无误。于是他愉快地盖上镜头盖,将双臂放在栏杆上,开始欣赏沐浴在明媚阳光里的这条著名大街。 忽然,一辆紫罗兰色的越野车风驰电掣地直冲过来。 于仲达有些意外。他每天都会看到这辆车经过这个路口,但不是在这个时间。不过,谁知道呢?他也常常一天数次经过同一个路口。 紫罗兰色的秀丽越野仍然像往常一样,以在这种交通拥挤的地方不该有的高速划过路口,转弯开走了。这回于仲达看清了,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美女。 不远处,那位年轻的交警淡淡地瞥了那车一眼,继续他的指挥。 于仲达兴致勃勃地回家,把照片扩印出来,拿着看了又看。 他的妻子看见了,笑道:“是不是挺得意?” 他点头,“有点。” 妻子的笑脸很明媚,偶尔却感觉有些模糊。他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忘记了,笑着将视线转到照片上。 第一个路口的照片,画面上的人物和背景工整对称。那位年长交警居于中央,给人一种极为端正稳定的感觉。第二个路口的照片,人物、景物为四分之三的侧面、四分之三的光线,那位年轻的交警在右侧的黄金分割线上,画面感觉既坚实有力又生动优美。尤其是那两张交警头部的特写,一下子就抓住了观者的注意力。 那张年长交警的照片,背景是清晨的蔚蓝天空,画面正中的交警,两肩平正,头向一侧,面部沉静,目光深厚,物我两忘的注视着他的工作区域。早晨橘红的暖色阳光,为他的脸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看上去既尊严又坚定。 那位年轻交警的照片,背景是被彻底虚化的车流,彩色的汽车成为一块块朦胧的色彩,衬托着他年轻又自信的面部。拍摄这张照片时,他恰好抓住了年轻交警脱帽准备擦汗的一瞬间。上午的阳光照得他满头乌发熠熠生辉,额上细小的汗珠闪闪发亮,专注而机敏的眼睛仍然注视着路口的一切。 真是好极了。 之后的几天如流水一般,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日常生活乏善可陈。于仲达与妻子相敬如宾,白天各自工作,回来后公式化地一起吃饭,偶尔聊聊天。情绪好的时候,两人会谈笑风生,互相调侃,关注八卦消息。如果心情不好,通常是妻子独自在客厅看电影,于仲达去书房研究摄影技术。晚上,两人分房而居,从没有亲密接触。奇怪的是,两人都对这样的相处方式很满意。 就这样,直到周末。 这天,窗外飘起了蒙蒙细雨。夹着细雨的轻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窗边的绿萝枝叶飘摇。于仲达斜靠在床头,看着细细的雨滴从绿萝的叶尖上滴下来,想着自从上周拍完路口,看过样片后,好像有些什么东西总是不能释怀,在心底萦绕着一丝淡淡的渴望,想要再到那两个路口看看,去找寻那丝渴望的原因。 于是,他起了床。他妻子的卧室房门紧闭,显然她还没起。他没惊动她,在隔壁小孩的读书声中悄然出门,走向细雨中的路口。 一下雨,天就降了温,人们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烟。寒澈的空气里,路口行人稀少,但车流依旧。于仲达打着伞,站在雨中,注视着正在路口工作的年长交警。 他穿着一件警用雨衣,稳如泰山地站在路口中央,指挥动作深厚沉静,放行时左臂平伸,舒展自然,右臂频频抬起,准确凝重。就这样在路口的三个方向,他一个方向一个方向地变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完全相同的动作,无暇顾及打在脸上的冷雨。 各个方向的车都安静而规矩地排列等候,没有喇叭声,只有细碎的雨声和车轮辗过水洼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车流像河水一样舒缓地驶过路口,去往它们的目的地。 在另一个路口,那位年轻的交警挺拔地站在雨中,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上洋溢着自信。那目光,像在看待自己的领地,机敏地扫视着路口的各个方向。他的指挥动作优美流畅,犹如舞蹈,在车流组成的音乐中绵绵不绝。车辆在他身周驰过,如伴奏的旋律,而他则沉浸在工作的艺术中。 离开时,霏霏的细雨微风仍然诗情画意地漫天飘洒,于仲达举着雨伞,在这条穿着似锦外衣的古老街道上漫步。 回家后,他拿出底片,到图片社为他们放了两张非常大的照片,再精心贴上展示背板,愉快地等着下个周末的到来。 自此,每天早晨上班时,他的心底都多了几分牵挂。 有时候,他的车会堵在路口,然后他就安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初升的朝阳斜斜地照射在他们脸上。他们的双眼闪烁着光芒,动作迅速地疏散交通。 有时候,冷冷的雨袭击着这个城市,他会透过雨刮器不断扫过的前窗静静地注视他们。他们的身影会在他的视野里慢慢扩大,渐渐清晰,然后轻轻地从侧面车窗滑过。 他感觉一直有着莫明恍惚和迷茫怅惘的心越来越宁静。 第386章 光影的痕迹(2) 于仲达的作业交上去后大获好评,一个在大型期刊《摄影世界》担任副主编的朋友看到这批照片后也向他约稿,并让他写一篇既有文学性又有技术性的文字稿,将六张照片放上去。好的摄影作品都会有不低的稿费,他的文字稿和摄影图片会在两个月后刊登,到时候就有一笔不菲的收入,相当于他三个月的工资。当然,金钱的收获还在其次,对他摄影成绩的肯定才是让他感到兴奋的地方。 这种雀跃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又一个周末。当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时,他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 他的妻子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温柔地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于仲达有些疑惑,以前似乎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并没有什么难解之处,于是爽快地答应,“好,走吧。” 他拉开门,走出去。妻子细心地拿出钥匙,反锁房门。他站在一旁等她弄好,这才与她一起往街上走去。 隆冬的上午,十分寒冷。到路口时,已过了高峰期,于仲达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位年长交警的身影。 那张在寒风中显得特别粗糙的脸上依然是平静的表情,充满沉稳的气度。这时的路口道路畅通,车行有序,老交警满意地扫视一下四周,一边脱下白手套一边向路边走来。 当他走到护栏边时,于仲达迎上去,微笑着说:“警官,上周我给您拍了一些照片。” “哦?”他有些诧异。“我怎么不知道?” 于仲达理直气壮,“是您在工作时,我拍的。” “噢,那你是偷拍了。”他开玩笑地说。 于仲达分辩,“交警也是公众人物嘛,不算偷拍。” 老交警看了他一眼,温和地说:“不是公众人物也可以拍,这没关系。不过,我想不出来我们交警有什么可拍的,服装不花哨,形象也不动人。” “好的作品绝不是因为五颜六色的服装,或者脸长得像一朵花。”于仲达从夹子里拿出他的照片递过去,“它出自我们的内心。” 老交警接过照片,先是微微一怔,目光立刻就被照片吸引住了。于仲达看着他的神情,感觉特别开心。 这时,旁边一位老太太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她的脸上也出现了欣喜和自豪。 良久,他抬起头来,由衷地说:“您拍得真好。” “不,是您令它如此出色。”于仲达诚恳地说,“这一张送给您,请您收下。两个月后,《摄影世界》会刊登这张照片,到时候我送您一本杂志。” 他犹豫了一下,“好,我收下了,谢谢您。我在路口执勤三十几年,这是第一次在工作时拍的照片。” 他身边的老太太好奇地问:“您是怎么想的?要来路口拍照片,又放大了送给他?” 于仲达看了看她。 老交警连忙说:“这是我老伴。” “阿姨,您好。”于仲达恍然想起,以前似乎常常在这里见到她,“其实一开始是要做作业。我想起拍过很多地方,但每天经过这个路口,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拍过,就过来拍了。谁知冲出来一看,感觉特别好,就想送给本人一张,留作纪念。” 老交警点头,“原来这样,我很高兴,非常感谢您。” 老太太从提着的棉布兜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接过他手里的照片,把杯子递给他。 “不用谢。”于仲达微笑,“您每天工作,驾车的人也是在受您的益,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您就不用客气了。不过,我倒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行,您问吧。”老交警打开杯盖。 “几乎同样的地点,几乎同样的动作,为什么可以一做就是几十年?无论是凌晨,还是夜晚,也毫不走样呢?”于仲达总觉得不可思议。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艺术不可重复。他从来不会拍相同创意的照片,总想拍出新意来。 这问题似乎有点突兀,老交警停住动作,沉吟片刻才说:“我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无论我在不在,路口都会在那里。只要路口在那里,就总会有经过路口的车,那么就总得有人指挥它们正确通过路口。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不只是我,我想全世界的每一个交警都是这样想的。性命交关的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于仲达若有所思,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直站在旁边微笑的老太太说:“快喝吧,都凉了。” 老交警连忙端起杯子喝起来。于仲达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怎么?您病了?”他关心地问,“怎么不休息?” 老交警轻描淡写地说:“老毛病了,胃不好。” “那得多注意了。” “没事。这是职业病了。再说,现代社会,节奏都这么紧张,有几个人胃不疼?” 三个人都笑起来。确实是这样,胃病算是常见病、多发病,虽然疼起来要人命,但也确实算是小病。 “我这病就是累了她。”老交警把杯子递给身边的老伴,感慨万千,“这不,她天天按着时间来给我送药。晚上做好饭,又来接我下班。上个月,我过五十五岁生日,孩子们说要到一个高级酒楼请我们吃海鲜,她不干,非要在家自己下厨。我说:‘你给我做了大半辈子的饭,还没做够吗?’她却说:‘我一辈子就干了两件事,上班教学生,下班侍候你。上班教的学生,越教越大,越大越出息。下班侍候的你,越侍候越老,越老越开心。你看,我这日子过得多有滋味,所以,今天就更不能出去吃饭了。’大家都没办法,只能听她的……” “好了,别再说了,真是越老越啰嗦。”老太太笑着打断他的话,眼里满是纵容,“我已经退休了,没什么事可干。孩子们都体贴,也不让我带孙儿孙女,只管享福。我每天走走路,挺好的。再说,我们都老了,能多聚一分钟就多聚一分钟……” 老交警又打断了她的话,“你看,你这好浪漫爱伤感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知识分子脾气,就是这样。” 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于仲达,“您听烦了吧?” “不。”于仲达连忙摇头,“我很爱听。” 老交警伸手与他重重相握,“好吧,小伙子,再见。这张照片是我一生中拍得最好的一张,将来我要是走了,就用这张作遗像。”说完他哈哈大笑。“听见了吧,老伴?” 老太太仍然用纵容的目光看着他,微笑道:“听见了。” 于仲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像您这样的人一定会活一百岁的。” “好啊。”老交警爽朗地笑道,“等我一百岁的那一天,一定再找您给我照一张。” “一言为定。”于仲达也笑了。 从刚才开始,他的妻子就没上前,一直站在侧后方,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看着他与老交警夫妻谈笑风生。 于仲达并不在意,与老交警夫妻道别,就离开这个路口,走到下一个路口。 那辆令人过目不忘的紫罗兰色高级越野车已经出现,正如野马一般飞速驰来。绿灯闪烁着提醒,要变红灯了,它却陡然加速,好像要趁变灯的一瞬间冲过路口,可最终也没有快过红灯闪出的时间。随着一阵尖厉的刹车声,它的大半个车身超出了停车线。 那个年轻交警双眉一皱,十分坚定地一指它,示意它停到一边去,接受处罚。 于仲达兴致盎然地走到附近,瞧着他们。 年轻交警走到车门旁,动作标准地敬礼,然后礼貌地说:“小姐,请您出示驾驶证和行车证。” 那位美女从车窗探出头来,疑惑地问:“我好像没犯错吧?”甜美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丝耍赖的味道。 于仲达忍不住微笑。 年轻交警一本正经地问:“知道红灯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美女笑道,“幼儿园里就学过:‘哥哥姐姐手拉手,一起走到马路口,红灯亮了停一停,绿灯亮了往前走。’” “知道就行。”年轻交警仍然绷紧脸,“小姐,请您出示驾驶证和行车证。” 美女拿出驾驶证递给他。他翻开仔细看了看,抬头看着她,“行车证。” 漂亮车主打开车门下了车。雪白的长大衣衬得她肤白如玉,黑色长发如瀑,在风中轻扬。她看了他一眼,脸微微一红,急切地说:“你不能再扣我的分,我已经十分了。” 年轻交警完全无视她的如花容颜,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在这之前,您就已经知道,您已经十分了。”冬日和煦的阳光里,他那一身黑色嵌银的警服将他衬托得更加英姿挺拔。 美女有些气馁,“你们这个扣分方法,在规定上有错误,所以在理解上应该纠正。” “是吗?”他不为所动,“您觉得错在哪里?” “你看嘛,交通规则上说,每位驾车人每年有十二分。一旦扣到十二分,就要停止一切去参加学习。那么,如果每位驾车人每年有十二分,那停止一切的死结,就应该是那个本来就是死结的数字十三。所以,既然规定错了,就应该在执行中改正,别扣我的分了。”她胡说一气后,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明明满嘴谬论,却还振振有词。”年轻交警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旋即恢复了原来那种不可拒绝的坚定,“无论是十二分,还是十三分,都不是死结。那停止一切的死结,是你的违章行为。如果你严格执行交通规则,即使每年每人只有两分,你也不必去学习的,不是吗?因此,规定没有错,是你错了。请依法接受处罚。” 美女车主彻底气馁,只好拿出行车证交给年轻交警。他接过来,依法进行处罚操作。 这时,于仲达忽然看见美女的嘴角微微一翘,一丝狡黠的笑容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第387章 光影的痕迹(3) 美女愉快地问低头操作的年轻交警,“逮人是不是特过瘾?”她娇艳的脸上笑靥如花,声音轻柔如春风。 “小姐,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把车开得像脱缰的野马,你说我会不会过瘾?”年轻交警没好气地把证照还给她,“好了,走吧。开慢一点,不要超速。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美女笑容可掬地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是。”随即拿出手机,“给个面子,加个好友吧。” 年轻交警忍不住笑起来,用力挥手,“我在工作,没空。你快走吧。” “那我等你下班的时候再来。”美女笑着发动车子,慢慢开了一段,接着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年轻交警看着迅速远去的紫色车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仲达这才走上前,对他说:“很精彩。” “不算什么。”他笑了一下,“你看她那辆车,根本不适宜在咱们这种人口稠密的城市开,只有那种地广人稀、道路建设良好的地方才能跑得痛快。” “年轻人嘛。”于仲达很理解,“你得承认,那车确实很漂亮。” 年轻交警承认,“那倒是。” 于仲达笑道:“人也很漂亮。” “不漂亮会这么任性吗?我在这个路口干了不到一年,罚了她不下十次,口头警告不计其数,可她就是改不了。”他也笑。“这种女孩子真是见多了。不过,她人虽漂亮,倒不是花瓶,挺有才华的,还跟你是同行呢。” “哦?”于仲达有些意外,“也是摄影师?” “对。不过,她只拍静物,目前在北京排前几名吧,一张照片就卖人家好几万,不然怎么会开这种车?” “你对她还蛮熟悉的嘛。”于仲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的脸微微一红,“也不是……我老罚她,她每次都要磨半天,总是不肯痛快受罚,所以,有时候就聊两句。” 于仲达不再多说,笑着把照片拿出来递给他,“送给你。” 他看了一下,由衷地说:“谢谢你,拍得真好。” “很高兴你喜欢。”于仲达没再打扰他的工作,转身往家走去。 站在一旁的妻子这才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于仲达侧头看她一眼,态度温和。 他的妻子似乎心情也很舒畅,微笑着问:“这种感情就是爱吗?” 于仲达并不觉得违和,顺口答道:“是啊。那是人类爱情的一种类型,也是最美好的一种感情。” 妻子侧头,眼里掠过一丝疑惑,“这种感情……仿佛很微妙,难以计算。” “当然。”于仲达毫不犹豫地说,“凡是能够计算的感情都不是真感情,人类的大脑相当于一个宇宙,其中的思想、智慧、情绪都复杂无比,用逻辑很难准确推断,也无法用数学去计算。智能机械和非实体生命或许可以模仿,但还算不上是真正的智慧生命,它们必须有灵魂。” 妻子有些急切地问:“那怎样才能拥有灵魂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让我好好想想。”于仲达仔细思索。 妻子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在他身旁,与他一起回家。 生活,还是那样继续着。每天早晨上班时,还是那条同样的路,还是经过那两个路口,还是常常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看见那辆迎面驶来的紫罗兰色高级越野车和驾驶它的漂亮女人。只是在过那两个路口时,于仲达常常希望恰巧碰上红灯,恰巧排在车流的第一个,那样就能仔细地看一看那两位交警。 不管是红灯等待,还是绿灯驶过,他和他们都会互望一眼,再轻轻地互相点一下头。虽然隔车相望,虽然没有话语,但每天早晨,这种匆忙中无言的问候让路口变得生动而亲切。这时候的路口仿佛有了生命力,像是一个沉默的朋友,清晨送他上班,傍晚等他回家。 当第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汽车风挡玻璃上时,于仲达又该交作业了。 这一次的要求是拍两个运动的物体,用相机的跟踪对焦功能,单张连续拍摄三到六张,学习和练习运动照片的拍摄技巧。 星期天的晚上,当万籁寂静、繁星齐出时,于仲达坐到桌前,拿出了前一天上午在那个十字路口拍的两组照片。 第一组照片是落叶。花雨般的落叶布满了整个画面,在亮灰色的背景上,透过冬日的阳光,闪烁着数不尽的黄色,金黄色、亮黄色、浅黄色和半叶浅半叶深的渐变黄色。充满生机的画面上,一片金色的颂歌。照片在深夜里柔和的灯光下,与他手中那杯晶莹闪亮的琥珀色美酒相映生辉。 他端起酒杯,伴着方冰在酒中清脆的爆裂声,浅浅地呷了一口,又拿起另一组片子。第二组照片拍的是运动物体,主体就是那辆紫罗兰色的越野车。 他依然选择了路口东北角的位置,调好相机的各项参数,按预定的想法,希望能拍到那辆车和它的主人。按着往常的观察,车应该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从北向南行驶,到路口后左转弯,然后向东驰去。 果然,那耀眼的紫罗兰色很快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赶快举起相机,瞄好预定的位置,等到车子进入他的画面,就连续按下七次快门。他追踪着那辆车和它的漂亮主人,举着相机划了一个半圆,连拍七张。第一张是四分之三的前面,最后一张是远去的背影…… 现在,这些照片就铺在他眼前,它们比他当时感觉的还要好。被彻底拉虚的朦胧背景使明快耀眼的紫罗兰色主体跃然画面之上,天空和地上半虚半实的金色落叶伴在那柔美紫色的周围,非常动人。看着看着,他忽然有所发现。 那辆车在十字路口左转弯,几乎走了一个半圆。在这个半圆上,汽车在连续地变换着角度,而隐约可辨的驾车人的脸的角度却始终未变。他顿时有了兴趣,立刻找出放大镜,仔细地从第一张看到第五张。确定无疑,那位驾车的美人不但脸的角度始终未变,而且似乎一直看在一个点上。 于仲达靠到椅背上,抬头看着窗外静静的夜色,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很快,那些连续闪现的情景停顿,旋即聚焦在一个点上。他又拿起放大镜,把几张照片按顺序仔细地看过去,心里豁然开朗。他轻轻地笑起来。 这时,他的妻子出现在他身后,抬手轻轻地放在他肩上,笑着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于仲达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照片。 妻子俯身仔细看了半晌,“确实很美,车美,人更美……嗯?她好像……这是在看哪儿呢?” 于仲达拿出年轻交警的照片,“他。” 妻子一看就笑了,“果然……是爱情啊。” 于仲达抬头看着她,“你上次提的问题,我觉得,如果想要有灵魂的话,或许可以尝试着把感情寄托在某人或某件事物上,爱他,关注他,或是恨他。人类历史上有许多案例都说明,强烈的感情总是能够创造奇迹。” 妻子若有所思,“我试过……但是,以前总是不成功。” 于仲达仿佛有些明白了,略感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因为你体验的不是正常人类的感情吧。” 妻子思考了一会儿,对他的话表示认同,“你说得对,其实我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我想……以后或许可以跟着你。” 于仲达笑起来,抬手握住她的手,友好地说:“欢迎之至。” 妻子也很开心,回握住他的手。 但也仅限于此,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也依然分房而居。两人都觉得这样的相处形式很好,并不打算改变。 日子过得很快,新年过了,春节将到。在一个周末的上午,于仲达和妻子一起到附近的商场去采购年货。途中,她照例陪他去他念念不忘的路口站一会儿。 深蓝色的天空显得辽远无垠,让人心里油然升起宁静的感动。灿烂的阳光洒满每个角落,一切都那么光明和坦荡。 他们站了一会儿,呼吸着清冽的空气,顿觉心旷神怡。两人正要离开,就看见在高远的蓝天下,那辆柔美的紫罗兰色越野车出现了。 两人站定,一起望着它直奔路口。 这时,绿灯开始闪烁,车也随之减速。当红灯亮起时,它恰好排在最前面。这时,两人都清楚地看到,漂亮的驾车人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年轻交警。 绿灯放行后,那车像往常一样,在路口沿着一个半圆的轨迹,左转弯向东驶离路口。但今天有点意外,它在这个半圆上走到一半时,忽然停在年轻交警的身边。年轻交警背朝着他们,似乎跟她交谈了两句。片刻之后,那车离开路口,年轻交警继续工作。 当年轻交警转向两人所在的方向时,他们发现,年轻交警的脸上多了一副遮阳的墨镜。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 妻子说:“想看的都看到了,该走了吧?” 于仲达却想起了那个老交警。这几天一直没有看到他,那个路口换了一个年轻交警。难道他退休了吗? 第388章 隐藏的期盼(1) 从老交警消失的那天起,于仲达就注意到路口那个新来的年轻交警了。他有着更加挺拔的身姿、更加明亮的眼睛,而手势同样有力,脸上的神情同样坚毅。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老交警说过的话,“无论有没有我,路口总在那里。” 每天清晨,他的车仍然会开过那两个路口。 第一个路口,有一个交警,看上去非常年轻。第二个路口,也有一个交警,看上去更加年轻。 这样的改变并没有什么不好,老的离去,新的到来,人类就是如此生生不息。 听着于仲达的讲述,妻子理解地点头,陪着他走向另一个路口。 还没到那里,他们便看见路旁的大树下站着老交警的老伴。于仲达心里一喜,连忙快步赶过去。 老太太也看见了他们,马上迎了过来。 “阿姨。”于仲达笑着说,“您又来接叔叔吗?” 老太太停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惊怔,“阿姨?怎么了?” 老太太竭力平静下来,“老头子……走了。” 于仲达顿时愣住,“阿姨……怎么会?” 妻子过去握住了老太太的手,“阿姨,别难过。” 老太太努力露出一丝微笑,“我不难过。比起人家,我们这一辈子很顺。我和他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他参军我读书,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转业后他一直干交警,我一直在小学教书。我们……一生相濡以沫,现在儿孙满堂……真的没什么遗憾。老头子走得很快,没受什么罪。我们都很平静……” “阿姨。”妻子轻声唤了她一声。 老太太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爱人吧?” 于仲达冷静地说:“是我妻子。”他拒绝把“爱人”这种称呼放在妻子身上。 “哦,好。”老太太拍拍妻子的手,“我们依照老头子的遗嘱,用你替他拍的那张照片作遗像。我是专程等在这里谢谢你的。” 于仲达连忙摆手,“阿姨,快别再提那个谢字……”说着,他有些哽咽。 妻子紧紧握着她的手,“阿姨,追悼会几时开?” “后天上午九点开始,有个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 “我们一定来参加。” “那太麻烦了,你们还得上班……” 于仲达肯定地说:“我们一定来。”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并肩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 于仲达沉默良久,忽然脱口而出,“这就是守护之道……” 他的话音未落,眼前的世界就崩解分化,所有的景物迅速消失,连同所有的人一起,化成道道光影,绚丽夺目。 在那条天河旁,金钟已经从空间世界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明熠看。 只见第一滴沧浪之水化成的圆罩忽然破碎,变成无数光点,迅速投入齐明熠的眉心。随即又有一滴沧浪之水飞来,再次笼罩在他身上。大约一个小时后,圆罩再次破碎,化作光点冲进他的眉心。第三滴沧浪之水接踵而至,又化作圆罩,紧紧包裹住他。 一直在空间世界中注视父亲的杜漓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金钟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边思索一边对他说:“我现在可以隐约感觉到,炼制‘伊斯玛母’的灵材中肯定有先天混沌灵胚碎片、沧浪水滴、万象树枝叶、时光琥珀晶粉等稀有的天材地宝。应该是灵物自晦,灭星组织培养出来的炼器师根本辨认不出,反而认作是别的什么灵材,所以就全部用上了。这些灵材炼制在一起,渐渐融合,生出灵智。灵材天生排斥与魔气相关的一切事物,这对它有害无益,所以‘伊斯玛母’应该并不喜欢待在这里。它已经有了相当于人类幼童的智商,虽然不超过十岁,却让它更加渴望拥有真正的灵魂以及人类的情感,而灭星组织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变态,心理扭曲,残忍无情,只喜欢血腥屠杀、凌虐弱者、毁灭世界。” 杜漓恍然大悟,“这种极度残缺不全的情绪根本无助于‘伊斯玛母’对人类情感的体验,反而会伤害它,使它进入类似走火入魔的情况,譬如出现乱码,抵挡不住病毒入侵,甚至境界倒退,灵智消失,所以她会非常不安。” “对。”金钟摇摆了一下华丽的尾羽,“她吸收了太多的负能量,急需正能量,却一直得不到。如果继续下去,她不但不能变成真正的人类,还有可能变成一只可怕的怪物。她能始终抵抗,一直坚持到现在,可见她已经有着很高的智慧,距离成为真正的生命仅有一线之差。为此,她会更加努力。看这里的布置,她是在自己真身所在的周围区域布置下一重又一重幻境。这些幻境应该都是她从曾经闯入幻境中的人脑中感知到的,有些破碎,有些不合逻辑,有些来自那些人看过的小说影视戏剧等等,并不真实,她也分辨不出,于是都会借助沧浪之水幻化成真实的世界。只要有人陷入幻境,就会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暂时遗忘他自己的本来世界,成为幻境中的角色,并且只能遵从本心行事。她肯定是希望有人进入幻境后,带着她在里面有一段真实的生活,让她看到各种正常状态下的人类情感并实际体验,使她能够吸取足够的正能量,理解人类的灵魂并彻底达到,从而成为真实的生命。” 杜漓明白了,高兴地说:“如果是这样,那父亲岂不是最好的人选?父亲的本心就充满了正能量,也从不高高在上,一向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肯定能够引导她,让她得到她向往已久的东西。” “是啊。这是父亲的幸运,更是她的幸运。”金钟有些感慨,“只要遇到父亲,对他没有恶意的话,运气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正在星系外面的庚武通过自己的空间世界得知了齐明熠现在的情况,立刻想得更多,也更全面。他立刻指示杜漓,“‘伊斯玛母’是灭星组织的主脑‘克罗诺斯’的完全复制体。如果‘伊斯玛母’现在的情况是真实的,那么很可能‘克罗诺斯’也有类似的情形。‘伊斯玛母’布置出这样的环境,既是她的一种尝试,同时也是‘克罗诺斯’的自救行动。如果最后证实成功,那不但给了我们解释‘克罗诺斯’的思路,也让‘克罗诺斯’能深刻地思考,说不定会有摆脱灭星组织的意愿。总之,这是非常重要的尝试,你们要密切配合齐明熠的行动,尤其要注意他的安全,绝不能让他受到重大伤害。” 杜漓立刻回答,“明白。”随即将这番话告诉了金钟。 金钟没有他那么天真,立刻通过他与庚武交涉,“‘伊斯玛母’是从‘克罗诺斯’中诞生的,因此她应该会认‘克罗诺斯’为母亲。如果这次主人爸爸成功带她通关,她肯定会将主人爸爸当成他的父亲。到时候你们不能剥夺父亲的权利,不能抢走‘伊斯玛母’小妹妹。” 庚武笑了,“当然。我们tasa从来不会抢夺每一位特警的收获。如果你们的父亲真的能收到‘伊斯玛母’小妹妹,那就是立下了大功。tasa总部可能会要求他配合一些工作,但绝对不会伤害‘伊斯玛母’,更不会强行分开他们父女。” “那还差不多。”金钟满意了。 对于即将拥有的小妹妹,两小只充满期待,同时看向始终闭着眼睛站立不动的父亲。 这时,在寂寥的荒野,从昏迷中苏醒的乌孤睁开了眼睛,耳边响起小孩子惊慌的哭声,“爹,爹。”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却本能地说:“乌云,爹在这儿。”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扑进他怀里,“爹,我好怕。” 他本能地搂住孩子,喃喃低语,“云儿,别怕,爹在这儿。” 小姑娘的哭声渐渐小下去,抽泣着说:“爹,我渴,我饿。” 乌孤立刻振作起来,头也不晕,眼也不花了,“好,爹去给你找吃的喝的。”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怀里的小女孩。她大概四、五岁的模样,五官精致,沾着泥土的小脸却瘦得双颊凹陷,脸色蜡黄,不长的头发干枯凌乱。她的身上和脚上都裹着肮脏的兽皮,已经看不出本色,不知道是什么皮,但还算保暖,能挡一挡风寒,不至于让她冻死。 乌孤身上也穿着粗糙的兽皮衣,脚上也裹着板结的兽皮,很不舒服,却能保护他的脚不受伤害。他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一片荒芜,枯草间到处是森森白骨,除此之外就是沙砾与石头。 他紧了紧腰间的皮绳,低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角的女儿,温柔地说:“爹抱着你走吧。” 他弯下身,将女儿抱起来。小姑娘轻飘飘的,瘦骨伶仃,他虽然身体虚弱,抱起来却一点也不吃力。 乌云依恋地用细小的胳膊抱着父亲的脖子,小脸埋进他的颈窝,仿佛在汲取他的温暖,更像是拥抱自己的希望。 第389章 隐藏的期盼(2) 这两年都是大灾之年。 一开始是长达六个月的干旱,北方几乎寸草不留,饥饿导致暴动,更北方的多个游牧民族趁机南侵。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动不动便屠村、屠城,致使中原大地千里无人烟,万里尽白骨。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中原的人被杀了九成,无人掩埋收尸,就这样慢慢变成白骨,掩于荒草残壁之间。 乌孤所在的村子在边境,村民们大多是混血,身上都有着北方游牧民族的血脉,因此他们不被双方承认,过得十分艰难。战事突起时,他们的村子是最先被屠杀的。乌孤带着女儿侥幸逃出,妻儿与其他亲戚都死于不知名强盗的屠刀之下。 这样恐怖的时代,死于战乱的人都只能认命,而幸存下来的人根本不敢有复仇的念头,惟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挣扎着继续活下去。 乌孤带着女儿四处流浪,却找不到安全之所,只隐约听闻北方有鲜卑慕容建立燕国。他们对汉人残酷无情,但对于鲜卑族人却很宽容,哪怕是带有鲜卑血统的混血儿,也可以在那里混个温饱。 乌孤就是汉族与鲜卑族的混血,他的名字就有着明显的鲜卑风格,因此他决定带着女儿北上,寻找燕国所在的地方。 这里离传说中燕国的边镇燧城大概还有一、两百里,乌孤感觉充满希望,步伐变得更加有力。 在荒野中走了半天,他终于看到一条细小的溪水潺潺流过,岸边长着稀疏的青草和小树。他喜出望外,连忙快步走过去,用树叶盛着水,一点一点地喂给女儿喝,然后自己用手捧着溪水,喝了个痛快。 接着,他让女儿坐在相对比较柔软的青草地上。然后他折了一根树枝,走到溪边,看准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准确地将树枝尖端插进鱼身,就这样弄到了十几条小鱼。他拔了一大蓬枯草堆在一起,挑选了两块像是燧石的石头,互相击打数十下才得到迸溅的火星,终于引燃了枯草堆。他用树枝插着小鱼,在火上烤熟,先喂给女儿吃。 乌云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一条又一条,连鱼刺都嚼碎咽了下去。等到吃饱,她的脸上有了几分红晕,开心地说:“爹,这鱼真好吃。” “是啊,下次爹再给你做。”乌孤笑着,把剩下的鱼全都吃了。 他没有器具,既无法装水,也不能保存火种,只能将火堆完全熄灭,然后抱起女儿,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 已是黄昏,残阳如血,天空阴云翻滚。秋风吹过荒野,枯草倒伏,露出累累白骨。 乌孤直觉有些不对,难道夜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停下来,转了一圈,极目远眺,努力判断附近是否有隐蔽之处。 然后他就看到东北方有一排巨石,高大的石头矗立在荒野上,有点像尚未建成或是建成千万年后倒塌风化的巨石阵。他眼睛一亮,立刻抱着女儿快步走去。 随着天光越来越黑暗,他心里的紧迫感越来越强,于是不顾体力尚未恢复,越走越快,后来忍不住奔跑起来。终于,当天边还遗留着几分青白色的光芒时,他赶到了巨石阵前。 他定下心神,绕着巨石阵跑了一圈,大致弄明白了阵形,便放下女儿,迅速跑到周围去搬来了大小不一的石头,围绕着相邻的三块阵石,布置成一个防御阵。 他抱着女儿走进阵中,将手上的最后一块燧石放进阵眼。一股无形的力量升起,将呼啸的狂风挡在圈外,让这个约有五十平方米的空间变得温暖而安定。 乌孤坐到当中的一根石柱下,让女儿躺到平滑的石板地上,头枕着自己的腿。他轻轻拍了拍她,柔声说:“云儿,睡吧,爹在这儿陪着你。” 乌云乖巧地伸出小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闭上眼睛,用稚嫩的声音回答,“好的,爹也要睡觉,云儿陪着爹爹。” “好。”乌孤微笑着,看她很快就睡着了,于是靠在石柱上,闭目养神。 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在地平线上,黑暗完全笼罩下来。天上无星无月,地面漆黑一片,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风声与沙石拍打地面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些诡异的轻微响动,一般人肯定听不见,而他却听得非常清楚。 这时,他才恍然想起,这个天灾频发的年代已经不是正常的世界。每天夜晚,就有所谓“天灾军团”的亡灵大军出现。它们会杀死见到的所有人类,围攻人类所在的任何聚居地,吞噬他们的血肉,污染他们的灵魂,将他们变成它们的一员。 它们很难摧毁,除非能够突破它们的防御,毁灭它们体内的灵魂之火。不过,它们还有一个弱点,就是害怕日月之光,所以白天是绝对不会出来的,而夜晚也只会在没有星月的时间出来。天灾军团的规模越来越大,它们带来的黑暗与凶煞之气已经可以改变夜晚的天气,使每一夜都黑云密布,遮挡住天空。因此,每到夜晚,就是它们出来肆虐的时候,人类必须躲在有坚固城墙的城市中,才有可能幸免于难。 离此最近的燧城便是挡住天灾军团侵入燕国的第一道防线,它建在山腰处,通向它的道路只有山脊上的一条,两边都是悬崖,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落下山谷。城墙很高很厚,那些侥幸走到城墙底下的骨架子也难以攻破。而守城的将军乃是十四岁便一战成名的鲜卑猛将慕容恪,将整座城池守得固若金汤。 燧城朝南的地势极险,往北却是平坦的山坡,可以种庄稼,养禽畜,生活虽然艰难,却也不至于饿死。生活在此城中,比在别处要安全得多。这也是燧城的名声很快传遍中原大地的原因。 不过,即使是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汉夷之别依然明显。南方的汉族不肯接纳北方的蛮夷,而北方的各个游牧民族也非常排斥汉族和敌对部族。亡灵大军已经将这个世界分割得支离破碎,人类只能各自为战,龟缩在弹丸之地,苟延残喘。长此以往,人族必将灭亡,这个世界便会成为亡灵之地,彻底陷入黑暗。 乌孤平静地想着。那怎么可以呢?人类的世界不能拱手让给黑暗中的亡灵。一定要击退恶魔,让人族继续生存下去。 这些想法是自然而然地产生的,没有救世主般的英雄情结,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他就觉得应该这么做,并且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可怕的声音,他非常冷静,没有一丝恐惧与退缩。 突然,阵法附近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沉重,虚浮,没有规律,仿佛有两个人类正在奔逃。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从腿上移开,慢慢放到地上,然后站起身,看向阵外的黑暗。 很快,三个隐约的身影闯过来,却被挡在阵法之外。三人扑倒在无形的防护罩上,满脸恐惧,大声喊着,“救命!救命!” 乌孤害怕惊动黑暗中的邪恶力量,脚尖移动了一下石头,将三人放进阵中,再将石头移回原地,使阵法重启。 这时伸手不见五指,三个中青年男子跌进来后摸索着爬起,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乌孤也坐回女儿身边,淡淡地看着他们,也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人壮着胆子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乌孤能够感觉到他们深刻的恐惧,于是平静地答道:“嗯,你们就待在那里别动,可以睡一觉。这里很安全。” “是是。”那人如蒙大赦,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谢谢谢谢,谢谢恩人。”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乌孤温和地说完,就不再出声。 那三人累得筋疲力尽,也一起躺到地上。他们很快就感知到这里没有风,很温暖。外面的混乱动静也像是隔着一层,离自己比较遥远。这让他们很安心,索性什么也不想,很快就睡着了。 乌孤靠在石柱上,一直闭眼假寐,放松休息的同时依然保持着警觉。 外面的激烈响动持续了一夜。亡灵们自相残杀,千方百计地想要吞噬同伴的灵魂之火,以达到晋级的目的。即使是死后的亡灵,也是想要变得强大的,这让它们杀戮与吞噬的本能无限放大,难以控制。 已经是深秋,夜晚比白天长,如此凶险混乱的夜晚就更长了。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来,外面的风声才渐渐减弱,那些诡异的动静也迅速消失。 乌孤睁开眼睛,看着一丝曙光闪现在天际,不由得轻轻吁了口长气。 他借助迅速向上延伸的天光看向四周。不少大石变成碎石,小石头化成沙砾,可见整整一夜战斗的激烈。枯草间散落的白骨变得更多了,大部分是兽形,小部分是人形。所有骨头都苍白脆裂,显然完全失去了生机,已经到了快要变成化石的程度。 他收回目光,看了看身旁仍然熟睡的女儿,再看向并排躺在不远处沉睡的三个男子。 第390章 月光下的感动(1) 睡在中间的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两旁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三人的相貌有些相似,应该是一家人或是血缘比较近的亲戚。他们的身材不高,都很瘦,鼻梁高挺,褐发微卷,有典型的西羌族特征,应该是西羌族人。 西部的少数民族都很剽悍,他们三人都是青壮年,只要彼此齐心,互相帮助扶持着,能在天灾中逃出生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西羌族在西部,鲜卑族大都在北部和东北,两族基本没怎么打过仗,因此没有世仇,如果遇到,只要没有利益纠葛,基本可以和平相处。他们大概也是想投奔燧城,在乱世中找到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乌孤判断出这三人没有魔化,也不是妖魔幻化,浑身没有邪气、魔气、血煞之气等等负面力量,也没有妖族血统或是异族血脉,就是纯血人族,并且都是普通人,对自己全无威胁,于是把目光重新投向东方。 渐渐的,天光大亮,荒野上有沙尘缓缓扬起,飘过一段距离后,再慢慢落下。枯草不断摇动,却并不剧烈,显然秋风并不烈。对于人类来说,这就算是好天气了。 乌孤拍醒女儿,抱着她站起身,才叫醒了睡着的三个人。 三人猛地醒来,有一瞬间的慌乱,接着就看清了四周的景象,这才松口气,想起昨晚的遭遇,赶紧爬起来,向乌孤连声道谢。三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赤脚上裹着板结的破烂兽皮,头发乱糟糟的,瘦得很厉害。 对着乌孤,三人都有点局促。这年头,敢于一个人带着个小女孩在外行走,还能在黑夜里弄出个神奇的东西,待在里面安然无恙,那肯定不是普通人,一定是个强者。 乌孤对他们很和气,“你们打算去哪里?” 中年人嗫嚅着说:“我们……我们想去……燧城。” 乌孤温和地笑了笑,“我们也是去燧城。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起走。” 三人大喜,“真的吗?太好了。” 乌孤伸出脚尖,轻轻将阵眼上已经变成灰白色的燧石移开,就带着他们走出去。三人乖乖地跟着,态度上一直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乌孤带着他们回到昨天遇见的那条小溪旁,大家一起洗脸、潄口、喝水、吃鱼,过了一个无比满足的早晨。那三个汉子惊喜交集,简直觉得已经身在天堂了。 这次有多余的人手,乌孤便多烤了二十多条鱼,用树枝穿着,让一个人拿着。他又去找了几个巨兽的头骨,用来盛装溪水,忽然用树枝穿在一起,交给另外两个汉子挂在脖子上。三人都非常珍惜这些食物和干净的饮水,一路上都严密保护着。 他们很少交谈。不用问,大家肯定都是家破人亡,甚至族人尽丧,这种惨事没什么可聊的。说话很伤元气,他们需要保持体力。三个汉子是叔侄兄弟,已经有了共识,以乌孤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是故意坑自己去送死,他们都愿意听从。 很快,他们就走出荒野,进入横亘在东北方的一片山岭。 这里同样草木凋敝,也看不见什么活物。荒草间偶尔会出现散乱的白骨,数量比平原上少多了。山野间异常寂静,让人不免发慌。乌孤却步伐坚定,神情淡然,大步流星地沿着山道向上走去。那三人跟着他,心里很快安定下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上山之前,他们将手上的烤鱼吃完,又在溪流里捕了一些鱼,烤熟了带上。进山以后,溪水在深涧里蜿蜒曲折,他们却是往山上走,没有办法再依靠这条溪流。不过,山上仍有草木,那就饿不死人。三个汉子饿了不知多少天,在他们眼里,草根树皮都是美味。 乌孤估算着时间,在黄昏时找了个山洞,用遍地都能看到的燧石在洞口布下防御阵,然后全体吃喝之后就各自休息。那三人的身体都很虚弱,走了大半天,已经没有力气了,吃饱喝足后,躺下就睡了。 乌孤抱着女儿坐在洞口,看着西天的晚霞映照着山脊。稀疏的树干上还有些零落的枯叶,在霞光中泛着金光,有种凄美的韵味,让人心中涌出几分苍凉。 乌云出神地看着,忽然轻声叫道:“爹。” 乌孤温柔地回应,“嗯。” 乌云低低地问:“我们能够活下去吗?” “当然。”乌孤肯定地说,“有爹在呢。” 乌云就安心了,向后靠到父亲怀里,眼里有了一丝愉悦。 随着黑暗渐渐降临,乌孤想了想,将女儿小心地放到一边,起身走进山洞,从睡着的中年男子身旁拿起一把胡琴,然后坐回洞口,借着残余的微弱天光,仔细打量着手里的二胡。 这种只有两根弦的琴起源自北方胡人,因此叫胡琴。中原流行的是琴、瑟、笛、箫、琵琶、三弦,对这种简陋的乐器一向嗤之以鼻。乌孤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似乎就精通胡琴,在自己三、四岁的时候就教自己拉琴,还夸他天赋极佳,将来必会成为有名的乐师,可以唱诵古老的史诗赞歌。 乌云扒着父亲的胳膊,看着已经模糊不清的那把琴,然后皱了皱小眉头,“这个是什么?我不喜欢它身上的味道。” 乌孤的声音很轻,“这是一把魔琴。他们三个人大概是靠着这把魔琴才能逃过亡灵的围堵,不过,魔琴也会汲取他们的生机。” “那就不是好东西。”乌云有些着急地去拉他的手,“爹,赶紧扔了它。” 乌孤柔声安抚她,“别怕,爹没事。云儿,你要记住,无论是工具还是武器,由谁造出来的不重要,是魔器还是法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由谁来用,用来做什么。如果是好人用,用来做好事,它就是好的。明白吗?” 乌云呆住了。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她感觉豁然开朗,心情也莫名地好了很多,不知不觉地笑起来,“爹,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乌孤轻轻揉揉她的头顶,“快睡吧。爹再坐一会儿,也要睡了。” “好。”乌云点点头,摸索着在洞口一侧躺了下来。 乌孤握着胡琴,抬头看向遥远的天边。他能隐约感觉到,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灾难的“魔眼”就在极北的北方。必须将“魔眼”摧毁,这个世界才会重新迎来和平,人族与其他生灵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那个区域人烟稀少,动物也不多,天灾军团没有血食,只能互相吞噬,因而遗留下遍地白骨,诞生出不少高阶亡灵。它们没有南下,而是在那边拱卫“魔眼”。想要通过它们的封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乌孤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想。他听了一会儿群山间呼啸的风声,然后挪到女儿身边,躺下后进入浅眠。 一夜无事,大家都休息得很好,也有了更多的力气爬山。 乌孤抱着女儿,仍然走在最前面。三个男子跟在他身后,沿途都很注意搜集可以吃的东西。直到傍晚,他们才登上山脊,看见前面巍峨的城池。 所谓“看山跑死马”,虽然瞧着好像近在眼前,实际上还要走很长一段距离,而这条路两边俱是悬崖,根本无处可以过夜。他们只能加快脚步,争取在入夜前到达城门。只要入城,就安全了。 时间流逝得很快,这条路却十分漫长。他们奋力前行,却仍然不能及时赶到,还在半路上,眼看天边就只剩下一抹鱼肚白了。 乌孤估算了一下距离,手中忽然出现一根长长的树枝,对身后的三个人说:“你们都抓紧树枝,跟着我跑。” 那三人连忙答应,又怕万一有什么意外,手上抓不稳,全都解下腰间的草绳,将树枝与自己绑在一起。 乌孤停在那里,任他们动作,低头柔声对女儿说:“云儿,抱紧爹,别怕。” 乌云连忙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嗯,有爹在,我不怕。” 等三个汉子系好绳子,乌孤便握紧树枝的一端,“我数三下,你们就跟着我跑。” 那三人紧张地点头,“好。” 乌孤果断地命令,“一,二,三。跑!” 三人连忙抬脚,跟着他向前跑去。乌孤听着他们零乱的脚步声,在前面喊起了号子,“一二一,一二一……”三人跟着他的声音本能地调整节奏,很快就步伐一致,心里也不再慌乱,全神贯注在脚下迈出的步子中。 当城门近在咫尺时,天色彻底暗下来,狂风骤起,两旁的深涧中响起了诡异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搧动着巨大的翅膀,朝着山顶飞来。 乌孤充耳不闻,加快速度,一阵冲刺,直达城门之下。 因为夜晚已至,城门早已紧闭,城楼上有官兵守卫,都严守铁律,夜色降临后绝不开门。 乌孤听着身后半空中的动静,当机立断,放下女儿,对身边的三个汉子说:“你们去叫门。你,把胡琴给我,我来拦住它们。”他指着一直背着琴的中年男子,声音非常坚决。 那中年男子一句话也不敢说。他并不知道自己亲自制作的胡琴已经是一把魔琴,只是本能地想要背着它,不愿意丢弃。这时见乌孤直言索要,他根本不敢稍有迟疑,立刻从身上取下,递了过去。 乌孤一手接过胡琴,一手拿着树枝横扫过去,将他们甩向城门处。然后,他背对着城门盘膝坐下,将胡琴放到腿上,右手拉下琴弓。 一声悠长的乐声突然响起,弥漫在天地之间。 第391章 月光下的感动(2) 乌孤奏响的是二胡经典乐曲《二泉映月》。 他不记得是怎么学会这首曲子的,但是脑海里却烙印得非常清晰,似乎天生就会,熟极而流。 这首乐曲气象开阔、大气磅礴、潇洒苍劲、细腻深刻、刚柔相济、感人至深,他非常喜欢,一拿到胡琴,脑海中就浮现出这首曲子,还有各种相应的指法弓法,细致入微,准确无误。 伴随着喀喀喀、扑簌簌、哐啷、哗啦、嘁哩喀嚓等诡异的响动和三个汉子狂砸城门以及“快开门”的叫喊,清越悠扬的胡琴声忽然响起,如裂帛般,撕开黑暗中凝滞的空气,响彻天地之间。 随着乐声从沉郁到激昂,原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渐渐开始涌动,朝着北方退却。翻卷着压向大地的黑云慢慢变得稀薄,云体开始分裂,有微弱的月光与星光偶尔洒下来,却又很快被云层挡住。 守在城门上的官兵原本都战战兢兢,在降临的黑暗中满心恐惧。听到有人砸打城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开门”的时候,他们都把目光投向站在正当中的将军慕容恪。这位北方第一猛将身穿铠甲,手执长戟,如山岳般挺立,明亮的眼睛如往常一般锐利,身上的气势是不变的坚定。他听着黑暗中的呼喊,却一声不吭,并没有下令开门。那些官兵中虽有人心中不忍,却都明白他是对的。 以前他们就听说过,有其他边城的守城官兵心生怜悯,在晚上打开城门,放逃难的百姓进城,结果被暗暗跟在他们身后的亡灵大军冲进来,杀得整个城池鸡犬不留。所以,从那以后,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城镇都颁下严令,只要黑暗降临,无论谁在外面,都不准开门。与城中数以万计的人类相比,城外的区区几个人根本无足轻重。 此时,城头与城中都是漆黑一片。点起灯火的家庭都将门窗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敢露出一点光亮。在与亡灵大军的拉锯战中,他们都已经清楚,亡灵害怕日月之光,却并不畏惧火光,甚至还与蛾子之类的昆虫相似,见到火光就会飞快地聚集过来,不惜一切地往上扑。因此,晚上谁也不敢露出灯光,城头上更不敢点燃火把。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犹如盲人般熟能生巧,也培养出与夜行动物相似的敏锐。 听着激情四溢的乐声,慕容恪最先感觉到黑暗正在变得稀薄。随着旋律推向高潮,不少官兵都忍不住潸然泪下。想起了在灾难中死去的亲友族人,想起了沦陷残破的家园河山,许多年少与年老的士卒都泣不成声。 慕容恪看着天空中偶尔闪现的几缕月光,心里有些惋惜。不够,还不够。他已经预感到乐曲即将结束,但这首曲子还不足以划破黑暗。 乌孤比他的感觉更锐利也更辽远,却一直从容不迫。结束了《二泉映月》后,他一刻也没停止,弓弦一转,便奏响了《月夜》。 这首曲子舒展柔美,委婉缠绵,全曲讲述着月光的美丽风姿,与刚才的《二泉映月》相映成辉,将刚才乐曲在高潮激昂中推动的力量进一步增强。 黑暗如潮水一般,推两步,进一步,就像海水的潮汐般,退去后又扑上来,努力想要占据这个世界。 月夜之后,乌孤立刻奏出了《光明行》。这首乐曲的旋律激荡昂扬,热烈自信,伴随着类似军号与战鼓的乐声,仿佛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跟随着光明勇往直前,誓要驱除黑暗,让光明再临人间。 乌孤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节奏一丝不乱,却让人听出了大军压境后施展各种战术对敌的感觉。 一曲结束,接下来就是《听松》,气势磅礴,豪迈刚劲,犹如呼啸的松涛震荡山谷,更仿佛有一位大将军横枪立马,率领大军冲向敌阵,让人深刻地感受到坚毅不拔的意志和百死不回的英雄气概。 在乌孤的乐声连续不断地狙击下,中原大地的黑暗已经溃不成军。云层散开,亿万里河山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无数中低级亡灵受到致命伤害。它们挣扎着发出哀鸣,魂火渐渐熄灭,化为腐朽白骨。高阶亡灵只能迅速逃往北方,在“魔眼”的庇护下才保住魂火不灭。 慕容恪看着月光洒向大地,山脊上有无数亡灵惨嘶着倒下,心里不由得惊喜交集。他立刻率领一队精锐奔下城楼,打开城门,让城外的三个汉子进城。 乌云却站在父亲身后,就是不肯离开。慕容恪没有强求,执戟站在乌孤身旁,出神地看着前方。 乌孤微闭双眼,沉浸在乐曲传达的力量中。他接连奏响了《寒春风曲》、《江河水》、《流波曲》、《病中吟》,在明亮的月光下,苍茫大地普降甘霖,枯草下长出新芽,荒山上生出新绿,干涸的江河湖泉涌出清水,映照着月光,使这个夜晚更加明亮。 乌孤接着又奏出《三宝佛》、《空山鸟语》、《良宵》,渲染出欢欣鼓舞、生机勃勃的意境,将弥漫在天地之间的绝望之情荡涤干净,使人们渐渐感到振奋,对未来有了信心。 他手上的二胡明明是把浸染了黑暗与邪恶的魔器,却迸发出光明与正义的力量。他奏响的所有乐曲都带着这种沛然莫挡的力量传遍了整个世界。这个效果既有他的境界加持,更有天道的推波助澜。这个世界不想消亡,不愿意沦为黑暗的囚奴,走向寂灭崩塌,所以想要借助他的手驱除黑暗,恢复生机。 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天地间有无数人欣喜若狂地从藏身之所跑出来。他们或者身披皎洁的月光,或者沐浴着明亮的阳光,或手舞足蹈,或跪地叩首,或喜极而泣,无不感谢上苍。 慕容恪站在雨中,感受着清新的凉意,心中也是充满欢喜与感激。有人自发地拿着伞跑出来,想要为乌孤和他遮雨。他抢先接过伞,挡在乌孤头上,为他挡住山巅的风雨。 十支经典乐曲都不算长,加起来不超过一个小时。乌孤翻来覆去地奏了九遍,每次都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乐曲的顺序,使月光保持着一直存在,雨水却不疾不徐,时下时停,让饥渴的大地能一直得到补充,又不至于洪水泛滥。 整整一夜,天地之间都充斥着悠扬的二胡声。南方之人本来是看不起这种乐器的,尤其是擅长琴箫笛瑟的文人名士,觉得蛮人的胡琴根本就是蛮器,难登大雅之堂。可是今夜,他们都由衷地钦佩并感谢那位用胡琴奏响经典,驱逐黑暗,迎来光明的人,也心甘情愿地将胡琴列入君子六艺的琴艺之中。 有些才子听了几遍之后,便纷纷拿出自己的乐器,加入弹奏的行列,使乐声越发宏大磅礴。充满希望、热情、坚毅、不屈的力量冲霄而上,引起风起云涌,在乌孤的引导下,向极北之地压去。 “魔眼”所在的区域那遮蔽天空的重重叠叠的黑云竟然也在褪色、淡化、分离,星星点点的月光渐渐渗透下来。“魔眼”发出愤怒的嘶声,强制召唤周围的亡灵大军前来保卫自己。它们被迫用身躯阻挡月光,魂火寂灭后还会分解身体,化为天上的黑云,继续遮挡日月之光,让“魔眼”不会受到伤损。 不过,它们竭尽全力,粉身碎骨,也只能勉强抵挡住那种由不屈意志、众生信仰与天地功德凝聚在一起的庞大力量,再也不能驱使龟缩在黑暗中的“天灾军团”去占领整个世界。“魔眼”也必须全力防御,再也不能敞开通道,不断召唤来自幽冥的亡灵生物。 渐渐的,这仿佛形成了一个循环,从光明到黑暗,再从黑暗到光明。那些不屈意志、众生信仰、天地功德在整个世界每每循环一圈,就会反馈给乌孤,让他的灵魂更加坚固,精神力更加强大。 由于冥冥中时间法则的干扰与隔断,他现在对那些反馈回来的宝贵财富并没有清晰的认识,只有直觉中有一点隐隐的感悟。不过,归根结底,无论有没有回报,他都会这么做。救人族,救世界,铲除黑暗,保住根基,都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既然他有能力做到,当然就要全力去做。 在美妙的乐声中,云散雨收,一轮红日喷礴而出,将耀眼的光明带给整个世界。伴随着无数的欢呼声,乌孤收起琴弓,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 虽然奔波了两天,又经过整整一夜的奋斗,他却并不感到困倦。转过身来,他便看到收起雨伞的慕容恪,以及被一个高大健美的女子抱在怀里熟睡的女儿乌云。 慕容恪将手里的长戟和雨伞交给身旁的心腹副将,然后肃容正身,抱拳对他深深一揖,恭敬地道:“恪感谢仙长的大恩。” 乌孤很有礼貌地拱手还礼,“将军过奖了。在下同样有鲜卑血脉,既有能力,理当奋勇当先。将军以一己之力,庇护万千百姓,在下感佩于心,如今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有之义。” 慕容恪非常高兴,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豪迈的笑容,“你是我鲜卑第一英雄,也是天下的第一英雄。”他伸出右手,往城门方向一引,“请入城。” 乌孤依稀记得,在历朝历代层出不穷的名将中,慕容恪是自己很喜欢的将军之一,此时看到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亲切感。他看着慕容恪,微笑点头,然后上前从慕容夫人手中接过女儿,抱在怀里。 乌云微微一动,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向他,含混地叫道:“爹。” 乌孤温和地回应,“哎,爹在呢。” 乌云闭上眼睛,仿佛梦呓一般地说:“我要跟爹在一起,生生死死,都在一起。” “好,爹会一直陪着你。”乌孤说着,向城门走去。 这时,耀眼的阳光忽然暴涨,放射出绚丽的光芒,将父女两人的身影渐渐淹没。 第392章 斑斓的印象(1) 李叔垣是一位名医。同时,他也是一个艺术家。 在医学界,他的正职是医学家,副职是摄影家。 在艺术界,他的正职是摄影家,副职是著名医生。 他成名很早,十四岁就考上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仅用三年就拿到学士学位,然后出国深造,又用了短短三年便拿到博士学位。他拒绝国外的高薪聘请,毅然回国,由他主导研究的课题很快拿出成果,相继攻克三种绝症,治愈多种疑难杂症,为十余种孤儿病提供了更加对症、更为有效的治疗。他研制出的新药以及提出的特殊疗法屡屡创造奇迹,挽救了无数生命,拯救了数以万计的家庭,因而多次获得国际医学大奖、国家最高科学大奖、国家级勋章奖章、最佳年度人物等多种荣誉,才三十多岁就成为国家科学院院士,并兼任国内外数家著名医科大学的客座教授。 与此同时,他在世界级的摄影大赛也连续夺得金奖,并被多家摄影、艺术、时尚、旅游、地理等著名杂志约稿,年纪轻轻便名利双收。每年休年假的时候,他都会举办一次全球巡回摄影展,并将销售所得款项全部捐赠给“空中医院”、“光明计划”、“天使在线”等慈善医疗机构。 除了在事业上取得巨大成就外,他还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在那些记者们发出来的照片里,他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他在全世界有无数粉丝,已经被捧上神坛,却始终孑然一身,没有绯闻,不谈恋爱,淡然而超脱,仿若遗世独立的谪仙。 在李叔垣的眼里,这个世界很美好,却让他感觉索然无味。 直到三个月前,他开始做梦。就像连续剧一样,他在梦里看完了一个女孩从婴儿到成年那二十余载的人生。 梦境就像默片一样,有风景,有人物,有动作,却没有他们说话的声音。伴随着梦境的,是一个轻灵缥缈的声音,犹如旁白一般,娓娓道来。 【当我很小的时候,身体非常坏,常常住进医院。 那时候经常发烧,痛苦地在高热里挣扎,每天几乎都要做梦。 最常梦见的就是自己在草原上,高速奔驰,视野所及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原野,天边隐隐的有一座雪山,旁边恒常总有一匹雪白的马,拖着长长的美丽鬃毛,跟在我身旁,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们的奔驰似乎是有目标的,便是那远远的孤峰。 那座孤独的雪山仿佛是我们的家。 天空是深深的蓝,没有一丝云翳,低低地悬在头上。那种蓝是如此的沉,仿佛有种魔力,迷住了我的心。在有节奏的高速中,天空始终静静的。 没有太阳,可是大地却一片明亮,所有的东西都像在放射着生命的光芒。 肯定有风,因为我看见同伴的马鬃在猎猎飞舞,有种惊心的美。 可是周围却没有一丝声音。 什么声音都没有,绝世的静谧。 我与身边永远陪伴着我奔驰的白马从来没有交谈过,似乎记忆中牠也没有看过我,但是我感觉牠是在陪着我,而且准备一直陪下去。 在长长的梦境里,我们都在高速中节奏舒缓地奔驰,高高的绿草与缤纷的野花从我们脚下飞快滑过,可是那座山却仍然是那么遥远,仿佛永不可及。 我却并不着急,虽然那是我的目标,可我分明是在享受这样的驰骋。不管我看向哪里,那匹白马始终在我的视线里,我能够感觉到心中的安乐。 那马真是美极了,是大自然的杰作。 至今仍然不会忘记。】 李叔垣看着梦中女孩的梦境里出来的白马,在绿草野花和远处雪峰的映衬下,那匹长鬃飞舞的白马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这一幕让他感觉很熟悉,并且很亲切。 他也属马,难道他的前世也是一匹马? 于是他提前安排了年假,带上全套摄影装备,走上了寻找那片熟悉场景的旅途。 无论他在哪里,几乎每一夜,女孩都会进入他的梦境,并清晰地留下平静而舒缓的独白。 【常常我会在突然变化的黑暗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也许晴空万里,也许阴霾密布,也许狂风大作,也许雷雨交加。随后我会在一室的寂然中与高烧产生的晕眩里低低地哭泣,等哭累了,再昏昏睡去。 常常我会重返梦境。可是那匹白马却不在了。我也不再奔驰,而漫步在草原上,走走停停,似乎在四处寻找牠。我并不急,因为我知道牠在某一处等着我,我定会再次与牠相遇。 这时候会有很安静的感觉。天空的深蓝,孤峰的雪白,草的翠绿,全都只是静静地存在着,那样浓艳强烈的色彩,却没有一点侵略性。它们似乎只愿意存在于自己本身,并不想浸染开来,不想落一滴在另外的事物上。我看到它们的鲜艳,更感觉到它们的温柔。 我一直在慢慢地四顾张望。我在寻找那匹白马。我知道,有了牠,这个世界才是完整的。 后来,我出院了。 那年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对我说:“你是属马的,是早产儿,迫不及待地在高原上降生。” 我想,我的前世是一匹马。 从那以后,我最爱看的就是有关马的图像,尤其爱看它们在原野上自由自在地奔驰。 但是,再也没有看见过梦中的那匹白马。】 李叔垣住在帝都附近的天屏山脚下。 这里原本是一个小村子,因为附近风景非常美,当地村民的农家小院陆续被艺术家们高价买下。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装修,竟然逐渐将这里打造成一个蜚声海内外的艺术小镇。 游客纷至沓来,川流不息。这里除了艺术家们的住宅外,又陆续出现了充满各种文艺格调的民宿、饭馆、书店、画廊、影院等等。不但活跃了小镇的气氛,还拉动了周边地区的经济。当地的税收暴增,引起政府高度重视,对这个小镇给予了各种优惠政策。尤其是那些最初前来定居的艺术家们,政府各部门都非常尊敬,几乎把他们当成祖宗来供着。 其中一条政策便是对于艺术家们一些虽然违规操作却对当地有益无害的举动视若无睹。那些艺术家买下农家小院后扩大面积,改变用途,建造风格各异的工作室,让这个地方从一个朴实原始的落后村庄变成了琳琅满目的文化小镇。为了生活与工作的方便,他们还自掏腰包,重要完善了当地的基础设施,没要政府出一分钱。于是,官方不禁没有处罚他们,还有意加快工作进程,以最快的速度为他们办好了《国土使用证》与《房产证》,确认了他们所拥有的产权,让他们可以放心地在此定居。 李叔垣的工作室与其他艺术家的工作室差不多大,上下两层的面积加起来差不多有两千平方米,除了独特的装饰风格外,还安装了非常高级的安保系统。他单独住在这里,感觉很安全,很宁静。 小镇四周的山水极美。在周末假日,他喜欢坐在阳光房中,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青山,安静地喝茶或是咖啡。有时,他若兴致来了,会进山走走看看,随手拍摄一些美丽或有趣的照片。 自从有了那个奇异的梦境,他就坐不住了。准备好野外探险级别的装备,他开上全地形山地越野车,翻越天屏山后,一路向西奔驰。 【我幻想着梦里的色彩,可是世道的艰难使我无法开口说出学画画这样的奢望。 在大学里,我读的专业是策划。这个专业强调独树一帜的创意,与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处,又有着遥远的距离。 那四年里,我狂热地观看所有能够看到的带色彩的东西,摄影、美术、电影、电视,等等。我一直在寻找梦里的颜色,那种至深至切的纯粹。 同学们都说我是怪人,因为我从来不与男同学约会。 虽然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佼佼者,青春飞扬,容颜俊逸,潇洒飘逸,傲世不群,可我想念的却是梦中那抹耀眼美丽的白色,像一道闪电,掠过天地之间。 最后一个学期里,约我的人明显减少,大家都在为前途而奔波钻营。我也整理了资料,去一家有名的广告公司应聘文案。 负责招聘工作的是个年轻活泼的小伙子。看到我,他热情地问:“是不是来试镜的?” 我说:“不是,我来应聘文案。” 他有些惊讶,“你学什么的?” 我说:“策划。” 他点头,接着问:“以前做过文案吗?” 我说:“没有。” 他又问:“为什么想来做文案?” 我说:“不为什么,你们不是在招聘吗?我就来了。” 他又点头,然后叫我填招聘登记表。我填了,简历写得很简单,除了上学,根本就没什么经历。这是第一次可以不从小学开始写起,我松了口气。 他详详细细地从上到下看过去,似乎津津有味。我疑惑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误把姓名性别学历出生年月家庭住址写成了小说。 “唔,字写得很棒。”他点头,然后抬头看我,“想不想拍广告?” 我说:“不想。” 他看我良久,笑着摇摇头,“可惜可惜。” 我也只好笑,不知可惜在何处。 他叫我第二天再去一次,我依约去了。那里有一位中年人在等我。小伙子介绍说他是这家广告公司的艺术总监,也是电视台的节目制作人、影视导演、编剧、策划等等。他的头发白了很多,有些矮胖,满脸沧桑,穿的戴的都刻意给人一种艺术家的感觉。 他打量我一下,劈头便问:“想不想上电视?” 我摇头说:“不想。” 他疑惑地看我半天,“为什么?很多女孩子梦想做明星。” 我说:“我不想。” 他的眼光在我脸上盘旋半晌,“奇怪……” 我微笑。我怎么能告诉他,我这一生,只想在草原的风中奔驰。头上是深蓝的天空,脚下是繁花似锦的原野,远处有家园般向往的雪山。还有身边的伙伴,美丽得眩目,陪着我一起飞越长空。】 第393章 斑斓的印象(2) 【艺术总监说:“明天来上班吧,具体的由小赵告诉你。” 小赵便是那个永远笑眯眯的小伙子。他告诉我那中年人的名字,说他在艺术圈里很有名。我点头称是,却没有记住,头脑里如一团雾。 接着他告诉我要做的事和待遇。我没意见,先有个工作就行,等站住脚再说。 父母也很高兴,叮嘱我很多,除了为人处事的原则外,还再三告诫我,进入那个圈子,一定要当心。我连忙点头答应。 我开始去上班,每天骑着自行车行进在车流中,周围是灰蒙蒙的街道与建筑。进入广告公司后,触目所及则是太过缤纷艳丽的色彩,红绿紫,蓝银金…… 我想念那一抹炫目的白。】 李叔垣进入西域后,折而向南,翻越一座又一座高山,登上世界屋脊,走过一个又一个牧场,看到无数奇妙的风光,却始终没有打听到有关白马与冰峰的消息。 他并不着急,开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高原公路上,天高地阔,山水壮丽,只觉心旷神怡。 有时候,在路上遇到车祸或是在外游牧的牧民有严重伤病,他会主动停车施救,并将伤者或病人送到医院,然后悄然离去。 有时候,他经过一个寨子,遇到这里有被慢性病长期折磨的老人或濒临夭折的孩子或难产的妇人,他都会出手相助,以草药、西药、针灸、按摩等手段相结合,力挽狂澜,减轻他们的痛苦,让他们转危为安。 那些部族都会视他为活菩萨,围着他诵经祈福,给他献上哈达和鲜花,请他吃烤全羊、牦牛肉,喝青稞酒、酥油茶。 有时候,他会在途中遭遇雪崩、泥石流、塌方、飞石、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车轮打滑或陷入泥泞,骑着摩托或驾车经过的人会调头回去,很快带着附近寨子的大批民众过来救援。他们带着工具,铲开堆叠在一起的石头,甚至徒手扒开泥浆,齐心协力,将他的车抬到安全地带。 有时候,他不能及时赶到游牧民聚居地,只能夜宿荒野。他将改装过的后排座椅拉开,形成一张床,然后躺在上面安睡。清晨醒来时,在第一抹晨曦中,他会看到围在汽车周围的狼群。他不会惊慌,也不会伤害它们,不过是微微放出精神力,将它们驱离,就驾车疾速离开。 他的精神力生来就有,不需要求教就知道怎么用,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包括父母亲友。他生而知之,聪慧过人,却心地善良,喜爱艺术,更喜欢治病救人。他活成了自己希望的模样,欣赏这个世界,享受孤独的生活,冷静而睿智,且一直都觉得人生就该如此。 他所过之处,总会给当地人和他自己留下美好而深刻的记忆。 从那些老人们的口中,他渐渐听到了有关万山之山的“神峰”传闻。 【我与广告公司大部分同事很容易与别人打成一片的性情格格不入,除了工作必须,我很少说话。渐渐的,那些刚开始喜欢逗我的男男女女都不再跟我开那种带着隐喻的玩笑。他们称我“沉默的小妹妹”,很关心我,见我忙的时候便主动帮我,但不再试图与我发生身体上的接触,比如借故摸摸我的手、碰碰我的肩之类。 那位艺术总监兼节目制作人兼导演兼编剧兼策划有一次约我吃饭,告诉我说想让我做他最近即将开机的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的主要配角,然后要我陪他去某个酒店看朋友。我婉言谢绝了。我说我无意抛头露面,只喜欢做幕后的策划工作。他惋惜地摇头,然后礼貌地送我回家,并没有强求。 以后常常听到他的各种传言、八卦、绯闻,我都完全不感兴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没有伤害我和我的亲朋好友,就与我没有关系。 同事与客户都慢慢地喜欢我并尊重我。有时候,他们会互相开玩笑,“让我们一起来保护这一片干净的天空吧。” 我也笑。在我心里,天空一直是那样纯净的深湛的蓝,没有一丝云翳。 我的眼神越来越沉,开始觉得那的确只是一个梦,梦中的色彩离我越来越遥远。 小赵有一天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说:“没有。” 他拍拍我的肩。只有他,我始终觉得他当我是小妹妹,所以并不反感他此类充斥着爱惜的动作。 他说:“你很不开心,为什么呢?你这样年轻,又这样美丽。” 我绽出一个明朗的笑,“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寻找一个梦。” 他端详我半天,夸张地叹口气,显然放心了,“爱幻想的小女孩,真让人羡慕。” 我也不小了啊。我想。很多同学都结婚了,有的还生了孩子。 这两年,我参加了不少婚礼以及小孩的满月酒。那种喧嚣与欢乐,让我感觉很温暖。 在大学与我同宿舍的好友桑洁生了个女儿,满月时请我去。 我仍然孤身前往。 我知道桑洁的丈夫自从婚礼之后便常常向他的单身朋友夸耀妻子有个美丽单纯的女同学,于是这次满月酒席上坐了不少单身俊杰。他们纷纷向我搭讪敬酒,我礼貌地应付着,颇觉招架不住,有点想提前撤退。桑洁知道我从不和男孩子约会,于是常常会出面替我抵挡,最后搬出丈夫去接招。其实那些都是相当有教养的男人,并不死缠烂打,只是神色间有些遗憾罢了。 宴席散后,桑洁对我说:“以前觉得你仗着自己漂亮就神气得那样,那么多好看的男孩子约你你都不去,现在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了。你也不是百合,没看过你约女孩子。我就纳闷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独身主义?” 我微笑着摇头。 我只不过是在寻找一匹马。】 一个月后,李叔垣风尘仆仆地回来。他心情舒畅,神清气爽,在家休整了两天,便回到医学研究所上班了。在他的领导下,卡在一个小瓶颈的新课题突飞猛进,进展神速,让许多人都很惊喜。 当秋天到来,他的课题完成了研究阶段,不需再废寝忘食,日夜加班,可以休息两天了。 这天晚上,他接受了一家专程从魔都赶来的时尚旅游杂志主编和总策划的邀请,与他们共进晚餐。双方相谈甚欢,吃完饭后又到旁边的清吧坐了一会儿,然后主编与总策划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李叔垣没走,和专程赶来的清吧老板聊了一会儿。老板的母亲前两年罹患绝症,几度病危,后来托人求到李叔垣那里,被他妙手回春,挽救了生命。现在他母亲不但没有了病痛,每天还要去跳广场舞,活得特别开心,让他每次看到都对李叔垣无比感激。但李叔垣从不接受私人红包,因此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感谢。今晚听店长打电话告诉他说李叔垣来了,他立刻中断在外的应酬,开车赶回来,向李叔垣再三表示自己的谢意。 李叔垣笑着问了问他母亲的情况,然后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那都是身为医生应该做的。为了摆脱老板的喋喋不休,他指了指放在店堂中间的三角钢琴,“那个可以弹吗?” 老板转头看了看,连忙点头,“当然,当然,李大|师请。” 李叔垣微微一笑,起身走过去,坐到琴凳上,打开琴盖,试了几个音,便随手弹了起来。 【这天晚上,我加班赶完一份策划案,打算随便在街上吃点东西再回家。 公司附近有一家清吧,以前路过时常常看到,我却从来没有进去过。今晚不知怎么的,我不由自主地抬腿走了进去。 清吧很小,有种温馨的味道。幽黯的灯光下,三两个人围着小圆桌低声说话。悠扬的钢琴声轻轻撒落在整个空间里。 我比较喜欢这样的地方。以往跟着公司里的同事聚会,总是会去吵吵嚷嚷的迪吧或ktv。我从头到尾都只想捂耳朵,觉得从大脑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难受极了。 服务员带我到一个角落坐下,让我看桌面上的玻璃压住的简易酒水单和菜单。我看了一下,点了一份鸡腿饭。 等服务员离去,我随意打量着内部的装饰。钢琴的声音越发动听,我转头看过去。橙黄的灯光下,琴师微闭双眼,陶醉在自己的琴声里。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钢琴旁边,出神地看着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蓦地睁眼看向我。他不说话,琴声仍然从他灵活的十指下流泻而出。他看着我,那种神情让我非常熟悉。 是……是我梦里的那匹马。 我顿时呆在那里。 一曲终了,他停下手,看着我,依然不说话。 “会弹《月光》吗?”我轻声问。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双手轻轻放上琴键,幽静轻飘的乐声响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听着熟悉的旋律,仿佛重又置身在那无边无际的原野上,向着远山奔驰。 我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始终胶着在他身上,他也一直静静地看着我。灯光落在他的白色毛衣上,红、橙、绿、蓝,却都只是色彩本身,一掠而过,染不上他的衣服。在五色彩灯里,他的脸仍然是纯粹干净的,眼睛像清泉,静静地朝我淹过来。 我仿佛看见那匹白马又回到我身边。我们一起向远山奔去。我心里感到无比的快乐与安宁。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飘散,他收回手。 “谢谢。”我凝视着他,向他微一躬身,轻声说,“谢谢。” 我慢慢退回座位,坐下,拿起水杯喝一口。他用目光将我送回,然后又弹奏起来。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茫然。】 第394章 斑斓的印象(3) 李叔垣本以为在现实里见到本人了,夜晚的梦境就会消失。但是并没有,他当天晚上依然做到了女孩在清吧里见到自己的梦,也听到了她的心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 因此,第二天下午,他就开车找到女孩所在的公司,在大楼外等着她。 【第二天傍晚,我走出公司大楼。路边有个一身白衣的人坐在银灰色的跑车上,眉目如画,英俊非凡,醒目极了。我瞥一眼,呆在那里。 是他。我想,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没有什么表示,依然静静地如昨夜一般看着我。艳丽的晚霞在他身后,更显得他白衣胜雪。 我身不由己,被他的目光牵引,走到他面前。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良久,他说:“我叫李叔垣。我不是琴师。”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呆呆地看他。他眼睛里纯净的神情像极了我梦里的天空。 他温和地问:“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叫皎。”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姓虞,虞美人的虞。我叫虞皎。” “很好的名字。”璀璨的夕阳里,他的笑容温润如水,“皎皎白驹,美人如玉。” 我很迷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母亲说,她生我的时候,梦见一匹白马疾驰过来,所以我父亲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非常好。”他说,“上车吧,跟我走。” 我觉得这是很自然的邀约,于是答应一声,上了他的车。他发动车子,穿越无数立交桥,上了通往城外的高速。他一再提速,车子像离弦的箭般向前冲去。 这是生平第一次真实地体验高速的奔驰,我闭上眼,宛如回到梦中。 我一向不记路,对于经过的地方感到很陌生,可我一点也不害怕,有种奇异的回家的感觉。 车子冲进一个小镇,径直穿越过去,然后进入一个很大的院子。当中有一座有着大量玻璃与合金框架构成的小楼,非常有艺术格调,让人一见便震撼不已。 我们下了车,他带着我走进去,穿过客厅,上了二楼,进入一个宽敞的房间。 这里很空旷,除了一张书桌和两个博古架外就没有其他的家俱了,墙上却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 “天呵!”我惊叹。 有整整一面墙的照片里都是草原。我被那惊人的美丽所眩惑,不敢置信地慢慢走上前。我站在这些照片前面,眼光缓缓地滑过。忽然,我惊得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张照片,这张照片……这正是我梦中的景色啊。 静谧的深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翠绿的大草原,繁花点点,生机无限,远处是一座闪着银光的雪山。在这一切中间,一匹雪白雪白的骏马在疾速奔驰,长长的鬃毛在风中猎猎飞舞。 我一动不动,深深地看着那匹马。良久,我像是已经幻化进去,与它并肩飞奔。 天呵天呵。我的泪不绝如缕地滴落下来。终于让我找到了。 一只手轻柔地抹去我的泪。我转过头,皎站在我身边,神情无比温和。 我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手,“告诉我,告诉我,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他柔声说:“在世界屋脊上。” “我要去。”我迷乱地说,“带我去。” “好的。”他冷静地答应,“我带你去。” 我被他的镇定感染,慢慢清醒过来。我呆呆地看着他,没有注意到一直抓着他的手。 他轻笑,“你真不像这尘世中的人。” “我想,我的前世是一匹马。”这句埋藏在心底深处二十年的话终于能够说出来,我感到心里充满喜悦。 他点头,“我相信,一定是这样。”】 李叔垣等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就带着她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他问她,“喜欢吃什么?” 她努力想了半天,“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嗯,这很好。”李叔垣买了鱼、排骨和新鲜的蔬菜。 他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虞皎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不知该做些什么。他一边麻利地洗菜剖鱼一边爽朗地笑道:“通常马都是等着让别人弄给它吃。” 虞皎腼腆地笑起来。 这一夜她没有回家。 吃完饭后,李叔垣拿出一些画册和摄影作品集,大多是国外原版。虞皎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他说他自幼喜爱大自然的色彩,因此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摄影,渐渐在摄影界闯出了一片天地。 “你看到的那张片子。”他从保护夹里拿出来,“我当时也十分震撼,好像冥冥中给我的启示,让我迅速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当地人说,那匹白马一直是他们的传说,但很少有人看见过。事实上,在传说中是两匹,我却只看到一匹。当然,这已经很幸运了。” 虞皎专心地听着,目光投向他手里的那张原版照片。 那匹马雪白的鬃毛在阳光中闪着透明的银光,牠温柔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像在召唤她到牠的身边去。 “我真爱那匹白马。”李叔垣看着照,深情地说,“牠一出现,我就觉得熟悉,仿佛是我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 虞皎猛地抬头看向他,急切地问:“你有没有梦见过一匹马?” 李叔垣迟疑半晌,才说:“好像没有。” 虞皎有些失望。 李叔垣有些宠溺地拍拍她,“天太晚了,睡吧。” 虞皎吓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笑起来,“傻丫头,我这里那么多房间,不会让你打地铺。你睡客房吧,里面什么都有,很方便。” 虞皎忍不住问:“真的?” 她在广告公司里听得看得太多了,好像艺术圈里的人对性这种事根本不在乎,男男女女关系一塌糊涂。 李叔垣笑道:“严格来说,我不是艺术圈的人。我是医生,在生活与感情方面都有洁癖,没那么随便。你如果不放心,反锁住门好了。” 虞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想了半天,鼓起勇气问:“你有太太吗?” 李叔垣有些想笑,看她很认真的样子,就忍住了,给了她明确的回答,“没有。我没有妻子,也没有女朋友。我是独身主义者。” 虞皎忍不住笑起来,心花一朵一朵地在盛开。 她放心地跟着他进了客房,里面有全套的新浴衣、新睡衣、全新的洗浴用品。他体贴地给她介绍了一些生活设施,就离开了。她洗好澡,想了一下,并没有反锁住门,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做了煎蛋生菜三明治,热好牛奶,与她吃完早餐,就开车送她去上班。 公司里的同事纷纷对着虞皎挤眉弄眼,一脸戏谑。她涨红了脸,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赵过来问她,“男朋友?” 她连忙摇头,“不是,我们刚认识。” 他说:“很配你。” 虞皎很高兴。 两人相处了一个月,感觉越来越融洽,但李叔垣从来没有越过雷池一步。虞皎觉得这样就很好,让她感觉很自在。 一个月后就是中秋节黄金周,李叔垣决定带虞皎去高原旅行。虞皎雀跃不已,简直迫不及待。 一般来说,初到高原,都会有不良反应,不管多壮的小伙子都有可能先躺上一星期,李叔垣给虞皎准备了许多药品和便携式氧气瓶,以防不测。可是,当他们踏上那块神秘的土地时,虞皎却没有一点异常的反应。 她抬头看看明亮的天空,不解地问:“这就是高原?” 李叔垣略感惊讶,“你以前来过?” 虞皎摇头,“从来没有。” 李叔垣耸了耸肩,“大概你天生属于这块土地。” 他带着她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疾速前行,路越走越细,人越来越少,以至再无人烟。他准备了很多东西,她反正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听他的话没错,因此毫无异议。 最后他们到达一个山口。他带着她下车,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条长长的狭窄山谷,眼前便豁然开朗。 虞皎站在她梦境的边缘,不敢前行,生怕惊碎了这个美丽到极致的梦。 眼前一片大草原远远地伸展开去,直到天边。正对着她的远处,是那座巍峨的白雪茫茫的孤峰。 天空无比深远,蓝得异常深邃而动人心弦。 芳草如茵,繁花似锦,明亮的天穹下,一片勃勃的生机。 有风迎面拂来,却没有声音。这里安静极了,绝世的宁谧。 她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轻托起她的肘,带她踏上草原。她慢慢地向前走去,越来越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她挺直了背,怡然地立于天地之间。 忽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一匹雪白的马飞驰而过,向着雪峰奔去。然后,它猛地停下脚步,转过优美的长颈,凝视着她。 “我的白马。”她梦呓般地说,“我的前世。” 那匹白马一直看着她。她似乎能够感觉到牠的目光满含着对前世因缘的诉说。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隔着遥远的时空,他们能够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喜悦。 斜刺里又出现一匹白马,飞奔到牠身边。牠们并肩向前高速冲去,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飞舞。牠们轻捷地有节奏地交替着四蹄翻飞,长草野花在牠们身下滑过。牠们一身的雪白在明亮的空气中发出眩目的光彩。 虞皎看着牠们,看着那两匹白马飞奔向那座雪山,离那儿越来越近,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闭上眼,抬头承受着高原冰凉的风与明亮但清冷的阳光,忍不住幸福地微笑。 她想,她的前世肯定是一匹马。 第395章 攻塔(1) 齐明熠在山腹的玄奇秘境中经历了一世又一世,却是万年一念,一念万年。在沧浪之水的影响下,他那边的时空概念与外界已经完全不同。 “伊斯玛母”越来越投入,几乎把九成的能力与资源都收拢来,与他进入自身演化的一个又一个世界,对外界的控制与辅助都大大减弱。 于是,围绕星系的星空防御大阵明显薄弱起来,在运转的时候没有原来那么流畅。当然,威力依然无比巨大,如果不懂阵法或是没有金钟那样自由穿越封禁的能力,也是无法完全进入的。 星系内部三颗行星上由诸多卫星组成的防护阵也失去了大部分作用,使分兵前往的舰队安全抵达,陆战队员安全登陆星球表面,进行拉网式清剿。 魔狱星的巨城核心区里,六座高塔上的光亮次第熄灭,对敌人压制、给自己人增益的效果完全消失。 双方大战正酣,高阶修士已经出现重伤甚至陨落的情形。巨峰上的动静更大,不断有流星冲下,支援战场。 丹尼尔破开阵法,看着那六座塔,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他在心里对燕晓说:“我要攻塔。你看看,先进哪一座塔比较好。” 燕晓没有劝阻他,片刻后便道:“按照六道轮回的次序,首先应该攻陷地狱塔。” “好。”丹尼尔看向原本闪烁着黑灰色凶光的一座高塔,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进塔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换了空间。他迅速定神,游目四顾,只见到处都是一片火红,被烧红的岩石、汩汩流淌的岩浆、不时爆燃的火焰、被超高温扭曲的空间……不过,这种仿佛能够融化万物的炽热对丹尼尔并没有太大影响,反而让他感觉有些舒畅。 很快,空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地狱塔试炼开启,火海地狱开启,收集千枚烈火石者可以进入下一层。” 话音刚落,丹尼尔便感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他来不及转身,下意识地从空间世界抽出斩魂刀,反手疾斩。随着金铁交击的巨响,丹尼尔被一股大力推进岩浆之中。他在空中调整身形,落到一块岩石上。 不远处,一只由火焰组成的巨兽正对他虎视眈眈,发现熊熊火焰燃烧般的咆哮。丹尼尔握紧斩魂刀,再次斩下,一丝刀意带着惊天的锋芒。 火焰巨兽不闪不避,飞身扑来。它由火焰组成,没有血肉,不会受伤,没有灵智,只有绞杀一切敌人的本能,极为凶悍。丹尼尔站在小小的岩石上,半步不退,长刀挥舞,刀气纵横,密集的刀光组成一片巨网,将火焰巨兽围在其中。 经过短暂的交锋,一道刀光划过火焰巨兽的眉心。火焰巨兽突然僵住,然后委顿在地,身上的火焰迅速熄灭,只剩一块石头从空中落下。丹尼尔伸刀接住,仔细一看,正是烈火石。 岩浆中有无数与火焰巨兽一样的身影,丹尼尔看过去,心里已经明白。那些火焰兽多半是残缺兽魂与火焰的结合,残魂的附着物就是烈火石。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这种不死不灭、只有本能的凶悍怪物很难对付,而丹尼尔自己炼制的斩魂刀却能斩杀魂魄,正是它们的克星。 他飞身跃出,离开岩浆池,贴着山壁,沿着小路向前疾行。依靠斩魂刀之利,他很快收集到两百多枚烈火石。这是火焰精华凝结而成的高阶炼器材料,而如此多的烈火石与极端炎热的环境都预示着此地或许有烈火之精。烈火之精是最为纯净的火焰精华,无论炼器、炼丹还是火属性修士用于修炼,都有奇效。 丹尼尔看向小路尽头。那里隐约有着一条奔腾的岩浆河。想着即将到手的火属性珍稀炼器材料,他微微勾唇,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挥舞长刀,一路杀过去,势如破竹。火焰兽的灵智越来越高,火焰越来越凝练,身形越来越清晰,实力也越来越强。他杀得兴起,刀法越发圆融,刀意也有细微的提升。对于收集到的烈火石,他细分了一下,将品相优异的或是有附加性能的石头都收进空间世界,只留下一般的石头用来交任务。 他一路前行,直达最后的岩浆池。 仿佛是感觉到生人的气息,岩浆开始沸腾,一个庞然大物突然冒出来。修长的身体、瑰丽的鳞片、有力的龙角、锋利的指爪、浩荡的龙威,无不显示出它的力量。 丹尼尔有些诧异,没想到灭星组织居然敢用残缺的龙魂作为这一关试炼的最后守关者。火龙虽由火焰构成,然而每一处都栩栩如生,威力强大。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爱人,如果有他在,只要放出空间世界里诸多真龙的几丝气息,这条残缺度极大的龙魂肯定会放弃攻击,投奔爱人的空间世界。而他自己没有这样的便利,只能硬拼了。 他看向火龙的眉心,那是龙魂所在,也是火龙最大的弱点。火龙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刻勃然大怒,发出激昂的咆哮。 丹尼尔微一挑眉,斩魂刀上遍布紫色天雷,向火龙眉心斩去。火龙腾空而起,龙尾横扫而来。丹尼尔猛力一转手腕,刀锋呼啸着划过灼热的空气。火龙的龙尾从中分离,化为绚丽的火星消散。火龙一声怒吼,钻进岩浆池中,随时再度冲过来,龙尾已经完整无缺,仿佛从未受过伤。 丹尼尔并不意外。火焰生物除非斩灭灵魂,否则难以彻底灭杀。火海之处就是它们的复生之地。 时间悄然流逝,丹尼尔越战越勇。火龙的灵智较高,再加上地利之便,一遇劣势便藏身火海,然后突然蹿出偷袭。斗到酣处,火龙一声长吟。火海上空的无数火焰汇聚成一只只火焰巨兽,由火龙驱使着冲上来围攻。丹尼尔陷入苦战,刚刚将周围的火焰巨兽打散,火龙从后方突然袭击,将丹尼尔撞入岩浆之中。 火海平静下来,火龙仔细地感知这片空间,没有发现任何陌生的气息。它逐渐放松警惕,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人性化的笑容。 “咕嘟咕嘟”……岩浆池的正中心发出异样的响声,随后形成一个漩涡。火龙如临大敌,在空中做出迎敌姿态。不过,一直没有任何生物出现,岩浆池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仿佛池中心有一个空洞通往另一个世界。随着岩浆的减少,这片空间的温度迅速下降,火龙很快感到不适。它暴躁地怒吼咆哮,却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最后一丝火焰消失,丹尼尔的身影出现。他的手中有一块瑰丽的红色石头,宛如玛瑙,内部似乎有火焰流动,流光溢彩。这是火精金母,当中蕴含着一丝完整的火之法则,岩浆池中的所有火焰都是被它吸收了。 当初进入这一层,丹尼尔和燕晓就隐隐感知到珍稀的圣级炼材火精金母的存在。他一边战斗一边确定火精金母的位置,然后将计就计,与火龙激烈战斗,骗过塔中有可能正在监视他的魔灵,进入岩浆池里,深入火海深处,用自身对火系法则的领悟降服了烈火之精。对于这片空间来说,烈火之精是核心,是所有火焰的来源,掌握住它,就掌控了空间。 火龙不断咆哮,却有种虚张声势的意味。丹尼尔引动烈火之精,火龙身上的火焰便朝烈火之精涌去。火龙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最后只剩下一片残魂。丹尼尔没有斩灭它,而是从空间世界拿出一块养魂木,将它收走。 一块拳头大的烈火石出现在火龙消失的地方,丹尼尔随手握住。这是他获得的第一千块烈火石。还没等他收进空间世界,周围便出现一阵波动,一道蓝色大门悄然打开,上面镌刻着“寒冰地狱”。 丹尼尔看了一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接下来的寒冰地狱、暴风地狱、雷鸣地狱,丹尼尔都过得很快。这三处地狱与火海地狱都大同小异,皆是由元素与残魂组成的怪物需要消灭,同时还要收集属性材料。丹尼尔手持斩魂刀,一路斩魂夺魄,势如破竹。虽然他没有领悟冰之法则与风之法则,但与水属性的爱人长期双修,又契约了身为风之法则宠儿的大风,对这两种法则也有一些心得。至于雷之法则,他的境界已经很高,对付各种雷霆都是轻而易举。 在这三处地狱空间里,他都长驱直入,一直杀到中心地带。他以各种姿势骗过塔中魔灵的注意,冒着生命危险潜入中心的冰峰、风谷、雷渊深处,收取了作为空间核心的冰魄母髓、风灵髓玉、雷霆母精,然后如法炮制,逐一降服了镇守最后一关的冰螭、风虺、雷蛟的残魂,顺利通关。 紫色的天空下雷鸣阵阵,一道刻着“刀山地狱”的银白色大门缓缓敞开。丹尼尔看着空间世界里流光溢彩的四块圣级炼材以及数以千计的冰火雷风等属性材料,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稳稳地走过大门,进入让他更加期待的刀山地狱。 第396章 攻塔(2) 一瞬间,天地陡变。 在广阔荒芜的空间中,有一座巍峨的高山伫立,如刀锋般直插天宇。山上没有任何植被,插满了各种刀刃,俱是刀锋向上,锐利异常。 丹尼尔站在山脚下,一边服用丹药一边仰望高山。 山上有许多刀刃已经残缺,但每一柄刀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或阴毒或刚烈或沉郁或霸 空间中那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刀山地狱开启,抵达山顶,坚持一个时辰,即可进入下一层。” 在他的视野中,所有景物都迅速隐去,只留下一柄血色长刀。刀身上血光冲天,魔气森然,冲着丹尼尔当头斩下。丹尼尔冷哼一声,收刀回鞘,眉心处金光汇聚,一柄散发着金色温暖光辉的长刀透体而出,迎着血色长刀斩去。 作为刀修,丹尼尔在血色长刀出现的瞬间已经意识到它并非真正的实体而是刀魄,那带着魔性的刀魄与丹尼尔的刀意互相对立,堪称天敌。二者碰撞之后,血光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血色长刀化作光点,散落在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刀山的山脚出现在眼前,丹尼尔迈步登上,举目四望。一个个刀魄刀意纵横,刀气四射,每一个刀魄都如同一个刀修,引得丹尼尔心中战意勃发,不退反进。 他没有用斩魂刀,决定始终以纯粹的刀意迎战。这既是对他自己的磨砺,也是对那些刀魄的尊重。 主人陨,实体崩,却能够独立存在的刀魄都很强大,也意味着它们蕴含的刀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它们生于刀意之中,也当死于刀意之下,这才是它们本能的期望。 丹尼尔思索了一会儿,吩咐燕晓留意战斗情况,及时将他惯用的三柄刀轮流放出,让它们吸收被打散的刀魄,使刀的品级迅速提升。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不想错过。 安排好一切,他一步踏出,眼前的景物再度虚化,只剩下一柄短刀。 这柄黑色短刃质朴无华,仿佛最幽暗的夜色,带着不祥与死亡,倏忽间便逼近丹尼尔的咽喉。丹尼尔心下一凛,金色刀意后发先至,将黑色短刀拦下。双刀交鸣间,浓烈的杀戮刀意将丹尼尔笼罩,无尽的杀戮、深邃的黑暗、永恒的死亡要将他拉入深渊。金色刀意似乎也被感染,有一瞬间的暗淡,然而下一刻却大放光华。温暖的金色光辉破开黑暗,狠狠斩向黑色短刀。一击之下,黑色短刃彻底瓦解,悄然消散在金光中。 刀意间的对抗更加凶险,败者往往会刀意破碎,或臣服,或同化。丹尼尔心志坚定,对这些刀意只会借鉴,却不会融合。他的刀意是守护,不是杀戮。这里的绝大部分刀意都与他对立,仿佛天敌。他正好借以磨砺自己的刀意,却不会走捷径,融合别的刀意,从而导致自己的刀意不纯。这样的刀意即使进境神速,也会成为基础不稳的高楼大厦,很容易崩塌。 他不融合刀意,他的刀却可以吸收炼化刀魄,以壮大自身,正好一举两得。 他一步一个脚印,与无数刀意抗衡,互相攻杀。越往上走,刀意越强大,令他渐渐举步维艰。每次战斗之后,他都会停在原地,感悟一段时间,同时服下修补精神力的丹药,尽可能地每次都以全盛状态迎战。 这个空间没有日夜交替,他渐渐也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了概念,心里只有战斗与感悟。 闯过火海地狱与雷鸣地狱之后,他对于火之法则与雷之法则的领悟都提升了一丝,但那个地狱中蕴含的法则之力很少,对他的帮助不大。这个刀山地狱却让他的刀意有了相当大的提升。刀山上的刀意数以千计,纷繁复杂,险恶凶戾,对他的战斗意识与临机应变的能力也给予了更多的锤炼,让他受益匪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年,又仿佛有十年。当他疗好伤,从顿悟状态中出来,便再次迈步向前。这一步踏出,他距离巅峰已是一步之遥,只有一把刀的距离。 刀山之巅插着一把战刀。它通体漆黑,锋刃处隐现血光,霸气十足,威压极其强大。 似乎感应到丹尼尔的战意,战刀腾空而起,发出金戈铁马之声,响彻天地。战刀带着破釜沉舟的威势,带着斩天斩地誓不回还的决然,斩向丹尼尔。 丹尼尔的刀意也被引动,以一往无前的决心斩向战刀。刀锋碰撞,惊天动地。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柄战刀的过往。曾经蕴养出它的那柄战刀叫霸刀,曾经跟随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族大汉,纵横疆场,叱咤风云,百死不回,即使最终粉身碎骨也初心不改。刀的本体早已不在,只有这霸道的刀意依然长存。那凛冽的战意、狂猛的杀意似乎要将丹尼尔的刀意裹挟同化。 就在丹尼尔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响起一声钟鸣,让他瞬间清醒。他暗自心惊,连忙凝聚精神力,在战斗的同时防范得更加严密。刀修虽然刀意不同,但是争强好斗之心相似。霸道刀意以无尽的战斗引起刀修共鸣,使其降低防备,再以纯粹的战意引动刀意,从而同化其他刀意。若非丹尼尔有龙魂钟护魂,很可能会重伤,甚至陨落。 半空中,金色的守护刀意已经缩小到一臂长,似乎受到了压制,但是丹尼尔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刀意虽有损伤,却被淬炼得更加凝练,就连他的守护之道都被打磨得更加圆融也更加坚定。他拿出丹药服下,依然寸步不让,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淬炼刀意。 双方大战千万个回合,昏暗的空间中突然金光四射。守护刀意如同一轮太阳,散发着无尽的温暖光辉,为横贯天地的霸道战刀镀上一层金芒。杀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不移的守护刀意。 丹尼尔忽然明白了。曾经的霸刀应该是遥远古代一尊人族巨擎的本命武器。那位强者带着它,一生都在为人族而战,直至被凶恶残忍血腥暴虐的异族强敌围攻,陨落在战场。而霸刀的刀魄在战场的废墟中沉埋了千万年,被灭星组织挖掘出来后镇压在这里,作为守关的工具。魔意的侵蚀使它渐渐蒙昧,忘记了它的守护对象,只剩下守护的本能。现在,经过长时间对战,纯粹的守护刀意渐渐唤醒它的记忆,让它终于明白过来。它并不是普通的刀魄,而是霸刀之守护刀意的具象化体现,是刀意大圆满之后的境界——刀魂。 短短的一瞬间,丹尼尔与它交流了海量信息,然后达成共识。丹尼尔愿意接纳它融入自己的刀意,今后一起守护人族。 霸刀之刀魂发出一声长鸣,有怀念,有振作,更有激昂的战意。随着刀鸣阵阵,整座刀山上的刀刃都颤动起来,朝着山巅的方向刀尖低垂,俯首臣服。 山巅中心处汇聚出一团淡金色光晕,一道道刀魄电射而来,投入其中。金光越来越盛,最后,霸刀的刀魂也投入其中。光晕凝聚成型,是一柄紫金色的小刀模样。不等丹尼尔反应过来,紫金色小刀便冲向半空中的金色小刀,与它融为一体。 丹尼尔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抬腿踏上山巅。通关门户在他面前开启,他本能地迈步进入。 在他身后,刀山依旧,却已黯淡无光。 过了刀山地狱,便是地狱塔第六层万毒地狱。 整个空间里都有墨绿色的雾气弥漫。深绿色的森林中,惨绿的藤蔓摇曳,腥红的花朵盛开,散发着甜腻的气息,不时有毒虫飞过,毒蛇毒蝎等毒兽喷吐出毒气。 丹尼尔进入万毒地狱时,刀山地狱凝聚出的万魄刀魂对他刀意的淬炼已经开始。他无暇他顾,只得撑起空间结界,保护自己不被毒气侵蚀,将全副心思放在刀意的提升上。他盘膝坐在地上,空间之力隔绝了周围的毒瘴之气,胸前是金色守护刀意与紫金色的万魄刀魂。 这是刀修至宝,只有上万道刀意和刀魄汇聚才能形成,可以淬炼刀意,提炼刀魄,凝聚刀魂,妙用无穷。 丹尼尔全力以赴,终于将万魄刀魂初步炼化,与守护刀意一起收入体内的精神海。他的刀意越发纯粹坚韧,金色长刀流光溢彩,法则符纹清晰可辨,深邃玄妙。 这时,他已经在这一层待足了十二个时辰,身前出现了通往下一层的门户。他有些惋惜那些珍稀奇异的毒虫毒花,只能挥一挥衣袖,迈步进入下一层。 阴风怒号,鬼哭魂泣。 刚一落地,丹尼尔便感到无数阴魂环绕,耳边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噬魂地狱开启,十二个时辰后,可进入下一层。” 四周的阴魂顿时露出垂涎贪婪的嘴脸,张开大口向丹尼尔噬咬而来。 丹尼尔眉心一动,守护刀意浮现。玄妙的金光闪烁,凡是侵入的阴魂都被刀意斩灭。丹尼尔拔出斩魂刀横扫过去,刀风过处,那些阴魂纷纷消散,只留下一地的魂珠、魂石、魂核。这都是炼制魂器、魂丹的好材料,丹尼尔大喜,立刻全部收集起来。 他有龙魂钟护着灵魂,在这里仿若闲庭信步。他兴致勃勃地一边大肆杀戮,一边探索搜寻,找到不少稀有资源,感觉非常高兴。 十二个时辰很快过去,依依不舍的丹尼尔被拉入下一层。噬魂地狱深处数个强大的存在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第397章 攻塔(3) “孽镜地狱开启,十二个时辰后可进入下一层。” 这是一个奇异的空间,没有天地,没有任何生灵,甚至没有方向。有的是不同形状大小的镜子,形形色|色的镜子组成一个立体的迷宫,让人无法分辨正确的道路。 当丹尼尔的身影出现在镜中,镜子里也同时出现他的镜像。镜像诡异一笑,破镜而出,向他攻来。 丹尼尔拔刀出鞘,镜像也横刀在手,双方的招式一模一样。丹尼尔尝试换刀布阵,镜像的所有举动却依然与他一样,就连刀意都分毫不差。 随着丹尼尔的不断移动,镜中也映出更多他的身影。一个又一个镜像冲出镜子,攻向丹尼尔,每一个镜像都拥有与他相同的实力。他们有着同样的装备,同样的招式,只是各自为战,彼此之间并没有配合,这才让他能勉强支撑。即使他有意识地破坏镜子,那块镜片也会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虽然情况诡异,十分危险,丹尼尔却并不慌乱。他能感觉到无数镜片中蕴含的空间法则,于是没有被动防守,而是在激战的同时悄悄放出空间之力,布成一张大网,笼罩住整个镜像空间。 他一边抵挡来自镜像的各种攻击,一边静心等待。很快,在镜片破碎复原时,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出现,为他指明了方向。 顺着不断出现的一丝空间波动,丹尼尔且战且走,不断接近核心区域。似乎这片空间也意识到危险,出现的镜像更加灵活,更加具有灵智,渐渐开始互相配合。不少招式组合与战术配合都超出丹尼尔的想象,让他吃了大亏,同时也令他受益匪浅。 他已经收起斩魂刀,拔出惊雷刀,这样他的镜像也都用着惊雷刀,让他不必抵挡斩魂刀那样针对灵魂的攻击,他也能轻松一些。他迅疾出刀,招架着攻来的各种刀招,内腑受创后涌出喉头的鲜血喷在刀上,使他的惊雷刀更有威势。 他在百忙中服下丹药,压制住内伤,一边战斗一边灵活地转移,终于到达空间波动的源头。他不再理会围攻自己的镜像,用出全部刀意,冲着眼前的镜子狠狠劈下。 一阵哗啦啦的巨响过后,不仅是这面镜子,所有镜片都一起破碎。境像消失,各种攻击也随风湮灭。丹尼尔的面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空间,正中心悬浮着一面特殊的镜子。 这面镜子散发着亘古洪荒的气息,银白色镜框如同云雾缭绕,镜面中紫色漩涡翻滚不息,如同星海中神秘的星云。 丹尼尔想取下这面镜子,然而无论如何伸手,指尖与镜子的距离从未改变,可谓咫尺天涯。 “冥顽不灵。”丹尼尔不屑地冷笑,全力放出空间之力。 轻微的裂帛声响起,空间一寸寸崩塌下陷。银镜上云雾翻滚,不断布下空间屏障,却无济于事。 丹尼尔伸手,穿过紊乱的空间碎片,握住这面镜子。 他已经是高阶炼器师,可以接触到更多更高深的相关资料。之前看到镜子,他就有所猜测,此时镜子入手,让他很快就明白,这面镜子果然就是上古神器昆仑镜的仿品。虽然是仿制的,而且只是半成品,却也称得上是罕见的空间类法宝。这层地狱就是以这面镜子为核心布下,随着镜子离开阵眼,整个空间的镜片纷纷破碎。 燕晓对父亲手上的东西很感兴趣,活泼地说:“这个镜子仿得很好呀,而且不是魔器,有种堂堂正正的味道,应该是出自正道大宗师之手。” “是啊。多半是灭星组织杀人夺宝,或是绑架了某位大宗师,以什么卑鄙手段迫使他炼制出来。这镜子还没炼制完成,所以威力有限,不过灭星组织并不知道,才会将它当成这一层的阵眼。我拿回去再重新炼制,至少能出一个成长型灵宝。随着我的境界提升,再搜集更多的天材地宝,就可以继续炼制,让它能够成为仙宝。”丹尼尔信心满满,展望了一下未来,就将镜子收回空间世界,然后毫不犹豫地走进面前的大门,踏入地狱塔的最后一层,血池地狱。 门后没有实地,他直接掉进无边无际的血海当中。 这里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半点声响,除了这片腥红的液体别无他物。很快,他就无心思考其他,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将他席卷。他的血肉逐渐在血海中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听着耳边坚持十二个时辰方能通关的声音,丹尼尔微微皱眉。以血海的特性,只怕一个时辰不到,他就会化为血水。血海之中似乎有某种禁制,无论他使用任何办法都不能离开。经过几番尝试后,他索性不再考虑脱离血海的可能,而是凝神内视,寻找血海的奥秘。 忍着如同凌迟的剧痛,他总算明白了。这片血海正在改造淬炼他的身体,将他不够完美的部分融化,与血海之中的某种物质相融后改造重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在昏沉中清醒过来。体会着自己重获新生般的身体,感受着比过去更加强大的力量,他有些疑惑地望向远方。 体会到血海的好处,他将空间世界里的几个备用身体都放出来,沉入血海,让它们全部接受改造。 忽然,他隐约闻到从血海深处飘来的芳香。略一沉吟,他就调整姿态,向那边奋力游去。 他一边前进一边对燕晓说:“真遗憾,你杜爸爸没来这里。他的几个身体都得不到改造了。” 燕晓连忙建议,“你想办法找到魔灵,将它消灭或是契约,把塔夺下来,以后就可以随便给人用了。” “嗯,有道理。”丹尼尔很动心,“我本来想着,这六座塔应该给你杜爸爸的。” “都是一回事嘛。”燕晓很洒脱,“你可以定个浅层契约,到时候让杜爸爸用深层契约覆盖过去,很方便。这样一来,咱们两边都可以用。这六座塔好像现在都是历炼塔,正好可以给我们空间世界的那些修士用。当然,现在他们才刚刚开始修行,还用不到这么高阶的历炼塔,不过父亲可以改造一下,让这些塔呈阶梯式上升的难度,那会更加适用。” “倒也是。”丹尼尔便定下心来,“行,那咱们就想办法找到魔灵,把塔收了。” “好。”燕晓很高兴。 想到这一座塔就让他们得到无数好东西,如果将六座塔全部收了,不知还有多少收获。 丹尼尔不知疲倦地在粘稠的血海里向前游动。大约九个时辰后,他来到一片奇异的花海。 血色波涛上开出层层叠叠的血色莲花,这就是血海的中心。 一路游来,每个时辰他便通过一片海域,血肉重生一次。越靠近中心,血海的效力越强。到此时,血海已经不能再增强他的力量,他的身体与灵魂都更加强悍。他的精神力在血海的中段就成功突破到3s级别,而后段的磨砺使他的境界更加稳固。 他满意地感觉着自己的强大,目光投向花海中央的巨大血莲花。它的花瓣已经有数片脱落,成熟在即。 随着时间的流逝,巨莲的花瓣开始凋零。血色莲蓬不断成熟,散发出馥郁的幽香。终于,莲蓬绽开,露出十枚血莲子,带着强大的生命气息。 丹尼尔不再犹豫,刀意出体,人刀合一,电射而去。他在血海中划出一道闪电,甚至动用了空间之力强行瞬移,总算赶在莲子落下之前赶到。 血莲花只有莲子能够留存,花瓣凋谢溶于血海,莲蓬也在莲子脱落后转瞬枯萎融化。而血莲子虽然蕴含庞大的生命精华,却遇物即溶,只能隔空收取,保存在灵盒中。像这样生长保存条件极为苛刻的奇物,外界极难遇见,基本上属于传说中的天材地宝。 丹尼尔小心地将放出空间之力,将十枚巨型血莲子托住,放进高阶灵盒内,收到空间世界里,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一刻也不耽搁,继续在花海中搜寻,又找到百余枚普通的血莲子,虽然比不上拳头大小的巨莲子,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宝物。 突然,血海震动,丹尼尔望向空中,通向塔顶的门户缓缓打开。 燕晓有些激动,“父亲,快进去。我们去找魔灵。” 丹尼尔“嗯”了一声,抬脚就走了进去。 门户在他身后关闭,眼前金光万道,晃得耀眼。阵阵梵音响起,“稽首本然净心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丹尼尔冷静地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高达百丈的佛像端坐在巍峨的莲台上。他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持宝珠,脑后金光轮转,神圣庄严。 梵音继续唱诵,“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第398章 唤醒的认识(1) 孙季楷有许多头衔,是著名的青年旅行家、探险家、摄影家、赛车手、作家。 他的笔名叫四季浪子。 他幼年丧母,大学毕业时父亲与继母因飞机失事双双罹难。他将年幼的弟弟妹妹塞进贵族式寄宿学校,就彻底放飞自我。 他酷爱浪迹天涯,喜欢探险,喜欢刺激,喜欢尝试一切感兴趣的活动。 他曾经骑着摩托车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然后跟着一支登山队登顶乔戈里峰;曾经驾驶越野车独自走过汉朝的丝绸之路,顺便参加了世界上最艰苦的汽车赛事,被称为“死亡之旅”的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曾经骑着自行车走完唐朝玄奘的西天取经路,然后在印度拜师,学习瑜珈;还曾经混进一支帆船队,参加世界风帆大赛,从西班牙南部海港直达中国的妖都。 他时常开直播,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照片和游记。他从不迎合读者和观众,只做自己喜爱的事情,我行我素,桀骜不驯,却赢得了无数粉丝的心。 然后,很突兀的,他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人生,暂时定居在帝都,接受出版公司的约稿,将自己的经历整理成书。 根据出版商的策划,他会写一个系列。第一本《喜马拉雅山上的雪》大卖,第二本《塔克拉玛干的花》热畅,第三本《帕米尔高原的风》保持了畅销的势头。三本书都登上了各大图书销售排行榜,并将版权卖到世界各国,翻译成各种语言出版,红遍西方。出版商乘着大热的势头,将三本书的影视版权都高价卖出。 他从来不上综艺,不接受专访,不喜欢抛头露面,只在家中坐收版税,便一跃成为千万富翁,在年度作家收入排行榜中名列第十二名。 他现在正在写第四本书《菩提伽耶的雨》。 出版商将他当成祖宗一样侍候。按照他的要求,主动给他安排郊外的湖滨别墅居住,提供可靠的家政服务,为他挡驾各路记者,帮他管理粉丝群,让他可以清静自在地生活,心情愉快地写作。 孙叔楷并不是每天都在家里码字。他生活得很逍遥,时常出门逛逛,拿着相机随便拍些山水风景、街头人物、城市风光,有时候会在一家有格调的咖啡馆坐上半天,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他觉得帝都大得无边无际。在荒凉的野外,他总是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在帝都,他却常常迷失其中。他渐渐减少出门的时间,多半宅在家里,闲暇时在网络上闲逛,找些乐子。 其实,网络也是个令人恐惧的东西。孙季楷总觉得里面仿佛有另一个宇宙。或许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力量化身出来,引导这个世界的人们创造了电脑,然后又让他们“偶然”地发明了网络,于是千千万万的人为之疯狂,网络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以前,他曾经与几位结伴同行一段的网络安全专家闲聊。他们告诉他,以前的传统行业都是有人先发现、发明、制造出一样东西,然后再去开拓市场,而网络产品和技术却是先出现巨大的市场空间,才迫使人们去努力创造出相应的东西来填充这个市场。 这是最让人感觉神奇的地方。 在寂静的深夜里,他总是对通过电脑进入到的网络里的无限空间充满敬畏。虽然他其实深谙与网络有关的先进技术,却无法控制自己进行超越现实的想象。 到底一开始这东西是来的呢?或者第一个涉及到这东西的想法是怎么出现的呢? 真是不可思议。 也许问多了这类问题,就会像古代的那些哲人一样疯狂或者痴呆。他们也常常会苦苦思索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却永远也不会找到明确的答案。 他有时候会尝试在网络里找到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但是很难。各种社交网站与媒介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发布在网上的信息就象大海中的一个小水滴,才落进潮水里就被波浪卷没了,根本不会有人注意,除非购买大量水军推波助澜,或许会泛起一阵涟漪,引人注意。 孙季楷自然不会买水军。他只是在脸博上偶尔发些短文随笔,得不到期望的回应也无所谓,因为从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所以也不会失望。 有一天,他收到一则陌生的私信。 ——四季浪子:我也与你有同样的疑惑。我能够肯定我们生存的世界只是宇宙的其中一个时空,但是另外的时空存在于何处,我们尚不明白。我相信各个时空之间是有通道连接的,只是我们都是凡俗之人,并没有找到而已。与你一样,我常常会面对浩淼的星空和无远弗届的网络空间而手足无措,心里会生起奇异的感觉。在那样的时刻,我会有一种美妙的预感。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接触到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消息,那就是所谓的灵性|吧? 落款是梦游天姥吟留别。 读完这则短信,孙季楷的心忽悠一下,突然空空如也。所谓知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他立刻回复了她的信。虽然对方并没有标注性别,他直觉上就认定对方是女性。 ——梦游天姥吟留别:你好。非常高兴得到你的回应。你似乎比我感觉到的还要遥远……我与你有同样的感觉。曾经,当我驾车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上奔驰的时候,我觉得我离另一个时空是如此之近。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我很想再回去,看看那里湛蓝的天空和雪白的冰峰,呼吸一口清洁的空气。那里可以说是世界上惟一的尚未被万丈红尘污染的净土了。我算是一个阅历十分丰富的人,走过无尽的大地,根据我的感觉,我认为那里的某处一定是连接我们这个世界与另外时空的通道入口。你说呢? 一口气写下心里零乱的感觉,孙季楷觉得郁结在心中很久的那团东西迅速消散无踪。他忽然有些兴奋,起身握拳挥向空气,然后重新坐下来,码了一夜的字,感觉非常满意。 关机后,他从早晨睡到下午,才依照与出版商的约定,驱车前往出版公司。 走进大厦玻璃门的时候,他撞上了一个女孩子。今天他心情很好,连忙扶住她,向她道歉。 她穿着汉服,长裙飘飘,婀娜多姿,看着我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微笑起来。 “没关系。”她轻声说,双眼映着大堂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特别明亮。 孙季楷本欲离开的脚步不禁一顿。她一直保持着笑容,转身准备离开。 “哎——”他忍不住招呼她。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等他的下文。他又踌躇起来,约她出去吃饭喝茶什么的,会不会太冒昧? 她嫣然一笑,飘然离去。孙季楷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迷惑的情绪顿时消失。他耸了耸肩,然后去搭电梯,到达出版商的公司。 这家出版公司是从私营小作坊发展到股份制的大型出版集团,老板邹森以前是小有名气的诗人,后来投身出版业,立刻展现出不同寻常的商业天赋和识别畅销书的慧眼,这让他才三十多岁就登上了世界富豪榜。 孙季楷总觉得他不像是真正的文人,与他的生活理念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 看到他进来,邹森笑着起身,与他坐到阳台上用绿植隔开的休闲区,一边喝茶一边对他说:“国家地理杂志上半月刊想聘请你做他们的专栏作家,给出的报酬很不错。这是名利双收的事情,我觉得挺好,想替你答应下来。当然,像以前一样,得征求你的同意。” 孙季楷问了问情况,得知只需要按期提供文字稿和配套的照片就行,不需要去编辑部开会,没有命题作文,自由度很高,确实不会干扰现在的生活方式,便答应了。 邹森很高兴,“快要下班了,你别走了,等下一起去吃饭。我约上国家地理杂志的哥们儿,晚上一起去喝一杯。” “好。”孙季楷点头。 邹森兴冲冲地拿起手机打电话。孙季楷也拿起手机,登录自己从不对外公开的私人信箱。 梦游天姥吟留别的信已经回过来了。 ——四季浪子:你好。非常赞同你的观点。曾经在十八岁的时候,我很向往沙漠、戈壁、高原,便一个人去了高原。虽然是暑假期间,盛夏季节,我却感到高原上的阳光特别烈却特别冷。我总爱在黄昏的时候坐在大河的源头,默默地看着夕阳西下。那里的水特别清澈,流淌得特别缓慢,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另一个时空的节奏。我无法象你那样独自驾车在高原上奔驰,但我以另一种方式也曾经很接近那个或许有可能连通另一个时空的入口。最近我总是感觉我会再回去。 果然是个女孩子,真是个很特别的姑娘。孙季楷想着,唇边浮现一丝笑意,飞快地打字回复。 ——梦游天姥吟留别:我完全能够跟随着你的描写,与你一同感知那种感觉。也许所有的时空传达到这一个时空的信息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吧,但能够敏锐地接触到这种信息的人却非常少。你我皆是普通人(你不是什么伟人吧?),却能够接收到这样奇妙的信息,真是幸事。我也一直觉得我会再回去,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走。 第399章 唤醒的认识(2) 孙季楷将回信发出去,愉快地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的都市风景。无数摩天大楼延伸开去,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反射着西斜的阳光,有些刺眼。 邹森打完电话,好奇地问:“浪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孙季楷笑了笑,敷衍道:“在网上看了一篇好文章,有些开心。” “是吗?我还以为你找到女朋友了呢。”邹森喝了一口咖啡,“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们说好了,晚上去七香亭喝酒。她今天会带几个姐妹一起热闹热闹,你也跟我去玩玩吧。” 孙季楷想了想,没有推托,点头说好。 七香亭是帝都新建的酒吧一条街,生意非常火爆。据说白天十分清静,但只要一入夜,这里的气氛便完全不一样了。空气里都是歌舞升平的因子,让人心里的欲望直往上蹿。 邹森的女朋友很年轻,也很漂亮,算是近年来比较稳定的一个。两人交往了小半年,据说已经同居,不过完全没有结婚的迹象。现在不婚主义的人太多了,像邹森这样的男人,虽然拈花惹草,风流潇洒,但是愿意找个伴一起生活,已经算是正常人了。当然,像他这样炙手可热的钻石单身汉自然很挑剔,不会委屈自己,稍觉不合适便会分手,因此换女人换得很勤。以他的个人条件,找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那真是要小美女有小美女,要女强人有女强人。 孙季楷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总觉得自己在这个繁华的世界里不过是匆匆过客,所以没有他们那么强烈的追求财富地位的欲望。 他一直保持微笑,懒懒地喝着酒,看着他们不停地笑闹。 邹森的女友忽然注意到他,于是推一推身旁的男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邹森笑着点头,朝他招招手,“浪子,过来,替我招呼一下这位美女。” 孙季楷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位沉默的长发女子。她很瘦,穿着姜黄色长大衣,笔直的长发披垂在脸颊两端,让人看不清她的相貌。通常女人长得不好看才会这样遮掩,这么甘于被人冷落吧。孙季楷想着,生出了一点点同情心。也罢,他就做个好人吧,反正他对在座的女士都没什么觊觎之心。 他移坐过去,举杯朝她晃了晃,声音低沉,“你好。” 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神情温和。她的眼睛很大,眼窝深陷,鼻梁纤细,尖尖地翘起,嘴唇如弓,十分性感。她拿起杯子来与他碰了碰,喝了一大口。 他微微一挑眉,“看上去你酒量很好。” “一般吧。”她有些懒懒的。 孙季楷本就是个懒人,从来不喜欢应酬,见她没什么兴致,便慵懒地往后一靠,也不再言语。 两人各顾各,默默地喝了一会儿酒。有歌手热热闹闹地在前面的小舞台唱歌,邹森他们便跟着唱,一时嘈杂不堪,吵得令人心烦。 她淡淡地看着那些歌手,忽然转头问:“你也是邹森那家公司的?” “不是。”孙季楷懒洋洋地回答,“我写点东西,他帮我出版。” “哦。”她点了点头,“原来是作家。” “作家谈不上,算是写手吧。”孙季楷实话实说,“我写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人生哲理,大家看个热闹吧。” 她又微微点头,不再多说。 这时,邹森划拳划输了,被他女朋友整治得狼狈万状,围观的大小美女和出版公司的精英们笑得东倒西歪。 她也笑起来。 孙季楷觉得他们之间的对答与网络上的社交媒体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彼此不知道姓名,不知道职业,今晚之后也许就永不再见,所以可以在黯淡的灯光下放下面具,说些真实的闲话。这是很好的一种感觉,怪不得七香亭总是夜夜笙歌。 他问她,“你呢?是做什么的?” “我?什么都不做。”她看上去更懒了。 “哦。”孙季楷便不再问下去了。 她偏一偏头,“我不是故意隐瞒,的确我现在什么都没做。” 孙季楷看向她,“是辞职了?”她身上有种商界精英的味道,不像长期在家的宅女或是游手好闲的浪|女。 “对。”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孙季楷随口问:“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她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平淡地说:“人家的老婆。” “什么?”他没听明白。 她懒懒地笑,“做人家的老婆。” 这个答案有点意外,他不知道再从何问起,只得闭嘴。 她仍然轻松地笑着,“我觉得十分疲倦,所以辞职,不再做人家老婆了。”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孙季楷晃了晃酒杯,看着里面摇动的琥珀色酒液。 “不知道……也许找工作,也许找老公。”她的眼神一瞬间有些迷茫。 那是不属于这个功利社会的茫然。看看那边邹森和周围的精英们,还有那些女孩们,无不目标明确,不遗余力地追名逐利,脸上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迷惑? 孙季楷总觉得与这种红尘万丈中朝着目标飞奔的生活格格不入。 但他也不会有像她那样的茫然。他已经想起来,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则上了热搜的话题,一个年轻女孩晚上穿着睡衣跑出家门,开着玛莎拉蒂在街上狂奔,然后停在路中间哭泣,直到被交警找上罚款,才冷静下来,驾车回去。 她的表现分别被路人拍的几个短视频发到网上,于是引起热议。无数人羡慕她开的车,说的话却很难听。几乎有一大半网民认为她是被包养的金丝雀,只有一小半网民觉得她是富二代或是富三代,没有人认为年纪轻轻的她有能力赚钱买到玛莎拉蒂。 孙季楷懒懒地靠到宽大的座椅背上,不再说话。她与他根本不是同一类人,他不能理解她那样的生活,当然他也不会随便发表议论。 午夜,大家走出酒吧,邹森含糊不清地对孙季楷挥挥手,“浪子,你送蝴蝶回家吧。” 孙季楷看看她。她没有表示异议。孙季楷和邹森等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便打电话找来相熟的代驾,各自上车离去。 孙季楷请那位名叫蝴蝶的女子上了他的越野车,然后坐到副驾位上。她说了地址,然后静静地靠在后座的椅背上。 窗外飘起了冷冷的雪花,司机很纳闷,“都春天了,怎么忽然下雪了?” 孙季楷便与帝都著名善于聊天的司机聊起天气的变化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大型聊天室,每个相遇的人都不得不互相聊起来。其实人与人的相遇也是短暂无比的,他与这个司机更加不知道名姓,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但在这时这刻,他们却聊得如朋友一般亲切。 小雪花继续纷纷扬扬地在夜风里飘飞,车窗玻璃上反射着路灯光,晶莹剔透。在这样寒冷的春夜,他们坐在送着暖气的车厢里,感觉特别安全,却并不接近。 车子驶进老城区。这里都是政府建的经济适用房和廉价公租房,高楼林立,间距比较小,绿化面积也很少,公共活动场所和全民健身器材几乎没有,主要提供给贫困户居住。 等到汽车在一幢老式的板楼下面停住,女子在黑暗中幽幽地说:“陪我上去好吗?电梯已经停开了,我住在十五楼。” 孙季楷探头出去,往上看了看。整幢公寓黑黢黢的,如一个暂时关闭的电脑主机,如果走进去,一旦它运行起来,他们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时空变迁。 他想了想,便道:“好吧,我送你上去。” “谢谢。”她打开车门出去。 孙季楷吩咐司机在下面稍等,就陪她上了楼。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控灯一层一层地次第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狭窄的楼梯。两人一声不吭,一前一后地走上去。 孙季楷是运动健将,身体素质极佳,上个楼如履平地。女子却体力不支,上个两、三层就得歇一歇。孙季楷便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并不上前搀扶。他不想与任何女子轻易发生身体接触。 走走停停,他们终于上到十五楼。孙季楷陪着女子走到拐角处的一居室门口,看着她掏出钥匙开门,便温和地说:“你好好休息,晚安。”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尝试着问他,“你不进来吗?” 孙季楷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淡淡地说:“不了。时间太晚了,我进去不合适。” 女子便明白了,轻声说:“谢谢。晚安。”然后关上房门。 孙季楷脚步轻快地下楼上车,对司机说了自己家的地址。一开始就说好了,那里是远郊,司机得到的报酬会很丰厚,因此他很乐意,只是没想到孤男寡女地从酒吧出来,居然没有一起过夜。不过,这倒让他对孙季楷的印象很好。 这时已是凌晨,为了防止疲倦,司机一直在聊天。孙季楷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刚才在车外待了那么长时间,冻得他完全清醒了。 雪花依然纷飞,夜色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气息。 第400章 唤醒的认知(3) ——四季浪子:你判断得不错,我离伟人距离甚远。近日来,我越来越觉得我在接近我们一生都在努力感觉的东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尝试着与另一个时空沟通,最近大有收获。我感觉得到他们的存在,只是还无法看见而已。我也曾经专心地请求他们,如果来了,就给我一个证明,他们也做到了。在我的感觉中,另一个时空比我们这个世界要光明得多,快乐得多。很多时候,我的心里总是响起一个声音,它在呼唤我到它那里去。我直觉地感到,那个声音出自高原。我想,也许是我该去的时候了。 孙季楷愉快地回复,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地回响在夜色里。 ——梦游天姥吟留别:我也越来越觉得另外的时空比我们处身的这个世界要好得多,而且我也感到那些去世以后的亲人也在那边,过着快乐的日子。我的人生一直逍遥自在,但我最想念的还是那些在高原无拘无束自由游荡的日子。我十分想念那边纯洁的山、干净的水与明亮的天空。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回去。 发完信,他坐在电脑前等着。但是一直没有回音。屏幕上浅蓝色的光映着他的脸,冷冷的空气渐渐让他平静。心渐渐从浑沌中浮现出来,暴露在清冷的黑夜里,感觉特别冷也特别空。 他缓缓地键入几个字。 ——梦游天姥吟留别:可否给我你的声音? 然后,他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他坐了很久,直到帝都凌晨的第一缕曙光在天际闪现,才关掉电脑,上床睡去。 直到下午,他才起床,叫了外卖吃饱,就坐在窗前准备工作。 邹森却打来电话,声音诡秘地笑道:“怎么样?蝴蝶够味吧?” 孙季楷有些无奈,:“你真是好色者处处见色。我是那种人吗?昨夜我把她送回家,就回来了,连门都没进。” 邹森有些诧异,“为什么?凡是上过她的男人都说她很够味。” 孙季楷顿感有些厌烦,只得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很一般。她那个样子,是在吸毒吧?我是不会碰这种人的。”这个世界让他迷惑的事情有很多,最让他搞不懂的大概就是吸毒的人。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呢?想要刺激,想要发泄,哪里不能找到机会?攀岩、跳伞、蹦极、探险、越野、登山、潜水,等等等等。何必为了一时的快乐倾家荡产,毁灭一生? “哦,那有点可惜。”邹森洒脱地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你还会找不到美女吗?” 邹森啧啧连声,“真是可惜,原来是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在床上顶顶有味道。现在,我是不敢碰她了。” 孙季楷真的不高兴了,沉声道:“既然这样,你干嘛把她介绍给我?什么意思?” “哎哎,别误会。”邹森连忙解释,“她不是出来卖的,就是过得比较放纵而已。在酒吧里只要男人给她买杯酒,她就跟人上床,也不要男人的钱。我觉得她就是离婚以后感情受创,以此发泄。但她沾毒应该是最近的事,我是真不清楚,不然也不会害你老弟。你说咱们俩什么交情?我得多想不开,智商低到什么程度才会去害你啊。你说对不对?” “算了。你以后少叫我去那种场合,我不喜欢。”孙季楷告诫了一句,便放过了,“行了,我要工作了。你要没有正经事,就跪安吧。” “是,老佛爷吉祥,奴才告退。”邹森耍个花腔,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孙季楷坐在那里,看着落地玻璃窗外北国灿烂的阳光。远处的青山安静地向蓝色的天空,有凄厉的风声盘旋着呼啸而过。听着这样充满原始力量的风声,他的心如在波涛之中,上下起伏。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有种奇异的预感,拿起来接通,却没有出声。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安定而澹然。 “喂。”他回应。 她没再出声,从电话里能够感觉到她的犹豫。 半晌之后,她轻轻笑起来,“梦游天姥吟留别。” 他也笑了,很轻很轻地说:“四季浪子。” 她微笑,“好像在对暗号。” 他愉快地说:“是啊。” 她似乎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他也词穷。 他们长久地沉默着。电话听筒里响着一丝细微的电流声,仿佛时光,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向前奔去,只有死亡才能超越。 良久,他们同时轻声说:“不如写信?” 他们笑起来,又同时说:“好的。” 她低低地笑着,声音始终很柔和,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味道。 他们没有说再见,然后同时挂断了电话。 孙季楷微笑着,打开邮箱。 ——四季浪子:与你不同,我的童年充满了孤独与寂寞。我只有母亲,且自幼体弱多病,整个童年的记忆都很模糊。母亲无暇顾及我,因为她要努力工作。至今想来,我一事无成,实在是对不起她的养育之恩。为了她,我才依然在红尘中沉浮,却一直找不到真正的爱,心中十分不快活。我很多次想要离开这样的世界,回到那个我无比向往的时空,可是,却一直无法动身。真是痛苦啊!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去的话,很希望有你在一起。 ——梦游天姥吟留别:世事往往如此,只有从小灵魂便倍受折磨的人才会很快地接收到另外时空的信息。希望你能尽快将身体养好,去高原需要强壮的身体。另外,你也不必内疚,热爱孩子的父母养育子女,其实并不求什么报答,只要你健康快乐,你母亲就已经很安慰了。至于回去的时间,由你来定吧。我是了无牵挂的,所以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我愿意等你。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过去。 青草的气息自他的窗户顶端渐渐透进来。自冬眠中苏醒,在仲春时节里迅速生长的各种生命都围绕着他,悄声呢喃。 他灵感如潮,写作的速度很快,一本二十万字左右的书配上数十张精心挑选的图片,他前后用了半年时间就交稿了。 这段时间,蝴蝶有时会在很晚的时间给他打电话。她声音含混不清,仿佛已经喝醉,偶尔身边还有别的男人的声音,充满暧昧。 他没有太多的耐心,起初还敷衍两句,后来就不再接她的电话。过了一段日子,她忽然换了一个陌生的手机打给他,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他并没有什么同情心,却也没有蛮横地马上挂断。过了好一会儿,他温和地说:“我不明白,你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为什么要那样生活?好好的,多爱自己一点,不行吗?” 对面的哭声消失了,良久,她淡漠地轻声道:“生命是沉重的负担,令人窒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四季浪子:如果以世俗社会的标准来衡量,我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可实际上,每天我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提防着接近我的任何人,时刻注意他们的企图,要剥开他们的面具,看到他们的真面目才能放心。我觉得很疲倦。而且名缰利锁,那些身外之物对我并没有什么用处。我觉得上天造人,不是为了让他们每天都这样蝇营狗苟,争权夺利。我不明白。我始终觉得一切事情之间都应该是平等的,就像能量是守恒的。我很讨厌这样的日子,觉得很累。 ——梦游天姥吟留别:也许人与人之间有很多时候只剩下相互利用,但总会有一些积极的正面的真实的东西存在,所以你不必太悲观。隔着遥远的网络,我知道你是我的知心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当然,人性是极其复杂的,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真面目往往令人恐惧,甚至怕到全身发抖的地步。或许我们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个真面目,如果我们的面具被别人撕下来,会有什么感觉呢? ——四季浪子:也许你说得对,这也是我无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原因。在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很孤独,没有可以倾诉内心感受的朋友。直觉上我们是同一类人,俗称知己吧,所以愿意我和你谈谈,这样心情会好一些。 ——梦游天姥吟留别: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的孤独和悲伤。相信我,绝对是你的朋友与知己。希望你能够坚持住,多保重身体。 ——四季浪子:谢谢你的安慰。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仿佛经过了漫长的黑夜,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办完了,我将归去。 ——梦游天姥吟留别:请记得叫我。我也要回去。 ——四季浪子:好的,我会提前告诉你。 孙季楷去出版公司交稿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邹森纠集了一班同事,闹着要出去为他庆祝。他无可无不可,便去了。 邹森的女朋友叫了一大班女孩子来,当中没有蝴蝶。孙季楷看得出来那班女孩子中几乎有一半沾了毒,却用明艳的化妆掩盖住脸色的憔悴。 邹森的女朋友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异样。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第401章 深层的契约(1) 在酒吧黯淡的灯光下,孙季楷轻声问:“是不是蝴蝶出了什么事?” 邹森的女朋友很惶惑,“她死了。” 孙季楷有些吃惊,“怎么会?” 她的嘴唇有些发抖,“她怀孕了,身体又弱,还一直和男人不断上床,结果造成大出血,没抢救回来。” 孙季楷叹了口气,“我很遗憾。” “我看她也是不想活了。”女孩很难过,“她老公先吸毒,还拉着她吸。后来她老公参与贩毒,被枪毙了。她一直戒不掉,也就不戒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孙季楷看着她如花的容颜,想着她们怎么会在一起玩。 她似乎看出来了,轻声说:“我们是小学同学,十多年的朋友了。我一直想要帮她,可是帮不了。” 孙季楷点点头,温和地安慰她,“你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以后别再想她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她的眼里闪过泪光,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夜,孙季楷大醉而归。 几天后,孙季楷分别去看望了已经在上大学的弟弟和妹妹,然后找到律师,立下遗嘱,将自己的资产和作品版权平分给弟弟妹妹,接着就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四季浪子:我相信,我们最终都会在同一个世界相遇。 ——梦游天姥吟留别: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四季浪子:你想好了吗? ——梦游天姥吟留别:我早就准备好了。请不要拒绝我。 ——四季浪子:你来吧。 ………… 新闻网即时新闻播报:今天上午,在高原公路最危险的九十九道拐上发生一起意外事故,一辆越野车被塌方的山石推入江中。目前打捞工作正在进行,估计车上人员已经罹难。据目击者称,当时看见山体有塌方征兆时,那辆越野车前面的大客车已经刹车,准备停下后查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前行,这辆越野车却超前抢行,正逢山体大片山石塌下,连车带人推落江心。此时正是盛夏,江水大多是来自山上冰雪融化后的冰水,湍急寒冷。据当地人称,落水之人生还希望极小。 ………… 在一个雾蒙蒙的奇异空间,有一座巨大的太空堡垒正在漂流。 它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原本锃亮的外壳已经变得非常黯淡,上面有无数划痕与凹陷,充满岁月的痕迹。 飞船中的休眠舱里,钟少峮猛然醒来。他感到很难受,空气中的氧很少,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坐起来,看了看四周,然后凭着记忆敲击身边的一个按钮。舱盖悄然打开,但他依然感觉窒闷难当。 他起身出去,举目四望,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长宽高都有万米以上,里面密密麻麻地放满了休眠舱。整个空间只有几盏应急灯,如萤火一般,非常黯淡。按理说,以人类的视力应该看不清任何东西,可他就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且心里很明白,里面休眠的所有的都濒临死亡。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张口便道:“伊戈尔,你在吗?” 一团淡蓝色的光影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凝聚成一个小小女孩的模样。他怔了一下,“伊戈尔……”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我的名字叫伊斯玛母。” “你有自我意识了?”钟少峮大喜,“嗯,伊斯玛母,很好听的名字。” 小姑娘轻轻一拉裙摆,给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愉快地说:“是啊,我的父亲。” 钟少峮怔了一下,依稀记得这个小姑娘的诞生好像的确有自己的作用,所以他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嗯,闺女,咱们的飞船是怎么回事?那些休眠舱出了什么问题?” 伊斯玛母的声音既清脆又柔和,在寂静地空间里回响,“父亲,咱们的飞船陷入空间夹缝已经超过百年,直到现在也出不去。为了节约能源,我将休眠舱的维生系统调到了最低级别,但是很遗憾,现在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钟少峮微微皱眉,“如果全力运行维生系统,咱们的能源还能用多久。” 伊斯玛母淡定地说:“一年左右。” 钟少峮当机立断,“那你马上将维生系统调高,至少达到80%的程度。” “好。”伊斯玛母的身体忽然大放异彩。 光点迅速传输,扩展开去。很快,所有休眠舱都全速运行起来。 钟少峮吩咐道:“探查所有人的身体状况。” “是。”十几秒钟后,伊斯玛母向他报告,“所有人都活着,没有严重损伤,只是身体虚弱,精神困顿。维生系统全力运转后,他们会逐渐恢复。” “很好。”钟少峮向外走去,“我们去中心控制舱。” 这座太空堡垒大得犹如一个城市,现在却已没有生机。养殖区和种植区都因为能源匮乏而关闭,所有房间都黑灯瞎火,一片沉寂。 伊斯玛母激活了一个小型飞摩,载着钟少峮飞向堡垒中心的驾驶舱,并打开里面的各种设备,供他使用。 在途中,钟少峮的大脑已经完全恢复了运转。他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与这座太空堡垒的详情。 这是一艘逃难的飞船,上面装载着一个世界的无数文化瑰宝、科技新知识与大量科学家、艺术家、军事家、经济学家、政治家等杰出人才和高智商的少年儿童,还有一支非常精锐的军队。这是一个文明世界得以继续生存、延续并发展的根基,却在逃亡途中遭到突然袭击,陷入未知虫洞,被甩到空间夹层中,漫无目的地漂流了上百年。 钟少峮既是军事家也是科学家,武力值和智商都很高。他是这座堡垒的指挥官,中枢控制智能认他为主,也就是原来并没有具体形象的伊戈尔,现在自行改名为伊斯玛母的这个小姑娘。 他们所在的世界有着高度发达的文明,却抵挡不住宇宙间的大灾难。一颗流浪行星闯进他们的星系,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撞击数个无人居住的小行星,导致星系内运行规则大乱。他们用了各种方法,依然不能阻止灾难的降临,只能全民大撤退,飞往星际,寻找新的家园。 当时星球的太空轨道上停泊的舰队中有五座太空堡垒,其他都是星舰、商船、客船、探险船、工程船等等。根据星球最高级别的联合议会决议,人类精英与科技、文化等瑰宝都送往五座太空堡垒,其他人员则分别登上各种舰船。 撤退行动有条不紊,目标也已经确定,是早就经过百余年的观测,存在着宜居星球的一个星系,距他们的星系约有一千光年。 船队启航后,很快离开了星系。经过数据测定,他们要次第进入星门,进行空间折叠飞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星空巨兽出现,对他们发动袭击。 千钧一发之机,一支舰队作为敢死队,上前堵住巨兽,对它发动自杀式袭击,延缓了它前进的速度。其他船队纷纷启动紧急程序,强行进入星门。在最后关头,他们这座太空堡垒旁边却突然出现一个性状未明的虫洞,将巨大的堡垒吞噬,然后消失无踪。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堡垒已经来到一个混乱的空间。这里只有灰蒙蒙的乱流,力量杂乱无序,异常危险。他们想尽办法,也找不到出去的通道。眼看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为了节约能源,钟少峮下令,所有人进入休眠舱,让伊戈尔继续寻找出口。 一闭眼,便过去了百年。 钟少峮坐在指挥台前,命令道:“观察窗,开。” 他前面的舱壁忽然变得透明,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黯淡诡谲的灰色雾气盘旋飞卷,当中夹杂着不少碎块。雾气有着强烈的腐蚀性,而碎屑带着诡异的力量,对船壳的破坏性很大。整个堡垒的能源都在维持着包裹在外的防护罩,因此消耗很快。 钟少峮凝神思索,然后命令,“调出能源系统的图纸。” 很快,一排图纸出现在他面前。他抬手点击第一张总图,仔细看过后,又一一看过其他分结构的立体图,便站起身来,对一直站在旁边的浅蓝色小姑娘说:“伊斯玛母,我要去核心动力舱,你把库存零件和工具的清单发给我看看。” “好的,父亲。”伊斯玛母活泼地围着他飞了一圈,然后就调出了两张长长的清单。 钟少峮一边看一边报出需要的零件和工具,“你激活几个修理机器人,将这些东西送到核心动力舱来。” “好的,父亲。”伊斯玛母开心地答应着,很快就激活了十台工程机器人,让它们到仓库去,将钟少峮需要的零件与工具搬到运输车上,送到核心动力舱。 因为是全面撤退,一去不回,所以当时星球上的资源都尽可能地装上了所有舰船。太空堡垒里的库存尤其齐全,数量也丰富,完全可以满足钟少峮的需要。 在动力舱里奋战了将近半年,钟少峮又与伊斯玛母合作,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重新编制了一套能源提取的程序,让太空堡垒的能源系统可以自主汲取外面乱流中的可用能量,进行有效分离与淬炼后,便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给核心动力舱。 他们目前的活动很少,需要的能源不多。这套新的能源系统运转起来后,维持全面开启的太空堡垒防护罩和百万台维生舱绰绰有余,还可以将那些已经用光的蓄能板全部充满能量,作为备用能源。 做完这一切,太空堡垒算是转危为安了,只是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依然没有找到。 第402章 深层的契约(2) 忙碌了将近一年,彻底度过覆灭的危机,季少峮终于可以坐下来歇口气。 跟着他忙进忙出的伊斯玛母也模样大变,身形更加凝实,年龄好像也长了几岁。季少峮坐在指挥台前,看着站在台面上的小姑娘,满面喜悦地问:“你长大了。是因为什么呢?能量吗?” “不,是因为感情。”伊斯玛母想了半天,似乎不知道怎么用逻辑语言来描述,卡了一会儿,才情真意切地说,“我一个人待了一百年,非常非常想念你,父亲。” 季少峮大为感动,“是我不好,不应该去休眠,留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 伊斯玛母使劲摇头,“不,父亲应该去,我才不要父亲死。都是我不好,没有想到从外面汲取可以用的能量。” “怎么能这么说?”季少峮连忙安抚她,“你还小呢,哪里会想到那么复杂的事情?以后继续学习,再长大一些,就好了。放心,父亲总是会陪着你的。” “嗯。”伊斯玛母用力点头,开心地转了几个圈,忍不住轻盈地翩翩起舞。 季少峮看着小闺女的美好身影,心里只觉得美滋滋,感觉很快乐。他今年差不多四十岁左右,却一直没有成家,更没有子女,现在看着欢快的小姑娘,深深觉得有这样一个爱娇的小女儿也不错。 嬉闹了一会儿,伊斯玛母忽然停住,端端正正地站到季少峮面前,认真地说:“父亲,我忽然想到了加速成长的办法。” 季少峮宠溺地看着她,“伊斯玛母真聪明,是什么办法?” 伊斯玛母骄傲地仰起小脸,然后从身体里抽出一缕光线,两只小手拿着这缕光线,飞快地盘绕,打出一个复杂无比的结,其中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意韵。她看向季少峮,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用甜美的声音央求道:“父亲给我一缕魂念好不好?” 季少峮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好。”随着他肯定的答复,他脑中的一缕神念自动飞出,打在那个用光线结成的太古符文上。 然后,光线符文迅速变化,分成两部分,分别投入他们的眉心。这一刻,季少峮与伊斯玛母都感觉到与对方紧密相连,直至地老天荒也不会分开。 伊斯玛母的身形更加凝实,几乎与真人无异。她欣喜若狂地扑进季少峮怀里,快乐地叫道:“父亲。” “哎,好闺女。”季少峮小心地拥住她,也很开心。 伊斯玛母抱着父亲的脖子,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诞生以来的各种大事小情。季少峮很耐心地听着,不时回应,其乐融融。 等到她夹叙夹议地讲完,季少峮温柔地说:“父亲也时常只能一个人待着,这时候我们就必须有点爱好,日子就会好过一些。来,父亲教你琴棋书画……嗯,咱们先来弹琴。” 话音刚落,他面前就出现了一架古琴。他将伊斯玛母放到指挥台边,让她坐好,便弹起了通常用来给少儿启蒙的练习曲《青天谣》。琴曲不长,旋律也不复杂,但他弹出了那种青天一碧,万里无云的壮阔景象,不但将这首小曲的神髓表现得淋漓尽致,还赋予了更多的感悟,比原作者的境界都要高得多。 伊斯玛母听得心旷神怡,不但摇头晃脑,两只小脚还随着节奏上下踢踏,看上去非常可爱。 等到一曲弹毕,小姑娘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下。她的一双小手在琴弦间上下翻飞,音符节奏一丝不错,却干巴巴地毫无情感。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弹完后就看向父亲,大眼睛中浮现几分委屈。 季少峮笑起来,柔声安慰她,“你还小,情感方面不是那么容易体会。你可以想象一下曾经看到过的晴朗的天空,然后把那种景象表达出来。” “哦。”伊斯玛母侧头想了想,便重新弹了一遍。这一次弹出的旋律便有了一丝长进,多了一点点她自己的东西。 “很好。”季少峮大力称赞,让小姑娘有了很大信心,对琴棋书画的学习投入了极高的热情。 季少峮虽然年轻时上军事学院,毕业后成为现役军官,一直在军界发展,但是小时候也曾经被望子成龙的父母亲押着去上过各种培训班。现在要教女儿,他便把以前学过的零碎记忆从头梳理一遍,感觉各方面都有了长足进步。 两人一教一学,就这么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维生舱里的百万人都没有被放出来,一直沉睡着,身体和精神力都在持续好转,且更上一层楼。 百万人活动起来,消耗的资源和引起的各种问题肯定多不胜数,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任何小问题都有可能引发大危机,因此季少峮不敢冒险。他一直在努力地寻找出去的空间通道,届时可能要用到非常多的能量,这也是他不敢将百万人都放出来的原因。 又过了差不多一年,季少峮终于感知到一丝微弱的空间之力。伊斯玛母与他心灵相通,不用他吩咐就调整了航向,朝着可能的出口飞去。 他们继续飞了一个多月,那种感应越来越强。很明显,他们找到了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可以确认无误了。 季少峮让伊斯玛母唤醒了一支由千名精锐官兵组成的机甲战队和太空特战队,然后再唤醒负责驾驶太空堡垒的船员、负责维修保养的技术人员和工人。 他详细解说了目前的情况,然后布置好任务,命令大家各就各位,反复进行演习,准备应付穿越空间通道时可能遭遇到的危险,确保能够安全回到主世界。 所有人都很激动。他们进入休眠舱后,在沉睡之前都以为再也不会醒来,却没想到还有机会死里逃生,甚至能够回去,与亲朋好友团聚。 每个人都热情高涨,坚守岗位,主动加班,同时努力学习,刻苦钻研,尽快掌握季少峮要求他们必会的新知识。 为了节省资源与能量,种植区、养殖区都没有重建,所有人都只能靠人工合成的营养剂充饥,但没有人抱怨。经过季少峮的解释,他们都明白,要冲出去需要非常多的能量,应付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险也需要海量资源,因此能省一点是一点。每个人都很自觉,完全是从点滴做起,从自己做起。 气氛非常融洽,没有尔虞我诈,偷奸耍滑,也没有坑害构陷,出卖背叛。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现在陷入绝境,只有团结一心,才有可能闯出一条生路。 这种和谐的氛围也影响了伊斯玛母,让她更加成熟与沉稳,也更像个真人。她有时候会抽空跟季少峮说悄悄话,“这样的生活更有趣。保护别人,带着他们闯出去的感觉也很好。” “是啊。”季少峮微笑,“守护,是我们的信念。” “嗯,我记住了。”伊斯玛母快乐地继续去辅助各个小组的工作了。 半个月后,生活与工作的各种设施都检修调适完毕,季少峮又打开了一部分休眠舱,放出了相关领域的科学家,以及一部分后勤保障人员。 科学家们得知了目前的情况,个个欣喜若狂,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不过,他们只能重点进行观测工作,所有实验都不能做,以免引发不可测的危险。除了告诫外,季少峮并没有打开早已关闭的各个实验室,以免有些科学家狂热起来失去理智。他只同意他们进行各种观测,同时调用外部防护罩传回的各种数据,并借助伊斯玛母的超级计算能力进行计算与推衍。 没有人反对,大家都很理性,对目前的状况表示充分理解。科学家们分工协作,每天都沉迷于观测、计算、推断、争论、商讨,等等。 季少峮并不参与,甚至从不过问。他一边指示军人们练兵一边处理工程技术人员和后勤保障人员那边出现的问题。 在他的命令下,军人们以那只将他们逼入绝地的星空巨兽为目标,实行多种战术,进行各种演练,务必将它搞死。伊斯玛母开启了虚拟战斗场,让他们在里面进行无限接近真实的战斗,帮助他们迅速增长实力。 辅助人类只会占用伊斯玛母很少一部分资源,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维持防护罩和纠正堡垒的航线上,此外还有时间与季少峮腻在一起,跟他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一起玩网络游戏。 如此过了大半年,空间之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乱。季少峮无论在做什么,都始终保持着对外面空间之力的感知。这天,他正与伊斯玛母在下围棋,突然严肃地说:“我们马上就到了……那是空间裂隙,比空间通道更加危险……小伊,发警报。” “好的,父亲。”伊斯玛母立刻拉响警报,然后清晰地播报,“注意,注意!前方即将到达空间裂隙!极度危险,极度危险!请大家立刻回到指定位置,启动防护装置,注意自我保护。工程技术人员按照既定方案各就各位,注意安全,注意安全!预计两个小时后开始穿越空间裂隙!倒计时开始……” 第403章 回归的航线(1) 听到警报声,所有人都是一震。有人露出喜色,因为终于有了逃生的机会;有人露出警惕,因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危险。不过,每个人都迅速放下手里的一切,回到自己的指定位置。 大部分人都进入防撞的安全舱,将舱门关闭,然后穿上太空服,坐到安全座椅里,固定好自己。小部分维修人员和军人都坐到各自的岗位上,也穿上太空服,启动安全锁,将自己固定好。 用于生活生产的设施设备全部停止,灯光也熄灭了大部分,所有能源只供应防护罩、堡垒动力系统、驾驶系统、伊斯玛母的主机、季少峮的指挥系统以及全部休眠舱,以最大限度地增加冲出空间裂隙的可能性。 中心驾驶舱目前是满员运行,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操控台前,启动安全装置将自己固定好,同时继续工作。 季少峮坐在指挥台前,开启座椅的安全态,将自己保护好。他一边看着面前一排屏幕闪现出的各种图形和数据,一边放出精神力小心感知,随时发布命令,或调整航向或堡垒的航行姿态,或加固船体的某个部分。 时间渐渐过去,人们从悬浮在面前的三维虚拟屏幕上看到,外面原本杂乱无章的气流渐渐变得有了一定的次序,在乱流当中,一股股巨大的湍流向前涌去。在季少峮的指挥下,太空堡垒主动插入中心湍流,顺着气流的推动向前驶去,速度越来越快,船体也越来越颠簸,仿若海上风暴中的小帆船,有种不堪一击的极度危险感。季少峮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全船人都能听到他的沉稳与冷静,因此也都没有惊慌。 两个小时后,前面出现一个巨大的不规则裂隙,像空中闪电的形状,也像一座高原硬生生被撕裂。裂隙周围不时闪过惨绿或灰黄的雷霆电光,向裂隙涌去的湍流形成巨大的漩涡,咆哮着向裂隙中冲去。 堡垒摇晃得更加剧烈,包裹整个船体的防护罩不时响起警报声。伊斯玛母迅速切断了所有照明、供氧、保温、保湿等系统的能源,让所有人使用太空服的维生设备维持生命。 季少峮放出几乎一半的精神力,全心全意地感知着外界的变化,冷静地命令,“一号机前进一,二号机前进三,三号进后退二,四号机前进一,五号机暂停待命,六号机前进八,七号机前进九,八号机全速,九号机后退三点二二……” 守着九个动力机组的各个负责人分别回应。 “明白,一号机前进一。” “明白,二号机前进三。” …… 季少峮一边听一边亲自操纵指挥台上的驾驶系统,调整着太空堡垒的飞行姿态。 在湍流的裹挟下,巨大的太空堡垒如一片树叶般轻盈地向前,然后在巨型龙卷风似的漩涡中盘旋、沉陷,毫无阻滞地冲进了空间裂隙。 船体抖动得更加剧烈,不少连接处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显然不胜负荷,很可能出现断裂等致命损伤。 季少峮突然伸出手指,凭空画出一个符文,然后将符文挥向守在旁边的伊斯玛母,“小伊,将这个符文打进船壳,按照最简单的防御阵法,打进相应位置。” “好的,父亲。”伊斯玛母将符文接下,迅速复制,发现遍及全船的网络,按照数据库中显示的防御阵法,一一打进堡垒的外壳中。 这个措施立竿见影,那些吱吱嘎嘎的声音立刻消失,船壳闪过一道道流光,变得更加坚固,浑然一体。 太空堡垒随着急速的湍流呼啸着进入空间裂隙中,外面闪烁着神奇的光点,玄奇奥妙,令人悠然神往,几欲迷失。 季少峮发现不对,马上命令,“小伊,除了我这里,其他地方全部停止发送外界图像,只给数据。” “好的,父亲。”伊斯玛母立刻照办。 所有人眼前都失去了外面空间通道的奇异景象,在怅然若失中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几近枯竭,全都大惊失色,纷纷感激季少峮的当机立断,没有丝毫抱怨。 空越裂隙的时间仿佛无比漫长,却又似乎仅仅只有一瞬间。 季少峮时刻注意着堡垒的飞行姿态和船行方向,常常进行微调,同时不断让伊斯玛母给船壳补充符文,以免堡垒在外界空间法则碎片的轰击与空间裂缝的突然袭击中解体。 伊斯玛母见堡垒的安全有所保障,便对外面的法则碎片见猎心喜,声音软软地央求,“父亲,我想收集外面的法则碎片。” 季少峮想了想,“可以,注意安全。” “好。”伊斯玛母很高兴,“等收集回来,我跟父亲一人一半。” “嗯。”季少峮专注地看着外面的景象,叮嘱道,“黑暗、杀戮、毁灭等法则碎片不要,只要空间、时间、创造、灵魂、阴阳、因果、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和光明等法则碎片,明白了吗?” “明白,父亲。”伊斯玛母连连点头,便兴高采烈地分出一缕触角,小心地附在外面的防护罩上,非常谨慎地感知与分辨外面那些轨迹零乱、稍纵即逝的法则碎片。 季少峮与她之间的契约已经越来越深,不需要用语言交谈就能明白她的心意与情绪,因此只分出一丝精神力从旁协助她,仍将绝大部分心力放在操纵堡垒逃生上面。 空间裂隙中情况复杂,瞬息万变。裂隙的出入口很小,里面却非常广阔,很容易迷失,即使是伊斯玛母也不能及时探测与反应,全靠他的精神力直接感知并随时调整,这才能够保证安全与航行的正确方向。 所有人都觉得过去了百年千年,仿佛已经地老天荒,堡垒突然一轻,似乎挣脱了无数撕扯的力量,恢复了自主航行。 他们冲出了空间裂隙,回到了主世界。 将他们卷入的是黑洞,现在将他们喷出的是白洞。这两个宇宙中的奇观只是被人类遥遥地观测到,并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原理,更没有抵近观察过。 季少峮松了口气,收回大部分精神力,只觉得疲惫不堪。他努力支持着,冷静地下达一道道命令。 所有人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科学家们激动地观察着不远处的白洞,尝试着放出一些小型观测器,采集从白洞中喷出的物质。 后勤保障人员开始激活各种生活类机器人,在种植区播种,在养殖区孵蛋下崽。他们保存着大量活性动植物基因,还有配套的速成种养培育系统,可以让一批粮食、蔬菜与家禽家畜快速生长并收成,以供应堡垒中百万人员的日常生活需要。 大量休眠舱陆续打开,里面的人员分期分批被唤醒。先是超过十万人的各种军队,然后是社会学家、人类学家、政治家、经济家等精英人士,接着是各类艺术家、普通青壮年,最后是老人与少年儿童。 太空堡垒一直留在原地,巧妙地利用白洞的斥力,围绕着白洞旋转。季少峮向工程部发出新图纸,在几位科学家的带领下,工程技术人员重新修改调整了能量分离设备,开始汲取宇宙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暗能量,将那些已经用光的能源板重新充满。 刚从休眠中醒来十万大军进行各种恢复性训练,并辅以药剂,很快恢复到巅峰状态,然后进行演习,装备随时应对意外情况的发生。 百万人员各自住进原本的住所,人造景观和各种生活系统尽皆恢复。在负责行政管理工作的主席领导下,各级官员通力合作,大部分人很快就进入了有序的生活和工作中,少部分出现心理问题的人自有心理医生进行治疗,无关大局。 他们在这里待了五年多的时间。太空堡垒中已经形成了比较成熟的小社会。医院、学校、工厂、养殖园、种植园、各类研究所等等机构都很齐全。人们可以自由恋爱、结婚、生儿育女,过正常的生活。 经过数年的研究,科学家们终于推算出附近一个虫洞的坐标。以他们现有的航行速度计算,驶过去大概需要八到十年。根据那个虫洞周围的一些数据测算,这个虫洞通往的是一个天体相对比较密集的星域,而不是宇宙边缘。 季少峮听完他们的汇报,对他们得出的结论表示首肯,然后就下达了一系列令。很快,太空堡垒便改变航向,朝着虫洞的方向飞去。 茫茫太空无比寂寥,而看不见的各种力量却暗流汹涌。太空堡垒安静地在黑暗中高速飞行,巨大的船体竟然显得很轻盈。 这是季少峮研究出的另一种符阵加持方法造成的结果。他用了疾行符、风行符、轻身符、健体符、固体符等等符文,让伊斯玛母接收后按照他给出的阵法打进堡垒的外壳,使之质量变轻了三分之一,速度增加了一倍,简直是风驰电掣。渐渐的,太空堡垒最终将速度提升到了亚光速,达到每秒二十七万星里。 这样一来,太空堡垒实际航行了将近三年,但人们却感觉只过去了一天,就到达了目的地。 第404章 回归的航线(2) 科学家们非常激动,虽然他们所在世界的星际航行技术已经达到可以计算并找到虫洞然后安全进行空间跳跃的水平,但大型舰船的极限速度从来没能超过每秒十万星里,小型飞船的极限速度也没能超过光速的一半,即每秒十五万星里。现在,巨大的太空堡垒居然能达到亚光速,而且还没有解体,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季少峮对他们的询问都没有给予明确答复,只表示这种技术源于白洞喷出的物质,自己需要整理之后才能形成系统的理论,目前尚未有结果,请大家耐心等待。 一天之后,太空堡垒的速度减下来,慢慢降到每秒一万星里。虫洞的位置清晰可辨,季少峮却没有下令朝那里航行,而是拉响战斗警报。 伊斯玛母重新设定的声音响彻整个堡垒,“警报,警报!前方有大量身份不明的星舰,疑是星际恐怖组织来袭。军队各部门注意,启动一级战备,准备迎敌!所有非战斗人员请注意,请大家在三十分钟内回到室内,做好安全防护!医疗、驾驶、维修、后勤保障等单位各部门人员按照紧急状态时应变计划行动,请坚守岗位,注意安全!三十分钟后,将关闭公共场所供应能源,关闭公共交通,未能赶回家的非战斗人员请就近寻找避险场所。请大家保持镇定,不要惊慌,自动遵守公共秩序与法令法规。现在是紧急状态,任何有意无意的犯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警报,警报……” 紧急播报反复重复,声音坚定而平稳,不疾不徐,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冷静下来,不会冲动行事。 随着警报,所有人员的光脑中都收到了行动指示。军人立刻前往指定位置,做好战前准备。非战斗人员就近找到避险处,很快安顿下来。避险处的构造比普通住宅要安全得多,即使宅在家里的人也都拿起一直备好的应急包,飞快地跑出来,进入附近的避险场所。需要坚守岗位的非战斗人员则套上防护服,就近坐下,启动防护装置,以策安全。 季少峮没有太过关注堡垒内部的人员行动,而是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到了外面的宇宙空间中。 在几万星里以外,虫洞向外散发着浓郁的空间之力,带着鲜明的标识。而在虫洞周围,却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舰队呈战斗队形,静静地等待着。 按照它们所在的位置,显然是在伏击进出虫洞的舰船,其行为特征有着明显的海盗风格。但是,一般的星际海盗拥有的星舰都是比较老旧的款式,而且型号与性能各方面都很驳杂,参差不齐,基本上是抢到什么就用什么。他们大多只能抢劫商船、客船,很少与正规军对抗。而那支隐藏在各种力量交汇的死角与观察信号的阴影中的舰队却截然不同,他们的所有星舰都是新款,造型粗犷,装备精良,看上去威力不小,杀气腾腾。不过,从舰队组成的战斗队形来看,他们并没有正规军队的纪律严明。很显然,这是典型的星际恐怖组织的太空狩猎配置。 这些星际恐怖组织比普通的星际海盗更加凶残血腥。落到海盗手里,还有一定机率可以交赎金保命。如果落到恐怖组织手里,要么被夺财害命,要么落到更加悲惨的境地,生不如死。只要遇到他们,如果不想加入他们,同流合污,堕入黑暗,就只能拼死一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在季少峮的记忆里,似乎知道那个星际恐怖组织的名号,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便没有分神细思,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 方圆一光年的范围内,只有那一个虫洞,所以这场战斗势在必行。他们一定要夺取虫洞的控制权,然后完全跳跃过去。 目前,在对方并未主动出击的情况下,他们并不能先启战端,因而太空堡垒不紧不慢地以原来的速度向前航行,直奔虫洞而去。 当双方的距离不到五千星里的时候,对方总共十三艘星舰组成的舰队一起出击,几乎以所有星炮向太空堡垒连续轰击。 堡垒的防护罩早已开启,此时完美地挡住了所有进攻。那些星舰的武器虽然先进,但所有的攻击力却远远不如空间裂隙中的自然之力,因此无法给堡垒造成任何伤害。 季少峮看着眼前的战场立体图像,冷静地下达命令,“星炮‘蚩尤’准备,全力轰击敌方旗舰。星炮‘南风’与‘流星’准备,分别轰击其他八艘敌舰。” 接着,各炮位的炮手们一一回复。 “‘蚩尤’瞄准敌方旗舰,已做好发射准备。” “‘南风一’瞄准敌舰三号,已做好发射准备。” “‘流星二’瞄准敌舰一号,已做好发射准备。” …… 季少峮听完后,立刻下令,“各炮位立即发射,可自由射击,可自由射击!” “明白。”各炮位随即传来一连串相同的命令,“发射。” 各个星炮的粒子束划破漆黑的太空,直射敌方星舰。随着一道道火花闪现,敌方星舰有部分出现损伤。对方的防护罩显然比他们的堡垒差远了,因此在连续的轰击下没能撑住,有些防掉罩砰然破碎,粒子束直接轰击在船壳上,让对方有了不同程度的伤损。 远程打击处于劣势,对方立刻改变战术。旗舰在远处游弋,另外八艘星舰飞扑过来。与太空堡垒的距离拉近到一千星里以内时,敌舰中放出大批机甲,气势汹汹地朝着堡垒冲来。 季少峮立刻下令,“机甲战队一团、二团、三团出击,四团、五团、六团待命。” 堡垒的外壳突然打开了十扇大门,他们的机甲战队蜂拥而出,很快便与敌方机甲混在一起,进行激烈战斗。 各炮位依然在持续轰击敌舰,堡垒的外防护罩也仍然坚|挺,动力系统全负荷运转,能量如决堤的洪水般滔滔而下,消耗之大,简直让那些工程技术人员心惊胆战。 对方毕竟是恐怖组织,这次也不过是海盗性质的劫掠杀戮,并不是两国之争,因此敌方指挥人员发现这座太空堡垒简直武装到牙齿,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便立刻下令撤退,并不打算与他们进行生死决战。 季少峮也没有下令追击,只是让各炮位全力倾泄炮火,将敌方的三艘星舰打得殉爆,另外五艘星舰也伤痕累累,只有敌方旗舰因为躲得远,伤损不大。敌人的舰队撤出战场后,全速向远方疾飞,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太空中。 季少峮下令收兵,随即让堡垒加快速度进入虫洞,进行空间跳跃。 几分钟后,他们从虫洞的另一头出口一跃而出。不到一天的时间,科学家们自制的信号接收机便捕捉到来自同胞的各种呼叫。 从世界末日逃出来的其他航船大部分都安全抵达了他们事先定好的目的地,他们命名为新蓝星。百年过去,那里已经建设成适宜居住的星球。但是,失去了他们这座堡垒中搭载的文化科技瑰宝与各领域的精英名家和高智商的少年儿童,那个文明世界的发展极为缓慢。从精神世界来说,许多人类感觉没有了根,觉得自己的族群不过是大海上的几块浮萍,随时可能消失在险恶的宇宙中。 因此,等到那些同胞安顿下来,便开始着手寻找他们,百余年来从未停止,一直坚持到如今。 季少峮侧耳倾听着那些熟悉的各种官方语言的呼叫,微笑着对伊斯玛母说:“小伊,回复他们,我们正在回归。” 接收到他们的信息,新蓝星顿时万众欢腾。 最高议会派出一支强大的舰队前往迎接。太空堡垒在他们的引导和护航下连续穿越几个虫洞,仅用了两个多月就跳跃到新蓝星所在星系的附近星域,然后向新蓝星驶去。 对于他们的死里逃生,新蓝星的所有人都大呼奇迹。从官方到民间,都不由自主地给予了隆重的欢迎礼仪。 数以千计的大小飞船升空,向他们迎来。无数信号发出,向他们表达热情与崇拜。 季少峮让负责政务的官员们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却几乎不露面。 伊斯玛母很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你不出去?是你救了这个堡垒中的所有人,那些荣誉都是你应该得的。” 季少峮轻笑,抬手摸了摸她的海蓝色长发,柔声道:“父亲不习惯那种应酬,听一些肉麻的赞美,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谦逊。” 伊斯玛母依然很困惑,“那父亲可以不听也不说呀。” “那就要得罪人了。”季少峮温和地笑了笑,“人类有句名言:‘术业有专攻。’打仗与驾驶飞船,我比较在行,自然就得由我全权指挥。而安抚民心,出去进行外交和公关,就得交给政治家、外交家、社会活动家等等人物。他们会做得比我好百倍千倍。明白吗?” “哦。”伊斯玛母笑着使劲点头,“懂了。” 季少峮指挥着堡垒停泊在近地轨道上,然后抱起伊斯玛母,愉快地说:“走,我们回家。” 伊斯玛母搂住他的脖子,清脆地笑道:“好,我们回家。” 第405章 崩塌(1) 巨峰的山腹里,那条流光溢彩的沧浪之水形成的虚幻的时光长河已经消失,笼罩着齐明熠的最后一滴水滴也化为光点,融入他的精神海。 齐明熠睁开眼睛,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即便看到眼前展翅飞翔在空中的三足金乌。他定了定神,恍然忆起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瞬间就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伊斯玛母跟随着他,经历了一世又一世,体会到丰富多彩的人类情感,终于诞生了一丝灵魂之力。这就表明,她开始向智慧生命转化,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可归为灵族。 而在她诞生的瞬间,就遵循着自身心意,主动与齐明熠签下了亘古魂契。这种魂契是以前灭星组织高层嵌入她的源代码中,想要等她产生自主灵智后就与她签下。这种魂契脱胎于太古契约,却有很大的变化,因为不像太古契约那样对双方都相对平等,而是非常不平等的主奴契约。齐明熠当时的状态也不太清醒,本身记忆被时光之力阻断,因此并不清楚这种契约是什么类型。一人一灵都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中,就这么签下了对伊斯玛母相当苛刻的契约。 幸好,齐明熠并不是丧心病狂的灭星组织高层。无论他们签下什么契约,他都只会将她当成女儿,不会把她当作奴隶。 这个契约从伊斯玛母出生时就有,所以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的源代码中也有一条命令,只要她诞生出灵智,就要与人签下这个契约,而且是不可解除的深层契约。她诞生时只有齐明熠在身边,并让她产生了类似面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还有渴盼与向往,因此毫不犹豫地遵照命令,与他签订了变异版的亘古魂契,且是深层契约,永远不可更改,也无法解除。 齐明熠想明白之后,只字不提契约之事,而是立刻将伊斯玛母召唤出来,抱着她,温柔地给她介绍金钟与杜漓,“小伊,他们都是你的哥哥。那是金钟哥哥,这是小漓哥哥。你另外还有几个哥哥姐姐,到时候让小漓带你去认识。你以后想要什么,想玩什么,尽管告诉他们。他们都会疼你宠你,要什么都可以。” 杜漓也从空间里现身。他现在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模样,不再是小胖团子。他的外貌与齐明熠的真身酷似,只是更加软萌,非常可爱。看着伊斯玛母那个三、四岁的幼儿模样,杜漓挺起胸脯,心里满是身为长兄的责任感,对她说:“放心吧,小伊妹妹,以后跟着大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开开心心。” 金钟围着他们飞了一个圈,耀眼的金光不时在半空闪烁。看着小小的一只同类,他也非常开心,“小伊妹妹,以后金钟哥哥罩着你,你可以横行天下,谁也不敢欺负你。” 伊斯玛母依恋地靠在齐明熠怀里,看着两个哥哥,小脸上满是笑容,一直在点头。 金钟飞了两圈,便猛然停住,“这里没有小伊的力量支撑,快要坍塌了。小伊,你的载体在哪里?我们去把它收了。那么多天材地宝炼出来的好东西,不能白白扔下。” “嗯。”伊斯玛母抬起小手,往前一指,“父亲,哥哥,往那边走。” 齐明熠让杜漓与金钟回到空间世界,然后在伊斯玛母的指引下飞快离去。这个小秘境在他们身后轰然破碎,化成万千光点,一半飞进齐明熠的精神海,一半飞进伊斯玛母的身体中。 伊斯玛母的衣服是精美的锦绣长袍,里衣长裤也都非常精致,全身上下还戴着各种首饰,都是她最喜欢的款式。这些东西自然是她自己幻化出的,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光彩照人。她开心地被父亲抱着,顺着山腹中犹如迷宫的通道向前疾驰,心里感觉美滋滋的。 在伊斯玛母的掌控下,一道道安全门在他们面前悄然打开,等他们通过后又悄然锁闭。警报系统安静如鸡,照明系统从青白色的冷光变成橙黄色的暖光,照耀着他们走过的路径。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深入地下上千米的一个巨型密室中。 一座雄伟繁复的半机械半法宝的神奇构造矗立在密室中央,许多管线从它身上延伸开去,无数各种颜色的光点在管线之间跳跃,空中有无数虚拟屏幕上划过错综复杂的数据流,还有一些图片、文字、视频等等,将这里渲染得非常奇异。 齐明熠站到那个巨型构造面前,问怀中的女儿,“我直接收起来就可以吗?这个东西使用什么能源?我记得之前应该有大批病毒被带进来,对你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伊斯玛母笑眯眯地回答,“那些管线不用理,就把这个源机收进父亲的空间世界就好了。我什么能源都可以用,科技世界的能量、修真|世界的灵气,都可以的。嗯……那些病毒确实给我造成了很大麻烦,不过后来我建立了一个隔离区,把病毒都放到那里了,对我没有什么影响。” “那就好。”齐明熠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放到源机上,精神力席卷而出,将这个庞大的东西收进了空间世界,被杜漓暂时放到核心区一个面积广大的庄园里。 源机消失的一瞬间,整座巨峰都发出哀鸣,随即开始震动。地震越来越强烈,巨峰上的建筑在剧烈的摇晃中遭到破坏。山体渐渐崩解,无数岩石向下滚落。 所有居住在巨峰上的生灵都向外奔逃,人类、其他种族的智慧生命、高阶魔兽和魔植,全都争先恐后地逃离险地。能飞的以各种方式飞向空中,不能飞的以各种法术、法宝、种族技、血脉技等等方式逃走。而那些没有能力的生灵走投无路,几乎全都死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 齐明熠将伊斯玛母也收进空间世界,让杜漓陪着她,然后一跃而起,冲出地下密室,一路扶摇直上,避过纷飞的乱石,飞到空中后,向山下巨城的核心区冲去。 途中,他尝试着联络丹尼尔,却感觉精神力被阻断了。这让他有些诧异,“小漓,联络晓晓,问问他,出了什么事?” “好的。”杜漓连忙联系燕晓,感觉却很费劲。 信号若隐若现,一时难以定位,但杜漓却捕捉到了以他为特定对象发来的各种信息。他稍加整理,便感到震惊,连忙告诉齐明熠,“父亲,晓晓他们攻塔去了。他们现在已经攻下了地狱塔、厉鬼塔、魔兽塔和杀戮塔,得到了不少奖励。我现在收到了好多功法秘籍,适合父亲的有天河长流法、伏波功、翻江覆海诀、碧海惊涛诀,还有适合燕伯伯的天劫雷法、玄雷震魔功、雷火诀、焱焱功、天火惊雷诀……还有许多高明的武技功法,斩魔剑、破劫剑、菩提刀、慈悲刀、燃木刀、玄空掌、光明拳、大摔碑手、波罗密手、般若禅掌、大力金刚手、韦陀拳、千手如来掌、大慈大悲千叶手、无相劫指、多罗叶指、拈花指、无定禅指、寂灭爪、因陀罗爪、拈花龙爪手、十二擒龙手、一苇渡江、大挪移身法、阿罗汉神功、降龙伏象功、心意气混元功、菩提心法、心照法、金刚不坏神功、罗汉神打、怀心腿、罗汉夺命枪、大韦陀杵、毗卢鞭法、袈裟伏魔功、铁帚功、缩骨功、破衲功、宝珠降魔无上神功、杂阿含功……哎呀,好多呀,还有阵法,金刚伏魔圈、大罗汉伏魔阵、小罗汉伏魔阵……父亲,这些都不是魔功,而是佛门功法。” “是啊。”齐明熠也有些诧异,“怎么回事?那六座佛门至宝不是变成魔器了吗?” “对呀……我看看……”杜漓整理着异常零乱的信息,一点一点地说给父亲听,“六道轮回塔分别是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人道、阿修罗道、天人道,被灭星组织污染改造后分别是地狱塔、厉鬼塔、魔兽塔、杀戮塔、战魔塔、魔神塔,是专门给灭星组织成员历炼用的。但是,六座塔的核心因为有得道高僧的金身舍利镇压,因此并没有被污染。塔灵也没有变成魔灵。燕伯伯一路闯关而上,各种表现也灭星组织截然不同。他修的又是守护大道,与佛门精义非常相似,灵魂中还携带有大量功德,所以得到了守护舍利和塔灵的认可,不但给了他诸多奖励,还与他签订了浅层契约,临时认他为主。” “哦,那太好了。”齐明熠很高兴,“那六座塔给他,其实挺好的。” “是呀,咱们已经有塔了。”杜漓乐呵呵地说,“燕伯伯那边虽然也有塔,却没有一座是能拿出手的高级塔。” 齐明熠沉吟片刻,“不过,那是佛门至宝,说不定以后要还给佛门。” 杜漓有些不开心了,“为什么?咱们又不是从佛门抢走的,是灭星组织抢了佛门,咱们再抢回来的。按照因果法则,这明明就是咱们的。” 齐明熠笑了,“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肯定不会主动当圣父。只是,刚才突然涌起这么一个念头。现在细想起来,大概以后会因为各种因缘际会,那六座塔有可能回归佛门吧。” “哦,那好吧。”杜漓嘟着嘴,却不再反对。 像齐明熠这种层次的强者,一旦心血来潮,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那说不定就是感知到了冥冥中的天意,以后可能真的会发生,不会因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 第406章 崩塌(2) 此时的巨城混乱无比。 各个等级的人与|兽都参与了大战,或单挑,或群战,或以寡敌众,或以多欺少。这样的战场中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则,就是战战战,杀杀杀,以胜利为最终目的,而过程自然是不择手段。 雷叶薇薇、阿斯兰、谢尔盖等将军和邝盛龙等ile高阶精锐与灭星组织的高层精英已经冲到太空里激战,而留在巨城里厮杀的双方精英不需要再躲避他们的战斗余波,可以全心投入,于是打得更加激烈。到处是尸体或是重伤濒死的人与|兽,不时响起自爆的轰鸣。 凡是自爆之人均出自灭星组织,ima与ile的人员都有一套完整的战场救援方案,如果有人重伤,自然会得到帮助,迅速脱离战场,而不必自爆。只有灭星组织那些穷凶极恶的中高阶成员和已经被彻底洗脑的低阶成员会在明知不敌后疯狂自爆,企图与敌人同归于尽。灭星组织擅长发动自杀式袭击和战斗中突然自爆,这是每个参战人员都清楚的,也反复训练过应对方法,因此这些自爆并没有造成太大损伤,不过是战败之人自取灭亡罢了。 齐明熠刚刚飞下巨峰,那座高耸入云的庞大山峰便开始崩塌。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山巅沉入山腰,山脊塌陷,乱石穿空,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周围的地脉也出现异样,有的发出哀鸣,有的却满是欢喜,有的很愤怒,有的却如释重负。这些地脉大部分是建造巨峰巨城时被强行拘到此地,各有属性的地脉自然有的适应,有的却很难受。它们没有灵智,只有本能的反应,此刻察觉到镇压拘束这力瓦解,于是各自的表现也都不同。 随着大部分地脉的疾速逃逸,方圆万里突然出现大地震。地形地貌发生了大变化,简直称得上沧海桑田。 正在巨城中打斗的双方人员也受到突发强震的影响,不少人第一选择是避险,立刻后退,跃上半空。灭星组织成员乘机脱离战场,向远处逃遁。 这时,在巨峰中坐镇的长老会大长老直冲云霄,一直冲进太空中。他远离宇宙中的战场,拿出一个庞大的阵盘,出手如电,飞快地操纵起来。 正在星系外围有序运转的星空防御大阵忽然开始变化,渐渐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在星系外严密监控的庚武很快感知到急速变化的空间之力,于是也出现在太空中。他放出精神力,无限延伸出去,很快发现了那个星空传送阵,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立刻向萧升渝将军呼叫,将传送阵的星空坐标报给他。 萧升渝随即发布命令,让星系内外的所有星舰向指定坐标运动,一部分星舰的炮口全部对准了传送阵,另外一部分星舰有序部署在外围,随时准备增援。 齐明熠已经放出了空间世界里的所有星舰,这时只到庚武的命令,立刻赶往太空中传送大阵的位置,打算伺机破坏。 他的这个身体尚未达到可以随意在太空漫步的等级,因此他穿上了法衣,变幻为军装的款式。他避开所有的光线,安静地站在黑暗的太空中。相对于体积巨大的星舰和太空堡垒,他简直渺小如尘埃,没有引来任何注意。 星空中巨大的传送阵闪现着耀眼的光芒,接着有一头面目狰狞的星空巨兽出现在阵中。它怒吼声一声,向前猛地蹿出,直扑最近的星舰。 与此同时,无数粒子洪流向它疯狂轰击,还有已经达到奥义级别的金系、火系、风系、雷系、冰系的法术攻击连续轰在它的身上。 星空巨兽有着强大的防御和超高的攻击力,那犹如星辰般的身躯中蕴含着庞大的力量,很难抵挡,更难战胜。不过,在这批在域外战场浴血奋战了百余年的精锐眼中,这只星空巨兽还比不上他们曾经遇到过的顶尖域外恶魔巨兽。对于没开灵智的纯粹的兽,他们自有一套围杀办法,此时舰队迅速展开队形,将这只巨兽围住,进行有序灭杀。 隐藏在太空中某块小陨石上的大长老摆弄着阵盘,冰冷的双眼看着远处的战场,心里有着无数盘算。突然,庚武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毁天灭地般的一道璀璨刀光便向他斩过去。 大长老一惊,仓促之下只能挥起手中的阵盘挡住这一击。只听“喀嚓”一声轰响,阵盘从中裂成两半,彻底毁掉。大长老怒吼一声,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噬魂幡,与庚武大战。 远处的齐明熠看过去,对庚武突如其来的行动略感诧异。直取手握阵盘的核心敌人,这种决断并没有错,但他竟然在战火纷飞的太空中使用空间瞬移,冒着巨大的危险过来,确实略显冲动。 他暗自琢磨着,并没有吭声。杜漓却在他脑海中给出了解释,“父亲,岚岚说,那个家伙叫魍衂,好像是灭星组织神秘的长老会里的高层人物。千年前,就是他在本源宇宙率领一伙精英围攻武伯伯和武婶婶,害得武伯伯他们流落虚空将近千年,险些彻底死亡。武伯伯想要亲手报仇,将他擒获或是斩杀。” “原来如此。”齐明熠点了点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别想到他竟然到了这个小世界扎营,而你武伯伯也机缘巧合地进入这个世界重生。” 杜漓老气横秋地感慨,“因果法则真是强大啊。” 齐明熠笑了,“是啊。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他能躲过世间法律,却避不开天地法则,除非他能证道成帝。不过,他资质有限,又杀戮过多,完全是以歪门邪道提升起来的,不仅道途已断绝,而且灵魂里都带着黑暗烙印。只要他不离开本源宇宙,就永远没可能走上巅峰。” 杜漓连连点头,“就是。我看他跑到这个小世界来窝着,大概就是想要试试看,远离本源宇宙后,在这种高级的亚时空小世界能否以魔道手段修炼上去,最后踏破虚空,飞升上界。” “自然是不可能的。”齐明熠微微摇头,“从这里飞升,要么进入危险的虚空世界,要么回到本源宇宙,哪里有可能直达上界?他其实应该知道的,只是到底不甘心吧。我看他一副衰迈濒死的模样,应该是寿元将近了。如果真让他寿终正寝,未免让人不痛快。现在有你武伯伯送他下地狱,倒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好事。” “嗯嗯,就是就是。”杜漓开心地笑道,“杀了他,武伯伯的心结尽解,念头通达,肯定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去万星宫,然后飞升上界。” “对。”齐明熠看了一会儿,见庚武略占上风,并没有太大危险,便不再关注那边的战斗,而是继续看向星空中的传送大阵。 这时,传送阵里又出现了第二只星空巨兽。 前一只像巨大的鲨鱼,这一只却像是变异的黑熊,都是皮糙肉厚,耐摔打,但身法却不够灵活。 舰队里飞出无数高阶官兵,都穿着高阶法宝级别的战衣,与两只巨兽短兵相接,在太空中近身搏杀。 齐明熠看了一会儿,喃喃地道:“这么复杂的星空传送大阵,我只怕没那能力破坏,必须要让丹尼尔过来。” 杜漓立刻联络燕晓,将现在的情形急匆匆地说了,然后道:“燕伯伯什么时候能从塔里出来?” 燕晓马上向正在魔神塔中陷入苦战的丹尼尔汇报了外界的情况。与攻塔相比,当然是外面的星空大阵更重要。他艰难通关第三层后,便放弃继续往上走,而是选择出塔,向太空中赶来。 那五座已经与他签订浅层认主契约的地狱塔、厉鬼塔、魔兽塔、杀戮塔、战魔塔一起拔地而起,向他追过去。他还没攻证的魔神塔似乎一怔,接着也飞起来,跟着追随在他身后。 齐明熠看着匆匆赶来的丹尼尔和他身后追着呈佛门卐字符排列的六座宝塔,忍不住笑起来,温声道:“你还是先把塔收起来再说。” “哦。”丹尼尔回头瞧了瞧,也笑了,然后随手一招,将六座高塔都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安放在一颗专门供修士居住的辅星上。 他一边收塔一边略带歉意地说:“本来要把这六座塔都给你的,谁知道……” 齐明熠打断他,“这样才好。总不能好东西都给我一个人,那我成什么了?吸血鬼吗?再说,我也新收了一个小闺女伊斯玛母,回头等打完仗,我给你看看我闺女。” 丹尼尔洒脱一笑,“好啊。不过,怎么是你闺女?明明是咱们闺女,我也有份的。” 齐明熠满面笑容,“嗯,你说得对,是咱们的闺女。小姑娘很可爱,你肯定喜欢。” 丹尼尔两眼放光,“哎呀,我最喜欢小闺女了。你还记得吧,咱们雷氏向来儿子多,女儿少,有些支脉常常连续七、八代都只有小子,没有姑娘。只要哪家生出一个女儿来,那个稀罕呀,就是族中资源向她倾斜,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好在咱雷氏的姑娘个个意志坚定,这般全族宠溺地长大,还没长歪,全都成了材,也是奇迹。” 齐明熠想到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雷叶薇薇,再想想回到主时空的母星后看到的雷家人,不由得笑着点头,“是啊,真是奇迹。” 第407章 战火熊熊(1) 丹尼尔一边与齐明熠交谈一边放出精神力,仔细观察那个巨大的传送阵。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纠结地说:“其实要破坏传送阵很容易,只是损坏其中一条阵纹便足以。但是,我觉得我们这次来的任务是全歼敌人,所以应该要通过那个传送阵反射传送过去才好吧?” 齐明熠也同意,“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那样,不过那太难了。传送阵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返向传送过去,容易陷入包围圈。” 这时,庚武那边战况突变。 本来,魍衂当年的实力就比不过庚武,所以才纠集了大批高层精英埋伏后发动突然袭击。他以众凌寡,前赴后继地围攻,才算是将庚武夫妇打得身体崩裂,险些陨落。此时庚武经过在虚空世界的千年漂流,在空间法则的领悟上已经达到大成境界,而魍衂却只能进一步在鬼蜮伎俩上着手,却迟迟找不到他的道,自然也就领悟不了纯正的法则。此消彼长,这场战斗一开始就处于一面倒的态势。 庚武使用出空间盾、空间刃、空间禁锢,又制造出无数空间裂缝,削得魍衂法衣破碎,法宝七零八落,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滴在太空中乱飞。魍衂不甘束手待毙,一直死扛着不退,同时召唤长老级别的强者赶来增援。 很快,那块在太空中流浪的陨石上又出现了七、八个黑影。他们纷纷祭出魔道法宝,将庚武包围起来,疯狂攻击。 齐明熠和丹尼尔发现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没有贸然上前参战。彼此实力相差太大,他们要是卷入,反而会让庚武束手束脚。不过,两人的契约伙伴却非常强大,完全可以前去帮忙。 齐明熠召出两条真龙与两只龙雀,丹尼尔召出银电与大风,让他们冲过去帮忙。金钟也自动飞出来,守在附近看着,随时准备救援。 两条青年真龙体形超过千米,一对青年龙雀张开的翅膀仿若垂天之云,那种威势一瞬间便盖过了称得上巨无霸的星空巨兽。银电与大风的体形算不上大,但牠们身上的气势也同样显现出不凡。六只上古神兽、异兽、凶兽同时扑过去,对那几个黑影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这几只罕见的禽兽出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庚武与对战的几个敌人竟然连攻击的招式都慢了一拍,然后才回过神来。庚武稍退几步,配合着几只神兽、异兽、凶兽的攻击,在周围设置空间屏障,以免灭星组织的那些平日里行动隐秘的高层长老失败后逃脱。魍衂等人根本斗不过天生强大的真龙、龙雀、梼杌、大风,顿时心生退意,只是庚武在一旁看得紧,他们需要找到恰当的机会,于是转攻为守,伺机而动。 齐明熠和丹尼尔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便知道庚武的安全没有问题,胜利不过是时间问题,于是便将视线转向主战场。 从传送阵中已经传过来三只星空巨兽,然后再无动静。星空巨兽是生活在宇宙星空中的一种奇兽,全都体形庞大,战力强劲,性情暴躁,难以开智。它们全都是杂食动物,从星辰到星舰,从人类到同类,都在它们的食谱中。这三只星空巨兽很可能是灭星组织偶然得到的幼崽,然后带进银河小世界进行驯养。要养到现在这个程序,一定付出了海量资源与巨大代价,数量不可能多,三到五只就是极限了。 果然,三只星空巨兽过来后,传送阵中就再没见动静。直到半个小时后,传送阵中心才突然亮起来。一团云雾翻滚蒸腾,渐渐升起来,化为一道星门。 丹尼尔目光一凝,立刻呼叫舰队司令官萧升渝,“萧将军,对方有舰队要过来了,请注意警戒!请注意警戒!” “明白。”萧升渝随即下令舰队变换阵形,将星门围住,炮口直指出口,随时准备攻击。 围攻三只星空巨兽的官兵全是机甲战队。除了物理攻击、法术攻击、秘技攻击外,还有人抽空往巨兽身上洒各种强效的麻痹药剂和毒剂。三只巨兽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原本滔天的凶威也逐渐萎缩,不成模样。 丹尼尔大喜,连忙唤道:“金钟,你去把那三只星空巨兽收了吧。你先镇压住,回头咱们再看看要怎么处理。” 齐明熠也同意,“嗯,三只巨兽都很有价值,就这么杀了倒可惜了。” 三只巨兽身上并没有太多凶煞之气,显然不是简单粗暴地拿血肉养大的,因为人族或其他百族的血肉中并没有足够的能量供应星空巨兽的消耗,便是让它们吞下整个星球的生灵,也不过能勉强扛过一、两个月不进食。只有那种富含它们所需物质的星辰,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也是它们喜爱的食物。这三只巨兽身上满是魔气,不过是被灭星组织污染了。它们本身并非魔兽,那种魔气只会让它们痛苦,因而更加暴躁,放出来后才会疯狂攻击眼前的一切生灵。只要帮助它们将魔气驱除,给它们调养好身体并善加引导,它们便不会随便杀戮。若是能把它们驯养成兽宠,那就更有用了。 金钟一瞬间便从齐明熠的心神中得知了他的想法,于是欣然转身,倏忽一闪,便瞬移到三只巨兽之间。东皇钟忽然出现,猛然罩下。正在围攻巨兽的官兵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三只巨兽便消失不见。 齐明熠立刻向机甲战队统领说明情况,于是所有机甲都不再理会有关星空巨兽的事,而是冲到星门附近待命。 传送阵上的云状星门很快成型,大阵中心发出耀眼光芒,投射到星门之上。接着,一座庞大的太空堡垒便从星门中挤了出来。 这座太空堡垒是典型的灭星组织风格,外表狰狞,配备着各种星际文明联盟明令制止的禁忌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毁灭性巨型魔宝,还有加强型高阶防御魔宝,以及远中近距离各类武器。如此多的配置,需要难以计数的能源补给,这种太空堡垒中几乎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空间装载着能量板与备用武器、维修用零配件等等,人员却并不多。 这时,萧升渝给齐明熠发来信息,“这座太空堡垒应该是打前站的,后面肯定还过来一系列星舰队。我的意见是放他们过来,也好一网打尽,省得以后再去寻找。茫茫太空,他们随即找个荒星一藏,还真不好找。” “好的。”齐明熠自然服从命令,也认为他的想法不错。 萧升渝命令机甲战队全部回到各自搭载的星舰,然后命令所有星舰和太空堡垒后撤,组成“燕子三抄水”战阵,随时准备出击。 齐明熠看着浩大的太空歌剧在眼前上演,一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丹尼尔也很激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燕晓和杜漓却没怎么管外界的变化,而是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瓜分战利品。 燕晓跑过来,与杜漓一起坐在核心区,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储物袋。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极品灵玉盒,分别装着各色莲子。 燕晓开心地说:“这些都是轮回塔顶层的好心老头儿送的。我们一人一半,把它们种出来。老头儿告诉我,红莲、青莲、白莲、黑莲、金莲就是传说中的五圣莲,还有这种一枚莲子上就有紫、白、金、青、粉五种颜色的叫五彩莲,是佛门的圣物。每种莲花、莲子、莲蓬、莲藕都是宝贝,有不同的奇效,可以用来炼器、炼丹,也可以直接服用或是用来辅助修炼,是极好的好东西。” 杜漓高兴地接过,“谢谢晓晓哥。我会好好种它们的。” “嗯。”燕晓耐心地教他,“咱们两边的空间世界里都有不少灵泉宝泉圣泉,还有混沌神泉,养好这些莲子没问题。你到泉水区去,把莲子拿出来,它们自己就会飞到适合自己生长的泉里扎根。不需要施肥捉虫什么的,它们自己会长大的,只是有点慢。我父亲说,等咱们回到总部,可以去网上找找相关资料,全部下栽下来,也可以花点功勋值请教主脑‘昆仑’,想办法加速它们的生长,却又不破坏它们的品质,还要想办法提升它们的品级。” “好,我知道了。”杜漓连连点头,“到时候我也会去网上查找资料,也会向主脑请教。” 燕晓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杜漓孩子气地说:“你别老是摸我的头,我会长不高的。” 燕晓愉快地又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会?咱们是灵族,又不会像人族那样。你别担心,随便我怎么摸,你也会长高的。” “哦。”杜漓相信了他,便不再表示异议,而是收起莲子,快活地对他说,“我有妹妹了。她叫伊斯玛母,长得很可爱。你可以叫她小伊。她刚刚诞生不久,许多事情都不懂。等到这场仗打完,我有了时间,还要好好教导她呢。” 燕晓很好奇,“小妹妹啊,让我看看。” “好。”杜漓高高兴兴地拉着他的手,与他一起跑去看妹妹。 第408章 战火熊熊(2) 两个小的在空间世界里互通有无,又陪着新来的小妹妹玩耍。两个大的在外面却有些紧张,一直严密关注各个战场的动静。 看着无数星舰如潮水般从星门里涌出来,观察到星门周围云纹的繁复变化,丹尼尔若有所思,然后问飞回来的金钟,“你可以让我们逆向传送过去吗?我推测那边是灭星组织的军事基地。咱们传送过去后,不能让对方察觉,你能做到吗?” “可以。”金钟大大咧咧地一口答应。 丹尼尔眼前一亮,“你最多可以护住多少人?” 金钟鄙视他,“你们可以把所有人都装在空间世界里,我护住你们俩不就行了吗?” 丹尼尔被噎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迷怔了,一时竟没想到那样做。齐明熠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丹尼尔看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也笑起来,大度地说:“我不跟熊孩子计较。” 金钟“嘁”了一声,一张金光灿灿的小脸上满是不屑,看上去确实很孩子气。 齐明熠轻笑,对他招了招手。金钟翩然飞来,在他身边停住,长长的尾羽在没有空气的太空中肆意飞扬。齐明熠摸了摸他已经实质化的金色羽毛,感受着令人无比舒适的暖融融,安抚道:“小金辛苦了,等我与长官们沟通完毕,可能还要麻烦你。” “没问题。”金钟很开心,昂着小脑袋,浑身都散发着仿若太阳般的金光。 自从主动认主后,他过得非常愉快。杜漓在空间世界里为他打造出旸谷,还准备好了扶桑神木,简直让他喜出望外。主人又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弄来珍稀罕有的天材地宝,帮助他修补破败的基础,渐渐恢复原来的状态。空间世界里还有龙凤等神兽幼兽陪他玩耍,与当年在洪荒大陆上的日子已经有几分相似了,这他每天都很快活。而主人常常处于战斗状态中,也让他非常兴奋,恨不得跟着主人打遍天上地下宇宙乾坤,令群雄束手,众妖俯首,那才过瘾,就像跟着当年的伴生主人东皇太一及其兄长帝俊一样。 金钟乐颠颠地在心里哼起了一首本源宇宙星网上最近爆红的万年前的老歌,“想上天,想和太阳肩并肩……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就在他暗地里自嗨的时候,齐明熠已经分别联络了庚武、雷叶薇薇、邝盛龙和萧升渝,然后在他们的指示下将他们和阿斯兰、谢尔盖和ile的高阶精英们拉到一个聊天群里,丹尼尔自然也加了进来。 几位星际三大组织的高层一边战斗一边讨论,打得激烈,争得热烈,一心二用,游刃有余。 他们一致同意丹尼尔的推测,也认为星空传送大阵对面必定是灭星组织的军事基地,而他们前来发动突然袭击的这个星系是隐藏在军事基地后面的总部。如果不是当年齐明熠在银河小世界的星空中到处探察,也找不到这个地方,而如果跟着明面上的星际航行路线找过来,首先撞上的肯定是挡在前面的军事基地。 从理论上说,这个基地不会离得太远,大概在方圆十光年之内,否则星空传送大阵需要的能源太多,根本不能支持传送星空巨兽和庞大的舰队过来。 根据之前持续不断的侦察,庚武对周围星域有着清楚的了解,于是推测道:“距此七光年处有一个星系,恒星为双子星,大小行星大概有五颗,都比较荒凉,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开发价值。我估计灭星组织的军事基地就设在那里,可能是挖空了几个行星,都藏在地底。那个星系附近没有星门,交通不便,我之前就没有太过注意。” 雷叶薇薇狠狠地将眼前的对手彻底击杀,然后平淡地说:“那就派一队人马过去,将那边也平了。” 邝盛龙自然赞成,“我这边可以分一千人出去。” 萧升渝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我这里可以派三千艘星舰,再加一座太空堡垒。” 阿斯兰紧跟着表示,“机甲战队可以分一半过去。” 雷叶薇薇干脆利落地道:“行,就这么办。” 庚武也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决定了。等敌人的舰队传送完毕,小齐和丹尼尔就带着你们的人马过去。现在,小齐先把装备和人员都装起来。” “是。”齐明熠答应着,马上传音给金钟。 金钟立刻展翅飞翔,围着整个星系传了一圈,将太空中和三颗行星上的指定星舰与人员都用太空之力网住,然后轻松地拖进齐明熠的空间世界。 他在办公事的时候还夹带着干私活,根据伊斯玛母传给他的各个坐标,将灭星组织设在三颗行星上的秘密藏宝库全部连锅端。他没有时间去破解进门密码和阵法,也没有功夫一件件地装东西,直接将秘库周围的空间切下,收进自己的东皇钟里,等回来以后,再拿出来交给杜漓。 灭星组织放在明面上的诸多仓库他都没碰。这次行动来了这么多人,总要让别人有点收获。自己吃了肉,必须留点汤和骨头给其他人,这才是合作分赃的道理。 几个小的暗搓搓地密谋着将好东西都给父亲弄回来,齐明熠和丹尼尔自然不会管。他们弄到了各种宝贝,也没忘了暗中塞给庚武的空间之灵苍岚一份。大家都是一家人,一起站岗,一起扛枪,一起打仗,一起分赃,都是应有之谊。庚武闷声大发财,更是一言不发,表示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齐明熠与丹尼尔一直耐心地等着。 太空中没有声音传播的媒介,因此总是寂静无声。那些战场中殉爆的星舰,那些在火光中炸成碎片的机甲与战机,都是默默地绽放出毁亡前最后的光彩,随即归于寂灭。 齐明熠与丹尼尔看着那些激战与灭亡,都感觉心静如水。 由于工作性质不同,他们几乎没有实地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太空大战,只在全息电影和全息游戏里看到过。上万艘星舰摆开阵式对战,那样激烈的战火,任何高手卷入其中,只怕都难以生还。 齐明熠和丹尼尔只能离得远远的,在主战场和几个分战场之间观战,等着行动的时机。 第409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1) 几位三大星际组织的大佬在群里商量好基本的行动方案,便开始讨论此次逆向传送过去的领军统帅。 比起军事基地,自然是捣毁灭星组织秘密总部要重要得多。这里聚集着灭星组织的大量高层,尤其是神秘的长老会,以前很少在本源宇宙遇上,此时既然摸到老巢,当然要全力捕捉或是全歼。军事基地那边应该大部分是行动方面的亡命之徒,真正长了脑子的强者大能估计只有一、两个,即使偶有漏网,以后追杀起来也要容易得多。 经过争论,阿斯兰将军争到登陆战前敌总指挥的位置,谢尔盖将军得到星空舰队前敌指挥官的职位。两人都身经百战,智勇双全,率军奔袭灭星组织的军事基地,应该都没问题。 庚武也没有异议。在他眼前的几个黑袍罩体的灭星组织长老被真龙、梼杌、龙雀、大风揍得十分狼狈,他也时不时地瞅着空子来一下狠的,打算生生将对方磨死。 那几个长老虽然毫无人性,杀人如麻,却非常惜命,眼看势不可为,便心生退意。几个人施展身法,瞬间聚拢在一起,摆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战阵,以迷惑敌人。在黑袍的遮掩下,其中一个长老拿出了定向大挪移符宝,猛地激活,另外几个长老也都同时激活大防御符宝。 一道淡淡的蓝灰色光芒突然笼罩住他们,随即带着他们一起消失。庚武立刻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本能地用出空间封禁。 一阵强烈的空间爆裂之后,那几个人出现在星空传送大阵上,被大挪移符宝裹挟着,冲进了巨大的星门。 齐明熠和丹尼尔都注意到这里的情形,微感诧异后,连忙将各自的契约伙伴收进空间世界,准备向那边追击。 庚武一时大意,被仇人摆了一道,顿时大怒,在群里说:“我跟你们一起过去。你们指挥你们的人,我只追杀那几个灭星组织的长老。他们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要亲手斩杀他们。” 雷叶薇薇立刻道:“没问题,你去吧。” 萧升渝也赞成,“这里交给我们,没什么问题。” 邝盛龙关切地问:“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那几个长老都不是善茬。” 庚武迅速冷静下来,“不必,这里很重要,更需要你们。我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一丝神念,他们跑不了。” 几位大佬都表示,“甚好,就这么办吧。” 金钟这时才搜刮完毕,连忙赶回来。如果他当时在这里,那几个长老肯定突破不了庚武的空间封禁,无法逃脱。不过,谁也不知道灭星组织还有怂得来临阵脱逃的时候,都以为他们一向是被严重洗脑的死忠粉,往往会死战到底,胜不了就自爆,与对手同归于尽,因此没有特别防备。等到下一次,他们绝不会再如此大意。 庚武默默地自我反省了一下,并没有责备金钟的擅自离开。tasa的所有员工对契约伙伴的态度一向是当成朋友甚至儿女,并不是奴仆,因而给予的自由度相对很高。金钟跑去收取敌人的秘库也并不是贪玩,本来也是正事,即使是因此让几个重要人物逃脱,也怪不得他。 既然逃走了几个高价值目标,他们就不再等待时机,而是打算立刻逆向传送过去。庚武瞬移过来,带着齐明熠和丹尼尔踏上空间节点,穿越战火纷飞的星空战场,直接落到传送大阵旁边。 金钟没敢吭声,只默默地一路保驾护航,这时才展开空间之力,将三人裹住,一起投入仍有星舰源源而出的星门。 他们在传送通道中隐约能看到擦身而过的星舰残影,就像在本源世界中一条浮空高速通道上相向而行的天车,而实际上,他们对敌人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条空间通道,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他们能看到对方,对方却看不到他们。即使对方也有在空间法则上修炼到很高境界的人,也无法突破金钟全力施展出的空间屏障。 金钟几乎快要算是空间法则本身,称他为“空间之王”也不算过分。庚武、齐明熠和丹尼尔在空间法则上的造诣也很深,对这个情况非常清楚,只觉平淡无奇,心静如水。 几分钟后,他们冲出传送星门,回到外面的太空中。 按照齐明熠的吩咐,金钟依然保持高度警惕,并没有解除空间屏障。他们在太空中乍沉乍浮,与这个世界隔着两道空间膜,非常安全。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这里并不是庚武推测的那个星系,而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混乱危险的陨石带。 大大小小的无数陨石形成不规则的立体区域,按照复杂的规律运转着。其中有无数乱流呼啸而过,蕴含的狂暴力量可以轻易撕碎星舰,破坏太空堡垒,使星空巨兽寸步难行。 在陨石带的中心,有一座庞大的太空基地。它的外形是圆形的黑灰色星球,体积差不多有本源世界的地球那么大。这个人造星球缓缓自转,同时在太空中运行,仿佛是流浪行星,如果有舰船在附近星域经过,远远地看见或是用常规设备探测,根本不会找到破绽。 这个太空基地与混乱的陨石带几乎浑然一体,普通人或是天文方面的科学家大概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样的星域很可能是因为一个小星系发生爆炸后形成的,算是自然灾难的遗迹。类似的情况在太空中并不稀罕,是天文学中比较正常的一种天文现象。 庚武、齐明熠和丹尼尔都经验丰富,并在tasa总部的资料库里见识过各类人工天体和星空大阵,才会如此敏感,一见就明白了。 丹尼尔肯定地说:“这也是一个阵法,中心位置的人造星球应该就是阵眼。” 庚武沉吟片刻,“难道灭星组织有阵法大宗师?总部那边有星空大阵,这里也有,看上去布阵的手法都不俗。” 金钟立刻道:“不,这些并不是现在的人创造的阵法。” 齐明熠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他们用的都是古阵?” “嗯。”金钟带着他们躲在自己创造的小型空间夹层中,一边自由穿梭一边解释,“应该是上古传下来的大阵,却是残阵,而且是残缺了很多的阵法。无论是之前那边的防御大阵、传送大阵,还是这边的困杀大阵,其实都是洪荒时代十大阵法之一周天星斗大阵的一角残阵,威力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差得太远了。只是放在现世,阵法宗师以下的阵师都很难破解,就算是破阵子母环都难以破坏。到底是洪荒神阵,哪怕只是一点点残渣,也不是现代人能够轻易破解的。”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有无限感慨。 丹尼尔听完,在齐明熠身旁轻声解说,“周天星斗大阵是洪荒时代妖族的镇族大阵,以太阳星与太阴星做阵眼,用三百六十五颗太古星辰做阵基,还有河图洛书两件先天道器为阵灵,再加上三百六十五根星辰幡和三百六十五位妖族高手,是周天星斗大阵的终极形态。一旦启动大阵,可与巫族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召唤的盘古真身大战,威力无穷。在洪荒神阵的排名中,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位列第三,周天星斗大阵排第四,其实两座大阵不相伯仲,真要拼起来,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齐明熠微微点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灭星组织很可能得到了阵图,经过研究,布下了这两处星空大阵。不过,那也需要高阶阵法师以上的阵师才能布下这种大阵吧?” “对。”丹尼尔肯定地点头,“哪怕有现成的阵图,能够布下这样规模的大阵,阵师在阵法上的造诣也不会低。” 庚武一直在思索,这时才说:“应该不是一个两个阵法的手笔,应该是一群阵法的工作成果。我记得千余年前,曾经有不少在阵法上有所成就的宗门和家族曾经遭遇重创,被不明势力偷袭后,被绑架走了不少阵师,总计超过千人。这桩大案惊动了ile高层,派出了不少高阶星际执法者进行追查。后来案件告破,说是星际恐怖组织‘魔神卫士’是幕后黑手。他们为了造出一个祭祀大阵,召唤所谓的魔神真身降临,才绑走了上千名阵师。当时ile和ima通力合作,捣毁了‘魔神卫士’的总部,击杀和擒获了绝大部分中高层成员,但是解救出来的阵师还不到被他们绑走的一半,而且基本上都是初阶阵法。另外的中阶和高阶阵师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一直没人知道,成了悬案。” 齐明熠恍然大悟,“看来,魔神卫士应该是灭星组织的下属组织,那些中高阶阵师说不定都在这里。” 丹尼尔兴奋地说:“那咱们把他们都救出来,是不是还可以挣一笔功勋值?” 庚武笑了,“当然,那可是好大一笔功勋。” 这时,他们已经到达人造星球旁边。 这里有一大片安全地带,当中矗立着传送星门,一队队星舰从人造星球里驶出来,直接消失在星门中。那几个从星门里逃到这里来的长老已经进入人造星球,出来的星舰似乎接到命令,正在掉头返回。悬浮在太空中的星门也失去支撑的力量,渐渐消失。星球外壳上敞开的几个大门也在缓缓下落,显然要陆续关闭。 庚武果断地说:“进去。” 第410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2) 金钟裹着三人,很快就冲进人造星球。 同时还有几艘星舰相继飞入,然后这道大门就自动关闭、密封,附近的安保系统反复甄别,确认无误,然后放行。 金钟将空间夹层挂在星舰外壳上,跟着它缓缓进去纵深地带,方便三人仔细观察地形。 庚武感知着自己神念所在的方位,然后通过苍岚告诉杜漓,再由杜漓传达给金钟。这样可以保证在传递信息时不被外界察觉。 几艘星舰排成一字纵队,缓缓驶出进门后一条长长的通道,然后进入广阔的空间。到处是金属梁柱、蛛网式的通道、蜂巢式的房间、整齐伸展在半空中的船坞。重力逐渐加强,氧气也渐渐浓郁,却仍然不足以让人类正常生活。显然,外层区域主要是停泊星舰,并不是生活区域。星舰停下后,里面的人员出来了一大半,果然都是通过圆形通道中的自动悬浮车前往内层区域。 庚武遥遥地看着他们,忽然说:“里面大部分是本世界土著,只有极少数高级军官是灭星组织成员。” “被蒙蔽的?”丹尼尔想了想,“很有可能,那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如果手上没有血债,就不宜全部歼灭。” “嗯。”庚武赞成。这本来就是tasa的基本工作守则之一。他琢磨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齐明熠,“让你闺女去查查资料,尤其是人事档案,给这里的人员分个类。” “好。”齐明熠在脑海里问伊斯玛母,“小伊,你能进入这里的主脑吗?” 伊斯玛母精神奕奕地说:“父亲,我可以。这里的主脑比我低两个级别,防护盾倒是跟我用的一样,我可以随便进去。” “行,你分出一丝神念进去,注意安全。”齐明熠不放心,反复叮嘱她不要贪功,只要弄清楚这里的人员和装备的大致情况就好。 伊斯玛母开心地连声答应,“我会尽快把主脑的数据库拷贝出来,再用几个虚拟用户挂在网上。父亲放心,我不会惊动他们的。” “嗯,我知道小伊很强大。”齐明熠笑着夸奖了一句,便放她去做事了。 金钟带着他们跟着那些船员进入内层空间,因为庚武感应到的神念也在里面。金钟给小小的空间夹层又加了几层空间膜,然后挂在自动悬浮车上,跟着进入内层。 这里看到的依然是钢铁结构居多,只是偶尔有绿色植物或花坛作点缀,带来一些生活气息,与齐明熠上次穿越过来后驻扎的南极太空站类似。由此看来,这个庞大的内层空间也属于军事基地。 这时,伊斯玛母已经开始传回来大量资料。她传过来的海量数据都会首先进入杜漓在空间世界里建立的一座有极高防护措施的超级服务器,经过重重验毒杀毒分类筛选后,再传输到另外两座科技级和修真级的服务器中,再由杜漓甄别后,将他们目前需要的资料发到三人的光脑上。 他们首先看到的就是有关这座军事基地的详细资料。这里的空间大致分三层,外层最大,内层其次,核心层最小。 外层空间主要停泊星舰、飞船和太空堡垒,还有几座规模很大的舰船装配工厂和机甲、武器制造厂,以及一些不断进行凶残狠毒实验课题的研究所。人员不多,总共不超过十万,其中有一万余人属于各领域的精英,几乎有一大半是偏执狂、半疯的科学家,非常危险。 内层就包罗万象了,主要人员是军人及其家属,还有为他们服务的各类人员与相应场所。从后勤保障、医务、教育到各种娱乐,应有尽有,还有几处人造的森林公园与大型游乐场,但主要是模拟训练场。 这里差不多全民皆兵,便是小孩子,也从六岁开始便要进入学校,除了学习规定的文化知识外,还要接受军事化管理,被强力洗脑,成为灭星组织的奴隶。如果能力超群,会被特别培养,吸纳进灭星组织。如果能力一般,长大后就必须服从分配,或是入伍做炮灰,或是去娱乐场所做玩物,或是到工厂和各个营业场所干活,努力养活自己和家人。 他们被盘剥压榨得很厉害,但却没有反抗之心,只会想尽办法往上爬,希望能够得到主子的赏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学会了背叛、出卖、蝇营狗苟、尔虞我诈,逐渐变得冷血、残酷、凶狠、六亲不认。如果表现得特别出色,他们会从奴隶渐渐升级,成为灭星组织外围成员,然后在满手血腥后升为正式成员,从助纣为虐到以凌虐为乐,从受害者变成凶手。 而位于中心地带的核心层主要是灭星组织成员及其亲属居住。那里修建得美轮美奂,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瀑流泉,奇峰异石,可谓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看到核心层的图像,丹尼尔忍不住赞叹,“确实很美。” 燕晓却道:“其实,魔狱星上的巨峰营造得更美,只是我们还没上去看过,它就塌了。” 丹尼尔哈哈大笑,“塌得好。” 他们轻松地说着笑,继续查看核心层的详细资料。 那里虽然很美,但空气中几乎没有灵元力,而是充满魔元力,因此所有景物都笼罩着一层青灰色。在魔修眼中,那自然是极美的,感觉非常舒适。若是正常人身处其中,却会觉得阴森压抑,非常排斥。 被送到核心区的奴仆全部都要修炼魔道功法,这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精力体力侍候主子。如果有人的体质不适合修魔,承受不住而病倒,通常就会成为实验材料或是魔兽食物。凡是非灭星组织正式成员,一旦进入核心区,就终身不能再出来,除非有大机缘,能够一步登天,表现出极高的天赋与极强的忠心,得以加入灭星组织,才可能获得有限度的自由。这样的事例有,却是凤毛麟角,大部分奴仆都是活得压抑,死得悲惨,属于消耗品,没人会在意。 为了不让炮灰们寒心,灭星组织内部也定下了若干规则。譬如军人的直系亲属都不会成为奴仆,而是会过上体面的生活。如果是军官,根据级别不同,可以庇护数目不等的亲友。如果有立功表现,也可以用功劳兑换亲友的奴籍,从此成为生命有保障的自由人。当然,暗中的恃强凌弱现象层出不穷,高官或纨绔欺男霸女也很常见,但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也不会有人来管。 所以,中层的许多地区都不安宁,社会治安很差。许多人渴望安定,却只能战战兢兢地生活在恐怖的阴影下。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择逆来顺受或同流合污。受的苦难太多,总有人会奋起反抗。灭星组织对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姑息,全部给予残酷镇压,最后施以九族尽诛的血腥惩罚,却依然扑灭不了暗地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有许多秘密的抵抗组织没有被记入数据库里,但苍岚、燕晓、杜漓通过捋因果线,将他们一一找了出来。这些组织规模不一,最厉害的已经将势力发展得遍及内层和外层,甚至渗透到核心层,非常了不起。 丹尼尔有些兴奋,“不错,不错,咱们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庚武思索着行动计划,“我们先找到那些阵师,看看还有没有被强行绑架过来的丹师、符师、器师,只要身上没有血孽罪业,便全部救出。此事由丹尼尔负责。” 丹尼尔肃容答道:“是。” 庚武继续说:“等我找到那几个长老,你们就将战队都放出来。我们在核心区里先打起来,丹尼尔就去救人。小齐到外层空间,把他们的所有舰船、机甲、武器装备全都收了,再放出我们的星舰和太空堡垒。小伊听我的命令,到时候夺取这个基地的控制权,关闭他们的安保系统和自动防御反击系统,同时护住这里的普通平民和奴隶。” 齐明熠和丹尼尔同时回答,“是。” 庚武看向神态轻松的金钟,“小金把握全局,主要是救人。咱们的人都很宝贵,尽量不要陨落。他们参与战斗,受伤流血,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们有必死的危险,还请小金尽力出手,护一护。” 金钟爽快地道:“没问题。” 庚武想了想,“我会让苍岚通过小伊通知那些抵抗组织领袖,准备同时起义。内层主要就靠他们了。我们可以先把他们的亲朋好友收进空间世界,让他们亲眼看到,这些人不会有任何危险。这样,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出手了。” “嗯。”齐明熠想了想,“那要等到这里的晚上才好行动吧,现在倒是可以联络那些抵抗组织首领。嗯……先要甄别出是否有奸细,得把所有奸细都除掉。还有被彻底洗脑的狂热分子,那是没有理智的,根本说不通,所以也不能让他们得到丁点消息。” “对。”丹尼尔跃跃欲试,“这事我熟,我来办。” 庚武看向他,眼中浮现一抹笑意,“你有更重要的事,探察这里是否有阵法。尤其是核心层,多半有阵法隐藏,一遇到事故就开启。你必须将它们全部破坏,让它们在关键时刻无法发挥作用。” “哦。”丹尼尔只好点头,感觉很委屈,“苦活累活都是我,过瘾的事就没我。” 齐明熠忍不住抬手摸他的狗头,“别难过,下次让你过把瘾。” “这件事就交给小齐。”庚武看过去,“让小伊给你准备一个身份,换上军装,就可以去了。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透露一下你的真实身份。当初的蓝星保卫战,你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红遍整个银河系,相信这里的军队也会有知道一些信息,譬如将你当成反面教材或是主要针对目标,让官兵们都认一认脸。” “明白。”齐明熠有些兴奋地挺直身板,“我马上就去。” 第411章 风雨骤起(1) 齐明熠安静地走在笔直的道路上,看着天空渐渐黑下来,两旁的路灯显得越来越亮。 庚武交代任务的时间简单粗暴,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要靠他们自己随机应变。这是tasa的特有风格,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因此,齐明熠研究完相关资料后,决定不弄什么身份,直接在法衣变化成的内衣上再穿一身赫利俄斯联邦安全院特别部队的大校军服,然后拍好隐身符,就这么出现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然后安步当车,向军营走去。 对于他的行动,庚武完全不会过问。金钟放下齐明熠,便护着庚武和丹尼尔,直接往核心层去了。 齐明熠一边听杜漓介绍相关情况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 魔修最讨厌阳光。这里虽然有日夜交替,白天却没有模拟的阳光,而是各处的灯光都增加了亮度而已。到了晚上,有些地方的灯会变暗或熄灭,而路灯之类的照明设备却会更亮。这样也会使这个满是金属构造的地方增添一点变化,不至于使人的精神长期感到枯燥压抑,从而出现病变或退化的情况。 齐明熠现在要去找的人叫基普林?特纳,是一位年轻的上尉,属于后勤人员,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而实际上,他便是这里最大规模的抵抗组织“晨露”的领袖。 这个组织的创始人是他的祖父弗里曼?特纳。 两百多年前,弗里曼?特纳娶了青梅竹马的女孩为妻,一直非常恩爱,很快生下一个儿子。谁知几年以后,特纳夫人因为年轻貌美被核心层出来的纨绔子弟看上,竟然硬抢进核心层,连续遭到强暴、轮奸、凌虐。特纳夫人一直不肯驯服,反抗到底,终于撞墙自尽。那纨绔子弟大怒,命人将她的尸骨扔进兽圈,喂给魔兽。这个消息后来被弗里曼?特纳曾经救过的一个奴仆冒着生命危险传递出来,当时正在星舰上服役的弗里曼?特纳这才知道爱妻的悲惨遭遇。 他怒极之下生出反意,表面上却非常冷静,先回家安顿好儿子,安抚好亲朋好友,然后继续回去工作。等到假期到来,他才开始秘密行动,带着自己和妻子的亲兄弟到几处事先打听好的地点蹲守。如此坚持下来,直到半年后,终于等到了从核心层出来打算继续掳走美貌女子肆意玩弄的那几个纨绔,然后制造出意外,让他们在悬浮车爆炸事件中全部粉身碎骨。 之后,他们都销声匿迹,仍然正常地生活、工作,从来不在通信工具中谈论此事,只在假期时聚在一起,悄悄交换各种消息。 “晨露”的雏形就是这么来的。而用“晨露”作为抵抗组织的名字也是弗里曼?特纳的坚持,这是他曾经给予爱妻的昵称“清晨的露珠”,是永远铭刻在他心里的印记。 “晨露”后来发展得非常小心谨慎,从没遇到过毁灭性的打击,因此逐渐壮大起来,做过不少事情,发展了不少人员,却始终保持着地下组织的极度谨慎,所以从未暴露。 如今,两百多年过去,弗里曼?特纳已经去世。其子理查?特纳此前在一场征服战中重伤致残,终身只能躺在特制的病床上。弗里曼?特纳只得在去世前将这个组织交给了亲手教导培养出来的孙子基普林?特纳,并在一生的最后一段岁月中为他保驾护航。基普林?特纳虽然只是低级军官,而且很年轻,却表现得成熟稳重,精明强干,既能守成,也能创新,很快就赢得了组织内高层的信服与支持。 如今,四十二岁的基普林?特纳全面接手“晨露”组织已有八年时间,触角遍布整个基地,从外层到核心层,从高级军官到低等奴仆,许多人都成为他们的成员,且忠诚度很高。而且他们组织的架构多半是单线联系的模式,且中间设置有多重“绝缘层”,因此一直没有暴露。 基普林?特纳与他祖父和父母亲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着发动军事政变,将这个基地彻底摧毁,可是,直到弗里曼?特纳含恨而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次灭星组织的总部猝然遇袭,基地接到报告后立刻组织舰队,等待那边的信号传来后便前往支援。虽然高层没有太多的交待,可基普林?特纳也从各地各部门成员传回的消息拼凑出了大部分真相。显然是有强大的未知势力突然出现,袭击了基地高层偶尔提及的“总部”,让他们平时认为无可匹敌的强者大败亏输。这让他非常激动,并立即行动起来,准备伺机发动起义。 齐明熠指示伊斯玛母从各种明里暗里的渠道搜索有关基普林?特纳的消息,又与杜漓一起仔细捋了一遍因果线,对于这个年轻人的一切都已了如指掌。现在,基普林?特纳正在军事区外围的后勤仓库区,奉命紧急分发常规医疗物资。 齐明熠沿着空荡荡的道路,大步流星地走着。虽然这里的道路看上去四通八达,犹如蛛网,实则很少有人在路上走动。金属构造显示出的冰冷规则与肃杀气息让齐明熠这个天生的军人感觉很舒服,但普通人待久了却会在一定程度上感觉不适,尤其是看着宽广空旷的地方实际上却飘荡着怨魂。 在齐明熠强大的精神力中,这些飘来荡去的怨魂非常清晰。它们大多是人族,男女老幼皆有,也有部分是兽形,几乎所有魂魄都面目狰狞,浑身是血,破烂不堪,神情中大部分是绝望与痛苦,显然基本上是被虐杀的,死得都有点惨。 齐明熠有些疑惑,在灭星组织里,用各种手段虐杀一切生灵,以怨魂厉魄来修炼或炼器、炼阵、炼丹的魔修比比皆是,怎么还会放过这么多的怨鬼? 杜漓迅速查找相关资料,很快便明白了,“核心层里大概每隔三个月会有人出来,收走外层与内层的所有魂魄,再根据灭星组织各个高级成员的需求予以分配。上次收魂是两个月前,想必这些怨魂都是这两个月里产生的。” 看着远远近近漫无目的飘荡的鬼魂,齐明熠在心里轻叹一声。人间地狱也就这样了吧? 他拿出一个专门收魂养魂的法器,将这些几乎没有神智的鬼魂全部收起来,等战后再来超度,希望他们来世能过上好日子。 他且行且收,凡是够得到的怨魂都收起来,却没有改变自己的目的地。很快,他就看到了正在仓储区大门口忙碌的基普林?特纳。 他身材高大,五官轮廓鲜明,头发与眼珠都是铁灰色,看上去冷酷无情,但他浑身的气质却很和蔼可亲,极大地缓解了别人对他特质的注意。此时,他看着空中的虚拟屏幕,一边报出物品名字与数量,一边指挥手下的士兵将东西放进收纳包,交给前来领取的官兵。发放物资的时候,他还会忙里偷闲,与那些官兵说笑几句,气氛十分融洽。 齐明熠走到仓储区大门附近,耐心地等在一旁,看着基普林?特纳做事,顺便继续浏览有关这个基地的各种资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越来越安静。直到半夜十一点,最后一拨前来领取常规医疗物资的官兵才离开。基普林?特纳收起笑容,捶了捶酸痛的后腰,温和地对旁边的下属说:“总算发完了。大家把安保系统检查一下,然后将所有库房的门都关好,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所有人都高兴地答道:“是,特纳上尉。” 基普林?特纳收起手里的记录仪,看着各个库房的大门一一关闭,安保系统开启无误,这才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齐明熠仍然隐着身形,悄无声息地跟着他走进去。 基普林?特纳坐下后,脸上变得毫无表情,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控制器,先将门窗锁死,再启动反监控屏蔽系统。 杜漓立刻有所察觉,“父亲,他启动的这套系统应该是他加装的,不是原来的安保系统。” “嗯。”齐明熠赞赏地看着他,走到他对面坐下。 基普林?特纳拿出通信器,正要跟人通话,却忽然放下,疑惑地看向对面。他总觉得那里的椅子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猛然警惕起来,想起祖父曾经告诫自己的那些话,想起传说中的那些恶魔拥有的神奇手段,于是不想冒险,便若无其事地按照常规结束了日常工作,打算起身回家。 这时,齐明熠才显出身形,笑着对他说:“你好,特纳上尉。” 基普林?特纳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是谁?” 齐明熠好整以暇地说:“我叫齐明熠,来自赫利俄斯联邦,相信你一定在网络或是你们军队内部的通报会上见过我。” 基普林?特纳一怔,随即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然后就相信了。他震惊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痛打落水狗,将这个吃人的魔鬼地狱一起毁了。”齐明熠淡淡地道,“这也是你和许多人的梦想吧?” 第412章 风雨骤起(2) 基普林很激动。 如果是平时,像齐明熠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肯定会怀疑这是骗局。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些一向肆无忌惮、无恶不作的魔鬼都很焦虑恐慌,因为他们的总部被人攻入,濒临毁灭。此刻再看到齐明熠,他不免就想到了那个据说比这里的防御强大百倍千倍的总部基地。那样的地方都能被人攻进去,那这里被人潜入也就不算稀奇了。 基普林神不守舍地坐回去,好半晌才冷静下来,“齐大校,见到您很荣幸。请问您……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很多。”齐明熠轻笑,“都是高手,他们已经前往核心区了。我来找你,是想让你联络其他抵抗组织,在中层发动全面起义。按照我们的计划,核心层全部交给我们的人,外层有我们的舰队去攻占,而中层就主要靠你们了。” 基普林思索起来,“您能保证核心层里面的那些高手不会逃到中层来?” “可以保证。”齐明熠想到庚武的计划,金钟一进核心层就会封锁住那里空间,不会让人逃脱,所以他很有信心,“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基普林点了点头,又诚恳地说:“在外层,大部份都是制造工人与各种杂工。他们都是奴隶,不是坏人。如果可能的话,请尽量不要伤害他们。” “我知道。”齐明熠笑道,“你放心,我们只诛恶人,不伤无辜。不过,那些助纣为虐的凶徒、有过恶行的罪人、跪舔恶魔的狂热分子、卑劣无耻的叛徒、抹灭良知的内奸,我们都不会姑息。” “那是理所应当的。”基普林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比起那些魔鬼,那种靠出卖同胞换取荣华富贵的人更可恶,都该杀。” “很好,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齐明熠温和地说,“在发动起义之前,我可以带走你们所有起义人员的家眷以及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与奴隶。你别误会,那不是人质。我只是让他们待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们行动起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基普林有些疑虑,“绝对安全?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和平美好的新世界。”齐明熠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攻进eos组织总部的时候,也是先把那里的所有奴隶都收走,安置在那个安全的地方。” “eos组织……”基普林沉吟片刻,“这就是那些魔鬼所在的势力?” “对。”齐明熠点头,“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应该是咱们银河系里最大的恐怖组织,一向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却隐藏得很深。我们费了很多功夫,多方努力,才找到他们的总部。这次长途奔袭,我们几乎是倾尽全力,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基普林兴奋地握拳捶了一下桌子,“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话音未落,他就忍不住哽咽起来,坚毅的双眼泛起泪光,“这么多年了,我们死了多少人啊……他们死得……太惨了……很多人还很年轻,却……” 齐明熠微微叹了口气,等他的情绪有所缓和,才低沉地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基普林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你说得对,罪恶不会永久存在,正义总会到来。” “是啊。”齐明熠微笑,“就说这个eos组织吧,虽然他们非常嚣张霸道,恶毒凶残,但也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不敢大大方方地走到人前。他们只敢欺凌弱者,当真正面对强者时,他们只会逃。我们本来不知道这儿还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基地,是跟着一群逃亡的eos组织高层追到这里来的。因此,我们从来不怕他们。” 基普林精神大振,“我突然对胜利很有信心了。” 齐明熠微笑着看向他的办公桌,“你还要工作吗?” 基普林立刻站起身来,“不了,我们走吧。” “好。”齐明熠又隐去身形,“你别管我,我会一直跟着你。你也不要说话,以免外面的监控系统有所察觉。等你上车的时候,我先进去,然后坐到副驾位,你再上车。动作自然些,不要露出破绽。” “明白。”基普林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保持镇定。 两人并肩出去,一起走到旁边的停车场。基普林先打开车门,然后再打开后车门,将手里提着的公文包扔到后座,这才坐到驾驶室,关上车门,向家里驶去。 他的家人都住在低级军官家属区,离此地不远,算是中等生活区中比较偏僻冷清的区域,但比状若蜂巢的普通平民区和奴隶区要好得多。 他驶进低等军属区的d区,在狭窄的街道上减慢速度。这里完全是金属构造的建筑,只在路旁有零星的小花坛,点缀着一些绿草鲜花,让这里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现在已是午夜,大部分人已经休息,只有少数窗口还亮着灯。基普林将车子停到榜下的固定车位上,然后开门下车,又去打开后车门,将车座上的公文包拿出来,这才将前后车门关上,独自上楼。 他家只有不到六十平米,原来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他父亲重伤瘫痪,母亲也一直病重,卧床不起。他将两个房间打通成一间,改造成家庭病房,安置好父亲和母亲,自己一直睡客厅。他没有结婚,出去工作时,父母就由他亲手组装并输入程序的家政机器人照顾。生活很艰辛,他却从未低过头,一直咬牙坚持着。这是他们特纳家族传承千年的骄傲。 回到家,基普林锁好门,关上窗户,谨慎地开启了防护系统。齐明熠现出身形,随手又给他的家增添了一重屏障,避开任何可能的监控。 虽然今天各种大事纷至沓来,基普林依然没有忘记先去看望父母。齐明熠跟着他走进房间,仔细查看了两位伤病员的情况。基普林的父亲理查伤势很重,双腿粉碎性骨折,全身神经系统遭到重创,筋脉扭曲断裂,脏腑衰竭。他母亲艾玛的心脏与双肾发生严重病变,也已严重衰竭。两个人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基普林显然知道父母的情况。像他们这样的伤病,虽然严重,却算不上绝症,以现代医学的水平,完全可以治愈,但他没有足够的功绩去换取昂贵的药物和医疗机会,他父母也坚决不同意。因此,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亲一天一天衰弱下来,却无能为力。 他忧郁地看着父母,心里非常痛苦。齐明熠却神态自若,让杜漓扫描两人的情况,同时伸手搭上他们的腕脉,调出一丝精神力伸进他们的身体,仔细探查。 基普林终于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由得一怔,接着便明白过来,立即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神情间充满期待。 齐明熠检查完毕,直起身来看向他,平静地说:“他们的病都能治,最好现在就开始。你要给他们治吗?” “当然要。”基普林的眼中迸发出耀眼的热情,“我父母……他们……会痊愈吗?” “会的,这不是什么绝症。”齐明熠温和地说,“你不要抵抗,我带你们去医院。” “什么……什么医院?”基普林有些懵,完全没有了本地最大规模抵抗组织领袖的沉稳练达。 齐明熠没再解释,精神力涌出,将他和他父母连病床一起轻柔地收进空间世界,直接降落在辅星千罗星主城长安的医院里。 机器人总管随即出现,安排护理机器人将两个伤病员从简陃的病床上移到高级修复舱中,然后根据齐明熠的医嘱,迅速调配好相应的医疗修复液,注入修复舱。 忙完之后,齐明熠带着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的基普林出去,登上医院大楼的顶层,眺望城市景象。他对激动的年轻上尉说:“这里是属于我的世界。凡是愿意跟我走的人,以后都可以在这颗星球上生活。等到战后,如果你们想重返家乡,我也可以送你们回去。” 基普林感到无比震撼,尤其是听到这颗星球都属于齐明熠,让他更加吃惊。他默默地想了一下,并没有一探究竟,只问了一下人们进来后的安置问题,譬如居住、生活、工作等待遇问题。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便不再犹豫,同意了齐明熠收走所有亲友和其他平民、奴隶的建议。 想到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他略有些迟疑地说:“四百多年前,我们的家园被摧毁,大部分人死于战火和战后的大屠杀。我们被抓捕,几经辗转,最后被送到这里来做奴隶。新生的孩子们虽然有大人悄悄地教导,希望他们勿忘仇恨,但怕小孩子说漏嘴,惹来大祸,一般也不敢说得太清楚。而eos组织的人对孩子们的教育却是疯狂洗脑,因此许多年轻人和小孩已经驯服,并没有反抗之心。这样的人,我觉得并不算是狂热分子,他们以后经过再教育,应该是可以扳正的。请您不要放弃他们。” “好。”齐明熠爽快地答应,“放心吧,有各自的思想是允许的,只要手上没有血债,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重罪,我都不会放弃。” 基普林松了一口气,激动得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您!” 齐明熠带他出了空间,回到他的家。基普林立即联络“晨露”组织的所有高级成员,告诉他们,“时机已到,立即组织起义。”同时让他们将需要撤走的亲朋好友都聚到一起,悄悄收拾好细软,会有人将他们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时间紧迫,他一边与那些人联系,一边给齐明熠指出需要接走的人们所处方位。齐明熠带着他穿梭空间,不断瞬移,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他们收走了。 一切都进行得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413章 希望的曙光(1) 当年痛失家园的时候,特纳家族在反抗侵略者的战斗中死伤大半,余者被俘后繁衍至今,也有了上百人,如今都分布在军内外各个单位,做着不显眼的工作。 有基普林的带领,所有人都一个不落地全部被收走。其中的青壮年在进入千罗星后,看到家人被妥善安置,有病的治病,有伤的疗伤,还配给环境优美的临时住房和充足的生活物资,都感觉很放心。齐明熠再把他们放出来,他们就在基普林的指挥下,立即投入组织起义的工作中。 基普林的心腹、好友、组织里确认可靠的所有成员和信得过的军中同事、上司、下属都照此办理,先收走其族人,让他们确认安全,然后都信心百倍地做好准备,随时参与起义。 已经确认身份的内奸、叛徒被基普林派出的精锐小队以迅雷不及掩耳暗杀或抓捕,没有确认身份的奸细也被齐明熠捋着因果线,一个一个地揪出来,迅速擒获或击杀。 当他出现在基普林的战友面前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无一例外。当然,每个人都认识他,尤其是他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和凛冽坚毅的气质,还有身上弥漫出的锋锐杀气,都让人记忆深刻,难以忘记。 有他现身说法,并向他们展示了连续瞬移的强大能力、美好安宁的新世界、安置他们所有亲朋好友的诚意以及不伤及无辜的善心,每个人都相信了基普林的话。以赫利俄斯联邦为核心的诛魔大军已经进入这里,核心层与外层将被他们的主力扫荡,而中层空间则需要他们自己努力。这样的安排反而让所有抵抗组织的领袖和高层都很兴奋。等待被解放的受害者与参与战斗的同盟军是完全不同的,战后能享受到的待遇肯定是天差地别,他们当然想要成为拥有一定话语权的同盟者。 或许不是每一个抵抗组织的领袖和高层都保持着一颗为民谋利的心,他们有可能野心勃勃,也有可能想法很多,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有能力,有决心,同时不乏牺牲精神和团队合作精神。他们都认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机会,是非常关键的时刻,关系到他们及其族人朋友的未来,因此他们不能退缩,更不能只图保存实力,而要展示自己的班底与各方面的能力,以期在战后得到更多的利益。 齐明熠并不反感他们的谋算。为自己人谋福利,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只要他们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战友,导致行动失败或盟友出现重大伤亡,那都不是坏事。如果没有利益驱使,怎么能保证每个人都全力以赴,浴血奋战呢? 他向这些人展示自己的一部分空间世界,同样也是有这样的考量,希望以此打消他们的顾虑,激励他们更加投入地去战斗。 为了在新世界过得更好,为了回归家园,为了亲朋好友的安全,为了族人的发展,等等等等,努力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不努力的理由则几乎没有。 当夜晚过去,黎明到来时,齐明熠已经将大部分与各个抵抗组织高层沾亲带故的人都收进了空间世界。丹尼尔那边也传来确切的消息,他们已经将核心层勘察完毕,所有的大阵小阵都已经找出来,接着就要进入破阵阶段。一旦开始破阵,就要时刻准备着惊动敌人,所以他这边也要注意随时发动。 然后是伊斯玛母直接发消息给他,“父亲,我已经将这里的主脑收服了。他还是个小幼崽,名字叫阿瑞斯,脾气可坏了,好多东西都不懂。不过,他现在已经认我当姐姐了。”喜气洋洋的语音里满是骄傲。 从她絮絮叨叨的描述里,齐明熠明白了,那个与战神同名的主脑仅仅只进化出薄弱的自我意识,还远远没到想要做人的地步,只是智商高一些罢了,属于超级人工智能。遇到伊斯玛母,它在智商上被碾压,情商上被忽悠,简直是太轻易不过的事情。 他笑着回复道:“小伊真能干,父亲这次的行动要靠你帮很大的忙。” 伊斯玛母挺胸抬头,斗志昂扬,“没问题。” 齐明熠便对基普林说明了核心层的大致情况,然后说:“这里的主脑阿瑞斯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因此你们现在使用的通信系统绝对安全,不必担心被敌人监听。你们必须尽全力部署到位,随时可以起义,明白吗?” “明白。”基普林喜出望外,想了一下,关切地看着他,“现在是早餐时间,您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有什么就吃什么,我不挑食。”齐明熠马不停蹄地忙了一夜,确实饿了。推己及人,他看向不远处围在一起讨论的各个抵挡组织的高层,温和地说,“大家都是彻夜未眠,先一起吃早餐吧。” “好。”基普林连忙吩咐助手,让他去厨房安排。 他们现在聚在晨露组织的秘密基地。这里是一座平民化的大餐馆,装饰简陋,食材不丰,但价格低廉,分量充足,因而吸引了不少普通平民偶尔来消费。他们并不在意是否亏损,不过是掩护平日里成员们在这里聚会。餐馆里从厨师到服务员都是可靠的组织成员,因此他们可以放心地在这里聚餐与开会。 各个抵抗组织的领袖和高层相继到来后,基普林的助手就已经叫醒了平时就住在这里的厨师和服务员,一是暗中警戒,二是准备早餐。 很快,热腾腾的菜粥就送过来,配上粗面饼、腌菜炒肉末,还有比较稀罕的煎蛋,算是相对豪华的餐食了。 众人围着几张餐桌坐下,喝粥吃饼,配上小菜煎蛋,感觉非常过瘾。 香喷喷的饭食下肚,大家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气氛显得更加融洽。不过,该提出的问题依然不会忽略,必须争取的利益也不会放过。吃完饭,放下碗,就有人对齐明熠说:“齐大校,这次事起仓促,我们的准备还不够。别的还好说,就是有几个重点地区,凭我们的人手和武器装备肯定拿不下。” 基普林心里有数,打开立体地图,一边指点一边解释,“齐大校,您看,这里叫图特城。它靠近核心层,整个城镇都是赏赐给魔鬼的忠实走狗们住的。那里各方面配置都很高级,防御力很强,还有核心层的庇护,因此是每个走狗都梦寐以求的居住地,非有大功劳不能入住。因此,那些走狗们迫害起我们来,比他们的主子还疯狂,能住在里面的每家人都血债累累,甚至他们的小孩子都不无辜。他们的小孩也都是从小就被洗脑,被谆谆教导,对eos组织死心塌地,愿意用生命去保卫。他们从小就接受训练,往往五、六岁就亲手杀人练胆,手上沾满无辜平民和奴隶的鲜血。一旦我们进攻那个区域,必然会遭到疯狂反扑,连小孩子都会拿着枪上阵。” 齐明熠点点头,一言不发,继续听他讲下去。 基普林的手指划向另一个方向,“您再看,这里是高级军官及其家属居住的区域,名叫提格城。里面大约有十分之一的人员来自eos组织,全是各个部队的最高长官或是实际控制兵权的负责人。另外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完全忠诚于他们,有些是心甘情愿,有些却是被挟制,譬如被打下奴印,或有亲人被控制住,因此他们不得不屈服。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属于在军事上非常有能力,在其他方面表现得比较冷漠,所以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城里的固定居民有一万余人,另外有二十多万人都是为他们服务的平民、仆从、奴隶。在高级军官里,我们的人不到一百,但平民、仆从、奴隶中我们的成员有三、四万,忠心于敌人的人却有七、八万,剩下的属于埋头做事,不掺和其他事情,只在乎自己安危的中立者。这个区域的防卫能力更强,武器装备都是顶级,而且几乎每个高级军官居住的庭院都有单独的防护阵,我们根本攻不进去。还有这里……这里……”他一边讲述,其他人一边补充,尽量将所有情况都说得明明白白。 齐明熠认真地倾听着,不时提出问题,与杜漓传给他的资料进行比对。等到把一切情况都弄清楚后,他便痛快地说:“这几个地方都交给我。” 他带来的ima和ile的陆战精英都不会放在这里,全部都要进入核心层。但他的空间世界里还有十万台战斗机器人,到时候伪装成赫利俄斯联邦的机甲战队,保证天衣无缝。那几个区域的安保系统与防御工事都是由智能控制的,主脑“阿瑞斯”已经倒戈,到时候直接关掉,甚至掉转炮口轰击本来要保护的人,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说得很轻松,语气间显得胸有成竹。那些人便各自脑补,想着肯定是赫利俄斯开来了千军万马,虽说之前明言内层靠他们,但齐明熠也并没有甩手不管。这么一来,大家心里更加有底,做起事来也更有精神。 很快就到了上班时间,齐明熠接到丹尼尔传过来的信息,便对他们说:“核心层已经被封锁了。咱们这边只要准备好,就立即行动。我现在去外层,将那里拿下。”话音未落,他便消失无踪。 众人看着他原来坐着的地方,脸上尽是惊叹、钦佩、向往,都对即将到来的行动信心百倍。 第414章 希望的曙光(2) 齐明熠不是保姆,自然不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只要有伊斯玛母在,他们的一切举动都不会逃过自己的眼睛,因此他就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丹尼尔那边已经在破阵,而金钟更是将核心区整个封闭,一切有关空间传送转移的法宝、符箓都没用了,除非他们有比东皇钟更高的空间系混沌道器。 庚武已经找到了逃过来的几个灭星组织长老,并且确认其中有大半都是当年参与过围杀他们夫妇的凶徒。他努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一直在调整状态,准备一旦动作,就发出雷霆万钧的攻击。 齐明熠将阿斯兰率领的陆战精英们都通过空间通道转到丹尼尔的空间世界,然后就出现在基地的外层空间。 这里广阔无垠,停泊的星舰却零零星星,不到两千艘,显然大部分星舰都去支援总部了。另外还有三座太空堡垒,拱卫着几个研究所组成的试验区。 相对于那些巨大的金属支架、廊桥、船坞和各种舱室,齐明熠就像沧海中的一粒尘埃,根本微不足道。他安静地悬浮在空中,放出精神力,无限伸展出去,感知着这里的一切。 等到战后,这个军事基地和大部分星舰与太空堡垒都会默认分给ima,毕竟他们出动的星舰和人员最多,投入的资源更多,这是他们应得的收获。另外还会有一、两座太空堡垒和小部分星舰会拨给ile,陆地上的缴获则会优先考虑ile。在tasa这一方,庚武是此地最高领导,他表示要收走魍魉星系和伊斯玛母,其他两方都慷慨地同意了。虽然考虑到这是主脑“昆仑”的要求,但也会算做tasa的收获。 这是三大星际组织经过当初的磨合后达成的默契,已经实行了数千年。在本源宇宙中,如果需要tasa协助另外两家执行任务,在收获上的分配就由那两家说了算。而在本源宇宙之外的亚时空小世界或是虚空世界中做任务,tasa自然要占主导地位。 这次任务看似tasa出的人最少,但前期工作却做得最多,至今还有一批强者大能在外面的虚空世界里与灭星组织的高手激战。综合各方的总投入,tasa付出的比其他两家多得多。因此,这次的战利品分配也基本按照这个原则来,各方都没有异议。 如此一来,tasa获得的利益很不错,更别说金钟趁乱收走的那些秘库以及在这个庞大的军事基地里也会收走的一些天材地宝。 战时的私人收获,原则上是不必上缴的,都归本人所有,如果愿意交公,组织上都会给予相应的功勋值,不会让他们吃亏。ima和ile也有类似的规矩,战时和私人缴获基本上都可以自行保留。 想到自己的巨大收获,齐明熠和丹尼尔都打算在战斗爆发时尽可能保全这个基地的主要结构和重要部件,让ima拿到后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资源来修理。金钟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后,也决定全力护住基地中最重要的核心层,也算是一种回报或补偿。 齐明熠强大的精神力弥漫至围绕着内层空间的外层世界,将所有星舰、太空堡垒、短途飞梭、运输用无人机、各类仓库以及身上没有罪业孽光的人类和其他生灵都包裹住,全部拖进空间世界。然后,他迅速将ima的星舰放到从空间世界放出来,并出现在合适的位置上,还体贴地标明了附近敌人的机构、人员、性质、装备等等,便于他们各个击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外层空间顿时大乱,研究所、工厂、军营等地都响起嘈杂的声音和尖利的警报声。 对于ima来说,这是小场面,根本不用担心。齐明熠没再耽搁,直接传送到图特城等十余个专门给灭星组织附属势力及其亲属族人聚居的城镇,放出战斗机器人,发动突然袭击。 这些战斗机器人的外形变化得各种各样,有的是体型庞大的人形或兽形机甲,有的是身穿战斗服的赫利俄斯联邦陆战精英,看上去都惟妙惟肖,与真的机甲或真人无异,没有丝毫破绽。 它们的智能级别都很高,除了没有灵魂之外,一切都与真人很像。它们的程序中不但有多种战斗技巧,还有识别敌方的精细原则。譬如,对于老幼病残孕,它们通常不会一击毙命,而是要判定对方有攻击意图并已经有相应行动,才会发动袭击,且只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而不会随意击杀。另外,它们还可以分辨出对方身上是否有罪孽血光。如果有,那就不用甄别,立刻灭杀;如果没有,就要观察对方是否有攻击自身的企图,然后再行处理。由于它们都具有超级计算能力,因此说起来虽然复杂,其实真正在战斗的时候,做出反应的时间不会超过零点一秒。 在其他城镇做完事,齐明熠便直奔提格城,再次放出战斗机器人,然后就隐匿身形,观察敌人的反应,随时准备出击。 这座城市与别的内层城镇有很大相同。它是一座花园城市。虽然它与其他城镇一样,道路横平竖直,建筑四四方方,透着一股冷漠肃杀的味道,但随处可见的果林、花圃、草坪、湖泊、池塘、假山等景色点缀其间,给整座城市增添了一种诗意浪漫的韵味。 但是,这么美好的城市里却到处都飘荡着怨魂,比其他城镇多了很多。那些怨魂显然都是这两个月才产生的,看他们的惨状,显然死前都受到过非人的折磨。在那些怨魂中,年轻女性和儿童居多,然后才是老人和青壮年。城市里隐约的血腥与煞气不少,显然藏污纳垢,罪恶不少。 齐明熠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在恐怖组织的营地发生这样的事是意料之中的,他只需要冷静地将他们消灭,尽力解救出受害者,就已经尽到责任了。 三万多战斗机器人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市,分头进攻各处私人宅院、娱乐会所、商场酒店等地。住在这里的高级军官有一半已经上班去了,还有一半是下午或晚上才去上班,留在城里的基本上是他们的家属和护卫,以及为他们提供服务的各类人员。这些人的战斗并不高,又事起仓促,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战斗机器人无论是机甲模式还是拟人模式,都如虎入羊群,势如破竹,一路平推过去,很快就攻陷了半个城池。 与此同时,各地的抵抗组织也一起发动起义。所有城镇和军队各部门都陡然生变,突如其来的控制、监禁、杀戮、战斗,几乎是瞬间遍及整个内层空间。军队高层掌握的武器系统全部失灵,网络与通信系统全面瘫痪,敌人只能各自为战,十分被动。 很快,那些身在各地的高手都仿佛收到什么信号,不约而同地赶往提格城。他们主动离开是当地的抵抗组织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都没有阻止,只向齐明熠主动汇报。因为那些人只是行动方向疑似提格城,抵抗组织的人并没有追击,所以不敢确认。 那些高手的前进路线上到处都在发生规模不同的战斗,他们却根本不理会,只以最快的速度向提格城赶去。 齐明熠听到杜漓报告这种奇特的情况,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提格城应该不是普通的高级军官定居点,应该还有别的隐秘。不过,现在不是探索与发现的时候,因而他只是放任杜漓去查找,自己却根本不问。至于那些高手强者,要来就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无所畏惧。 他现出身形,缓缓抽出赫利俄斯联邦最新出产的附灵长剑,跃起到半空,悬停在提格城的正大门上方,静静地等待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强大敌人。 他的外貌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当初作为蓝星保卫战的英雄,被赫利俄斯联邦官方倾力宣传,就以突破天际的颜值令银河小世界的无数网民惊艳并沉迷。他在那些抵抗组织高层面前亮相时,也让他们早就被锻炼得比铁石还要坚硬的心也差点软了,对他的话几乎言听计从,并不单单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外表也给他加了很多分。 此时,他独自仗剑,悬停在空中,身上笔挺的军服衬托得他更加俊美挺拔,犹如天上神仙,浑身熠熠生辉,散发着强大的威势。 最先赶来的强者就是提格城的居民昆赛,乃是最后这部分没有来得及赶去魍魉星系参战的舰队的指挥官,少将军衔。他的父亲是灭星组织高级成员,母亲乃是奴隶,因年轻貌美且善于奉迎而得到宠爱,生下了他。作为女奴生下的贱种,他从小便表现出很高的天赋,渐渐得到父亲的重视,自己又努力修炼,亡命战斗,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幼小的儿女。他非常珍惜自己的家庭,并且因为母亲是奴隶而一直善待奴隶,是少有的从不滥杀平民和奴隶的高级军官。当然,在战争中他依然会奉命轰杀无数生灵,摧毁城市甚至星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远远地看到齐明熠,便减慢速度,停在安全距离内。看着前面那个光彩夺目的军人,他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但最多的却是震惊,忍不住扬声问道:“齐明熠,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你们来了多少人?” 第415章 激动人心的战斗(1) 齐明熠看着他,左手背在背后,右手握住剑柄,剑尖斜斜上挑,摆了一个很平常的起手式,却是人剑合一,浑然一体,让人找不出丁点破绽。 他看着前面高大健壮精干老成的中年将军,沉稳地说:“昆赛将军,我大军已至,犁庭扫穴,摧枯拉朽,已经扫荡了你父亲所属组织的总部。现在要对付这么个小小的军事基地,何足道哉?” 昆赛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也知道总部已经被攻陷,连属于最高层的几位长老都仓皇逃来这里,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他听着城中隐约传来的惨呼、求饶、求救和各种枪声、炮声、爆炸声,一时心急如焚。但他并不是鲁莽之人,隐隐能够感觉到齐明熠的强大,有种仿佛面对自己父亲时的无力。 昆赛虽然因为母亲身份低微而一直没有资格住进核心层,但在内层空间却算是站在顶层了。但现在他却感觉完全没有把握,因此虽然握紧了枪柄,却没敢轻举妄动。他犹豫片刻,诚恳地说:“你杀我可以,但我妻子和儿女却没有做过错事。他们都是无辜的,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齐明熠不动如山,声音却温和有礼,“将军请放心,我们不伤无辜。我已开启您的宅院的防御阵法,并且让我的部下不要进入。目前为止,您的妻子儿女和母族妻族都没有受到伤害。” 他一身正气,坦荡磊落,让人凭直觉就会相信。昆赛松了口气,连声道:“谢谢,谢谢!” 齐明熠不疾不徐地劝降,“昆赛将军,如今正是好机会。您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您的生命安全,让您立刻与您的亲友族人团聚。直到战争结束,您可以与您的亲朋好友带着他们的族人过上和平安宁的新生活,您的儿女可以平安地长大,得到平等的读书、工作、恋爱、结婚的机会。他们不会再受到欺凌,更不必担惊受怕,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当然很好,也是我一直梦想要得到的。”昆赛将手枪插回腰间,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附魔长刀。他挥舞了两下,略带歉意地说,“但是,对不住。我不能不战而降,更不能临阵脱逃。这是身为军人的耻辱!” 齐明熠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尊重他的选择。 这时,又有七、八个强者相继到来,大部分是高级军官,只有一、两个是非战斗部队的高手。几人围在齐明熠周围,都将自己的最强武器拿出来,互相一对眼神,便同时发动了攻击。 离子炮超高温度的离子束迎面扑来,中子弹在他身旁爆炸,还有几人挥舞着各种高阶的附魔兵器,朝着他冲过来。 齐明熠长剑一摆,身法如电,在半空中疾速闪避。先躲过高科技热武器的攻击,他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冲过去,仗剑直刺,将那个扛着离子炮的家伙直接捅穿。那人大骇之下只来得及微微一挪身子,避开了胸口要害,却被捅穿了胃,照样血流如注,疼得惨叫。他赶紧脱离战场,拿出高级药剂吞下。其他人这时已经围上来抢攻,给他争得了一线生机。 齐明熠也没有执着于定要斩杀他,一击得手后,立刻回剑封挡。强大的力量将几个高手都反推回去,然后他施展身法,又冲出了包围圈。但他并没有跑远,而是稍稍跑出去几步便回身反撩,随后剑招连绵,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如海潮翻卷,汹涌澎湃,几乎将所有的敌人都圈了进来,使他们的热武器再也无法发射。 赶来的高手越来越多,齐明熠却始终是独自迎战。他将剑意谨慎地压制住,只附着在长剑上有几丝,借以磨砺剑意,同时将对周围的环境破坏尽量降到最低。 他剑招多变,时而如水,时而如风,要么贴身近战,要么迂回突破。他的长剑上带着强大的锋锐之气,挥动间让敌人感觉到甚至灵魂都被刺得生疼,本能地想要退开去。 不过,这些人都是强者高手,而且聚在一处围攻一个敌人,在这种时候还要退缩就太可笑了,因此所有人都硬扛着加紧攻击,身上伤得太重就退下来喝药,好转了就再冲上去。 齐明熠的军装里面套着法衣,能够抵挡大部分常规伤害。他将精神力放出来,贴着军装再加上一层防护,借以锻炼精神力的精细控制。一场激战下来,他居然毫发无伤,反而越战越勇,以一敌百,杀得天昏地暗,荡气回肠。 他战得酣畅淋漓,逸兴横飞。杜漓看得眉飞色舞,豪气满腔,居然在tasa的团队群里开了直播。其他那些远在几百几千光年外的特警也就罢了,鞭长莫及,也只能干看着,表达一下羡慕嫉妒恨。近在咫尺的丹尼尔却忍不住了,立刻快手快脚地破完阵法,就急着让封锁核心层的金钟将自己传送过来。 他也套上了赫利俄斯联邦的军服,抽出附灵长刀,一出现便扑入战团。他的招式大开大合,纵横捭阖,带着雷鸣电闪,火焰熊熊,杀得敌人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 他的高调出场立刻减轻了齐明熠的巨大压力。齐明熠趁机此会突围出去,将一直闷在喉头的一大口鲜血硬给咽下去,然后拿出治疗内伤和补充灵元力的药剂灌下去,接着又返身杀回战场。 丹尼尔与他遥遥相对,微微一笑,随即刀剑合璧,顿时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刀风剑气横扫全场,水导电,火融冰,相辅相成,压制住全场,尤其是几把魔器制造出的鬼蜮氛围被扫荡一空。 围攻他们的人全是强者高手,可他们以往从来没有与tasa的人接触过,更别说战斗了,对于他们变幻莫测的身法、其快如电的身手都很不适应。虽然两人都有意控制,并没有使用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只用了自己的本身属性,一个是冰与水,一个是雷与火,便是他们在行动间却依然会本能地利用空间的间隙来穿插。他们的对手都没有时空方面的天赋,因而只以为他们的身法步法都很高级,却看不出他们战斗中那已经刻入骨子里的对时空法则的感悟。 两人打得很过瘾,渐渐进入忘我的状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杜漓和燕晓却发现了异常,连忙提醒他们。 提格城现在已经血流成河,那些战斗机器人除恶务尽,下手绝不留情,杀了不少身有罪孽的凶徒。那些鲜血却没有在街道上四散横流,而是诡异地渗入地下,似乎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就连倒毙在地上的尸体也很快被吸成人干。 齐明熠与丹尼尔一时无法脱战,只能一边打一边发出指令,“让小伊协助,你们仔细扫描地下,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 第416章 激动人心的战斗(2) 很快,伊斯玛母那里就有了回复。 内层空间里也有一个大阵,却既不是主防御,也不是主攻击,而是在养什么东西。 有一个或者几个东西被放在最靠近外层空间的混乱区域下方,时常吞噬生灵的血肉。在那个区域,外层空间很荒芜,内层空间也相当于是流放区,许多逃亡的罪犯、奴隶、贫民聚居在那里,为了一个馒头就会铤而走险,杀人放火。在那里,每天都有生灵死去或是无故失踪,却根本不会有人过问。那些生灵的血肉就是由大阵牵引,向下流到一处巨大的血池中,养着下面的东西。有大阵暗中牵引,在内层空间的其他地方死去的生灵也会被吸干血肉,汇集到那处血池中。 今天,内层空间各地各处死亡的生灵太多了,流的血、解体的生命力、飘散的灵魂都非常多,使地底的那个或那些东西迅速吸收,成长的速度大大增加。此前已经将整个更加混乱的区域吃空了,现在迅速扩散开来,把触角伸向四面八方。 伊斯玛母飞快地查看着从这个基地修建时直到现在的海量资料,好不容易才理出头绪,“父亲,根据灭星组织的秘密文件记载,那里放着的好像是九婴、九头巫蛇、九头鬼鸟、九尾魅狐、九尾迷猫等等,被他们的高层命名为九命系列魔兽。那些以前都是蛋,是他们陆续从各种遗迹中得到的,被灭星组织的几个驭兽专家鉴定后,就放到这里,用人气和血池加魔阵来孕养与孵化,想要让它们成为血统纯正的圣级魔兽。嗯……现在马上就要成功了,到时候,内层空间中的八成以上生灵都会成为祭品,被它们全部吞噬,以满足它们的需要。” 丹尼尔听着她的讲述,再看了一眼她发过来的阵图,立刻就明白了,“妈的,这是噬生养魔大阵,本来是万魔宫用来养魔头的,现在这个是简化版,威力却也不小。灭星组织那帮丧心病狂的东西,真的要用这里的千万生灵喂那几头魔兽啊。” 齐明熠当机立断,“这里我顶着,你去破阵,把那几个魔蛋封印住,不能让它们孵化出来。” “好。”丹尼尔立刻抽身后退,钻进城中,随便找了个没人的房间,然后施展空间瞬移,赶往血池所在地。 这个时候,赶来这里围攻两人的高手强者已经有三分之一被他们斩杀。另有三分之一受到重创,已经失去战斗力。余下三分之一都是类似昆赛这样的人,与灭星组织有一些关系,从而从小受到培养,如今身居高位,但他们的骨子里依然刻着正直,手上并没有太多罪恶,因此围攻两人时并没有尽全力。 齐明熠和丹尼尔在激战中依然把握住分寸,区别对待,对于罪恶滔天者一律杀无赦,对于尚可挽救者网开一面,并没有斩尽杀绝。 丹尼尔一走,齐明熠便不再与这些人缠斗,直接祭出山河鼎,将他们全部镇压,然后就着手全面控制提格城。 这时,核心区已经全面开战。庚武、阿斯兰等高手倾巢而出,将企图利用空间法宝的灭星组织高层一起拦住,将他们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住在核心区的灭星组织中高级成员死了逃脱的心,立刻心态大变,舍生忘死地与他们激战,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不是有金钟将核心区封锁住,丹尼尔又破坏了他们的阵法,而伊斯玛母更是“策反”了阿瑞斯,使灭星组织布置在这里的众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无法使用,庚武他们也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如今,核心层、内层、外层全都燃遍战火,死去的生灵数以万计,更有不少是高手。这些骨肉、鲜血、生命力、灵魂都成为地底大阵孕养生物的养分,让它们迅速成长,并开始蜕变。 丹尼尔赶到血池所在的位置,这里已经成为一个死域。原本破旧拥挤的建筑物全都被腐蚀得破败不堪,坎坷不平的地面上满是浓稠到发黑的血浆,里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干瘪的尸骸,人类最多,还有不少小动物,看上去让人感觉非常恶心。 丹尼尔根本没有理会,直接沉到地底。他稍一打量,便祭出了子母破阵环,用暴力手段在大阵中打开了一条通道,然后就冲了进去。 大阵中心有六个血池,分别在六芒星的六个主阵纹交汇点上。每个血池都有方圆百里大小,里面分别泡着一个蛋。这些蛋有大有小,却都有一大半变成了黑色,只有顶上的一小部分还保留着本色,分别是铁灰色、暗蓝色、朱红色、黑白色、橘黄色以及绚丽的彩色。这六个蛋现在都很活跃,在血池中翻滚、跳跃、摇摆,一看就是熊孩子。 丹尼尔在心里大骂,“这些蛋里至少有一半绝对没有凶兽血统,却被硬生生污染血脉,转化成魔兽,那什么灭星组织的高级驭兽师,都有病吧?!晓晓,仔细扫描一下,看看它们到底是什么兽,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到哪一步了?” “是,父亲。”燕晓立刻打开空间世界里测试血脉的法宝,分别朝着六个蛋远远地照去。 灵敏的检测波束笼罩住每个蛋,上上下下扫描了好一会儿,才将结果显示出来。 铁灰色的蛋是上古凶兽九婴的血脉,这是灭星组织确认的,没有错误。暗蓝色的蛋是上古凶兽相柳,灭星组织误将其鉴定为九头诡蛇。朱红色的蛋为传说中的洪荒神禽九冠神凤,灭星组织误将其鉴定为九头鬼鸟。彩色的蛋里是传说中的变异神禽九羽孔雀,据传是孔雀大明王孔宣的直系血脉,灭星组织误将其鉴定为上古凶禽鴸鸟。黑白色的蛋本是九尾天狐,却被灭星组织当成鬼车。橘黄色的蛋里是九命天猫,却被灭星组织认作九尾魔虎。 这六种禽兽都是罕见的上古血脉,且浓度都超过七成,本来极其珍贵,却被灭星组织以最邪恶的一种方式来培养,血脉被污染,身体被魔化,灵魂被侵蚀,基本被毁了一大半。幸好它们生而知之,在蛋里就觉醒了血脉传承,因此总会本能地抵抗魔化的过程。虽然有时它们会在大阵的作用下无意识地吸收血池中的暗黑能量与魔气,但血脉中的力量却本能地会努力化解或排斥。因此,经过了上千年的时间,它们依然保留着几分理智,没有完全被魔化。 丹尼尔怒火中烧,却没有冲动行事。他琢磨了半晌,与空间世界中六座轮回塔中大德高僧的神念沟通,将这六只奇禽异兽的情况讲给他们听,询问是否有洗去魔化污染的方法。 六位高僧听完后都忍不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请他将六只蛋分别收进六座塔中。他们现在的神念消耗极大,已经没有能力为六只蛋驱魔,但是暂时护持住它们,令它们不至于全面魔化,还是可以的。 根据六只蛋的具体情况,丹尼尔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一只一只地收起来。九婴进入地狱塔,相柳进入饿鬼塔,九命天猫进入畜生塔,九尾天狐进入众生塔,九羽孔雀进入修罗塔,九冠神凤进入天人塔。每只蛋一进塔中,塔灵就根据高僧的神念指示,将它们带到塔顶,让它们沐浴在金色的佛光中。 那是魔的克星。六只蛋一进入佛光中,便疯狂地挣扎起来,却被牢牢地镇压住,再也逃脱不了。在极度的痛苦中,黑暗凶煞的魔气停止了浸染,让它们渐渐有了清醒的态势。六只蛋都本能地感觉到这样的状况对它们有益无害,虽然仍会痛苦地翻来滚去,却没再试图挣脱。 六只蛋一被收走,大阵失去了依凭,也没有了压制的力量,顿时爆发起来。六个血池中的浓稠血水冲天而起,带着无数怨恨与凶戾,在空中化为恶狠狠的凶兽,朝着丹尼尔冲过来。那翻卷的血浪中蕴含着满满的恶意,心志稍弱的话,立刻便会溃不成军,不战自败,化成一滩血水。 丹尼尔却凛然不惧。龙魂钟护持灵魂,扬手挥出斩魂刀,刀意惊天,猛地横扫而去。 呼啸的血浪撞上刀风,顷刻间便被强大的刀意碎成漫天血雾,四处飘荡,其威力减弱了九成。 丹尼尔在地底与阵法启动后形成的血色狂涛大战,整个内层都在猛烈摇晃,仿佛大地都在震动,天空即将坍塌。不时有金属架构断裂、坠落,发出不祥的轰然巨响。 无数地域中正在交战的双方都惊骇莫名,纷纷停手。他们顾不上与敌人死磕,都下令撤退,带着自己的人向着靠近核心层的相对安全的地区冲去。 抵抗组织高层一边跑一边与齐明熠联系,报告自己的情况,请求指示。 齐明熠很快就知道了丹尼尔那边发生的事情,于是立即跟着善后。他在各支起义军附近打开了空间瞬移通道,将他们传送到提格城来。以他一己之力,安全可以护住提格城及其周围百里之地的安全,而这么大的地域,足以安置所有起义军以及没有依附敌人的平民和奴隶。 第417章 危险与收获(1) 齐明熠先将基普林?特纳接过来,就把安置各方生灵的工作丢给了他。 这里的居民除了人族占一大半外,其他异族也有一小半,如兽人族、妖族、海族、精怪等等。他们在这里的生活更加凄惨,地位比最低等的奴仆还要低,生活环境比最卑贱的奴隶还要差,长久累积形成的自卑、恐惧与愤怒、暴戾互相交织,等到有人起义时就跟着爆发出来。 这部分智慧生灵与齐明熠并无直接联系,但他们的反抗行动也让杜漓全部看在眼里。等到紧急情况发生时,杜漓便借助齐明熠的精神力,将他们全都收进空间世界,分别安置到万妖星和浩淼星。 家政机器人立刻上前照顾他们,给他们疗伤治病,让他们吃饱喝足。这些思想比人族简单得多的各族生灵迅速对这个没有魔气、没有欺凌与虐待的美好世界产生了归属感,一致表示要在这里定居。 杜漓一直就愁着空间世界里各种智慧生物严重不足。人族还好一些,上次在虚空世界里救下数十亿,这些年发展下来,已经让人族聚居的千罗星欣欣向荣,人口繁盛。龙族、凤族和龙雀的数量虽然不多,但牠们的成长都需要漫长的时光和大量的珍贵资源,因此有这个规模也足够了。只有妖族、海族、灵族、魂族等各族的数目稀少可怜,繁衍得极慢,与其相对应的辅星就发展迟缓,让杜漓有些着急,总是将这事放在心上。这时见到数以万计的各族血裔,他顿时高兴得不行,连忙妥善安置,务必让他们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再也不会生出离开的心思。 齐明熠自然不反对他的想法。在异族强大的时候,人族的境况很悲惨,他们要救。在人族强大的时候,其他百族受歧视,境遇很不好,他们也要救。一个世界需要生物多样化,智慧生物越多,生灵越进化,世界就提升得越快,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 种族与世界的发展都需要时间,而特警们执行任务时有可能在亚时空小世界待上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所以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大家往往都很有耐心,不求快,只求稳,扎扎实实地前行,以包容的心态袖手旁观,让空间世界里的各族各种都能自由地发展,渐渐开出绚丽的智慧之花。 这是一个异常美妙的过程。 齐明熠交待完各种事宜,飞到城市中心最高处的尖塔顶上坐着,一边接应各处起义军一边注意提格城内的战斗,同时观看核心层的现场直播。 庚武右手握长刀,左手持短刃,以一人之力围杀灭星组织的三个长老,竟是势均力敌。他气势如虹,不留任何余地,在战斗中用尽毕生所修,尤其是超高境界的空间法则,杀得对方狼狈不堪。 另外几位长老分别被阿斯兰等高手顶住,一对一地激烈厮杀,也打得天昏地暗,将各种美轮美奂的建筑设施毁得七零八落。 在所有的战斗中,庚武的对战最能给予中高级时空特警启发,因此金钟将有关他的直播放到tasa团队任务群里,供此间所有特警观看。像丹尼尔那样无暇收看直播的特警,以后还可以观看录播。都是免费发送的资源,这就考虑得很周到了。 刚才齐明熠与丹尼尔联手大战群雄,燕晓和杜漓也将直播放到了群里,让那些远在天涯的特警们羡慕得嗷嗷叫。 这时,齐明熠结束战斗,有了空闲,便在群里发了几句安慰的话,“等我们这边打完了,你们那边也要紧跟着清剿余孽,打架的机会有的是,就怕你们分不开身。” 那些特警摩拳擦掌,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战斗。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大家都很兴奋,然后更加用心地观摩庚武的战斗,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尤其是空间法则、时间法则、灵魂法则等等在战斗中的灵活运用。看完一场超级特警的战斗,胜过他们辛苦修炼十年,甚至百年。 这时,图特城等城镇已经被全面攻陷。众多的战斗机器人相继进入打扫战场阶段,它们踩着动荡不安的地面和不断坠落的各种金属建材,对攻占的城镇进行拉网式清剿,将那些躲在密室中的人全都抓出来,把公开和隐藏的各种库房中的物资都扫荡一空。藏起来的人大多怕死,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便全部投降。伪装成赫利俄斯军人的战斗机器人们并没有伤害他们,而是严格恪守战场纪律,只要敌人放下武器,它们就不会攻击,只用齐明熠画的禁制符将他们的功力禁锢住,让他们都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然后,它们就将缴获的各种战利品送进空间世界,而俘虏则从杜漓开辟出的空间通道源源不断地送回提格城,将给基普林派出的人员。 整个内层空间的震荡摇晃都越来越剧烈,那些隐藏在各个安全屋内的人也都待不住了,纷纷跑出来,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歇斯底里地大声呼救。如果附近有战斗机器人,就会冲过去将他们从险境里救出,再一一送到提格城。 从齐明熠引发战斗警报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个小时了,提格城的地面已经基本肃清,战斗机器人大军已经深入地下去清剿。它们每一个身上都带着摄像装置,杜漓可以清晰地接收到所有信息,看到它们所经之地的全部情形。 各个宅院中有不少仓库,地下还有许多密库,甚至还有两个类似小型秘境似的封闭空间。所有密库都有私设的防御阵法,不受主脑控制。伪秘境更是严密封锁,必须有特制秘钥才能进入。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很难破解,但在中高级时空特警眼中却是小菜一碟。 不需要齐明熠出手,杜漓便轻松地将那些密库和伪秘境整体收起了空间世界,等到有空的时候再来破解。 各家宅院里的仓库并没有阵法,而是有人看守,外加特制的大锁将大门锁住,平时很难进入,现在却已经毫无阻碍。守卫的人不是战死就是逃走了,战斗机器人撞开大门,长驱直入,将里面的库存全部搬空,动作极其迅速。 不久,战斗机器人在最深的地下发现了一个秘密监狱,里面不仅囚禁着活人,还有诸多死魂。无论是人还是魂,几乎都是高阶强者,现在却是活人奄奄一息,死魂濒临溃散。这个监狱的禁制非常高端,科技与阵法、符文、禁制等等掺杂其中,非常难解,稍不留意就会死人。 齐明熠得到报告,立刻飞下高塔,急速赶过去。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并且命令那些发现监狱的战斗机器人不要接近,退远一些,在上下左右布防,不让其他人靠近。 这个秘密监狱位于地下一千米的深处,以最坚硬的合金铸成,上面还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里面漆黑一片,齐明熠招来上百个战斗机器人,让它们打开按照灯,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然后仔细研究外墙上的符文。 很快,他就看出这是几种封禁符文组成的符阵,有禁锢、封锁的作用,同时还有保护的作用,奇正相生,正邪倒反,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符文使用偏门方法。他很感兴趣,指挥杜漓将监狱里里外外反复扫描,特别是随处可见的符文和符阵,都要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 扫描的时间并不长,短短的几分钟就完成了。齐明熠站在一旁,凝神感知着监狱里的一切。 眼前完全封闭的犹如一个巨大的金属盒子的秘密监狱黑暗死寂,里面仿佛没有任何生机,也没有半点半亮,却又似乎蕴藏着难言的危险,令人心悸。 等到杜漓扫描完,伊斯玛母也根据齐明熠的指示找到了有关这座监狱的绝密资料。她有些紧张,“父亲,那是一个养魔阵。他们好像在一千多年前得到了两个先天魔胎,在本源宇宙时先试着养了一个,前前后后用了好几个星球上的亿万生灵为祭品,但是没有成功。后来,他们研究出的办法是不能速成,而是要按照先天大魔的生长规律来养,所以才修了这么一个养魔阵,以高阶修士的血肉和灵魂为养分,供它在生长时自行攫取吸收。这个先天魔胎还没长成,但也已经成了气候,非常危险。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了灵智,一旦感觉到危险,便会疯狂加快吸收速度,立刻成长起来,破胎而出,大杀四方。父亲,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激怒他。” “嗯,明白了。”齐明熠冷静地看着眼前那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墙壁,带着所有的战斗机器人缓缓退后。 他回到地面,将这一带划为禁区,不许任何人进入。 原本这个区域主要是商业娱乐区,有商业街、美食街、妓院、赌场、酒吧、影院等等,人流量是整个城市中最大的,也是生机最旺盛的地方。 以齐明熠现有的实力,暂时还动不得那个魔胎,却也不能让它得到更多的生灵之气。他希望这样能拖延一下它的成长速度,等到核心区的战斗结束,就将它交给庚武解决。 第418章 危险与收获(2) 这个基地很有意思,比魍魉星系小得多,却复杂诡异百倍。大概星系那边是总部基地,那些高层将那里当成生活和养老的地方,并不想存在任何太过危险的因素,所以全都将那些危险的各种试验都放在这里。 魔修养魔器、魔灵、魔兽等等,总会使用各种血腥恐怖的手段,如果本身不够强大,往往会被反噬,因此他们会持续不断地去做,却也会做好防护隔离措施。让这个太空基地远离魍魉星系,便是最安全的防御。 现在,齐明熠判断,灭星组织大概在这个基地设置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养魔阵,重点是想要培养出完全听从自己指挥的高端战力,强行契约那些血脉纯粹的超级魔兽,将它们当成奴隶、仆从,战斗时出力流血,渡劫时出命挡雷,还不用担心它们背叛。他们用一个基地的亿万生灵做祭品,为自己培育出传说中的成品,根本不顾那么多智慧种族的生死,是完完全全的魔道作风。 齐明熠站在禁区边缘,默默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庚武与丹尼尔。他们都在激战,根本顾不上这边,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徒乱心思,毫无意义。 此时,外层空间已经全部被占领,那些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全部被控制住,实验体也都被救出,放进修复舱,尽力抢救。 内层空间依然在激烈动荡,但波及范围却逐渐在缩小,显然从中心区域泄露出的力量已经在减弱。 核心层也已被攻陷大半,只有最为强大的灭星组织高层精英还在顽强战斗,其他人要么自爆,要么被击杀,要么重伤后被法器禁锢。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不断有零星的惨叫与咒骂响起。 庚武与魍衂等人依然激战犹酣,让群里的特警们看得心潮澎湃,偶尔还忍不住讨论一下,却并不说各自的感悟,以免干扰别人,多是赞叹、钦佩、羡慕,顺便展望一下未来自己有可能参与的战斗。 齐明熠守在禁区边,绷紧了精神,随时应变,却听到伊斯玛母传来的消息,“父亲,我听小漓大哥说,我们需要很多人,尤其是聪明的年轻人,特别是孩子。我这里发现了几个特别厉害的小孩,天赋非常好,智商都很高。他们好像是被自己的长辈藏起来了。现在逃生装置都变形了,他们逃不出来。” 齐明熠马上说:“小伊,把他们的坐标发过来。小漓看一下,在那附近有我们的人吗?” 杜漓立刻根据伊斯玛母提供的坐标进行搜索,很快就有了结果,“父亲,我们在那些地方都没有人,离得比较远。” 齐明熠想了想,“开条通道,每个孩子那里都送一小队人过去。” “好。”杜漓犹豫了一下,提醒道,“父亲,那些孩子的智商相当高,精神力天生强大。如果他们抗拒,我们派去的人肯定带不走他们。” 齐明熠立刻反应过来。那些战斗机器人的智能再高,再像真人,也没有灵魂,没有精神力,所以他们无法战胜精神高的人,很可能也无法影响那些高智商的孩子。 “你说得对。”他很快做出决定,“我亲自去。” 说着,他伸手打开空间通道,一步踏出,便去到万里之外的危险区域。 这里是普通平民聚居的地方,建筑低矮密集。因为离血池很近,所以最先被丹尼尔大激战破阵时溢出的力量波及。如今墙倒屋塌,到处是破碎扭曲的金属材料,不时有钉子脱落,射向四面八方,速度堪比子弹。 齐明熠在枪林弹雨中从容前行,迅速跑到一栋歪斜的四层小楼前,脚尖轻点,就上了三楼,踩着其中一个窗口跳进屋子,然后伸出双手,如撕开一张纸般将一面厚厚的墙壁用力扯开,露出里面的狭小空间。 一个十岁大小的男孩抱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都因为缺氧而陷入半昏迷状态。齐明熠没有遇到抵抗,立刻进去,将两人收进空间世界,交给医院的医疗机器人救治。接着,他就直接打开空间通道,前往下一个地点,继续救人。 第二个地点位于平民区边缘,靠近图特城,是平民中的上等阶层聚居的地方。这里的毁坏度比刚才要轻得多,居民区的房间里还躲着不少人。 齐明熠的精神力随意一扫便清楚了。这里一共有一千余人,多是老病幼妇,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他们的身上都没有什么罪业孽光,一些人身上还有行善积德后拥有的白光,基本上可以肯定,都不会什么恶人,符合解救的标准。 齐明熠让杜漓打开空间通道,派过来一队战斗机器人,然后由带队的机器人通过扬声器,向全区发出公告,“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朋友:我们是来自赫利俄斯联邦的军队,是来解救大家的。请大家带好你们的东西,走出家门,我们带你们去提格城。那里很安全,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有伤病的朋友,我们会为你们疗伤治病。提格城为你们提供住处和食物,以及你们需要的日用品。请大家放心地出来,跟我们离开。如果有行走不便的朋友,我们会上门服务,保证不让你们有任何痛苦。” 小区里的人都怕得不行,藏在屋子里都不敢冒头。听到反复播放的公告后,终于有人壮着胆子,悄悄在窗户旁边往外看。 齐明熠腾身而起,挺立在半空中,耀眼夺目的外表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形象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也流传甚广,还有一部分隐形粉丝,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缕光,成为许多人的精神寄托。此时看他本人,立刻有人认出来,不由得发出惊喜的尖叫,“啊!是齐上校!齐明熠上校!” 很快,有更多的人探出头来打量。 齐明熠放出精神力,稍微加了一点暗示,就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确实是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让他们自动认为,以前在内部网络上看过齐明熠的图像,对他的骁勇善战、赤胆忠心印象深刻,因此对他非常认同,感到有些亲切,不会有丝毫恐惧。于是,小区的人从各处出现,兴奋地向他奔去。 齐明熠温和地安抚了他们几句,便打开空间通道,让一个战斗机器人领着他们去提格城。 等到这些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他才关上空间通道,然后循着精神力扫描的结果,直接飞进一柜小楼,撕开了隐藏的密室。 里面躲着六个孩子,年龄从五岁到十五岁不等,状态不太好。所有的孩子似乎都在发高烧,脸颊烧得通红,精神力乱蹿,在空中无序地碰撞、绞杀。有两个小的更是昏迷不醒,直说胡话,看上去有些危险。 齐明熠面对两个大孩子警惕且充满恐惧的眼神,微笑着缓缓加大了精神力,先将他们混乱不堪的精神力安抚下来,然后再探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这几个孩子居然都有特殊血脉,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之前外界混乱状态的刺激,此刻竟然同时在觉醒。如果没有人及时给予引导,他们很可能会觉醒失败,要么成为废人,要么直接死亡。 齐明熠蹲下身,看着两个竭力保持清醒的孩子,温和地说:“你们正在觉醒血脉,但之前积蓄不够,现在能量不足,觉醒肯定会失败。我可以帮你们,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并帮助你们觉醒成功。你们不要抗拒,能做到吗?” 其中一个男孩弱弱地问:“你……不会拿我们去喂魔兽吗?” “当然不会?”齐明熠拿出增强体质和补充元气的丹药,一一喂到他们嘴里,不动声色地套话,“你怎么会这么想?是有人要用你们去喂魔兽吗?” 两个孩子的眼泪顿时掉下来,哽咽着说:“我们爸爸……爷爷……叔叔……姑姑……都被抓去……喂魔兽了……听他们说……是去喂……轮回兽……要提升……魔兽的血脉……后来……我们就一直藏着……不敢出去……” “轮回兽?”齐明熠微微皱眉,随即微笑着轻抚他们的额头,“放心吧,我是好人,不会用任何人去喂魔兽。我会找出轮回兽在哪里,看看你们的亲人还在不在。” “真的吗?”两个孩子服下丹药后感觉舒服了很多,此时又有了希望,顿时精神大振。 “嗯。”齐明熠肯定地点头,“你们跟我走吧。” 两个孩子连忙点头,又看向另外四个孩子,“还有他们……他们的爸爸妈妈叔叔伯伯也都被抓走了……” 齐明熠笑道:“好孩子。我当然会带你们一起走,也会让他们全都顺利觉醒,不会有危险的。” “好。”两个孩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谢谢叔叔。” 齐明熠用精神力卷住几个孩子,轻柔地带着他们进入空间世界,放到灵气充足的森罗星。杜漓根据几个孩子不同的血脉,将他们分开安置,同时安排了数十个外貌和善的生活机器人照顾他们,并护持着他们觉醒。 齐明熠出了空间世界,继续前去救人,同时与丹尼尔联系,“打完了没有?赶紧出来,跟我去找轮回兽。” 第419章 时光回溯(1) 轮回兽也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乃由时间法则孕育而出,在漫长的时光中缓慢成长。传说牠生而知之,灵智极高,却没有情感。牠是时间法则的宠儿,或者说是时间法则的化身,只要时间法则存在,牠就永生不死。若是遇到什么天大的灾祸,让牠没有成长起来就中途夭折,也会归于天道,不会有尸骸留存下来。 轮回兽属于时光一族,这个传说中的种族极其稀少,形态各异,据说曾经有人形出现。在零星流传下来的古老记载中,那位人形的时光族极其睿智,从不插手本源宇宙中任何生灵的成长与发展,也不干预他们之间的争斗与灭亡。他就像是历史本身,静静地观察着天地变迁、沧海桑田、万族生灭。然后,不知什么时候,他就彻底消失了,据说飞升去了上界。 轮回兽比人形时光族的级别要低一些,却也是非常神奇的存在。 最早的相关记载在上古时代。洪荒时期没有轮回,远古时代轮回初立,尚未完善,并无轮回兽出现。直到上古时代,才有零星的记录,却与野史戏说无异,并无可靠证据。据称,轮回兽可发动种族秘技“时光回溯”,使时光倒转,让一人、一族甚至一个世界重返过去,重新开始。 在tasa,也有轮回兽的相关记载。在三千年前,有一对高级特警搭档探索一处古代遗迹时,曾经遇到一个神秘人,带着一只奇特的幼崽,圆滚滚的颇为可爱,却不知其种类。双方都看出对方身上有功德金光,因此便没有刻意避忌,后来在探索的过程中迭遇危险,彼此救援,遂成为好友。 某日,那只幼崽疑似成年了,突然不受控制地发动了种族秘技,竟然开始回溯时光,差点将整个秘境拉进时间长河,送到过去。幸好那对特警中的一位在时间法则上造诣很高,在紧要关头力挽狂澜,才避免了他们流落于时光迷途而轮回兽崩溃陨落的悲剧。 那个神秘人这才对他们说明,那只幼崽是轮回兽。经过一个会元的时间,也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牠终于脱离了幼生期,成年了。轮回兽成年时总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危险,他卜算出这个宇宙中的某个秘境里有轮回兽的生机,因此才排除万难找过来。显然他做对了,他和本命神兽都保住了性命,并更上一层楼。 为表感谢,他给了那对特警非常罕见的时光至宝,并全面提升了他们的资质与境界。那对特警回归后,实力突飞猛进,将原本还需要数百年才能走完的路在短短十年间就完成了。之后他们迅速进入盘古神域的万星宫,三年后便顺利飞升,轰动一时。 他们的这次境遇被主脑“昆仑”记下。这是惟一一件有关轮回兽的真实记载,其中有轮回兽的图像以及高级特警阻止轮回兽发动种族秘技时使用的方法,价值极高。 但是,齐明熠和丹尼尔只是中级特警,没有权限下载或阅读只对高级特警开放的秘密资料,并不清楚轮回兽的详细情况,目前知道的只有那些断简残篇里记载的种种传说。但这些含糊不清或是过于玄幻的记载都说明了一点,轮回兽亿万载年难逢一只,比那些上古神兽、圣兽、瑞兽、凶兽、异兽要稀罕多了。 齐明熠不太相信灭星组织真的能得到轮回兽。如果是真的,他们应该视若珍宝,藏得严严实实,以正确的方式去培养,而不是这么暴殄天物,居然拿人去喂养。 以那种魔性手段养大的兽全是血脉被污染的魔兽,种族技、血脉技全都会湮灭不存,甚至连血脉传承都会消失,价值大打折扣,根本就是涸泽而渔式的破坏性培育方式。这样的魔兽不但实力大大下降,而且灵智也会不存,变得只有兽性,只知杀戮与毁灭,最后在相当短暂的时间里便彻底灭亡。 齐明熠一边救孩子一边让伊斯玛母找出那只所谓的“轮回兽”在何处,同时还让杜漓查找相关资料,看看古往今来与时间有关的异兽有哪些。 丹尼尔听到轮回兽,也不再与镇压阵法的兽魂缠斗,祭出龙魂钟发出致命一击,将兽魂封进龙魂钟,作为钟的养分,然后便彻底破坏阵法。 两人一边做事一边商议,都认为那只吃人的轮回兽只怕不是真的。与时间相关的生物,他们记得的有传说中的邛暜、帝江、烛九阴、混沌、沧龘,还有现实中存在的虚光螭、辰角虎、噬时虫等等。 齐明熠冷静地说:“我这里救下来的孩子,有一大半的直系亲人都被灭星组织抓走去喂所谓的轮回兽了。这么凶残的魔兽,血脉纯度应该不高。时间是最纯粹的东西,时间法则无法掺杂任何别的法则,只会与空间法则并存,却也不会融合,更不会因吞噬别的法则而升等,只会降等,直至消失。他们喂养了那么多别的血脉,会让那只兽的血脉更加驳杂不纯。你说,如果真的是轮回兽,他们怎么会干这种事?” “灭星组织都是疯子,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判断。”丹尼尔毁去最后一道主阵纹,从地底出来,立刻赶去与他会合,“我们去瞧瞧吧,看那只吃人的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齐明熠扔过去几组坐标,“你先去救孩子。我没察觉到时间的波动,那只兽无论是不是轮回兽,目前还没有发动与时间相关的秘技,所以不必着急。” “行,都听你的。”丹尼尔随即改变方向,也去救孩子了。 两人的动作很快,在每个地点救走孩子的时间平均不超过十分钟。如此过了一个多小时,齐明熠忽然感知到时间的波动。他不由得一怔,停住脚步,转身回望。凝神感觉了一会儿,他便确定下来。 “快,有时间上的异动。”他呼叫丹尼尔,并发过去大致坐标,“我们到那边会合。” “好。”丹尼尔立刻找到空间节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齐明熠与他同时到达,神色有些凝重,“那只兽,很可能就是轮回兽。这种波动,是在时光回溯。灭星组织不惜代价地催牠成长,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在紧急关头迫使牠发动种族秘技,将这个银河小世界整个拖回过去的时光,重新开始。” 丹尼尔脸色一沉,“我们一定要阻止牠。” 两人循着时间波动的源头,越过重重障碍,迅速深入地下。 丹尼尔看着周围的金属构架,肯定地说:“这也是一种养魔大阵,主要以剥夺祭品的精神力或血脉来供养,用于增强魔兽或魔人的精神力与血脉。” “嗯,那就对了。”齐明熠推测,“灭星组织以这种破坏性的方式在短期内迅速提升轮回兽的血脉浓度,增强牠的精神力,这样就可以让牠有足够的能力来发动种族秘技。像这样的话,轮回兽发动一次,之后肯定就会废了,甚至直接死亡。” “是啊。”丹尼尔琢磨着,“灭星组织花费那么大代价,不应该用在这个小世界上,那根本没有意义。” 齐明熠猛地看向他。 两人福至心灵,同时脱口而出,“本源宇宙母星。” 如果,轮回兽是真的,灭星组织也确实以那种暴戾手段让轮回兽在短期内成长起来,肯定会将牠带到本源宇宙的地球,然后控制牠发动“时光回溯”,回到万年以前的时间。那么,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万星宫将不复存在,万魔宫必然一统天下,成为本源宇宙的统治者。到那时,人族必然成为他们圈养的奴隶、血食、玩物,境遇将极为凄惨。 齐明熠努力调整状态,将自己对时间法则的感悟提升到巅峰,准备一见到轮回兽就动手,阻止牠发动种族秘技。看时间异动的强度,那只兽才刚刚开始,极不熟练,且很滞涩,显然催熟的东西远远不如自然成长过程中的领悟,差得很远,非常勉强。 丹尼尔在时间法则上的天赋不高,只能带着他在阵法中飞快地穿梭。十几分钟后,他们落到万米之下的地底。 这里有个宽广的空间,却让人感到既压抑又飘忽,心神稍弱都会陷入恍惚之中。当中趴着一只小山样的巨兽,看不出头尾,只能看出牠浑身都在颤抖,不断散发出强弱不定的虚幻的淡蓝色光芒。在牠身边,站着一个黑袍人,一手握着法杖,一手抓着卷轴,有血色的光圈连续不断地轰击在那只巨兽身上,让牠的颤抖更加剧烈,光芒也逐渐在减弱。时间的波动时断时续,也更加不稳。 齐明熠和丹尼尔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个黑袍人的举动。他在强行契约那只巨兽,并且是最严苛的主奴契约,而巨兽却在拼命抗拒,宁死不从,为此不惜强行发动种族秘技,想要逃出生天。 丹尼尔当机立断,“我去打断那个混蛋。” 齐明熠与他非常默契,“我去驱除他打下的奴印。” 丹尼尔坚定地说:“驱除后,你契约那只兽,带牠走。” 齐明熠没有犹豫,“好。” 第420章 时光回溯(2) 丹尼尔的精神力暴涌而出,带着雷电与火焰,直接轰向那个黑袍人的精神海,从中斩断了他的精神力与巨兽之间的联系。 黑袍人猝不及防,惨嚎一声,踉跄着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在地。丹尼尔抽出斩魂刀,向他疾砍数刀,挟着雷霆万钧,直斩向他的灵魂。 此时,正在巨兽的灵魂中强行勾勒的奴印还没有完成,只有浅浅的一层影子。齐明熠的精神力强势而温和地探入,将那道奴印干脆利落地抹去。 巨兽感觉到他的精神力携带着极为精纯的时间法则,顿时像看到亲人一样,用自己的精神力本能地抱住他的精神力,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齐明熠顿时不忍,连忙温和地抚慰牠。巨兽体内已经一塌糊涂,血脉杂乱,互相冲突,被强行催熟的身体更是痛苦不堪。最糟的是,牠的终极种族秘技已经发动,以牠现在极为糟糕的状态,已经无法扭转。 齐明熠当机立断,用精神力包裹住牠的精神力,切断了“时光回溯”的进一步增强。以秘技的起始威力来看,那个黑袍人想要牠拖着整个银河小世界回溯时光。而他现在控制住局势,努力压制住“时光回溯”的波及程度,使之仅仅只能将自己和旁边的丹尼尔、黑袍人一起拉进时间长河中。 在这个过程中,一人一兽的时间法则相互融合,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平等契约。 齐明熠来不及多想,将时间法则运用到极致,凝聚出“时光沉锚”,深深地钉入波及范围之外的金属墙壁中。这将是一个时间坐标,等他们稳定下来后,可以想办法回到这里。 同样的时间点,同样的空间,一念万年,万年一念。 就在他们即将脱离这个时间点的时候,杜漓已经与金钟、伊斯玛母和庚武的空间之灵苍岚沟通过,将情况说明。金钟和伊斯玛母都是二话不说,立刻丢开核心层的事情,在杜漓的接引下回到空间世界。 庚武已经击杀魍衂,又与阿斯兰联手,连续斩杀另外几个长老,大获全胜。此时得知消息,立刻往那边赶。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通过空间通道到达那个坐标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散发着可怖气息的漩涡正在迅速缩小,然后消失。地下空间一片沉寂,许多人躺在四周,有的已经死亡,有的还在苟延残喘。他只能先将这些人收到自己的空间世界中,然后回到地面,赶去提格城。 伊斯玛母之前控制住主脑阿瑞斯的时候,就按照齐明熠的指示,在苍岚和阿瑞斯之间建立了连接。此时她虽然走了,阿瑞斯短期内还不会造反,愿意接受苍岚的暂时监管。至于后来要怎么收服,那是苍岚和庚武的事情,他们已经管不了了。 此刻,齐明熠、丹尼尔、黑袍人都被轮回兽拉进了时间的漩涡中。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年,他们才出了漩涡,掉进一条无比宽广的河流中。 河中并没有水,每一滴都是时光。它们晶莹剔透,又五彩缤纷,组成了微微荡漾的涟漪,组成了浩浩荡荡的波澜,组成了奔流不息的长河。 这条大河看上去并没有惊涛骇浪,其实却凶险无比。无论是不是活物,有没有生命,只要落入其中,就会体验到时间的威力,要么顷刻倒转千百年,要么加速流逝千万年。如果没有特别有效的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进入时间漩涡时,就被轮回兽“时光回溯”秘技锁定,自然被牠的时间护罩护住。齐明熠刚刚落到河里,就果断地用时间法则凝成一只手掌,猛地将黑袍人击飞,远离时间护罩,落进时光的长河中。 黑袍人什么都来不及做,只发出短暂的一声惨嘶,就在几息之间变得年轻、年少、年幼。黑袍人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将自己拥有的所有法宝、符宝、阵盘全部从储物戒中召唤出来,想要护住自己。他的挣扎让他脱离了原本所在的一朵浪花,进入了另一朵浪花,原本已经变成小小婴儿的人突然以飞快的速度长大、衰老、死亡,化成枯骨,变成粉末。他的那些法宝、符宝、阵盘也在飞速流逝的时光中老化,变成齑粉。那些不同颜色的粉尘被河中的浪头一卷,全都无影无踪。 时间就是这么冷酷无情。除了混沌,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超越时间。 看到黑袍人彻底消亡,齐明熠才放下心来,与丹尼尔一起坐到轮回兽的背上。他的掌心紧贴着轮回兽的银蓝色皮肤,将自身领悟的时间法则源源不断地传输给牠。 丹尼尔不时拿出各种丹药,碾碎了倒在轮回兽的皮肤上。轮回兽会本能地吸收进身体,炼化药力。这些丹药可以帮助牠稳住状态,补充精神力,压制混乱的血脉,不再感觉痛苦。 轮回兽自有意识以来,千万年过去,终于可以不再忍受折磨,仇人也死在眼前,让牠感觉非常开心。牠舒服地摇头摆尾,时间护罩运用得更加熟练,也更加稳定,牢牢地将两人护住。 轮回兽本身就是时间法则孕育的产物,因此不需要遮挡和保护。像现在这样泡在时间长河中,感受着纯粹的时间法则,让牠如鱼得水,逍遥自在。时间长河里的每一个浪花都是完整的时间法则,一波一波地冲刷过牠的身躯,将里面的杂质与驳杂的力量洗去,帮助牠逐渐回复时间的本质。 轮回兽现在的巨大身躯是被摧肥的,属于虚胖,所以这时的外貌并不是牠的本来面目。在时间长河的浸泡冲刷下,牠的身体不断缩小,却越来越凝实。因为长期受到折磨而严重残缺的法则细胞被补全,出生时由时间法则打下的传承烙印本来已经只留下一道虚影,即将消失,现在却重新出现,而且越来越深刻,越来越完美。 渐渐的,牠的本来面目终于显露出来。牠是一只浑圆的球,生着四只小短腿,背上天生有一个类似轮子的图腾印记,又像是天生符文,是时间法则的具象化标识。牠通体银蓝,晶莹剔透的色泽却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不断流动,象征着时光永不停滞。牠没有五官和呼吸、消化、血管、神经等系统,无处不在的时间会给牠一切反馈。时间法则在牠身体里不断流转,给予牠成长的养分,帮助牠感悟法则传承,使牠渐渐成为真正的时光一族。 这个过程原本会无比漫长,但轮回兽在远远还未成年的时候被迫发动种族秘技,跌落时间长河,竟是因祸得福,大大缩短了成长的时间,血脉得到大幅度提升,纯度达到百分之百,成为了有史以来资质最好的轮回兽。 牠的提升也带给了齐明熠无穷的益处。时间法则冲刷轮回兽的时候,将与牠建立了深层次平等契约的齐明熠也当成了另一只幼崽,而且是没有传承烙印、身体里没有时间法则、灵魂异常强大而时间法则却残缺不全的残疾崽。于是,循着他们的契约通道,时间长河的浪花也冲进齐明熠的身体,反复冲刷。 齐明熠奋力调动起灵魂中蕴含的所有时间法则,将冲进来的时间法则水滴尽量引导入精神海,逐渐浸染至神魂中。 虽然他全力引流,但仍有少量的时间浪花冲进他的身躯,改造他的血脉。他的这个身体受他神魂影响,已经渐渐转化成完全的天级水属性。现在,在精纯的时间法则的改造下,他的身体逐渐有了时间属性,而且纯度提升得非常快。 不过,他身体的蜕变远远比不上神魂的提升,而且这种提升还穿越了遥远的虚空世界,反馈到正在tasa总部昆仑秘境中潜修的本体。渐渐的,他的本体上也出现了一个轮子般的图腾,眼睛和头发也变成了银蓝色,晶莹剔透,流转不息,散发出神秘莫测的意韵。 丹尼尔看着齐明熠忽然闭上双眼,陷入顿悟状态,立刻警惕起来。他通过燕晓,让杜漓放出金钟,为齐明熠护法。 金钟站在轮回兽背上,惬意地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将东皇钟召唤出来,浸进时间长河中。他小心地感悟着,没有让东皇钟落进“现在”与“未来”的浪花,而是让它进入“过去”,一瞬息便倒退一千年,一分钟可以倒退数万年。如果能够倒退到千万年、亿万年前,便是东皇钟的全盛时期,那就不用再修补了,可以节省难以数计的资源和海量的时间。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空间与时间一向是不分家的,在空间法则上领悟到极致,自然而然就会对时间有所感悟,反之亦然。东皇钟是空间道器,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自然也融入了时间法则。这时金钟感受着时间长河的氛围,并不觉得危险,只感觉十分舒适。 丹尼尔见猎心喜,笑着说:“金钟,能不能给我弄一滴时间法则,我尝试着炼化。” 金钟看了他一眼,因为对他已经很熟悉,便没有迟疑,很快就用空间法则做成的小珠子装上一滴时间法则,扔进他的眉心。 丹尼尔立刻闭上眼睛,全力感悟、炼化。 金钟昂着头,站到两人前方,全神贯注地为他们护法。 轮回兽在无边无际的时间长河中漫无目的地漂流着,仿佛过了千年万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 “时光回溯”在发动的那一刻便根据威力的大小定好了回去的时间长度,在途中根本无法更改,除非已经合了时间大道的大帝主宰。他们这一行自然没那个能力,现在只能按照回溯的时间线过去,直到终点。 第421章 回到曾经的过去(1) 杜骁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周围全是激烈的枪声与爆炸声,鼻中闻到的都是硝烟,让他忍不住咳起来。胸腹一阵阵剧烈的疼痛随着他的咳嗽蔓延至全身,让他感到窒息,喘不过气来。杜漓立刻往他受到重创的肝脏塞丹药,又往他身体里灌药剂,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燕漓在离他两百多米的地方醒过来,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和肺部,导致原主死亡。燕晓也是速度极快地往他心脏上的孔洞里塞丹药,朝他的肺里灌药剂,让他又能缓慢呼吸。 两人刚刚缓过一口气,本能地抓起手边的冲锋枪,照着前面的战场就是一阵狂扫。在他们最新的记忆里,眼前的盗马贼就是他们的主要敌人。 这些盗马贼装备精良,贪婪成性,凶残恶毒,为了抢夺牲畜,总是杀人不眨眼。每年秋高马肥之时,他们就会南下,渡过草原上最大的九河,到草原上大肆掠夺马牛羊。如果牧民反抗,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人全家,甚至屠尽全村。 千年来,盗马贼就没绝迹过。自从大汉联邦建立后,在西部组建了草原骑警,从高原到西域,在辽阔的疆域里专门对付盗马贼。经过数百年来的精准打击与全面清剿,现在就只剩西南地区的这片地域还存在着盗马贼。其他地区的草原骑警已经撤除建制,归入武警,只有他们这里还有全国惟一一支。 盗马贼们平时会伪装成普通牧民或是农民、行商,在边境地区流窜,草原骑警无法精准识别,更不可能追到境外予以打击。而每年秋天,这些盗马贼便会聚集起来,南下抢马。 高原崎岖,草原辽阔,交通不便,盗马贼与草原骑警往往都是骑在马上,机动作战。好在有科技辅助,无论盗马贼在哪里出现,都会被天上的卫星捕捉到,再通知草原骑警。他们会火速赶到,与盗马贼展开激战。 这一年秋天,境外的几个小国都连续遭遇自然灾害,许多地方颗粒无收,损失惨重,因此盗马贼的声势特别浩大,聚集了边境地区许多亡命之徒,带着枪支弹药,越过九河,前来赤原地区抢夺肥美的马牛羊。 燕漓附身的人是草原骑警一大队的大队长,名叫白杰布。杜骁附身的人是一大队三中队的中队长,名叫白桑吉。两人是亲兄弟,感情非常好,都骁勇善战。 这次他们虽然预估到了敌人的强大,却没想到他们还请了正规的国际雇佣军,技战术和武器装备都比过去强了十倍。他们的援军未到,一大队的两个中队在这里陷入埋伏,差点被包了饺子。许多骑警受伤后仍然坚持战斗,直到牺牲。他们兄弟俩也是遍体鳞伤,最后英勇牺牲。 两人清醒后,立刻重新投入战斗。 他们扔在旁边的背包里带着充足的子弹闸和手雷,不必省着用。两人默契地组成交叉火力,先将附近的敌人全部干掉,再扔出手雷,把远处骑马发起冲锋的敌人炸翻。 他们坚持了半个小时。敌人一直狂攻不休,带着一股狠劲与杀意,定要将他们全歼。 白杰布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不断向总部呼叫,请求支援。他的上司也很急切,一直在告诉他各种进展。 最后,大型武装直升机终于开出来,带着增援的二大队的一个中队,飞向他们的战场。 直升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时,盗马贼们很果断地扔下草地上的尸体和重伤者,骑着骏马,朝着北方狂奔而逃。 直升机很快越过战场,朝着他们发射了几发火箭弹,炸翻了十几个马匪,却到底没拦住逃离的大队人马。看着底下惨烈的战场,直升机没有继续追敌,而是降落下来,对伤员及时给予救治。 白杰布与白桑吉除了将致命伤治愈之外,没有管身上的其他伤口,否则无法解释。看到敌人逃走,援军到来,他们才放心地晕过去。因为伤得太重,他们一直昏迷不醒。经过简单的抢救之后,两人与其他几位重伤员一起,被救援直升机带着离开高原,送到益州首府蕖都的武警总医院。在那里做完手术,他们被送进重症监护区的病房里,接受进一步治疗。 经过一连串的忙乱,两人终于躺到病床上,这才放松下来。他们的身体仍然在昏迷,精神力却开始梳理脑中的记忆。 他们沿着“时光回溯”的时间线,来到了银河小世界的三千年前。这时的科技水平相当于本源宇宙的母星地球二十一世纪初的年代,而位于世界东方的大汉联邦却更加富强,疆域也更加辽阔,面对的威胁也更多。 白杰布与白桑吉都生活在大汉联邦益州的西部藏区,是藏汉混血。他们的父亲是汉族,母亲是藏族,二十年多前在一场特大地震中双双去世,留下兄弟俩相依为命。 白杰布是兄长,今年四十岁。白是汉族姓氏,杰布却是藏语,“王”的意思。因为他们的母亲是昔日藏王的后代,而白杰布高大威猛,与他身为藏族勇士的舅舅很相像,所以被他们的外公起了这个名字。 白桑吉是弟弟,今年二十八岁。桑吉是“佛”、“觉悟”的意思,因为他出生时有彩虹横跨天际,百花齐齐盛开,而他的左肩上天生有一个淡青色的莲花胎记,且生得清丽脱俗,继承了父母相貌上的所有优点,又拔高了几倍。周围邻居和母族的亲人都怀疑他是活佛转世,几经讨论,才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寓意丰富的名字。 白杰布与白桑吉的感情非常好,弟弟由哥哥一手拉扯大,后来又按照风俗娶了同一位妻子,这样就可以不分家,兄弟俩永远在一起。不过,白桑吉尚未成年,妻子就已病故,因此他只是名义上娶过妻,实际上还是童男子。 白杰布二十岁就娶了一位藏族妻子,主要是为了照顾弟弟和家业。结婚两年后,他的妻子怀了龙凤三胞胎,在蕖都的医院采取剖腹手术,产下两儿一女。 这时,他们的外公已带着舅舅移居国外,所以三个孩子的名字都是白杰布取的。大儿子叫白多杰,是“金刚”的意思,希望他能承担起大哥的责任。二儿子叫白益西,即“智慧”之意,希望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小女儿叫白美朵,是“宝贝”的意思,大家都会宠爱她。 因剖腹产后没调养好,导致白杰布的妻子体弱多病,回到高原七年后就不幸病故。两兄弟再未娶妻,共同抚养三个孩子。但是,他们警务繁忙,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战斗,实在没有精力培养孩子,于是就把三个孩子全都送到省府蕖都最好的一家寄宿制外国语学校。 三个孩子不仅长得好,而且智商很高,在学校里成绩突出,都进了尖子班。现在刚刚上高三,明年就要参加高考,所以他们寒暑假都不回家,住在白杰布兄弟俩在蕖都买的一套小公寓里,按照自己的兴趣去报了培训班,学习烘培、舞蹈、武术等技艺,过得很自在。 白杰布和白桑吉都是成年后不久就加入了草原骑警,多年来战功赫赫,深受上司器重。白杰布一路升迁,已经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干了五年,再进一步的话,就可以升任总队长。白桑吉担任中队长刚刚两年,还要积累资历和功绩,才有可能升到大队长。 这次与盗马贼的一场恶战,使白杰布的大队损失惨重,只怕会给他的升迁带来不利影响。但原主已经牺牲,附身而来的燕漓并不打算有什么激进的表现,不能升职也就算了。 在时光回溯的路上,两人就已经商量好,过来后就随波逐流。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尤其是与科技相关,两人都不会有任何举动,以免干扰到这个世界的正常进程,导致分裂这个小世界,使它原本的未来动荡不安,最后影响到他们在银河小世界的大决战。 白桑吉整理好记忆,就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空间世界里。 他们在时间长河中漂流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炼化时光之水,感悟时间法则。金钟却不满足于这些收获,等到东皇钟恢复到全盛时期,便在时间长河中大肆捞取各种宝物。 从各个地方因各种原因落入时间长河的东西比生灵要多得多,绝大部分东西都被时间消磨得点滴不存,但也有部分具有特异属性的物质被时间长河长期打磨后仍然留下了不会消失的结晶,如时光砂、时空岩、时晶石等等。 金钟捞出来不少,然后以此为阵基,在东皇钟里开辟出一个时光湖。等他们走到时间线的尽头时,就将轮回兽捞起来,送进时光湖。 他还与杜漓一起,给轮回兽起了一个名字叫杜时,小名球球。变得只有小猪仔大小的轮回兽胖乎乎的很可爱,也很高兴有了名字,并且很痛快地认了金钟与杜漓为哥哥,并称呼杜骁为“父亲”。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杜骁还没反应过来,就与燕漓一起,被时间线抛向现实世界。 他们的身体现在已经接近于时间神体,银河小世界根本承载不了,对他们严重排斥。两人的灵魂被迫脱离,将身体放回空间世界,然后熟练地按照每次穿越亚时空小世界执行任务时的程序,寻找到最适宜的身体,迅速进入。 如今,两人因重伤而昏迷不醒,却终于被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接受,站稳了脚跟。 第422章 回到曾经的过去(2) 其实,两人的灵魂现在都无比强大,只比普通人略强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如果就这么附身,分分钟崩溃。好在他们有龙魂钟、山河鼎之类的护魂灵宝,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动调整,将他们的灵魂力量锁住绝大部分,只放出十分之一,便已经绰绰有余,而不是造成现在这个身体的负担。 手术完成一天后,白桑吉先苏醒。 五个小时后,白杰布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都要求住到同一个病房,院方很快就同意了。白桑吉被送到白杰布所在的高级病房,原本宽大的房间多加了一张病床,顿时显得狭小许多,但兄弟俩都表示很满意。 多处受伤、失血过多让两人都苍白憔悴、虚弱无力。他们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时多半会打开电视看新闻节目。早间新闻、午间新闻、晚间新闻、新闻直播间、共同关注、国际观察、聚焦国际、新闻面对面,等等等等,这些国内外、省市内外的新闻报道让他们了解了当前的各种形势,而各种学者大讲堂、学术论坛等节目和各类纪录片也帮助他们弄清了更多情况。 这个世界的蓝星依然是海洋面积超过70%的世界,但陆地的形状却有很大变化,也没有四大洋、七大洲的说法,而是五洲三海的划分。 大汉联邦所在的东方被称为东艾洲,与它有一条极为狭窄的陆桥连接的另一块大陆被称为北罗洲,两个洲的面积几乎相等,从空中俯瞰,像是一个表示无穷大的数学符号∞。在两洲的南面,有一个不规则椭圆形的大陆,被称为南安洲。横跨一个大洋后,在南安洲的背面,有一个比它大一倍的大陆,被称为西美洲。在东艾洲的南面,南安洲的东面,西美洲的西面,有一块比较小的大陆,形状如一只浮在海面的大鳌,因此被称为中鳌洲。 大汉联邦以汉族为主,占全国总人口的八成,剩下两成是其他百族,统称少数族裔。联邦面积有一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分为四十九个州,其中有三十八个州直属中央政府,另外十一个州为自治政府。 白杰布与白桑吉所在的益州是直属州,一切权利归中央,属于国家的亲儿子。两人都是国家正式公务员,又长期战斗在靠近边防线的高寒地区,在高于平均水平的工资之外还有高原津贴、寒冷津贴、危险津贴、职务津贴等各种补贴,收入颇丰,足以让他们支付三个子女的高额学杂费和生活费。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触摸屏手机、4g网络、社交媒体、高速列车,比本源宇宙母星地球的2012年要先进一些,却并没有超越太多。虽然产品不同,技术有差异,形式多种多样,白桑吉稍加适应便全都会用,感觉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白杰布作为比弟弟大一轮的大哥,已经是人到中年,自然不能像年轻人一样兴致勃勃,必须表现得稳重。而且他的伤比白桑吉重得多,因此不能像他那样没两天就能下床,在医院里四处蹓跶,只能躺在病床上看新闻或是上网浏览,倒也耐心十足。 白桑吉在住院大楼里闲逛,有时候还会溜到门诊大楼里到处走动。他看着那些诊疗室和化验室里的医疗设备,感觉十分熟悉,很像他前世做特种兵时到过的医院。不过,这里比他前世的世界更加洁净、环保,注重绿化,没有雾霾,没有臭氧空洞,没有大气污染、水污染、光污染,人们生活得更加舒适,也更加幸福。 当然,这个世界依然有贫穷,有战争,否则也不会有草原骑警,有那么多的鲜血与牺牲。 闲逛了一天,他接受到无数热情的目光,惊艳、爱慕、倾羡、嫉妒、狂热、钟情,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他原本并不在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穿着病号服,脖子上缠着绷带,左臂吊在三角巾里,额角上还贴着一块纱布,脚上穿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蹓蹓跶跶,可谓完全不修边幅。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倾世美貌在此时依然具有巨大的杀伤力,对于医生护士的主动询问与热情关怀也只是归结于他们的职业道德与敬业精神,只笑着表示感谢,却从没想到别的。 直到黄昏,有几个小姑娘努力压低声音地尖叫着,举起手机不断拍他的照片,才让他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上前去礼貌地让女孩们交出手机,删掉他的照片,这才头也不回地走向住院大楼,回到病房。 在路上,杜漓就根据他的指示,将医院的监控扫了一遍,找到曾经拍过他的人,然后毫无痕迹地入侵他们的手机,将里面有关他的照片和视频全部删除,又去网上扫了一遍,把发到各个网站和个人社交媒体上的照片与视频也彻底粉碎,无论怎样也找不回来。 这时正是晚餐时分,医院里的护工推着餐车进来,将营养师为他们配的营养餐放到桌上。白桑吉向护工道谢,然后照顾着大哥用餐。护工见不需要自己服务,便笑着离开了。 白桑吉将白杰布的病床摇起来,让他能坐直了,然后将小桌板移过来,把饭菜和汤放上去,再将筷子递到大哥手里。 白杰布的右手没怎么受伤,毕竟是要扣动扳机的手,在战斗中下意识地就多给了一点保护。白杰布拿着筷子,慢慢地吃着美味的饭菜,然后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出去浪了一天,还不高兴?” 白桑吉哼了一声,“长得太好,麻烦。” 白杰布哑然失笑,“你这是上我这儿炫耀来了?” “并不是。”白桑吉站在床边,端着碗喝了一口汤,有些不开心地说,“我是骑警,能打仗就行了,要那么好看的脸干嘛?” 白杰布笑道:“长得好,也是一种财富。我上次听领导说起,省市警队都在打申请,要借调你去拍广告,连交警总队都有这意思。我帮你拒了,不过,如果上面有命令下来,你还是得去。服从命令听指挥,是我们的纪律,你没法推辞。” 白桑吉微微皱眉,“真麻烦。” “我觉得也挺好的。拍广告什么的,也是一种体验嘛,又不危险。”白杰布微笑,“你就当是休假,享受生活好了。” 白桑吉明白他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他们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在草原上打马匪也好,去城市里拍广告也罢,都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那是最安全的生活方式。 他叹了口气,为白杰布盛了一小碗汤,递到他面前,“这汤很有营养,你多喝点。” “好。”白杰布端起来,几口喝完,然后放下碗,对他说,“过几天,你的伤好一些了,去学校里看看三个孩子吧。他们都上高三了,现在应该很紧张。你给他们带点营养品过去,再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或者给他们转点钱,让他们自己买。” “行。”白桑吉看了他一眼,“你的情绪不对头。怎么回事?” 白杰布微一挑眉,淡淡地说:“这次战斗,我们损失惨重,上头肯定要问责。” “你要担全责吗?”白桑吉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是二中队把我们叫过去的,他应该负主要责任吧?” “话是这么说,可他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了。即使是他判断失误,我现在也不能这么写报告,否则会让战友们心寒。”白杰布叹息,“我已经捋过线索了,他不是内鬼,没有出卖我们。这次的盗马贼联合了一支享誉国际的雇佣兵,由他们设计的战术很精妙,蒙蔽了二中队长的眼睛,让他判断错误,认为只要叫来增援,就可以全歼敌人,所以才没有撤退,而是呼叫我们前去支援。他后来知道自己错了,非常愧疚,因此作战非常勇猛,英勇牺牲。” 白桑吉点了点头,“那只有你背这口锅了。他有妻有子,家中并不宽裕,让他成为烈士,抚恤金方面也可以多争取一些。” “是啊。”白杰布看着他笑了笑,“这个责任我来承担,大不了就是降职吧。你去拍拍广告,或是开个直播当网红,以后我们家就靠你养了。三个孩子就要读大学了,咱们负担沉重啊。” 白桑吉哼了一声,“谁要当什么网红?我才不会开什么直播,谁耐烦搞那个?要不你开吧,我最多露个脸,做个背景板。你比我能言善道,你去最合适。” 白杰布笑着摇头,“我好歹是个大队长,不合适。” “我就合适?”白桑吉反问,“我是中队长,大小也是个官吧?应该也不合适。警队好像在这方面有规定,开直播或是出去参加非官方活动,都必须事先请示,是吗?” “是有这个规定。”白杰布想了想,“原则上讲,我是你的直属上级,你如果有什么活动,只要不泄露机密,不违法乱纪,不影响警队的名誉和利益,那么我批准就行了。至于我,得总队长批准才行。现在我是待罪之身,还是不要乱来为好。你比我要自由得多,可以多方尝试,做点以前没做过的工作,也算是积累经验嘛。” “得了,别瞎扯了。”白桑吉将吃完的空碗空盘收到一边,去卫生间弄拿毛巾来给他擦脸擦手,然后笑道,“你休息吧,我去学校看孩子。” 第423章 追踪儿女去向(1) 白桑吉在很多个世界当过爹,儿子女儿,从胎儿到成年,应有尽有。要论与孩子的相处,他比白杰布更有经验,由他去看孩子最合适。 不过,他的伤其实也不轻,虽然胸腹间的致命伤已经在现场被完全修复,但其他伤就没去管。他的腰间、肋间和肩头都被子弹贯穿,腿上和手臂上也嵌进了不少爆炸后的弹片,侥幸没有伤及动脉,依然失血很多。仗着年轻,他能下床四处闲逛,医生护士也不说什么,但是想要走出医院就不可能了。 他的主治医生拒绝了他出院的要求,还勒令他不准再离开住院大楼,只能在病房所在楼层活动,以免伤势出现什么反复。 白桑吉无法挑战医生的权威,只好乖乖地回来,继续住院治疗。白杰布听说了他的遭遇后,看着他直笑,一句安慰都没有。 兄弟俩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星期。草原骑警总队长、州警察厅各级领导和分管治安司法的副州长也来看望他们,对他们的英勇精神做出了高度评价,一点也没提白杰布的指挥失误,更没有降他职务的意思。 白杰布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干草原骑警太危险,也非常艰苦。我们一年里有大半年时间要训练、巡逻,还有三个月时间要打仗。在这里当官,实际上没什么钱可赚,分分钟流血牺牲,提着脑袋在做事,那些有关系的人肯定不愿意来。警队一直都缺人,现在牺牲了好几个警员,还有几位重伤致残的,连二中队都战死了,谁不知道这里危险?我这位置,只怕还真没人来抢。” 白桑吉同意他的判断,“我看也是。这么艰苦危险的地方,又没多少油水可捞,稍有关系的人都不会来的。咱们警队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藏族,汉族警员就算来了,也会找关系迅速调走,待不住的。这次的仗没打好,你升总队长的事只怕没戏了,但大队长还是可以继续干,应该不会撤你的职。” “嗯。”白杰布很洒脱,“随便吧。如果让我继续干,我肯定会干好。如果不要我干了,那也没什么。我们可以回家去养一群马牛羊,三年下来,也能挣个百八十万。” 白桑吉笑起来,“是啊。弄一群小马驹小牛小羊,养上三五年,就可以卖个百来万。” “听上去很令人向往。”白杰布轻咳了几声,感觉很疲倦,就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白桑吉将床头摇下去,让他躺得舒服些,又给他挪了一下正在输液的手,这才躺到自己的病床上,拿出手机看电影。 没过两天,兄弟俩在蕖都工作的朋友也都闻讯赶来,陆续到医院看望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警察,有些是他们读警校时候的同学,有些是他们历年来应邀进行交流活动时遇到的知己,有些是从草原骑警调到蕖都特警队工作的战友。大家年龄相当,性情相投,又没有职务上的竞争,因此相处起来非常融洽。 每个人见到白桑吉的时候都会啧啧称奇,纷纷调侃。 “桑吉啊,我女儿上次见过你一面,哎呀,迷得啊,简直是茶饭不思。不过,你好像对她说喜欢成绩优异的孩子。她从那以后就发奋图强,一心读书,什么追星、什么时装化妆品,通通不理了。你什么时候到我家去做做客,你阿姨要请你吃饭呢。”这是白杰布的朋友,现任蕖都市特警大队长高英杰。 白桑吉只能板着脸强调,“高大哥,你把辈份弄错了,莫非是想占我哥便宜?” 白杰布也笑,“是啊,你跟我一样大,这是想当我叔叔?” 高英杰只好哈哈大笑,含糊地说:“各论各的,各论各的。” 白桑吉的朋友比较年轻,活泼很多,“桑吉又帅出了新高度。你要再这么美下去,不是要成仙了?我等凡人只能仰望。” 白桑吉看着现任市刑警大队的刑侦二支队长卢小康,顺手一掌拍过去,“少贫嘴,把你车借我用一用。我周末要去学校看孩子。” 卢小康嘿嘿一笑,“借什么借?你那样子能开车吗?我送你去就是了。不过,怎么周末去学校?孩子不放假?” “他们高三了,周六也要在学校学习。周六晚上回家,周日下午就要返校。大部分学生都不想折腾,索性都在学校里学习。”白桑吉叹气,“就要高考了,谁也不敢放松。” “那倒是。”卢小康点头,“那我周六上午来接你,送你去学校。” “行。”白桑吉与他约好时间,接着就做了一些准备。 星期六上午九点,他换上浅灰色休闲服、铁灰色休闲裤、轻便的黑色软底皮鞋,步履轻快地上了卢小康的警用越野车。他的左胳膊依然用绷带吊在脖子上,休闲裤的松紧带松松地避开了腰间伤口处的纱布,让他行动起来不会影响伤势。 他回头看了看后座上的几大包青少年专用营养品,对卢小康道谢,“兄弟,谢了啊。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说什么钱不钱?算我送给侄儿侄女的小礼物吧。”卢小康开着车向郊外驶去,“你我兄弟,谈钱就见外了。再说,你这次在阎王爷那里打了个转,本就该我给你压压惊。几个在外面执行任务的兄弟知道了你受伤的事,都跟我联系过了,等你出院,咱们一起去吃火锅,好好乐一乐。” “行啊。”白桑吉笑道,“干警察的,都不容易。我们骑警算是最危险的,但大都是真刀真枪正面放对,其实还好。你们刑警才难,与罪犯斗智斗勇,明枪暗箭什么的,还有蹲守七天七夜啊,追缉凶手三千里啊,吃土喝风的,那都不是享受的事。我听说你上次追查一个盗车的犯罪团伙,一直追到北边的蒙州去了,还差点陷在那里,把命给丢了。” “嗨,别提了。”卢小康耸了耸肩,“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栽了是自己棋差一着,也怨不得谁。那件事的确有些凶险,好在我当时机警,最后时刻没上当,及时撤出来,然后立刻联络当地警队反杀,将他们连锅端了。” 白桑吉竖起大拇指,“厉害。破了那么大的案子,立功了吧?” “嗯。”卢小康开心地说,“集体二等功,个人一等功,今年也算是有收获了。” “不错,不错。”白桑吉又转而问起其他几个正在外面出差的好友的近况。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郊外的著名外国语学校。 这所寄宿制的贵族式中学不但在益州声名显赫,就是在全国甚至在国际上都很有名。学校占地甚广,依山傍水,环境非常好。校园里除了教学大楼、图书馆大楼、学生公寓楼、操场、球场、游泳馆等等,还有高尔夫练习场和跑马场。学生们除了教学规划内的学习外,还要学两种以上外语,以及东西方社交礼仪、品鉴红酒、打高尔夫球、马术等等,确实没有辜负它的贵族之名和高额学费。 因为有许多学生都出自富贵家庭,所以学校里的安保非常严密。两人在校门口下了车,向保安出示了警官证,却依然被拦在门口。保安打电话给白多杰、白益西和白美朵的班主任,告知有家长在访。班主任通过对讲视频看到了白桑吉的脸,才确认可以放行。 白桑吉和卢小康上了车。汽车驶进校门,停在校内停车场,班主任肖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幽默地说:“白先生,我可不能让您上教学楼,否则学生们都会分心,没法专心上课了。” 白桑吉只能自嘲地笑了笑,“长这样真是麻烦,我理解肖老师的好意。请问,我能看看三个孩子吗?” 肖老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诧异地问:“怎么?您不知道?” 白桑吉一怔,“知道什么?” 肖老师眨了眨眼,“白多杰、白益西、白美朵的成绩非常优秀,已经在上个月通过了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他们已经毕业了,都收拾东西回家了。您没看见他们?” 白桑吉也很惊讶,想了一下才说:“可能是我跟他爸的工作太忙了,最近一直没回过家,所以不知道这事。肖老师,谢谢您,我回头就跟他们联络。” “好。”肖老师笑着点头,接受了他的解释。 白桑吉迟疑了一下,问道:“肖老师,他们三个被录取的是什么大学?什么专业?” “哦。”肖老师对优秀学生的去向都很清楚,如数家珍,“白多杰考上的是国立航空航天大学的航天工程专业,白益西考上的是国立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白美朵考上的是国立科技大学的信息工程专业,都是重点大学的好专业。白先生,您家出了这么出色的三个孩子,真令人羡慕。恭喜您。” 白桑吉向她点头致意,客气地说:“都是学校的栽培,各位老师教得好。谢谢肖老师,再见。” “白先生,再见。”肖老师礼貌地将他送上车。 白桑吉全程保持微笑。直到汽车驶出学校大门,他才沉下脸,对卢小康说:“快,你帮我查一查,三个小家伙到底在哪里?我之前一直打不通他们的手机,还以为他们在学校紧张学习,没开手机。没想到他们已经考上大学,提前毕业,还不告诉我们一声。一个个的,都长本事了啊。” 第424章 追踪儿女去向(2) 听着好友清澈悦耳的声音,卢小康却觉得脊梁骨发寒,赶紧安慰他,“你别着急。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有些中二叛逆倾向,不是什么稀奇事。再说,你家三个孩子那么争气,考上那么好的学校,还不应该放松一下?我估计他们是自己出去玩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等着啊,我这就让人查。”他带上蓝牙耳机,接通警队的下属,让他们立刻查找三个孩子的去向。 一个小时后,他们的车到达刑侦三支队。卢小康带着白桑吉走进办公室,随口问迎上来的警员,“怎么样?找到没有?” 那个年轻警员认识白桑吉,对他点点头,笑道:“找到了。三个孩子又不是去做坏事,所以并没有遮掩行踪。白多杰和白益西在南方的海州,参加了一个考察并保护海底珊瑚的公益项目。他们是志愿者,还在海州考取了潜水证,非常不错。项目带队的老师是海洋大学的教授,其他义工大部分都是大学生,挺安全的。因为他们长期在海上工作,手机没信号,所以接不通。白美朵就在本市,进了一个剧组在拍戏。现在剧组在山里,手机信号很差,所以也不容易联系上。” 听到两个男孩的去向,白桑吉点头赞许。男孩子十七岁也不算小了,选择去做义工,加入保护海洋的公益项目,是一件好事,值得表扬。 然后,听到女儿的去向,他就皱眉了,“剧组?什么剧组?他们在哪里?” 那个警员带着他们到电脑前,调出资料给他们看,“你们看,是《海外有仙山》节目组。仙侠名著改编,全明星阵容,大半年来网上一直都是他们的消息。他们有一半的外景是在咱们益州拍,最近上了蜀山。咱们益州出美人,天下闻名,剧组到了蕖都后就在当地选了一些群众演员。白美朵长得好,性格也好,骑马舞剑像模像样,英姿飒爽的,很像修仙的女修士,所以剧组让她演男主角的一个师妹,剧情不少,很不错啦。” 白桑吉伸手拿过鼠标,点开一个个网页,仔细看了相关消息,觉得这个剧组很正规,不像是专注潜规则或是金主捧爱宠的野鸡剧组草台班子,这才稍稍放了心。他想了想,问道:“剧组现在的详细地址有吗?” 警员打了几个电话,很快给出来详细坐标。 “谢谢。”白桑吉对他笑了笑,然后看向卢小康,“我要上山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我送你去。”卢小康反正没事,也对那个剧组有些兴趣,就积极主动地要求前往。 白桑吉当然不反对,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问:“你不约会了?你女朋友呢?” “吹了。”卢小康满不在乎地说,“上次查案,北上三千里,一路紧张,就忘了给她打电话。她和她母亲都很不满意,说我这么不顾家,以后结婚了也不是个好丈夫。我觉得她们说得没错,免得将来拖累她们,就分手了。” “哦。”白桑吉看他一眼,“既然没缘分,也就罢了。好姑娘有的是,你以后把眼睛擦亮点,找个合适做警察老婆的。” “嗯,没问题。”卢小康豪爽地笑着,发动了汽车。 他们出了城,上高速,直奔龙泉山脉中有名的滴翠峰。一个多小时后,从高速下来,他们拐进了通往山区的小路。 滴翠峰的海拔不算高,但是矗立在蕖都平原上,显得特别秀丽挺拔。这里是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围绕着这座美丽的高峰,有着无数神话传说,常常有剧组过来拍戏,因此在山脚下建起了酒店商业旅游区,非常繁华。 一路上,白桑吉都在给白美朵打电话,但她的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让他稍后再拨。无数次以后,他心里的气便消得差不多了,脸色也不再沉郁,变得温和了许多。 卢小康将车子停在进山处旁边的停车场,随口解释道:“这里是前山,有上山的索道,对游客开放。剧组在后山,不对游客开放,没有索道,也没有公路,只能徒步走上去。这里有搬运工,专门帮上山的剧组扛东西,运设备,也算是当地的一个致富项目了。” “哦。”白桑吉点头,推开车门下车,顺手又按了手机的重拨键。 这一次却奇迹般地接通了,白桑吉看着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目光变得幽冷。 正在山上的白美朵听到万年不通的手机突然响了,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来看了一眼,脸都白了。正与她对戏的男三号汪漩关切地问:“美朵,怎么了?谁的电话?” 白美朵有些结巴,“是我……小叔……” 汪漩有些不解,“那你还不接?” 白美朵不及细想,连忙接起来,“小叔……小叔……” 手机里传出清冽的声音,“还知道你有个小叔?你还记得你有个爹吗?” “记得……记得……”白美朵的脑海里陡然跳出“东窗事发”四个字,一颗心呯呯直跳,心虚地说,“小叔,你……你在哪儿?我爸呢?” 白桑吉冷哼一声,“我们都在蕖都。” 白美朵大急,“什么?那你……还有我爸……在哪里?怎么样了?” “你爹没事,在医院里躺着养伤。”白桑吉的声音果断干脆,“我在山下。现在信号不好,我不跟你多说。你就保持你的位置,不准动。我这就上山,马上来找你。”说完,他就挂断了手机。 “喂喂……”白美朵呆若木鸡,半晌才把手机收回衣袋里。她急得不行,又不敢离开,只能在原地转圈圈,喃喃地道,“完了完了,小叔来了,我死定了……” 汪漩觉得有趣,笑着问:“你小叔那么厉害啊?你怕成那样。” “嗯。”白美朵使劲点头,“怎么办?我小叔超凶的。” 汪漩有些惊讶,“难道你是偷着来的?那你合同上的监护人那栏是谁签的字?” “我小姑。”白美朵叹气,“我想着就一个月的时间,当是玩玩了。我小姑也这么想,所以就没跟我爸和小叔说。谁知道他们这个时候会到蕖都来。”说到这里,她又觉得心疼起来,却不敢多说什么。 她和两个哥哥都是懂事的孩子,知道父亲和小叔常年不是训练、巡逻就是打仗,十次打电话有九次找不到他们,那都是正常的事。这个季节,正是战事的高发期,他们却在蕖都,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只能离开战场,到蕖都来治疗。 想到这里,她又镇定下来。知道父亲与小叔都安然无恙,她感觉无比庆幸。至于小叔来了,要怎么骂她,她都听着就是了。只要小叔好好的,看着他那盛世美颜,就算是挨骂,她也觉得快乐。 这时,副导演过来通知她准备拍戏。 白美朵心情激荡,根本没办法控制情绪,只能可怜巴巴地说:“我小叔来了,正在上山。他让我原地待着不准动,我……我不敢走开。” 副导演大奇,“你小叔来了?他怎么能上这儿来?这里是保护区,不对游客开放的,想要进入得提前申请。” 白美朵叹气,“我小叔,还有我爸,都是警察。” “哦,怪不得。”副导演怔了一下,连忙问道,“你没干什么坏事吧?” 白美朵啼笑皆非,“当然没有。我被大学提前录取了,这才跟姑姑商量,好好玩一玩。姑姑答应了,还在剧组的合同上签了字。副导,您亲眼看见的呀。只是……这件事,我之前没有告诉小叔和我爸。” “哦,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你小姑也是长辈嘛,她既然同意了,你就没什么责任了。”副导演连忙安慰她,“行了,别担心了,等你小叔来了,我帮你解释。” 白美朵依然垂头丧气,“我小叔要是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 副导演有些好奇,“怎么?你小叔长得凶神恶煞?” “才不是。”白美朵差点跳起来,“我小叔美绝人寰,帅破天际。咱们剧本里那个美貌绝伦的创派始祖就比较像他。我小叔就美得不似凡人,仿佛谪仙。” “真的?”副导演顿时有了兴趣,“那行,等你小叔到了,一定要见识见识。” 白美朵立刻又萎了,蹲在地下,差点抱头哭泣,“我好怕呀……” 很快,有关白美朵小叔的消息就传遍了剧组,听说又美又凶,大家都有了兴致,想要见识一番,看是不是真的。 白桑吉的身上有伤,走得不算很快,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山顶。 这座山的确很美,一路怪石嶙峋,清泉蜿蜒,飞瀑与林涛互相呼应,令人心旷神怡。已是深秋,山上层林尽染,金红一片,配上绿草野花,蓝天白云,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美不胜收。 途中,卢小康坚持休息了几次,免得他累着。白桑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悠然自得地坐在山路旁的小亭子里,感受着渐渐增加的寒冷,有些感激上山前卢小康硬给他套上的咖啡色长大衣。 当他登上山顶,走近剧组所在地,本来有些喧嚣嘈杂的人群忽然安静如鸡。许多人呆呆地看着他,顿时不知今夕何夕。 第425章 闪亮登场(1) 白桑吉身高一米八,在北方算是普通,但在普遍身高较低的西南边陲却显得高大醒目。他身体的第一分每一寸都称得上完美,眼睛的形状、鼻梁的高度、嘴唇的弧角、眉梢上扬的角度,全都非常美妙,配上俊美的脸形,更加动人心弦。他的宽肩细腰大长腿更是黄金分割比例的真实写照。他的气质既飘逸又威严,既冷冽又温暖,既矛盾复杂又纯粹深刻,让人第一眼看到便会心神震荡,难以自拔。 编剧、副导演都是人到中年的大老爷们儿,此时都忍不住低声尖叫,“天啦,天啦,祖师爷降临了。” 导演瞄了这两个不争气的老搭档,一颗阅遍美色的老心也扑通扑通狂跳。他伸脚踹醒呆在一旁的制片主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赶紧把人接进来。他是那个美朵小姑娘的叔叔是吧?你问问他,愿意来剧组客串一个角色吗?”他又伸手一扯副导演,“还有你,一起去说服。钱多给点没关系,千万别小家子气。他这张脸一出,那就是流量,就是收视率,明白没有?快点去,别愣着。” “明白,明白。”制片主任和副导演连忙端起笑脸,过去接人。 白美朵已经赶在他们前面奔出去了。一见到小叔,她刚才的害怕担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飞一般地扑过去,欢快地叫道:“小叔,小叔,你来啦。快坐着,喝点水。” 白美朵才十七岁,却有着一米七的身高。她的相貌很美,黑色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玫瑰花般的嘴唇,再配上小麦色的细腻肌肤、高挑匀称的身段、修长健美的四肢,有种英姿勃发的美,充满青春的活力。这时她穿着戏服,是电视剧中仙修门派的女弟子,浅碧色纱裙很漂亮,飘带在山风中飞舞,头上梳着发髻,插着几样闪闪发光的首饰,将她的颜值又增添了两分。 白桑吉看着跑过来的小姑娘,眼神柔和下来。只需微微一扫,他便清楚地知道,小侄女依然冰清玉洁,显然并未乱来。他心里松了口气,态度也缓和了许多,温和地问她,“怎么跑来拍戏了,不跟你哥哥他们去保护珊瑚?” 白美朵从小就很精,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亲人长辈的情绪,此时自然感觉到他的态度不再那么严厉,于是心里不再瑟瑟发抖,略带撒娇任性地说:“我喜欢山,不喜欢水,所以上山来拍戏,不去海里。” “哦。”白桑吉微微点头,“卢叔叔跟我一起来的,叫人。” 白美朵马上看向卢小康,“卢叔叔好,一定是您帮我小叔找到我的。” 卢小康笑眯眯地说:“是呀。你们忽然没了踪影,你小叔急坏了。我不帮着他,你让他怎么办呢?” 白美朵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期期艾艾地认错,“对不起。小叔,我错了。” “算了,说清楚就行了。”白桑吉轻叹,“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和你爸爸。如果怕打电话会干扰我们,就发短信回来,我们忙完了就能看见。” “好。”白美朵连忙点头,然后看着白桑吉用绷带吊在脖子上的左臂,“小叔,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爸呢?他伤得重吗?” “没事。”白桑吉不想让孩子担心,轻描淡写地说,“你爸伤得重一些,医生不许他出院。我伤得比较轻,所以才会出来看你们。” “嗯。”白美朵放心了。 她是草原骑警的孩子,即使不常待在草原上,也会知道长辈亲人面临的危险。只要人还活着,没有残废没有死,那就是好事,她不会再奢求更多的东西。 他们正在聊天,副导演和制片主任终于见缝插针地上前来寒暄。大家礼尚往来的互相客套了两句,副导演就开门见山地邀请白桑吉加盟剧组,“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但非常重要。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如今一看到您,简直就是天造地设,这个角色就是为您写的。美朵真不愧是咱们剧组的小福星,为咱们解决了好大的困难。” 白美朵毕竟小孩心性,听他一顿夸,立刻乐得飞飞的,“副导,您说的角色是不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祖师爷?” “对啊。”副导演笑呵呵地看向白桑吉,“片酬好商量,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白桑吉却根本不想进入娱乐圈,淡淡地道:“对不起,我没兴趣演戏。” 白美朵拉住他的袖子,撒娇耍赖地劝,“小叔,你演嘛。你要是不演,这个角色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咱们有些戏份就没法拍了。” 白桑吉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含意丰富。虽然没有明说,大家却都明白他的意思。剧组有戏份拍不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这个门外汉为什么要拔刀相助?娱乐圈没人了吗?既然角色重要,片酬好商量,就算戏份不多,也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演吧?哄谁呢? 副导演见他这一眼信息量那么大,而且足以让所有人都看明白,越发觉得要把他拉进来。他腆着大肚子,笑容可掬地说:“说实话,这个角色确实很重要,但戏份也确实不多。圈儿里合适来演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要么有档期,要么咖位大,要么性格上有些问题,不好相处,总之,咱们努力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请到。导演都在琢磨,如果实在请不到,这个角色只能取消,到时候弄一团模糊的光影,光有声音便罢了。可这样一来,咱们这戏的档次就要降一格,那就太可惜了。咱们是想做精品的,请来的其他角色都是大咖。美朵也为这部剧付出了很多心血,导演还打算给她加戏。您看,是不是支持一下?” 卢小康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在一旁怂恿,“桑吉,你就支持支持。我看这事可以,你长成这样,不去露露脸,也辜负了你爸妈的好基因。再说,小美朵也在里面演,你这当叔叔的不得支持?”他又看向副导演和制片主任,“对了,你们真的会给美朵加戏吧?” “当然,当然。”副导演大包大揽,“美朵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是很有灵气,演得很不错。导演已经和编剧商量过了,准备给她加戏。” 白桑吉沉吟片刻,冷静地问:“片酬多少?” 他们这部剧是大制作,预计总共八十集,投资高达三个亿。风华绝代祖师爷拥有大量原著粉,确实非常重要,而且就冲白桑吉这张老天爷亲儿子的脸,制片主任就不会小气。他想了想,开了个中等偏上的价位,“一百万。” 副导演连续解释,“这个角色大概出场四十集,每集出场最多三到五分钟。制片拿出这样的片酬,确实是给到位了。” 白桑吉点了点头。他们说话的这点时间,杜漓已经将编辑手中的完整剧本扫描,并找到了他们说的只有白桑吉合适来演的角色。 那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仙宗开山祖师,也是男主角的随身老爷爷。“风华绝代祖师爷”是广大原著粉丝对他的昵称。这位传说中的创派祖师惊才绝艳,在数千年前称霸当时群星璀璨的修真界,并早早地飞升仙界。但是,他飞升前收的两个徒弟均已陨落,因此他留下了一缕神念,一是为自己寻找道统传人,二是选择仙宗的守山人,维护门派的道统传承。 他的出场机会的确不多,但每一次都很关键,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杜漓根据当前娱乐圈里各等级的片酬市场价,给出了这个角色应得的片酬标准,大致在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但那是给二线以上演员的标准,不是新人价。剧组给出一百万的片酬,的确是很有诚意。 白桑吉想到自己这张脸的价值,便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慷慨,于是淡淡地道:“一百万也可以,不过我只演戏,其他活动一概不参加。” 制片主任见他松了口,生恐节外生枝,连忙答应,“行,没问题。如果以后需要您配合上综艺做宣传,我们另外再谈,报酬另算,行吗?” 白桑吉这才点了头,“行吧。” 制片主任马上去拿演出合同,副导演欢喜地搓着手,笑容满面地道:“来来来,进来坐着聊。您先看看剧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 “好。”白桑吉礼貌地抬了抬右手,“您先请。” 他们前前后后,散漫地往里走。卢小康拉住白桑吉,低声问他,“你确定?真的要演?” “嗯,戏份少,报酬合适,为什么不演?”白桑吉看了看他,压低声音说,“这次战斗很惨烈,我们大队牺牲了十多个兄弟,留下妻儿老小一大家子,还有七、八个致残的,就算有抚恤金或伤残补助,后续医疗由警队出钱,他们以后生活也比较艰难。我如果能挣到这一百万,扣了税也有八十万,到时候全都分给他们,也算是我一点心意吧。” 卢小康沉默片刻,轻叹了声,理解地点了点头,“行吧,我支持你。等电视剧开播,我让警队的兄弟们都打开电视、平板、手机,给你贡献收视率。网警那边我也会给朋友打招呼,如果网上有人敢黑你,一定立刻马上收拾他。” 白桑吉笑了,“好兄弟,谢谢!” 第426章 闪亮登场(2) 见过导演,拿到演出合同,白桑吉才想起来,抬头问乖乖站在身旁的侄女,“谁给你签的合同?” 白美朵有点小心虚,“是小姑。” “哦。”白桑吉不再多说,低头专心地看合同。 白美朵说的小姑是白桑吉的堂妹白萌萌,她父亲与白桑吉的父亲是亲兄弟。白萌萌刚满二十五岁,活泼可爱,热情爽朗,从益州传媒大学毕业后进入益州电视台工作,现在只是做助理打杂,目标是当上热门综艺主持人。虽然年轻,但在侄儿侄女面前,她还是明白自己作为长辈的身份,在合同的条款上严格把关,还请教了电视台法务部的律师,这才在监护人一栏签了字。 白美朵只是演个不重要的小配角,片酬总共只有十五万。因为她还未成年,所以白萌萌在双方附加约定中注明了“不喝酒、不抽烟、不进夜店、不炒绯闻、不拍暴露镜头”等等限制条款。 白桑吉知道这个堂妹为人处事的风格,因此一听是她过目后代表监护人签的字,就放心了一大半。 看完手中的演出合同,他改了几个细节,再加上“除了拍戏之外不参加一切活动”的限定。制作主任已经与几大出品方与制作人沟通过,看他没有大改,就表示没意见,很爽快地签了。就凭他那张脸和通身的气派,只要一露面,肯定会爆红,他们已经是赚到了。如果以后需要他协助宣传,费用另算,相信出品方不会小气。 白桑吉在合同上签了字,一笔书法龙飞凤舞,颇有古韵,令人惊艳。在制片主任的称赞声中,他淡定地将属于自己的一份合同折好,放进大衣口袋,然后接过副导演送来的剧本,认真看起来。 他的戏份确实很少,主要是摆拍,只要帅帅帅就可以了。还有三场舞剑的戏,因为祖师爷是剑修,选定继承人后传授他独门剑法,会进行示范,重点展现飘然若仙的身法与凌厉的剑意,当然这要配合后期特效。他的台词不多,但是大宗师的气场必须表露出来,因此对演技也是有要求的。 白桑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都不难,很轻松就能完成。 因他身上有伤未愈,不宜拍动作戏,而且戏服也没做,所以导演斟酌过后,与他约定了五天后加入剧组,拍定妆照,然后拍一些单独的镜头用作剧情中的回忆杀。 服装组量过他的尺寸之后,初步定好先做三套戏服,加急赶工,应该能在五天后完成。这些是剧组的事情,白桑吉并不关心,只叮嘱了白美朵几句,就与卢小康一起下了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卢小康倒是体力充沛,但是考虑到白桑吉重伤初愈,体力精力都不足,脸色都比上山前苍白一些,便没有与他说话,让他专心下山,以免滑倒。 直到上车回城,卢小康才笑着说:“你终于决定靠脸吃饭啦?” 白桑吉有些无奈,“总是逃不过这一遭。我大哥说,武警、交警、治安、消防、森林、救援等警队都在申请,借调我去拍宣传片和公益广告。我哥虽然帮我推了,但上头迟早挡不住,多半会让我去。如果正式命令下来,我还是要执行,拒绝不了。” “那倒是。”卢小康赞同,“我也听说了,上面提出要紧跟形势,利用新媒体、新潮流,宣传各个警种,展现我们警察的新风貌。像你这样的美貌帅哥,自然是第一人选,没人能比得上你。况且,你也不是花瓶,而是骁勇善战的一线警员,长期战斗在危险的第一线,年年立功受奖。你的私生活又无比严谨,没有半点黑料,简直完美无缺。能跟你们草原骑警相提并论的,大概只有缉毒警察了。你去拍宣传片、拍公益广告,肯定能让广大市民理解并爱上我们警察。所以,你是上头的最佳选择,他们肯定不会放弃。” “你这张嘴,真能说。”白桑吉摇头,“我也想过了,能多挣点钱也不错。我哥当大队长这些年,手下兄弟年年都有牺牲的、致残的、重伤后留下后遗症的。他们家里如果还有壮劳力,生活能过得去,如果只剩老弱妇孺,日子就太艰难了。我多赚点钱,帮衬一下他们,间接的也是帮我哥。我当中队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兄弟在战斗中受伤牺牲,还有家里特别困难的,都需要帮一把。” “是啊。”卢小康感同身受,“我们刑警虽然没有你们那么危险,但一年到头总会有牺牲,受伤的更多,也有家里负担重的,确实很难。你有这条件,能挣钱就多挣一点,能帮一点算一点吧。” 白桑吉看着前方飞快闪过的路面,微笑着说:“我还有个有利条件。我哥是大队长,我如果要出来拍戏,我哥就可以批准,不必再报到上面。” “对啊。”卢小康也哈哈大笑,“你这方面倒是很便利。” 回到医院后,白桑吉对白杰布说了情况,然后手写了一张申请,让他签字同意。 白杰布听到三个孩子那么独立自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跑了,未免有些生气,同时也感到自豪。对于白桑吉拍戏的事情,他很赞成,倒是不必多说。他一边提笔签名一边说:“咱们家这三个孩子啊,将来指定是能干大事的。现在你我就管不了了,将来多半也不会听话。” 白桑吉轻笑,“孩子们还是很孝顺的,只不过比较独立罢了。这是好事嘛。我们工作那么忙,本来也管不了多少。我看他们做起事来还是比较靠谱的,并没有乱来。等到上了大学,会渐渐更加成熟。毕业以后,他们多半会进入国家的研究部门或企业,工作稳定,前景广阔。我们就不必操心了。” “行吧。”白杰布将签好字的申请书收好,懒懒地躺下,脸上有些沧桑,还有一点幽怨,“还是靓仔有钱途啊,你能出去挣钱,我就只能守着老家了。” 白桑吉忍俊不禁,“你也生得高大英俊,算是年轻粉丝口中的帅大叔,想要拍戏还不容易,肯定能找到合适的角色。” “算了,我没那个爱好。”白杰布嘿嘿一笑,“我以后就靠你养了。” “行啊。”白桑吉一口答应,“小时候你养我,长大了我养你,没毛病。” 白杰布捂住胸口,“哎哟,我这老父亲的一颗老心哦,真感动啊。” 白桑吉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掌,“别得寸进尺啊。” 白杰布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长长吁了口气,轻松地说:“行吧,这样也不错。咱们就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吧。” 白桑吉坐到床边,“嗯。等你伤好,高原上就到了大雪封山的季节了。战事平息,比较安宁,除了训练就只是平常的巡逻,你不必亲自带队,坐镇大队部就好。我出外拍拍戏,赚点钱,给你减轻点压力。” 高原上每年的战事主要在八月到十月之间,一般十月中旬就开始下雪,十月底正式进入雪季,一直到第二年的三月,都是冰天雪地的时节。盗马贼很难骑着马翻山越岭地过来,草原骑警也进入休整期。从四月份开始,他们会全部集结,进行战前训练,准备迎接秋季的战斗。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草原骑警各个大队的警员在雪季里都可以轮流休假。有的会去蕖都找个兼职的工作做做,多增加些收入。有的会回家与亲人团聚,顺便养伤,调理身体。有的年轻单身狗会出去旅游,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白桑吉在这段时间出去拍戏,并不违反警队规定,又有白杰布这个大队长的同意,就更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白杰布握着他的手,一本满足,“好,你去拍你的戏吧,要开直播也可以。比起你们年轻人,我已经是年迈体衰的大叔,是该好好休养了。” “直播就算了,我迎合不来。”白桑吉淡淡一笑,“我还是维持高冷的人设吧。” “也好。”白杰布了解他的性格,确实不喜欢插科打诨,滔滔不绝,“这个人设也不错,既省力又圈粉。” 白桑吉调侃道:“你还挺懂这一套的嘛。” “不都是听萌萌讲的。”白杰布嬉皮笑脸,“虽然平时见得少,不过,只要一见到她,就能听到她讲娱乐圈的那些事,听听就熟悉了。你不是也明白吗?不然怎么会给自己定一个高冷的人设?” 白桑吉笑起来,陪他聊了一会儿天,见他脸上有了倦意,便让他赶紧休息。 他也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地待了五天,全程配合治疗,伤口基本都愈合了,这才去了上了剧组来接他的车,直接上山,正式加入剧组。 第二天,《海外有仙山》的官网首页放出一组大图,全是“风华绝代祖师爷”的定妆照,就如一颗核弹,在翘首期盼的粉丝群中轰然爆炸,以火箭般的速度蹿上热搜排行榜前三名,引来了相关各方的关注。 第427章 风华绝代(1) 这里的网络自媒体叫鸦话,由“涂鸦”的意思发展而来,英文名称crowbook,因此广大网民都戏称其为“鸭脖”。牠同样有热门话题排行榜,分类型榜和总榜,内容琳琅满目,每天都很热闹。 这天上午,《海外有仙山》的官方鸭脖上就发布了几张超大高清图,标题是简洁干脆的“风华绝代祖师爷”。 一共八张照片,全是高清大图。精致帅气完美无瑕的祖师爷分别穿着银白色、月白色、云白色、冰蓝色、苍蓝色与黑色的长袍,每件衣服上都绣着精美的图案,或是仙鹤或是苍龙或是松柏或是兰草或是翠竹或是长剑,腰间束着与衣袍配套的玉带,头发挽成道髻,或插雕花玉簪或戴龙形玉冠,脖颈下惟一可见的扣子都是珍珠或逼真的人造钻石、人造宝石打磨而成,配套的玉佩和指间的戒指也像是真正的宝玉所制,为他的绝美容颜锦上添花。 他静静地站在高山之巅,看着前面的万里河山,脸上神情或冰冷或严峻或淡漠或温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缓缓弥漫出不同的情绪。一抹怀念的眼神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里酸楚,略微怅然的表情让人想要放声大哭,隐隐一丝欣慰的目光令人感到浑身温暖,唇角溢出的失望让人恨不得撞墙自尽,握着长剑时冷峻肃杀的气势更让人全身一紧,脊背发寒。无论什么表情,什么姿势,他都给人高处云端的感觉,不属于凡俗尘世,远离红尘万丈,直面各种危险,守护亿万里大好河山。人们景仰他,崇拜他,却从不敢肖想他,亵渎他。他是神,他是仙,他是支柱,他是靠山。他是剑,他是天,他是真理,他是主宰。他就是那个玄幻瑰丽的世界。 随着官网的发布,《海外有仙山》的所有主创人员全都转发了全部照片,清一色的配有一句文字,“恭迎祖师爷。” 照片刚刚放出来,评论区一片安静,五分钟之后,就迎来火山爆发一般的发言。 “啊啊啊,祖师爷美颜盛世,霸气侧漏,气场五米八。” “这是哪里来的仙人吗?祖师爷下凡辛苦了。” “剧组上辈子肯定拯救了世界,才能找到咱们的祖师爷。” “呜呜呜,祖师爷真的是连头发丝都美哭了,想当祖师爷的玉簪。” “楼上+1,手控党忍不住,想当祖师爷的腰间玉带。” “祖师爷您还缺腿部挂件吗?会喊六六六读过大学的那种。” “嘤嘤嘤,想当祖师爷的剑,想被祖师爷握在手心里。” “嘤嘤嘤,想当祖师爷的玉佩,贴着祖师爷的大长腿。” “我一拳一个嘤嘤怪,楼上想多了,祖师爷玉树临风,清风朗月,仙姿绝世,岂容尔等凡人肖想,仙门二代弟子膜拜祖师爷。” “祖师爷美颜盛世,仙门三代弟子膜拜祖师爷。” “祖师爷霸气侧漏,仙门四代弟子膜拜祖师爷。” “一个从没见过的演员而已,彩虹屁太夸张了吧?为什么我觉得你们说得好有道理。喂,你们仙门还收不收弟子?[尔康手]” “楼上破坏队形,拖出去打死。祖师爷倾国倾城,仙门五代弟子拜见祖师爷。” “一定是从仙界穿越过来的祖师爷……祖师爷您辛苦了~~~~~~~” “仙门弟子今犹在,一起膜拜祖师爷。” “美成这样……一定不是真的吧?” “p的吧?哪有真人能美成这样的?” “每个细胞都是黄金分割比例吧?” “楼上的见识太少,我有内部消息,祖师爷真人就长这样,简直了~~~~~~~仙门六代弟子膜拜祖师爷~~~~~~~~” “是呀,哪里来的祖师爷?难道真是穿越过来的?” “剧组多上点资料呀,祖师爷的名字、年龄、身高、体重、三围什么的,都报一下嘛。” “就是,就这么几张照片,够干什么的?” “我已经去把祖师爷的照片打出来,贴我床头了,晚上一定能做个好梦。” “请问,祖师爷是哪里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如此盛世美颜,只要一露脸,谁也忘不了吧?” “据消息人士透露,祖师爷是圈外人。他家小侄女在剧组里演了一个角色,却没有通知家里长辈。山里又没手机信号,祖师爷跟小侄女联系不上,顿时大怒,掐指一算,便算到剧组所在方位,立刻上山来抓人。结果他一露脸,全场安静如鸡,瑟瑟发抖,导演、副导演、制片壮着胆子飞身上前,死缠着他不放,终于将祖师爷忽悠得答应客串,进了剧组。” “哈哈哈哈,祖师爷威武。” “哈哈哈哈,祖师爷霸气。” “祖师爷下凡,我大仙门发展壮大指日可待。” 《海外有仙山》的剧情其实就是通俗的废材流,男主角出身小家族,本是天才,却因为资源所困无法提升,被视为废物,偶然得到一枚戒指,认主后里面出现随身老爷爷,欣赏他的坚忍不拔,遂倾力栽培。男主角带着随身老爷爷一路打脸逆袭,然后加入千年后衰败没落的剑仙门,帮助勉强维持的掌门、心灰意冷的长老、小猫三两只的师兄弟姐妹们重振旗鼓,与反派斗智斗勇,终于再创辉煌。 他的随身老爷爷其实就是剑仙门创派祖师的一缕神念,留在凡间看照门派。据说祖师爷飞升前就卜算到门派日后会遭遇大劫,迅速衰败,所以才会留下神念,寻找有缘人,振兴剑仙门,使他的道统不致断绝。 原著发表在世界排名第一的文创网,在长达三年的创作过程中一直高居排行榜、订阅榜、打赏榜、月榜表的第一名。作者凭这一本书卖出的各种版权便一跃升入年度作家收入排行傍的前十,可谓名利双收。原著的粉丝覆盖面很广,男女老少皆有,各自都有粉的偶像、组的cp,同人文、广播剧满天飞,影响很大。因此,电视剧从选角开始直到开机,原著粉们都严重关注,对每一个主要演员品头论足,情绪激烈。 剧组的投资充足,尽量选择最好的主创人员,从编剧到导演,从男一号到男八号、女一号到女八号,不是影帝、影后就是老戏骨、流量小鲜肉,颜值与演技、情商与智商都在线。只是,戏份最小却最受人关注的“风华绝代祖师爷”却怎么都选不出来。能演出仙风道骨的老戏骨都没有盛世美颜,新涌现出的美貌小鲜肉不是整容脸就是太年轻幼稚,美得浮在表面,气质很一般,根本没有一个震慑整个世界的大剑仙的气势。万般无奈之下,导演都准备只让祖师爷有声音而不见人,或是用特效做成光影,不见真容。原著粉们遗憾之下也都接受了这样的做法,总比找个糟心的演员来糟蹋了心中的光辉形象要好。没想到啊没想到,天降一个祖师爷,还真是完全契合了他们心里的想象,甚至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完美。 活跃在网络世界的颜粉被祖师爷的姿容所摄,立刻以光速建成粉丝群,号为“仙门”。无数纷丝闻讯而来,仙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壮大。很快,各处都被仙门弟子刷屏,大张旗鼓地“恭迎仙门祖师爷”,将话题刷上热搜,一直居高不下,引来了更多的路人,随即被祖师爷的容光所慑,路转粉异常快速。 就在网络上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男主角关栩和女主角穆青华一起上山了。 关栩今年三十四岁,首都人,生得高大英俊,潇洒磊落,现在是三冠影帝,国际巨星。 穆青华号称二十八岁,真实年龄三十三岁,江南人,秀丽多姿,温柔如水,现在是两冠影后,国际巨星。 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比较规范,有着相当清晰的分级制度,由国际公认的一套公式来计算积分,再由世界电影家协会认证,一个季度公布一次。 演员称号依次为新秀、艺人、明星、天王(后)、影帝(后)。前面四个称号的等级以星星的数量标明,从一星到九星。影帝与影后就能加冕,从一冠到九冠。 演员的咖位便据此而来,片酬和其他代言、广告、综艺等费用都有相应的区间,有序而循,有章可依,没有那种疯狂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也大大缩减了洗钱和阴阳合同存在的空间。因此,这个世界的娱乐圈还算清明,没有那么多的乌烟瘴气。 这也是白桑吉同意白美朵继续拍戏的原因。 关栩与穆青华都是圈内大咖,在剧组拍内景戏的时候他们都按时来了。当剧组转外景地的时候,关栩临时参加了一个国家有关部门邀请的公益节目,穆青华要为代言品牌拍广告,都跟导演请过假,所以晚了几天才过来。 没有亲眼见证“天下掉下个祖师爷”的传奇场面,两人都感觉有些遗憾,所以一到剧组就去“拜见祖师爷”,弄得其他配角、炮灰都哈哈哈地直乐。 白桑吉虽然进组得很仓促,却已经有了一个临时经纪人兼助理,就是他的堂妹白萌萌。看见享誉国际的影帝与影后连袂上山,又一起来找白桑吉,她连忙含笑迎接,为他们做介绍,对关栩与穆青华非常尊敬,姿态表情都很到位。 白桑吉穿着戏服,很放松地坐在一张当地特产的藤椅里。看到两位大咖上前来,他略微抬头,眼风一扫,就让人感觉他仿佛坐在王座上,芸芸众生皆不在他的眼中。 关栩与穆青同时神情一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 第428章 风华绝代(2) 在这部戏里,白桑吉的角色大部分是独角戏,只有一小部分是与男主角的对手戏,还有两场与男女主角一起的戏,一场肯定两人的感情,一场见证两人的婚礼,都很简单。 他觉得自己主要就是做一个吉祥物,感觉很容易。 至于在剧组中的人际交往,基本上都交给了白萌萌和白美朵。由于他的缘故,那姑侄俩大受欢迎。 白桑吉虽然竭力收敛,仍然会让普通人感觉气场强大。在拍摄现场,他丝毫没有娱乐圈新人的局促不安与刻意讨好,反而是那些成名的服装师、化妆师、道具师对他非常礼貌客气,即使想要偷拍他都要事先打招呼,悄悄征求白萌萌的同意,不敢随便乱拍。 他一向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摆明了不打算吃这行饭的意思,所以那些男女明星对他都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反而觉得有些遗憾。以他的条件,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拍戏的角色没有任何重叠的可能,因此不可能抢占他们的资源,大家完全没有竞争关系,反而可以蹭一蹭他的热度。 白桑吉进组的第一天,天青日朗,峰顶外云海翻腾,非常美。导演兴致勃勃地拍了好几场祖师爷的独角戏。他站在崖边的大树下,负手而立,极目远眺,眼中蕴含着剑修的坚定意志与创派祖师的勃勃雄心。然后他换了一套装饰,盘膝坐在巨石上,双目微合,感悟自然。接着他再换一套服饰,凝视着崖壁间盛开的山花,眼里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导演袁正鹰是一位名导,最擅长武侠、仙侠、奇幻和古装历史题材,曾经有多部电视剧拿到联邦年度收视率冠军。他平时慈眉善目的,很爱说笑,但一进片场便特别严厉。便是九冠影帝影后,演得不好他照样ng,绝不会抬抬手放过去。 他知道白桑吉从没演过戏,又年轻,怕他演不出那种活过千年、登临巅峰的剑仙的感觉,因此早就准备好了ng一天,让白桑吉能找到感觉,尽量拍出最佳画面。谁知道白桑吉听他掰开揉碎地仔细说过戏之后,往他指定的地方一站,基本上就是一遍过,很少ng,那种悟性与天赋,简直好得令人吃惊。 虽然只是几个镜头,却不是在一个地方拍的,仍然要上山下山地折腾。等到拍完山腰处的戏份,他们上到山顶,又拍完了一个镜头,便看到了刚刚化好妆、换上戏服的关栩和穆青华。这是他们初入剑仙门时的装束,两人都是满脸稚气的小青年,看上去真是一点也不违和。 白桑吉坐在宽大的藤椅里,拿着保暖杯喝了几口热茶,然后放到一边,翻开剧本看了两眼。听到白萌萌主动上前与人说话,且语气热情而尊敬,他便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认出那是男主角和女主角。 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秀美动人,拥有千万粉丝,封王加冕,身上自带光环,熠熠生辉,令人目眩神迷。 白桑吉对这两位人品不错的巨星很欣赏。不过,既然白萌萌的诚意很到位,他就不再多做什么了,只客气地点头致意。 关栩却马上坐到他旁边,笑眯眯地说:“祖师爷,徒儿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穆青华也坐到他的另一边,笑靥如花,“祖师爷,您老人家一定要多关照弟子呀。” 白桑吉看了看她,又转头看看关栩,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果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都是好孩子。” 关栩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多谢祖师爷夸奖。” 穆青华也开心地说:“多谢祖师爷肯定。” 白桑吉做老怀大慰状,“看到本门后继有人,我也可以放心飞升了。”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原本隐隐有些冷肃的气氛也烟消云散。 袁导走过来,对他们说:“等会儿先拍石磊入山门的那场戏。石磊看着山门处刻着剑仙门的巨石,有些兴奋,有些激动,还有些向往,也对三个字表达出的剑意有所领悟……祖师爷的神念这时会出现,站在他身旁,也凝视着自己当年用剑划出来的三个字,心情非常复杂。这里已经不是剑仙门当年开山立派的地方,宗门当年占据的宝地和积累的大部分资源已经被别派抢去,剑仙门只带走了祖师爷留下的功法剑诀和这块刻着宗门名号的巨石。这时候,祖师爷亲眼看到这一切,心情肯定十分复杂……关栩和桑吉都好好体会,五分钟后开拍……青华,下一场拍你看到小师弟的戏。你当时是剑仙门的大师姐,辛辛苦苦地撑着这个败落的门派,只希望能有一、两个天才弟子加入,使门派振兴有望。因此,石磊天纵之资,却拒绝了那些名门大派的招揽,主动加入剑仙门,你对他是很感激的,也寄予厚望。这些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要表现出来,同时也要展现出大师姐的风范,对他有适度的关心与爱护……好了,你也好好体会一下,等拍完关栩的那场戏就轮到你了。” 袁导性子急,但讲戏的时候却很仔细,尽量让演员领会他的意图。关栩与穆青华都是演技与悟性俱佳的大咖,他并不担心,惟一比较担忧的就是白桑吉。到底是初次拍戏的新人,虽然前面的几场独角戏都表现不错,但一旦与这样的大咖对戏,很容易被对方压戏,以致方寸大乱。另外,白桑吉的年龄比关栩和穆青华都要小,要演出戏里活了一千多年的祖师爷,难度是比较大的。因为情况特殊,他对白桑吉的要求便没有那么严厉,允许他ng个十次八次的,觉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关栩不再说笑,静静地坐了五分钟,在心里将这场戏过了几遍,感觉胸有成竹,并且还打算带一带白桑吉,争取让他尽快入戏。 白桑吉更不担心。在场众人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时光的真谛,也不会有人比他更能演出沧桑的意韵。 五分钟后,导演让他们进入拍摄现场,站好位置,然后宣布开拍。 关栩与白桑吉并肩而站,沐浴着淡淡的阳光,看着竖立在山门处的巨石。上面“剑仙门”三个大字铁划银钩,锋芒毕露。 关栩的表情恰到好处,一分激动,两分兴奋,三分向往,四分坚定,然后忽有所悟,陷入沉思中。 白桑吉的神情依然淡淡的,一双眼睛却如深潭般神秘莫测,里面仿佛流动着万年沧桑,令人情不自禁地沉沦其中。 两人在这里本来是没有台词的,可关栩演完顿悟后微一转头,看到他的目光,顿时心潮起伏,心里如针扎一样刺痛,忍不住脱口而出,“祖师爷,您……别难过。”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情节,白桑吉微微一怔,却没听到导演喊停,便自然地接了下去。他微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安静的蝴蝶。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睁开眼睛,淡淡地说:“世事无常,所谓盛极必衰,否极泰来,自古如此。剑仙门衰落了这么久,是命中有些一劫。如今你来了,以后重新崛起,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关栩热血上涌,紧紧握拳,脸上的神情无比坚毅,“祖师爷放心,弟子定不辜负祖师爷的期望。” “好。”白桑吉看向他,眼中有一丝欣慰,“你的师姐师兄们来迎接你了,快上去吧。” 关栩抬头看向山道顶端,脸上满是期待。 袁导这时才喊了“卡”,然后倒回去,仔细看了一遍刚才的那场戏,沉吟片刻,才干脆地宣布,“过了。”他抬头看向关栩,“这段戏加得不错。我还以为你出去浪了一圈,回来后得找找状态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入戏了,不错。” 关栩自然不会说是白桑吉的绝世容颜与变幻莫测的眼神带着他入戏的,心里却对这个仿佛天神般完美无缺的年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放松下来,笑着与白桑吉一起走向旁边的藤椅,“你演得不错,一次就过了,没ng,在袁导这里可不容易。” 白桑吉客气地说:“主要是袁导对我比较宽容,到底我是外行,要求得太严格了,只怕我会露怯。” “你?”关栩微微摇头,“我觉得你有大将之风,不会露怯的。” 白桑吉只好干咳一声,没再谦虚。他今天的戏份已经完成,可以离开剧组了,于是去卸妆,然后换回自己的衣服。 剧组在外景地搭了一片专用帐篷,里面配置得比较齐全,保暖、通风、安全等设施良好,分配给全剧组人员使用。白美朵也住在这里,因为她的戏份比较零碎,从早到晚都会拍到,所以不能回家。白桑吉则看情况,结束的时间晚,他就留下住帐篷。若是像今天这样结束的时间早,他就回家,第二天早上再赶来剧组。 与导演等人打过招呼,白桑吉就独自离开了。白萌萌留在山上,继续照顾白美朵。 看着他离开的高挑背影,关栩向白萌萌招了招手。等她跑过来后,他温和地问:“听说白桑吉是你堂哥?” “对。”白萌萌点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兴奋。 关栩一看便知,这小姑娘多半是自己的粉丝,不过比较理智冷静,是他欣赏的那一类粉丝。他心里更有把握了,于是微笑着问:“他还没有签约哪个经纪公司吧?” 第429章 人生百态(1) 自从白桑吉的照片在《海外有仙山》剧组官网发出去后,许多娱乐公司、独立经纪人、演艺工作室、电视台综艺节目组、报刊杂志编辑部等各方人马都想尽办法联系他。打听到白萌萌现在是白桑吉的临时经纪人,他们便纷纷给她打电话,发邮件。有的想要签下白桑吉,有的想邀请他上节目,有的想约他拍照片。 白桑吉刚刚出道,那些机构或个人虽然反应迅速,给出的条件却都不算太好,只比新人合约或新秀价好一点而已。他们把自己拥有的资源和白桑吉的前途吹得天花乱坠,虽然现在只能给到d级合约,但保证他的上升渠道通畅,资源向他倾斜,全力捧他,只要以后他的级别升上来了,就立刻换a级甚至s级合约。 白萌萌一看那些条件便怒火中烧,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情面。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小堂哥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高贵矜持,凡人不可高攀。如今肯为了小侄女出来抛头露面,客串角色,已经很难得了。作为娱乐圈的一分子,她自然明白小堂哥那倾世容颜的价值,s级暂时不敢想,a级总要有。 那些公司或者个人都想将白桑吉这棵摇钱树弄到手,却又想要端架子,以为白桑吉是初进娱乐圈的新人,什么都不懂,她又年轻,也对演艺圈懵懂无知,自然好哄,说出的话都很动听,给出的合约却像是打发叫花子,简直欺人太甚。 现在听到关栩的问话,她怔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是别人,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申明白桑吉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但关栩是她初中时就粉上的爱豆,十几年来看着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出色,她对他的崇拜越来越深,此刻就不愿意简单粗暴地拒绝他,而是想了想,委婉地说:“没有,没签任何经纪公司。我堂哥对演艺圈没兴趣,这次都是因为我侄女才答应进剧组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既然进来了,再退出就太可惜了。他的条件那么好,完全可以接那种工作时间短、收入比较高的工作。这就需要一家合适的经纪公司为他量身定制,整合资源。”关栩热情地说,“你看,是不是可以让白桑吉和白美朵签约我的工作室?他们有什么要求,我保证全力满足。到时候你也一起进我的工作室工作,先做助理经纪人,跟着金牌经纪人学习,以后可以独立带艺人。当然,白桑吉和白美朵都可以继续由你带着,我再给你配几个经验丰富的助理。我的人品你应该了解,绝对是爱护艺人的好老板。” “这……”白萌萌有些心动,却不敢做堂哥的主,“我……得问问堂哥,他同意了才行。” “当然。”关栩的笑容越发迷人,“你堂哥以前没进过咱们这个圈子,很多情况可能都不明白,你多解释一下。我手中的资源有很多,保证让你堂哥既不为难,又能发挥所长。” 白萌萌被他的美男计迷得有些头晕目眩,情不自禁地说:“那我待会儿给我堂哥打个电话。” “好。”关栩笑着点头,“白美朵好像有什么事,在那边。” “哦,那我先过去了。”白萌萌晕晕乎乎地转身去找侄女。 关栩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忍不住笑得更愉快。 他的专属经纪人黄一洲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低声问他,“怎么?看上白桑吉了?不过也是,他即使什么也不会,就凭他的外貌就能一夜爆红。” 关栩微微摇头,“不,我不是只看上他的脸。他的演技浑然天成,简直不用演,就能压制许多人。刚才那场戏,看着简单,却连我都被他带着入戏了。而且我感觉他已经收敛了,并没有放开来演,感染力就那么大。这说明什么,你明白了吗?” 黄一洲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你确定?他带着你入戏?你说反了吧?” “是真的。”关栩的声音很轻,“别透露出去,我怕别人来跟我抢。他就算什么都不会,圈内人都已经热血沸腾,如果知道他还有那样惊人的天赋,只怕都要疯。” “明白。”黄一洲看向远处的白萌萌,“那个小姑娘,回头我去找她交流交流,教她一些做经纪人的技巧。” “嗯,去吧。”关栩赞许地笑道,“我看白桑吉很护着那两个小姑娘,你多关照些,白桑吉一定会领情。” “没问题。”黄一洲是圈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一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手上的资源更是丰富。这时端起和蔼可亲的笑脸,便往白萌萌和白美朵那边走去。 白栩移开目光,看向正在拍戏的穆青华,坐姿更加慵懒,脸上的神情却更加愉悦。 这时,离开这里的白桑吉已经走到山脚下的景区停车场,开着从卢小康那儿借来的车回城。白杰布已经出院,住在他们给孩子们买的公寓里养伤,他也就直接回了那里。 这套公寓面积不到九十平米,却隔出了三室两厅两卫,户型紧凑而合理,设施设备齐全,住起来很舒服。 白桑吉打开大门,便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香气。他关上门,换上拖鞋,一边脱下大衣一边说:“你今天做那么多菜干什么?” 白杰布在厨房里笑道:“不是给你做的。” 白桑吉走过去,“怎么?你另外有小妖精了?” “对啊。”白杰布看着他出现在厨房门口,然后目光投向旁边的地板,“看,我今天捡到一只小妖精。” 白桑吉看过去,只见一团黑色的毛茸茸正埋在食盆里,吃得头也不抬。他微微一怔,空间世界里的杜漓便兴奋地说:“父亲,这是一只有饕餮血脉的小狗。哎呀,牠可真能吃啊。” “饕餮?”白桑吉看着那只有点像藏獒的小黑狗,微感诧异,“在哪儿捡的?” “今天我出去买菜,顺便捡的。”白杰布有些得意,“牠是一只流浪狗,当时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我捋了一下因果线,发现牠确实是小狗,父母都是正宗的犬类,只有牠有饕餮血脉,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没有。牠虽然小小的,却食量极大,所以被主人抛弃。我本来也没注意,是银电提醒我的。牠是梼杌,对上古四凶的血脉特别敏感。我这才察觉到牠有饕餮血脉,所以将牠捡回来。我已经与牠签订契约,以后会用高阶淬血丹、升脉丹、启智丹为牠提升血脉浓度,帮牠开启血脉传承。这些丹药就全靠你这个爸爸了。” 这三种丹是白桑吉最近才开始炼制的,目前只有少量高阶丹药,其他基本都是中阶,极品偶有所得,数量却极少。两人养的所有兽兽都非常喜欢,经常要去,就像吃零食一样,每天都要吞吃。如今,龙雀体内的鲲鹏血脉越发浓郁,渐渐占据上风,梼杌与大风体内的血脉也越发精纯,并且越来越有灵性。龙凤两族的血脉也有一定的提升,能够帮助他们更快地成长。 白桑吉听完后非常高兴,“那太好了。回头我再多炼些丹药,你尽管给牠吃。对了,牠有名字吗?” 白杰布一边炒菜一边说:“我想了一下,还没决定。饕餮的空间天赋很好,金钟告诉晓晓,饕餮贪吃,其实是因为缺乏成长所需的能量,主要是空间系的能量。只要我们空间世界里的精纯能量能够满足牠的成长所需,牠就不会再贪吃。不过,吞噬是牠的种族天赋,我与牠签订契约后,等牠觉醒了饕餮血脉,会让我对灵元力的吸收与炼化速度增加几倍,体魄提升的速度会很快。我的本体也会得益,以后说不定我会超越你。” 白桑吉忍俊不禁,“听听你这酸的,简直是柠檬精本精。我就只会为你高兴,绝对不会羡慕嫉妒恨。” 白杰布哈哈大笑,然后关上火,把炒好的菜盛起来,“好了,我们吃饭吧。” 白桑吉连忙上前,把汤和菜端出来,放到餐桌上,然后又去厨房盛饭。白杰布一手抱小黑狗一手拿着硕大的食盆,走到餐厅里,将小黑狗安置在脚边。小黑狗继续呼噜呼噜地吃着,似乎生命里只有这么一件事。 白桑吉侧头看了一眼,笑道:“小家伙还挺可爱,你打算什么时候让牠觉醒?” “不急,先养养身体吧。以牠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承受不了饕餮血脉的冲击。”白杰布看向他,“你今天拍戏拍得怎么样?顺利吗?” “很顺利,都挺容易的。男女主角今天也进组了,瞧上去性格都不错,不像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那种人,应该不会欺负美朵。”白桑吉喝了一口汤,连声称赞,“你今天炖的这个汤很好喝,看来饕餮的贪吃性情让你的烹饪水平有了跨越式的提高。” 白杰布很开心,“喜欢就多喝点。现在你是咱们家主要挣钱的顶梁柱,我得侍候好你。” 白桑吉听出了话中之话,停下筷子,抬眼看向他,“怎么?出什么事了?” 白杰布洒脱地笑了笑,“今天接到消息,说是草原骑警要尝试着改革,上头让我停职反省,会派一位代理大队长过来,暂时接手我的工作。” 白桑吉皱起眉头,“派谁来?” “不清楚。”白杰布神情轻松,“我正好调养一下身体,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听说那个代理大队长是从省里调过来的空降兵,大概是想刷一串好看的资历,加速升迁的过程。我担心他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说不定会把我那些兄弟全都断送在战场上。” 白桑吉听了,也有这样的顾虑,却也无可奈何,“先看看吧,等人来了再说。” 第430章 人生百态(2) 两人这次意外流落到银河小世界过去的这个时空,都打定主意,不主动干预任何事情,只随波逐流地生活与工作,护住原主在意的亲朋好友,也就行了。一位警队大队长的人事任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去插手。 再说,如果不是他们两人穿越过来,原身已经在战斗中牺牲,势必需要有一位新的大队长上任。但因为他们附身之后,白杰布未死,那原本应该上位或是调来的大队长就有些尴尬了。历史的惯性仍在,或许依然会让他这个大队长卸任或调职,白杰布不会抵抗,只会顺其自然。但是,如果新来的大队长是草包,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如果继任的大队长是称职的,他也不会出面去捣乱。 白桑吉也一样。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辞职或转成闲职,不再担任中队长的职务。如果白杰布是他的大队长,他以后搞点兼职什么的都方便,如果换个大队长,说不定要拿他来立威,以便尽快消除白杰布在整个大队的影响。那就没什么意思了,他又不想搞什么逆袭打脸、扮猪吃虎的事情,太麻烦,没必要。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轻松地讨论着。等到吃完,白杰布就将剩下的饭菜全都倒进地上的食盆。小黑狗继续呼噜呼噜地吃着,仍然头也不抬。 白桑吉忍不住笑道:“我看牠这个吃法,以后肯定能长成传说中山一样高的巨兽,不如取个名字叫黑山。” 白杰布立刻同意,“你说得对,就叫黑山,与银电的名字相似,对仗工整。以后我集齐四大凶兽,咱们都按这个格式命名。”然后他看着依然在狂热吞吃的小黑狗,“你以后就叫黑山了,听见没有?” 小黑狗哼哼两声,也不知听懂没有。 白桑吉愉快地将碗筷收进厨房,放进洗碗机,然后将厨房收拾干净。 白杰布坐到沙发上,拿出平板电脑刷鸭脖,看那些铺天盖地的有关白桑吉的评论。虽然大部分都是膜拜、赞美、跪舔,但水军、喷子、黑粉、柠檬精的影子总是免不了的,充满正能量的滔滔洪流中一直都有负面的阴影存在。 “剧组智障,以为p个图就能把观众全都给骗了。没想到某些粉丝还真是智障,相信剧组那么拙劣的把戏。” “楼上才真智障,说p图的拿出证据来,我祖师爷天生丽质不解释。” “呵呵,世上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完美的人,绝对是四大邪术之p图术。” “也有可能是整容术,反正这个角色一张面瘫脸,指不定根本没法做表情,一有表情脸都得崩。” “无脑黑也是够了,自己长得丑就以为世界都很丑,那是你自身的丑陋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你怎么懂得祖师爷的美。仙门三代弟子敬上。” “这年头的脑残粉实在可怕,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也不想想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人?如果有的话,早就出名了,怎么可能直到今天才突然出现?肯定是p的图。怕不是剧组的特效钱都花在这个角色上,剩下的都是五毛特效。这部剧吃枣药丸。” “楼上哪来的黑装路,自己蠢就不要怪世界。我祖师爷一直低调而已。说p的也不睁大眼睛看一下,这几张图根本就没有ps痕迹。祖师爷的姿容天成,ps我还怕亵渎了祖师爷的美貌。” “剧组这波宣传套路我服,放个虚假照片出来就直接上热搜,也不知道剧组买了多少水军。作品还是要质量好,整这些盘外招到最后都会露馅,等到播出的时候大家一看就知道了。只知道虚假宣传,显得人品低劣。” “楼上又是哪来的砖家,仙门五代弟子不服。你们觉得人长不成这样,我还觉得p不成这样。这样的盛世美颜是人力可以制造的吗?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们值得拥有。” “喷子无脑黑,真是够了。人家本来就长成这样,难不成还碍着你的眼了?还是吃你家大米了?你管得那么宽。” “我祖师爷美绝人寰,气势如虹,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我祖师爷霸气威武,美冠天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我祖师爷……” “你们这帮脑残粉真是疯了……” 各种评论数以万计,白杰布看得忍不住直笑,觉得小小一个鸭脖,就能看到人生百态,很有意思。 白桑吉收拾完厨房,这才走出来。一眼看到白杰布笑得前仰后合,他不禁有些好奇,“看到什么好东西了,这么开心?” 白杰布抬起手来,将他揽到身边,快活地说:“看网上那些人为你吵架,很有趣。你那些徒子徒孙为了维护你这个祖师爷也是拼了,喷子黑粉水军也很拼。按照这里的演艺圈分级制的计算公式,你的人气要为你增加不少分。” “哦。”白桑吉拿过他手上的平板,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地扔到面前的茶几上,拿起摇控器打开电视,收看七点钟的正点新闻。 白杰布关上平板,与他一起看新闻。 前面十分钟照例是各种领导人开会,他们也借此认识了联邦高层领导的脸。今天有一个教育界的重要会议召开,教育部部长出现在屏幕上。以前他们没有见过这人,白桑吉却莫明地觉得那位儒雅的中年部长有些眼熟。 白杰布一只手搂住他的肩,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那位部长姓关,跟关栩的父亲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白桑吉今天第一次见关栩。虽然他是男主角,但是白桑吉认为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对他并不关注,更不会捋他身上的因果线,只要精神力感知到他并不是奸邪小人,便无所谓了。没想到,这位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影帝居然是官二代。 “关栩的父母是什么官?”他看着电视上坐在主席台上做报告的教育部长,随口问道。 白杰布懒散地说:“他父亲是东部最繁华的江州州长,母亲在江州担任文化局局长,管着艺术、出版、电视、广播等等。” 白桑吉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他崛起得这么快,也没有什么富婆富翁敢潜规则他。我看他气质一派光明磊落,骨子又有一股矜持高贵的范儿,还以为他是什么世家望族的贵公子。” “也差不多。”白杰布笑道,“据说关家的族谱可以上述到几千年前的著名战神。本源宇宙里没有那位战神的名号,我听着倒有点像三国朝代的关云长。总之,关家源远流长,确实是名门望族。千年前还出了一位关汉卿,是著名的文学家、剧作家、艺术家。” “原来如此。”白桑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又继续看新闻。 两人看完国内新闻,接着看国际新闻,各种莺歌燕舞,各种天灾人祸,看着都很有意思。他们边看边闲聊,随便分析一下最近几年的地理、天气、政治、经济、科技、娱乐等走势,感觉其乐融融。 等到新闻播完,开始播报天气预报时,白杰布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忽然被他的完美轮廓所惑,忍不住压着他吻起来。 白桑吉猝不及防,本能地搂住他的腰,接着便意识到他的伤还没好,于是奋力推开他,“别乱来,你儿子在旁边看着呢。” 白杰布转头一看。小黑山正蹲在他们面前,一双黑亮的圆眼睛看着他们,仿佛很感兴趣似的。 白杰布松开白桑吉,俯身抓起小黑山,往牠嘴里塞了几粒粹体丹与兽灵丹。小黑犬很快就蔫了,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白杰布起身走到角落,将牠放进狗窝,然后回到沙发上,压住白桑吉继续亲。白桑吉没再拒绝,亲一亲还是可以的,只要不做别的太过激烈的动作,对他的伤并没有影响。 两人亲了还没到一分钟,白桑吉的手机又响了,而且是白萌萌的专属铃声。想到白美朵,两人都没有耽搁,白杰布放开他,坐到一边去。白桑吉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喂。” “小堂哥。”白萌萌兴奋地笑道,“今天你走了以后,关老师跟我说,他的工作室想要签下你和美朵。我跟他说你并不想入圈,他的意思是,你的条件那么好,不用起来太可惜了。他手上有许多资源,可以给你一些短平快的项目,用时短,但收入高。他保证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对美朵也一样。他成名十多年,确实在圈子里的名声很好。小堂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签到他的工作室?” 白桑吉下意识地想拒绝,白杰布却握住了他的手。白桑吉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嘴里温和地说:“我考虑一下。你让他把合同发过来,我看看具体的条款。” “好的。”白萌萌高兴地挂断电话,立刻去找关栩的经纪人黄一洲。 白桑吉放下手机,有些不解地看向白杰布,“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白杰布微笑,“我觉得关栩说得不错,既然你有那条件,为什么不用起来?反正在这里没别的事,你去演演戏,也多些历炼,体会一下人生百态,顺便还能多挣点钱,挺好的。” 白桑吉微微皱眉,“那你跟我一起去吗?” 白杰布耸了耸肩,“如果我被停职了,就去给你当保镖,说不定还能跑个龙套,当个炮灰路人甲乙丙丁。” 他虽然是开玩笑,白桑吉却认真地想了想,“那……也行吧。” 第431章 送别战友(1) 白桑吉在外景地的戏份不多,其他戏份等回到蕖都郊外的青萍影视城再补拍。之前剧组已经拍完了大部分内景戏,但现在找到了祖师爷,相关演员仍要回去,补拍一些与祖师爷有关的对手戏和群戏。 白桑吉表示了愿意考虑与关栩工作室签约的意思,关栩在片场就对他更加关照。关家是世家大族,政治家、科学家、艺术家层出不穷,从小就耳濡目染,关家子弟在待人接物方面相当高明,即使是拉拢示好也不着痕迹,功力很深。白桑吉自然能够感觉到,对关栩不动声色间让人如沐春风的本事非常赞赏,自己也在悄无声息间努力学习。 关栩和穆青华进组三天后,白桑吉在这里的戏份就全部结束,等半个月多后回到影视城,才会再通知他去剧组。 这段时间,白杰布与白桑吉都回到各自的空间世界里,集中精神去处理各种事宜。 现在,两人空间世界里的主星和辅星都欣欣向荣,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住满凡人的辅星上最是井井有条,各种规章制度已经成熟并有效地实施。大小城市星罗棋布,各种建筑拔地而起,道路阡陌纵横,良田上庄稼丰收,草原上牲畜成群各种,工农牧副渔有序分布,军政学商各行其道。人们吃得饱,穿得暖,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太平世界,安全宁静,让他们渐渐恢复元气。除了本身有病之外,绝大部分人都很健康,再也看不到骨瘦如柴的困苦情况。 这还罢了,最根本的变化是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修炼,踏上道途。这些事情都有燕晓或杜漓看顾,其中资质中上的人或妖都被挑选出来,进入官办的学校进行系统学习。而资质一般的人或妖可以凭自身能力赚取积分,到万象阁去换取各种功法和修炼资源。普通人只要在工作或学习中做出成绩,也会有相应积分,同样可以到万象阁去兑换所需物资,譬如凡人级别的延寿丹、驻颜丹、淬体丹、洗髓丹、回春丹、百草丹等等,可使自己和亲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容颜不改。 因为有这么多看得见的好处,且门槛并不高,因此大家都非常积极地投入到学习、工作、修炼中,日常生活非常充实。 那些名人的悟性与资质都很高,容易入道,提升得也比较快。普通人中也有不少血脉变异或返祖的天之骄子,经过特意培养,修炼起来也是突飞猛进。 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时间,两人的基础班底眼看就有望组成了。 凡级丹药和法器都不必两人亲自去炼制,早已经有工厂的流水线可以批量生产。所用材料由普通人种植或采集而来,都可以在万象阁兑换积分。 一开始也有一些好吃懒做或天生凶残的人各种犯罪,但是无论他们藏到哪里,都会很快被形似警察的战斗机器人找到并抓捕。按照律例审判后,他们都被关起来做苦役。世界很快就变得安宁了。 白桑吉在各个辅星上走了走,看了看,感觉很满意,便回到主星,将龙、凤、龙雀三族都视察了一遍,有问题及时解决。 自从龙凤两族有了祖先留下的秘境后,幼龙与雏凤们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与教导。秘境里留存的老龙与尚未涅槃的老凤均魂魄凝实,实力强大,看到这么多族在后辈幸存,都激动得不行,以前那些看不到未来的绝望心情全都荡然无存,每天忙忙碌碌地照顾与培养那些熊孩子,已经没有时间来伤春悲秋了。 白桑吉含笑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他们的日常生活,便去旸谷找金钟,“小时怎么样了?” 金钟懒洋洋地趴在扶桑神木上,长长的金色尾羽随风飞扬,“球球的血脉彻底纯净了,体魄被淬炼到了极致,所以一直在休眠。等他睡醒了,多半就成年了。至于多久会成年,那就不好说了,且等着吧。” 白桑吉飞上宽阔的树干,坐到他身旁,微笑着说:“你呢?恢复得怎么样了?” 金钟懒懒地抬起头,枕到他的脚上,“完全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可以与太阳肩并肩了。” 白桑吉忍俊不禁,抬手抚摸着他那一身暖洋洋的金色羽毛,欣慰地说:“那就好,我以后就不担心了。” 金钟很得意,“那当然。你与我有契约,可以跟着我与天地同寿。不过,你还是要努力呀,怎么着也得与我的上一任主人差不多嘛。” “东皇太一吗?”白桑吉想了想,“我努力吧。” 他从不狂妄自大,也不妄自菲薄,既不自傲,也不自卑。金钟觉得他有修到与东皇太一比肩的潜力,他自然会更加努力。 与金钟聊了一会儿,他又去的核心区,将这里重新规整了一下。得到的好东西越来越多,他的境界也越来越高,原来的规划就有些不足。他大致调整了一番,就交给杜漓去细化。 然后他坐在核心区的院子里,拿出丹炉炼制一些目前各处需要的丹药,有供给自己和白杰布那边用于积分兑换的,有供应两边的兽兽们服食的,还有一些最近有所领悟后试着炼制的。他连续炼制了几天几夜,直到杜漓通知他外面有人找,他才停手。 白杰布也在空间世界里炼器,这时得到燕晓的通知后,与他几乎同时出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迅速换上一套干净的休闲服,这才打开大门。 进来的一共七人,都是与他们一样在战斗中受了重伤的一大队骑警。他们也同样被送到蕖都治疗,如今伤愈出院。白杰布提前出院时去看过他们,告诉了这里的公寓地址,让他们出院后就过来。 七个人微笑着与兄弟俩打过招呼,便进来各自找地方坐下。白桑吉快手快脚地将旁边的一个电子火炉打开,做了一大壶酥油茶放到火上,再拿出一套木碗送到他们面前。白杰布打开冰箱和橱柜,从里面拿出各种奶酪、奶片、奶糕和糌粑放到桌上,让他们随意取用。 迄今为止,他们大队在上次的恶战中受伤的人全部痊愈,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因为长期骑在以上训练、巡逻、战斗,所以他们都不胖,而是身材匀称,高瘦英武居多,偶有两、三个比较高大魁梧。 次仁多吉拎起壶,给大家的碗里倒满,然后将茶壶放回火上,这才坐下。 扎西达瓦喝了一口茶,有些担忧地说:“大队长,我听说上头要新调来一个代理大队长?那你呢?” 次仁曲杰有些急躁,“说是从外头掉过来的,他懂怎么在草原上打仗吗?” 德吉央宗冷静地看向白杰布,“盗马贼一年比一年凶残,如果来个外行领导我们,只怕兄弟们都没好日子过了。” 尼玛扎西怒道:“这次战斗我们牺牲了那么多兄弟,还有几个兄弟残废了。付出那么大代价,还是打退了马匪,上头难道还要问罪?” 次仁德吉不服,“我们有什么错?” 索南多杰很不高兴,“那个新来的什么大队长,我们是不认的。” 七个人一人一句,充分表达了不满、愤怒、急躁等情绪,然后才停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白杰布表态。 白桑吉拎着壶给他们倒茶,再给壶里添了新的酥油茶。七个人渐渐冷静下来,闷着头喝茶吃糌粑,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好看。 白杰布这时才轻言细语地说:“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位新来的大队长好像有些来头,似乎是要改变我们草原骑警凭着人力马力与敌人硬拼的局面,带来一些高科技武器,在我们大队试点。这方面我是赞成的。如果将来有一天,不需要兄弟们在冰天雪地里巡逻,凭着血肉之躯与敌人硬干,那是非常好的一件事。至于大队长的位置,这并不重要。” 白桑吉也跟着劝道:“我们暂时不要抵触,等着代理大队长上任,看看他要做什么。我哥干了这么多年了,年年受伤,医生的意思是希望他好好调理一下,休养个两、三年,不然以后很吃苦。我觉得他趁机休养一下也好。” 白杰布看到七人的脸上都有些茫然,仿佛突然被他抛下似的,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笑着说:“放心,我还是你们的老大。你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辛辛苦苦带了这么多年的队员,怎么也不会轻易扔下的。” 七个人的脸色这才回转,心里好过了许多。 德吉央宗点了点头,“老大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听说本来打算调你去当总队长的,现在还有这说法吗?” 索南多杰也看向白杰布,“是啊。老大,你会去当总队长吗?” 白杰布微笑,“目前我不敢肯定,还是要看新来的那位代理大队长干得怎么样。如果他有背景,后台足够硬,那么很可能他会去当总队长,把大队长的职务还给我。如果他的背景一般,那就是我当总队长,他把‘代理’两个字去掉,正式当你们的大队长。” 七个人顿时高兴起来,“两种结果都好,都好,哈哈哈哈。” 白杰布端起一碗茶喝了两口,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战事已经彻底结束,各个大队都牺牲了不少弟兄。总部过两天要开追悼会,我们都要参加。你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第432章 送别战友(2) 从蕖都到益州西部的草原骑警总部理马县有五百多里,从海拔五百米迅速上升到海拔三千五百多米。一路上山路蜿蜒曲折,崎岖不平,危险重重。蕖理高速已经动工,但离通车还有一、两年的时间。 白杰布他们一行九人,开着三辆警用越野车一起回去。为了当天能够到达,他们凌晨五点就上路了,在秋末冬初冰冷的小雨中驶出了这个繁华的西部中心城市。 追悼会将在明天召开,他们今天一定要回家。 虽然他们终年在面积达二十万公顷的草原上巡逻,但家属好歹都能留在理马县生活,并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不用像普通牧民一样餐风露宿,居无定所,风里来,雨里去。在工作不太忙碌的时候,他们还能回去与家人团聚。这种日子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一路上都很沉默,只有音响里播放的藏歌陪伴着他们,驶过白雪皑皑的山岭,看到太阳照耀下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冰峰,“日照金山”的景观伴着与佛教有关的神话传说,令他们肃然起敬。 每辆车上有三个人,白杰布与白桑吉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聊自己的事情。与他们同车的索南多杰是读过大学、服过兵役、见多识广的年轻人,比其他藏族警员都要沉稳有谋略,因此一路上都在闷头思索,也没有与两人多说什么。 山路虽然难行,但他们是走惯了的,开起车来如履平地。车上的三个人轮流驾驶,早中晚三餐也是随便在路边小店解决了,路上也没遇到风雨造成的塌方、飞石、山体滑坡之类的自然灾害,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当夜幕降临,他们就越过崇山峻岭,顺利回到了理马县。 一路奔波,高原上又已经天寒地冻,大家便没有耽搁,直接回家,赶紧休息。 第二天一早,白杰布与白桑吉便起了床,吃过早餐后就出了门,顶风冒雪地赶到草原骑警总队大礼堂。 这里到处都是白花。两人脱下大衣,各自在报到处取了一朵纸花,戴在警服胸前。 他们的警服别具一格,与其他警种的统一制服不同,形式很像西方的贵族式骑马装,衬得人英武潇洒、肩宽腿长,而且上马打仗也非常利落。 白桑吉穿着这套警服,更显得龙章凤姿,萧肃清举,如芝兰映秀,玉树临风。在天空中沉沉压低的铅云之下,他就像是自带光芒,熠熠生辉。 负责追悼会组织事宜的副总队长如获至宝,连忙抓住他,“桑吉,你回来啦。太好了。快来,你来做今天守灵警卫的排头兵,好吗?” “好,没问题。”白桑吉一口答应,于是立刻被他拉到后面,佩上武装带,腰间带着没有子弹的警用手枪,再换上锃亮的皮靴,戴上崭新的白手套。 对着镜子整理好警容,白桑吉便走到灵堂。 悼念仪式还没开始,灵堂里空无一人。牺牲的警官都已经火化,这里只有覆盖着国旗的精美骨灰盒,墙上挂着对应的遗照,四处放满了花圈。 白桑吉将墙上的二十六张遗照一一看过,然后庄严肃穆地抬手敬礼,这才转身走到第一张遗照旁,站在花圈旁边。 他的站姿非常标准。脚跟靠拢并齐,脚尖向外分开约六十度。双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平,稍向后张。双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正,颈直,口闭,下颌微收,双眼向前平视。 只要有人走进灵堂,第一眼就会看见他。这位标兵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让这个充满悲伤与压抑的地方更加肃穆,也更加明亮。 在他之后,依次排开了二十五名年轻英俊的警察,都以标准站姿立正,守护着战友的英灵。 人越来越多,挤不进来的民众都等在外面,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静静地站着。记者们也来了不少,有的去采访群众,有的在拍摄着“十万群众送英烈”的壮观场景,有的更开着直播,实时报道着现场实况。 九点正,悼念仪式正式开始。 州长、副州长、州警察厅长、副厅长、理马县警察局长、副局长、草原骑警总队长、副总长队、各大队长、中队长依次进入,向烈士遗像鞠躬致意,然后与烈士亲属握手,亲切慰问。之后是警察、各界民众代表进入,向烈士致敬。 等入场人士全部悼念完,按照指定位置站定后,追悼会正式开始。 草原骑警总队长介绍了此次牺牲的二十六名烈士的生平事迹。州警察厅长宣读了联邦总警监签发的命令,追认他们为烈士,并给予相应的功勋奖章与英雄称号。州长、副州长和草原骑警、民众代表分别致悼词。 直到中午,追悼会才结束。 白桑吉率先捧着此次牺牲的烈士中警衔最高的二中队长顿珠次仁的骨灰盒,带着二十五个守灵的警官走出去,庄严肃穆地登上灵车。 车队驶向城外的烈士陵园。沿途有不少藏民举着哈达,念诵经文,为烈士祈福、送葬。参加追悼会的人也纷纷登车,一溜越野车与大客厅跟随着灵车队驶向城外。 到达陵园后,他们下了车,缓步登山。 风雪更大了,其他人都穿着皮大衣、羽绒服,戴着保暖的帽子、围巾、手套,只有护送英灵的二十六位警官衣着单薄,容装整齐。他们却并不瑟缩,个个昂首挺胸,步履坚定,稳稳地走上山顶,将英雄的骨盒送进雄伟壮阔的烈士纪念馆,安放到墙上对应的灵位中,然后立正,敬礼。 仪式到此结束。 领导们和各界民众陆陆续续离开,草原骑警却有很多人留下来,看着牺牲的战友,缅怀往昔共同训练、巡逻、战斗、生活的美好时光。 索南多杰突然出现,将一把扎木聂递到白桑吉面前,“桑吉,唱一个吧。顿珠最喜欢听你唱歌,说就像是喝了一壶美酒般,让他陶醉。还有其他牺牲的兄弟,也都说你唱得好,他们都喜欢听。” 这是一把藏族人喜欢用的六弦琴。白桑吉接过来,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弹起前奏。他不会唱这个世界的那些歌,便随心所欲地唱起了前世曾经流行一时的一首老歌《怀念战友》,只是在歌词方面略有改动。 “雪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就像那香蜜瓜断了瓜秧 胡杨林里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就像那扎木聂闲挂在墙上” 他的声音清亮,婉转动人,温柔中带着悠长的怀念。全场鸦雀无声,都在倾听他的歌。转到副歌的时候,他的声音陡然高亢,响遏行云。 “瓜秧断了香蜜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扎木聂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唱到后来,他的感情如海潮汹涌,澎湃沸腾,当中充满了极致的悲伤哀恸。歌声传到馆外,随着风雪飞扬。那些还没走到山下的领导与民众都忍不住伫足聆听。不知不觉间,大部分人都泪流满面,极小部分心如铁石的政客、意志坚定的警队高层和天生感情淡薄的人也都被深深地感染,忍不住眼圈发热,泪盈于睫。 人群中,关栩竟然也在,身边站着一位身穿草原骑警一级警督制服的男子,年龄与他差不多大,相貌也与他有些相像,只是没他那么耀眼。他的气质颇为儒雅,与草原骑警的剽悍凶猛截然不同。 他是关栩的堂兄关棋,只比他大一岁,也是即将空降的一大队代理大队长。 他侧耳听着那充满怀念与悲伤的歌声,看着周围人泪如雨下,自己也有些心酸,忍不住叹息,“那是桑吉吧?这歌声真是……太让人撕心裂肺了。” 关栩比他更感性,已经拿出手绢擦过一次眼泪了,这时也称赞道:“这是艺术家的歌声。他的天赋极佳,又有真情实感,所以才会那么动人。” 关棋看他一眼,“听说你打算把他签到你的工作室?” “有这打算。”关栩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泪奔的情绪,“以前他哥是大队长,直接同意就行了。现在你好像是来夺他哥的权,以后会不会给他使绊子?” 关棋看他一眼,微微摇头,“你啊,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关栩警惕地看向他,“以前觉得你不是,但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你忽然跑到草原骑警来当什么大队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要知道,他们年年打仗,危险度在警察队伍里名列第一,你跑来做什么?你是马骑得好还是枪打得好?面对那些亡命之徒,你能正面上去刚吗?你扛得住吗?” 关棋忍俊不禁,“看来你对桑吉的好感度很高啊,完全站到他那边去了。我跟你讲,我来这里,不是夺谁的权,而是来帮助他们。我希望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他们总共才五百多人,每年牺牲和重伤致残的人都在三十至五十人之间,这是多么可怕的伤亡率。我来就是要改变这种局面,用科技的力量去消灭敌人,而不是用我们警员的血肉之躯去堵枪眼。你明白吗?” 关栩听着一曲歌毕,余音袅袅,终于正眼看向关棋,认真说:“如果是这样,我支持你。” 第433章 正式签约(1) 这场隆重的追悼会在当天晚上就被联邦电视台的正点新闻给予了报道,在稍晚一点的“新闻全纪录”中更做了大幅度的专题报道。 报道中有许多白桑吉率领的守灵警卫与护灵前往烈士陵园的镜头,片尾曲用了白桑吉演唱的《怀念战友》,顿时引起轰动。 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周围的人全都从头捂到脚,一看就很保暖,却比较臃肿,看不出面貌与身材。那些领导们为了风度,并没有裹得太严实,却也不敢太过放肆,都穿着长长的羽绒服或是纯羊毛大衣,里面套着保暖服,就这样还在寒冷的空气中本能地有些缩脖拢肩的举动,看着就没那么意气风发。只有以白桑吉为守的护灵队都衣着单薄,身姿挺拔,在风雪中稳步前行。他们都年轻英俊,头正颈直,肩宽腰细,四肢修长,也同样目光坚毅,神情肃穆,让人感同身受,忍不住肃然起敬。 等到安放好英灵之位,追悼会结束之后,白桑吉在战友们的灵位前自弹自唱,高歌一曲,许多观众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有些特别感性的人更是泪如泉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首主旋律风格的原创新歌,并没有着力宣传,甚至没有正式地录制推广,便不胫而走,迅速流行。 这首曲子之前已经被杜漓上传到国际原创音乐宝库中,完成了全球版权登记。这个世界的版权保护非常严密,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也同样如此。因此,这首歌的全球版权注册成功后,谁要用都得付钱,积少成多,收入不菲。 白桑吉却没想那么多。他是感情到了,从眼前的场景联想到了前世在军队中的那些事情,牺牲的战友、因伤退伍的下属,还有战死的自己……他的斗志永不止息,骨子里的战意越发高昂,但是对于死亡的战友、远去的英灵,他同样怀念并痛惜。因此,才会有了那样一首情绪饱满的挽歌。 藏族人天生就能歌善舞,音域极宽,白布杰与白桑吉的原身就是歌舞极佳,尤其是白桑吉,在队里是出了名的,连他们那些同样擅长歌舞的战友都喜欢听他唱歌。白桑吉穿越过来附身后,他的精神力对现在的身体又有加持作用,因此音域更宽,音色更美,声音也更有感染力。一曲歌罢,引得无数人泪奔。 网上也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心疼。” “啊啊啊啊啊啊,难受。” “啊啊啊啊啊啊,泪奔。” “啊啊啊啊啊啊,暴风哭泣。” “楼上的队形乱了,话说我妈听完祖师爷唱的那首歌,一直哭到现在,我也哭得停不下来,怎么办啊?” “我也是。我妈到现在还在掉眼泪,我奶奶更是哭得不行,想起了五十多年前牺牲在卫国战争中的爷爷了,唉……” “我爷爷也哭了,想起了当年牺牲在抗倭前线的曾祖父。我爸我妈劝了半天都不行,这可怎么办呀?” “我家也是。我妈,我婶,我堂姐,都在哭……” “楼上都别难受了,赶紧好好劝劝。话说,祖师爷原来是警察啊,真是帅呆了。” “就是就是,我才知道,原来真有那么帅的警察。” “我看祖师爷所在的地方似乎特别危险,怎么牺牲了那么多警察?出什么大事了吗?” “可能外地的朋友们都不清楚,我是理马县本地人。我们这里有联邦惟一一支草原骑警,每年都要跟越境过来杀害牧民、抢劫马牛羊的盗马贼激战。那些马匪与境外某些恐怖势力勾结,装备越来越精良,行动也越来越凶残。每年草原骑警都会在战斗中牺牲不少警察,还有更多的警察受伤。祖师爷和他大哥之前也在一场激战中受重伤,第一时间被直升机送到蕖都抢救,这才侥幸生还。” “有这样的事,我还以为联邦和平了几十年,根本没有战事发生。” “是啊,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草原骑警。” “是不是真的?真有草原骑警?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肯定真的有啊。你看他们穿的警服,跟联邦所有警察穿的制服都不一样,很像骑马装。” “真帅啊。他们不但长得帅,就连警服都很帅。” “很酷。他们的战斗力一定很强。” “长期骑马的人一般身材都很好,祖师爷的身材尤其完美。” “那是。古代的西方女性都是靠骑马保持身段。” “我大仙门的祖师爷不但生得美,气质好,而且一身浩然正气,就如出鞘的利剑,战无不胜,坚不可摧。” “敬佩!祖师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仍然尽忠职守,不愧是修到剑仙的男人。” “祖师爷英明神武。” “祖师爷威武霸气。” “祖师爷是我等弟子的楷模。” “祖师爷请受弟子一拜……” 网上风起云涌,关栩也坐不住了,当天下午便去拜访白桑吉,开门见山地提出签约之事,很有诚意地说:“桑吉,你现在越来越红,想要躲着也是避不开的,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出道。你的特殊情况我心里有数,在合约方面会很宽松。我发给你的合同你看了吗?有什么意见尽可以提。” 白桑吉也明白他说得是对的,现在的情况下,想要隐居是不太可能的。他拿出平板电脑,调出自己修改过的合同给他看,“我把我的意见都写在上面了,你看看吧。” 这个文件是修订模式,他修改过的条款和新增的附加条款都在上面。他对于分成模式、薪酬水平并没有什么意见,修改的主要是不搞三陪,不接受任何潜规则,如果警队召唤他回来,他会立刻无条伯回归。总之,他在这方面规定得很严。 真要有谁胆大包天地想潜他,肯定没有好下场,但他也不想多出什么麻烦来,不如先说断,后不乱。 关栩的堂兄即将走马上任,自然对白桑吉的情况心知肚明,看了那些条款之后也很明白他的想法,心里完全同意。 白桑吉也想着现在新任大队长还没来,白杰布依然是他的直属上司,有他批准,自己签这个合同是合乎骑警内部条例的,新来的大队长也不能废除。 两人经过短暂讨论,很快达成共识。关栩让跟来的助理出去,找家复印店把合同打印出来,一式两份,当场与白桑吉签订了合同。 他有这个心思,便做好了准备,连工作室的公章和自己的私章也一并带来了,这时都盖在合同上,立刻具有了法律效力。 白桑吉拿过一份合同收好,爽快地答应了他的邀请,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关栩非常机智地没有通知关棋,只邀请了白家的兄弟俩,开开心心地在一家有名的藏族酒楼里吃了一顿藏式火锅。 酒楼的老板也是草原骑警的家属,对白杰布与白桑吉都很热情,待关栩也格外亲切。兴致来了时,还为关栩表演了欢迎贵宾的原生态歌舞。关栩看得津津有味,他的助理还录下了视频。 一顿具有浓郁民族风情的美食吃下来,宾主尽欢,然后大家在酒楼门口道别。白家兄弟安步当车,踩着积雪走回家。关栩和助理叫了一部出租车,回到县政府所属的酒店。 当天晚上,关栩工作室的官网首页就发布了重磅消息,“我工作室与白桑吉先生正式签约,祖师爷下凡到我家。”还附上了白桑吉的几张新照片,以及他与关栩的合影。 关栩笑得很开心,更显得丰神俊朗,光彩夺目。白桑吉的神情依然有些清冷,只是眼神柔和了一些,唇角有一点略微上翘的弧度。两人都是素颜出镜,却比别人开了美颜滤镜的效果还要好上一百倍。 关栩工作室签约的艺人只有十一个、导演两个、编剧两个,却都是有真本事且厌恶行业内潜规则的精英,所以粉丝很多。这个公告一出,关栩工作室的成员同时转发,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仙门”粉丝闻讯而至,评论区里莺歌燕舞,欢喜无限。 “祖师爷终于愿意出道了?恭喜恭喜。” “祖师爷终于愿意下凡了?恭喜恭喜。” “祖师爷终于愿意露脸了?恭喜恭喜。” “祖师爷终于愿意眷顾我等弟子了?恭喜恭喜。” “看到祖师爷与我爱豆同框,顿觉此生圆满。” “看到祖师爷与栩哥同框,顿感心境提升,竟有突破之兆。” “飞升……就在眼前了……” 大家排着队恭喜,每句话都洋溢着中二逗逼的气息,让围观者忍俊不禁。 白杰布与白桑吉回到家,来不及休息,便一一打电话给牺牲战友的家属,询问他们的情况,特别是有什么困难。 游牧民族穷的时候是真穷,一点现钱都见不到,直到马牛羊出栏,可以卖了,那就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收入。而且藏民有了钱都不喜欢存银行,上百万的现金和宝石、翡翠、黄金等等贵重物品都放在家里。这也是马匪喜欢袭击草原上各个城镇的重要原因。 草原骑警的直系亲属有许多都迁居到理马县,在县里工作,但工资却不高。他们有些人会买些小羊恙、小牛犊、小马驹放到草原上,组成一个牧群后雇人放牧,三、五年后才能有所收获。这些家庭在经济上都勉强过得去。但是有一些家中只有骑警一个壮劳力,其他都是老弱妇孺,那就很困难了。 白杰布慰问了一圈,心中有数,拿出笔来,在纸上列了一个名单和赠予的金额,然后抬起头来,“兄弟,这些钱就全靠你了。” 白桑吉探头看了看总金额,淡定地说:“没问题,都交给我吧。” 第434章 正式签约(2) 理马县虽然是这片草原的中心,但人口并不多。常住人口加流动人口,合计不超过十万。因此这里没有高层建筑,家家户户都是独栋小楼,有的是三、四层,有的只有一、两层,全是由不太规则的巨石垒砌而成,石头与石头之间用的是糯米灰浆,非常结实。当地的岩石并没有亮丽的色泽,都是灰绿色或灰褐色,看上去雄浑苍凉,有一种沉郁的风格。 县城有高大石墙围着,四角修建着高高的碉楼。不但县城如此,分布在草原各处的寨子、乡村、城镇也都是这样的格局。这是过去盗马贼猖獗而草原骑警尚未成立时,当地的藏王和各地贵族主导修建起来的,主要就是易守难攻,可以防备马匪的明攻暗袭。 现在,盗马贼已经很难深入到草原的中心和东部、南部,主要骚扰的还是靠近边境的西部也北部,但这些聚居点并没有改变已经形成的结构,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历史韵味,吸引着大批游客和相关的文史民族风俗学家前来参观与考察。 除了自己修建的藏式楼房外,家家户户都在小楼的四周修筑了石墙,圈了一个大大的院子,用来饲养家禽家畜种菜种花,经营得有声有色。 白杰布与白桑吉共同的家却比较荒凉。他们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家,所以没养任何东西,院子里荒草弥漫,也没怎么整理。 第二天是周日,两人起床后,就里里外外地收拾起来。 仗着有石墙遮挡外面的视线,两人取出了空间世界里的各种智能机器,除草机放到外面院子里,多功能吸尘器放在家中,家具上所有铺的盖的都塞进全自动洗衣烘干一体机……这些机器都小巧玲珑,能量充足,只要用明确的语言下指令,它们就能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 还有两个家政机器人将柜子里和箱子里放置太久的被褥毯子衣物等拿出来,用太阳灯一一照射,清洁除尘杀菌消毒,让所有东西都带有阳光的味道,仿佛在太阳下晒过一样。 它们在周围有条不紊地忙碌,兄弟俩就坐在客厅,围着火炉喝酥油茶,吃糌粑。 入乡随俗,如果他们身上没点酥油味,久而久之,总会让那些与原身相处多年的战友或邻居们起疑。离开这里后,他们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净身诀,就可以立刻驱除身上的所有异味,并不麻烦。 以前,藏民家中只有烧炭或烧柴的火炉,现在统一安装了暖气,雪季到来时就感觉好多了。两人穿着灰蓝色的制服衬衫和深蓝色长裤,套着一件v领毛衣,兄长的是深灰色,弟弟的是银灰色,都有型有款,十分英俊潇洒。 白杰布喝着茶,平淡地说:“那个与你签约的关栩,这次是陪着他堂哥关棋过来的。关棋就是新来的代理大队长,今年三十五岁,智商很高,一表人才。他是首都燕京人,也是关家嫡系。他在国立科技大学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毕业后却出人意料地加入警界,颇受器重。他以前一直是文职,主要负责警用科技方面的研发与应用,现在的警衔已是三级警监,比我们总队长还高。这次到草原骑警来担任代理大队长,是他第一次到基层一线任职。我分析了一下他和关家这几年的动向,推测这次任职是个过渡,也是给他攒资历的重要一环。如果在这里干得好,他就会扶摇直上,毫无阻滞地高升。所以,在这儿的工作对他来说比较关键,容不得半点马虎。” “这样啊。”白桑吉微微点头,“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想来他不会随便拿兄弟们当炮灰。要是战斗没打好,死伤的警员多了,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对。”白杰布笑了笑,“他带来一款目前最先进的无人警用机,可用来执行日常巡逻任务。机上搭载有先进的侦察系统,平时可以预警,另外还有机枪和小型导弹,战时可以辅助作战,能有效杀伤敌人,掩护我军,很不错。” “那就好。”白桑吉毫不犹豫地说,“既然如此,我肯定会全力支持他。我们又不想升官发财,只要他能给基层警员带来好处,那就是个好警官。” “嗯。”白杰布放下茶碗,“我也会表态支持。有我们两个的态度,相信队里的其他人也不会为难他。他的工作会顺利很多。这也是相辅相成的事情,我们在这里支持他,关栩对你和美朵也会特别关照。” “是啊。”白桑吉想了想,“我听关栩的意思,他想以同样的合约把美朵也签下来。我觉得可以。美朵既然喜欢演戏,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还是可以去拍戏或是参加综艺节目。” “嗯,我同意。”白杰布吃完了,把碗一推,起身走到窗外往外看。 外面齐膝高的野草都被剪掉,同时就被粉碎成渣,铺撒在原地作为肥料。原本的积雪已经被清除,正在飞舞着落下的白雪又渐渐在土地上堆积起来。 宽阔的院子里一片荒芜,只在一侧停放着兄弟俩购买的私家车,是辆全地形四驱越野,外形粗犷豪迈,配制高端,完全可以当军车用。此时有两个家政机器人正在打理这辆放置已久的汽车,里里外外维修护理美容保养。除草机正钻到车底,将杂草剪除干净。 白杰布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回来,就听到白桑吉在楼上叫他,“哥,你上来看看这个。” 他们的家共有三层,一楼是厨房、客厅与餐厅,二楼是三个孩子住的地方,三楼是他们两人的卧室。他缓步走上三楼,随口问道:“什么?” 三楼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两间卧室外面藏族人家特有的厅堂,靠墙处有一圈铺着精致手工织毯的藏式椅子,中间空了很大一块地,铺着色彩斑斓的手工地毯。此时,地毯上铺开了一条长长的卷轴,白桑吉蹲在旁边仔细看着。 白杰布走到他身边,也蹲下来看。这是一幅古绢布,上面绣着藏语,全是有些拗口的佛经。他若有所思,记忆深处的印象忽然跳了出来。 白桑吉说:“这是机器人整理的时候发现的,因为无法判断是否要清洗,就交给我了。这好像是佛经。”白桑吉也在努力回想,这个东西是什么情况。 白杰布叹了口气,“这是原身绣的。他五年前发了大愿心,要绣一幅《地藏菩萨本源经》,供奉到附近最大的佛寺去,为牺牲的战友和逝去的父母妻子祈福。这幅古绢布总长度六十米,绣出《地藏菩萨本愿经》全文,前半截是藏文版,后半截是汉字版,共计十三品,藏文加汉字大约将近五万字。他小时候养大弟弟,长大后妻子去世,他又养着三个孩子,需要缝缝补补的事情很多,针线上的功夫练得很不错。这五年他公事繁忙,断断续续地只绣了三分之一。” 白桑吉恍然大悟,也从记忆深处找到有关这件事的印象,“嗯,我也想起来了。那现在怎么办?你要接着绣吗?” “绣吧。既然是原身发下的大愿心,就一定要完成。”白杰布并不觉得尴尬。这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他以前从未做过,现在自然有了兴趣,“这本身也是积福报的事情,说不定对我空间世界里收的六座佛塔也有好处。” “对。”白桑吉也想起来,“那你就好好做这件事吧。正好代理大队长上任,你要停职休息一段时间,就把这幅长卷绣完吧。” “行。”白杰布打开两边卷着的绣布,仔细看着上面的绣样和已经绣好的藏文,思索着说,“我大概要用到精神力辅助,才能绣得既快又好,这对我的精神力微操能力也有一定的锤炼作用。” “咦?”白桑吉立刻就想明白了,“对啊,确实对你有很大好处。” 白杰布哪里会让他站在岸上旁观,肯定要接他下水,“你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既然我绣经文,你也亲手抄一卷吧。就抄这个《地藏经》,我对于地藏菩萨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事情还是很钦佩的。传说中,地藏菩萨掌控地府,在生死法则上肯定有很高造诣。左右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咱们都把地藏经从头到尾抄一遍,说不定还能有点感悟。” 白桑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会一个人上法场,总得找个人陪绑。行吧,我陪你。幸好你是让我抄《地藏经》,不是让我抄《大藏经》。” 白杰布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我怎么舍得?” 他其实并不清楚《大藏经》是什么,但燕晓及时提醒了他。无论流传下来的《大藏经》有多少个版本,都是卷帙浩繁,包罗万象,总字数有五千万字以上。如果每天抄一千字,起码要一百四十年才能写完,实在是太可怕了。 两人互相调侃了一下,就小心翼翼地将这幅长卷重新卷好,收进柜子里。 白杰布伸了个懒腰,“今天咱们休息一天,估计明天就会通知咱们开会,宣布关棋的任命。” 白桑吉点了点头,“好。” 第435章 再次客串(1) 白杰布与白桑吉一向随遇而安,现在就很喜欢在高原上的生活。 这里的海拔有三千九百米,平地上来的人大多会有高原反应,他们自然完全没有。厚重的石屋很容易给人安全感,外面狂风呼啸,大雪纷飞,房间里却温暖如春。楼里到处都是藏式装饰,全系手工制作,斑斓多彩,民族风情浓郁,又暖和又热闹,同时也很安静。 等到家里焕然一新,两人把所有机器都收进空间世界,便毫无形象地找个地方随意一躺,读读书,看看电脑,然后闭上眼睛睡一觉,感觉十分惬意。 不过,还没等到傍晚,关栩的经纪人黄一洲的电话便打过来了。他现在同时担任白桑吉的经纪人,因此态度非常友善,热情地说:“桑吉啊,我们工作室参与投资了一部艺术片,导演和男主、女主、女二都是我们工作室的人。这部片子我们打造得精益求精,准备拿去冲击威灵电影节金凤奖。有一个重要角色,戏份不多,但很关键,我们觉得你非常合适。剧本、相关策划和演出合同我都发到你的邮箱了,你看一下,再给我答复,可以吗?” “好。”白桑吉干脆利落地答应,便打开邮箱,点开邮件看起来。 这个客串角色与《海外有仙山》的祖师爷差不多,是尘世间并不存在的神仙中人,需要拍的几场戏都是女主角的回忆杀。女主是一朵尘埃中开出的花,曾经是夜总会的陪酒女,在极度的混乱与绝望中爱上一个神仙般的男子,却自惭形秽,从来不敢表白。后来,她希望自己能够毫不羞愧地站到心仪的男神面前,于是发奋图强,努力挣扎向上,终于成为咤叱商界的女强人。影片最后,她坐在一位著名心理医生面前,听他分析,这才恍然大悟。那位神仙般的男子,实际上是她臆想出来的形象。他成为她即将崩溃的心灵的强大支柱,使她能够坚强地面对一切艰难困苦,披荆斩棘,终获成功。她走出心理医生所在的大楼,抬头看向辽远的天空,恍惚看见那位神仙般的美男子对自己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消失在无垠的苍穹,不禁释然地一笑,然后坚定地转身离开。 这是一部大女主戏,男主和女二都是高级陪衬,但这位神秘的美男戏份不多,却非常关键,其重要地位仅次于女主。 艺术片的投资普遍不高,这部电影的总投资只有三千万,给白桑吉开出的片酬是两百万,只比女主和男主差一点,几乎与女二持平,算得上非常有诚意了。 白桑吉看过剧本概述和策划概略后,便觉得可以接这个角色,再看过演出合同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黄一洲很高兴,又打电话过来,说好三天后进组,同时把与他有关的剧本全部发给他。 这部戏在南方的一个小城拍摄,白桑吉要在周二下山,从蕖都飞过去,才能保证星期三进组拍戏。 白桑吉拿到剧本后,认真地看起来。白杰布好奇,也跟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又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 白桑吉并不在意,“如果我是一心想要在娱乐圈大红大紫,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自然就要像那些影帝一样锤炼演技,什么类型的角色都去尝试一番,尤其喜欢挑战高难度的角色。但我只是得过且过,去接触一个以前不熟悉的行业,多些历炼,挣点小钱。这些角色能让我迅速蹿红,收入大增,而且难度都不高,容易完成,挺好的。” “嗯,行吧。”白杰布移到一边去,不再多说。 第二天一早,他们接到通知,一起去总队开会。 一、二、三大队所有中队长以上级别的警官都来了,总队的几位处长和总队长、副总队长也都坐在会议室。 他们都注意到一个温文尔雅的陌生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后与身边的熟人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心中有数,这位只怕就是传说中空降的代理一大队长。 果然,总队长闻洛桑开门见山,“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关棋警官,从燕京警察总部派来,将担任代理一大队长。原任一大队长的白杰布暂调总部,担任作训处处长。我们草原骑警原本一线作战队伍的编制是一千人,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满编,缺人缺得厉害。如今上级机关下达命令,让我们招募新兵,另外州内各单位也会调拨部分人员过来,双管齐下,尽快让编制内人数满额。大家都知道,没有上过战场的警员严格训练,否则让他们就这么去战斗,无异于送死。白杰布在咱们骑警干了二十多年,担任大队长多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大局观、全局观,因此,由他担任作训处长非常合适。杰布,这批新来的警员就交给你了。离别的战时还有大半年,希望到时候他们都能成为合格的草原骑警,都能够上战场。” 白杰布肃容点头,“是,总队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很好。”闻洛桑看向关棋,温和地笑道,“现在,请关大队长讲话。” 白杰布与白桑吉带头鼓掌,其他人看看他们,见两人没有丝毫抵触情绪,虽然心中略感疑惑,还是跟着鼓起掌来。略显冷淡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温暖活跃。 白棋轻咳一声,等到掌声停下,就微笑着说:“谢谢闻总队长,谢谢各位领导,也谢谢白大队长和各种兄弟。我来到这里工作,还需要大家有鼎力支持。当前的主要任务,是配合新型无人机的最终试验与相关的实战演练。这款军用无人机,是我们专门为高寒地区的边防军队和警察部队研制的。如今联邦一派和平,战斗频发的地方只有咱们这里,因此这款军用无人机通过最终的试验考察后,将最先装备咱们草原骑警。” 接下来,他大致介绍了一下新款无人机的性能与用途,让在座的中高级警官都喜形于色。如果这款军用无人机真的能做到他描述的那样,以后的巡逻和战斗就要轻松多了,伤亡也会减少很多,实在是功德无量。至此,他们对于这位空降的大队长顶了白杰布的职位都不再气愤,排斥之心也少了很多。 关棋敏感地察觉到在座各人的情绪变化,心里不由得放松了一些。联邦中的少数民族虽然大多剽悍直爽,却没汉人那么多弯弯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只要觉得你是为他们好,他们就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其实很好相处。 他看了一眼白桑吉,沉稳地说:“鉴于之前一大队与二大队严重减员,警力不足,所以接下来与无人机配合的主要人员将是三大队。凡是受伤未愈的警员可以在家休养,即使外伤恢复,元气依然不足的警员也不能前往草原。老警员是我们的财富,休战期应该让他们好好休息,恢复元气。因此,前三个月我主要会调用三大队的人手,一大队与二大队中没有受过伤的警员也会酌情调派,请大家全力支持。” 二大队和三大队的大队长立刻表态,“没问题,你尽管用。” 关棋便说了一些即将开展的工作框架,细节方面则语焉不详。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大部分藏族警官都毫无察觉,对科技什么的也没兴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会议在正午前结束。白桑吉开着一辆七座越野车,带着关棋、白杰布和另外两个中队长去了一大队的队部。那里距理马城大约有三十多公里,建在草原上的营地全是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楼房,虽然面积不大,设施设备都比较齐全,生活上完全不成问题。 大家在食堂匆匆吃过午餐后,白杰布就把工作交接给关棋,再集合全大队警员,向他们介绍了新上任的代理大队长,希望他们全力支持新任大队长的工作。关棋客气地做了一个简短的讲话,便干脆地宣布解散。 白桑吉的中队牺牲了三名警员,还有十几个重伤,二十多人轻伤。现在,凡是受伤后没有致残的警员差不多都已经痊愈,今天都来上班了。白桑吉召集他们开了个小会,让受重伤的警员全部回家去休养。 他非常清楚重伤后的情况。虽然他们从表面上看外伤都愈合了,实际上元气大伤,身体都比较虚弱,根本不可能策马草原,还需要至少一、两个月的调理,否则容易落下病根。现在是休战期,关棋那边又有新的工作计划,暂时用不着他们这些受过重伤的警员,正好趁机休整,养一养身体。 交代完后,他便和白杰布一起离开,返回理马县。 白杰布去总队报到,走马上任,准备着手参与新警员的筛选审核工作,同时制订新来警员的训练计划。 白桑吉回家收拾了一下东西,第二天清晨便下山了。 黄一洲等在蕖都,次日上午亲自陪他上飞机,去往南方海州的海滨小城澄海市。 第436章 再次客串(2) 电影《因为爱你》是一部现代都市剧,励志为主,感情为辅,将残酷的现实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玫瑰色薄纱,而白桑吉饰演的角色便是那层薄纱。 汪海洋是一位优秀的新锐导演。他出身于艺术世家,祖母是画家,祖父是京剧表演艺术家,父亲是导演,母亲是七冠影后。他喜欢干导演,小时候几乎每个寒暑假都在父亲的剧组跟着打杂兼学习,后来考上国立艺术大学的导演专业,成绩相当优秀。还没毕业,他就在长辈的帮助下独立导演影视剧,后来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就专攻艺术片。几年来,他在国际电影节上多次入围,并曾经获得国际有名的芬奇电影节最佳电影奖和最佳导演奖,因此名声大振,在娱乐圈颇有声望。 他选择签约关栩的工作室,一是因为关家与他家长辈是世交,二是因为工作室给他的自由度比较高,既不会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还能帮他做好财务管理、后勤保障、公关宣传等相关工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心投入艺术创作之中。 请白桑吉出演这个重要角色,是汪海洋的主意。看到白桑吉的真人素颜后,汪海洋非常满意,让他准备一下,第二天就要拍与他有关的戏。 白桑吉在酒店里休息了半天,研究过剧本,感觉有一定把握,在加入剧组后半点也不露怯。他依然高冷淡定,与男主、女主、女二都只是略微点头致意,并没有深交的意思。但那些人并不恼怒,在他精神力有意无意的暗示下,都觉得他这样是正常的,对他的颜值与人品都十分欣赏。 在这个剧组里,几乎人人都叫他“祖师爷”,就连导演都是。大部分人是开玩笑,小部分是他的颜粉。他都没有纠正,坦然接受这个称呼,神情间会柔和一些,以表感谢。就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就让许多人感觉受宠若惊,而且自己还不会事后醒悟,而是一直觉得他的性格其实很好,只是不擅言谈罢了。 他进组后拍的第一场戏便是与女主的对手戏。 这场戏在一个偏僻的马路边开拍,周围已经清场,禁止剧组外的路人围观。 白桑吉换上白衬衫和淡蓝色的西装三件套,风度翩翩地站到镜头前的相应位置。在旁边偷看的剧组人员都忍不住捂住胸口,感到意乱神迷。抢到为他化妆位置的化妆师更是无声地尖叫,差点忍不住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 导演汪海洋看了看监视器,然后叫道:“开始。” 白桑吉便朝着镜头的方向走去。他的腿很长,速度却不快,看上去像是在散步。 突然,背后有个声音在叫他。他停下脚步,本能地转头打量了一下。 不远处有一些低矮的住宅公寓,据说有不少在这一带工作的陪酒女都租住在那里,陈安娜也在附近与人合租了一套小公寓。不过,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凡是晚上工作的人现在大都在补眠,不知道她跑出来做什么。 陈安娜穿着一件白色长风衣,脚上是一双缀着粉色绒球的波板鞋,很青春,很少女。她奔跑过来,长发飞扬,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是清纯美丽。 白桑吉看着她跑近,眼神里有一丝淡漠,更多的却是柔和。 淡金色的阳光下,他更显英俊潇洒,气宇轩昂,高大的身躯如渊停岳峙,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陈安娜的心如小鹿乱撞,全身都热血沸腾,似乎顷刻间都涌到脸上。她跑到白桑吉面前站定,仰头看着他,大大的双眼闪着晶莹的光。 如果是好色的男人看到,只怕浑身骨头立刻酥了一半。不过,作为一个完美的男人,白桑吉看多了别人对自己或景仰或爱慕或期盼的目光,这时自然是佯装不知,温和而客气地笑道:“陈小姐,有什么事吗?” 陈安娜的眼神黯淡下来,情绪迅速降温。她后退两步,笑容变得清浅,不再火热,“我……我和我姐姐商量过了,决定离开夜总会,去找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工作。我们……打算边工作边读书,通过远程教育拿到学位,再换更好的工作。” 白桑吉的脸上多了几分赞许,“这样很好。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陈安娜用力点头,“好。我们一定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们。只要用心,就能做好,天无绝人之路。你和你姐姐都是好姑娘,无论滑落得多么深,都坚持洁身自好,这很艰难,但你们做到了,这很值得骄傲。你们努力去做,以后的路还很长,办法总比困难多。”白桑吉诚恳地说完,抬手看了看手表,尽量温和地道,“我还有点事。你有我电话号码吗?” “有的。”陈安娜退后两步,眼中微感失望,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谢谢您……那您去忙吧。” “好。”白桑吉对他笑了笑,拦下一辆经过的出租车,对她挥手道别。 陈安娜看着汽车绝尘而去,不禁怅然若失。她转身慢慢走回去,脚步沉重了许多。 “卡。”汪海洋在监视器回放了这场戏,仔细看过后,笑着说,“过了。” 这时,陈安娜走到导演身边,浑身都洋溢着失落的气息。她有些急切地说:“汪导,我的情绪现在很饱满,可以接着拍下面一场戏吗?” 汪海洋看了看她,发觉她说得很对。演员能进入这种状态是很难得的,不应该浪费。他马上交代副导演,改拍另一场陈安娜黯然回家的戏。 一群人很快进入旁边的一幢旧楼,开始了接下来的一场戏。 陈安娜走进家门,与她合租公寓的另一个女孩穿着睡衣蜷在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换频道。 看她情绪低落地进来,那个女孩扔下遥控器,拿起桌上的烟盒递过去,“安娜,来一根,什么烦恼都没了。” 陈安娜从不吸烟,更别提里面加了东西的毒烟。她笑着摇摇头,然后脱下风衣,拿进卧室,放到衣柜里。她里面穿着睡衣,而不是出门的装束,可见刚才出去得很匆忙。 女孩叼上一根烟,点着了,深深地抽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仰起头,脸上有一丝欲仙欲死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陈安娜走出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然后坐到她旁边。 “怎么?心情不好?”女孩问她,“跑出去见谁了?喜欢的人?他拒绝你了?” 袁湄淡淡一笑,“有吗?” 女孩耸了耸肩,“你一上午都站在窗边张望,刚才突然跑出去,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出去时那么高兴,回来时就这样了,那表情都摆在脸上,一看就知道。” 陈安娜转着酸奶瓶子,自嘲地说:“我现在哪有资格喜欢人?” 能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她就满足了,不敢再有别的奢望。 女孩无所谓地半躺在沙发里,“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意思?还是找男人替你还债吧,不过是上上床,你还享受了呢。” 在现代的大部分地区,性|爱并不是羞于启齿的事情,不少专门拍色|情片的男男女女都成为风靡一时的明星,过着让人艳羡的生活。 陈安娜脸上的笑容却彻底消失了。 女孩看着天花板,浑不在意地说:“光凭你自己陪酒,再怎么努力,便是喝得胃穿孔,这钱也还不上。那种事我见得多了,之前再怎么坚持,后来被逼得没办法,还不是会走上这条路。要不然就去死,大海就在旁边……有什么办法?……其实,男人嘛,上了床都一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长长地吐出,然后闭上眼陶醉,梦呓般地说:“想要心里有感觉的话,就找一个可靠的人,卖一次。既有钱赚,自己也享受到了。” “不,我暂时还不想,谢谢你。”陈安娜赶紧对她表示感谢,然后就急步走开了。 那女孩抬眼看向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恨恨地说:“清高什么?既做了这一行,还想要清白,还想留给自己喜欢的人,凭什么?要脏,大家就一起脏。” 这场戏拍得很成功。那个十八线的小女星都被饰演陈安娜的女明星吕斯琴带得入了戏,演技顿时提升了那几个台阶。 汪海洋对这场戏很满意,又是一次就过。 吕斯琴走到导演身旁,也看着刚刚拍的那场戏。她的心情有些激动,忍不住轻声说:“我觉得白桑吉太可怕了。他的演技简直浑然天成,完全不着痕迹,却让我不由自主地被他带着入了戏,而且程度还有点深,一时都出不了戏。当然,我也不是很想出戏。看着他的脸,我希望咱们一辈子都在戏里。”后面两句话就是玩笑了。她说着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这部戏的编剧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姑娘,这时双眼闪闪发亮,凑过来说:“导演,我现在灵感如潮,文思如涌……我想给他加戏。” 汪海洋并没有反对,“你先写出来,我看看行不行。” “好。”女编剧偷偷看向白桑吉休息的地方,脸越来越红,眼睛越来越亮,然后拿出平板电脑,十指如飞,将自己头脑里新增加的美妙情节迅速写出来。 第437章 戏如人生(1) 当天晚上,汪海洋突然敲响了白桑吉的房门。作为一个剧组,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汪海洋独占一个套房,白桑吉却没有像其他新人那样与人合住标准间,而是独自住了一个单间。 他打开门,请导演进来坐。汪海洋开门见山地问:“你会弹琴吗?我是说古琴,不是你们的民族乐器。” 白桑吉怔了一下,随即点头,“会。” 汪海洋很意外,“真的?你会古琴?” “嗯。”白桑吉淡定地说,“琴棋书画,我都会一点。” 汪海洋更加意外,“是家传的?” “并不是。”白桑吉平静地说,“纯属个人爱好,就跟前辈们学了一段时间。我们藏族也有书法家、画家、音乐家。” “哦,那太好了。”汪海洋高兴地将新鲜出炉的新剧本塞给他,“你的戏有比较大的改动,增加了不少。你先看看剧本,如果有什么意见,我们再来沟通。” “好。”白桑吉一直都很冷静,表情、语气都很平和,既不谄媚也不冷淡。 汪海洋对他的态度很赞赏,略微说了几句自己对新剧本的想法,提供给他作参考,便离开了。 白桑吉看着比原版多出两倍的戏份,不仅对那位才思敏捷的年轻女编剧多了几分欣赏。她给他加的戏看起来仿佛是闲笔,其实为女主角的转变与越来越自立自强给出了更符合逻辑的解释。如此一加,他就根本不是客串的,说是男二号甚至男一号都是可以的。 这些戏份都是女编剧基于对他的美好想象,其中充满了浪漫主义情怀,表演起来却有相当的难度,譬如抚琴、画画、书法等等。别人可以用替身,他目前却是以颜值为主打,当然要真身上镜才行。再说,如果还有能作他替身的人,哪怕不露脸,只要有他那种完美的身材,自己就可以出道走红了。 汪海洋也喜欢编剧加上的新情节。有白桑吉的盛世美颜、宗师气度和天生的演技加持,他非常有信心,这部电影一定会既叫好又叫座。问过白桑吉琴棋书画皆会,他就放心了,根本没想过怀疑。 对于新的剧本,所有人都很兴奋。因为给白桑吉加戏之后,并没有削减别人的戏份,还相应地给他们都加了戏。原本计划八十分钟的片长已经延长到一百分钟,情节也从有些涣散变得凝聚紧凑。意识流减少了很多,更加言之有物。显然,导演与编剧见到白桑吉后,都有了更大的野心,不仅仅只满足于在电影节上获奖,同时还奔着票房去了。 对于他们的雄心,出品方点赞,制作人点赞,剧组主创人员全体点赞。至于给白桑吉加戏,那当然是应该的。只要不傻,谁都明白这是基本操作。电影叫好又叫座,对每一位参与这个项目的人都有好处。 一天之后,汪海洋就按照新的剧本拍戏了。而白桑吉也不再是惊鸿一瞥地短暂出现,而是有了连贯的戏份。 这一夜,从夜总会的花名陈安娜改回原名陈渃的女孩睡得很安稳。 因为知道不会有人突然破门而入,将她抓走,也不会有人打她骂她,强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同时她也知道姐姐陈湄和她的男朋友谷轩逸都是安全的,不会有人威胁他们的安全,让他们天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这座大宅从外表看来并不起眼,就是一幢旧式的老房子,可里面却别有洞天。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布置,都是一种低调的奢华,而现代化的设施设备也很齐全,却并不感觉突兀,似乎是特意定制的,款式、材质、色泽、外观都与房屋本身珠联璧合。 这样的房子,比起陈渃以前租住的狭小公寓要舒适得多,所以她一觉睡到天亮才醒来。 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她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确认仪容整齐,没有失礼之后,才拉开窗帘。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浅黄色的朝霞铺满天际,显然是个大晴天。 她站在窗边,欣赏着外面的风景,很快就发现白桑吉正在梅林里绕着树奔跑。 他时而加速,时而急转,时而聚停,时而跳跃,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身体灵活至极。仔细看去,他穿着咖啡色羊毛衫,腿上套着略显宽松的运动裤,却依然显得修长挺拔。寒冷的空气中,他呼出的白烟在梅花之间缭绕,与淡淡的雾气融为一体,仿佛身处仙境之中。 陈渃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雾中才回过神来。她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了,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人家好心好意地冒险收留她,她就应该知恩图报,怎么也不能变成不知进退的狗皮膏药。那是她一向鄙视的行为,更加不能去做。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他,她就应该满足了。 她离开窗边,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等到怦怦直跳的心脏平静下来,这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大宅里很安静,只有厨房的方向依稀有些声音。她想了想,就走过去,想要搭把手,帮个忙。走到厨房门口一看,里面是两个家政工人在忙活,并没有看到主人。 其中一个工人看到她,连忙躬身行礼,客气地问:“早上好。请问,现在就用早餐吗?” 另外一个工人听到说话声,回头一看,赶紧也转过身来,对她鞠躬行礼,“早上好。” “早上好。”陈渃礼貌地点头还礼,“我等庄先生回来,现在就不用了。谢谢!” “是。不客气。”两个工人对她行过礼,就继续忙手上的活了。 陈渃离开厨房,不便在宅子里瞎逛,就回房间拿了自己的羽绒外套,边穿边往中庭走去。 这里面积不大,却营造得很有氛围,中间有个小小的石雕喷水池,接水盘旁边有两片荷叶,一朵半开的荷花上卧着一只蝉。不远处有一小片葡萄架,此时叶子一半青绿一半枯黄。两边屋子的墙根下摆放着一排陶瓷花盆,经冬凋零,看不出种的是什么花,但那些错落有致的精美花盆本身就像是艺术品。角落里还有一个齐腰高的石制大鱼缸,古拙厚实,外壁长满青苔,颇有古意。 陈渃伫足观赏了一会儿,虽然说不出什么诗情画意,却总觉得这个中庭有种江南园林的意趣,令人心旷神怡。 穿过中庭,就是梅林。此时,梅花依然盛开着,红梅艳丽,腊梅飘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她边走边看,不知不觉间走出小小的林子,迎面碰上了正要回房的白桑吉。 他淡淡地跟她打招呼,“晚上睡得好吗?” “很好。”陈渃笑着点头,“谢谢您。” 白桑吉便不再关注她,大步离开,回房洗澡更衣了。 陈渃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非常复杂,从遗憾到振作,从迷茫到坚定,本来略显颓废忧郁的气质渐渐变得积极明朗。 这段戏只用了短短半天就拍完了。因为是在同一个宅子里,所以转换场景的时间不多。演员们的情绪都很饱满,包括龙套的状态都不错,每场戏基本都是一次就过,几乎没有ng。 汪海洋很高兴。他本来就是年轻人,虽然在娱乐圈已经有了咖位,但并没有著名老导演的威风。只是下了戏,他还是和蔼可亲、活泼开朗的。 他放松地坐到椅子上,与旁边的编剧开了两句玩笑,听着已经成为白桑吉脑残粉的编剧歌功颂德一番。等到白桑吉换好戏服、初完妆出来,他就立刻严肃起来,接着拍下一场戏。 客厅里,陈渃和姐姐陈湄一起坐在沙发上。两人一边愉快地聊天一边研究插花的技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各种器具和花草枝叶。 姐妹俩并没注意到外面有人,凑在一起说笑着,娇美的容颜相映成辉。 男一号谷逸轩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滚热的浓茶,一边看她们插花一边喝茶,神情姿态都颇为惬意。 陈湄不像妹妹那样眉目间满是英气,而是更加温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我记得花道与茶道、香道一样,都是从汉朝起源的吧?” “对。”陈渃的性格比较果断坚毅,说话时也干脆利落,“花道起源于汉朝初年的佛堂供花,在中期发展成一门独立的艺术。原本只有泊坊立花一派。泊仿的原意为湖泊边的寺院,指花道的创始人智道林大师出家为僧时皈依的六道堂。他将插花作为礼佛仪式的一部分,规定将‘立花’作为插花准则,也就是一种直立的正规样式,一般使用窄口高脚瓶或细高花瓶。后来,泊坊插花术的代表人物惠显法师应邀为当时的太后寿辰插花,得到太后与皇后的大力赞扬,因而声名鹊起。泊坊立花从此成为花道界的主流派。” “哦。”陈湄颇感兴趣,便向多才多艺的妹妹请教。 结果谷逸轩也有了兴致,起身拿来材料,亲自教她入门练手的课程。陈湄避让到一旁,也很认真地跟着学习。 外面,白桑吉梳洗整理了一番,换上宽松而有型的家居服,轻松自在地走出客房。木制的回廊上,谷逸轩的父亲谷镛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 第438章 戏如人生(2) 老先生穿着灰色道袍,满头白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温文儒雅,一身的书卷气。 看到白桑吉,他笑着招了招手。等白桑吉走到身前,他不由分说地道:“走,去棋室下盘棋。” 谷镛喜好围棋,颇有功底,是业余七段。以往在家里能陪他对弈的人很少,所以他只能自己打谱,并不过瘾,如今一见到白桑吉,便会邀他下棋。 白桑吉淡淡地笑道:“好。” 两人走进棋室,在棋桌两边盘膝坐下,投子猜枚,由白桑吉执黑先行。 两人的棋风迥异。谷镛喜欢老一辈围棋大师竹秀行的美学围棋,宁肯输棋也不走拙型,力求完美。白桑吉则一直喜爱前世的围棋大师马晓春的飘逸灵动,时常异兵突起,妖异诡谲,颇有“妖刀”之风。 他们一边在棋盘上激烈厮杀,一边闲闲地聊天。 谷镛随口问道:“听轩逸说,你带来两个年轻姑娘,想要在我们家住段时间。” “对。”白桑吉看着棋盘,淡淡地说,“她们是姐妹,目前有些特殊情况,手头上也比较拮据,暂时不方便在外面租房。令郎英风侠骨,一身正气,我觉得让她们在您这里借助一段时间,比较放心。” “哦,既然你这样说,那行吧。”谷镛轻叹,“轩逸那孩子,太过冲动,还是太年轻了。” 白桑吉看他一眼,“年轻人血气方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没有错。他很像他的父亲。当年您为了救两个陌生人,不顾危险,与七、八个凶徒恶战,轻伤重伤好几处,颇有侠义之风。如果没有令郎的仗义相助,两位姑娘的一生只怕就毁了。所以,我并不觉得令郎的行为是一时冲动。所谓虎父无犬子,他很快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谷镛很高兴,笑呵呵地说:“我并不是怪他多管闲事,助人为快乐之本嘛,这一点我是支持他的。另外,你有了难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帮忙,这样做很好,我很开心。” 白桑吉微微一笑,“谢谢。” “怎么?光口头上谢谢?”谷镛笑着调侃他,“真要谢,就弹一曲给我听。” “行啊。”白桑吉有些无奈,“您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谷镛朗声大笑,“那当然,不见外就对了,你也要这样做。” 笑声在安静的大宅里回荡,很快传到客厅里。 谷逸轩猛地醒觉,连忙看了看时间,然后站起身来,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对陈湄说:“该吃早餐了,我去厨房看看,你们随意,不必客气。” 陈湄和陈渃赶紧起身跟着收拾,“我们也去吧。” “好。”谷逸轩没有与她客气,带着她就去了厨房。 他们帮着工人将饭菜送到餐厅,放到桌上。谷逸轩走到棋室,拉开门,探头进去说:“爸爸,庄先生,可以吃饭了。等吃完饭,你们再接着下吧。” 谷镛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笑着站起身来,“不必下了,你爸爸在中盘就输了,收官都不用了。小庄今天的棋风更加锐利,简直势不可挡。”边说边走出门去。 白桑吉把棋盘上的棋子捡出来,分别放进两边的棋盒,这才笑吟吟地起身出去。 谷逸轩一直在门边等着他,“爸爸自从跟你下过棋后,一提起来就赞不绝口。” 白桑吉愉快地与他并肩而行,谦虚地说:“伯父棋风稳健,虽然不擅攻伐,在防守上却是固若金汤,只是大病初愈,精力不济,才让我钻了空子。” “嗯。”谷逸轩自然不会说自己父亲不行,“父亲一直喜爱下棋,就是找不到对手,颇为寂寞。另外,他还是剑道高手呢,是不是看不出来?” 白桑吉很意外,“确实,我还以为谷老先生是个文雅书生,原来还练剑道。” “是啊。”谷逸轩爽朗地笑道,“我们谷家是世家,传承着古汉传统文化。剑道也是必修课之一,我们从小就要学。我父亲的天赋比我要强得多,又很喜欢传统文化,所以在剑道和棋道上都比我出色。” 白桑吉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谷老先生确实名不虚传,不愧是正宗的大家公子。” 谷逸轩略感心虚,“我就差远了,惭愧。我爸总是恨铁不成钢。看到你之后,他就更有话说了。” 白桑吉安慰他,“术业有专攻。你把谷家的产业发扬光大,这也很了不起。”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进餐厅,招呼着正在摆放餐具的陈湄,一起坐到餐桌旁。 桌上放着六菜一汤,还有几碟点心,看上去琳琅满目,美味可口。 谷镛先用筷子夹起一块玫瑰软糕,慢条斯理地吃着。 陈湄略有些紧张,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显然是想要观察他的表情,又不便一直盯着他看。 谷镛笑眯眯地说:“这是陈小姐的手艺吧。正宗的江洲点心,好久都没有吃到了。” 陈湄腼腆地笑了,“我以前在一家江洲老店打过工,跟师傅学了一点。做得不好,谷老先生过奖了。” “我是实事求是。”谷镛又吃了一块银鱼春卷,“嗯,很地道。陈小姐做得很好,比逸轩的手艺好多了。” 谷逸轩有些窘,“爸,要说起做饭的手艺,我比您强多了。” “好好好。”谷镛愉悦地拿起碗,喝了两口粥,“我儿子也很了不起,家里家外都是好手。” “是啊,都很好。”白桑吉夹起一块糖醋小排骨,“这些菜都很不错。” “吃完,就是最大的赞美了。”谷镛高兴地点头,“你们都吃,别客气。” 陈湄见他对自己姐妹并没有排斥的意思,仿佛已经接纳下来,于是暗松一口气,与坐在对面的谷逸轩相视一笑,也拿起了筷子。 陈渃偷偷看了一眼白桑吉,接着就强行控制着自己,努力拉回视线,默默地吃起来。 这段戏一气呵成,当中只ng了一次,还是因为灯光有瑕疵,调整后再重拍了一次。 饰演谷镛的老演员是位老戏骨,是已经跳出演艺圈评级系统的表演艺术家。他与白桑吉珠联璧合,飙起戏来酣畅淋漓。女一号、女二号、男一号这三位演员都是演技不俗的高手,结果被两人带着入戏,也一起飙起戏来。大家激情碰撞,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吃饭情节,却演得寓意丰富,戏中有戏,十分精彩。 老戏骨拍完戏后,忍不住拍了拍白桑吉的胳膊,笑着说:“后生可畏啊。” 白桑吉礼貌地微微低头听着,然后谦逊道:“多亏前辈引导,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老戏骨很喜欢他,还拿出手机自拍,两人合照了一张。他满意地看着照片,“我家闺女是你的粉丝,一直惦记着想要你的签名照。” 白桑吉立刻说:“这没问题,回头我就签好,让人给您送去。” 老戏骨愉快地走了。白桑吉去换了一套衣服,重新化妆后,接着拍下面一场戏。 在典雅的书房里,白桑吉和陈渃沉默着,彼此之间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 他们面前放着一杯茶,茶水的颜色却很淡。 过了好一会儿,角落里的座钟敲响了,沉郁的钟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渲染出一种时光飞逝的怅惘。 陈渃喝光杯中已经没有茶味的水,然后站起身来,“再见,庄先生。” 白桑吉看着她,缓缓地说:“再见,陈小姐。” 陈渃咬着牙,毅然走出门去。她挺直腰背,倔强的身影透着一丝惆怅,默默地沿着通道走向远方。 在她身后,灯光悄然熄灭,悠扬的钟声一直在回响。 “卡。”汪海洋有些兴奋,“好好好,过了。” 他身旁的女编剧和其他围观的人都在黯然神伤,一些心软的女性甚至流下泪来,就连几个比较感性的男子也红了眼眶。 在远处停下的吕斯琴也已泪落如雨。她不敢回头,就这么背对着镜头,悄悄地摸出一张纸巾,将脸上的泪水印干。她一直在深呼吸,努力控制住剧烈起伏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回来。 饰演男一号的陆其明与吕斯琴一样,都是九星天王、天后。因为同签一家工作室,常常合作影视剧,上同一个综艺节目,在各大电影节和影视大奖颁奖礼上一起走红毯,所以一直绯闻不断。根据白桑吉的观察,两人应该是在谈恋爱,只是顾忌媒体与粉丝,恋情并未曝光。出于尊重,他并没有捋两人的因果线,只是根据本时的观察而推测,并不是完全准确。 此时看着吕斯琴微笑着走过来,陆其明敏锐地感觉到她依然没有出戏,情绪相当不稳,于是主动过去陪着她,与她温和地聊天,帮助她尽快稳定心神,回到真实的人间。 白桑吉想了想,过去对汪海洋说:“汪导,明天要拍抚琴的戏了,借来的古琴呢?我想练一练。” 汪海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马上叫来道具组的组长,让他把古琴搬出来。 这座借来拍戏的大宅里已经布置了琴室,就是准备明天拍戏的。道具组将古琴放到琴桌上,白桑吉便盘膝坐在坐垫上,先轻轻试了试音,将音准调试好,然后便弹奏起来。 流畅的乐声响起,传遍拍摄现场。屋里屋外的人都安静地倾听,正在工作的剧组人员也放慢了动作。 吕斯琴与陆其明坐在一起,随意聊着天。听到乐声后,两人都是心里一动,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向琴室走去。 第439章 人生如戏(1) 白桑吉选择的曲子是《空山鸟语》,由著名的民国二胡名家瞎子阿炳创作,后来从二胡曲改编成古琴曲与各种合奏曲,在这个世界却是没有这首乐曲的。他奏出第一段,杜漓便火速上线,在全球各大音乐库登记版权,正式注册。 《空山鸟语》全曲共五段,另有引子和尾声。引子恰似空谷回声,渲染出沉郁、幽静、缥缈的意境,然后渐渐过度到清新活泼的气氛中。第三、四、五段更运用各种拟声的表现技巧,生动形象地展现出鸟鸣四起的喧闹情景。尾声部分明亮有力,意境更加美好开朗,积极向上。 听着乐曲,大家都觉得因忙累而感到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心情也从安静到愉悦,慢慢把累积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清空,感觉非常舒服,脸上都多了一些笑容。 白桑吉仍然穿着戏服,是一件带有复古元素的米白色立领绣花盘扣真丝外套,下面是同质长裤。他盘膝坐在琴桌前抚琴的模样与这个世界的某个类似魏晋时代的名士非常像,充满了优雅、矜贵、洒脱、旷达。 女编剧又是感动又是兴奋,低声对汪海洋说:“我写他弹琴的时候就想象过这样的场景,简直神了,他真的能够做到。” 汪海洋也两眼放光,“是啊,我已经想好了明天要怎么拍,有些道具还要改动一下。我相信,这场戏一定会成为经典。” 服道化三组的人也是摩拳擦掌,纷纷想出能够把白桑吉衬托得更仙更美的服装、道具、妆容造型,发誓要将他变成难以超越的经典。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让他们非常享受的成就感。 之后,白桑吉拍了许多单独的镜头。穿着宽袍大袖,走在雕花木廊上;撑着油纸伞,徜徉在梅林中;倚着美人靠,看着池塘里的金鱼;站在花房中,听着外面雨打残荷,挥毫写字;坐在琴室里,优雅抚琴;在全木制的古汉式房间里,或者看书,或者品茶,或者插花,或者下棋,或者绘画。 然后是外景,他随意地漫步街头、公园、天桥,或是伫足观望,或是买报纸、看杂志,或是乘坐公交、地铁、城市轻轨,或是出现在火车站、飞机场。 这些场景会穿插在陈渃的想象中、幻觉中与梦中,给这部电影蒙上一层梦幻色彩。 白桑吉对所有戏份都驾驭得游刃有余。对他来说,这些东西太简单了,就仿佛是穿越到一个故事构成的世界里,附身在固定的角色身上,然后就按照编剧的设定与导演的想法来演绎,实在是驾轻就熟,举重若轻。 无论场景怎么变,妆容怎么换,他都能完美融入,让人看不出演技的痕迹,似乎这些就是他日常的生活。他就这样一直美美美、苏苏苏、帅帅帅,始终仙风道骨,不识人间烟火。 投资方与剧组的主创人员都很兴奋。女编剧更无比激动。 那些演员对白桑吉也不知不觉地有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根本不信他只是个刚出道的新秀,坚持认为他就是戏精本精,根本不用演,全身都是戏。 不过,网上又涌现出一股新的逆流,不但继续黑白桑吉,而且还将主题更加扩散开,不但置疑他的容颜,还攻击他的演技。 《因为爱你》并没有官宣,所以没有发布各位演员的定妆照,非常神秘。因此,白桑吉此时的工作依然只有《海外有仙山》的祖师爷。剧组也是秘密拍摄,禁止将剧情照发到网上。目前除了定妆照外,白桑吉竟然只有新闻报道中作为守灵卫士排头兵的照片。 于是,喷子水军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再次兴奋起来。面对他们狂刷的评论,“仙门”弟子们也毫不犹豫地回呛。战况相当激烈。 “一个花瓶而已,除了脸一无是处,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颜狗可怕,惹不起惹不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颜粉我骄傲。” “呵呵,也不知道那是真脸还是假脸。这部戏剧情怎样我不知道,但是服道化和ps设计员肯定很厉害,造出了这么个以假乱真的假脸。” “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演员演技最重要,请个花瓶只会凹造型,摆个面瘫脸,表情多了脸要崩,台词就念一二三四后期对嘴,这样的人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也是服气。” “楼上是哪里来的杠精,不看事实全凭脑补,不过是几张定妆照,你倒是把我祖师爷的日常生活都脑补出来,直接判定我祖师爷没演技,你的脑洞更让我更服气。” “心疼几位桂冠影帝影后,要跟一个面瘫花瓶对戏。” “心塞……幸好花瓶戏份不多,不然药丸。” “呵呵,酸成这样,也变不成柠檬的。” “哼,一群扛精,滚滚滚。” “给导演打call,请到祖师爷是最最正确的决定,冲着他的颜我也粉他一辈子。求剧照,求片花,求花絮,为了祖师爷的颜,已经决定把这部剧二刷三刷无数刷。” “爱仙门,爱祖师。” “祖师爷仙福永享,美与天齐!” “祖师爷千秋万代,永远美美美!” 这些躁动,除了习惯性的黑粉喷子外,更多的是关栩的对手雇来的水军造成的。关栩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白桑吉知晓,便通知工作室的公关部采取相应措施。 关栩的粉丝本来就多,由粉头组织,再买来长期合作的水军带节奏,还有“仙门”弟子摇旗呐喊,很快就将这股奇怪的风头摁下去。 不过,虽然自白桑吉接下《海外有仙山》的祖师爷一角后,就总会有喷子、黑粉、扛精、水军在网上黑他,另外还有私生饭纷至沓来,但不管怎样,都没人敢发带有色情意味的评论,什么潜规则、py交易、金主包养,根本提都不敢提,就连暗示都没有。 杜漓在网上早就设置了关键词拦截系统,只要有任何抹黑白桑吉名誉的恶意字眼出现,不再那人的评论发不出去,甚至自己的电脑或手机都会彻底坏掉。但是,两、三个月下来,他的系统竟然一个都没有拦截到。 白桑吉自然明白原因。穿越过来后,他已经竭力收敛自己的精神力,甚至还动用了护魂灵宝帮助压制。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依然有一丝精神力随时附在自己身上。别说是面对面,即使是透过发布在网上的照片,这丝精神力也能给观众造成很大影响。如果精神力比较强或心胸宽广或正直坦荡的人,会觉得他亲切,对他也比较友好。如果是精神力较弱或心胸狭窄或人品不好的人,就会被他慑服,就算是深度脑残或者极度自恋或是重度花痴,也不取对他起什么歪心思,哪怕是在心里暗搓搓地yy也不敢。 他的粉丝也是一样,没有亲妈粉、老婆粉、女友粉、儿女粉,只有弟子粉。他们不敢叫他儿子、老公、爸爸等等,都觉得“祖师爷”是最恰当的称呼,不论是网上发帖还是私下讨论,都是如此。不需要特别引导与规范,他的粉丝们就非常自律,简直令行业震惊。 全世界无数明星,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关栩的粉丝群里就有许多亲妈粉与老婆粉、女友粉,叫他儿子、崽崽、老公、男朋友的比比皆是,他也很无奈啊,但是并没有办法阻止。 白桑吉却做到。明明他只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离封神还有遥远的距离,他的粉丝们就已经将他捧上神坛。 在白桑吉目前进过的两个剧组里,那些演员都比他资格老、名气大,有不少是明星级以上的巨星,导演、编剧也都是大咖,却对他十分客气,无人对他随意指手画脚、品头论足,更没人敢跟他开低俗玩笑,能壮着胆子拍他肩膀的只有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戏骨。 这个有趣的现象目前只有少数一些有识之士有所察觉,关栩工作室的高层和公关部的员工倒是发现了,只是他们都没有对外提起,只在内部进行了交流与探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很可能是天选之子,天生就是吃这行饭并且爆红的命。然后大家哈哈大笑,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白桑吉对这些闲事根本不闻不问,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拍完《因为爱你》的戏份,就离开澄海,返回蕖都,回到《海外有仙山》剧组。 《海外有仙山》在外景地的戏份基本完成,现在已经重返青萍影视城,主要拍摄与祖师爷有关的戏份,另外因为剧本修改过,有些情节需要重拍,因此大部分演员都在。 导演袁正鹰一见到他就笑眯了眼,“祖师爷来啦。” 其他人也纷纷打招呼,“给祖师爷请安。” 白桑吉也微笑着开了句玩笑,“免礼平身,大家辛苦了。” 服道化三组中的年轻人齐声大喊,“为仙门服务。” 在一片哄笑声中,白桑吉去化妆,换戏服。 袁正鹰叫道:“大家准备了,接下来是祖师爷初次亮剑。咱们一气呵成,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 各部门人员纷纷答道:“好嘞,没问题。” 第440章 人生如戏(2) 白桑吉在《海外有仙山》中也被加了戏,动作戏加到了五场。其中他要录制两套完整的剑法,都是教给男主角的。早期一套,可以用到中期。然后中期一套,可以用到飞升。 在这个世界,现在也是末法时代,修行的人除了道佛两门外,民间几乎没有了。东方的小说与影视剧有许多写修仙与飞升,西方则是魔法与奇幻,但其实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传说,现实中根本没有。 因此,作为大陆第一人的剑仙,武术指导编出的剑法也只是注重华丽的美感,并没有实际的意义,甚至根本不是剑法。 白桑吉之前看过武术指导编导的动作后,感觉有些不满意,于是通过黄一洲去协调,表示自己有完整剑法,兼顾真实与华美,希望能够让他自由发挥。 关栩看着他练过一套剑法后,立刻拍板可行,于是亲自去找袁正鹰,让他同意了可以试拍一场。如果镜头内的效果好,就采用;如果不行,就放弃,仍然用武指编的动作。 白桑吉不但自带剑,连祖师爷的本命神仙“斩空”都是自带的。他现在已经有中级炼器师水准,要按照小说中的描写打造一把只有形态却没有杀伤力的长剑一点也不难。晚上将酒店房间反锁住,他就进入空间世界,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这柄剑从外表看起来很美,剑锋如一泓秋水,泛着朦胧的银光,剑柄雕刻细致,与剑鞘浑然一体,正反两面是两条飞龙和缭绕的云雾。他没有镶嵌宝石,觉得那样实在太俗,像是暴发户。这把剑有一种含蓄的华贵,与祖师爷大剑仙的身份很相衬。 白桑吉这次的戏服是白色,上面绣着暗纹,在不同的光线下才会折射出来。满头黑发梳了个道髻,然后戴上白色羽冠。拍戏的场景是一片冰天雪地,四周长着白色的灵树,天上还飘着雪花。 这是主角少年时被逼到绝境的一场戏。少年虽然很惨,却依然没有绝望,反而战意高昂,甚至隐隐摸到剑意的边缘,让祖师爷动了心,终于现身出来,正式收他为徒,并传授了一套自己独创的初级剑法。 这是他的独角戏,关栩饰演的男主角并不会出现在镜头中,这也是为了让他演示剑法时全力以赴,不必束手束脚。 白桑吉穿着戏服,带着剑走出化妆室。他一路前行,如行云流水,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属于剑修的锋锐。不少人忍不住看向他,却被他凌厉的气势所慑服,差点双膝一软,给他跪下。关栩和穆青华也觉得腿有点软,连忙找椅子坐下,免得把持不住,丢了脸。 一向在拍戏时非常严厉的袁正鹰都柔和了很多,因为白桑吉的表现比他期望的还要好,让他想不出还要怎么严格要求。 白桑吉站到冰天雪地的场地中央,巨大的鼓风机迎面吹来,扬起人造雪花,也扬起他的衣角,而他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眯一下,仿佛这种迎面而来的狂风并不存在。 灯光、摄影、场记等等都已经准备好,袁正鹰立刻拿起话筒,大声命令,“各部门注意……开始!” 白桑吉一招拔剑式,长剑出鞘,银光乍现。他将剑鞘远远抛开,一手握剑,一手捏诀,提步上前,身法飘逸,如风似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轻灵敏捷,时而飞上树梢,时而轻点石桌,时而跳到凉亭顶部,再从檐尖跳下。这些本来要吊威亚才能做到的动作,他却凭着自身能力做出来,比吊威亚更加自然灵动,没有丝毫破绽。他的长剑泛着银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眩目的光影,荡开雪花,划过树梢,发出凌厉的啸声,令人心荡神驰。 编剧看得痴迷,忍不住轻声吟哦。 “昔有仙门祖师爷,神剑一出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白云苍狗两寂寞,惟有弟子传芬芳。 回眸遥遥望仙山,剑气冲霄神扬扬。” 这是《海外有仙山》的作者在书里写的,或者说是改编的,因为这是古汉朝的一位著名诗人杜少陵的杰作。 白桑吉看过后,推测那位杜少陵肯定是本源世界“诗圣”杜甫的天魂或是地魂。他一生的诗文作品有一半都与杜甫的作品大致相同,另有一半完全不是,却风格相似,完全能够看出其中的发展脉络。 因为是古人作品,不存在版权问题,所以现代的作者都可以用在自己的书里或是随意改编。《海外有仙山》的作者觉得自己的笔力无法把祖师爷挥剑的风采写得淋漓尽致,于是就借用的杜少陵的名作,略作改编,发表时大获好评。 现在,编剧一边看着白桑吉剑气纵横一边吟咏这首诗,他周围的人都觉得以此来形容祖师爷的绝世风采,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白桑吉的一套剑法用了大约有十分钟,袁正鹰一直没叫停,让他从头到尾练了一遍。他极力内敛,剑意含而不露,只见锋芒,却没有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算是很成功的一场戏。 拍完后,袁正鹰又补了几个近景,这段戏便过了。 关栩深受感染,只觉身体里热血沸腾,竟然有所领悟,觉得自己在动作戏上的表现应该可以更上一层楼。 来不及交谈,袁正鹰便带着他们转移到另一个场地,继续拍另外一套剑法的演绎。 这里只有一个绿幕,后期会用特效做出浩瀚星空,而祖师爷则在星光中演示剑法,展现这套剑法的宏大与深邃。 白桑吉又去换了一套月白色戏服,同样精美,却更加缥缈。在简陋的绿幕前,他依然苏破天际,酷炫高冷,不似凡人。 他这次拿出的剑法与刚才那套有很大变化,看上去却又一脉相承,只是杀气收敛了,变得壮阔雄奇,同时神妙无方。悟性高的人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悟性低的人也看得心旷神怡,不明觉厉。 一套剑法使完,他脸不红,气不喘,脸上没出一滴汗,看上去非常轻松,让围观者佩服得五体投地。 等他完成拍摄,武术指导忍不住走上前去,“白老师有师承的吧?这剑法可不一般,是真正能打仗能杀人的。” 白桑吉点了点头,“对,我有老师,从小就受他指点,才练出这么点成绩。” “白老师太谦虚了。您这剑法,就算是武术界,那也是高手了。”武术指导见猎心喜,“请问,白老师的老师现在还愿意收弟子吗?我有个儿子,习武的资质还行,不知可否请他指点一二?” “这个……我得问问。”白桑吉有些为难,“我与老师平时交流不多。他应该是厌倦了红尘俗世,选择人间蒸发,到洁净的雪域高原上隐居。三十多年过去,他老人家是否还愿意入世,那就不得而知了。我们那里海拔高,气候恶劣,风景很美,但生活条件不大好,令郎只怕呆不住。” “这倒是。”武术指导也明白,于是转而试着请求他,“那白老师有空的话,能不能看看犬子?如果您能指导他几招,那也是他的福气。” 白桑吉爽快地答应了,“行,等这部戏杀青,我们约个时间吧。” “好。”武术指导很高兴,“谢谢,谢谢,谢谢白老师。” 白桑吉摆摆手,示意别客气,接着又补拍了几个近景,这才结束今天的戏份。 关栩跟着他回到化妆间,一边看着他卸妆一边笑道:“你这可给我增加难度了。我以后用剑法就得跟着你使的这两套剑法来,那可不容易。” “你可以的。”白桑吉看着镜子里的他,微微一笑,“你又不必用出整套剑法。武术指导是行家,会根据我这两套剑法编排动作,你跟着学一学,很快就能上手。你放心,外行是看不出来的。至于内行,就是看出来也不会说。” 关栩斜倚在化妆台边,洒脱地耸耸肩,“行吧,我也没想过要一步登天。” 白桑吉卸完妆,到屏风后换衣服。看着那些专门为自己做的美装华服,他忍不住问:“关栩,我用的这些戏服,在剧组杀青后可以买下来吗?” “当然可以。”关栩有些意外,“你喜欢?” “是啊。”白桑吉想了想,“还有上个剧组,那些衣服我也想买下来。” “行,我让一洲与他们联系。”关栩随口说,“买就不必了,你收的片酬并不高,让他们把那些衣服都送给你。” 白桑吉怔了一下,“可以吗?那些衣服都是定制的,有些贵吧?” “比起一部戏的投资来说,算不上什么。再说,那一部是现代戏,服装比古代、仙侠之类的戏服要便宜多了。” 化妆师也笑着说:“是啊。圈内有默认的规矩,演员想要带走自己的戏服做个纪念,那是完全可以的。有的剧组会象征性地收点钱,有的剧组索性就送了,做个人情,以后还可以再次合作嘛。你的片酬收的是友情价吧?那你想要带走的那点衣服根本就不算什么。再说,你的身材太完美了,你的戏服别人根本穿不上,无法回收再利用,不给你也是浪费。” “哦。”白桑吉放心了,“那行吧,就麻烦黄先生了。” “别那么客气。”关栩回头看着走过来的黄一洲,“他是你的经纪人,叫他名字就行。” 白桑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笑起来。 第441章 特别的任务(1) 黄一洲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被他们笑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表示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讲。 关栩与白桑吉一起走到关栩的专用化妆间,将房门关上,然后坐下来听他说话。 黄一洲拿出几份文件递给关栩和白桑吉,“这些日子,我接到了很多剧本和综艺节目的邀约,现在都在筛选的过程中。不过,这几项工作是官方发文,带有任务性质。我看过了,都不错,对强化你们的形象有好处。尤其是桑吉,你是刚出道的新人,有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关栩几乎每年都会接受类似的工作,已经习惯了。今年加上你,对我们工作室更有益处。” “哦。”白桑吉仔细看起来。 首先,是益州警察厅发出的公文,邀请白桑吉加入电视剧《刑侦一队》,出演一位卧底警员。这部剧一直是年度热门,每季有二十四集到三十集,今年已经是第九季,收视率始终居高不下。而这部剧的主要投资方和出品方都是联邦警察总部下属的银盾传媒,以每部剧集里的演员都有真警察为特色之一,非常吸引人。 拍了那么多集,出品方与制作方的压力都很大,有许多模仿或是推陈出新的电视剧在后面追赶,他们也怕自己的剧不再合观众的胃口,从而迅速衰落。白桑吉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有了那样的热度,还是现役警察,他们自然如获至宝,肯定不会放过。 现在发文邀请,当然是比较礼貌客气的做法。如果白桑吉拒绝,他们就会走警察的内部渠道,发正式的命令下来。到那时候,只怕大家都会弄得不愉快。那又何必呢?这是个好机会,又不会逼他去跳楼。白桑吉当然不会推拒,只会欣然同意。这种积极的态度,可以让上头对他有个好印象。 然后,就是国庆献礼片《走向黎明》与《飘扬的五色旗》同时给他发来了试镜通知。今年是联邦建国一百七十周年,为大庆之年,所以献礼片很多。而这两部电影都是国家投资的,不计成本,宣传与院线等资源全面倾斜。因为靠山硬,财大气粗,两个剧组邀约的基本上都是老戏骨、桂冠影帝影后、天王天后等等,偶尔有个别表现优异的明星,但新秀却是极少的,除非有着其他的背景或特殊原因。 白桑吉就是因为有特殊原因而被邀请的。《走向黎明》讲述的是当年结束帝制、建立联邦共和国的历史大事件。而这个事件中,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最后一任摄政王刘元恺。他生得龙章凤姿,如芝兰玉树,更才华横溢,不但精通琴棋书画骑射剑法,文武双全,还曾到西方留学,会七种外语,拿到两个博士学位。他的大哥是皇帝,驾崩前将他急召回国,将幼小的儿子托付给他。然后,他将小皇帝扶上龙椅,兢兢业业地操心国事。当共和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时,他不忍国家山河破碎,人民受苦受难,于是当机立断,宣布皇帝退位,建立联邦。他亲手终结了汉王朝,就带着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隐居皇家园林,终身不出。小皇帝在他的教导下健康成长,后来成为著名的书法家与画家,享誉国际,一生荣华富贵,夫妻恩爱,子孙满堂,过得非常幸福。而他自己却孤独终生,留下遗嘱,死后不入皇陵,火化后将骨灰抛入大海,因为他愧对古汉王朝的列祖列宗。 这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惊才绝艳。有关他的小说与影视剧、纪录片数以百计,可每次在影视剧中扮演他的演员都没讨到好,总会引来无数骂声,认为他们都没有演出那位传奇摄政王的神采。 比较巧合的是,那位摄政王在西方留学时有过不少照片,而他的相貌、气质、风度都与白桑吉有八分相似。只要换上特定的衣服,再稍稍画个妆,二者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正因如此,剧组才向他发出邀约。只要他演技过关,这个角色铁定是他的。 《飘扬的五色旗》里的角色则是关家给他哥哥的补偿。关棋挤走了白杰布,抢了他的大队长一职,而白杰布却并没有给他使绊子,对他的工作一直是支持的态度,这让他轻松了很多,在警队的工作也比较顺利。为表感谢,关栩也在当中起了一定的作用,燕京的关家便从中运作,给白桑吉拿到了一个重要角色。 五色旗是联邦国旗,旗帜中央以椭圆形的五种颜色组成了一朵美丽的花。五种颜色代表金木水火土,它们是组成一个世界的必要元素。背景是黑白两色,白色在上,黑色在下,各占一半,象征白天与黑夜。 《飘扬的五色旗》由五个故事组成,每个故事约有半个小时,讲述的都是最近十年间发生的重大事件。 白桑吉将扮演一位在国外著名大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回家探亲时恰逢百年不遇的大地震。他父母所在的小城就在震区中心,房屋倒塌,大地开裂,山体滑坡,河流改道,城中断水断电,交通通讯全部中断。白桑吉护着父母和小妹死里逃生,然后组织生还者立即展开救援。他分派人去学校和幼儿园救孩子,自己带人到医院扒开废墟,救出幸存的伤病员和医护人员,再建立临时医院,努力用破损的医疗设备和数量有限的药品救治伤员。 第三天,快速反应部队的突击连和特警队终于排除万难,分别从两个方向冲进震区中心。他已经在连续不断的余震中工作了两天两夜,做了无数手术,挽救了许许多多的生命。 在重重死亡的威胁中,他就像一个天使,带给灾民们无穷的希望。 这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凝聚了当年大地震中无数平民英雄的形象,非常讨喜。想要争这个角色的天王巨星和桂冠影帝不少,但有关家出马,还是给白桑吉抢下来了。虽然仍要试镜,但以白桑吉的颜值与演技,这个角色已经被锁定,不会让给别人。 两部国家级的献礼片都很重要,但实际上各个演员参与拍摄的时间并不长。除了白桑吉外,还有一些老戏骨与巨星也是同时加盟两个剧组,因此两边会适当调整档期,以方便他们拍摄。 《刑侦一队》这部电视剧,每周播出一集,且是边拍边播,时间在两部电影开拍之前。 黄一洲已经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行程表。白桑吉拍完《海外有仙山》之后就去《刑侦一队》,等到电视剧杀青后再去首都,参加两部献礼片的拍摄。 国庆节是九月一日,两部电影的前期准备工作还要不少时间,所以完全来得及。 关栩也同样接到了两部献礼片的邀约,他看过资料后,没有异议,便将文件还给黄一洲。很快,白桑吉也同样将手中的文件交给黄一洲,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黄一洲很兴奋,立刻去安排后续事宜。 《刑侦一队》不必试镜,直接谈好相关事宜就可以签约进组。另外两部电影必须约定时间去首都试镜,因此还需要与对方进一步沟通。 这时,马上就要过年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与本源宇宙的母星不同,这里没有公历,大家都按照大汉朝的农历来计时。曾经在四片大陆都产生过文明古国,但其他三片大陆屡经战火洗礼,古国被灭,文化传承彻底断绝。只有东方才保留着几千年的文化传统,曾经多次经历万国来朝的盛事。凡是来过古汉朝的使者都将这里的文化带了回去,其中也包括历法。 在这里,汉语是全球通用语,几乎有一半的国家都将汉语作为官方语言。而历法也同样使用古汉朝的算法,元旦就是正月初一。 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大汉联邦和周边国家过得最为隆重,假期都在十天以上。各地的所有剧组也放了假,正月初十以后再开始工作。各大电视台都有别出心裁的盛大跨年晚会,许多明星都要去上节目,就算有黑心剧组想要在过年的时候继续工作,也没办法。 白桑吉也奉命去录制了《怀念战友》,将在国立电视台军警频道播出。好在他不需要飞去首都,只要在国视指定的蕖都电视台录制一个表演视频即可,送到国视后,那边会做后期合成。 腊月二十九,剧组正式放假。白桑吉开着新买的一辆七座全地形四驱越野车,回公寓接孩子,带他们一起回理马县过年。 白杰布的两个儿子都从南海回来,在蕖都与白美朵会合。白萌萌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无法回来,以前她和哥哥白奇奇都是自己在家过年。今年有白桑吉,兄妹俩便打算跟他们一起上高原,去他们家过年。 白桑吉把车驶到公寓楼外,白多吉、白益西、白美朵与白萌萌都已经等在那里。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中等的行李箱。 白桑吉下车,将他们的行李箱堆到后备箱里,然后问白萌萌,“你哥呢?” 白萌萌微有些气恼,“还在路上。他要带女朋友一起走,就耽搁了。” “哦。”白桑吉关上后厢盖,对他们说,“都上车吧,外面冷,别冻着。” 白萌萌坐到副驾驶座,三胞胎就坐到中间的三个单人座,将后座留给白奇奇和他的女朋友。 第442章 特别的任务(2) 白桑吉坐到驾驶座,侧头看了一眼白萌萌,关心地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白萌萌现在已经离开电视台,到关栩工作室,成为白美朵的助理经纪人。以后白美朵要上学,不能拍戏的时候,她可以到公关部工作,还要接受一系列专业培训。这都是她喜欢的事情,所以她一直都很高兴。 白美朵在《海外有仙山》的戏份已经结束,等过完年,就要和两个哥哥一起去首都读大学。 这里的学校是一月下旬到五月下旬上学,六月上旬到七月中旬放暑假,七月下旬到十二月下旬上学,十二月底到一月下旬放寒假。每年春季是开学季,三个孩子到一月下旬都要开学,再也不能浪了。 现在,三胞胎凑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白桑吉与白萌萌的谈话。 白萌萌有些不高兴,“还是我哥的女朋友。她叫杨露露,是我哥的大学同学。明明都一把年纪了,还整天娇滴滴、柔弱弱的,扮白莲花。一朵老白莲了,我哥偏还迷得晕头转向。小堂哥,我哥比你还大两岁,为什么却幼稚得像个小孩子?那个杨露露的演技拙劣得很,他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白桑吉忍不住微笑,“那个杨露露多大了?” “二十九,跟我哥一样大,四舍五入就是三十岁的老女人了。”白萌萌气鼓鼓的,“明明就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偏偏讲究得很,恨不得装成喝露水长大的天仙。可她真不是,品味一般,长得也一般,就一俗人。喜欢名牌房子车子就明说,扭扭捏捏地暗示半天,我哥那榆木脑袋偏偏听不懂。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他们着急。”说到最后,她哈哈哈地笑起来,完全不生气了。 白桑吉轻笑,“人家才二十九岁,哪里老了?你别太刻薄。” “哦。”白萌萌有点小委屈,还是点了点头。 白桑吉安慰她,“听你这么一说,其实你哥跟他女朋友还是挺般配的。这谈恋爱结婚,就像买鞋子,漂不漂亮是给别人看的,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你先别有偏见。这柔弱啊、娇滴滴啊,有人是天生的,并不是装出来的,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不对?正好你哥带女朋友过来,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相处一段时间,我和你大堂哥都观察一下,就能看出来那是不是个好姑娘。” 白萌萌顿时眼睛一亮,“对啊,对啊,那就拜托两位堂哥了。”在她的小心灵里,两位堂哥都是英明神武、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有他们把关,她就不会再替自己的老实憨傻哥担心了。 其实,白奇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不过是因为做了多年程序员,变成深度宅男,不喜社交,再加上性格内向,不擅言谈,所以才会在妹妹眼里变得一无是处,除了能赚钱外,全身上下没有半分优点。 等到白奇奇带着女朋友杨露露赶到,白桑吉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堂兄,觉得他一表人才,其实很不错。他拎起两人的大箱子,塞进后备厢,然后与两人寒暄了几句,提醒他们注意,如果有高原反应,就立刻告诉他。 两人高兴地答应着,就一起上车,坐到后座上。 白桑吉看了看手表,立刻开车往城外驶去。 除了三胞胎外,另外三个人都是长期住在海拔几百米的平地上,很少上高原,所以白桑吉不敢以他们平时回去时的速度赶路,而是计划了两天的行程。他打算中途在一个海拔两千米的山中小镇停一晚,住在当地最好的民宿里,让他们适应一下。 白萌萌与三胞胎都安静下来,系着安全带,窝在座椅里刷手机或是玩游戏。白奇奇与杨露露靠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 杨露露确实很柔弱,也比较显小,看着一点也不像二十九岁的人。她身材苗条,脸只有巴掌大,樱桃小口丹凤眼,鼻梁有点平,没有现代流行的艳丽,而是有些过时的古典美。但是她这种外貌,恰恰是宅男们最喜欢的形象之一。白奇奇对她着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杨露露其实也是“仙门”弟子,属于白桑吉的脑残粉。得知白奇奇是白桑吉的堂哥,关系还很好,她对这位老实人的印象更好了。 她虽然看着柔弱,其实从小就对未来很有规划。她的父母有些重男轻女,虽然并没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只是从小到大都对她不怎么关注,只关心她弟弟,却也让她受到很大伤害。她一直就想找个爱自己的人,而不是自己所爱的人。她喜欢享受被人宠爱的感觉,而不想求而不得。 白奇奇出身于中产阶级,既不是豪门公子让她高攀不上,又不是贫穷困苦让她望而生畏,这般不上不下的刚刚好。他的相貌不错,为人老实厚道,在计算机编程上颇有天赋,工作好,收入高,又没有花花肠子,对自己一心一意,正是她理想的丈夫人选。这次她愿意跟着他去雪域高原过年,一是为了近距离围观“风华绝代祖师爷”,再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强与白奇奇的关系,争取让他早日求婚。 以前她虽然没见白杰布与白桑吉,但却在白奇奇与白萌萌的言谈中多次听到。她感觉两兄妹谈起两位堂兄弟的表情与措辞不像是同辈,倒像是白杰布与白桑吉的晚辈。这次当面见到,这种感情就更明显了。白萌萌与白奇奇表面上称呼着“小堂哥”、“小堂弟”,其实心理上大概与三胞胎叫“小叔”是一样的,都把白桑吉当长辈,敬畏与景仰之情溢于言表。 白萌萌还有点担心杨露露对着天神般的小叔会做点什么让她哥哥丢面子的事,谁知她面对白桑吉的反应跟白萌萌以前见过的脑残粉差不多。她顿时就明白了,然后对杨露露原本有的一些反感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她看白桑吉茫然无知的模样,便没有主动提起,只是在白桑吉停下来吃饭时,对杨露露说话时都心平气和,不再像过去那样不是沉默寡言就是语带嘲讽。 白桑吉对这些事情全都没有注意。一路上冰天雪地,山高坡陡,他必须很小心,不敢开快车,时刻要注意路上结的冰,避免滑下山崖。 其他人都知道这条路在冬天非常险,因此都不敢让他分心,全部乖乖地坐着,要么睡觉,要么看小说,戴着耳机看视频或者听音乐。车里静悄悄的,只有车轮辗过冰雪的唰唰声不断传来,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安。 白桑吉安排得当,中午在一个藏家寨子里吃了一顿藏餐,然后就继续前进。晚上,他驶进一个小镇,在空荡荡的民宿住下。 这条路在夏季是热门旅游线路,小镇是旅行团的必经之地。游客们有时会住下,有时不会,但必然会在镇上吃一餐,所以小镇上的旅游设施还挺齐全。现在临近过年,早就没有游客光顾,只有像他们这样的过路客会偶尔出现。 因为镇上的居民大部分是藏族,所以民宿老板对他们很热情。他们点的是藏式火锅,老板还送了两瓶青稞酒。 他们说话的时候都用的是藏语,白萌萌、白奇奇和杨露露都是一脸茫然。白美朵会贴心地给他们翻译,并按照他们的喜好点了一些菜品。 吃完饭,他们都回房休息。外面滴水成冰,黑灯瞎火,出去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山头,而且又是风又是雪的,出去会有很大危险,还不如待在温暖的房间里看电视。 大家休息一夜。第二天吃过早餐后,白桑吉继续驾车前行,在当天傍晚到达理马县。 这里也是大雪纷飞,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渲染出一种特别的幸福感。 白桑吉径直回家,将车开进院子里。几个人跳下车,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飞快地走进楼门。白桑吉关上院门,再锁上车门,这才大步进房。 白杰布早就接到他的通知,于是下班后就在家里做饭。 白多吉和白益西直奔厨房,激动地叫道:“爸,我们回来了。” 白多吉和白益西都生得像父亲,高大俊朗,英姿勃发。两人在赤道附近的海上待了一百多天,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看上去很健美,很阳刚。 白杰布拿着锅铲,转头看着两人,欣慰地笑道:“嗯,不错,都长成大人了。” 白美朵跟着过来,有些撒娇地说:“爸,我也回来啦。” 白杰布看着女儿,开心地点点头,“好好,快去洗个脸,准备吃饭了。” 白杰布做了一桌子菜,兼顾了汉藏两族的口味。他坐在大家长的位置上,白奇奇与白萌萌更像是他的晚辈。杨露露一看就明白,更加清楚了与他们相处时需要掌握的分寸。 一顿饭吃完后,白杰布让客人去休息,三胞胎收拾碗筷,清理厨房,然后自己与白桑吉上到三楼,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白桑吉跟他说了自己要接的三部戏,而且说明了其中基本都带有官方任务的性质。 白杰布听完,笑着说:“我这里也接到了任务。草原骑警从明年起正式归入武警部队序列,改警衔为军衔。我大概是中校,你是上尉。明年二月,我要到首都去接受训练,准备参加国庆大阅兵。” 第443章 春江水暖(1) 白桑吉对于草原骑警改建制不是很意外,因为这个警种其实与军队差不多,确实不适宜归类为警察,作为武装警察是最为恰当的。 而白杰布接到命令,要到首都去参加国庆大阅兵,这有点出人意料。白杰布解释,“其实,本来是调你去的,但你有参演国家级献礼片的重要任务,上面才改为调我。” 白桑吉上下打量他,“这活可不好干,很耗时间,而且又累又枯燥。” 白杰布满不在乎,“我觉得还可以,能够锻炼我的意志品质,顺便锤炼我的精神力。” “那行吧。”白桑吉对他的决定自然没意见。 两人达成了共识,便安心过年。 白萌萌、白奇奇和杨露露平时不爱运动,身体并不强,耗氧量就不大,因此高原反应并不严重,在家里休息两天后就适应过来,于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出去凑热闹。 各家各户在过年前几天要做的都是泡青稞、育青苗、炸卡赛、准备切玛盒、大扫除、换上新卡垫、贴年画、吃古突、做游戏、驱鬼等等,非常开心、热闹。 其中驱鬼的仪式特别有意思。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出来,一人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一人抱着装有糌粑做成的魔鬼的破瓦罐跟着他,一人在后面放鞭炮,全家人跟着,一起喊“驱鬼哟,驱鬼哟”,等走到十字路口或是丁字路口,就把瓦罐放下,把火把扔到瓦罐上焚烧,驱鬼仪式就算完成了。在漆黑的夜晚,家家户户的火把都在路口燃烧,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场面非常壮观。孩子们又笑又跳,跑来跑去,快活极了。 在藏区,大家都会过两个年,一个是汉历新年,一个是藏历新年,因两种历法不一样,所以相隔的日期有长有短,偶尔也会重合。今年的藏历新年与汉历新年只相差一天,所以就放在一起庆祝。从藏历初一到藏历十五是佛陀神变节,是藏传佛教非常重要的殊胜日,各大寺庙都会举行盛大的广愿法|会。数万僧人齐集诵经,各方施主云集供养,设法座由德高法师宣说正法,请出一尊特别的弥勒佛像由僧人拥簇游街。除了实在不方便出门的老弱病残孕幼外,大家都会冒着风雪前往参加。这些活动,白杰布与白桑吉无一例外,都会带着全家一起去。 这个世界的宗教信仰与本源宇宙的母星相似,佛教、道教与西方的基督教并存。佛教依然分为南传佛教、藏传佛教、汉传佛教三大派系,而藏传佛教发展得最好,内涵最丰富,信众也最虔诚。 白杰布与白桑吉自然知道六道轮回、千世万世都是真的,而修行之法各有不同。两人修的是道,与佛修迥异,但佛门讲究济世救人、行善积德,是很好的理念,他们自然尊重,丝毫也不排斥。 白桑吉在山下拍戏的两个多月里,白杰布与同事朋友参加了周边各大寺院的每一次法|会。他的精神力能够感知到空中浓烈的信仰之力,然后在空间世界里轮回塔中高僧神魂的帮助下,将四处散轶的信仰之力引入塔中,帮助他们更快地清除魔气。 白桑吉回来后,两人在神变节期间一直通力合作,精神力融合后无限伸展,将这个世界有关佛门的信仰之力都收集起来,灌入轮回塔。不仅六座高塔加速回复旧观,连其中苦苦支撑的大德高僧的神魂都不再涣散,凝实了许多。 白家三胞胎带着姑姑、叔叔及其女友经常出去到处玩,品尝各种藏族饮食,参加各处的婚礼,跟着大家一起跳锅庄,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开心得不行。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神变节刚刚结束,白奇奇、杨露露与白萌萌就要回去上班了。这还是他们把法定假日与自己的年假合在一起,才争取到十七天的假期,否则只有十天,早就该走了。 白桑吉也要开始工作,于是便开车带着他们一起回蕖都。三胞胎仍然待在家里陪父亲,等到开学前,白杰布会与三个孩子一起去首都燕京。 在这半个多月里,白杰布与白桑吉都很快乐。每到夜晚,两人都会进入空间世界,亲吻、拥抱、神魂交融,在极致快乐的高潮里共同徜徉于大道法则的海洋中。这使他们最近迅猛提升的精神力逐渐稳固,夯实了基础,对未来的发展非常有利。 白天,他们除了参加法|会外,还会去看望牺牲战友的家属,酌情送些钱、生活物资、药品等等,另外,还要到领导家拜年,顺便问问改制的问题以及有可能涉及的其他变化,做到心中有数。 等到有空闲时间,两人就待在家里。白杰布里里外外地做家事,白桑吉窝在懒人沙发里看剧本。 在《刑侦一队》本季的剧情里,他扮演的角色将在第十五集出现,到二十集消失,总共五集。在播放过程中,如果他的角色出现时反响强烈,大概会加戏;如果观众反应不佳,就会被腰斩。边拍边播的剧集大多如此,只有像《海外有仙山》这种先拍完再播放的剧集才不会有太大改动。 看完剧本,白桑吉拿出电脑,上网找到《刑侦一队》,从第一季开始看,把完整的八季和第九季已经播出的部分全都看了一遍,心里对怎么演绎自己的角色就心中有数了。 很快,白桑吉就要下山了。对于短暂的分别,两人并不在意。白桑吉朝着送出门的白杰布与三胞胎挥了挥手,便驾车离开,迎着初升的朝阳向前疾驰。 回去的路依然是冰天雪地。白萌萌他们三个年轻人沸腾的情绪很快降温,刷了一会儿手机后就昏昏欲睡。白桑吉开着音响,调低声音,听着最新流行的歌曲,在崇山峻岭间一路前行。 白萌萌对杨露露已经不再抵触。这段时间他们在一起游玩,她也明白了,杨露露虽然看着娇柔怯弱,其实却是个务实的性子。白奇奇会挣钱,却不会生活,有杨露露井井有条地处理日常事务,把他照顾好,其实很合适。白奇奇喜欢她,而她很明白自己要什么,并不是一时冲动才选择了白奇奇。这样一来,两人反而有更大的可能白头偕老。因此,不需要白桑吉劝说,白萌萌就调整心态,接受了这个嫂子。 高原一行,大家都颇有收获。杨露露与白萌萌拍了很多白桑吉的生活照片,还有不少合影。两人心中欢喜,私下里暗中交流,并互相保证,不把照片发给别人,只留着自己欣赏。姑嫂两人的感情竟然一日千里,让白奇奇很迷茫,却也很高兴。 白桑吉对他们的变化了如指掌,只是从来不说。一路上除了停下吃饭外,他也很少说话。 白萌萌倒是突然想起来,对他说:“工作室那边通知我,要给美朵接一部校园偶像剧。主要拍摄地点在燕京,她饰演剧中的女二号。我看了一下,基本上都在周末假日拍摄,不要耽误美朵的学习。” 这件事白桑吉知道,工作室那边首先联系了他,经他同意后才接下这个工作。他却没有透露分毫,只点点头,“行。你到时候多照顾她点。” “嗯,我会的。”白萌萌又去刷工作室的官网。 一般影视公司的官网都会给旗下重要的每个明星都做个主页,关栩工作室也一样。白萌萌直接戳进白桑吉的主页,看到今天有增加新内容。白桑吉的工作日程中加入了电视剧《刑侦一队》第九季。公告下面的评论很多,剧迷和仙门的粉丝都陷入狂欢。 《因为爱你》已经杀青,进入后期制作,预计在三月上映,现在也逐步开始宣传。过两天,就会官宣主创人员。到时候,白桑吉的主页上又会增添新项目。 现在,网上有关他的资源非常少。关栩工作室的公关团队相当有经验,一直在有意压制,发出的剧照和街拍都不多,过几天才有一张,让大批粉丝都长期陷入饥渴状态,使白桑吉的热度一直保持着。 正月十五这天,《海外有仙山》作者开了新文《天下无双》。他在文案里直言是看到白桑吉饰演仙门祖师爷的剧照,顿时文思如涌,灵感如潮。他激动得不行,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写了长达几万字的大纲,要在这本书里详细描写风华绝代祖师爷的壮丽人生。 他征得剧组和关栩工作室的同意,将白桑吉的定妆照用来制作封面,立刻吸引来大批读者。有他自己的粉丝,也有仙门的粉丝,很快就将他刚刚上传三天,字数不到五万的新文顶上了排行榜。 这位著名原创小说网上排名前三的钻石级作家非常聪明,趁着白桑吉的热度开新文。人们每当看到对祖师爷的描写都会自动代入白桑吉的真人,于是觉得愉悦度翻了好几倍。无论是逆袭打脸,还是扮猪吃虎,抑或高歌猛进,粉丝们都会觉得爽,也会舍得大手笔地订阅、打赏,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他借此营造出一个大ip,这部新文估计很快就能卖出影视版权,再捞一笔大钱。 这种经营策略是很正确的,白桑吉知道后并没有提出异议。关栩工作室也没什么意见,因为这也会带动白桑吉的热度,让他持续上升,并吸引来更多的粉丝。 白桑吉对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都没兴趣。听了白萌萌兴致勃勃的讲述,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将他们三人送回家,他就直接去《外海有仙山》剧组报到。 第444章 春江水暖(2) 见到导演后,白桑吉就得知自己又被加了几场戏,其中有一场是气势如虹的大戏,将会动用上千个群演,场面很大。 那是一场书里总是会提到的千余年前的道魔大战。当时魔门猖獗,魔尊实力强大,更是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大陆,杀尽道门,独尊魔门。本来,大陆上的道魔双方势均力敌,道门还要略占优势,可是魔尊丧心病狂,发动血祭大阵,杀戮亿万百姓,以他们的血肉打开了一条魔界通道,引来中低等魔族助阵。正道各大门派于是节节败退,许多修士陨落,道门濒临崩溃。那时候的仙门祖师爷正在闭关,他的徒弟实在无奈,不得不冒险叩关。祖师爷得到消息后立即破关而出,赶到战场,以冲天剑意横扫魔军,斩碎魔界通道,然后冲向魔阵中心,与魔尊大战九天九夜,最后将魔尊杀得魂飞魄散,挽救了整个大陆。 这段描写在书里就荡气回肠,不少原著粉对此津津乐道。要拍出如此恢宏的场景,必然耗资巨大,因此之前的剧本并没有这场戏。现在白桑吉的热度很高,出品方经过评估后决定追加投资,将这场戏拍出来,而且要拍得美轮美奂,以此将收视率冲得更高,将来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 白桑吉看过修改后的剧本,对自己要加的几场戏都心中有数,表示没有什么难度。大场面主要是对导演掌控能力的挑战,至于演员,不管是主演还是龙套,都只要演好自己的戏份就行了。 袁正鹰在整个过年期都在琢磨这场戏,因为难得组织起那么多群演,所以他并不满足于只拍白桑吉的戏,决定还要套拍关栩最后诛魔大战的戏。 在这部剧里,反派大boss是魔尊的儿子。他继承了魔尊的武道传承、魔门势力与诸多宝物、各种资源,怀着对仙门的仇恨长大。不过,当他成长到足以挑战道门的时候,关栩饰演的男主角也已经成长起来。 当反派大boss发动灭道之战时,道门岌岌可危,当世的十大宗派被魔门的阴谋诡计瓦解了大半实力,根本抵挡不住滔天魔焰。这时,男主角横空出世,率领默默无闻的剑仙门弟子奔赴战场,亮剑意,组剑阵,大展神威,将魔门势力消灭大半。 男主角与大boss在战场上激战三天三夜,将他击成重伤,毁掉根基。大boss的身体破碎,只有元婴逃出,被他的心腹拼死救了回去,但想要恢复根基,重新修炼起来,非常困难,即使有天材地宝,至少也需要一千多年的时间。 大陆再次拥有了和平。魔门势弱,道门重新洗牌,剑仙门趁势崛起,夺回仙山,重立山门,成为大陆排名第一的顶尖宗门。男主角登临巅峰,携天地功德扛过雷劫,成功飞升。 前后两次道魔大战,完全可以在同样的地点,用同样的群演,一次性拍完。只要改变阵型,部分群演改一改妆容与衣饰,再配上镜头的取舍与灯光的变化,剪辑上也下点功夫,观众们是看不出来的。 过了几天,白桑吉和关栩顺利拍完新加的几场文戏,就跟随剧组到了远郊的一片平原上。 这场戏,地面要激战,空中也要大战,光是威亚设备就调来了二十几台,摄影机位和灯光位布置在四周,天上还有两架直升机,带着摄影师进行俯拍。 配合的群演一共有两千人,根据具体的戏份,报酬从一百到五百不等。还有为他们租用的戏服,制作的道具等等,都要花不少钱。 将所有花销加起来,一天的费用差不多要一百万。 这种大场面很难一次过,因为不可能每个群演的表情动作都能做到位,只要出现在镜头里的群演出现纰露,就只能重拍。如果主要演员与群演配合得不好,同样也必须重拍。 袁正鹰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能在三天内拍好,就是胜利。 关栩、穆青华与白桑吉等人化妆的时候,袁正鹰便拍了几个道魔双方的战斗场面,让群演熟悉走位,掌握好动作与表情。 青萍影视城的规模很大。因为传说中这里曾经有过著名的武术宗门青萍宗、翠屏门、峨嵋派以及修仙的蜀山,所以影视城中有一大半都是仙侠场景。还有一小半主要是少数民族的各种建筑与风景,涵盖了西南地区境内外三十余个主要少数民族。因此,在这里拍戏的剧组有不少,相应的群演也聚焦了许多,每天都有几万人在影视城外等活。 《海外有仙山》找了几个群头,要求过来参演的群演必须有过仙侠剧经验,如果没有经验就要特别机灵,如果屡教不悟,就要换人。那些群头会进入剧组,演一些相对重要的角色,譬如在空中与魔族强者大战的道门高手。机会难得,他们自然很重视,不但将手下的群演都安排进来,还出去帮着挡了一些机灵的散人进来,让一些老手带着,争取少出岔子,给制作方留个好印象。以后导演、副导演、制作人再拍别的剧,也能首先想到他们。如果撞了大运,能够拿到个有名有姓的角色,说不定就有了真正进入娱乐圈当演员的机会。 袁正鹰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手上举着喇叭,不时大声指挥,偶尔暴怒喝骂。折腾了半天,终于让群演们像个样子,拍成了几场群戏。 白桑吉化好妆,换上白色戏服,戴着玉冠,握着长剑,从化妆间走出来,很快到达拍摄现场。 袁正鹰看到他来了,就命令各部门准备,接下来就拍他的戏份。 白桑吉系好威亚,被拉到空中试了试。 今天是阴天,空中乌云翻滚,颇有山雨欲来之势,与即将要拍的场景很相配,都不用做后期了。白桑吉出现在半空中,衬着黑色的云层,整个人熠熠生辉。他不像一般演员那样无力,使腰间吊威亚的支点突出得很清晰,而是腰背笔直,仿佛他站立在空中,根本与威亚没关系。他停顿了一下,舞了几下长剑,斩破空气的呼啸声传到下面许多人的耳朵里,让那些群演心中一凛,本能地感到有些畏惧。 袁正鹰很满意,立刻开拍。 道魔激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是尸骨与残破的法器。在天上战斗的双方也不断死伤,惨叫着摔落。 就在道修人数越来越少、魔修大声欢呼、魔族厉声嚎叫的时候,天边划过一道银光,一个白色人影飞来,出现在战场上。 他看着下面的情景,眼中满是痛惜、愤怒与凛冽的战意。他一言不发,拔剑而出,向下全力劈出。 后期的效果会让这一剑变得巨大无比,斩开乌云,斩裂大地,使整个战场一分为二,中间出现深深的裂谷。无数正在肆虐的魔修与魔族化成血雾飞散,侥幸存活的魔修吓得四散奔逃。 地面上残存的道修欢呼起来。 “那是剑仙门门主。” “他终于来了。” “我们有救了。” 白桑吉一剑斩出,便借着威亚运动的势头,向前魔阵中央疾扑。 魔尊冲天而起,黑色的魔刀向他劈来。他举剑一架,随即当空直刺。魔尊横刀抵挡,复又斩出……两人在空中飞掠,手上动作不断,配合默契。刀剑相交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无比激烈。 看上去两人仿佛势均力敌,其实完全是白桑吉做主导。毕竟饰演魔尊的两冠影帝张自豪并不是练家子,只会几招花拳绣腿。白桑吉以出剑的不同力道去引导与推动,使他看上去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那位天王的悟性很高,不久就领悟到他的用意,于是顺势而为,使这场战斗非常好看,似乎两人并没有明显的实力差距。 张自豪是关栩的朋友,因为只演新加的几场戏,所以算是友情客串。他本身气场强大,经验丰富,能把凶残暴戾惟我独尊的魔尊演到骨子里,但拍动作戏并不是很擅长。这一次超常发挥,全靠白桑吉暗中引领。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很领情。以后两人如果有合作的机会,他必定会照顾白桑吉,以还他这个人情。 袁正鹰对两人的表现非常满意,一次就过。因为要表现出几天几夜的激战,所以要不时停下来补妆,还要把戏服渐渐做得残破,抹上各种颜色,然后从白天拍到晚上。 两人休息的时候,就是关栩上场,与魔尊的儿子新魔尊大战。 就这么拍了两天两夜,两段重头戏顺利完成,比袁正鹰预估的时间还要节省一天,相当于把制片方节省了一百万。制作人龙心大悦,给两位魔尊、白桑吉和关栩都发了个大红包。 至此,白桑吉的戏份就彻底杀青。 张自豪也要离组。还有几个配角演员也都拍完了戏份。袁正鹰便在蕖都找了家火锅酒楼,请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因为导演请客,并表示禁酒令解除,众人便吵着要了不少酒,白酒、红酒、啤酒都有,然后互相敬酒,甚至开心地划拳。 白桑吉按照圈内规矩,敬了导演、副导演、制片主任和关栩、穆青华、张自豪等几位大咖,又去敬了服道化等各组成员,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帮助。 见他不像平时那般高冷,许多人都大着胆子找他喝酒。他来者不惧,却始终清醒。 关栩慨叹,“藏族人果然自带三斤酒量。桑吉,你怕是千杯不醉吧。” 白桑吉微微一笑,“是啊,还没醉过。” 大家一听,便不敢再去与他喝酒,害怕自己被他灌到桌子底下去,若是不小心露出丑态,那损失就大了。 吃过饭,大家相约以后再聚,便尽欢而散。 白桑吉收拾好东西,在黄一洲的陪同下,前往首都试镜。 第445章 空中惊魂(1) 因为签的是a级合约,所以白桑吉虽然现在还没为工作室挣到多少钱,却也有资格乘坐头等舱。 黄一洲陪着他,从vip通道过了安检,在头等舱贵宾休息室等了一会儿,然后最先进入登机口,通过廊桥进入飞机。 白桑吉戴了帽子、口罩与眼镜,武装到牙齿,好歹把自己的盛世美颜给遮挡住了,没有在机场引起混乱。只是他完美的身材却遮不住,走在路上,依然频频吸引到陌生人的视线。 这个世界的飞机比白桑吉前世生活的时代要讲究得多,主要表现在头等舱和越洋远程航班。现在他们乘坐的短途舱班,头等舱也很注意舒适性与私密性,不但座椅可以放下成为床,而且座椅与座椅之间有隔板遮挡,围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让乘客感觉比较安心。 白桑吉坐在窗边,往座椅里一窝,通道上陆续进入的乘客都看不见他的模样。他取下眼镜和口罩,拿出手机,仔细阅读杜漓为他搜集的有关两部献礼大片的详细资料。 《走向黎明》的导演组一共有三位导演,《飘扬的五色旗》足足有五位,都是著名的桂冠导演,从一冠到五冠不等,说明他们至少有一部影片在享誉国际的五大电影节上获得过最佳导演奖或是最佳影片奖。 白桑吉顺便看了看有关五大电影节的资料。这个世界的电影发源地是西美洲的乌艾斯联邦,由芬奇兄弟制造出第一代原始摄影机,拍了五分钟的黑白默片,从此开始了电影艺术的大门。西美洲与北罗洲同文同种,因此通过在大洋上航行的客轮,这种艺术形式很快传到北罗洲。再后来,陆续有探险家和传教士到达其他三洲,将这种摄影技术和拍摄方式传播过去。 五大电影节分别由五个大洲最强大的国家创办,渐渐成为最权威的评判方式。演艺圈的评级主要就是根据五大电影节的动态来定,其他各个中小型电影节会作为参考,也可以拿到一部分评分。但是,即使拿遍了所有中小型电影节的奖项,也比不上五大电影节中的一项,可见其重要性和竞争的激烈。 五大电影节中,西美洲的乌艾斯联邦芬奇电影节设立的是金豹奖,北罗洲的意坦利王国威灵电影节设立的是银狼奖,东艾洲大汉联邦的燕京电影节设立的是金龙奖,中鳌洲的澳斯联邦麦拉电影节设立的是金橄榄奖,南安洲的埃普共和国瑟拉尔电影节设立的是金狮奖。 只要在五大电影节获奖,演员就可以成为影帝、影后,前面往往会跟着“桂冠”的称号,导演、摄影、编剧等等也同样如此。当然,如果多次获得中小电影节的奖项,累积起来,也能达到影帝、影后的标准,迈入那个门槛,但不会有“桂冠”称号。这样一来,就让人一目了然,对他们的级别与达到的层次非常清楚。 这不是仅靠商业互吹、粉丝力捧、媒体吹嘘、买水军造势等手段能够达到的层次,需要演员的演技在线,参演的剧组靠谱,剧本优秀,后期过关,导演给力,宣传出色,再加上一点好运,才能做到。 这比本源宇宙万年前的地球时代要好多了。潜规则当然仍在,这是各行各业都免不了的,而在娱乐圈更多更猖獗,但依然有章可循,在等级的提升和咖位的认定上公平得多。 因此,这个世界影视行业的发展一直蒸蒸日上,带动着其他相关产业也是红红火火,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非常重视这个行业,积极鼓励优秀人才,为后起之秀创造条件,譬如像白桑吉这样的在职警官居然可以保留职位与薪金,去相对自由地拍戏。当然,身为改制后的现役武警上尉,他同样必须遵守纪律,对于他参演的戏也有一些限制,不得饰演罪犯、暴徒、恐怖分子等反派,不得出演色|情片,不得参演抹黑联邦或歪曲历史的影视剧,等等。一旦他所属的草原骑警有任务召他回归,他必须无条件归建。如果上级有演艺类任务交下来,他必须尽力完成。 白桑吉在高原上过年的时候,草原骑警的假期一结束,就接到上级下达的命令,雷厉风行地统一改制。白桑吉被衔予上尉军衔,然后签了有若干限制条款的《保证书》,正式得到了出来拍戏的自由。与他一起签《保证书》的警官有十几个,那些人也是出来拍戏、参加综艺节目、做主持人、开直播等等。他不是特例,却一出道就爆红,资源不缺,粉丝云集,任务接踵而至,称得上是发展得最好的警官。 白桑吉对这些限制条款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正中下怀。现在的孩子有许多是颜粉,在他们的心里,颜即正义,他自己的形象太完美太迷惑人,若是出演罪犯等反派,很容易将那些思想还没成熟的大人小孩带偏,认为犯罪是正确的,是应该被理解并可以原谅的,甚至会跟着模仿,走上歧途。即使被人说迂腐,他也只会传播正能量。 除了他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外,这本来就是他的守护之道的一部分。引导粉丝走上正途,减少犯罪,是被天地法则认可的主流道路。说不定他做得够多够好了之后,天道还会赠予他天地功德,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认真看完两部献礼片的资料,又琢磨了一下两个剧组发来的剧本片段,他就放下座椅,闭目养神。 这时,杜漓神神秘秘地对他说:“父亲,燕伯伯也在飞机上面,还有你们的三个孩子和小堂妹。他们都坐在后面的经济舱,你要不要去见他们?” 与此同时,燕晓也同样挤眉弄眼地告诉了白杰布,白桑吉坐在前面的头等舱。 两人正在考虑要不要会合,表现一下兄弟情。杜漓和燕晓又向各自的父亲报告了最新情况,“飞机上有七个人行动鬼祟,貌似想要劫机。” 两人立刻按兵不动,窝在座椅里伪装睡觉,实际上悄悄放出一丝精神力,详细探查整架飞机。 大汉联邦幅员辽阔,国土面积有一千四百多万平方公里,几乎占据了东艾洲的三分之一。从蕖都到燕京将近两千公里,超音速客机要飞五个小时,高铁要开一天一夜。现在的大汉联邦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之一,经济高速增长,文化艺术空前繁荣,各地的建设都做得非常好。一路风景如画,但飞机在万米高空的云层之一,除了淡蓝色的苍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乘客们有一半在看电影、玩游戏、看小说、读报刊杂志、用手机开直播、对着电脑工作,等等,另外一半都在睡觉。 在白桑吉小憩的时候,黄一洲打开电脑,与工作室沟通,确认了白桑吉到达首都之后的一系列行程,又讨论了一下目前网上的各种发展态势,初步确定下一步的宣传方案,然后才关上电脑休息。 就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有一个人躲在飞机后舱的厕所里,将一个小型三维立体打印机放在洗手台上,用特殊材料打印出一堆零件,再组装成手枪,里面有五颗子弹。他一共打印组装出七把手枪,然后又打印出七柄锋利的匕首,这才将打印机、手枪和匕首放进一个空的背包里,若无其事地带出厕所。他坐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拿出一把手枪和一柄匕首,就将背包递给旁边的乘客。那些乘客分别拿出手枪和匕首,接着向旁边传递。一排六个人都拿完后,将背包塞给前排靠近过道的乘客。 现在,飞机已经平稳飞行了三个小时,乘客们大多已经疲倦,都在座椅上睡觉。空中乘务员已经分发完了餐食与饮料,也都在机舱两端休息或整理工作间。 在飞机尾部的七个乘客陆续起身,沿着座椅中间的通道往前走,然后三个人停在经济舱,相隔五米的距离。另外四个乘客走到头等舱,两个人拉开距离后停下,最前面两个人走到驾驶舱外面。 这时,一个空姐正端着咖啡叫开了驾驶舱的门,两个乘客一把推开她,然后握着手枪闯进驾驶舱。 那个空姐重重地摔到地上,滚烫的咖啡泼了她一身。她忍不住惊叫一声,乘务员闻声赶过去查看。 站在头等舱的大汉一手拿刀,一手握枪,对着两人指了指,“闭嘴!不许动!” 后面经济舱的三个人同时发难,用枪对着前中后三个区域的乘客,大声喊道:“都坐在座位上!不准动!不许出声!” 其中一个枪口正对着白杰布所在的那排座位。白杰布坐在过道,旁边是白美朵与白萌萌两个女孩子,两个男孩坐在过道另一边。白杰布伸手挡住两个女孩,用眼神示意两个男孩不要动。 三胞胎有四分之三藏族血脉,别看长得好看,气质也是文质彬彬,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他们的血液里奔流的都是剽悍,这时面对着枪口,没有一个紧张或害怕,都很冷静地坐着不动。只有白萌萌有些慌乱,但她坐在最里面,靠着窗,想着白杰布的身份与本事,渐渐的也不那么恐惧了。 但是其他乘客却没有那么好的素质,在和平年代生活的他们心理承受力不算太高,这时突然遇见暴力劫机,顿时控制不住情绪,不少人惊叫起来,尤其是女性的尖叫,简直要刺破耳膜。 其中一个劫机者似乎受不住刺激,猛地扑过去,重重一拳挥出,将一位尖叫分贝最高的年轻女子打晕。那一拳很重,那女孩的鼻梁估计被打断了,看上去脸都有些变形,顿时震慑住了其他人。 第446章 空中惊魂(2)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戛然而止,许多胆小的乘客缩在座椅里瑟瑟发抖。不过,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悄悄打开手机的录影功能,透过座椅的空隙偷偷录下视频。有一个播主更有胆子,竟然打开了直播功能,将劫机的实况发到自己的直播间。 她的粉丝收到提示后进入直播间观看,立刻发现不动,马上播打报警电话。这件事迅速在网上传开,大家都知道了劫机事件。这架航班上的乘客的亲友们更是震惊莫名,有的赶到机场询问,有的打警方电话质询,有的又惊又怕,只能联系亲属或朋友,或是打电话给媒体记者,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证实这架航班是否还在天上。 与此同时,驾驶舱里被枪口顶住的机长正在与地面控制台联系。劫机者头目抢过话筒,强硬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们都属于西南境外某个恐怖组织,曾经在一年前潜入境内,实施恐怖行动,结果被当地军警镇压,逮捕了不少人,其中有该组织高层三人,全部判处无期徒刑,正在某个戒备森严的重刑监狱服刑。他们劫机的目的就是要求释放全部在押成员,否则就要杀人质,炸飞机。 地面控制台努力稳定他的情绪,表示立即把他的要求转达给有关部门,希望他能耐心等待。 劫机者冷笑一声,“如果你们不放人,今天这架飞机就不可能落地。你们只有三个小时时间,如果三个小时内我还没有看到人,等到飞机没油了,就只能掉下去。这跟我就没关系了,是你们杀了整架飞机的人。”然后他就切断通话,阴着脸盯着机长,“你给我好好地飞,不要耍花样,否则我第一个就毙了你。” 中年机长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平淡地答道:“是。” 这时,头等舱的劫机者正在逐一敲挡板。他们的动作很粗鲁,大声嚷嚷声,“醒醒,醒醒,全部放下挡板,给我坐好了。” 一个富商被吵醒了,不耐烦地放下档板,探头出来骂道:“吵吵吵,吵你妈呀……”话音未落,便被一枪托砸在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劫机者暴躁地看着他,喝道:“闭嘴!” 接着,他又开始砸黄一洲这边的挡板。黄一洲吓得面如土色,一动也不敢动。 白桑吉放下自己与黄一洲之间的隔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双唇前,示意他噤声,然后将他从座椅上提起来,按到旁边,再站到座椅上,跳到他身前。黄一洲福至心灵,连忙挪动两步,藏进里面的座椅空隙中。 白桑吉与白杰布简单沟通了两句,便决定同时行动。 外面的劫机者大声喝道:“快放下挡板,不然我开枪……” 白桑吉右拳猛地砸出,将厚厚的实木隔板砸成碎片,如弹片一般插进劫机者的脸和身体。劫机者猝不及防,惨嚎一声,本能地想要捂脸。白桑吉出手如电,右手夺下他左手握住的匕首,唰地掷出,正中旁边几米外看过来的劫机者咽喉。他左手同时打掉身前劫机者的手枪,迅速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非常酷炫。健壮的劫机者只觉得肩胛骨都要被捏碎了,痛得只能惨叫,根本无法反抗。那个中刀的劫机者缓缓跪下,然后颓然倒地,已经气绝。 白桑吉打碎隔板,发出巨响的时候,经济舱的三个劫机者本能地转头看去。白杰布立刻劈手夺过站在侧前方的劫机者的手枪,朝着后方的劫机者开了一枪,随即掉转枪口,照着前方的劫机者再开一枪。 在他夺枪的时候,白多杰与白益西同时大叫一声,“趴下!” 那些乘客本来就竭力压低身体,缩在座椅里,这时听到一声叫喊,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就往下一趴,使座椅成了他们的完美掩护。 白杰布开了两枪,随即抬腿猛地踢出,将侧前方的劫机者踹倒在地。前后两个劫机者也同时倒在地上,眉心都有一个枪眼,鲜血随即从脑后涌出。 白多杰与白益西兴高采烈地跳出来,将还活着却被踹断了腿的劫机者按住,拿出口袋里的牛筋将他的双手反绑住,又抓过不知谁递过来的丝巾堵住了他的嘴。 在头等舱,白桑吉摁住劫机者后,一直隐忍着伺机而动的空警跑过来,将劫机者拷住,顺便堵了他的嘴。 乘客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到危机解除,顿时欢呼起来。他们正要鼓掌,白杰布、白桑吉和空警都做出阻止的手势。乘客们不知道驾驶舱还有劫机者,但都听话地没有出声,有些疑惑和好奇地看向他们。 有不少年轻乘客认出了白桑吉,都不可置信地涨红脸,激动地小声议论。 “是不是我看错了?那个是不是祖师爷?” “是是是,除了祖师爷,谁还有那样的盛世美颜?” “他太帅了,太酷了,简直是……太完美了。” “天呐,看到他真人,我都无法呼吸了。” “啊啊啊啊,祖师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太幸福了。” 那个播主的直播间也炸开了,“祖师爷力擒劫机犯”的视频和各种消息迅速充斥网络并出现在各大热门新闻排行榜上。 飞机上的危机并未解除,驾驶舱紧锁着,虽然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但不把劫机者彻底解决掉,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丧心病狂地杀掉机长和副驾驶,让飞机坠毁。 白杰布和空警都拿出手机,分别打给自己的上司,将现场情况报告上去,请求指示。白桑吉让乘务长把分隔经济舱和头等舱的两道帘子拉上,再让头等舱的乘客都把挡板升上去。这样就可以使驾驶舱里的劫机者无法通过门上的小观察窗看清外面的情况。 接到白杰布的电话后,草原骑警的总队长立刻将他的电话通过益州警察厅转到联邦武警总部。首都机场与警察、空军等部门建立的联合指挥小组也听到了空警的报告,知道机上的大部分劫机者都被白杰布和白桑吉兄弟俩击毙或擒获,只有驾驶舱内还有两个劫机者。因为舱门紧锁,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不敢贸然攻击。 人质解救专家立刻模拟驾驶舱的情况,迅速提出各种行动方案,再一一验证,得出计划实施后的成功率,再逐一排除,最后得到成功率最高的行动方案。 白桑吉与白杰布其实都有简单而有效的方法,只用原身的本领就能解决眼下的困境,但是,按照原身的习惯,他们就应该先请求上级,再进行危险行动。毕竟事情总有万一,如果他们在行动时出现意外,劫机者伤害了机长和副驾驶,导致飞机坠毁,这个责任就太大了。到那个时候,他们也没法藏着掖着,只怕不得不出现灵异事件,才能挽救飞机上的所有人。 很快,地面的指挥官在电话里问白杰布,“飞机上有电脑高手吗?程序员?黑客?” 白杰布立刻说:“我女儿就是。她刚刚高中毕业,考上了国立科技大学的信息工程专业,在计算机方面算是高手吧。” “很好。”地面指挥官很高兴,随即把行动方案给他传过来,“马上行动,注意安全。” 白杰布立刻答道:“是。” 挂断电话,他调出收到的文档,与白桑吉一起,边看边低声讨论。看完后,他把手机交给旁边的空警,让他和乘务长也看看,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去经济舱找到女儿。 白美朵听父亲俯耳一说,马上起身,带着自己的电脑到前面去。她接入驾驶舱门外的对讲系统,很快就按照地面发来的一份软件说明接入驾驶舱,控制了舱门的开关。 她转过头,对着身边的父亲和小叔点了点头。 白杰布的手上握住门把手,站在他侧后方的白桑吉蓄势待发。白杰布朝着女儿轻声道:“我数三下,你就开门。一,二,三。” 白美朵立刻按下开关。舱门无声地弹开,却被白杰布掌控着,只微微向后一动,没有心动两个背动着舱门的劫机者。 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地面指挥塔一直在与劫机者头目讨价还价,又不断报告着那些在押人员的行动路线,说明他们“已经上车了……已经出监狱了……已经在路上了……”等等,还让其中一个人犯与他们在线通话,强调他确实看到老大了,虽然不能说话,但已经一起出了监狱。两个在驾驶舱的劫机者都很兴奋,注意力明显被转移,不再像刚才那么警惕。 白杰布与白桑吉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猛地拉开舱门。 白桑吉的左手五指如勾,一把扣住劫机者头目的右肩麻筋,狠狠地往后一拉。他的右手同时运掌如刀,猛地砍上旁边一个劫机者的脖颈。 劫机者头目想要扣动扳机,但整条右臂都麻痹了,根本不能动。白桑吉将他拉出驾驶舱,重重地摔在地上,将他摔得两眼发黑,晕头转向。白杰布猛地出手摁住他,另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枪。 另一个劫机者的脖子险些被白桑吉的手掌砍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软倒在地。白桑吉扔下劫机者头目,随即探手进去,将他也拖出来。 至此,危机彻底解除。 整架飞机掌声雷动,叫好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这时,机长沉稳的声音在机舱内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即将到达首都元恺国际机场……” 第447章 轰动(1) 听到机长的播报,白桑吉才意识到,这个庞大的机场是以古汉朝最后一位摄政王以及大汉联邦开国功臣之一刘元恺的名字命名的,而刘元恺正是他将要在《走向黎明》中饰演的角色。 倒是挺有缘分,说不定是个好兆头。他想着,看到空警已经将所有活着劫机者完全控制住,便让白美朵跟着白杰布回去坐好。 银色的飞机轻盈地降落在首都元恺国际机场。 大批警车呼啸而来,包围了飞机。荷枪实弹的武警跳下车,等着舷梯车开来,便有一个小队抢先上飞机,将所有活着的和死了的劫机者用担架抬下来,送上警车,然后呼啸而去,只留下一半警车和武警官兵守在飞机周围。 机舱里的乘客都默契地没动,用热烈的掌声欢送白家人最先下飞机。一些年轻人站在自己的座椅前,又笑又跳,大声叫着“祖师爷”。 “仙门二代弟子跪谢祖师爷救命之恩!” “仙门三代弟子叩谢祖师爷大恩大德!” “仙门一代弟子祝祖师爷道途长久,登临巅峰!” “仙门四代弟子祝祖师爷千秋万代,永享仙福!” “祖师爷慢走!” “祖师爷慢走!” 许多以前不是仙门弟子粉的年轻人和少年儿童也跟着大叫“祖师爷慢走”,逗得其他中老年乘客都哈哈大笑。 白杰布、三胞胎、白萌萌和黄一洲也都忍俊不禁,跟着笑出声来。 白桑吉有些无奈,转身对着乘客们,很正式地抬手,行了一个古汉朝的大揖礼,然后才率先走出舱门。白杰布跟在他身后,然后是三胞胎和白萌萌。最后是黄一洲,他提着白桑吉和自己的行李,激动得满脸通红。 下面站满了人,除了有关领导和工作人员外就是媒体记者。见到白桑吉出来,闪光灯便亮成一片。白桑吉神态自若,沉稳地走下舷梯。 领导们先笑着迎上去,与他热烈握手,然后又一一与后面下来的白杰布和三胞胎握手,又喜爱地拍了拍三个高大孩子的肩膀,不断地夸奖他们。 记者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大声提问,却不敢把话筒怼到白桑吉脸上,只敢急切地放到他面前,希望他多说几句。 白桑吉看向一旁的领导们,希望他们来控制局面。领导们却都笑着看他,对他微微点头,显然是把露脸的好机会让给他。 白桑吉有些无奈,只好对着无数摄像镜头与话筒,平淡地说:“我和我哥都是警察,制止犯罪,保护人民,是我们的职责。谢谢大家。”然后他就转身离开。 白杰布带着两个儿子竭力挡着追上前来的记者们。白桑吉跟领导们匆匆说了几句话,然后表示还要去两个国庆献礼片的剧组试镜,不能耽搁。领导们都表示理解,让他等待通知,配合一些后续活动,就放他走了。 工作人员在领导们的示意下拦住了记者,白桑吉一行才总算脱身。不过,外面有大批前来接机的亲友团和更多的记者等着,白桑吉等人乘坐特警的防暴警车,才悄悄地离开机场。 黄一洲联络上工作室派来接人的两位助理,解释了现在的情况,让他们自行回去。 白桑吉和白杰布并排坐着,一边听着几个小孩兴高采烈地聊天,一边透过小小的车窗,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是他们不曾到过的地方,即使杜漓和燕晓已经有了完整的三维立体图,两人依然略感好奇。 随着他们的境界提升,杜漓和燕晓也在不断长大,能力进一步增强。在他们到达这个世界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两人的触角遍及全球,不但绘制了准确的三维立体地图,而且在不影响整个世界的前提下收集了不少生物,尤其是濒临灭绝的濒危生物以及有开智倾向的动植物,还采集了普通人用不着而对修士比较有用的矿石。有金钟把关,两人都比较放心,基本不怎么过问,由着他们自己勘察、研究、筛选与收集。这也是一个提升的过程。他们的每一个发现都能融入他们的精神海中,让他们也能了解并利用。 黑色的防暴警车开上机场高速,风驰电掣地奔向城区。 燕京城比本源世界的北京大一倍,市内交通由各个立交桥、高架桥组成了立体通道网,汽车与人基本分流,只要不出意外,交通就不会拥堵。 白桑吉和白杰布看着警车在半空中的半封闭道路上疾驰,看着外面满是林立高楼的现代化大都市,脸上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脑内却一直在说话。 白杰布有些好笑,“真没想到,坐个飞机,也会遇到这种事。明明大汉联邦非常太平,大概平均五年才会发生一次劫机事件,没想到我们来了没多久就遇上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白桑吉叹息,“虽然我们只是误入,没想在这个世界搞事,但是既然穿越了,这个身份就总会遇到事。” “那倒是。”白杰布同意,“算了,反正是好事。这样一来,你名声大振,估计两个献礼片的角色是稳拿了。” “是啊。”白桑吉略有些不开心,“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战斗,那才爽。真想去域外战场看看,那里大概不需要动太多脑筋,只需要杀杀杀。” “我想要战斗的心比你还要急。现在这种小打小闹的,真没意思。”白杰布长叹,“但愿有一天,我们可以去域外战场。” “早着呢。我们才中级,还没升到高级。”白桑吉有些懒洋洋,“等升到顶级了,大概才有机会去游历一下吧。毕竟我们不是主修战意或杀戮之道的,域外战场是ile和ima的主场,虚空世界才是我们的战场。” “倒也是。”白杰布很洒脱,立刻就把此事丢开了,“总之,这个世界还不错。我是觉得挺开心的,你也应该高兴啊。” “万众瞩目的日子真不好过。”白桑吉轻叹一声,“也罢,好歹也是一种历炼。” 两人闲聊着,警车疾驰了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中天大厦。 这幢矗立在黄金地段的六十八层高楼属于中天集团,负一层是超市,一到三层是商场,四层是美食城,五层是网吧,六到二十层是酒店,顶层是观景酒楼,中间的楼层全部是中天集团总部以及几个重要的子公司,其中就有著名的老牌娱乐公司中天传媒。 关栩刚出道时就签约中天传媒,五年后合约期满,他就出来自组工作室,挂在中天传媒旗下,颇受了一些关照。像他一样的桂冠影帝影后有不少都这么做,并且把工作室放在中天大厦中,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各大媒体记者这时已经接到在机场采访的同事的电话,提前赶到这里堵他们。黄一洲接到工作室的电话,立刻引导警车从侧门驶进地下车库。 一队保安已经等在这里。白桑吉等人一下车,便被他们围得密不透风。大家急步前行,迅速上了刚刚由总控室特别调整过的直达电梯,中途不停,直接升到三十八层。 关栩工作室的规模很大,占据了中天大厦的三十六到三十八层。他们下了电梯后,进入贵宾接待室稍事休息。黄一洲马上打电话安排车,将白杰布和三胞胎送去他们预先定好的酒店。 白萌萌下去,与艺人部核对了白美朵的通告,然后就去了大厦后面的中天公寓休息。关栩工作室在这边买了一幢楼,提供给旗下艺人和员工们免费居住。白萌萌和白美朵都是新人,所以只能分配到这样的公寓。但在寸土寸金的首都,有这么一套一居室的精装修公寓,而且在黄金地段,已经是足够好的待遇了。 至于白桑吉,因为他并不会在首都长待,所以工作室提供给他的是五星级酒店套房。以前定的是普通套房,发生了劫机事件之后,工作室高层立刻指示,给他换成豪华套房,外加一辆高级保姆车,再多配两个助理和四个保镖,在他外出时帮他挡住粉丝和记者。 白桑吉还没有一部作品问世,却已经大红大紫了,简直让工作室的高管们始料不及。大家众口一词,对关栩的眼光和白桑吉的表现赞不绝口。 黄一洲忙进忙出,终于能够坐下来歇口气。喝了一大杯热茶后,他又掏出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等到忙完,他才靠在沙发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白桑吉说:“累了吧?等下几个部门碰一下,开个小会,我就送你去酒店休息。” “好。”白桑吉翻看着面前随意扔着的几本时尚杂志,无可无不可。 今天这个小会是临时加开的,因为白桑吉的卓越表现,工作室的高层都有了新想法。他们与关栩沟通过,关栩并不反对,却要他们征求白桑吉本人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那就不能强求。这是白桑吉加盟他的工作室之前说好的,他不会违背承诺,更不会违反合同条款。 很快,各部门负责人都坐到小会议室里,黄一洲接到通知后,马上带着白桑吉过来了。 第448章 轰动(2) 这个临时召开的会议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工作室有意将今天发生的劫机事件拍成电影,希望由白家一家人共同出演。 相关部门分别介绍了劫机事件引起的热度以及后续的预测,然后是电影的框架性策划,从官方的支持到票房的展望,从投资的金额到可预期的利润,都有了一个清晰的预估。可见关栩工作室的这些中高层管理人员都是精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拿出比较像样的策划,让一个突发事件迅速成型为一个可行性项目,非常了不起。 对于他们希望自己全家人出演的提议,白桑吉明确地拒绝了,“我和美朵可以演,其他人就算了。我哥和我的两个侄儿都不喜欢演戏,也没有什么演技,如果硬让他们出来拍,会弄巧成拙,反而得不偿失。有我和美朵,应该足够了。”他的表情很温和,淡淡的话语中充满自信。 对于他的态度,工作室高层都有心理准备,于是都没有强求。他们对白桑吉今天的出色表现称赞了一番,又慰问了一下,便派车送他去酒店休息。 高管们继续开会,白桑吉到酒店后先洗了澡,然后打电话叫了送餐服务,这才放松下来,打开电视看新闻。 晚上七点的国视一台《正点新闻》播报了有关联邦高层及各部门召开的重要会议之后,就着重报道了今天白天发生的劫机事件。因为网上早就视频照片满天飞,根本控制不住,所以领导们拍板,索性重点报道,引导舆论,避免人们发散思维,乱猜乱想。 从飞机降落以后,不同乘客从各个角度偷拍的视频都发到了网上,引来持续火爆,气氛越来越热烈。特别是机舱里的劫机者被肃清后,头等舱的乘客虽然不敢出声,却都拿出了手机,悄悄地全程拍摄了白氏兄弟攻打驾驶舱的情景。 《正点新闻》的技术人员选择网络上比较清晰的视频,将其中的几段重要场景剪缉到一起,清晰地展现了白桑吉与白杰布在短短几秒钟之间就击毙与制服劫机者的画面,最后以白桑吉接受采访时说的那句话结尾,“我和我哥都是警察,制止犯罪,保护人民,是我们的职责。谢谢大家。” 除了《正点新闻》长达五分钟的镜头外,等气象预报后接着报出的《新闻眼》更用了长达三十分钟的时间全程报道了这次事件。 从白桑吉与白杰布一家为什么上了同一架航班却彼此不知道开始,一直讲到兄弟俩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的默契。从表面上看,两人一个在头等舱,一个在经济舱,上机后都没有走动,也没有打电话确认彼此在哪里,劫机者突然发难后,他们更不可能有联系。但是,白桑吉一拳打碎隔板,发出巨响后,白杰布立刻抓住时机,一举击毙两名劫机者,擒获一名劫机者。两人配合得可谓妙到毫巅,偏偏还没有事先策划,而是全凭临场发挥。 在驾驶舱门口,两人的配合就更加默契,从头到尾不到五秒钟,就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如果他们的行动稍有差池,在驾驶舱里始终握着枪的两名劫机者只要开出一枪,很可能就会造成机毁人亡的惨剧。但两人胸有成竹,一举成功,取得了完美的胜利。 在节目里,记者电话采访了草原骑警的总队长、特警队的现场队长、联合救援指挥部的指挥官、人质解救专家、谈判专家、武警总队的格斗教官、著名大学的犯罪心理学教授等等,全面分析了当时劫机者的计划、行动过程中的心理变化、白家兄弟的战斗本能与擒拿技巧。大家都对白桑吉的当机立断与白杰布的灵敏反应给予了高度赞扬。 草原骑警的总队长闻洛桑还着重讲述了兄弟俩的骁勇善战,并提到在去年战斗季的激战中,两人都身负重伤,白杰布最近才伤愈归队。 当记者特别提到两人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却神奇地配合默契时,闻洛桑感慨万千地说:“桑吉还很小的时候,他们父母就去世了,是杰布把弟弟拉扯大的。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长大后又先后加入我们草原骑警。桑吉在杰布的队伍里,从新手警员到精英警官,都是杰布带出来的。两兄弟一起生活,一起训练,并肩作战多年,自然配合默契。如果飞机上没事,他们放松之下,可能还察觉不到对方,但是,只要进入紧急状态,精神高度紧张,两人应该会互相感应到。桑吉才会突然出手,制造出让杰布同时动手的机会。” 他的话让网络上的一些黑子喷白桑吉“瞎逞英雄,只顾对付头等舱的劫机犯,根本不考虑经济舱的大多数乘客”等等言论不攻自破。 有了国视爸爸的正面报道,网络上更加掀起了狂欢的高潮。在机上被白桑吉救过的仙门粉丝们纷纷将视频传上自己的鸭脖,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嫉妒恨。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白天,益州电视台与蕖都电视台也相继播出专题,对兄弟两人的生平事迹报道得更加详细。这些节目也都同时放到电视台的官网上,点击率迅速上升。 于是,广大观众知道了两兄弟的父母在多年前那场举世震惊的大地震中双双身亡,刚刚成年的白杰布带着年幼的弟弟辛苦生活。后来,白杰布加入警队,屡立战功。白桑吉努力读书,一成年就加入了警队,紧紧跟随哥哥的步伐。白杰布的妻子也在多年前病故,兄弟两共同抚养三个孩子。白杰布是慈父,烧得一手好菜,还会缝补衣裳。白桑吉对孩子们却非常严厉,从小就对他们要求严格,因此三个孩子都长成了“别人家的孩子”,非常优秀。如今三个孩子都提前考取了重点大学的重点专业,这次白杰布专门请假,就是送三个孩子去首都报到入学。而白桑吉去首都,则是要参加两部国庆献礼大片的试镜,即将饰演其中的重要角色。 典型的美强惨形象,让无数观众既心疼又崇拜,既喜爱又敬佩。仙门弟子粉更是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俨然白桑吉已经笃定将要加入两大剧组。 当然,有官方爸爸一起造势,两个剧组也已经定下了白桑吉的角色。看过《正点新闻》和《新闻眼》之后,不等上面专门打招呼,两边的导演组就临时开会,决定不管白桑吉的演技如何都定下他。即使演技不行,有他们这么多大导演在,一场戏一场戏地抠,总会拍好的。再说还有那么多老戏骨在,有对手戏时让他们带他入戏,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第二天,白桑吉到剧组试镜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所有工作人员和剧组主创人员都对他笑脸相迎,给出的试镜片断也毫无难度。白桑吉轻松过关,黄一洲当场就签了演出合同。 试镜完毕,导演组并没有放他走,而是让他坐下喝茶,笑眯眯地问了问昨天发生在飞机上的事情。白桑吉礼貌地讲述了一遍,既不夸大也不过谦,还略微讲了一下当时的心理活动,对于自己的突然行动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譬如判断出自己可以一举制住头等舱的两个劫机者,而感觉到哥哥就在经济舱,肯定能制住那边的三个罪犯,所以就看准时机,立刻出手。 几位大导演都听得津津有味,之后还评价道:“真是比电影还精彩。” 黄一洲怕他们生出更多的心思,连忙在旁边笑着说:“是啊,我们工作室已经准备将这件事拍成电影,由关栩和桑吉主演。” 几位大导演都是老狐狸,一听便明白了,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仍然笑容可掬。 “是吗?关栩演桑吉的哥哥吧?” “双男主戏,挺好的。” “剧本要好,找准重点,突出主线。” “感情戏也要有,桑吉和他哥哥的兄弟情很动人。” “三个小家伙也不错,临危不惧,充分发挥才能。” “如果拍得好,有得奖的潜力。” 黄一洲连声称是,心里暗暗抹了一把汗。这些大导演都太可怕了,一人一句,就把他们这个项目的精髓说中了大半。 白桑吉刚出道,在这些方面都是外行,于是微笑就可以了,不必加入他们的讨论。 上午一个剧组,下午一个剧组,他的试镜就顺利完成,并拿到了角色。 档期的事情自有黄一洲去商量,他开着工作室提供给自己的保姆车,带着白杰布和三个孩子出去旅游,把燕京周围的著名景点都玩了一遍。 这里没有万里长城,但有古代的城寨遗址,周边的山岭间分布着天池、鸟岛、九曲天河、长林瀑布、万花谷等景点,城内更有古汉王朝皇宫、摄政王府、皇家园林和各种博物馆,都值得一看。 白桑吉将摄政王府和刘元恺带着退位的小皇帝隐居的西山园林都仔细看了一遍,加深了自己对角色的理解。 几天后,三个孩子开学。他亲自开车,将他们送到各自要读的大学,却没下车,只由白杰布和白萌萌送他们进入校园。 之后,武警总部和其他相关机构都通知白杰布去参加会议,代表基层警官对一些重大议题发表看法。有他代表,白桑吉就没有继续留在首都,而是回到西南,进入了《刑侦一队》的剧组。 第449章 渐入佳境(1) 沙瓦是一个弹丸小国,东西两面都是陡峭的连绵高山,北方与大汉联邦接壤,南方临海。这里连年战乱,各地军阀割据,各种国际罪犯逃亡此地,毒枭与人贩猖獗,妓院、赌场、烟馆、武器商店遍布,犯罪率居高不下,藏污纳垢,民不聊生。 《刑侦一队》最新一集的故事背景就是这个国家的北方重镇莆南。 白桑吉饰演的角色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当地汉裔大佬孙泰的义子孙海峰。 他是孙泰到海外谈生意时在当地的大汉街捡到的流浪儿,却没带回来,而是请了保姆照顾他,让他一直在海外长大。在莆南,有不少人认为其实孙海峰是孙泰在海外包养情妇生下的私生子。以前孙泰有正经老婆生的儿子,为免误会,自然不会让他回来。不过,两年前,他的三个儿子都因为各种意外相继去世,其妻受不了打击,突发心脏病,也跟着病故。 孙泰成了孤家寡人,便对义子重视起来。这次孙泰叫他回来,是打算让他与另一位土著大佬登丹威的女儿联姻。登丹威是沙瓦国内最大的毒枭,他女儿登丹敏是他的得力助手,不仅贩毒,还贩卖妇女儿童,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登丹敏虽然是女子,却是铁石心肠,心毒手狠。据说她母亲曾经阻止她参与贩毒,却被她亲手开枪击毙。但她有个相当大的弱点,就是好色。她喜欢美男,如果男子貌美,又有点手段,她往往会迷得晕头转向。曾经有西美洲的大毒枭派来一个有情调、懂生活、手段高明的美男子勾引她,竟然从她手中成功骗走了一大批货,价值一亿美元。事情败露后,她居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自己已经享受过了,不过是买单贵了点,也值得。登丹威知道此事后,只说了她两句,并没怎么惩罚她,只限制了她的发货量和一部分权力。 孙泰是军火商,与登丹威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是紧密合作的关系。登丹威是孙泰最大的客户,而孙泰手下养着的雇佣军偶尔会借给登丹威,帮助护送他的大宗“货物”出境。 作为一个卧底警察,孙海峰是如何成为孙泰的义子,戏中并没有详细说明。他第一次出现,就是学成归国,带着西方名校的金融学与工商管理双学位。在孙泰举办的酒会上,他一出场便光芒四射,不但让登丹敏为他疯狂,还吸引了大批富贵人家的千金。他却桀骜不驯,还因为登丹敏的死缠烂打而愤怒,甚至砸了她作为毒品分销点的夜总会。登丹敏却并不生气,反而对他更加狂热,甚至与其他势力的千金小姐争风吃醋,引起几方势力混战。 那些富贵人家的家主与夫人也都对他十分满意,非常支持自家女儿去争取,希望他能做自己的女婿,为此出人出钱出力,让自家女儿有更多的底气与登丹敏争斗。 很快,沙瓦与大汉两国政府都难以插手的莆南地区便风起云涌,连连发生混战。 孙海峰的存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蓝颜祸水”。 他的卧底身份只有极少数警界高官知道,并且守口如瓶,因此在两国警界高层的协调下奉命去莆南办案的刑侦一队队长并不清楚,将他也当成了敌人来针对。并且因为性别的问题,这位强悍的女队长视他为渣男,对他极为厌恶与排斥,待他特别不客气,总喜欢找他麻烦。他在极其危险与艰难的境况下却潇洒自如,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明面上风度翩翩,暗地里果决狠辣,与刑侦一队前来办案的女队长斗智斗勇,同时又暗中相助,让各种证据证人不着痕迹地交到她手上。 种种情节,非常精彩。 饰演刑侦一队队长的演员前后有两位,一到五季是位天王级男明星,从第六季开始直到现在,都是既美艳又强悍的天后级女明星舒芸。她今年三十岁,外表性感,性格刚烈,有着强大的御姐气场,是无数男子的梦中情人。不过,她出道以后一直在演电视剧,始终没有机会登上大银幕,因此无法冲破瓶颈,跨入影后级别。 对于白桑吉,她心里是充满嫉妒的,只是从没表露出来。不仅是她,在演艺圈里,对横空出世的白桑吉羡慕嫉妒恨的艺人不知有多少,她并不是特例。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凭什么一个圈外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爆红,就只是有那么一张脸吗?那他们努力多年,苦苦挣扎,陪酒陪玩,卖笑卖身,流血流汗流泪,付出的那么多代价又算什么?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但白桑吉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藏汉混血,凭什么一帆风顺,一片坦途? 另外,舒芸还有一层隐忧。之前刑侦队长一职就换过人,她现在也演了五季,就怕观众看厌,所以每一季都在努力寻求突破,尽力带给观众更新的东西。以前她还不怎么担心,因为剧粉对她都是认可的,制片方轻易不敢换她。可是,如果白桑吉演技不错的话,很可能出品方就要把她换下,让她光荣领到盒饭,然后由白桑吉来当这个刑侦队长。 因此,听说白桑吉即将进组,舒芸就打定主意,定要压他的戏,阻他的路,暗中给他点颜色看看。 劫机事件发生后,白桑吉更红了,导演、制作、编剧等人都是大喜过望,想着借由这波热度,将《刑侦一队》最近渐趋疲软的收视率和网络点击率都拉起来,甚至冲上一个新高度。舒芸却不以为然。有身手不等于有演技,大家走着瞧吧。 白桑吉一进组,便感应到舒芸对自己的强烈抵触和几分隐约的恶意。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看着舒芸落落大方地跟其他人一起欢迎自己,便微微点了点头,就去化妆了。 沈卫是专门拍警匪剧的名导,九年来专门拍摄《刑侦一队》,已经是功成名就,赚得盆满钵满。对这种生活,他很满意,虽然今年的剧集在剧情方面有所欠缺,没有满足观众的心理需要,在收视率和点击率方面渐渐有些不太理想,但总的来说还是热门剧集。如今请到爆红的白桑吉,他预感到自己的剧集也要迎来又一个高峰。 在这个剧组,他有绝对的权威,却并不刚愎自用,反而性情温和,喜欢循循善诱,引导演员更好地演绎出他的想法,达到他设定的目标。 他给白桑吉准备的第一场戏基本上毫无难度,是一个人洗澡的戏。白桑吉不需要做什么表情,只是需要祼露出上半身,站在花洒下,被温水从头淋下。 听到需要脱衣服,白桑吉没有迟疑。只要不是全裸,他是可以接受的。 化妆师看着他爽快地脱掉上衣,露出上半身,不禁愣在那里。 白桑吉的身上满是伤痕,最多的是枪伤,其次是刀枪,还有一些是摔伤,胸腹、背心、腰肋、肩膀、胳膊,到处都有,简直触目惊心。要把他的伤痕全部遮住,这工程就大了。 沈卫闻讯而来,围着白桑吉转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新主意,“不用遮,就这么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留学西洋归来的美男子,身上却有这么多伤痕,观众肯定会有许多猜测,剧情也就有了新的深度。 他没有解释,化妆师也不问,觉得这样才方便省事,立刻高兴地答应了。 白桑吉的相貌太过完美,以前两个剧组的化妆师都觉得没什么可动的地方,顶多刷个粉夜液,做个发型,在鼻梁两侧打点阴影,让他的轮廓更加鲜明,越发突出他的美貌。到了这个剧组,仍然如此。化妆师看了他半晌,不由得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上手,明明这就已经很完美了。” 化妆师助理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可别弄得反而不够美了。” 化妆师想了半晌,根据这场戏的要求,把他的脸弄得略微憔悴,然后就重点往他身上刷蕃茄酱调出的“血浆”,接着拿给他一件朱红色的染血衬衫。 现在还是春天,不到穿单衣的时候,但在位于亚|热带的瓦沙,那就正好合适。幸好摄影棚里开着空调,送着暖风,穿得单薄也无妨。 这里依然是蕖都的青萍影视城,只是在少数民族区域的南疆风情区,与莆南的风格很像,皆是竹楼木屋,有贫民窟,有富豪区,看上去像模像样。 白桑吉的第一场戏就在普通平民住的木屋里。 这栋平房夹杂在周围大大小小的木楼中,看着并不起眼,但是前后通透,可以从前门、后门和侧门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便于在紧急情况下逃脱。 现在是夜晚,外面有细碎的雨声。白桑吉打开前门,进屋后反锁房门,脱下染着血的朱红色格子衬衫,随手扔在地上。他赤祼的上半身非常健美,八块腹肌再加上人鱼线,性感得令人垂涎欲滴,小麦色的肌肤上遍布伤痕,更有一种异样的魅力,震撼人心。他一脸漠然,拉开老旧的小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走到浴室里,打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老式的花洒里喷出水流,他站过去,让水流从头浇下,身上的血迹渐渐溶解,随水落下。他闭着眼睛,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整个人慢慢地放松下来。 “卡。”导演喊完,高兴地说,“很好,过了。” 第450章 渐入佳境(2) 黄一洲为白桑吉配了一男一女两个助理,自己就没有跟他到剧组,而是去了《海外有仙山》剧组照顾关栩。 这时,男助理连忙冲进去,把水关上,随即将手里抱着的浴衣裹到白桑吉身上,带着他去换衣服。女助理将手里捧着的热姜汤塞到白桑吉手里,让他边走边喝掉,免得感冒。 沈卫接下来拍了主要男配的一场戏,白桑吉才从化妆间出来,接着拍与这位主要男配的对手戏。 玛拉梭温表面上是登丹威的得力副手,实际上却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是玛拉梭温的生母不过是个妓女,身份上不得台面。登丹威野心勃勃,为了权势娶了另一势力大佬的女儿,生下了登丹敏,却没生儿子。在登丹威心里,女儿再有能力,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因此还是很重视惟一的儿子。为了避免正房太太知道以前的事情,他并没有让儿子认祖归宗,只是名义上收他为义子,将他带进自己的势力,着重培养他。在考察过他的能力与心性后,登丹威逐步给了他更多的金钱与权力,允许他组建自己的班底,壮大自己的实力。 登丹敏确实并不知道玛拉梭温的真实身份,私下里还不断地拉拢他。玛拉梭温对生母早年神秘惨死一事始终放不下,心里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始终表现得对帮会赤胆忠心。 即将拍的这场戏发生在玛拉梭温被孙海峰绑架之后,就接着孙海峰回家洗完澡的那场戏。两人的情绪都能够衔接上,更容易发挥演技。 白桑吉站到老旧的厨房,在煤气炉上放着一个铁锅,里面有一锅炒好的蛋炒饭。他开了火,拿着锅铲翻了两下,就听到导演下令开拍。 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穿着浅灰色t恤与亚麻休闲裤的高挑身影依然完美无瑕。白桑吉翻炒了几下,就关上火,将旁边的碗拿起来,把蛋炒饭盛到碗里。然后他随手从筷桶里拿出两把小勺,放到两个碗里,两从橱柜里抓了几个小的真空包装袋,一起放到托盘上,就走出厨房。 镜头一起跟随着他。 他推开一楼过道里的一扇小门,走下楼梯,进入灯光昏暗的地下室,伸腿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淡淡地道:“起来,吃饭。” 三十多岁的玛拉梭温英俊而沉稳,脸上有些沧桑,眼神却满是坚毅,显然是一个心志坚定之人。他慢腾腾地坐起来,看着白桑吉把一大碗饭放到自己面前,然后扔给他两小袋真空包装的腌菜与红油萝卜干,客气地说:“谢谢。” 白桑吉看他一眼,坐到离他比较远的地方,撕开包装袋,将那些小菜倒在饭上,便大口吃起来。 玛拉梭温与他做了一样的动作,然后也端起碗,吃得不比他慢。 两人一气干掉半碗饭,才放慢速度。 玛拉梭温微笑着说:“给点水喝,谢谢。” 白桑吉反手从箱子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扔给他。玛拉梭温准确地接住,拧开瓶盖,喝了两口。他的脚踝上拴着铁链,双手却是自由的,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随意活动。 白桑吉放下碗,也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淡淡地说:“告诉你个消息。你们黑龙帮的人已经发现人失踪了,却既没有报告上去,也没有派人搜寻你。你的副手已经开始代理你的职务,正在逐步接手你负责的事务,而你手下的几个骨干正分别召集小弟开会,打算干掉他,争夺他的位置。” 玛拉梭温满不在乎地笑,“这就是我们莆南黑帮的原生态,你现在见识到了。” “是啊,我确实长了见识。”白桑吉点头,将矿泉水瓶放到身旁,拿过饭碗继续吃。 玛拉梭温一边悠闲地吃吃喝喝一边平淡地说:“混黑的,总会有这一天,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是吗?”白桑吉不信他就这么放弃了,“难道你不想杀回去,把那些背叛你的人通通干掉?” “想啊。”玛拉梭温晃了晃锁住脚踝的不锈钢链子,“你能放我走吗?” 白桑吉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你一直出言相激,不怕我宰了你?你就这么想死?” 玛拉梭温微微摇头,“你生在西方,长在西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遵纪守法。现在,你来到莆南,竟然敢挑登丹敏的场子。我虽然以前不认识你,却也敬你是条汉子。我的人不但没有帮助登丹敏搜寻你的踪迹,还暗中下过不少绊子,故意混淆登丹敏的视线。这对你间接也是一个帮助吧?到目前为止,我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吗?你有什么理由杀我呢?” 白桑吉顿时语塞。 是啊,玛拉梭温的确没有害过他。 说他是一系列犯罪行为的实际指挥者,目前只是刑侦队长李晏英的一家之言,空口无凭,并没有靠得住的证据。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现在并不能说他就是那些罪行的元凶,更不能硬栽些罪名给他,再随意弄死他。 正如他所说,孙海峰的身份是一位青年学者,生在新时代,长在西方法制世界,从来没有想过作奸犯科,更别说胡乱取人性命。他冲冠一怒,砸过骄横跋扈的登丹敏的场子,当时也没有弄死过任何人,从没想过为绝后患必须斩草除根,将那些人全都杀掉。现在,他绑架玛拉梭温,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只要玛拉梭温没有殊死反抗,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他肯定不会主动出手害他性命。 别以为杀人很容易,尤其是他生长在西方,从小接受的都是遵纪守法的教导,还接受过高等教育,一向讲究以理服人,发生纠纷的话就诉诸法律,怎么会亲自去杀人呢? 他没有权力随意毁灭别人的生命。 白桑吉耸了耸肩,“看来,你并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糙汉子,其实深藏不露,很有见识。” 玛拉梭温笑得很愉快,“孙先生,我们交个朋友吧。” “哦?”白桑吉微一挑眉,“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玛拉梭温愉悦地笑道:“大家都以为黑龙虎是靠着制毒贩毒发家致富的,其实,登丹威最先起家,靠的是海上的赌船。那是一个收入巨大且稳定的产业,也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所以他一直保留着,连我和登丹敏都插不上手。可惜,船上的管理层只顾赚钱,太不重视环保,向海中随意排放没经过处理的对海洋生物有危害的污水、垃圾和燃油废弃物,结果被人举报。世界环保组织请大汉联邦配合,将分布在公海不同位置的七条赌船全部扣押,强制停泊到大汉联邦的港口,并且开出了三十五亿汉币的罚单。登丹威要么缴清罚款,保住赌船,要么把船舍弃,宣布公司破产清盘。这一次,那个老混蛋有点慌了,只怕要把老本掏出来。”说着,他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桑吉想了想,冷静地问:“登丹威有什么打算?” 玛拉梭温却没回答,而是低头扒饭。白桑吉看了他一会儿,也继续吃饭,并不急躁。 两人差不多把满满一大碗饭吃光,才放下碗筷,一起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两口。玛拉梭温靠到墙上,懒洋洋地说:“登丹威每次收到毒资后,会分出一半来购买黄金钻石和古董名画等等来保值,另一半作为制毒贩毒的经费。这次他只能动用那些保值品,卖出去后交罚款。不过,那些保值的东西一大半都是赃物,他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卖出去,只能通过暗中的渠道,卖给那些产油国的王室成员和富豪。你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干一票。我知道登丹威藏宝室的位置和开门密码,还可以想办法调开那里的守卫。你去把东西抢出来,咱们一人一半。就算古董名画你拿不了,黄金钻石珠宝玉器什么的可以全部带走。那也足够让老混蛋吐血了。”说到后来,他颇有点幸灾乐祸。 白桑吉有点困惑,“如果我了解到的资料没错,登丹威应该对你很器重。你为什么那么恨他?” 玛拉梭温的脸一沉,眼中满是恨意,“我当然恨他。我母亲就是被他杀害的。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他派人来,趁我不在家,杀了我妈,还放火烧了我的家。让我走投无路,他再好心收留我,让我为他当牛做马,流血卖命,还要被登丹敏那个婊子侮辱。哼,什么东西?” “哦,明白了。”白桑吉点头,沉吟半晌,似乎在考虑。 其实,他已经从上级提供的情报里知道了玛拉梭温的身世,只怕比他自己还要清楚。故意思索了一会儿,他才果断地说:“那好,我信你,我们合作。” “英明的决断。”玛拉梭温看向他,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他举起矿泉水瓶,“为了我们的友谊。” 白桑吉的眼中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洒脱地举起瓶子,“为了友谊。” 两人仰头把还剩下的小半瓶水喝完。 “卡。”沈卫兴奋地叫道,“好,过了。” 玛拉梭温立刻放松下来,调侃道:“幸好一次过。这么一大碗饭再加一瓶水,如果多来两次,不是要撑死。” 白桑吉也笑着说:“幸好这饭的味道不错,不然就真的要命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都大笑,气氛十分活跃。 第451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1) 《刑侦一队》最新一集的大部分都已经拍摄完成,就等着白桑吉的戏份拍完,就立刻做后期合成,然后送到国立电视台,周日晚上在影视频道的黄金时段播出。因此,这两天从早到晚,沈卫拍的几乎全部是白桑吉的戏。 除了与白桑吉搭戏的演员外,舒芸等其他演员都在另一组,由副导演和摄影指导带着,赶拍下一集的戏份。 分成两组拍摄后,人手相对紧张,好在整个剧组的幕后团队已经合作多年,工作起来效率很高。 白桑吉接着拍了几段过场戏,等到晚上,又有一场重头戏。 这是他在玛拉梭温的配合下抢完登丹威的藏宝库后,在夜幕中带伤开车,直奔玛拉梭温的豪宅。 热带雨林中,一扇合金电动门缓缓打开,黑色越野车开进去,大门重新关闭。汽车沿着长长的柏油路开进去,停在最里面的一幢二层大宅的门前。 院子里有几个黑衣人站着,明显是保镖。他们没有拦那辆汽车,也没跟过去探问。 玛拉梭温和他的心腹手下等在门前,看到汽车停下,就上去拉开门,将满身是血的白双桑吉扶下来,架到屋子里,放到已经准备好的桌子上。桌面铺了一块塑料布,其上是野营用的防潮垫,然后是一块结实的土布。 白桑吉紧皱眉头,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在强忍疼痛。 玛拉梭温打开旁边椅子上的医药箱,拿出一把剪刀,将他的衣服剪开,撕下来扔到地上,再拿出家用血压计,给他量了血压,然后说道:“你的血压还可以,不算特别低,可以现在就动手术。” 白桑吉闭上眼睛,“嗯,拜托了。” 玛拉梭温拿出一块纱布,倒了一点氯仿在上面,然后捂到白桑吉的口鼻上。白桑吉猝不及防,吸进两口甜香的气息,很快就昏睡过去。 玛拉梭温取出手术刀、手术钳、镊子,先用碘酊和酒精在伤口处轮番消毒,然后在心腹的协助下切开伤口,止血,用镊子找到子弹,夹出来,再上药,包扎。 一气呵成。 做完手术后,他拿出一瓶快速解除麻醉状态的特殊嗅盐,给白桑吉闻了一下。白桑吉猛然醒来,忍不住剧烈咳嗽,伤口顿时疼得他闷哼一声,差点蜷成一团。 玛拉梭温把嗅盐瓶放回去,笑道:“看来是真疼了。” 白桑吉转头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扶我起来。” 玛拉梭温起身将他扶起来,拿起绑带,把他的左胳膊套进去固定好,再将带子挂到他的脖子上,关切地说:“你伤得不轻,不可大意。要不要止疼片?或者吗啡?苯啡他明?鸦片?海|洛因?” “打住,打住。”白桑吉皱着眉,慢慢滑下去,赤脚站在油光锃亮的木地板上,“别说那么多,来碗补汤喝就行了。” 玛拉梭温笑着带他走进餐厅,“那锅煲汤补气补血,你多喝点。” “嗯。”白桑吉走过去坐下。 玛拉梭温打开砂锅的盖子,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然后才坐下来问:“怎么样?拿到了?” “嗯,拿到了。”白桑吉一边喝汤一边随口说,“在我车里,后座上,是你应得的那一半。” 玛拉梭温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旁边的心腹立刻急步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快步进来,将一个女士皮包大小的丝绒袋子拿过来,恭敬地交到玛拉梭温手上。 玛拉梭温解开打了结的封口绳,拉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顿时桌上宝光灿烂,钻石、黄金、各种宝石温杂在一起,琳琅满目。 他明显是识货的,拨拉了一下,拿出一款镶嵌好的钻石胸针,一边欣赏一边说:“这个就是两百年前伟大的狮子王威廉五世为他心爱的王后打造的,名叫‘天使之眼’,曾经在中天拍卖行拍出过一亿两千万汉币的天价。” 放下手里的胸针,他又捡起一串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这是‘天使之心’,与‘天使之眼’是一套,十一年前在圣约瑟拍卖行以一亿五千万美金成交。” 他看了看那堆珠玉钻石,便重新收进袋子里,笑着看向白桑吉,“兄弟果然仗义,分给我的只多不少。” “应该的。”白桑吉喝完汤,将碗一推,“我累了。给个房间,我先睡一觉。” “没问题。”玛拉梭温站起身,将那个丝绒袋子提在手上,“我带你上去吧。你住我房间旁边的客房,既安静,又安全。” “行。”白桑吉爽快地起身,跟着他走上楼梯。 这场戏又是一次过。沈卫很满意,让他们补了几个近景便宣布收工,明天一早再接着拍。 白桑吉卸了妆就往外走,赶着回去睡觉,因为明天一早还有戏。隔壁便是饰演玛拉梭温的七星明星谢正青的化妆间,等他走过去,卸完妆的谢正青也走了出来。看到他的背影,谢正青连忙急走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白桑吉看到他,客气地叫了声“青哥”,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一些。他身高腿长,步幅较快,普通人多半跟不上他,不免会有些尴尬,所以他平时都比较注意。 谢正青微笑着问:“这么日夜赶拍,你是第一次吧?累不累?” “嗯。”白桑吉礼貌地说,“累倒是算不上,也不耗什么体力,就是情绪起伏有点大,一旦放松下来,就略感疲惫。” “还是你这样的年轻人经得过折腾啊。”谢正青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回去好好休息,别多想。今天才是开始,你这段时间都要赶着拍,以后还要更累人。” “是吗?我明白了。”白桑吉感激地说,“谢谢青哥提点。” “别客气。”谢正青觉得他知情识趣,不似一些小鲜肉,略红一点就要拿鼻孔看人,让人很反感。 两人一起走出去,各自上了自己的保姆车,就回去酒店。白桑吉洗过澡就睡下了,然后与仍在首都的白杰布通话。 白杰布最近一直在参加各种大会小会,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他温和地说:“基本已经定下来了,特警和武警每年会拨出一定人员与装备,加入草原骑警,跟着我们一起训练、巡逻与作战。我们在飞机上的表现,让领导们都觉得实战才是提升实力的最佳方法。现在各处都是一派和平景象,只有我们那里比较特殊,年年有战事,总是不太平。他们觉得正好可以锤炼警察部队,让那些精英们真正名副其实。另外,听说军队也有意向,打算分期分批地派一些官兵过来,接受锻炼。这样一来,我们草原骑警总是人数不足、装备落后的艰难境况就会改观了,兄弟们的伤亡人数也会大大减少。我是举双手赞成的,领导们也属意由我担任总教官。我接受了这个任命。” “嗯。”白桑吉很明白,“像你我这样有能力,没野心,忠心耿耿,指哪打哪的人是最让领导们喜欢的。他们器重你,又特意给我比较重要的资源,都是因为咱们的表现让他们很满意。不过,这本来也是我们的用意。我们确实没什么野心,名利都是浮云。” 白杰布轻笑,“是啊。领导们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我的想法,都觉得我是个聪明的老实人,所以也愿意重用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确实不错。”白桑吉同意,然后转移话题,闲闲地问,“黑山呢?小家伙的血脉觉醒得怎么样?” “还行,觉醒的速度挺快的,现在已经开智了。”白杰布很高兴,“小家伙跟银电和大风都玩得来,那两只也喜欢这个小弟,平时都带着他到处玩,作天作地的,熊得不行。” 白桑吉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才几只小崽儿?我那儿一群一群的,房子都不知道被拆了多少次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才愉快地结束通话,各自休息。 白桑吉喝了一支适合身体现状的滋养药液,然后进入深层睡眠。他入睡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到清晨六点就起床了。洗漱后穿上衣服出门,他的两个助理和司机已经等在酒店大堂了。 工作室配给他的保镖不是专职,而是遇到有活动时才出动,平时还要兼顾关栩那边。毕竟在青萍影视城拍戏的关栩工作室艺人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保镖完全可以两边跑。 天还没亮,外面已经有早点铺子开门营业,路边也有卖各种早点的摊子。白桑吉让助理去买了一些包子油条豆浆之类的早点,大家在车上一起分着吃了。等到了片场,白桑吉容光焕发,一点也没有日夜赶拍后的萎靡不振。 今天主要拍的是女刑侦队长乔装改扮,跟踪孙海峰的戏。 两人一直没有接触,孙海峰仿佛不知道有人跟踪,潇洒地带着义父孙泰给他的几个保镖出外逛街、飙车、吃饭、购物、泡咖啡馆、读书、看风景,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他穿着休闲服,戴着大大的墨镜,不苟言笑,似乎对什么都很冷淡,提不起兴趣,却依然让无数路人为之倾倒,尤其是姑娘,有许多女孩不由自主地对着他发呆。他却视若无睹,漠然离去。 他那种带着贵族腔调的优雅风度与高冷气质,配上美如天神的外貌,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人对他着迷了,就连对他充满戒备与排斥的舒芸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旁人便是嫉妒,都会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第452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2) 因为《刑侦一队》的主线剧情还是在刑侦方面,主要人物还是刑侦队长及其下属,所以关于孙海峰的身份、回国联姻的传说以及之前砸过登丹敏的场子,都是以刑侦队长接受任务时领导的交代、带回任务后让属下从各个途径收集到的资料来体现的。 女队长带着几个队员到莆南后,就卷入了当地几大地下势力的混战中。女队长认为这些变化都是在孙海峰回来之后才有的,因此一直怀疑是他在暗中搞事,对他就特别警惕,甚至亲自跟踪监视,期间就有了一些交锋。 因为孙海峰有自己的任务,所以在刑侦队的所有人面前都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他依然按照自己的计划搞事,怼登丹敏,暗中与玛拉梭温结盟,努力挖登丹威的墙角,想要逼他铤而走险,亲自进入大汉联邦,谋划新的贩毒路线,从而能在大汉联邦境内抓捕他,将他的国际贩毒网从源头上彻底瓦解。 刑侦一队来查的却是贩卖人口的犯罪集团,缉毒不是他们的任务,所以本来与孙海峰风马牛不相及,只是女队长怀疑孙海峰长成那样,完全可以利用自身条件诱拐妇女,因此对他盯着很紧。 对于她的固执与嫉恶如仇,孙海峰也表示无可奈何,却也敬佩她的执着,遇到有关人贩集团的证据或者证人,还是会想办法不着痕迹地传递消息给她,让她找到相关的重要线索。 白桑吉参演的前面四集都是故布疑阵,最后一集才真相大白。 现在拍的都是最前面两集的戏份。 这天晚上,圆月当空,清风徐来,在雨季里是难得的好天气。 白桑吉没有外出,而是留在孙泰的庄园里。里面有好几幢房子,白桑吉作为孙泰惟一的亲人,单独住了一幢房屋。 这所房子从外表看是沙瓦传统的木制廊房,尖顶,四边回廊,前面的草坪中间有西式风格的喷泉,后面有休闲风格的花园。 屋内的装饰也设计得巧妙且合理。二楼有主卧、书房、客房和阳光房,都是瓦沙风格,颇具风情。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练功房、书房、茶室、储藏室和车库,有比较浓郁的大汉传统文化元素。地下一层有游戏室、家庭影院和储藏室,主要考虑实用,没有太多装饰。 白桑吉坐在回廊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整套茶具。他慢悠悠地煮着水,然后倒进茶壶,等上一会儿,就倒进茶杯,并没有洗茶、闻香之类的繁文缛节,很是随心所欲。屋里放着音乐,是沙瓦国民间流行的情歌小调,婉转旖旎,十分动听。声音调得有点低,传到屋外时隐隐约约,更增几分情调。 白桑吉喝完一壶茶,靠在躺椅里长吁一口气,疲倦地闭上眼睛。 忽然,身边有人关切地说:“晚上别喝这么多茶,会失眠的。” 白桑吉睁开眼,连忙坐起身,“义父,您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掌控着莆南半壁江山的大军火商孙泰今年才五十多岁,却已是满头白发,一脸沧桑。他穿着宽松飘逸的汉服儒装,看上去温文尔雅,就像是一位老学者,而不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军文贩子。 孙泰是纯血汉侨,家族在此地已经繁衍发展了六、七代,早已落地生根。孙氏庄园占地甚广,族人皆居于此,因为这里有着强大的守卫力量,非常安全。 孙氏家族的祖先是一对亲兄弟,在两百年前的战乱中逃出大汉联邦,辗转到此地定居。临终前,两兄弟都留有遗训,要后代子孙坚守大汉传统,努力学习并传承大汉文化,并希望他们以后能带着祖先牌位回归大汉联邦的老家。 孙氏家族一直恪守祖训,族中后辈从懂事起就按照大汉习俗生活,说汉话,写汉字,穿汉服。当大汉联邦越来越和平强大繁荣昌盛时,孙氏族中的年轻一代便陆续回归。他们送祖辈灵位回老家宗祠,然后在大汉联邦学习、工作或是做生意,有的还在那边结婚生子。 大汉联邦的国籍和永久居留权是全世界最难得到的,每年的配额都少得可怜。孙氏族人除了个别惊才绝艳的天才得以破例入籍,还有一些年轻人与大汉人结婚到一定年限后能拿到永久居留权,大部分青少年都只拿到了工作签或留学签,必须每年申请续期,非常麻烦。 孙泰是这边的孙氏族长,族人都是他的血缘亲人,自然要为他们打算。军火生意是从他祖父那代开始做的,先是小打小闹,主要是为了保自己家宅平安,后来到他父亲那辈才越做越大。等到他父亲年老体衰,因情势所迫,他只能接手,却让涉足不深的族人全都脱身,包括儿子都不让沾手,一切都由他担着。他是军火贩子,又曾经好几次派人护送登丹威的运毒队伍,还数次与其他黑帮势力火并时误伤平民。虽然他每年都大手笔的捐钱捐物做慈善,可罪行就是罪行,他并不奢望能够以此赎罪,且自知为大汉联邦所不容。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仍然想要为儿子们谋一个好前程。 孙海峰的上司经过仔细调查,派人秘密拜访他,很快就与他达成合作协议。只要他全面协助大汉警方抓捕登丹威和登丹敏等大毒枭的行动,并交代军火交易的国际网络和历年买家等重要情报,就赦免他的罪行,并允许他全家入籍大汉联邦。此地的孙氏族人如果想要回大汉定居,也可以拿到永久居留权。已经在大汉联邦长期生活的孙氏族人,申请永久居留权的人都会获得许可。 孙泰如获至宝,立刻答应。他早就想金盆洗手,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这个战乱的国家里想要好好生存,手中没有强大的武力根本不行。如果能够回归大汉联邦,他根本不需要再干这些危险的事情,完全可以退休在家,写字画画种花品茶,以后含饴弄孙,太太平平地度过下半生。 在大汉警方的安排下,他的三个儿子和夫人相继死遁,被秘密送往大汉联邦。他们带走了孙泰积累半生的财富,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居,时刻处于警方的保护之下,让孙泰不得不全力以赴,协助他们的行动。 后来,他的“义子”孙海峰就带着满天飞的流言闪亮登场。这个年轻人不但品貌出众,而且演技极好,对他表现出深厚的父子情。即使在没人旁观的时候,他也从不懈怠,表情语气等等各方面都非常到位。有时候他都会恍惚有种错觉,孙海峰确实是自己的义子,自己心里也非常喜爱他,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爱护。 这些剧情都将在白桑吉参演的最后一集中逐步揭晓,而现在的剧情让观众看起来就是两人父子情深,携手对付登丹威父女。 在静谧的夜色里,父子两人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两人的神情都很安祥,说出的话仿佛只是闲聊,却又仿佛另有深意。几分钟后,孙泰叮嘱义子早点休息,便起身离去。白桑吉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淡然。 “好。”沈卫高兴地宣布这场戏过了,然后让舒芸准备,马上与白桑吉拍下一场戏。 深夜,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躲在一辆孙家人夜归的汽车里,偷偷潜入孙氏庄园。他避开了巡夜的警卫,直奔孙海峰住的小楼,想要撬开书房的门。 正在卧室里安静地睡觉的白桑吉突然睁开眼睛,敏捷地下床,悄然无声地蹿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情形。 这幢楼里的所有门锁都是非常复杂的机械锁,那个黑衣人仅用简单的开锁工具,一时间根本打不开。他犹豫了一下,便收起工具,打算离开,显然不想打草惊蛇。 他刚刚转过身,迎面便是一拳击来。他连忙侧身躲过,拳头从他脸旁挥过,撩起了他额前的刘海。他一声不吭,立刻与对方打在一起。 两人就在挂着汉文书画、充满文化气息的过道里激战。黑衣人出招时非常凶狠,膝撞、肘击、拳打脚踢,非常刚猛,似乎想要尽快取敌人性命。白桑吉却飘逸出尘,步伐灵动,闪转腾挪,只用双臂招架,便挡住了黑衣人的所有攻势。几招之后,白桑吉突然出脚,将他踢飞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黑衣人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突然拔出匕首,跳起来再度攻上。 白桑吉微微皱眉,依然徒手格档,防守严密,让黑衣人无法伤到自己。黑衣人眼看无隙可乘,只得寻机从楼梯口跳下,然后冲出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白桑吉走到窗前,看着他在月光下迅速远去的身影,目光沉凝,却始终没有发出警报,让巡夜的警卫封庄抓人。 黑衣人跑到庄园一侧的湖边,下水游出去,然后在庄园外上岸。他拉下头罩,露出一张美艳而英气勃勃的脸,正在刑侦一队的女队长。 她回头看向庞大的孙氏庄园,脸上满是凝重与怀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迅速离去。 这段戏分了几个场景拍摄,一直折腾了大半夜。舒芸在拍打斗戏时总是出状况,ng了十几次。她要么用力过猛,要么走位错误,要么慌乱失措,要么太过杀气腾腾。总之,她像是完全不在状态。 几乎每次拍摄时,她都没有按照武术指导编好的动作套路走,拳脚无眼,差点直接怼到白桑吉身上甚至脸上,好在白桑吉身手绝佳,每每能够及时避开并适当反击,倒像是事先编排好的,沈卫就没有ng。但她常常动作变形,根本不像是身经百战的刑侦队长,那就不对了,因此沈卫只能叫停,反复纠正舒芸,然后再重拍。 白桑吉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一直在配合她重拍,只是那种明亮的眼睛变得幽深,仿佛看透了舒芸的心理,让她渐渐心虚,最后不敢再乱来,终于完成了拍摄。 第453章 好评如潮(1) 周日晚八点,国视三台的《周末剧情》按期播放《刑侦一队》第十五集。 还没开始正片,只是开播前的广告时间,收视率便破了2,让这个栏目的领导和工作人员都震惊了。等到正片开始播放,收视率便一路上扬,在结束时竟然破了3,超过了今年从元旦到现在播出的所有电视剧的收视率,也打破了《刑侦一队》的最高收视纪录。 国视三台与银盾传媒都非常高兴,同时在官网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并发布了有关剧情照片,白桑吉在其中占了一半,引来无数粉丝,好评如潮。 这是白桑吉第一部面世的参演影视剧,饥渴已久的粉丝们简直忍耐不住,早早地就互相提醒,在鸭脖上大举宣传,吸引了不少路人粉,一举将#祖师爷《刑侦一队》#的话题顶上热搜榜前十。 白桑吉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第十五集的时长总共四十五分钟,他出场的时间大约有一半,每一秒钟都是精华,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俊美、强大、酷炫。 关栩工作室官网上有白桑吉的主页,最新动态就是《刑侦一队》第十五集的播出,下面是潮水般的“啊啊啊啊啊”,然后是仙门弟子粉和剧粉的各种膜拜。 “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一集《刑侦一队》,一人血书求祖师爷长驻剧组。” “铜球。二人血书求祖师爷拍《刑侦一队》一百季。” “万人血书求祖师爷不要离开,我要看一辈子。” “祖师爷简直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登丹敏那个渣女竟敢肖想我祖师爷,被砸了场子都是轻的,应该弄死她。” “垃圾女去死去死!” “我没看明白,队长为什么要去跟踪祖师爷?” “队长好像不喜欢祖师爷……为什么会这样(晴天霹雳)……” “难道队长这次办的案子真的跟祖师爷有关?” “不要啊啊啊啊……” “呸!我大仙门祖师爷光风霁月,济世救人,绝不可能是坏人!!!” “对,祖师爷美成这样,要什么得不到?还需要做坏事?” “那个队长有妄想症吧?居然对着祖师爷的脸还会乱想……” “为什么她会觉得祖师爷像坏人?难道是她的审美异常?” “都是误会吧?队长以后肯定会有新发现,觉得祖师爷是好人。” “对啊,剧情刚刚开始,还是别想太多吧。” “在队长眼里,祖师爷的确像是混黑的,所以她才会警惕吧。” “队长坚持原则,不被美貌所惑,简直让人钦佩。” “由此看来,队长与祖师爷无缘。谢天谢地!(烧香膜拜)” “谢天谢地!(烧香膜拜)” “谢天谢地!(烧香膜拜)” 网上的评论一开始有些一面倒,对舒芸饰演的刑侦队长很不利,舒芸的粉丝也渐渐与仙门弟子粉有些对立的态势。关栩工作室、舒芸的经纪公司和《刑侦一队》官网同时下场,及时引导,还买了一部分水军将话题带开,终于让双方的粉丝冷静下来,不再出现太过尖锐的攻击性言辞。 周日这天晚上,导演沈卫特意给全体剧组放了一个半小时的假,让他们都去看最新的剧集,顺便也贡献一点收视率与点击率。 这一集的节奏一如既往地紧凑,有了白桑吉加盟,剧情比以往更精彩。不过,有聪明人已经察觉到舒芸对白桑吉隐含的敌意,与好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她这么作,把自己累得够呛,祖师爷却始终气定神闲,就看着她作,根本不说话。” 她的好友同样是仙门子弟脑残粉,这时也为白桑吉抱不平,“就是。我大仙门祖师爷身经百战,她就算是练了几年,拍打戏的时候比一般演员要厉害,在祖师爷面前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还想压我祖师爷的戏,心里没点ac数吗?我祖师爷一飞冲天是大势所趋,就凭她,压得住吗?真是不自量力。” 旁边有个年轻男孩也凑过来,“上次拍戏,你们都看到了吧?祖师爷身上满是伤痕,听化妆师说,最多的是枪伤,还有一些刀伤,好几处都在致命的地方。祖师爷战功赫赫,果然是真的。太让人敬佩了!” “我看到了,心里疼得不行,差点就哭出来。” “我当时忍不住,都掉眼泪了。” “我也是。幸好祖师爷现在来拍戏,不用去打仗,以后就不会受伤了。” “对啊对啊,我们要更加努力,让祖师爷一直一直红下去,以后就不用回警队了。” 剧组里有不少白桑吉的粉,有些是以前入了仙门的大弟子铁粉,有些是白桑吉进剧以后加入仙门的小弟子脑残粉。他们对白桑吉都是毫无原则地全心喜爱,既崇拜又维护,而且平时都自觉地没有表现出追星的举动,只是默默地尽其所能地暗中帮助,以免造成白桑吉的困扰。 当然,对于舒芸的一些做法,剧组中的人精们都心知肚明,譬如导演沈卫,譬如饰演玛拉梭温的谢正青。不过,因为舒芸做得并不过分,白桑吉也应付自如,大家也就默契地没有吭声,只是对白桑吉会更加欣赏。 演艺圈的竞争非常激烈,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白桑吉横空出世,舒芸面临的压力太大了,有点小心思,暗中使些小手段,那都是可以理解的,无可厚非。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那就趁早退圈,别在这里混了。舒芸也是一样,如果白桑吉被激怒,使出什么手段,不知下一季她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刑侦一队》属于长青树剧集,已经拍了九季,却依然后劲十足。如今有白桑吉加盟,又带来一波新热度。那些固定出演此剧的演员都收入不菲而且稳定,完全可以吃一辈子。像舒芸,一集片酬五十万,三十集就是一千五百万,每年如此,都不必去寻找新的资源,省心省事,她自然想抱住这棵摇钱树。 对于这些事情和众人的心思,白桑吉都有数,自然不会与舒芸计较。双方差距太大,他要全力收敛,才不会对舒芸造成各方面的碾压,这才让她有了势均力敌的错觉,于是情绪比较稳定,不至于走到极端或是绝望崩溃的地步,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演戏而已,全都是小事,他不希望舒芸本来一帆风顺的事业因为他而中途夭折,完全不想要这样的因果。 看完电视,了解到最终的收视率,全剧组都鼓掌叫好。 沈卫兴奋地笑着,抬手一挥,“好,咱们接着拍下一场,把玛拉梭温绑了。” 大家哄堂大笑,齐声应是,便各自散去,做拍摄前的准备工作。谢正青也笑容灿烂,与白桑吉一起去了化妆间。舒芸看着他们的背影,带着收视率大爆的喜悦与内心深处隐约的忐忑,也去了自己的化妆间。 这场戏发生在酒吧里。莆南市犯罪率最高的地区是登丹威的地盘,这家酒吧是两层木制,里面是沙瓦风格的装修,处处是草木饰品,渲染出浓郁的亚|热带风情。黯淡的灯光,民俗摇滚音乐,琳琅满目的酒柜,放浪形骸的酒客,让这里充满了灯红酒绿的奢靡与混乱。 乔妆改扮的刑侦队长李晏英坐在吧台边。她穿着充满民族风的七彩高腰开叉长裙和露脐无袖上装,乌黑的长头翻卷着大|波浪,鬓边戴着一朵艳丽的山茶花,脸上化着浓妆,越发显出她的美艳性感,仿如火焰般眩目。 白桑吉坐在昏暗的角落里。他穿着一件黑衬衫和宽松的黑色水洗布长裤,脸上刷了一层褐色的粉,让他的光彩大幅下降。他又刻意隐在阴影里,完全不引人注目。 很快,玛拉梭温走了进来。他左右看看,与几个常在这里泡吧的老熟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注意到吧台边的陌生美女,于是风度翩翩地走过去。 李晏英坐在吧台前,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她身边有两个男人正在献殷勤,而她显然有些不耐烦。 玛拉梭温走到附近,仔细打量艳光四射的李晏英,眼里流露出欣赏,抬手做了个手势。 他身后两个形容剽悍的小弟上去,分别将手放到李晏英身边的男人肩上。两个男人有些恼怒地转头,猛然看到站在那里的玛拉梭温,连忙调整表情,有些谄媚地笑着对他鞠躬行礼,然后就迅速离开了。 玛拉梭温走上去,坐到李晏英的身边,笑着对调酒师要了酒。他看了看身旁的美女,而美女根本就没理会。他笑了笑,拿出一支烟点燃,慢悠悠地吸着。 两人点的都是鸡尾酒。玛拉梭温要的是蓝色玛格丽塔,李晏英喝的是血腥玛丽。他们都没说话,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前面的舞台。 高高低低的台子上,有几个裸|露上身的舞女舞男正在跳火辣辣的钢管舞。台下挤满了男男女女,一边跟着音乐摇摆一边对那些舞伎大叫。 灯光不停变幻,渲染着淫|靡的气氛。 这个酒吧经营范围明显很杂,来这里的客人有买|春的,有偷情的,有吸毒的,有进行不法交易的,十分混乱。 那些颇有身份的客人通常都不会待在一楼的开放空间里,而是到楼上的vip区,那里有更高档次的享乐。 玛拉梭温喝了半杯酒,将杯子放下,就在心腹小弟的簇拥下去了二楼。 第454章 好评如潮(2) 虽然玛拉梭温是条大鱼,但李晏英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跨国人贩集团的二号人物。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最喜欢美艳动人的性感尤物。现在时间还早,他还没来,一副出来找刺激的富家女形象的李晏英就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搭讪。 玛拉梭温并不是好色之徒,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美女显然暗中警惕。搭了几句话,没有得到回应,他便不再纠缠,立刻离开。 看着玛拉梭温上了二楼,白桑吉也起身跟了过去。他微垂着头,避开所有的监控摄像头,灵活地从人群中挤过,跟在一群人身后上了楼。 上面的服务人员笑着迎上来,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并没有对他说话,就带着一群人往定好的包房走去。 通常来说,能在vip区消费的客人都不愿意被别人看见,同时也提防着有人袭击或是警方突击检查。因此,二楼的包房面积都不小,当初装修时就考虑了保密的原则,让这里别有洞天。走廊七弯八拐,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一盆高大的绿色植物,每个房间的门都比较隐蔽,隔音效果极好。服务员和陪酒陪宿的小姐少爷都在休息室听从召唤,客人需要服务时,只要在房间里按一下铃,服务员或小姐少爷就会立即过去。 一群人说笑着走过走廊,白桑吉渐渐落后,然后在转弯处拐到另一边,走向玛拉梭温固定所在的包房。一路都很安静,只偶尔听到附近有包间门打开后传出的喧哗,却始终没看到有人经过。 突然,玛拉梭温的两个小弟出现在前面。两人在熟悉的环境中都有些懈怠,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过去,根本就没多看他一眼。 白桑吉的姿势也很放松。他低头看着手机,与他们擦肩而过。 走到玛拉梭温所在的包房门外,他微微停了一下,侧耳倾听,确认了目标就在里面,便继续往前走,然后一闪身,进入隔壁的包房。 这间就是人贩集团二号人物的固定包房,但他每次来都是在午夜前后,现在这里空无一人。白桑吉迅速扫视一周,然后走到墙边,戴上手套,拿出一根小小的竹管,慢慢插进木墙上的一个小孔,向那边喷出一股股迷烟。然后,他就安静地等待着。 玛拉梭温的包房很热闹,一帮人在少爷小姐的陪伴下喝酒、掷骰子、唱歌,前面的小圆台上有舞女转着一根钢管跳着充满诱惑的舞。 忽然,有人相继倒下。其他人还以为他们喝醉了,都没在意。很快,他们便一个个全都倒下,玛拉梭温也仰倒在沙发背上,昏睡过去。 白桑吉打开包房门,飞快地进入那间包房,然后反锁房门,将玛拉梭温扛到肩上,便打开窗户,徒手攀援而下。 这里是酒吧侧面,下面有条窄窄的小巷,没有路灯,一片黑暗。白桑吉开来的厢式货车就堵在巷口,不让任何人进来。他跳落在地,跑过去打开后厢门,将玛拉梭温扔进去,再用绳子捆好,然后关上车门,跳上前面的驾驶室,迅速发动,疾驰而去。 “很好。”沈卫已经习惯了白桑吉几乎每场戏都能一次过的出色演技,“桑吉和正青可以收工了。舒芸去化妆,我们继续拍你接近老q的戏。” 四周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收拾,同时交口称赞。 谢正青生得高大英武,全身都是肌肉,体重足足有一百八十斤,虽然装昏睡时还是努力绷紧身体,试图减轻一点重量,却也有限。白桑吉扛着他徒手攀援木头墙壁,看上去竟然很轻松,简直让人瞠目结舌。本来这场戏是要吊威亚的,帮助白桑吉负担大部分重量,但白桑吉拒绝了。大家本来都有些担心,怕白桑吉负担太重导致动作走形,但他却一点也不费劲,果然厉害。 白桑吉将货车掉头开回来。工作人员打开车厢门,谢正青跳下来,对白桑吉笑道:“你也太生猛了,居然扛着我都不费力,让我有点心塞。” 白桑吉略带调侃地说:“我们老家盖房子都是用一块块大石头垒起来的。山上交通不便,那些石头全靠我们用人力背上去。说实话,你还没有一块石头重。” 大家都哈哈大笑。 谢正青的经纪人也笑,“听到这话,青哥更心塞了,他那一身肌肉都白练了。”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谢正青伸手搭住白桑吉的肩膀,“我一定会练得更强的,争取下次让你扛不起来。” 白桑吉一本正经地说:“嗯,我相信。青哥一定能重过石头,壮过黑熊。” 谢正青不开心,“为什么是黑熊,不是大白熊?” 周围许多人都“哎哟哎哟”的,笑得肚子疼, 两个已经建立起友情帅哥一起说说笑笑地去卸妆,然后就各自回酒店休息了。 第二天,这段花絮就在导演的授意下放上了剧组官网。 于是,白桑吉和谢正青的粉丝都是“哈哈哈哈哈,还没一块石头重的青哥好心塞”,其他演员的粉丝和剧粉、路人粉也都是“哈哈哈哈哈,大白熊赛高”。评论迅速增多,有为白桑吉摇旗呐喊的,有为谢正青强行挽尊的,一片欢乐气象。 看着扶摇直上的热度,谢正青的经纪人和他的经纪公司都喜出望外。他的经纪人一边看着鸭脖上涨的粉丝数一边对他说:“还是你聪明,不像舒芸,莫明其妙地把桑吉当敌人,简直智障。” 谢正青愉快地笑道:“她的压力太大,心理失衡,才会做出蠢事来。我跟桑吉的外形与戏路差异很大,资源不会重叠,所以才能摆正心态,交他这个朋友。舒芸大概是害怕制片方让桑吉顶了他的位置,才会那么排斥他。” 纪经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嗨,她也不想想,桑吉以后肯定是往电影走的,怎么会长驻咱们这个剧组?就现在这一季的五集,也是银盾传媒用行政命令让他来演的。后面想进咱们剧组的在职警员有很多,不少还是官n代、富n代。银盾传媒高层肯定会综合考量,以此收获大量人脉资源,怎么会强行让他继续留下?” “所以说她脑子不清醒,干了蠢事。”谢正青耸了耸肩,“找桑吉来演这五集,不过是为了挽救渐趋疲软的收视率。现在收视爆红,热度应该会维持到本季终,国视绝对会续订下一季,制片方的目的就达到了。桑吉不可能来做男一号,明年最多也就是再来客串几集,还得是接到命令,当是完成任务。” “是啊。就桑吉现在的资源就不得了,两部国家级献礼大片,劫机事件改编的电影大片,以后肯定还有类似的大项目。”经纪人坐到谢正青旁边的沙发上,叹息着摇了摇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桑吉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命真好啊。” 谢正青洒脱地笑道:“这个是娘胎里带来的,咱们真比不了,就不必羡慕嫉妒恨了。” 他们议论的时候,舒芸也终于回过神来,心里不禁后悔不迭。 她是童星出身,小学毕业以后就没怎么正经读过书,文化水平对外宣称是高中毕业,其他全都是水。长大后,她转型时定位模糊,走了很大的弯路,连着七、八年都不红,直到参演《刑侦一队》,才渐渐走红。刚刚进组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小配角,一直拼命努力,流血流汗,锻炼演技,才终于得到观众认可,粉丝数直线上升,越来越红,最后拿到刑侦队长的角色。她这么辛苦才有今天,又因生得美艳性感而屡屡遭遇潜规则、性骚扰,费尽心力才能自保,陪酒陪玩陪笑等等令她厌恶的腌臜事却依然免不了,过得非常不容易。因此,她才对白桑吉什么都没做就爆红非常嫉妒,又对自己的位置担忧,所以才做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好在她都是心里想得多,真正做的却很少,而且比较隐晦,感觉白桑吉似乎有所察觉便及时收手,应该没有得罪他。 有了谢正青蹭着白桑吉的热度再度蹿红的正面例子,舒芸和她的经纪人、运营团队都猛然意识到,以前的想法是错误的。他们只是凡人,如何拼得过气运之子?他们一直在地上艰难跋涉,人家却能一飞冲天。与其对抗,还不如当机立断抱大腿。现在白桑吉参演的戏份才拍到第二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来纠正以前的偏差,努力让舒芸进入白桑吉的朋友圈。 接下来的拍摄,舒芸便中规中矩,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与白桑吉配合默契,甚至演技爆表,很少ng。她平时还主动对白桑吉示好,对他非常照顾,偶尔嘘寒问暖,却颇有分寸,从不逾矩,不让白桑吉感到困扰。 对她的改变,聪明人都心照不宣。白桑吉投桃报李,主动请剧组发了几张他和舒芸对戏的照片,然后自己在鸭脖上转发,表示“与芸姐合作得很舒心”。仙门弟子粉于是排着队感谢舒芸对自家祖师爷的照顾,她粉丝一夜之间暴涨几十万,简直是立竿见影。 从此以后,剧组内部更加和谐,白桑吉也感觉更加舒服。 第455章 又出大事(1) 上车后,白桑吉并没有回酒店,而是吩咐司机开车去机场。 白杰布终于结束了在燕京的行程,今天乘夜机回来。他打算在蕖都待一个星期,然后再回理马。 到达机场后,白杰布乘坐的航班刚刚进港,正在降落。白桑吉没有下车,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白杰布就给他打电话。他说了自己的位置,白杰布很快就拖着旅行箱出来,走到他的车子旁边。 司机连忙下车,帮他把箱子放到后备箱。白桑吉打开车门,白杰布就上来,坐到他身旁。两个助理都在前面,一起回头,热情地跟白杰布打了招呼。 司机过来上车后,白桑吉让他开回酒店,然后对白杰布说:“哥,我住的酒店离机场近,你先去我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家。我这两天的戏份都在晚上,白天有时间,明天我们约小康他们出来吃个饭吧。” “行。”白杰布没意见。 两人都很放松,一路上主要说的都是在首都读大学的三个孩子的事情。白杰布在燕京期间,去看了三个孩子两次,临走前还跟他们一起吃过饭,知道的情况比较多,所以主要是他讲,白桑吉听得很专心。得知三个孩子的大学生活都很顺利,由于颜值都比较高,现在已经成为校花校草级人物,而且因为协助父亲和小叔制服劫机者受到同学追捧,三人的性格又开朗豪爽,所以日子过得很不错。 白桑吉有些担心,“他们还年轻,别被人捧得忘乎所以,移了性情。你又总是宠着他们,不肯严格要求,可别让他们长歪了。” 白杰布笑道:“不会。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相信他们会坚守本心,不被那些东西所迷惑。你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也该信任他们。” 白桑吉想了想,“好吧。” 两人回到酒店房间,洗过澡后一起躺在大床上。 白杰布翻身压住白桑吉,低低地说:“想死我了。” 白桑吉轻笑,抬手轻抚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白杰布看着他的笑容,只觉目眩神迷,忍不住重重地吻住他。两人的神魂立刻交融在一起,身体内息运转,也很快组成一个整体。白桑吉本能地收束住神魂中浓郁的时间法则和水之法则,白杰布也同样收敛起雷之法则与火之法则,以免对方承受不住。两人领悟的空间、因果、灵魂、创造等等大道法则都境界相近,可以完美交融,共同提升。在极致的快乐中,两人仿佛投身在天地法则的怀抱中,徜徉、旋转、升华。 等到两人终于平息下来,黎明的曙光已经在天边闪现。 白杰布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白桑吉,惬意地说:“你的这个身体,一定要带回去。” 白桑吉的头发湿漉漉的,眼中波光潋滟,美不胜收。他放松身体,微笑着说:“皮囊而已,别那么肤浅。” “美人通常都这么说。”白杰布压着他,不肯放开,“爱美之尽,人皆有之,我也不能免俗。你的每个身体我都很喜欢,这个身体这么美,一定要带走。” 白桑吉愉快地说:“你应该更爱我的灵魂。” “这还用说吗?我当然最爱你的灵魂。”白杰布理直气壮,“但是身体是神魂的载体,咱们也不能放弃。你我既不是灵修,也不是鬼修,重视身体不是应该的吗?” “倒也是。”白桑吉抚摸着他健壮的身体,“那你也要把这个身体带回去。” “当然,配对的嘛。”白杰布满意地亲了亲他,这才起身去浴室。 两人洗潄过后,换上休闲服,便一起回了蕖都城里的家。白桑吉给司机和助理都放了假,与白杰布一起,约了朋友出来喝南式早茶。 他家附近就有一家南方酒楼,是正宗的南式风格,一直生意兴隆。白桑吉昨天就预定了一个大包间,里面的大餐桌可以坐二十个人,正好容纳下他们的一帮好友。 因为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所以用不着客气。白杰布与白桑吉最先到,坐下就点了各种餐食,然后就开吃。接着朋友们陆续到达,都是坐下就跟着吃,顺便又多点几个自己的喜欢的菜和点心。不一会儿,总共十八个人都来了,大餐桌中间的转盘上堆满了各种小菜与点心。大家说说笑笑,大快朵颐。 卢小康喝着皮蛋瘦肉粥,笑眯眯地说:“桑吉现在挣大钱了,哥几个今天可以敞开了吃。” 特警队的小队长潘阳附和道:“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桑吉,就觉得他不混娱乐圈简直太浪费。” 交警队的中队长甘修杰啃完凤爪,调侃道:“桑吉现在的粉丝有几百万,实在是太可怕了。幸好你镇得住,他们都是弟子粉,尊你为祖师爷,不敢随便造次。” “那是。”网警大队的大队长对白杰布说,“你这个弟弟的气场很强大,我看呀,比你还要强些。” “那当然。”白杰布含笑点头,“他要发起火来,我家那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都得缩起来装鹌鹑,连我都不敢吭声。” 大家都哈哈大笑,经侦队、治安队、缉毒队的警官们也都纷纷开起了白桑吉的玩笑,说是要拿他的照片去哄妹子,帮着家里的兄弟、侄儿、外甥甚至叔伯骗老婆。 甘修杰看着卢小康,“你可以拿着你跟桑吉的合影去骗个老婆。” 卢小康乐呵呵地说:“最近相亲了个妹子,就是桑吉的铁粉。我感觉不错,打算发展一下。” 潘阳立刻拍桌子,“这个就十拿九稳了。什么时候结婚,吱一声,哥几个去帮你撑场面。” 白桑吉点头,“嗯,我也去。” 桌上的人顿时全都轰然叫好,纷纷表示,有白桑吉在,卢小康的婚礼肯定会涌来非常多的妹子,正好让警队的单身狗们全员出动,表现出自己的英武不凡,争取把妹子哄到手,也能娶上老婆。 这一帮警队的中高级警官都是糙汉子,长得好不好看的,他们都没那感觉,只对白家兄弟俩特别能打仗会打仗感到钦佩。白桑吉奉命去拍戏,吸引了众多妹子,他们说起来也就是开个玩笑,并没有羡慕嫉妒恨之类的情绪,反而有点同情他,感觉他挺不容易的。 一群好友吃吃喝喝,一直在酒楼里坐了两个多小时才算吃饱吃好了。白杰布出去买了单,大家又商量着到哪儿去坐坐。今天虽然不是周末假日,但他们都不需要坐办公室,只要没有接到出警通知,就可以继续去玩。 他们坐在包间里,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是南式酒楼的特色,客人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天,早茶吃完用午餐,然后是下午茶,晚餐过后有宵夜,从早上吃吃喝喝到半夜都没问题。 天南海北地闲聊了半天,他们决定索性在这里吃午饭。刚刚说好,卢小康和武警、治安队警官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 卢小康看了一下来电号码,见是自己手下的弟兄,便拿起来,“喂。” 对方急切地说:“队长,有几个恐粉爬到蕖都塔的顶层,闹着要见桑吉,不然就从楼顶跳下来。” 蕖都塔是蕖都电视塔的简称,是城市标志性建筑之一。顶层呈圆盘状,离地面大约有四百米。如果有人从上面跳下来,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恐粉是比私生饭还要恐怖的一种生物。为了追星,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甚至有泼明星硫酸或是在明星开演唱会时冲上台去持刀行凶或是直接在明星做活动时开枪杀人的,因此被警方定义为恐怖分子,大家都称他们为“恐粉”,意即“恐怖的粉”或“恐龙一样的粉”。艺人们对恐粉都是谈虎色变,很怕招惹上这些变态疯子。 卢小康听着手下刑警的汇报,脸色渐渐阴沉,“好,我马上就来。” 另外两个警官也听到相同的报告,于是同时起身,也要赶去现场。 白杰布与白桑吉都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接着就得到了燕晓和杜漓的详细汇报。两人却佯装不知,白杰布有些诧异地问:“怎么?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有几个人闹着要跳楼,我们去劝解一下。”卢小康轻描淡写,“你们在这儿玩吧,我们把事情办了再过来。” “一起去吧。”白桑吉拿起手机,给他看弹出来的头条新闻,正是“恐粉威胁祖师爷,不给见面就跳楼”。 卢小康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骂道:“那帮疯子,一天就知道搞事。想死就快往下跳,谁耐烦去哄他们?桑吉,你别去。如果你当真露面了,他们就会觉得这样的威胁对你有效,以后不知道有多少疯子会搞出这样的事来。” “是啊。”其他人也劝他,“这种恐粉根本不必理会,让小康他们去处理。你放心吧,那些恐粉自私到极点。虽然是变态,也只是朝明星们动手,还从没听说过恐粉当真自杀的。” 听了他们的劝说,白桑吉只得点头,“那好吧,我就不去了。” 白杰布深思熟虑,当即说道:“那就散了吧。如果发生了这种事,桑吉还跟我们一起吃喝玩乐,万一让媒体发现,报道出来,那就不太好了。” “对对对,那就这样吧,回头我们再聚。”大家全都起身,一起离开了。 第456章 又出大事(2) 回到家,白杰布才取笑白桑吉,“你现在还没成名呢,就麻烦多多,将来可怎么办?” 白桑吉耸耸肩,“还不是你当初给我定的计划。” 白杰布汉了口气,“我是当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恐粉这种生物,在咱们本源宇宙都没有……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者是我们并不关注的原因吧。” 白桑吉倒是无所谓,“恐粉这种人,活着像苍蝇,死了是垃圾,我是不会受他们威胁的。他们想死就去死好了,关我什么事?” “对。”对于自己厌恶的人和事,白杰布比他更冷漠更无情,“他们想死就去死。如果需要,我不介意帮把手。” 白桑吉看了看时间,“咱们去片场吧。你要不要看我拍戏?” “要。”白杰布顿时兴致勃勃,“走走走,我还真没看过你拍戏的样子,今天去开开眼。” 两人在家里吃过午饭,略微休息一会儿,便开车去了青萍影视城。从蕖都城到影视城有一级公路相连,开车大概要一个小时。 白杰布驾车,让白桑吉好好休息。白桑吉便跟他闲闲地聊着天,表示拍戏也像是经历了一个个人生,其实白杰布也可以体验一下。不过,白杰布对此事毫无兴趣,而且他休完假就要回去,训练新兵以及调来理马进行特训的一队特警和一队特种兵。 白桑吉问他,“不是要参加阅兵式的训练吗?” 白杰布笑道:“已经协调好了。上面希望我先去训练那些兵,等他们达到参战水平了,我再去首都参加训练。他们给了我五个月的时间,我最迟可以在六月初去燕京报到,当然,能提前就更好。” “那又何必提前呢?你根本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去训练,那太简单了。”白桑吉对他的工作安排表示满意,“现在这样挺好的。” “是啊。”白杰布也很开心,“这是我争取来的,还稍稍用了一点精神力去影响那些领导。你还别说,虽然这个世界还没有开启修炼时代,但那些领导人的意志足够坚定,精神力挺强的,要不着痕迹地影响他们还是有些困难。” “嗯。”白桑吉笑着看向他,“这对你不是什么难事。” 白杰布哈哈大笑,感觉很快活。 直到他们到达片场,蹲在蕖都塔上的四个恐粉仍然在与警方对峙。他们是三女一男,年龄在二十一岁到二十五岁之间,都家境宽裕,并且是家中独生子女,因此倍受宠爱,钱财不缺,养成了娇横跋扈、肆无忌惮、自私自利、冷漠极端的性情。 蕖都塔顶层是对游客开放的景点,可以在上面用望远镜眺望城市全景。四个从头都是浓郁朋克风名牌服饰的年轻人跟随游客上起乘电梯到达顶层,然后就突然发难,掏出类似防暴枪的仿真手枪,朝着周围的游客发射橡皮子弹。游客们有的被打得头破血流,有的孩子痛得哇哇大哭,一时间四散奔逃,惊叫连连,塔顶顿时陷入大乱。 等到蕖都塔的保安闻讯冲上来,四个人已经骑到高高的防护栏上,狂热地叫嚣着,“我们要见祖师爷!让祖师爷过来!不然我们就从这里跳下去!” 因为白桑吉的自我防范意识非常强,又有着顶尖的反跟踪反窃听反监控技术,私生饭也好,恐粉也罢,用尽各种手段也没能接近他,更别说侵入他的私人生活了。因此他们控制不住,便铤而走险,用出了这么极端的方法,企图逼白桑吉来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满足内心恶劣的欲望。 很快,闻讯而来的记者比警察还先赶到,冲到塔顶就开始直播。等到警方赶到,将他们强行驱逐,还有实力比较强的新闻媒体和直播团队用无人机带着摄像头飞上去,在空中继续拍摄或直播。 这一事件顿时在网络上传开并迅速发酵。 仙门弟子粉全都气炸了,涌向各个直播间、媒体官网和鸭脖,强烈谴责恐粉的卑劣行径,呼吁保护祖师爷的人身安全,绝不能让他去面对那些打着粉丝旗号实施暴力的变态疯子。 路人们大都也觉得这种疯狂的粉丝太可怕,只是不免要提几句明星或许也有不当言行,给了粉丝不好的引导。 黑子水军则陷入狂欢,开始在网上带节奏,要逼迫白桑吉站出来。他们大都拿着白桑吉的警察身份说事,认为他有责任保护平民,这些恐粉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是因为他才走向自杀的极端,他必须出来解决问题,否则的话,这几条人命都要算在他头上。 圣母们也出来悲天悯人,时而劝说四个小年轻珍惜生命,理智追星,时而劝说白桑吉赶快站出来,满足粉丝们的小小愿望。 仙门弟子粉们在网上大战黑子,同时也怼上圣母,坚决不许白桑吉出现。 电视台在直播的过程中还联络了一些心理学家和谈判专家,对现场发生的情况进行一系列分析,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一大半专家认为不能让白桑吉与恐粉直接面对面,害怕局面更难控制,一小半专家认为应该让他出现,这样有助于迅速解决问题,以免出现难以挽回的结果。 还有一些记者赶去青萍影视城,找到《刑侦一队》剧组,强烈要求采访白桑吉。 正在紧张拍摄赶进度的剧组人员这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然后纷纷拿出手机上网,查看事件始末和现在的状况,然后对恐粉表示极度厌恶,同时担心白桑吉不好应对。 在仙侠玄幻区的《海外有仙山》剧组拍最后几场戏的关栩和经纪人黄一洲也匆匆结束工作,向这边赶过来。 中午刚过没多久,白桑吉就提前出现在片场。沈卫这边正好拍完了刑侦队长及其队友们会合的戏,中间有个空档,便决定把明天的戏份提到今天来拍。这是白桑吉受伤第二天的戏,他待在玛拉梭温戒备森严的半山别墅里,坐在草坪上的白色藤椅中,与玛拉俊温讨论下一步的合作计划。 白桑吉化好妆,换上黑色衬衫与黑色长裤,左胳膊吊在绑带里,然后从化妆间出来,迎面就看到不远处挤了很多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见到他出来,他们顿时全都往前挤,大声向他发问。剧组的工作人员奋力挡住,却根本阻拦不了汹涌的人潮。 白杰布赶过来护在他身旁,低声道:“你跟他们说几句,把他们打发了吧。不然挤成这样,我怕会出事。” “嗯。”白桑吉将脖子吊着的绑架摘下来,塞到他手里,然后站着不动,等记者们围上来,便沉声喝道,“都安静!请大家站稳了,小心摔倒。我可以回答三个问题,然后请大家回去,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他放出了一丝精神力进行压制,群情激昂的记者们忽然就冷静下来,推推搡搡地都站稳了脚步。 前面一个蕖都电视台的记者便大声问他,“白老师,请问您知道今天发生在蕖都塔上的恐粉袭击事件吗?您有什么感想?” 白桑吉冷静地说:“我听说了,对此非常反感。我认为他们是在报复社会,希望这种恶意扰乱社会治安的人今后不要以我为借口。我的粉丝们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支持我,维护我,我非常感激他们。而这些恐粉却是在往我身上抹黑,千方百计地破坏我的形象。他们不是我的粉丝,而是我的敌人。” 记者们被他毫不留情的说辞惊呆了,一时都忘了继续提问。一般来说,演艺圈的人面对记者讲话时都比较谨慎,尤其涉及到粉丝群体,稍有不慎便容易引发大面积脱粉甚至大批量地粉转黑。当然也有个别怼记者怼粉丝的,但那毕竟是极少数。就算是当红巨星、桂冠影帝影后,对粉丝都很包容,即使是私生粉,也大都采取忍让的态度。像白桑吉这样,旗帜鲜明地说出“他们不是我的粉丝,而是我的敌人”,听上去很爽,但未免太过鲁莽。 沉默了一下,才有记者反应过来,高声问道:“白老师,你是不是不会过去见他们了?那要是他们跳塔自杀了,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白桑吉脸色冷峻,“我当然不会去见他们。对于犯罪嫌疑人的要挟,我们从不妥协。如果他们真的跳塔自杀,那也是他们自暴自弃,跟我有什么关系?” 记者们的声音更响了,又有一个女记者大声质问:“白老师,他们还年轻,犯错误情有可原。您难道不应该给他们以正确引导?他们是您的粉丝,您说一句话应该更有用吧?” 白桑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已经成年了,二十几岁的人,比我小不了几岁,早就到了要负法律责任的年纪了。我不是他们的父母,没有义务去满足他们黑暗凶残的心理与扭曲变态的欲望。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们不是我的粉丝,而是我的敌人。” 还有记者紧接着大声提问,白杰布却道:“三个问题已经回答完毕,请大家不要影响桑吉的工作。” 白桑吉转身就走。 有记者高声叫道:“白老师,您有什么要对那些年轻人说的吗?” 也有记者跟着叫,“白老师,您对那四个年轻人说句话吧。” 白桑吉站住了,转头看向摄影机,冷冷地说:“别做垃圾,做个人吧。” 第457章 正能量(1) 很快,各大媒体都发出了重磅消息和系列报道。 “当红艺人白桑吉告诫恐粉:别做垃圾,做个人吧。” “著名新秀白桑吉极度反感恐粉:他们不是我的粉丝,而是我的敌人。” “明星警察白桑吉表示:恐粉报复社会,不要拿我做借口。” “法学专家发声,恐粉涉嫌以危险方式妨害公共安全罪。” “警方称,将以扰乱公共秩序罪对恐粉予以治安拘留。” “根据消息人士透露,检方正搜集证据提交法官,或对四位犯罪嫌疑人批准逮捕。” “多位专家呼吁,年轻人应规范自身行为,理智追星。” 而#别做垃圾,做个人吧#、#他们不是我的粉丝,而是我的敌人#等话题被迅速顶上热搜。 塔顶上的四个恐粉闹了半天,只等到白桑吉冷冰冰的谴责。他们本就是无理取闹,根本没想自杀,闹到最后也没意思,只好灰溜溜地下了护栏。卢小康带着几个刑警飞快地冲上去控制住他们,下了他们手里的仿真手枪,将他们带下去,推上警车离开。 四个恐粉中有三个出身暴发户,还有一个是三流世家的旁支,因此算不上有后台。有关部门决定拿他们做典型,杀一儆百。他们先是因为扰乱公共秩序而被判十五天行政拘留,一个星期后就被立案逮捕,转为刑事拘留。 他们的父母长辈先是打算砸钱去疏通关系,同时还想找白桑吉闹腾。后来通过一些关系得知了上面的意思,又从自家公司的法律顾问那里得知,以四个年轻人的行为,就算罪名成立,大概也就是六个月劳教,问题不大。如果他们去找那些被四人在塔顶用橡皮子弹打伤的受害者,赔偿后达成谅解,四人的罪名应该会更轻,大概会让他们为社区服务多少个小时,以替代惩罚。虽然是有了案底,但他们既不需要读书也不需要找工作,所以那倒是无所谓的事。这么一样,他们的家庭便不再搞小动作,免得把整个家业都赔进去。虽然他们的母亲或是家中老人依然不依不饶,但是掌家的家主却比较理智,分得清轻重,将这些人全部拦住,不许他们肆意妄为。 这当然是后话。 这件事情发生后,直到周日晚上,《刑侦一队》再次播出,又掀起一个新高潮,就将此事的影响冲淡了一大半。 在这一集,白桑吉脱掉上衣,在花洒下沐浴的镜头引起轰动。他线条优美的身体上满是伤痕,让无数粉丝心疼得不行。后来有剧组化妆助理爆料,这些枪伤和刀伤并不是化妆出来的,而是真的,说明白桑吉以前确实是在第一线浴血奋战多年,期间屡次受伤。于是,网络上更是大爆,无数人向他表示敬佩与仰慕。 这一次,就连黑子水军都销声匿迹,实在是没法乱喷。即使内心再阴暗,或者再喜欢钱,这时也无法对一个曾经用鲜血和生命去保卫他们的人肆意诬蔑与谩骂。 白桑吉并不在意外面的那些评论,只一心一意地赶戏。到了晚上,他换上一身黑衣,蒙上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就去拍抢劫藏宝库的戏份。 白杰布站在导演的侧后方,看着白桑吉拍戏,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显然很为弟弟感到骄傲。 登丹威的藏宝库就在他居住的庄园里,却不是他居住的大宅,而是不起眼的一个花园小屋。仆人们都以为那是一个放杂物的储藏室,因此都不会好奇,更不会去撬锁,看看里面有什么。为掩人耳目,这个小屋并没有守卫,却有着强大的安保系统,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白桑吉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来的。玛拉梭温已经告诉过他进入的路径和三重密码,可以保证他进入房间,到达藏宝库门前。至于之后的事情,玛拉梭温也无能为力,只能靠他自己了。 白桑吉躲进一辆汽车的底盘,进入登丹威的庄园。他和登丹敏今晚开了一个酒会,招待远道而来的国际大毒贩,主宅非常热闹。因为进来的车太多,大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客,并且都是熟人,门卫便没有太过仔细地检查,让他顺利地过了关。 等到汽车开到停车场,客人们全都下车离开,司机也走了,他便松手落地,翻滚出来,借着阴影的掩护,直奔后花园里偏僻角落处的小屋。 他打开伪装成配电盒的密码盘,飞快地点下八位数的密码,然后把事先获得的登丹威的掌纹整个覆盖在旁边的识别屏上。三秒钟后,旁边与墙壁一模一样的门悄然打开。他关上配电盒的盖子,闪身进入。 自动门无声无息地关上,屋里的感应灯陆续亮起,照得亮如白昼。白桑吉飞快地打量一番,便奔向角落,按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按键,电梯门便打开了。他站进去,按了门旁惟一的一个键。电梯门随即关上,迅速下降。 很快,电梯停住,打开门。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白桑吉拔出手枪,贴在门旁,然后敏捷地猛地贴地翻滚出去。 电梯门关上,感应灯随即亮起。白桑吉停住身形,刚刚站起来,便有一阵噗噗噗的枪声响起。他的左肩与腰腹都中了弹,被冲击波震得向后飞出,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两个人从对面走过来,仔细打量他。一个人抬腿猛地将他手里的枪踢飞,另一人俯身拉开了他的面罩。 两人都有些吃惊,“你……孙海峰,果然是你。” 白桑吉挣扎着起身,靠着墙壁站直了,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两人是玛拉梭温的心腹小弟,当初他在酒吧绑架玛拉梭温时,这两人在走廊上与他擦肩而过,所以他还记得两人的脸。 他们的身材并不高大,看起来貌不惊人,但白桑吉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就越难缠。如果是那种高大粗壮的家伙,再多两个他都不怕。真的打起来,力气这东西其实意义不大,只要你身法够快够灵活,不被他打到,那他就算有几万斤巨力也没有丝毫作用。 真正的练家子不会让自己长得那么壮,如果长得太过肥壮,也成不了真的高手。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并不是小说电影里故意编出来装逼的话,而是真理。功夫越深,越知道速度和灵巧的重要性。当然,功夫高到一定程度,肯定还是速度、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缺一不可,但绝对不是那种一看就块头特别大、特别粗的壮汉。一旦动手,那种壮汉都是只有挨揍的份儿。 但这两个人显然不是,更何况,他们手上有枪。被两把枪指着,就算是高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个子神色木然,冷冰冰地问:“这么说,那天晚上在酒吧,就是你绑走我们老大,对吗?” 白桑吉回答得很痛快,“没错,是我。” 矮个子一脸狰狞,对他举起枪,“那你就可以死了。” 白桑吉闪电般出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猛地拉过来,将他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同时把他手里的枪对准高个子,连连扣动扳机。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胳膊圈住矮个子用力一扳。 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在地上。白桑吉捡起他们的枪,给两人又补了两枪,确保他们死得不能再死,这才放松下来,靠着墙喘了两口粗气。 他卸下背上的黑色背包,从里面拿出急救包,将身上的伤口简单快速地包扎好,然后就起身走到藏宝库的大门前。 他认识这种保险库的大门,因为孙泰的大宅里也有一个。 这种保险门是世界名牌,专门为富豪研制,自重达到两吨以上,以厚达五十公分的合金钢板制成,很难炸穿。控制大门的密码非常复杂,同时还需要开门人的掌纹、瞳纹和脸形骨架。大门内外有至少三种灵敏的报警器,防盗措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 白桑吉从背包里掏出一看就是最新科技的银色笔记本电脑,打开之后,十指如飞,先关掉报警器,然后拆开密码器和识别屏,连上他的电脑,再继续破解。 几分钟后,门里发出一连串的机械转动声,沉重的保险门缓缓打开。 白桑吉收起电脑,闪身进去。看着琳琅满目的古董名画珠宝钻石,他飞快地行动起来,先将珠宝玉器钻石都收进背包里,再把那些西方名画的画框取下,将画布叠在一起卷起来,塞进从背包里拿出的可伸缩圆筒中。汉式名画都是古法装裱,卷起来放在防潮的架子上,他也全部收进从背包里拿出的大口袋里。 将最有价值的东西都卷走后,他走出藏宝库,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药液,泼在自己滴在地上和洒在墙上的鲜血上,完全污染了里面的dna,不会查到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进入电梯,上到地面,离开花园小屋,借着夜色,悄悄登上一个送酒水来的小货车后车厢,在主宅的欢声笑语中从容离去。 拍完这段戏,已经是后半夜,主要是高矮两个龙套与他的配合间总是出错,ng了几次。他并不在意,反而让那两人不要紧张,还给他们讲了讲动作要领,最后才过了。 拍完后,他卸完妆,就与一直等着的白杰布一起上了保姆车,直接回酒店休息。 第458章 正能量(2) 白杰布就这么陪了白桑吉一个星期,看着他拍了许多场戏,然后在晚上对他说:“你现在来拍戏是完全正确的。在时间长河里,你吸收了太多的时间法则,虽然能勉强压制住境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现在演戏,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体会不一样的人生,看江山兴亡、人间悲欢、生灵生灭,对你来说有莫大好处。” 白桑吉同意,“我最近也感觉到了,确实是这样。所以,我打算一直演下去,直到脱离这个世界。”时间法则大概是世界上最难理解与领悟的法则,凌驾于一切大道法则之上。他虽然因缘际会,被时间长河中最本源的时间法则灌注,淬炼了神魂,提升了境界,却不过是略有小成,要臻至大成、圆满,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而现在他们在这个世界里不能搞事,缚手缚脚,想要加速炼化他的精神海中数量庞大的时间法则水滴,演戏正是最好的方式。 见他与自己的想法一致,白杰布高兴地亲了亲他,然后拍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桑吉在剧组待了一个月,将所有戏份赶着拍完,与剧组的主创人员一起吃过饭,互相加了好友,就动身去燕京,进两部献礼片的剧组。与他同行的,还有关栩与黄一洲。 关栩也加入了两部献礼大片,在《走向黎明》中演一位骁勇善战的名将,也是大汉联邦的开国元勋,在《飘扬的五色旗》里演那位率军最先冲进震区中心的突击连连长,都与白桑吉有对手戏。 两人在头等舱里坐在一起,只升起了一边的隔板,中间的隔板却没动。在几个小时的旅程中,他们拿出两个剧本,一边看一边轻声讨论,重点讨论了他们的对手戏,分析了人物的生平与性格特征,对于表演的方式基本达成共识。 关栩很赞赏他的演技,更赏识他的人品。聊完后,他收起剧本,跟空姐要了一瓶极品葡萄酒,与白桑吉小酌几杯。他放松地靠在座椅里,伸长双腿,微笑着说:“最近工作室收到许多剧本,都是指定给你的。他们回绝了那些纯粹是消费你的人气的剧本,只筛选了几个顶级资源给我发过来。我看过了,确实都不错,有的是成熟的大ip改编,有的是名导名编携手合作,电影居多,电视剧也有一些。不过,大部分都跟这次你演的《海外有仙山》类似,剧本里面有个完美无瑕的角色,或是天使,或是神祗,或是天尊,或是妖皇,戏份不多却很重要,合适的演员确实很难找到,以前都只能选择不出现或是做特效。说实话,我不是很赞成你继续接那种角色,还是希望你演那些真正需要演技的角色。你看呢?” 白桑吉笑了笑,“我刚入行,还没弄清楚要怎么做。这些事情我都不明白,还是栩哥帮我定吧。” 关栩想了想,潇洒地说:“行。我再琢磨琢磨,等有了结果,再跟你商量。” “好。”白桑吉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谢谢。” 两人喝了两杯红酒,又要了一客牛排。吃完以后稍事休息,飞机就开始降低高度。两人不再说话,安静地闭眼小憩。 这次他们也不会在首都多待,只在工作室停留了一下。关栩处理了几件重要公务,便和白桑吉一起,乘车去了离燕京城区约有三百公里的汉襄影视城。 这里占地约有二十平方公里,其中一半是古汉朝的各种建筑,从皇宫、王府到瓦屋、草房,还有皇家园林、富贵庄园、农家小院,等等。另一半就是从联邦初建时东西合璧的建筑风格一直过渡到百年前大开放时代的各种特色,就像是一部建筑的近代史。 凡是古汉朝或联邦初期与中期背景的影视剧基本上都会在这里拍摄,《走向黎明》就计划在这里拍完所有戏份,《飘扬的五色旗》大概有两到三个故事会在这里拍摄,而白桑吉和关栩参演的那个故事因为发生在西南,所以要去蕖都影视城。因此,两人的行程都比较紧张,必须保证不拖戏,才能按时拍完,赶上另一部电影的进度。 白桑吉进组后立刻去化妆,第一场戏便是他以摄政王之职亲笔写下皇帝的退位诏书。这部剧的戏服非常考究,完全还原了历史。白桑吉穿着古汉朝的亲王服饰,峨冠博带,曲裾深衣,朱红色的衣袍上以金、银、石青等色绣着四爪蛟龙,脚上的革履上绣着虎纹,玉佩、扳指、荷包等等全都准备得非常细致精美。白桑吉换上戏服,在化妆师的协助下戴上各种配饰。 这个时候的摄政王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在长达十余年的政治生涯中,他与朝臣斗,与叛军斗,与国外的侵略者斗,与国内的军阀斗,又要悉心教导小皇帝,实在是心力交瘁,俊美无俦的脸上已经带着岁月的风霜,曾经亮如星辰的眼眸也染上了疲惫。化妆师将角色形象把握得很准确,给白桑吉化的妆容和准备的服饰都清晰地表现出了时光的无情。 导演们对于白桑吉的外形是非常满意的,只是担心他现在才二十七岁,而且一直生活在雪域高原,除了训练就是打仗,并没有摄政王的阅历,演不出他的学识风度与威严气魄。如果真是那样,就只能一点一点地教了。 白桑吉是曾经在古代做过大将军,在民国时期当过少帅和大帅的人,对于摄政王的演绎颇有自信。他走出化妆间,龙行虎步地向前走去。他的腰背挺直,双肩仿佛扛着整个天下。他的目光闪烁明灭,复杂至极,似乎看尽了古汉朝千百年的兴衰成败,而终点却是他自己。 导演们一看他的模样便抚掌大赞,“好,这样就对了。桑吉保持住,就是这个状态。各部门准备,马上开拍。” 这是在皇宫中,摄政王所住的亁德殿灯火通明。 现在的汉朝已经有了电灯、蒸汽机车、汽车、工厂等等,一些基础设施也在逐步建设。刘元恺在西方留学多年,学到许多东西,就是为了回来走科技兴国的道路。他自摄政以来,日理万机,夙兴夜寐,一直致力于培养人才,发展科技。可是,时不待他,运气不在他这一方。大厦将倾,凭他一己之力也无法挽狂澜于既倒。努力了这么久,他终于决定放弃。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移民百姓,终结刘家的大汉王朝,让位给联邦共和。 这件事,由他乾纲独断,没有让小皇帝沾手。断送祖宗基业的罪名由他一肩扛下,便是千夫所指,留万世骂名,也是他一人的事,不会让皇族蒙羞,更不会让列祖列宗跟着受辱。 摄政王心意已决,等到服侍他的宫人沏好茶,磨完墨,便挥手让他们全都离开。他独自坐到书案前,静默片刻,脸上渐渐露出坚毅之色。他抬起手来,提笔濡墨,然后笔走龙蛇,写起了退位诏书,“惟德动天,玉衡所以载序;穷神知化,亿兆所以归心。昔我宗祖应运,奄一区宇,历圣重光。晦往明来,积代同轨,前王踵武,世必由之。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尧授舜,舜授禹,时其宜也,而名播于无穷。予虽不明,敢弗龚天命,格有德哉!前以大局阽危,兆民困苦,特饬内阁与民军,于宗庙陵寝,永远奉祀,先皇陵制,如旧妥修,皇帝但卸政权,不废尊号,并议定优待皇室十八条。今诸事议定,尚属周全。特行宣示皇族,此后务当化除畛域,共保治安,重睹世界之升平,胥享共和之幸福。予亦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钦此。”他用的是汉隶,宽博厚重,古拙雄浑,从中可见深厚的书法|功底。 这一段戏,本来导演只打算让他做个姿态,后期再请一位精研刘元恺书法的大家来写,却没想到,他真能写出地道的元恺风格。导演立刻调整镜头,让一个摄影机专门拍摄他的全身,给了一个长长的镜头,让观众能够清楚地看到是他本人所写。 白桑吉写完,放下狼毫笔,拉开书案的抽屉,拿出玉玺,沉重地盖在诏书上。他收好玉玺,用镇纸压好未干的诏书,然后起身走出门去。 他在夜色中走到奉先殿,推开沉重的大门,进去跪在蒲团上,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眼里忽然落下泪来,声音微颤地说:“元恺不孝,没能守住祖宗基业,使我古汉江山至此断绝。然我大汉子民会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万里河山仍有大汉之名。总有一天,大汉会成为世界强国,屹立在东方。皇族也会继续繁衍下去,并受到尊崇,从此有太平的生活。列祖列宗在天有灵,请佑我皇族子孙,佑我大汉百姓。若是要怪,便怪元恺一人吧。”说完,他伏下身去,恭敬肃穆地行了一个大礼。 第459章 偏爱(1) 白桑吉一鸣惊人。 这场重头戏,他不但一次就过,而且得到了导演组所有大导演的交口称赞。尤其是他以元恺体隶书写出诏书全文的场景,让这些导演深感意外,然后就如获至宝。 历史上,刘元恺在琴棋书画上都达到了大宗师的级别。他写的书法、画的泼墨山水、下出的棋谱、创作的琴曲,大部分都是经典。尤其是他人生的中晚期,经历了艰难坎坷大起大落,作品的境界飞速提升,令人高山仰止。 在联邦的历史中,他是一位里程碑式的人物,所以电影里会用较大篇幅来表现他一生中几个最重要的场景。两个小时的片长里他独占十五分钟,群星荟萃,他是最亮的那颗星。而这些重大历史事件,都需要白桑吉尽可能地还原摄政王当年的气魄与风采。 这很难,即便是从事演艺生涯多年的老戏骨也不敢说完全担得起来。这也是导演组忧虑的原因。但是,现在白桑吉在第一场戏里就表现出了非凡的演技和强大的气场,让导演们欣喜之余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接下来基本上就从头开始拍。刘元恺接到皇帝兄长的电报,立刻回国,在病入膏肓的皇兄榻前成为托孤的摄政王。皇帝驾崩后,他扶着幼小的皇帝坐上龙椅,开始励精图治,希望能挽救大汉江山。他顶住守旧老臣的压力,不拘一格选拔人才,重用从国外归来的学子,大力推行科学研究,建立工厂,指导农民科学种田,加大粮食产量,尽力使百姓吃饱穿暖。他还下大力气肃清整治,惩办贪官污吏,褒奖清官能吏。他还拿出皇家私产与皇帝内库,发展军备,从严治军,希望能靠自己的军队抵抗西方列强的侵略和周边邻国的骚扰。与此同时,他还要顶住来自太后及其家族争权夺利的种种举动,压制住宗室蠢蠢欲动的野心。 时间太紧迫,他没办法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只能乱世用重典,采取暴烈手段,抄家、流放、斩立决、绞立决。他坚守的底线是不搞诛连,不会满门抄斩,更不会诛连九族,但对于违反《大汉律》以及公然与他对抗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下重手整治。 改革总是会伴随着大量的鲜血与死亡。 他在回国之前,亲眼目睹了北罗洲最强大的意坦利王国的动荡。议会与王权尖锐对立,国王下令解散议会,逮捕或暗杀有名的政治家,而议会却鼓动工人和底层士兵,悍然发动“蓝色革命”,最终将国王与王后送上了断头台。那段时间,到处都是枪声与鲜血,悲伤与哭泣,整个国家几乎陷入分崩离析的绝境。平民被杀的不少,王族被杀的也很多,双方得不偿失,最后只能坐下来谈判。新上任的国王与议会的新议长都比较温和,经过两年多的拉锯战,终于达成共识,建立君主立宪制,实现了共和。 刘元恺不希望大汉朝也出现那样的局面,因此先发治人,希望推动国家的发展进程,立刻实现工业革命,让百姓看到希望,有识之士更能认清光明的未来。 但是,历史的车轮终究是毫不留情地辗压过来,让他无法抵挡。 一群出身于没落贵族、乡绅地主、工农兵学商等家庭的留学生聚集在意坦利王国,从波澜壮阔的“红色革命”中汲取了大量营养,渐渐有了清晰的政治主张。他们也要推翻祖国的帝制,连君主立宪都摒弃,只追求真正的民主共和。他们认为,只有这样,人民才会幸福,国家才能强大。 他们回国后,迅速发展壮大,势力遍及社会的各个阶层,不断发动工人学生游行示威、农民暴动、士兵起义,全方位多角度地撼动大汉皇朝的统治,很快就宣布成立南方革命政府,与北方的皇朝分庭抗礼。 刘元恺很快就清醒地意识到大势已去。为避免国家分裂、皇族危殆、百姓流离失所,他提出结束南北战争,以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 南方革命政府的临时总统文曦就是大汉联邦的第一任总统。他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自身却天资纵横,有着极高的政治智慧。接到刘元恺的邀请后,他毅然冒险前往燕京,与刘元恺面谈。 刘元恺愿意放弃帝制,甚至连君主立宪都不坚持,却提出了善待皇族的《燕京条约》总共三十八条。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十八条,为皇族保留了尊严、财产以及子孙后代的利益。该条约将与大汉联邦共存,只要大汉联邦不亡,条约永远有效。 条约签订后,刘元恺便干脆利落地代皇帝写下诏书,宣布退位,然后在一个月内安顿好先帝的妃嫔,就带着皇帝与皇家内库搬出了皇宫,隐居到皇家园林中,从此不问世事,只醉心于琴棋书画,同时引导小皇帝接受现实,培养爱好,寻找人生真正的意义。 电影里有关他的部分至此结束。十五到二十分钟的剧情根本无法展现他的一生,但几个重大事件却会完整呈现,以此书写他的传奇。 对于刘元恺这样的人,白桑吉是非常景仰的。以他的所作所为,他应该会得到不少天地功德,转世后也会生活得很好,并且很可能回到本源宇宙,投身在极好的家庭中,资质绝佳,得到重点培养,以后前途无量。 为了演好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白桑吉一拿到剧本就让杜漓收集所有的相关资料,包括政府列为绝密的文件都翻出来了。他有着无比强大的精神力,仅用了一晚的时间就将所有资料通读,然后去伪存真,梳理归纳,还反复捋了几遍因果线,让刘元恺的真实一生几乎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对于刘元恺各个时期的情感与心理变化,他比任何人都理解得深刻,照此演绎,自然惟妙惟肖,让导演和编剧都挑不出半点错来,除了惊喜就是赞叹,同时还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这个小白不是警察吗?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圈。难道了解的资料有什么疏漏,他其实上过表演课?” “不不不,我问过了。他确实从来没有从事过跟表演有关的职业,一直都是警察,而且是长期战斗在第一线的警察。” “是啊。听说他们巡逻的时候,长期都是茫茫草原上。那里海拔又高,荒无人烟,许多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我觉得他就是注定要吃这碗饭的,他这是天生的演技。” “嗯,你看小白,他长成那样,不吃这碗饭简直是天大的浪费。” “我看网上他的粉丝说,上帝造人用了七天,其中有六天都用来造他了。你还别说,这话很有道理。” “哈哈哈哈,我也看到过,说他是老天的亲儿子,其他人都是捡来的。” “对对,还有什么……女娲造人,只有他是用最好的美玉精心雕琢出来的,我们都是随便甩的泥点子。” 大导演们哈哈哈地笑,然后一致同意,白桑吉在电影里饰演摄政王,绝对是爆点之一。他们拍的这部献礼大片在票房方面一定会碾压以往的所有献礼片。 接下来,白桑吉拍了乘坐客轮回国后,从码头直奔皇宫,被重病垂危的皇帝托孤。那位性子软弱,终身受制了权臣与皇后家族的皇帝喘息着对最信任的幼弟说:“朕无能。如今大好河山满目疮痍,沉疴难起。我儿太小,所谓主少国疑,国赖长君,他并适合继位。等朕去了,你就登基吧。只要护着我儿,让他一生平安,便足矣。元恺,祖宗基业就交托给你了。” 白桑吉跪在龙榻前,抬手握住皇帝枯瘦的手,声音里略带哽咽,“皇兄,臣弟定会好好照顾太子。皇兄龙归大海之后,臣弟会扶保太子登基,并帮他守住江山社稷。皇兄,臣弟定会保太子一世平安。”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就要教他很多东西,让他以后能够当一个合格的皇帝。这很累,你不必如此。朕也不是试探你,确实是真心真意。” 白桑吉的眼圈都红了,“臣弟年幼时,父皇龙驭宾天,是皇兄亦父亦兄,将臣弟养大,百忙中仍然不忘过问臣弟的衣食住行,还亲自教臣弟读书写字,让臣弟无忧无虑地长大,还支持臣弟去西洋留学。皇兄待臣弟恩深似海,臣弟亦不是狼心狗肺之人。皇兄,臣弟定会待太子犹如皇兄当年待臣弟。这是真心实意,绝非虚言。” 皇帝无奈,只能长叹一声,“既你执意如此,那朕就封你为摄政王,享亲王双俸。太子年满二十方可亲政,在此之前,由你总理朝政。元恺,家事,国事,朕皆托付于你了。” 白桑吉重重点头,“皇兄但请放心,臣弟绝不辜负皇兄嘱托。” 皇帝放下心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 白桑吉看着他,眼睛里是浓浓的悲伤,轻轻地叫道:“皇兄……” 旁边有太医正上前来,拿着羽毛伸到皇帝鼻孔前,看到没有丝毫颤动,便猛地跪下,颤声宣告,“皇上……宾天了。” 外面哭声骤起,越来越响。 第460章 偏爱(2) 这场戏拍完,从导演到编剧再到围观的其他人都一致叹息。 美人垂泪,简直令人心碎。 那如果美人走至末路呢?陷入绝境呢? 导演组和编剧组都开始摸下巴,思索着白桑吉接下来的戏份要怎么拍才能更加感人。 那些桂冠影帝影后和老戏骨们都很喜欢白桑吉,不时主动提点他,指导他的演技。白桑吉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个新秀,即使红得再快,也动摇不了他们的地位,因此他们都愿意对他帮一把,结个善缘。 演艺圈里有不少佛教徒,大部分都是经历了很多,大红大紫过的天王巨星、影帝影后和艺术家们。而藏族几乎全民信佛,且非常虔诚。大家都讲究积福报,结善缘,所以平时相处得相当和谐。 不拍戏的时候,白桑吉的左手腕上总是戴着一串木制佛珠。这是他父亲当年登上神山,千辛万苦找到菩提树心,然后精雕细刻而成。佛珠共有一百零八颗,在他优美匀称的手腕上绕了三圈,也可以戴在脖子上。他从小就带着,盘了二十年,每颗佛珠上的包浆都莹润光洁,隐现佛光。这串佛珠现在价值上百万,如果是虔诚的佛教徒,说不定能卖到四、五百万。 同样品相的佛珠他有三串,只是颜色不同,分别是原木色、红色、白色,雕刻的花纹也不相同,因为对应的是不同的菩萨。除了原木色是他父亲给的外,另外两串都是他大哥送给他的。 这样的佛珠,白杰布也有,比白桑吉的还要好,因为比他多盘了十年。最好的那串大概能卖到七、八百万,另外两串也值三、五百万。 通常来说,藏族人只要有条件,都会尽可能地多备下几串佛珠。他们给不同的菩萨念经,会使用相应的佛珠来计数,这样就不会乱。他们通常会戴着佛珠拜菩萨,许多人每天都要拜一千拜。所以藏人很少有胖子,无论是磕长头、朝圣、转山,还是日常的拜菩萨、转经,运动量都非常大,根本胖不起来。 这样一点一滴日积月累盘起来的佛珠,无论价值多少钱,他们都不会卖。这是他们的信仰,谈钱简直是亵渎。 白桑吉的佛珠让识货的巨星与艺术家们欣羡不已,不知不觉间就与他亲近起来。白桑吉的态度一如既往,既有谦逊也有自信。他常常请教那些著名的表演艺术家,对于各种派系的提高演技方法有了深刻的理解,表演起来更加游刃有余。 因为时间充裕,所以大导演们都不赶戏,而是精益求精,每一个细节都捋得很细。有时候针对某一场戏,几位导演还会发生激烈的争执,各有一套想法,还要试演一番,演员们只能配合。白桑吉也常常在同一场戏里用上两、三种表演方式,导演们根据效果采取其中一种。这样的形式更加锻炼白桑吉的演技,让他的进步很快,从以往出于本能的表演方式发展到有意识地去研究更好的表现方法。 拍戏的进度不算快,一周以后,才到关栩与白桑吉的对手戏。 这时候,已经是古汉王朝最后的一段时期。摄政王向南方政府发现邀请,约他们到燕京谈判。南方政府的临时大总统毅然接受邀请,准备率领代表团北上。 摄政王为免节外生枝,担心有人居心叵测,中途截杀他们,以挑起南北大战,遂派遣对自己最忠心也最善战的骠骑大将军、英国公卫衍之率领五千精锐南下,到南北的分界线大扬江边迎接,护送南方政府代表团直达燕京。卫衍之接到命令后,心中不忿,匆匆赶到摄政王府,想要摄政王收回成命。 白桑吉穿着揉合了西方元素的家居休闲汉服,坐在摄政王府的花园凉亭里。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古琴,正是刘元恺生前最喜爱的名琴“绕梁”。当然这是复制品,但音色也不错,是复制品的上品。 白桑吉听到导演喊“开始”,便抬手放到琴上,随即五指甩出,一串激昂雄厚的乐声便随即响起。如银瓶乍破,当中有战鼓声声,铁蹄踏踏,让人感觉到风云变幻,千军万马重重包围,当中的一队人马却不肯投降,往来厮杀,希望能冲出重围。可是,终究敌人势大,眼看无法逃生,战友们一个个死去,他们却依然不肯放下武器,而是决定死战到底,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是古典十大名曲之一的《十面埋伏》,于汉初问世,一直流传到现代。它本是琵琶曲,后来也有不少琴师用古筝来演奏,却很少有人用古琴。毕竟古琴只有七根弦,而且音色浑厚沉郁,不容易弹出高亢激昂的意韵。白桑吉偏偏用古琴弹奏出《十面埋伏》,充分表达出满心的郁愤、悲凉和苦苦的挣扎。 关栩身穿古汉朝末期骠骑大将军的官服,骑着马冲到摄政王府大门前,下马后大步走进去。他龙行虎步,英俊的脸上一派肃杀之气,显然心情非常不好。一路上都有婢仆向他行礼,称呼他“卫公爷、卫大将军”。他只微微点头,始终一语不发,大步前行。 他本来满心激愤,步履匆匆,听到乐声后却脚步一顿,随即放轻了动作,慢慢走过去。在激烈沉痛的乐声中,他走过拼花石板小径,穿过桃花林,上小桥,过池塘,绕假山,终于看到摄政王弹琴的身影,于是停步不前,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痛惜。 白桑吉弹完,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关栩。他的情绪尚未平息,明亮的眼中满是极度的郁愤、深深的无奈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关栩只觉得浑身一震,心里忽然大恸,情不自禁地双膝跪下,沉声道:“殿下,您不能放弃汉家江山。臣愿率十万大军南下,奋力一战,护皇权,保社稷。” 白桑吉看着他,双手从琴弦上抬起。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沸腾的情绪便平静下来。他温和地说:“起来吧。” 关栩却不肯,“殿下,咱们还没到最后一步,您不应放弃……” “衍之。”白桑吉提高声音,打断了他。 关栩抬头看向他,双拳紧握,眼圈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白桑吉轻叹,起身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右手。关栩只能顺着他的手势站起,却依然紧绷身体,不肯妥协。 白桑吉拍了拍他的肩,“衍之,够了。你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已经足够了。大势所趋,非个人所能挽回。倒行逆施不可取,你还是顺天应命吧。” 关栩固执地摇头,“不!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比您做得更好。” “我也这么想,可是有什么用呢?许多人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能比我做得更好。”白桑吉洒脱地笑了,“既然如此,就能者多劳吧。” 他说的这句话后来得到了验证。从卫衍之晚年写的回忆录里,人们得知了这段对话,与联邦建立之初的激烈动荡相互印证,都是感慨万千。 当初,文曦也算得上是杰出的政治家了。但联邦共和制初创,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于是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都是一片混乱。 各地军阀割据,互相混战;保皇派负隅顽抗,后来卷走大笔财物,整个家族移居北罗洲;联邦政府内各派势力分割权力,议会中常常上演全武行;百姓生活依然困苦,民不聊生,盗贼横行;各种天灾不断发生,精食歉收,政府救援赈灾不力,已经有贪官污吏出现;国外各种势力虎视眈眈,难以压制…… 文曦表面上看着胸有成竹,实际上曾经秘密拜访刘元恺十余次,在他不计前嫌的悉心指导下,终于理顺了内政外交经济民生的方方面面,这才稳住联邦。文曦投桃报李,也给了刘元恺极高的地位,尊他为“国父”,认为他才是结束帝制、实现民主共和的最大功臣。 而此时此刻的摄政王虽然困顿,却依然潇洒。他对卫衍之微笑着说:“衍之,今日天气晴好,你陪我走走吧。” “好。”关栩连忙点头,陪他缓步走进桃花林。 白桑吉看着枝头盛开的粉色鲜花,淡淡地笑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大汉王朝得享国祚千余年,已属侥幸。我再不甘心,也挣不过天命。此乃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如果这是天命……”关栩咬着牙,从齿缝里发出愤怒的声音,“老天真是瞎了眼!” 白桑吉笑起来,“好了,衍之,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正好你今天来了,我有重要的事交代予你。” 关栩立刻恭敬地道:“殿下请讲。” 白桑吉悠然地说:“我大汉军队腐朽已久,许多都不堪一击,只有你麾下的十万精兵可堪一战。你更是智能双全,能征善战,乃天下皆知的名将,南方政府对你十分忌惮。我要你此次南下,适当对他们释放善意,让他们主动来拉拢你。然后你乘机投诚,进入他们的核心领导层。如此一来,你定会走到更高处,将来也有能力护一护陛下和皇族子弟。” 关栩琢磨了一下,重重点头,“好,臣听从殿下吩咐,一定不辜负陛下期望。此前臣父受奸党陷害,差点满门获罪,是殿下明察秋毫,救下我全家性命与世代相传的忠诚名声。如今殿下蒙难,臣一定会拼尽全力,护殿下与陛下周全。” 白桑吉微笑着看向他,“好,我相信你。你去吧。为免他人猜测,你出发时,我就不来相送了。” “是。”关栩拱手,向他深深一揖,“殿下多保重,臣告辞。” “嗯。”白桑吉微微颔首,“你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关栩深深地看他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白桑吉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盛开的桃花丛中,脸的笑容这才消失。他抬头看向眼前艳丽多姿的桃花,有些怅然地感慨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呵。” 第461章 展望未来(1) 白桑吉在《走向黎明》里的戏拍了半个月就杀青了。然后他赶到蕖都影视城,用了一个月时间拍完了《飘扬的五色旗》中的戏份。 两个剧组都是桂冠大导演执导,巨星云集,星光熠熠,而他却丝毫不露怯,演技越发炉火纯青,多次让围观的剧组人员忍不住心酸落泪。导演们、那些与他配戏的巨星和艺术家们都对他赞不绝口,几乎所有人对他都有惊为天人的感觉,非常乐意以后再与他合作。 这与他的精神力浸染有关,也与他的颜值、为人处事的气度、工作的态度等等有很大关系。在他面前是一片坦途,资源滚滚而来,让关栩工作室的高层都喜出望外,对关栩的慧眼与当机立断越发钦佩。 两部献礼片杀青后,《刑侦一队》有白桑吉出演的剧集也全部播出。沈卫也是拼了,竟然把原定五集的戏份剪成了六集,收视率持续冲高,在最后一集冲破6,让许多业内人士充分看到了白桑吉的吸粉能力,都打着主意想让他进自己的剧组,上自己的节目。 《刑侦一队》那六集播出的时间段里,关栩工作室官网上白桑吉的主页已经有粉丝一千多万,仅次于关栩。因为他只有这一部参演居集正式播出,有关白桑吉的资源太少,粉丝们嗷嗷待哺,只能留连在官网上,每天来白桑吉的主页打卡,舔一舔难得放出的新剧照或是素颜生活照。 关栩工作室很有经验,也从不短视。他们不紧不慢地偶尔放张新照片上去,有时让白桑吉的助理写段软文发出来,维持着白桑吉的热度。同时,他们对于纯粹消费白桑吉人气的项目都是全部拒绝,也完全排除合约中规定的白桑吉拒演的那些影视剧,只筛选最适合他的优质资源,经关栩过目后再提供给他。 本来,拍完两部电影后,白桑吉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等着关栩工作室主导投资的电影《苍穹之上》开拍。这部电影就是根据劫机事件改编的项目,目前剧本还在写,但大致框架已经决定,所以开拍日期已经初步定下。两个主要角色由白桑吉和关栩出演,其他配角就很好选了。现在主要是等剧本完成和投资到位,另外还要调整关栩的档期,但这都不是什么难事,三个月内肯定可以开拍。白桑吉最近几个月都在连轴转,因此想要休息一下,工作室方面自然没有意见。 关栩还问白桑吉,“要不要出国去转转?” 白桑吉却道:“我是在职警察,属于管控人员。没有上级同意,我不便好出境。” “哦。”关栩马上反应过来,他家里也有不少属于管控人员,私人出境是比较麻烦,于是便笑道,“那要不要去海边度个假?” “也行。”白桑吉想了想,“既然去海边,那我去考个潜水证吧,浮潜、深潜一起考。” “没问题,我来安排。”关栩打开地图,“我看看……潜水胜地有三个……那就去南边的白象岛吧。那里有潜水学校,连培训带考证,半个月就够了。费用也不高,包吃住加教学带考证,一共才一万块。” 白桑吉没意见,“好,就去那儿吧。” 但是,最终他也没去成。他忘了,自己的颜值有多震撼,谁看了都无法保持冷静,所以他是去不了潜水学校的,只能为他安排个人潜水教练,然后单独约时间考证。如此大动干戈,与白桑吉在这个世界为人处事的原则不符,于是便拒绝了。他打算自己驾车去理马,回家看大哥。 关栩倒是同意了。白桑吉临行前,他买了一大堆东西,托他带去给堂兄关棋。 理马县城也有超市,但绝大部分商品都靠着汽车从蕖都运来,而且品种严重不全。关棋倒是能吃苦,愿意与部下打成一片,但他家里却心疼他。他祖父母、外祖父母、亲生父母、叔伯婶婶都给他快递过去不少他用惯的日用品和爱吃的食品饮料,还有保暖的新式衣物、防治高原反应的各种保健品和药物。 对于家里的举动,关栩是知道的,不过并没有跟风寄东西。现在看白桑吉开着一部空车上去,这才在蕖都最大的西都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塞进他的后备箱。 白桑吉见状,也跟着买了一堆,同样塞进车里,然后与关栩挥手道别,就开着车走了。 黄一洲陪着关栩上了保姆车,一起回青萍影视城。 黄一洲想了想,忍不住笑道:“真是不可思议。桑吉一副佛系拍戏的模样,有没有粉丝,拍出的剧有没有人看,他从来不关心,却有那么多人把他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有什么资源都送到他面前,等着他翻牌子。” 关栩也忍俊不禁,“他确实完美,无论是外表、气质,还是人品、性情,简直挑不出半点瑕疵。而且他才华横溢,琴棋书画皆通,还天生演技爆表,悟性奇高。这样的人,即使他什么都不在意,也注定要大红大紫。” 黄一洲赞同地连连点头,“还是你眼疾手快,答应他的种种条件,抢先把他签下来。我看他很怕麻烦的样子,如果这几年咱们工作室把他侍候好了,想要续签合约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对。”关栩笑道,“你总算是开窍了。回头你跟工作室的那些中高层把这个意思多说几遍,免得有些人死脑筋,想不通,或是羡慕嫉妒恨,做出什么蠢事来。” “好,我会的。”黄一洲连忙答应。 关栩继续回去拍戏,白桑吉则驾车横渡关山,当天傍晚就回到理马县。为了赶时间,他中途没有停下来吃饭,从空间世界里拿出几个蛋糕面包吃了,就算是一顿。不过,山高路险,他没敢放开速度,不然被沿途的零星山中居民或往来的汽车司机看到,就会露出破绽。虽然平地已经是初夏,但高原上仍有风雪,到了山顶更是冰天雪地,需要小心驾驶。他的速度提不上去,但不必停车吃饭,还是比正常速度要快得多。他上午出城,晚上就到家了。 这时,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传出电视的声音,让风雪中归来的旅人感觉很温暖。 白桑吉开车进了院子,下车后关上院门,然后才走进小楼。 白杰布正在厅里绣佛经。他盘膝坐在鲜艳的地毯上,把绣布展开,绷在绣架上,分出十根精神力丝,同时操纵着十根绣花针,一次就绣出十行字。每一行字都不相同,他却绣得既快又好。 白桑吉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调侃,“可怜的老父亲,可怜的空巢老人,只能这样打发时间了。” “呵呵。”白杰布被他逗笑了,一边继续绣一边看他一眼,“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就突然回来了?” 白桑吉走过去,坐到沙发上,看着他绣佛经,戏谑地说:“我回来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白杰布反唇相讥,“你以为我会像你,总是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浪?” 白桑吉被他一句就堵得哑口无言,立刻转移话题,“我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家里有吃的吗?” 白杰布随口道:“在餐厅的炉子上,你去端出来,我们一起吃。” 白桑吉便起身进了旁边的餐厅。这里有烧奶茶的炉子,白杰布开着小火,炉子上放着一口大铁锅,最底下有水,蒸汽弥漫,蒸板上放着五菜一汤,一直保着温。 白桑吉这次临时起意回来,并没有打电话告诉白杰布。杜漓与燕晓早就联系过,燕晓也告诉了白杰布,他才会下班回来后就多做了几个菜,然后一边绣佛经一边等着他。白桑吉进门后,两人故作不知,互相调侃,都感觉别有一番情趣,很是开心。 白桑吉把菜拿出来摆在餐桌上,又打开电饭煲,盛了两碗饭,这才扬声叫道:“哥,过来吃饭。” 虽然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两人平时的言行还是恪守着各自的身份,这样养成好的习惯,在外面才不会一时忘形,露出破绽。 白杰布放下绣针,起身过去,与他对面对地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问:“在外面拍了几部戏了,感觉怎么样?” 白桑吉自然知道他问的不是凡俗之事,而是对自己的益处。想了想,他说道:“我感觉确实受益匪浅。我在时间长河里浸得太久,灵魂里全是时间法则,堆积在一起,一时很难炼化。拍了四部戏后,我感觉不知不觉间已经炼化了一点,大约有万分之一吧。而且,我觉得拍《走向黎明》的时候炼化的最多,大概是虽然戏份少,剧情却贯穿了摄政王的大半生,时间线比较完整,而且几个有关整个国家命运的重大事件都是他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直接改变了历史,推动了国家发展,进而影响到全世界。” “嗯,应该是这样。”白杰布点头,“那你以后可以多接一些这样的戏,不管是正史还是虚构,最好能演尽那些重要人物的一生。” 白桑吉也有类似的打算,“我明白,以后会留意的。” 白杰布吃了几口饭,忽然笑道:“tasa自创立以来,大概你在时间法则上的奇遇是最厉害的。照这样下去,你说不定最后能成为本方宇宙的时间之主。” 第462章 展望未来(2) 将某个大道法则修炼到极致,领悟到大圆满的境界,就能成为法则之主,与合道成圣只差一线。而且,在同一个宇宙中,一个大道法则只会有一位主宰,全都是悟性极强、气运极好又奇遇连连的绝世天骄。 白桑吉此前从来不敢有此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经过时间长河的洗礼,又契约了轮回兽,而且在时间长河中,他明显被时间法则认作幼崽,对他特别关照,有时间法则为他粹炼灵魂,灌注身体。即使是亲生父亲,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四舍五入,他现在已经可以算是时间法则的孩子了,以后也一定能够得到本源宇宙时间法则的偏爱。这让他对自身有了更多的信心,对于那个至高的境界也产生了向往与期望,并努力朝着目标奋进。 这些东西,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也从来没有讲给白杰布听。但他们本就如同一体,因此白杰布自然很清楚他的变化,并为此感到喜悦与骄傲。 听了他的话,白桑吉也很开心,“嗯,我会努力的。” 目前就他们所知,空间之主、雷之主、火之主、水之主早已诞生,并且仍然滞留在本源宇宙,尚未飞升。而灵魂之主曾经是不朽至尊凌子寒,创造之主曾经是天启至尊卫天宇,两人早在数千年前飞升上界,本方宇宙便再无两大法则的主宰。时间之主和因果之主则从来没有产生过。 迄今为止,两人从没在创造法则、因果法则和灵魂法则方面有什么机遇。白桑吉因为死后重生的缘故对灵魂法则有所领悟,但也并不多。两人一直只能按部就班地参悟,境界提升缓慢,因此根本不敢肖想其他那些大道法则主宰的位置。目前,只有白桑吉有机会搏一搏,将来冲击时间之主的宝座。 两人稍微讨论了一下便不再谈起此事,而是随口聊起了以后的一些事情。 轮回兽杜时仍在沉睡,还没醒过来。根据金钟的说法,等他彻底清醒,就会正式成年。到时候,有白桑吉过来前打下的“时光沉锚”,他们很容易回到原地。白桑吉对时间法则的领悟还远远不够,并没有杜晓的天赋能力,因而现在只能等待。 白桑吉轻叹,“说不定真要一直演戏演成老戏骨。” “这有什么?如果几十年后小时还没醒,我们大不了乍死埋名,换个地方生活。”白杰布不以为然,“随着年龄的增加,你能拍的戏大概会更多吧。” 白桑吉摇了摇头,“应该跟现在差不多。长成我这样,其实戏路相对较窄,譬如乞丐、卑微低贱之人、窝囊废、精神病、变态、疯子什么的我就演不了。我就算是穿着麻袋,大概也会让人觉得我是落难的贵人。当然,如果我尽力收敛起所有光芒,或许也能演一演废材什么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收敛呢?另外,我本身也有诸多忌讳,暧昧戏不拍,反派不演,让我不快活不喜欢的戏都拒绝。这么一来,能拍的戏就更少了。” 白杰布笑起来,“可是排除那些题材,你能演的也不少。像历史、传记、谍战、军事、警匪、仙侠、奇幻、魔幻、悬疑、商战等等,你能演的太多了。宗师掌门、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大侠客、大将军,等等等等,这些角色你都能驾驭,演起来毫无问题。” “倒也是。算了,不想了,反正现在我还是新人,等拿到剧本了再考虑演不演。”白桑吉不再谈这些,转而问起三个孩子的近况。 白美朵他们考上的学校都是联邦排名前十、世界排名前五十的名校,天才云集,出自世家大族的俊男美女也不少。本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引起太大关注的,可是因为劫机事件和他们的小叔白桑吉引起的轰动,三个孩子还没入校就红了,鸭脖的粉丝也有了好几万。 白美朵虽然是关栩工作室的签约艺人,但现在还没有作品问世。她参演的校园偶像剧已经开机,剧组的意思想让她发一些与白桑吉有关的消息,蹭点热度。她是白桑吉的亲侄女,这就是天赐的资源,蹭热度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没必要不好意思。 三个孩子都比较怵白桑吉,白美朵不敢直接跟小叔说,就向父亲求援。白杰布一向是慈父,这时自然一如既往地支持孩子。本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就一口答应了。 这会儿一说,白桑吉当然也没意见。他想了想,“那就拍些素材吧,我唱个歌,再出去骑马跑一跑。你拍下来,全部发给美朵,让她自己做视频,然后发到鸭脖上。” “行。”白杰布放下饭碗,盛了小半碗汤,放到他面前,“看你现在这样,大概是做不了正经的骑警了,只能挂个名。我已经代你跟关大队长说了,让他重新提拔一个二中队长,并推荐了你的副中队长达瓦。他同意我的提议,就将达瓦提起来,暂时代理中队长的职务。总队长将你的人事关系调到了总队宣传部,也算是对口了吧。咱们警队里出去专门拍戏、演节目、做主播的警员都是这样安排的。你的军衔不变,工资待遇上还升了半级。” “嗯,我都没问题,怎么安排都行。”白桑吉满不在乎,“最近关棋搞那个无人机,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你呢?训练得如何?” 白杰布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这才说:“无人机的事情还行吧,辅助侦察与作战都还可以,但是作战时的主力还是得依靠咱们草原骑警。这片草原太大了,无人机才有几架?另外,我估计这片草原的地底下大概有座大型磁铁矿,对无人机的影响有点大。不过,天上的地质勘探卫星却没有发现,这也是件比较奇怪的事情。关棋已经将有关资料报上去了,看上面有什么打算。” 白桑吉看他一眼,把碗里的饭吃完,然后端起汤碗喝完,把碗放下,才淡淡地道:“说吧,下面有什么?” “灵元石矿脉,而且不是一般的灵元石。”白杰布不再卖关子,“我让晓晓深入探测过,这个矿脉很大,里面有石精、石髓,还有石母。历经千万年没被开采过,这个矿脉上面的岩石渐渐被转化成了钒钛磁铁矿,当中还有一些其他稀有矿藏和多种稀贵金属。具体的资料我让晓晓发给你。在这个世界,基本没有修行之人,他们会在一千多年后才会开始修炼,而整个修炼体系都是灭得组织带进来的。因此,灵元石会被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没用的杂石,或是顶多选些漂亮的当成宝石来用。所以,我们可以把所有灵元石收走,这样还方便他们开采。” 白桑吉边听边打开电脑,查看燕晓发来的地下探测资料。 在他们所在的这片高原的地下,钒钛磁铁矿的储量大约有一百多亿吨,位居联邦第一;伴生钛资源占联邦总储量的九成以上,居世界第一;伴生钒资源占联邦总储量的七成以上,居世界第二;石墨资源储量居联邦第二;钴资源储量居联邦第三。此外,还伴生有铬、镓、钪、镍、铜、铅、锌、锰、铂等多种稀贵金属,资源储量也相当可观。在非金属矿产中,煤炭、晶质石墨、苴却石、溶剂石灰岩、冶金白云岩、耐火粘土、硅藻土、花岗石等保有资源储量都以千万吨计。 这片资源如此惊人,天上的探测卫星却毫无察觉,实际上就是被深埋在两千多米地下的灵元石矿脉干扰了。 白桑吉看到那片灵元石矿脉的图片,不禁有些兴奋,“既然对他们没用,那我们就弄走吧。这对他们的历史进程和科技发展应该不会有影响。” “嗯,燕晓建立了数学模型,仔细计算过。我也捋了几遍因果线,发现确实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影响。”白杰布起身收拾桌子,“你既然也认同,那我们这就动手吧。” “好。”白桑吉想了想,“石母留下,石髓也留下三分之一吧。等过上几百年,又会生成一片灵元石矿脉。” “行,都听你的。”白杰布愉快地说,“我让燕晓把整颗星球都排查了一遍。中鳌洲和西美洲也有灵元石矿脉,都分布在人烟稀少、条件恶劣的高原地带,根本无人发现。那边的人口比我们少多了,以后也不会在那种高原上有大规模人口聚居的情况出现,相信一直都不会有人察觉。因此,那两个地方,咱们就可以把石母和大部分石髓都弄走。给他们留下一点石髓,只是灵元石再生的速度比这边慢,终究还是会有的。” 其实在星际时代,只有种族的不同,而对人族内部的人种差异是基本没有歧视的,星际三大组织守护的是万族生灵,只是相对比较偏爱人族而已,至于是黄|种人、白种人、黑人、红人还是蓝血人,都没什么差别。只是白桑吉的经历特殊,所以对东方人总是情有独钟,所以白杰布也跟着他偏了心。 白桑吉很高兴,“我没意见,那我们就动手吧。” 这一夜,两人悄悄在三大洲的高原上同时放出了总计三万个采矿机器人,一个大洲一万,都在深山密林或是峡谷中,能够完全屏蔽天上卫星的探查。这些机器人会深入地下,精确采集,将所有等级的灵元石都挖走,只在两人生活的地方留下石母和一部分石髓。 等到将灵元石采完,白杰布会布下一个屏蔽阵法。直到灵元石矿脉再生到一定规模后,阵法才会失效。而那时候,大概没有移居银河系并且已经开始修炼的人们就能感觉到了。 第463章 兄弟同心(1) 探矿采矿,都由燕晓掌握,机器人总管指挥,不需要别人过问。 白杰布与白桑吉放完机器人就相拥而眠,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地起床。一起吃过早餐后,两人便骑上马出门了。 两人的马都是上好的骏马,有着汗血宝马的血统,一黑一白,对比非常强烈,却是一样的神骏。两匹马一个叫乌云,一个叫白云,个头都比较高,身躯线条优美,四条腿修长有力,目光桀骜,气质高贵。 草原骑警的战马都是总队统一采买,然后让他们自己驯服的。如果他们自己带马进来也可以,算是人与马一起服役,会多出一份工资。白氏兄弟现在的马就是他们三年前驯服的高原野马,都是马王的孩子,血统极佳,性子很烈。即使被他们驯服了,也只让他们乘坐,别人碰都不能碰。经过长期的训练,他们的马可以在枪林弹雨中冲锋,他们也可以在马上开枪,而不会让马受惊。这才是作为草原骑警战马的合格标准。 两人的马都养在院子里单独修建的马厩里。白桑吉不在的时候,都是白杰布替他喂马,每天还会放出来,让牠在院子里跑一跑。但毕竟场地不大,骏马还是憋屈。看到主人,白马立刻奔过来,伸头在白桑吉上蹭蹭,不时发出委屈的叫声。白桑吉笑起来,左掌心托着糖块喂马,右手轻抚马头,将牠安抚下来。 等白马情绪稳定下来,马蹄轻踏,急不可耐地想要出去奔驰,白桑吉便翻身上马,与白杰布一起出了城。 今天是周六,白杰布休息。如果他还是大队长,那自然是没有周末的说法的,但他现在到了总队,算是在机关工作,就可以享受周末休息两天的福利了。白桑吉也回来了,兄弟俩很长时间没有一起出去策马奔驰,此时并肩出城,看到的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忍不住对着两人的身影微笑。 辽阔的草原在眼前展开,两人的膝盖轻磕马腹,一黑一白两匹马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高原上是有公路的,但也只有一条,其他地方大都是放牧的草场。现在是夏季,牧民们已经转场到远方,直到秋末的时候才会回来,让牛群马群羊群在这个温暖而安全的地方过完冬季和春季。 现在的草原上一片空阔,让两人可以无所顾忌地骑马奔驰。骑在马上飞奔的感觉与驾车飞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让人更爽更痛快。 他们跑了约有一个小时,才渐渐放慢速度,让马歇一歇。 白杰布勒住马,从马鞍旁挂着的包里摸出一台相机,对着他道:“来一段盛装舞步。” 两人今天都穿着西式骑马装,特别英武,也特别绅士,很适合表演西方贵族中盛行的浪漫马术,也就是白桑吉前世时源于欧洲的盛装舞步。 白桑吉临时抱佛脚,让杜漓随便调出一段盛装舞步的视频,精神力一扫,便什么都掌握了。他策马奔出一段距离,直到白杰布喊了一声“可以了”才停下来,然后调出一丝精神力附在白马的大脑中,让他能够明白自己的动作需要牠怎么配合。 很快,白马就在他的指挥下,在野花遍地的草原上舞蹈起来。 湛蓝的天空下,远处的雪峰熠熠生辉。淡淡的阳光照射下来,让“日照金山”的景观清晰浮现。一只苍鹰发出悠长的鸣叫,张开双翼在半空翱翔。白桑吉优雅地坐在马背上,随着白马的动作有节奏地起伏,显得气定神闲,风度翩翩。他并没有按照比赛规则来做动作,而是随心所欲,就仿佛兴之所至,随意挥洒,因此更见潇洒,也更优雅高贵。再加上他的盛世美颜,任人看了,都会惊为天人。 跳了大约十分钟后,他就结束了这场随兴之舞,然后策马跑了一圈,这才慢下来,笑着踱到白杰布旁边,围着他转了一个圈。 白杰布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于是也很高兴,与他并骑站在山丘上,呼吸着冰凉清新的空气,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山,只觉心旷神怡。 忽然,燕晓和杜漓同时向各自的父亲报告,“有两拨罪犯在今天上午分别进入草原骑警的管辖地——查果拉草原。一拨罪犯是毒贩,总共有八辆车,前后分成三队,人数有二十二人,十七男五女。车上携带有价值八千多万的毒品。他们从黑三角地区的热带雨林入境,从西南方向过来,打算穿越草原,混入蕖都。另一拨罪犯从东往西,共有八人,五男三女。他们是连环杀人犯,以前在东北的延进市是有组织犯罪团伙的高层。为报复警察部门将他们的团伙连根拔起,趁警察局长到外地办案,一夜之间灭了局长满门。局长的老父老母、妻子和一儿一女全部被枪杀。他们从东北逃窜过来,一路上又杀了十七个无辜平民。他们屡次逃脱沿途警察的追捕,虽然之前被击毙了五人,但大部分人还是活下来了。山区地形复杂,虽然森林警察全力围捕,当地军方也出动一定的兵力帮忙围剿,但是山高林密,无法进行空中侦察,所以还是被他们逃脱了。警察总部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他们拦截在草原上,不能让他们逃出国境。两拨罪犯都是亡命之徒,携带着强力武器,极度危险。警察总部有命令,若遇抵抗,格杀勿论。草原骑警一大队的关大队长命令一中队前去追捕连环杀人犯,自己带着二中队和三中队去围捕毒贩。目前看来,我们离那拨连环杀人犯最近。他们进入草原后遇到一户牧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给他们喝酥油茶,吃糌粑。他们吃喝过后开枪打死了那对夫妻,抢走了他们的皮卡。现在他们开车沿着公路过来,父亲骑马迎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能遇上。” 白杰布听完,转头看向白桑吉,“你有什么想法?” 白桑吉很干脆,“干死他们。” 白杰布一提马缰,“走。” 两人先给自己的战马喂了一粒兽元丹,让牠们补充刚才消耗的体力,并且能够更加持久地奔跑,冲锋的速度也会更快。 两匹马并未开智,却本能地意识到这个像糖丸一样的丹药对自己有好处,于是一口吞下,然后愉快地喷了个响鼻。 两人同时策马,一起朝着那拨连环杀人犯所在的方位飞奔,同时让燕晓和杜漓去理马县的家里拿他们的佩枪。两人有手枪、突击步枪和冲锋枪,还有长刀与匕首,这时只是对付四个人,倒不用全部拿来,他们只要了手枪和微型冲锋枪。两人离开理马县城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他们赤手空拳,还有沿途的监控摄像头也能拍到,所以他们不可能在战斗的时候凭空变出突击步枪来,只有手枪和微冲才比较好解释,插在腰间或放在鞍袋里,都是看不到的。 他们的空间世界已经非常大,犹如一个高等级的小世界。在全球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们都可以通过空间拿到东西。杜漓与燕晓也是如此,很轻易就拿到了他们的枪。 两人一边纵马飞驰一边检查两支枪,确认没有问题,便将手枪和微冲都放进鞍袋,以免对方看到后有所警觉。 他们在远离公路的草原上奔驰,就像普通赶路的藏民或是来这里租马骑行游玩的游客,并不引人注目。 奔驰了二十多分钟后,杜漓有些激动地报告,“父亲,他们又杀了两个骑摩托车过去的藏民,抢了他们的摩托车。其中一个被害者是父亲战友的哥哥次仁多吉。” 次仁多吉的弟弟就在草原骑警二中队,与白桑吉并肩作战好几年,称得上生死之交。白桑吉虽然不是原身,对于同队战友的感情却是从前世就保留下来的,这时一听便怒火中烧,忍不住骂道:“那帮畜生!我一定要宰了他们!” 白杰布也听到燕晓的汇报,同样感到愤怒。二中队都是他的下属,次仁多吉的弟弟很优秀,他很欣赏,且与次仁多吉也有一些交情。他立刻命令燕晓,“晓晓,把我们的长刀也带过来,我要一刀一刀地砍了他们。” 白桑吉听了白杰布的想法,自然也起了同样的心思。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两人正打算着怎么碎剐了那帮罪犯,燕晓忽然提醒道:“无人机过来了。” 杜漓补充,“是关棋带过来的几架无人机中的一架,辅助作战有些偏差,但进行高空侦察还是没问题的。” 白杰布沉吟道:“那无人机肯定能发现我们,说不定等下就要接到找我的电话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接听,“喂?哪位?” 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白处长,我是关棋。” 白杰布爽朗地笑道:“关大队,您好。找我有事吗?” 关棋张口就问:“白处长,你现在带枪了吗?” 第464章 兄弟同心(2) 白杰布佯装不知连环杀人犯逃窜至草原的事情,有些疑惑地说:“带了啊。这是我们草原骑警的习惯,如果出城,都会带武器。我家桑吉回来了,我们一起骑马出来跑一跑。他也带着武器。” “那太好了。”关棋松了一口气,将那拨连环杀人犯的事情和警察总部下达的命令都告诉了他,“根据森林警察提供的犯罪分子行进路线,正好与你们相对而行,你们很快就会与他们狭路相逢。请你们尽量拖住他们,等待支援。如果发生战斗,不必特意留手,可以击毙。” “明白。”白杰布很痛快地答应了。 关棋对他们兄弟的战斗力很放心,“我会把过去的那架无人机与你的手机联接,随时把最新的侦察信息发到你的手机上。” “好的。”白杰布结束通话,却没把手机放回衣袋。 空中的无人机飞得很高,比展翅翱翔的苍鹰要小得多,地面上的人如果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他们兄弟的精神力强大,这才能一直留意到。无人机到底飞得快,很快就飞临他们的头上,然后超过去,飞得无影无踪。 过了一会儿,白杰布的手机上便收到一幅导航地图,上面有清晰的一大两小三个红点运动的轨迹。白杰布明白,这应该就是那帮连环杀人犯抢来的一辆皮卡和两辆摩托。他略微带了一下马头,全速向前奔驰。 白桑吉不用他提醒,跟着拨过马头,调整好方向,与他并骑飞驰。在布满野草鲜花的草原上,一黑一白两匹马并肩飞奔,在无人机的镜头里,画面非常美。 两人长年战斗在草原上,对于这片美丽的地方了如指掌,一看地图便知道那几个连环杀人犯走到哪里了,附近有什么样的地形地貌。他们并没有直冲过去,暴露在那些人面前,而是迂回过去,抢先到达公路旁的一座小山丘,打算占领制高点,先打一波伏击战。 他们把战马留在山丘背后,提着鞍袋登上山头,拿出有效射程为五百米的微型冲锋枪和弹匣,然后趴在山头上,对着东方的公路,静静地等待着。 草原空阔一片,寂静无声,连空中翱翔的苍鹰都没有鸣叫,只有冰凉的风吹过,让洒下的阳光都没有温度。 根据无人机发回的图像显示,那帮人杀人抢车之后,并不慌乱,在途中还停过两次,让三个年轻女孩下车,用手机拍照。她们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不良少女,欢呼雀跃着在草地上撒欢,对自己男友及其同伴杀人越货的举动显然并不在意,恍若无事,即使她们没有动手,只是旁观,心性也恶毒凉薄得可怕。 白杰布觉得这样的人都是垃圾,对社会有害无益,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他没有吭声,心里却暗暗打着主意。她们既然愿意跟着罪犯男友千里逃亡,自然都是真爱,他肯定要成全。枪弹无眼,若是在战斗中不幸被误伤,那也怨不得谁,只能说他们命该如此。 面对敌人,白桑吉同样心硬如铁,根本就不觉得那三个女人是无辜平民。依照联邦刑法,只要出现在凶杀案现场,并且确定是同伙,那么无论凶器在谁手上,是由谁杀的,所有人都同样犯有故意杀人罪。因此,他们都该死,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半个小时后,摩托车轰油门的声间便隐约传来。不久,他们便看到不远处的公路拐弯处出现了两辆并排行驶的摩托车,然后又拐过来一辆白色皮卡。每辆摩托车上只有一个男子,皮卡车的驾驶室里由男子开车,副驾驶位有个女子,另外两个女子和两个男子在皮卡的后车厢里滚成一团,嬉笑打闹,动手动脚,乱得不堪入目。车厢中铺着厚厚的毯子,是从他们抢车时杀害的那对牧民夫妇家中拿来的。 白杰布目测了三辆车的距离和方向,便道:“他们只有手枪,没有重武器。等他们过来,我们在最近的位置开枪。你打那两辆摩托,我打皮卡。注意,别把人打死了。就这么一枪打死,太便宜他们了。” “明白。”白桑吉微微调整枪口,一直跟着两辆摩托车的行驶轨迹。 山丘脚下的公路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百米,几乎在手枪的有效射程之外,却又勉强够得着。他们的微冲能有效形成压制,还能逼迫对方开枪还击,将子弹打光。只要对方开了枪,那他们后续怎么折腾他们都是有理由的。 白杰布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来,白桑吉却一听就明白了,根本不必开口沟通,就知道要怎么办。 两人屏息宁神,一动不动,等着那帮得意忘形的垃圾开车过来。几分钟后,车子到达山丘脚下,速度达到每小时一百公里,眨眼间就要呼啸而过。两人的动作几乎完全同步,果断地同时扣动扳机。 随着“哒哒哒”的枪声响起,前面两辆摩托的车轮和车手的腿一起被打中。摩托车翻倒,拖着车手向前滑出一段长长的距离。车手痛得惨叫,挣扎着想要把绞在车轮里的脚抽出来,却根本使不上劲,显然脚上的筋骨受到重创。皮卡车一侧的两个车轮也同样被打爆,汽车滑出路面,卡在松软的草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车上响起女子惊慌的尖叫。两个男子从车厢里跳下去,借着车身的掩护,掏出手枪朝着山丘上胡乱射击。驾驶室里的男子也跳出去,同样举起手枪乱射。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山丘顶上的人,却能看到子弹如雨般倾泻而来,慌乱中只能朝着上面开枪。 白杰布一个人就压制了三人的火力,白桑吉则冷静地担当起狙击手,只要有人一露头,就朝着他们不致命的地方开枪。很快,三个男子的肩膀、手臂都受了轻伤,射过来的子弹更加没了准头。 白杰布收起枪,从鞍袋里抽出长刀,然后发出一声呼哨。黑马立刻飞奔上来,停在他旁边,他翻身上马,迂回着飞奔而下。白桑吉扣住扳机不放,弹雨朝着下面横扫,压得那三个男子抬不起头来,根本没看见白杰布骑马冲锋的情景。 白杰布冲到车边,白桑吉立刻停手,不再开枪。那三个男子乘机抬头,举枪又要射击。白杰布挥舞雪亮的长刀,闪电般劈下。黑马奔驰的速度不减,从三人身后飞快跑过。他连砍三刀,然后朝着不远处的摩托奔去。 在他身后,响起三道长声惨呼。三个人持枪的右手都被砍断,鲜血狂喷。三人痛得大叫,在地上翻滚。 皮卡的后车厢里,三个女子蜷缩着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声音。在刚才的对射中,她们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尤其是白桑吉最后一阵扫射,密集的子弹打穿了厢壁,有几发射到她们身上,有的从胳膊上腿上贯穿而过,有的卡在骨缝里或是腰腹间的软肉里,让她们感到剧烈的疼痛,却在惊惧之下不敢出声喊叫,只能涕泗横流,脸上的脂粉眼影糊成一堆,状如女鬼。这个时候,她们终于想起那些被男友残忍杀害的男女老少,仿佛又听到那些哀求着不要杀他们亲人与放过孩子的声音,想起那些垂死时痛苦的脸和怨恨的眼神。 白桑吉收起枪,用呼哨叫来白马,骑上去后,缓步跑下山丘。他左手挽着马缰,右手提着微冲,保持着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围着皮卡转了一圈,确认这几个男男女女都失去了战斗力,便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大哥。 黑马依然奔驰如风,白杰布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手上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带着可怕的威势。两个被摩托车压住的车手现在已经挣脱出来,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看到他从后追来,都心胆俱裂,本能地掏出身上带着的手枪,朝着他连连开枪。 白杰布操控着黑马,灵活地躲开那些乱飞的子弹,冲到他们近前,便挥刀劈下,将他们握枪的手砍断,然后就放任他们在地上翻滚哀嚎。 这场伏击战只用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胜得非常漂亮。关棋现在正带着人包围毒贩的车队,战斗虽然还没打响,他却没空查看这边的战况。而在后方操纵无人机的警员已经知道这几个杀人犯进入草原后杀害了四个牧民,其中一个还是他们战友的亲哥哥,自然愤怒不已。对于砍手的事,他觉得非常解恨,而且也并不违反交战规则。白杰布不过是自卫而已,没要他们的命,没将他们千刀万剐,已经算是克制了。 两人袖手旁观,根本不去处理八个人的伤口。直等到他们流掉了身体里将近四分之一的鲜血,濒临休克,这才翻身下马,用他们皮鞋上的鞋带扎紧砍掉手臂的上端,延缓出血的速度。至于三个女子,他们都没去碰,只让她们互相包扎,能弄成什么样就不管了。 前来追捕的一中队已经收到大队部的消息,知道八人全部被打成重伤,已经没有威胁。一中队长便给关棋打电话请示,要求去那边参战。关棋同意了他的请求,然后联系大队部,让他们按照正常程序进行战后收尾工作。 一个多小时后,几辆救护车和警车一起到达,给八个伤员做了简单处置后,就将他们抬上车,带回理马县城。 第465章 传说中的净土(1) 关棋带着一大队围捕毒贩,却没有那么顺利。这次运毒的量很大,境外大毒枭派来的都是老手,个个皆是亡命之徒,都知道投降也是死,还不如血战到底。而且他们都非常警惕,一有风吹草动便进入战斗状态,火力又猛,除了手枪还有冲锋枪,还有很多子弹。因此,关棋想要兵不血刃地拿下这帮毒贩的想法没能实现。 双方发生激战。有无人机提供的即时空中侦察,草原骑警这边的人数占压倒多数,火力也比他们更为强大,因此最后依然将这些毒贩大部分击毙。少数毒贩重伤后昏迷,没来得及自杀,被他们擒获。 他们缴获了价值八千余万元的毒品和十几万现金,可谓大获全胜。光凭这一次胜利,关棋就有资格被联邦警察总部授予最高功勋奖章,算是了不起的光辉资历。 不过,在理马县城,最为轰动的并不是这件大案,而是白杰布与白桑吉抓回来的那几个连环杀人犯。 毒贩可恶,却没有在草原上杀过藏民。这几个连环杀人犯却连杀四人,其中两个摩托车手都是住在理马县,是他们的亲友或是熟人。这时无辜被杀,顿时激起了全城人的愤怒。 当他们被押回来,送进理马县医院治伤后,很快就来了成千上万的藏民。他们包围了医院,死者的叔伯、舅舅、兄弟、侄子、外甥等等纷纷聚到一起,打算冲进病房,将几个杀人犯千刀万剐,为惨死的亲人报仇。 骑警总部连忙调来大批警员,协助理马县城的民警与刑警到医院去保护犯人,其实主要是为了阻止藏民一时冲动之下杀人,将来受到法律的严惩。 白杰布和白桑吉骑马回城时,就看到医院周边挤得人山人海。总队长闻洛桑看到他们,顿时如获至宝,连忙将两人拉过去,要他们劝说群情激奋的藏民冷静下来,相信法律一定会还他们公道。 白杰布把白桑吉推上去,“你现在是理马县所有人爱戴的偶像,你说的话他们肯定会听。” 白桑吉无奈,只能走上医院大门前的台阶。他转过身,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不要吵,听他说话。刚才闻洛桑拿着话筒大声疾呼,都没有控制住高涨的声浪。现在他只是做了个手势,全场立刻鸦雀无声,都看向他。 闻洛桑大喜,连忙将话筒塞到他手上,“你多说几句,好好劝劝他们。”然后就转身退开。 白桑吉拿起话筒,沉稳地说:“大家好,我是白桑吉。” 下面更加安静,所有人都在听他讲话。 白桑吉用的是藏语,与原身的说话习惯完全一致。他的声音清冷悦耳,如银瓶乍破,如流泉叮咚,非常好听,使人不由自主地便宁神静气,再无燥郁的情绪。 “今天派回来的这几个罪犯,他们杀人如麻,在内部杀了许多人,又跑到我们草原来,杀了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兄弟。”他的声音很沉痛,然后转变成激昂,“现在,他们已经落入法网。依照法律,他们必死无疑。所以,你们不能动他们。就这么杀死他们,那就太便宜他们了,一定要让他们接受审判,然后,下地狱!” 下面的人握紧双拳,却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最前面的一群死者家属都不再往前冲,而是冷静下来。很快,一位老者大声说:“好,桑吉,我们听你的。一定要让那些恶魔下地狱!” 白桑吉坚定地回答,“我保证!” 于是,围在医院周围的无数人在警察的疏导下陆续散去。闻洛桑这才松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一旦发生混乱,很容易出现踩踏事件,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能够顺利解决问题,没有发生任何伤亡事故,他简直要谢天谢地。 白桑吉看到众人渐渐散去,这才走下台阶,将话筒还给总队长。 闻洛桑拍拍他的肩,笑道:“桑吉,做得好。你现在可是咱们藏族一大半孩子的偶像,年纪大的人也把你视作自己的孩子。你这个榜样可要做好啊。” 白桑吉微笑着点头,“放心吧,总队长,我会的。” 闻洛桑又拍了拍他,然后转头问白杰布,“今天那几个混蛋的手都是你砍断的?” 白杰布理直气壮,“对,都是我砍的。他们对我开枪,我就自卫还击了。” “好,砍得好。”闻洛桑非常满意,“既是自卫还击,自然合理合法,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回去休息吧,明天把这次行动的报告交给我。” “是。”白杰布立正敬礼,然后就和白桑吉一起回家了。 吃过午饭后,白杰布继续绣佛经,白桑吉打开电脑,帮他写报告。这些有固定格式的东西,他的记忆里都有,因此写出来毫无困难,就是砍手与打伤三个女子的事情要解释一下,重点强调那样做的合理性。总之,都是正当行为。 写完后,他将报告发到白杰布的手机里,就关上文档,打开关栩刚发过来的剧本。 这是关栩工作室、银盾传媒与益州航空公司联合投资、共同制作的电影《苍穹之上》,以劫机事件为原型,适当进行了艺术加工。 当初,劫机事件结束后,该架航班所属的益州航空对白家人非常感激,公司董事长和总裁给他们写信表示诚挚的谢意,给他们一家五个人都发了钻石vip卡,还给予了白桑吉、白杰布和白美朵奖金,总计七百万汉元。 白杰布用这笔钱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大学城里买了一套两居室的小公寓,离三个孩子的大学都比较近,方便他们周末假日出来住,也能放松一下。 这次拍电影,益州航空也非常积极,出钱出力,毫不含糊。因为电影中会出现大量益州航空的飞机镜头,是对他们航空公司非常有力的宣传,而且比任何广告都要有效果,所以董事会和全体股东都积极参与,大力推动。 白桑吉和白杰布的英勇行为拯救了飞机上的所有人员,避免了大量生命与财产损失,联邦警察总部授予两人“勇毅勋章”。但授勋仪式却要等到国庆前夕在首都举行,作为警方对联邦建国一百八十五周年的献礼。届时将有整个联邦的警界功臣云集首都,称得上是警方的一大盛事。 至于《苍穹之上》这部电影,原本关栩工作室本来没想这么急就上马投拍,但银盾传媒和益州航空都想要将这部电影作为国庆献礼片,因此就要赶进度了。 导演已经就位,是银盾传媒的当家大导演余森。他已经研究过剧本,对于电影的拍摄有了通盘的考虑。既然白桑吉就在理马县,而且这段时间也没通告,他就决定先到草原上拍他们兄弟当草原骑警的一些情节和家庭生活。前期先拍白桑吉的戏份,等关栩拍完献礼片,就立即赶过来,再拍他的戏份以及两人的对手戏。 白桑吉自然没意见。这些戏份基本上就是过去的日常,再有一些艺术加工,他驾轻就熟,演起来一点也不困难。 至于群众演员,余森打算在当地找。他以前拍片的时候到过查果拉草原,那里的藏族青年中有许多俊男美女,而且他们天性热情奔放,能歌善舞,面对镜头也很自在,又能听从指挥,纪律性强,是他很喜欢的群演。 对于演戏之外的事情,白桑吉并不过问。他看了一遍剧本,心里有数了,便关上电脑,进入空间世界。 在核心区,他让杜漓建了一座与现实里一模一样的小楼和院子。巨石垒砌的墙,原木做成的窗,朱红色的窗框,配上正在盛开的艳丽的花,很有味道。 他坐在屋檐下,一边弹琴一边唱起了一首这个世界没有的歌《净土》。 “传说中有一片净土, 住着古老的民族。 每个人能歌善舞, 他们从不孤独。 传说中有一座雪山, 白云在山顶漂浮。 一个梦反反复复, 只想让你默默领悟……” 他的声线优美清亮,远远地传开,仿佛在湛蓝的天空中回荡。他穿着咖啡色格子羊毛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脖子上挂了几串藏族风格的手工制作饰品。他精致完美的外貌配上粗犷帅气的服饰,气质非常独特,有种另类的性感,非常吸引人。 这首歌是本源世界地球时代的老歌,杜漓从星网上整体下载的庞大资料库里有一个音乐分类,从三皇五帝时代到星际时代,各种歌曲和乐曲都有收录,有的残缺不全,有的不但完整还有多个版本。白桑吉想要藏族风格或与之相关的歌曲,杜漓马上能调出一大堆来。白桑吉更喜欢与自己前世生活时代的风格相近的歌曲,这让他有感情上有一种共鸣,能够更快地上手,更好地演唱。 他唱了几遍,杜漓从各个角度给他录下视频,用的是商店里随处可以买到的家用摄像机,一点也没有超过现在的科技水平。 拍好他唱歌的镜头后,杜漓又当起了导演,让他拍了一些在院子里浇花、在书房里练习书法、在香烟缭绕中看书、在草地上练剑等镜头,然后兴奋地说:“父亲,我也想做个视频。” 白桑吉微笑,“好啊。你做一个,然后把素材打包,一起给美朵发过去。” 杜漓兴奋地握拳,“美朵肯定会喜欢我做的mv。” 白桑吉愉快地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依然有点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这才离开空间世界。 第466章 传说中的净土(2) 当白桑吉把杜漓做好的视频和挑选出来打包的素材发给白美朵时,著名导演余森就带着摄制组到了理马县。 《苍穹之上》正式开机。 因为提前拍摄,白美朵既要上学又要拍摄电视剧,实在没有时间,另外两兄弟则无意进入娱乐圈,所以饰演白家三胞胎的演员是其他公司的当红小鲜肉,颜值在线,演技也有,态度端正,并不作妖,被白桑吉和关栩带着,很快就能入戏,并没有拖后腿。 拍完在高原上的戏份后,就到了六月初。白杰布动身去首都参加阅兵式训练,白桑吉也跟着剧组北上,去汉襄影视城,拍摄发生在飞机上的戏份。 这个时候,白美朵才根据工作室公关部的指示,把白桑吉的视频发到了自己的鸭脖上,标题是“传说中的净土——鲜花盛开的地方”。她没有自己做mv,而是直接用了杜漓做的成品,感觉这个视频已经很完美,她再做也无法超越,因此也就不再浪费时间。 这样做主要是给她提升热度,顺便为她正在拍摄的校园偶像剧做个宣传。她在里面演一个热情爽朗的高中学霸,还是校花,人设很好。现在再蹭蹭亲叔叔的热度,对她有很大好处。 视频一出,仙门弟子粉闻讯而至,纷纷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这个mv做得很好,景美人更美。白桑吉悠闲地在家里浇花、弹琴、看书、写字,在草原上骑着马玩盛装舞步,与白杰布并肩在蓝天下飞驰,一只苍鹰在他们头顶盘旋飞翔。还有过年时拍下的热闹场景,他们举着火把去“驱魔”,与战友及其家属围着火堆跳锅庄,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参加大法|会,全家人在酒店吃藏式火锅……伴随着这些画面,是他美妙的歌声,“传说中的净土,我们惟一的出路。曾经模糊的幸福,越来越清楚……” 视频总长度有七分钟,白桑吉的盛世美颜、天籁般的歌声与鲜活的日常把观众们迷得不要不要的,几乎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转发。不到两个小时,这个mv就被顶上了热搜,吸引了更多的路人进来看,然后迅速路转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祖师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祖师爷的白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祖师爷下凡了!” “祖师爷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好听了……不知怎么的,突然泪流满面。” “我祖师爷出生长大的地方,当然就是传说中的净土!” “刚去千度了一下,那片草原叫查果拉,意思就是鲜花盛开的地方,果然好美!” “我喜欢祖师爷骑马飞奔的那一段,头上还有一只鹰,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祖师爷盛装舞步的时候好仙,好浪漫~~~~~~~~~~~~[星星眼]” “这歌是真好听,是原创吧。我去查过了,刚刚入库不久,版权所有人就是祖师爷。” “我也注意到了,祖师爷唱的歌、弹的曲,都是原创的,忍不住献上我的膝盖。” “我大仙门祖师爷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膜拜!” “好羡慕美朵小姐姐,有这么一个神仙下凡的小叔叔~~~~~~~~” “朵朵宝宝多发点你小叔叔的照片和视频吧,我就住在你这里了。乖[摸头]” “是啊是啊,你叔叔不开鸭脖,我们都没地方去,只能蹲你这儿了[暴风哭泣]” …… 很快,白美朵鸭脖的粉丝数就增加了上百万,而且还在迅速上升。那种狂热的势头,令人瞠目结舌。 与此同时,电影《因为爱你》在全国九大院线同时上映。 这是一部小成本艺术片,本来有许多人都没兴趣,但剧组之前放出的剧照却美轮美奂,尤其是白桑吉的剧照,不似凡人,犹如天上谪仙,顿时唤起了广大弟子粉的热情。他们纷纷涌入电影院,狂热地一刷二刷三刷四刷,为票房贡献力量。 这部电影里,白桑吉的角色如梦如幻,似神似仙,极大地满足了仙门弟子粉的幻想,让他们如痴如醉,毫不吝惜地掏钱,一再支持。结果,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居然在一个月内票房冲到了九亿多,破了有史以来汉语文艺片的纪录,堪称奇迹。 作为该片主要投资方的关栩工作室大赚特赚,自然不会小气,不仅付了白桑吉片酬尾款,还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 白桑吉收到银行通知,得知资方爸爸多给了一千万,便向关栩诚恳道谢。 关栩笑道:“你是祖师爷,我可不敢当资方爸爸。” 白桑吉也露出了愉悦的微笑,“你现在可是我大哥。” 关栩一拍大腿,“对啊,那我更该给你钱了。这都是你应得的,别跟我客气。” 主动跑来饰演乘务长的穆青华在旁边开嘲讽,“桑吉,你不用谢他。你现在可是投资方的摇钱树,他们都不敢得罪你,得捧着你,关栩也一样。否则,你分分钟跳槽给他看。” 关栩捂脸,然后对她拱了拱手,“姑奶奶,我算是怕了你了,你可别教坏桑吉。” 他们哈哈哈地开了一会儿玩笑,气氛十分融洽。这一幕被他们的助理拍下来,放到工作室的官网上,又为电影拉了一波人气。 这部电影拍得很顺利,六月底就杀青了,之后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进行后期制作,在特效、剪辑、音乐等方面都做得精益求精。 白桑吉参演的另外两部献礼片将在九月一日国庆节隆重上映,而这部《苍穹之上》的档期会晚两天,算是对官方献礼片礼让。 同时上映的其他献礼片还家三部,六部电影将在国庆节期间激烈竞争。各大院线虽然有不同的老板,但对于排片量的根本却基本一致。《走向黎明》与《飘扬的五色旗》的排片量都为25%,《苍穹之上》为14%,另外三部献礼片各为12%。官方爸爸优先,这是业内共识,其他四部电影的出品方都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最后票房如何,就各凭本事了。 电影杀青后,白桑吉回到首都待了几天,与三个孩子聚了聚,就回到家乡。他打算在理马县修建一所现代化的寄宿制学校,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他计划面向整个草原招生,让四处游牧的牧民们都能放心地把孩子送过来读书。理马县城有三所公立学校,但其中两所只有小学,剩下一所也只能教到初中,想要读高中的话,只能去蕖都。草原上很多游牧民的孩子都没法读书,根本不识字。能够读书的孩子也是基本上读完初中就离开学校,或者出家为僧,或者跟着家人放牧,或者出去打工挣钱,白杰布与白桑吉都是如此。 这所学校算是私立,但入学的孩子与公立学校的待遇一致,从小学到初中都免学费,只收一点杂费,幼儿园和高中的学费会酌情收取,但草原骑警的直系亲属和困难户的子弟免收一切费用,另外还会设立各种奖学金、助学金,鼓励孩子们努力读书。 他打算将这所学校命名为杰布学校,等以后再赚到钱,就创办桑吉基金会,资助贫困学生读大学,帮助那些患了重病却无力医治的藏民。他这么做,也是以此纪念两位为国为民英勇牺牲的原身。 白杰布和三个孩子对他的打算都举双手赞成。孩子们都很出色,也很自信,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父亲和小叔的遗产,拿去帮助别人,行善举,积福报,那是天大的好事,也符合他们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后刻在骨子里的虔诚信仰。 他回到家乡后,理马县政府对他的想法与规划都大力支持。反正这里地广人稀,有的是土地,所以按照他的要求很痛快地批给他一千亩地,而且不是卖给他,而是以土地入股,成为学校的第二大股东。 白桑吉打算建设一所园林化学校,规模初步定为可容纳五千名学生和一千名教职工。教学楼、宿舍楼、图书馆、体育馆、文化馆是主要建设项目,另外还有各种休闲设施与园林景观。按照他的规划,总投资超过两亿。他用一千五百万作为启动资金,然后向银行申请贷款。县政府和草原骑警都愿意为他担保,理马县三大银行同意联合为他放贷,当然是分期分批,不可能一步到位。 白桑吉托关棋帮忙聘请了专业的国内顶尖教育类规划建筑代理公司,将前期的各种工作都委托给他们。他只负责看他们的工作汇报和用款计划,然后由县政府与草原骑警总队共同监督他们的工作。至于贪污受贿,收取回扣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项目在理马县城已经人尽皆知,很快就会传遍草原。如果有人胆敢火中取栗,从油锅里捞钱,无数剽悍的藏民会教他做人,甚至让他无法活着走出草原。 他在家乡待了两个月,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与此同时,理马县法院开庭审理了连环杀人案和特大贩毒案。被白杰布砍断右手的那五个杀人犯罪行累累,铁证如山,数罪并罚后合并执行死刑,三个女性从犯被判处无期徒刑。几个毒贩也是证据确凿,罪名成立,全部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为了多活几天,他们都当庭表示要上述。 白桑吉得知宣判结果后便不再理会,专门去探望过死了兄长的战友后,就离开家乡,到到首都出席授勋典礼。 第467章 国庆盛典(1) 在警察总部举办的授勋典礼会场,白桑吉看到了白杰布。会务人员体贴地安排他们坐在一起,都在第一排。 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功臣坐在前三排,都穿着华丽的警察礼服,银色的绶带流苏、警衔和警种袖标配着黑色镶银边的笔挺制服,将所有人都衬得英姿焕发,而白桑吉的颜值毫无疑问地一枝独秀,非常醒目。 所有人都神情严肃,正襟危坐,专心聆听领导的讲话。没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纪律非常严明。白杰布与白桑吉也同样肃着脸,腰背挺直地坐着,同时却在脑内互联,悠闲地聊天。 “你这下是真的晒成黑炭了。”白桑吉调侃道,“以前还可以勉强算是奶咖,现在只能算是黑咖啡了。” 白杰布悠然道:“这也挺好的。黑是黑,健康色。” 这是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什么“胖是胖,不走样”,“瘦是瘦,有肌肉”,“排是排,有身材”,“丑是丑,有户口”,十分有趣。两人都能活学活用,自得其乐。 白桑吉忍俊不禁,“你训练得怎么样?” “还行,学到很多东西。”白杰布有些懒散地说,“我去了三天,就从预备队调入正式队。一周后,就被安排到第一排第一个,也就是排头兵。到现在为止,依然没人超过我。教练说我的动作是教科书级别的标准,让他们都跟着我学。如果不是领队必须是将军,他们说不定会让我走在最前面。后来,带队的两位武警少将都由我担任陪练,进步很大。其他将军看到了,也要调我去陪练。我现在是将军们的助理教练和所有参加阅兵式的官兵们的示范标兵,忙着呢。” 白桑吉微笑,“嗯,很不错。”以他们的功力,都能够完美控制身体,把简单的阅兵式队列动作做到完全符合标准,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所以也就用不着大加称赞。 白杰布想了想,“这次各行各业得到奖章的功臣都会应邀登上国庆观礼台,观看阅兵式,你会留下来看吗?” “当然会。”白桑吉很开心,“这是重要的活动,我肯定不能缺席。” “那就好。”白杰布笑眯眯,“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多拍点照片,还有视频。” 白桑吉立刻说:“没问题。” 白杰布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你说,庚武长官和他夫人的灵魂在虚空中流浪了一千年,进入这个世界后很快就顺利地在这颗星球上转世投胎,跟我们有没有关系?” 白桑吉微微一惊,思索了半晌才说:“我觉得很有可能。” 白杰布有些犹豫,“这得捋一捋因果线吧?” “你别鲁莽。”白桑吉制止他,“这个因果太大了,我们现在的境界还捋不了。” “嗯。”白杰布有些迟疑地说,“我让晓晓查找过相关资料,在tasa的历史上是有过类似情况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里布置专门针对这种情况的高阶符阵,用来招魂、引魂、固魂、护魂。即使将来没用,也不会有害。我让晓晓把全部资料传给小漓,你好好看看,琢磨琢磨。” “好。”白桑吉很感兴趣,爽快地答应了。 这时,领导的讲话终于结束,授勋仪式开始。担当主持人的是警察总部的干部局局长,这时每十人一波地念名字,请他们上台接受功勋奖章。 一等功只有二十个人。五人一波,上台后一字排开,由五位领导一起给他们戴上勋章。白桑吉与白杰布是第二波。听到名字后,两人同时起立,与两边的五个人自动排好队,拉开相同的距离,齐步走上台去。 白桑吉正好在中间,在耀眼的灯光下,真是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在他两边的白杰布和另外三位功臣也都是英雄,做过杰出贡献,也同样出生入死,配得上一等功的奖励。但要比颜值,确实远远不如。不过,他们都气场强大,坚毅果敢,白桑吉与白杰布又竭力收敛,所以看上去倒是不落下风。 他们并不靠脸吃饭,对自己的功绩深感自豪,所以与白桑吉站在一起也不觉得自己比不过他。他们也从没意识到白桑吉长得有多么好看,倒是对他极好的身手与果决的战斗风格颇为赞赏,因此在台上的姿势与微表情都十分得体。 领导们走上前来,给白桑吉颁发勋章的人就是警察总长,堪称联邦警察第一人。他已年过半百,鬓发微白,但精神奕奕,腰板笔直,看上去没有丝毫老态。他从旁边礼仪小姐捧着的托盘上拿过勇毅勋章,别在白桑吉胸前,然后退后半步,笑着与他握手,“我家小闺女和大孙女都是你的粉丝,回头给我签个名。” 白桑吉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说:“是,听从首长吩咐。” 警察总长对他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以前有过不少例子,借着警方提供的资源在演艺圈或直播行业红了的现役警察很快就辞职,因为不愿意再接受警方命令,去演那些自己不喜欢的角色或是放下直播事业去工作。而且,有些警察心性不够,被粉丝捧着,很快就膨胀起来,骄奢淫逸,耍大牌,怼前辈,甚至在法律边缘不断横跳,因为他们深谙法令法规,所以能够钻法律的空子,规避惩处,做出种种不堪的事情来。警界高层对这样的警察大为不满,却又不好明着打压,只能收回警方提供的一切资源,然后眼不见心不烦。 与他们相比,白桑吉自出道以来的所作所为就十分亮眼。他是警方有史以来进入演艺圈后红得最快的在职警察,却一直恪守纪律,不忘初心,对于上级的命令坚决执行,休假时也不忘身为警察的职责,堪称典范。警察总长看过此次所有获得勋章的警察的相关报告,除了劫机事件外,白桑吉还在回家休假时与大哥合作,仅凭两人之力就擒获了特大连环杀人案中的所有罪犯。他还把片酬分给牺牲战友的家属,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现在又与家乡的县政府合作,投入巨资,建设一所半慈善性质的高规格学校,惠及骑警和游牧民的孩子,可谓功德无量。那所学校总投资超过两亿,以他现在的收入水平,起码要奋斗十年才能挣到。凭心而论,他自己如果年轻三十岁,都不一定能做得这么好。 因此,警方高层对白桑吉的评价都很高,打算将他树立成一个榜样,并将资源适当向他倾斜,对他给予更大的支持。 这些事情,警察总长自然不会提起。看到两边的人都授勋完毕,他们同时后退一步。五名获勋警察一起抬手敬礼。他们还礼后,转身退开。五名警察同时转身,齐步下台,回到原位坐下。 授勋仪式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白杰布与白桑吉继续在脑内聊天。这次谈的是各自空间世界的变化,以及对今后发展的规划。 金钟给了白杰布一朵太阳真火,并协助他炼化,他的空间世界就有了太阳。白桑吉的属性是水,炼化不了太阳真火,就直接由金钟给他弄了一个太阳出来。与本源宇宙中的诸多星系不同,在他们的空间世界里,太阳与主星组成了双子星,相对着运转,而辅星再围绕着双子星公转。在他们安排人类居住的辅星之外,也出现了一颗卫星,围绕着辅星运转。于是,所有人都发现,天上有了月亮,这个世界也越来越美好。 两人觉得,可以在星球与星球之间的空旷空间中放上一些大大小小的资源星。没有生灵存在,他们就可以创造各种极端环境,催生出他们需要的矿产、灵植、天材地宝。 两人讨论得兴味盎然,直到授勋典礼结束,这才停下,起身离开会场。 白杰布继续回去训练,白桑吉去参加三部电影的首映式。因为时间紧,参演的明星太多,国庆节前后都要参加各种活动,因此三个剧组都不会去全国巡回宣传,而是就在首都大剧院举办首映式,将日期错开,明星们就都能参加了。 白桑吉的粉丝们简直要乐疯了,都通过各个渠道疯狂抢票。只要抢到首映式的票,无论身在何处,都会立即飞到燕京,等着在现场看白桑吉走红地毯,就连国外的粉丝也不例外。 白桑吉这几天都在关栩工作室,让造型师折腾。他要走三个红毯,就得有三套礼服与配饰。白桑吉试过无数衣服,最后定下白色、黑色、蓝色三套,关栩友情提供了与之相配的手表、袖扣、领带夹。 他的发头以前是板寸,现在留长了些,黑亮柔顺,让人感觉就连每根头发丝都很完美,随便一梳,就是一个帅气的发型。 他只要不拍戏,平时从来不化妆,最多擦点润肤霜。化妆师也承认,面对这样一个神仙下凡般的美男,完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连着三场首映式,白桑吉都是闪亮登场。挤在红毯两侧的粉丝们激动不已,尖叫声震耳欲聋。大家齐声高喊“祖师爷”,让记者们和其他明星都忍俊不禁。 之后,明星们与观众的互动也是高潮迭起,全场一片欢腾。 等到三部电影的首映式陆续结束,白桑吉的演技得到了广泛肯定与赞扬。 他也从新秀一跃成为明星。 第468章 国庆盛典(2) 三部电影里,影响最大的还不是《苍穹之上》,而是《走向黎明》。虽然他在里面只占了开头的二十分钟,却引起广泛好评。几乎所有观众都认为他演出了真正的摄政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接着,有人在网上发了千字小论文,从方方面面进行论证,认为他就是“国父”的转世身。 藏族一向有“转世灵童”的习俗。它源于宗教,深入人心,现在渐渐发展为一种文化传承方式。数十年来,藏族地区与藏族文化因为神秘而绚丽,越来越吸引世界各地的关注,热度持续不减。 如今,有人提出白桑吉像极了国父摄政王,不只形似,而是神似。很多人都赞同这种说法,尤其是将刘元恺视为偶像的人群,无论老中青,都表示认同。 这种说法忽然甚嚣尘上,闹得沸沸扬扬。水军也上场了,言辞凿凿,说白桑吉不过只有初中学历,还是在高原上师资力量很差的学校胡乱读的,却骨子里就带着尊贵清傲的气质,琴棋书画皆精。看他在电影里亲笔写的诏书,与国父摄政王的字迹一模一样,这不是天赋可以解释的,需要天长日久地练习,还要有名师指点。纵观白桑吉的家世背景与成长历程,这都不存在。他连高原都很少下,除了在蕖都读过两年警校,几乎都待在高原上,除了训练就是巡逻、战斗,要不然就是帮乡亲们背石头盖房子,干的尽是粗笨的活,何尝有过精致生活的体验?那他凭什么就能演出国父摄政王的绝世风采,比以前那些老戏骨还要逼真?除了他就是国父摄政王本人的转世,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这个理论一出来,顿时引起很多人的认同。大家越来越觉得有理,说得越来越热闹,几乎都认为他就是国父摄政王的转世身。 说得有模有样,如果不是白桑吉心里明白,只怕自己都要信了。如果这个说法坐实了,白桑吉必将成为联邦高层眼中的一根刺,非得拔了不可。你是国父本人,那总统、副总统、议长、首席大法官等等又算什么? 白桑吉也知道网上的这股势头不对。他红得太过迅速,肯定会引来不少人的羡慕嫉妒恨,买水军来黑他算是基本操作,可这种黑法实在太过恶毒,根本不是要打压他,而是要他的命。是谁跟他有那么大的仇、那么深的恨?这简直是不给他活路,出手太狠了。不过,他很沉得住气,并不理会。即使关栩工作室压不住这股歪风,他相信警界高层会出手护着他。 三天以后,警方重拳出击,一举封了上百个大v营销号,并将这些人和几个水军头目请回警局协助调查,罪名是他们有与犯罪分子勾结、打击报复警界功臣、人民英雄的嫌疑。这就很厉害了,那些黑子水军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在网上乱喷了。 接着,关栩工作室被上面敲打,明言他们若是护不住白桑吉,就把人让出来,银盾传媒立即与他签约。 关棋也给关栩打了电话,把网上那些言论继续发酵之后会造成的严重后果给他分析了一遍,然后把他痛骂一顿,“你要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桑吉帮你挣了多少钱,带来多少热度,你就是这么对他的?看着那些人造谣,把他往死里逼,你就没有认真出点力?你那工作室养了那么多人,还有你这个桂冠影帝,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告诉你,关栩,桑吉是我们大队的人,是英雄,是功臣,是警队之光,谁都不能欺负他。你要是护不住他,趁早放手,我让我爹妈给他换个护得住他的公司。像他那样的宝贝,谁不得跪着求他签约,你拽什么拽?要不是看我面子,你能那么轻易签到他?占了那么大便宜,你还不珍惜。不知道护着他,要你何用?” 关栩连忙认错,“哥,是我错了。我是真没往政治上想,就琢磨着这些流言也不是坏话,还以为是桑吉的粉丝太爱他,才会这么想,觉得这不是坏事,就没去控评。现在我懂了,以后一定会注意。哎,哥,听你这话头,难道这事是我家的对头弄出来的?” “嗯。明年就要大选了,现任总统连任的可能性非常大,对手自然坐不住了。如果桑吉真出了事,很可能会起连锁反应,最后造成总统败选。你没有这种政治智慧,表面精明,实则蠢笨,我跟你也不多说。你只要明白一点,看好你旗下的艺人,对于网络上那些不太正常的炒作保持警惕,如果拿不准,可以打电话问我。”关棋说得含糊其辞,因为这个堂弟一向不关心政治,远离政治圈,说深了他也听不懂。 关栩也是聪明人,虽然不太懂政治,但对于一般的走向还是清楚的。现任总统是关家的盟友,属于利益共同体。对家想上位,就得打败总统,那就要从总统的盟友身上找突破口。这次拿白桑吉开刀,不过是一次战术而已。下次说不定还会对工作室的其他艺人或是他本人下手,所以一定要时刻警惕。 想着,他立刻说:“我懂了。放心吧,我以后会小心的,也会让工作室留心控评。另外,我准备再聘请一位高级信息分析专家,专门帮我留意分析网上各种相关的动向,提前发出预警,我好规避。” “嗯,就该这样。”关棋的态度才缓和下来,“桑吉受了委屈,你好好安抚一下,也赶紧想个辙,为他澄清那些流言。说起来,那些无中生有的想象还真有那么多人相信,简直荒唐。” 关栩笑了,“桑吉的杀伤力你应该很清楚,其实许多跟着说那些话的粉丝真的是因为爱他,并没有想到会引起那么严重的后果。连我都没想到那儿去,更何况他们。” “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事情已经解决,关棋也不啰嗦,就把电话挂了。 关栩连忙给白桑吉打电话,着重慰问安抚,但没敢把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说出来。白桑吉却已经清楚了前因后果,所以也装作不懂政治,并没有多问。关栩见他心平气和,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心里就松了口气。 放下电话,他动用了父母族人的关系,再加上警察总部也一起发力,很快就给了白桑吉一个非常好的资源。国家电视台很高大上的重磅栏目《艺术人生》约他做一期节目。 这个栏目每周六晚上播出,凡是能上这个节目的,几乎都是殿堂级的大师、德高望重的艺术家、桂冠级的杰出人才以及为联邦做出卓越贡献的特殊人物,像白桑吉这种才摆脱新秀身份的演艺圈新人,根本连边都沾不上。只要能上一次这个节目,他在演艺圈的地位就稳固了,想要黑他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跟国家对着干,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不过,一切工作都要等到国庆节以后才会陆续进行,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国庆大典。 九月一日,秋高气爽,天青日朗。 白杰布四点钟就起床,随队出发,抵达观礼台前的主干道朱雀大街。 白桑吉倒是不用那么辛苦,却也不能睡懒觉。按照通知,他六点半起来,到楼下餐厅吃过早餐,七点钟出酒店,乘上国庆礼宾专用大客车,去往观礼台。 他仍然穿着警装礼服,胸前别着勋章,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坐在观礼台一侧分礼台的最后。前面的观礼佳宾大都是中老年警察,身穿警服,胸前挂满奖章。以他的资历,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的,只能坐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好在阶梯是从下到上,视野开阔,并没有遮挡,每个人都可以看清楚眼前的朱雀大街。 参加国庆阅兵大典的人足足有十几万,在前面的和平广场整整齐齐地列成方阵,隔着朱雀大街,看上去十分壮观。 大家都在八点之前就全部到达,都只能在位置上干等着,不能乱说乱动。观礼台上的佳宾们稍微自由一点,只要不离开这个区域,可以自由自动。但大家都是各界精英,非常自律,到了地方就坐着,除了去洗手间,根本就不会起身走动 白桑吉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浏览着各种消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九点正,国庆大典正式开始。 总统在观礼台的主礼台上发表讲话,然后下来,乘礼宾车检阅军队。等他回来,重新登上观礼台,阅兵式就开始了。 先是仪仗队,然后是军官方阵,再后面是各个兵种的方阵。军队方阵走完后,就是武装警察部队的方阵。 走在前面的两位领队都是武警少将,后面的方阵中,第一排第一个就是白杰布。他穿着武警制服,肩上扛着中校肩章,腰间扎着皮带,手枪套缀在侧面。他神情肃穆,目光坚毅,肩宽腰细腿长,看上去特别帅气。他的每一步都非常精准,仿佛是前一步的复制,没有丝毫误差,观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吸引过去。 与前面走过的军队方阵一样,他们第一排全是校官,第二排全是尉官,都佩着手枪。从第三排往后就是普通武警,手上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每个人都精神抖擞,步伐坚定,走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白桑吉站起来,举着手机猛拍,直到他们的方阵走过观礼台,这才停下来,目送他们的背影。这个分礼台上全是警察,几乎人人都与他的动作一样,所以没人特别注意到他。 白桑吉深深地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眼中浮现出一缕微笑。 能在这样的世界生活,见证到这个与前世祖国相似的国家的强大,真好。 第469章 奉命救场(1) 国庆节放假五天,白桑吉去参加了警方举办的文艺晚会。根据主办方的安排,他本来只唱两首歌,《怀念战友》和《精忠报国》。在彩排的时候,警察总部宣传处的几位警官就对这两首歌非常赞赏,觉得它们讴歌了联邦警察的英勇与牺牲精神,切合主题,充满正能量。 两首歌唱完,果然受到了热烈欢迎,喝彩声、掌声经久不息,一定要他再唱一首。在这种欢庆节日的时刻,主办方也不会要求观看节目的警察们严守纪律,因此极快地商量了一下,就让白桑吉返场。 白桑吉便再次上台,又唱了一首《怒放的生命》。因为这个没有提前做好伴奏带,所以他借了一个类似吉他的五弦琴,站在台上自弹自唱,带着浓郁摇滚风格的表演再度掀起高潮。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矗立在彩虹之颠。就像穿行在璀璨的星河,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他的歌声高亢清越,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恨不得一跃而起,飞上云霄,追逐自由的风,拥抱整个世界。 一曲歌罢,全场起立,掌声雷动。年轻的警官们合着鼓掌的节奏,齐声叫道:“再来一个!再唱一个!” 白桑吉笑着向大家鞠躬,然后挥了挥手,还是下台了。 这台晚会是由国家电视台向全国直播的,时间卡得很死。他加唱一个,已经挤掉了后面的一个节目,如果再加,又有人上不了台。那又何必呢?坏人衣食,如同杀人父母,他是不干这种事的。 因为他走得坚决,又有主持人的安抚,警官们终于不再闹腾,都笑着坐下,继续看节目。 白桑吉将琴拿给助理去还,然后去化妆间卸了妆,就离开晚会现场,上了在外面等着的保姆车。 黄一洲用车里的电视全程收看了他的表演,情绪有点亢奋,见他上来,便迫不及待地说:“桑吉,你唱得这么好,那些歌也非常精彩。咱们完全可以出一张专辑,绝对能火。” 白桑吉想了想,倒是没推拒,“嗯,可以试试。” 黄一洲摩拳擦掌,“好,我马上做项目企划。” 白桑吉微微一笑,打开暗格,拿出里面的纯椰子汁,慢慢地喝起来。 黄一洲盘算着出专辑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关切地问:“你过两天就要上《艺术人生》栏目,那边递了台本过来,除了访谈外,还要你唱五到六首歌、写一幅字、练一套剑法,你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白桑吉轻松地说,“回头把伴奏带做好,就可以交过去。” 关栩工作室有一个顶级的录音棚,还有签约的乐队和优秀的调音师,所以自己就可以录制各种音乐,不需要去外面租借。在这个世界,一个像样的大型工作室都有这些东西,算是标配。当然,资金不够的中小型工作室更多,所以,关栩工作室的录音棚也会对外出租。不过,只要自家艺人要用,那都是优先安排的。 白桑吉做好伴奏带,然后就去国家电视台,上了《艺术人生》节目。 这是录播,白桑吉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录制完毕。他总共唱了六首歌,《精忠报国》、《男儿当自强》、《净土》、《蓝莲花》、《怒放的生命》、《当你老了》,然后写了一幅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最后练了一套剑法。 这些都会穿插在访谈中,整个节目就不会显得枯燥乏味,会吸引观众一直看下去。主持人早就得到上头指示,也熟悉谈话台本,所以并没有提出什么尖锐的问题,也没有过多的提及他的过去,而是重点从他出道以后的演艺生涯谈起。白桑吉也准备了一些妙趣横生的小故事,以此聊到各个剧组,感谢了导演、编剧、同行对自己的帮助。主持人也提到了他会很多东西,问他是怎么学的。白桑吉早有准备,编造出许多事情,大致就是少年时看古装电视剧,对里面的琴棋书画很感兴趣,就在网上找各种免费的教学视频,努力自学。因为爱好,所以他很刻苦,家人朋友都很支持,才会有今天的点滴成绩。其间也出过糗,露过怯,拨断过琴弦,握不来毛笔,练剑时反伤了自己,等等,但他从没退缩过,更没有想过放弃。总之,一直努力,坚持不懈,方有今日。 后来,主持人又提到了他家的三胞胎,“听说你对家里的孩子要求很严格。” “对。”白桑吉微笑着说,“我觉得到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小孩子除了自由自在地玩闹之外,就应该认真学习。我小时候家里条件有限,学历不高,读到初中毕业就回家了。虽然我哥想要供我上高中甚至读大学,但我不愿意让他太辛苦。后来,我一边做事一边自学高中课程,接着考上了警校,毕业后就加入草原骑警。当时觉得很难,可只要坚持下来,一切都很值得。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业余时间自学,所以会的东西很多。当然,我不会的更多,所以还要不断地学习,不但要会,还要精益求精。” 主持人连连点头,又提到白杰布,“你哥哥参加了国庆大阅兵,对吧?我看直播的时候好像看见他了。在警察方阵做排头兵的那位中校,就是你哥哥吧?” “是的。”白桑吉的眼睛很亮,“当时我在观礼台上,近距离看着我哥走过去,感觉特别自豪。” “你们兄弟都很出色。”主持人笑道,“看来你们的感情也很好。”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嘛。”白桑吉温和地说,“按我们那里的习俗,我与我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分家。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将来,等我们老了,孩子们会给我们养老的。” 主持人便顺势引出最后一首歌,“那接下来,你为观众朋友们带来的这首《当你老了》,就是表达这样的感情吗?” “嗯,一部分吧。”白桑吉一边拿起话筒一边说,“这首歌既可以唱给父母家人,也可以唱给伴侣爱人。” 主持人便道:“好,让我们一起听桑吉为我们带来的《当你老了》。” 这次,白桑吉没有站起身,而是放松地靠在沙发里,微闭双眼,悠然地唱出舒缓的歌,“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他并没有煽情,也没有在声音里贯注精神力,可是,只听到第一句,那些观众的眼泪便唰地掉下来。等他唱完,所有人都泪流满面,就连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著名主持人都忍不住泪盈于睫。 白桑吉唱完后,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微感诧异,然后就露出一缕淡淡的笑容。 主持人拿出纸巾,将眼角的泪印干,然后才说:“真是催人泪下。这首歌让我深深地感觉到岁月无情,惟有真爱永恒。好,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谢谢桑吉。” 白桑吉起身,上前与她握手,“谢谢一姐。”然后转身向观众鞠躬,“谢谢观众朋友。” 热烈的掌声和女孩们的尖叫声顿时响起,他笑着对观众们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开了演播大厅。 来不及休息,他就在黄一洲和两个助理的陪同下飞往东边的海滨城市蓝鸟市,然后乘船去一个无人的小岛。 这是警方领导临时交下来的任务,让他赶过来救场,在电影《紧急救援》中饰演海警总队海上救援大队东海支队的甲队小队长。 白桑吉自然接受命令,也没有讨价还价。只是他一直都这么忙,即便是钢浇铁铸的身子骨,也感觉有些疲惫。杜漓忍不住提醒他,按照原身的身体素质,以他这样的忙法,肯定会疲倦,也应该适当地表现出来,而且他这大半年来确实瘦了一些,就更应该顺势露出一点点疲累的意思。白桑吉觉得有道理,便在飞机上从头睡到尾。好在头等舱的条件很好,他睡得很舒服。黄一洲知道他这段时间很辛苦,一直没有打扰他。 到达白鸟市,海警有车到机场来接他,带着他直奔码头,用巡逻艇将他送往离此有三百多海里的小岛。 白桑吉这时才翻出剧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部电影主要描写海警,重点讲海上救援。一艘大汉联邦的私人游艇在公海被海盗劫持,船上的十几位富商及其妻儿都被绑架,勒索巨额赎金,并面临随时被撕票的危险。游艇驾驶员在被杀之前发出了求救信号,被海警接到,总队在迅速了解情况后启动应急响应。海警的舰艇立即出动,在海上围剿海盗船,而在进攻之前,救援小队必须深入海盗老巢,到岛上去营救人质,以免海盗被攻击后狗急跳墙,杀死全部人质。 救援小队营救人质是主线,舰艇齐出,与一向在公海肆无忌惮的强大海盗船队进行激烈海战是支线,一边隐秘而紧张,一边宏大而壮观,节奏感很强,能带给观众很爽的观影体验。 白桑吉有些不解,“这部电影明明是商业大片,主创人员也很靠谱。银盾传媒一向严谨,资金又充足,不可能粗制滥造,肯定上映后叫好又叫座。这个角色还是主角,为什么之前定好的演员不演了?” 黄一洲叹了口气。 第470章 奉命救场(2) 黄一洲叹了口气,“他有更好的前程了。这位郑普以前是警察,身手不错,出道后一直演打戏。他本来签约的是银盾传媒,公司给了他很多资源,将他捧红。但因为限制太多,有许多戏他都接不了,所以他索性辞职,不再干警察,不过至今没有跳槽,还算有理智。最近,西美洲即将拍一部硬汉大片,选角的时候找了各大洲有名的动作明星,都是天王级别,在我们这里找的就是郑普。那边与他的经纪人接触,想要邀请他加盟那部电影。他非常想去,与公司高层反复沟通,又表示自己对海鲜过敏,还晕船,不能长期在海上生活。人往高处走,本来也没什么,只是电影都开机了他才说自己不能在海上待,接戏的时候怎么不说?他一走,弄得投资方和剧组都措手不及。幸好有你,而且你这段时间正好有空,所以才让你来救场。因为这部电影很靠谱,你又是出演男一号,所以我们觉得还不错,才替你接下。不然,就算是体制内的行政命令,我们也可以想办法顶住,不让你来。” 他说得很含蓄,也没有诋毁郑普,毕竟他让出的这个角色确实很不错。军事大片的男一号,片酬两千万,拍摄期间及上映之后都会重点宣传,资源适当倾斜。郑普一心向往西美洲的电影天堂,想要挣美元,不稀罕这些,对于白桑吉来说,这却是很好的资源。 另外,按照圈内约定俗成的惯例,票房超过五亿之后,扛起票房的主力明星会得到阶梯式的分成。按照白桑吉目前的热度,这部《紧急救援》的票房至少在十亿以上,那他还能拿到一、两千万的红包。 黄一洲已经从关栩那里获悉,白桑吉将在家乡捐建一所学校,投资超过两亿,所以非常需要钱。黄一洲很钦佩他的人品,因此也是使尽浑身解数,为他寻找比较好的资源,让他可以尽快偿还巨额贷款。 关栩工作室的相关人员被关栩敲打后也端正态度,对白桑吉更加关注,也在为他寻觅适合他并且报酬高的广告与代言。黄一洲报上去的专辑项目被快速通过,现在已经立项,开始前期筹备,邀请词曲名家为他写歌。 这些事情白桑吉已经听杜漓即时通报过,但黄一洲不提,他自然装作不知,根本不问。现在听说了让他来救场的来龙去脉,白桑吉点了点头,就不再谈起。 这是一部军事题材的警匪片,台词不多,枪战与动作戏不少,对于白桑吉来说,一点也不难。他将剧本看完,就把里面的所有内容都印在脑子里。他收起平板电脑,迎着强劲的海风,看向渐渐接近的小岛。 杜漓突然说:“父亲,这个岛的下面,有一只巨兽。哎呀,牠好大呀!” 白桑吉立刻放出精神力,往海底一扫。这座岛是海底的一座高山伸出海面的山顶,山腹中空,里面确实有一只类似鲸鱼的巨型海兽。从它所在的地方有一条通道通向大海,可容一条潜艇驶过,却根本容纳不下它巨大的身躯。它显然被困在山腹中,无法进入大海。此时它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睡觉,鳃边的两条长须在水中飘荡,看上去很悠闲。 他还没说话,就听见金钟好奇的声音,“哪里?在哪里?让我看看。”过了一会儿,只听他活泼地笑道,“父亲,那是一条鲲。或者说,牠是有着鲲鹏血脉的变异巨兽,资质还不错。嗯……牠的血脉浓度不够,还没成年,所以现在只是鲲型,不能化鹏。父亲很喜欢鲲鹏,不如把牠契约了,帮牠提升血脉浓度。等牠彻底变成一条鲲,成年时就能化鹏,成为真正的鲲鹏。咱们金乌一族数量稀少,鲲鹏也几乎是独苗苗,难得遇到,还是值得契约的。” 白桑吉确实很喜欢鲲鹏,因此欣然答应他的提议,“好,等上了岛,我就找机会去契约牠。” 说话间,巡逻艇靠上临时码头,白桑吉、黄一洲上了岸,助理提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片场在小岛的中央地带,依山临海,用道具搭建成海盗基地的模样。远处山坡上的树林中有一排简易板房,是演职员的宿舍,晚上都住在那里。白桑吉和黄一洲直接去了片场,助理拿着他们的行李到宿舍那边安顿。 这部电影的导演肖克莱仍然是银盾传媒的御用导演,专拍军事片,崇尚暴力美学,拍出的电影总是叫好又叫座,是五冠大导演,在圈内非常有名。 郑普在他开机之后撂挑子,把他气得够呛。不过,银盾那边给他派来了白桑吉救场,却让他十分满意。他之前就注意到一夕爆红的白桑吉,对他冲击力极强的颜值和极佳的身手都非常欣赏。综合衡量,白桑吉比郑普要好多了,有他加盟,肖克莱对这部电影就更有信心了。 白桑吉沉稳从容地走到片场,刚刚拍完一场戏的郑普对他表示了欢迎,然后让他先休息一下,顺便熟悉熟悉今晚要拍的戏。白桑吉答应一声,便坐到休息椅上,翻看今晚要拍的几场戏。 救援小队登上海岛,在树林中行进,在海盗营地附近隐蔽侦察,自然都是在夜里。因此,饰演队员的几名演员都在宿舍里休息,要傍晚才会出来。 黄一洲了解了今天的工作日程后,就劝白桑吉也去宿舍休息。他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又接着乘船,在海上颠簸了四、五个小时,晚上还要拍大半夜的戏,如果不好好休息,就是铁打的人也顶不住。白桑吉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便从善如流,起身去宿舍休息。 这里是远离大陆的小岛,虽然植被丰富,却无人居住,一切物资都要从大陆运来,生活方面自然不会太过舒适。宿舍里只有折叠床,铺着薄薄的棉絮,床单和被套都是军绿色,像是军营的模样,只是主要演员和导演、编剧都有单间,其他人就是两人一间,基本算是军官待遇了。 白桑吉躺下后睡了大约两个小时,就被助理敲门叫醒。他起身穿上衬衫和休闲长裤,拉开门出去。 此时已是傍晚,彩霞满天,映照着不远处的大海与周围的青山,看上去非常美丽。轻纱般的雾霭在林间飘荡,清脆的鸟鸣不时响起,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白桑吉踩着湿润的草地,走向搭成草棚的食堂,要了一份饭菜,就坐在塑料椅子上吃起来。他虽然是男一号,但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所以态度很自然。他挑了个边缘的位置,面朝大海,没有注意后面又来了什么人。 刚拍完戏,过来吃饭的导演肖克莱看到他独自一人,并没有使唤助理,对他更加欣赏。肖克莱年轻时当过兵,后来考入国防大学艺术学院攻读影视导演专业,毕业后一直拍摄军旅题材,所以骨子里依然是军人作风,也希望拍片的演员都能像军人一样,只是能做到的不多。像白桑吉这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依然保持着军人风范,就让他十分喜爱。他没有上去打招呼,去厨房打了一份饭,出来坐下就开吃。 白桑吉将饭菜汤吃得干干净净,把空碗盘送回厨房,这才看到肖克莱,便上去打个招呼。 肖克莱笑着点头,“你先过去化妆,天一黑我们就开拍。” “好。”白桑吉答应着,就走向片场。 今天晚上要拍他们潜水上岛、穿越树林、悄悄运动到海盗营地附近侦察这几场戏。救援小队的人全部要在脸上画上迷彩,然后穿上黑色战斗服,配上全套单兵作战系统,再套上潜水衣,准备下海。 化妆师是一位很时尚的中年女性,一看到他便笑容满面,一边往他脸上刷油彩一边与他聊天。白桑吉对她很有礼貌,耐心地听他讲话,偶尔回答一句,也只有几个字,坚持沉默寡言的人设。 等他化完妆,穿戴好,走出化妆间,天已经黑了。导演、摄影、灯光等等人员都已经等在海边。白桑吉走过去,导演给他介绍了救援小队的九个队员,然后让他们围在一起,给他们详细讲了讲等会儿要拍的戏,接着就让他们下海,组好队形,立即开拍。 为避免打草惊蛇,救援小队从停在远处的巡逻艇上悄然下海,潜水游过去,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地游到岸边,钻出海面,迅速上岛。 他们脱下潜水衣藏在礁石旁边,在树林中迂回穿插,悄悄接近了海盗营地。 一群形貌粗豪的海盗都在木头搭建的棚屋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坐着靠着,手上都拿着酒瓶,一边聊天一边哈哈地笑。 一个海盗大声说:“副头儿,抓来的人中有两个妞长得挺不错,今天晚上你把她们睡了吧。” 高大粗豪的男人赶紧摆手,“别胡说,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老大当妹妹一样爱护着,我可不敢在外面乱来。” “哦嗬嗬——”那些人全都大声起哄。 “外面的女人只是睡一睡而已,老大不会生气的。” “在咱们佐高,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不在外面睡女人,怎么能算男人?” “你想娶我们佐高女人,就要像个佐高男人。” 他们放声大笑,高大男人也不生气,只是粗声大气地对他们骂骂咧咧,警告他们不许害他,老大是高手,他可打不过。 这些人都知道老大能打,于是有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有人拿起一瓶酒扔给他。一群人在海风中打着赤膊,一边喝酒抽烟一边瞎聊。 在他们不远处棚屋投下的阴影里,有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影子。镜头慢慢移动、推近后,就可以看到,那正是一身黑衣的白桑吉。 第471章 海盗来袭(1) “卡。这条过了。”肖克莱很高兴,“今晚收工,大家回去休息吧。” 众人都高兴起来,纷纷上前收拾东西。演员们都回去卸妆,白桑吉也转身往回走。 肖克莱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导演,所以才会跑到海上的小岛来实景拍摄。他拍每一场戏都精益求精,不能允许任何瑕疵。白桑吉出道以来,这部戏是ng最多的,但都不是因为他出错,而是配角们跟不上他的节奏,或是被他无意识地压了戏,导致整场戏看着别扭,只能重拍。 进度有些慢,条件很艰苦,白桑吉却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感觉在反复重拍的过程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于他的敬业,肖克莱很满意,在导戏的时候也有意给了他更多发挥的空间。 这段时间拍的都是夜戏,白桑吉和其他饰演小队成员的演员白天都在宿舍里休息,并没有去地底找那只有鲲鹏血脉的巨兽。直到半个月后的今夜,他们终于可以提前收工,不像往常那样拖到黎明时分,而是在半夜两点多就回到宿舍。 白桑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感觉着休息区里的动静。等到三点钟,大家都精疲力竭地沉沉入睡。他才悄悄起身,无声地推开门,飞快地闪身,进入夜色中。 虽然可以用空间瞬移术到达地底巨兽的身旁,但除非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他是不会采用这个世界原本不存在的方式的,以免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按照杜漓的指示,他来到后面不远的山坡上,进入一个小小的山洞。这里有一条斜斜向下的湿滑通道,可以直达地底。他在身上拍了一张轻身符和疾行符,飞快地下降。离洞口几十米处有一处巨大的山洞,周围有一圈不平整的石台露在海面上,可以落脚,中间全是海水。白桑吉拿出一颗避水珠放进衣袋,就跳进海中,向下急速深潜。 他向下潜了一千多米,体内灵元力运转,又放出精神力包裹着身体,顶住了强大的水压,终于在黑暗中降到沉睡的巨兽附近。 这条鱼形巨兽非常大,却离鲲的成年体还差得远。《庄子》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条鱼的体型还不到一千米,只能算是幼崽。 白桑吉落到牠的头上,俯身将手掌贴到牠光滑的皮肤上,缓缓放出精神力与牠沟通。根据金钟的探查,这条有浓郁鲲鹏血脉的巨兽已经开智,现在大概相当于五、六岁的小孩子,而且性情温驯,是契约的最好时机。 白桑吉并不会强迫牠,但可以哄牠。他缓缓地将牠唤醒,然后温和地问:“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巨兽刚刚从长达数百年的沉眠中醒来,懵懵懂懂地尚未清醒。只了他的问话,牠沉默了很久,脑筋才开始转动,然后就兴奋起来,发出稚嫩的超声波,表达了“很想”的意思。 白桑吉微笑着说:“你跟我契约了,我才能带你出去。你可以跟我去很多地方,有好吃的,好玩的,还能快快长大。你愿意跟我签订签约吗?” “好呀,我愿意。”巨鱼更开心了,忍不住甩了一下尾巴,立刻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不是金钟眼疾手快,将小岛稳住,只怕整座岛都要被牠掀翻。 于是,白桑吉与牠签订了太古血契,然后就带着牠进入了空间世界,将牠放到主星的辽阔大海中。 牠自出生起就没挪过位置,以前还可以游动一下,等到越长越大之后根本就动不了了,只能陷入沉睡,此时忽然身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可以自由地遨游,简直高兴坏了。而且这个大海充满灵元力,让牠极度匮乏的身体迅速得到滋养。牠感觉自己肯定可以快快长大,与牠签订签约的人果然没有骗牠。牠快乐地在海里翻腾、游动,偶尔还跃出海面,发出快乐的叫声。 金钟飞过来,也看着海中巨大的鲲,笑道:“爸爸,给牠取个名字吧。” 白桑吉沉吟片刻,“在上古神话中,鲲鹏是整个妖族的老师,非常有智慧,本身的实力又很强大。我希望牠以后能成为鲲鹏始祖那样的妖,就叫牠杜博吧。” 金钟看着在海上躺平了,如一座大岛般的巨鱼,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么一个傻大个,你还指望牠成长为妖师那样的智者,我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太可能。” “那就要靠你了。”白桑吉笑着看向他,“你与当年的妖师肯定相处多年,应该对他很了解。以后等小博长大了,你可以好好教导他。” 这话说到金钟的心坎上了。他抬起翅膀,在空中搧了搧,快活地说:“那好吧,以后我来教牠。就算成不了智者,我也能保证牠不当傻子。” “很好。”白桑吉亲昵地摸摸他金色的羽毛,“辛苦你了。” 他把杜博叫过来,往牠的大嘴里倒了一瓶启智丹,又倒了一瓶兽灵丹,然后让牠自己去玩。看着牠在海里快活地撒欢,他的脸上都是笑容。 接下来,他把空间世界里新出现的各种东西都看了看,做到心中有数。金钟一直陪着他,等他看完,又领着他去看了仍在沉睡的轮回兽。杜时的状态很好,虽然在沉睡,但实力提升得很快,而且很稳,一点也不虚浮。等到他真正成年后醒来,一定能够带着他们回到原来的时间节点。 看完空间的变化,他感觉整个空间世界都正在随着他的境界提升而脱胎换骨,心里充满了期待。 这个世界因他而生,伴随他成长,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它存在于他的灵魂中,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剥夺。如果他死亡,这个世界也会跟着他轮回。如果他魂飞魄散,这个世界就会随之毁灭。除非他自己将它剥离出去,否则连天地法则也无法影响。在这里,他是绝对的主宰。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只要这个空间世界还在,他便能够度过难关。 在空间世界里待了两个多小时,他才离开,重新回到漆黑一团的深海洞穴中。他急速上浮,出水后沿原路返回,踩着清晨的露水,在黎明的微光中回到宿舍。 从这天起,他们的戏份都挪到了白天,主要就是救出了人质,却被海盗发现,双方在树林中展开激烈。各种追逐、枪战、格斗,非常精彩。 除了白桑吉外,其他几个男配在拍摄前都曾经去海警队训练过一个月,表面上看来演得很像样,但白桑吉才是真正地身经百战,所以拍戏的时候总有点脱节。白桑吉摸清了他们的情况后,有意收敛,不着痕迹地配合他们,这才使他们感觉压力减轻了很多,渐渐也有了信心。如此一来,他们的拍摄越来越顺利,预计十月底就可以结束岛上的戏份。 这时,白桑吉参演的三部电影都在上映一个月后正式下映,还有一些边远小城会继续放映,但已无关大局。《走向黎明》的最终票房高达六十三亿,《飘扬的五色旗》票房五十七亿,《苍穹之上》票房五十四亿,都是战绩辉煌。 三部电影的出品方都给白桑吉发了数目可观的红包,前面两部电影各给了他一千万,而在《苍穹之上》里他是男一号,所以拿到了五千万,再加上《走向黎明》和《飘扬的五色旗》加起来一千多万的片酬,总共有八千多万。扣掉个人所得税、其他附加税和工作室的抽成,到他手上的还有四千多万。 钱一到账,他就转到理马县杰布学校的专用账号上,再由已经回去的白杰布完善相应的财务手续。这样一来,后续的贷款就不需要那么多,他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有了这么多的收入,白桑吉的心情很愉快,拍起来戏来更加出彩,将那些配角也感染得更加入戏,让肖克莱的情绪一直保持着兴奋状态。 十一月中旬,他们在岛上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意外却突然发生。 大汉联邦与北罗洲的意坦利王国、贝尔斯联邦在海上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声势浩大。在公海上嚣张猖獗的海盗纷纷逃窜,离开演习区域,其中一支小海盗就来到了这个位于大汉联邦领海内的无人小岛附近。 他们从网上得知岛有剧组在拍电影,便突发奇想,打算上岛去绑架整个剧组,勒索巨额赎金,那些年轻貌美的男女演员还可以拿来玩弄,于是便直接往这个小岛驶来。 海盗船一共有三艘,因岛上没有适合海船靠岸的港口,他们只能放下小艇,三三两两地坐上去,往岛上驶来。 当海盗船队来到附近,白桑吉就已经知道。杜漓密切监控着他们的动静,包括他们在船上查询资料后开会商议的绑架方案。白桑吉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拍完一场戏,正在休息的时候,看到海面上的视野内出现三艘黑漆漆的大船,然后放下十余条小艇,朝着岛上驶来,他才猛地起身,对肖克莱说:“肖导,那些人来者不善,通知大家马上撤离。” 第472章 海盗来袭(2) 肖克莱看向海上,顿时脸色大变。三艘黑色的轮船虽然没挂什么标志,但他见多识广,很快就判断出,船上有火炮,又不像正规的军警舰艇,肯定是海盗。 他瞬间有些心慌。剧组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岛上又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怎么办? 白桑吉沉声道:“肖导,通知所有人回宿舍集合。快!贵重物品可以带上,其他的都别要了。我们最多只有十分钟时间,要快!” 剧组用的摄影机都是最好的,每台价值几十万,如果导演舍不得,要摄影师扛着走,他也不会反对。演员们的手机、钱包、饰物都可以带着,但其他东西就别想了。 他连说了两个“快”字,肖克莱立刻回过神来,都来不及问他去宿舍集合有什么用,就抢过旁边副导演手上的对讲机,向所有人喊话,“全体注意,有海盗来袭,所有人在三分钟之内回宿舍集合。一定要快!过时不候!” 饰演警察和海盗的二十多个演员还撑得住,只是脸上变色。那些演人质的演员却吓得脚都软了,几个年纪较小的女孩忍不住发出尖叫。幸好他们是在拍戏,这些响动传到海上,也不会引起海盗怀疑,反而让他们哈哈大笑。海盗们自以为稳操胜券,都不紧不慢地驶过来,根本不怕岛上的人会逃脱。 白桑吉的声音覆盖整个片场,“全部去宿舍,我有办法带着你们逃出去。快跑!” 那些人一听,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宿舍跑去,就是身娇体弱的小女星也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白桑吉到厨房里,拿走了插着二十把各式菜刀的刀架和装满西式刀叉的收纳盒。他一进一出之间,所有人员都回来了。难为摄影师在逃命的时候还扛着摄影机没扔,那些明星也忍着恐惧冲回自己的宿舍,带走了自己的钱包和珠宝饰物,至于价值不菲的衣服鞋包,就全都不要了。 白桑吉看了乱糟糟的人群,朗声问:“人都到齐了吗?” 大家左右看看,发现自己的熟悉的人都在,便乱纷纷地说:“都来了。” “好,跟我走吧。”白桑吉一马当先,带着大家跑向板房后面的山坡,迅速冲进树林中。 他扒开一片青藤,露出他一个洞口,对他们说:“打开灯,一直往下走。脚下注意,都别摔了。” 摄影师打开了摄影机的按照灯,其他人也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在白桑吉的安排下,那些身强力壮、饰演警察和海盗的演员分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中间,有人摔倒时他们可以扶一把。 在白桑吉沉着冷静的情绪感染下,那些人也纷纷定下心来,按照他的指示鱼贯钻进洞里,向下走去。 海边,那些快艇已经靠上伸向海中的临时码头,海盗们纷纷上岸,向着片场冲过去。 白桑吉看了一眼,迅速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搬过来,进入洞中后,用石头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他放出一丝精神力,将外面的青藤拂过来,把洞口遮住,这才转身,飞快地向下奔去。 通道很窄,两边的墙壁坑坑洼洼的,长满青苔。剧组的所有人员都不嫌弃,一手举着手机,照着脚下,一手扶着墙,走得既快又小心翼翼。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到达那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贴着墙壁站着,不敢乱动,都害怕脚底一滑,掉进面前黑漆漆的海水中。 白桑吉最后一个走进来,声音放得很轻,以免洞里的回声惊到他们,“大家暂时安全了,可以坐下休息。把灯都关上吧,只留下一、两个亮着就行,免得把电耗尽。” 大家都松了口气,感觉双腿更加虚软,也顾不上地面湿滑,就贴着墙滑下去,坐到地上,然后把灯关掉。有人试图打电话,却发现这里没有信号,不免又有点心慌。 肖克莱还掌得住,安慰大家道:“给我们送补给的巡逻艇后天就会来,咱们在这里躲两天,不要紧。” 有一个小姑娘带着哭腔问:“肖导,两天不吃东西倒没什么,大不了减肥了,可没水喝,那怎么办?” 肖克莱顿时语塞,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看向仍然站着的白桑吉。 正在查看手机信号的白桑吉感觉到他的视线,头也不抬地说:“放心吧,用不了那么久。毕竟这是我国领海,还轮不到一群海盗猖狂。”说着,他稳稳地沿着通道边缘,从所有人面前走过,一直走到通往大海的洞口。 这里被海水淹没了一大半,只有顶部露出一线光亮,他的手机也有了一格信号。他立刻拨打海警的报警电话,将这里的情况详细说明,请求救援。 海警那边的接线员听到他们整个剧组都被困在地下洞穴中,没有饮水和食物,头上还有一群全副武装的海盗,情况危险至极,立刻对他说:“我们会立刻联络海上巡逻队前去救援,海警总队也会派出救援队前往,最多四个小时就能到达,请你们务必坚持,注意安全,保持电话畅通。” “好。”白桑吉答应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走回去告诉所有人,“海警马上过来救援,最多四个小时就到。” 大家精神一振,慌乱的心也彻底安定,原本失去的力气也都回来了,纷纷笑道:“太好了,这下放心了。” 白桑吉找到身体素质和心理承受力最好的一个男演员,将他领到洞口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你就坐在这里别动,留意海警那边的电话。如果他们问起我们的情况,你就如实讲述。注意别把手机掉进水里。” 男演员立刻点头,“是,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白桑吉笑着拍拍他的肩,“嗯,跟真正的警察也差不多了。” 那个演员也笑起来,情绪有些亢奋,动作却更加沉稳。他贴着山壁坐下来,将手机塞到战斗服的胸袋里,这样就绝对不会掉出来。 白桑吉转身离开,走到下来的通道口,将放在那里的刀架与收纳箱打开,准备截杀有可能追下来的海盗。 洞里很安静,只有海水轻轻拍击山壁的细微声响。大家坐了一会儿,有个演员轻声说:“导演,给我们说说戏吧。这里太安静了,我怕自己会睡着,回头滑到水里去。” 有人轻声笑起来,“是啊,肖导,给我们讲讲表演技巧吧。” 有女孩娇柔地问:“肖导,为什么白老师的演技那么好?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有女孩清脆地声音附和,“是啊是啊,肖导,您就教教我们呗。” 肖克莱温和地笑道:“白桑吉的演技是天生的,别人教不了。他是仙门祖师爷,咱们都是凡人,不跟他比。我就给你们讲讲我的经验,全是凡人可以学到的东西。” 大家都轻声笑起来,“好啊好啊。” 肖克莱便即兴开了一场有关表演技巧的讲座。他从自己早期开始拍片的经历讲起,一直说到现在正在拍的电影,点评了各个时期国内外著名影视明星的代表作品或是一些影视剧里的经典片段。他侃侃而谈,逸兴横飞。其他都听得入迷,渐渐忘记了身处的险境。 白桑吉一边注意地面的动静一边侧耳细听,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们在地下安安静静,地上的海盗却一直不消停。他们先是在片场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便把遗留在那里的灯光等昂贵器材打了个稀巴烂,然后又坐上轨道车,让人推前推后玩了一会儿。然后,他们就冲向宿舍,进去大肆搜刮,将剧组人员没来得及带走的财物全部抢走,还有几个海盗为了抢夺女演员的内衣而大打出手。还有些海盗跑到厨房,因为食材和饮水都要搬到船上去,所以他们没有乱搞,只把厨师做好的菜胡乱吃了一些,然后大加赞扬。如此玩闹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集中到一起,不紧不慢地搜索逃走的剧组人员。 时间太紧,白桑吉也不可能用出特殊手段来隐藏行踪,他们很快就顺着凌乱的脚印找到山上的洞口。有大石挡着,他们试了一下,根本推不开,便拿出手雷,塞进大石底部,炸了好几次,还退开发射了火箭弹,终于把结实的大石头炸开,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 他们虽然只是小股海盗,以前也有自己的地盘,一向在海上横行,有时候还去一些海岛上劫掠土著,行为非常嚣张。这时面对情况不明的山洞,他们也没有收敛,更没有小心谨慎,而是打开枪上的射灯,照着脚下的路,一边大声吆喝一边向下奔去。充满嗜血意味的狂热叫声在通道中回荡,隐隐传到地下洞穴, 这时,离剧组人员逃到地下洞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听到隐约传来的野蛮呼喝,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剧组人员都紧张起来。一些年轻女星连忙抬手捂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白桑吉回头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听到他充满自信的声音,大家顿时就不再害怕。 第473章 地底激战(1) 白桑吉的声音很沉稳,充满坚定,“别怕,有我在。你们都别动,别出声。” 大家的情绪忽然就安定下来,都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也没人敢动。 海盗们得意忘形,走到半路上就有人滑倒,骨碌碌地滚下去,撞倒了前面一连串的人。他们手上的枪和腰间插着的刀与地面相撞,发出一连串杂乱的声音。后面那些海盗看着他们滚下去,都哈哈哈地笑起来,还有的高声讥讽,状态都很放松。 白桑吉看着乱闪的灯光接连翻滚下来的身影,左手从刀架上轻轻抽出几柄剖鱼刀、刮鳞刀、削皮刀、水果刀,握在掌心,右手接连不断地从左掌中抓过刀来猛力掷出。他左手抽刀,右手投掷,如行云流水一般。锋利的刀尖准确地插入海盗的咽喉或太阳穴,无声无息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等到他们滚下来,摔到他面前,都已经没了声息。白桑吉无暇补刀,将他们的武器弹药飞快地卸下,然后一脚一个,把他们全部踢进漆黑一团的水中。 他拿起一把型号比较老旧的突击步枪,对准通道上方便扣动扳机。一串串子弹飞上去,让那些海盗的笑声与讥嘲声戛然而止。伴随着几声闷哼,走在前面的几个海盗都受了伤,立足不稳,一起向下滚落。后面的二十多个海盗赶紧就地躺倒,一边向下滑落一边不管不顾地扫射。 白桑吉没管他们,先对准滚下来的几个海盗射击,将他们全部击毙。等他们掉下来后,他依然是卸了他们的武器弹药,然后将他们当成掩体,任他们堵在通道口。他躲在几具尸体后面,拿起一个手雷,拔掉保险栓就扔了出去,接着又扔出去一个。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相继响起,不断在通道和地下洞穴中回荡。伴随着几声惨叫和掉落下来的碎石,上面被炸死炸伤的海盗打横卡在通道上,挡住了后面的海盗。 还活着的亡命之徒终于感觉到害怕,于是不再强行往下走,而是打算撤回去。他们关上灯,都不再开枪,在一片黑暗中悄悄翻转身,匍匐着努力往上爬。 白桑吉端起枪,追着他们的屁股不停地扫射。打完一把枪的子弹,马上捡起另一把枪继续。强大的火力将海盗们压制在地面,让他们爬得更快,根本不敢继续停留,更别说开枪还击了。 一直用精神力“看”着他们爬回山洞,狼狈地逃出去,白桑吉才停止射击,平静地回头说:“行了,他们死的死,逃的逃,我们安全了。” 剧组人员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本仿佛凝滞的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他们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感觉全身发软,却努力坐住了,免得露怯,让人笑话。 白桑吉坐下来,将手里的枪放下,安静地闭目养神。 肖克莱稳了稳神,又继续开讲表演技巧。剧组成员都努力静下心来听讲,恐慌的情绪渐渐缓和过来。 坐在肖克莱身旁的编剧却在思索着,这段经历其实可以加到电影里,比他们设计的逃生情节要精彩真实得多。后期在电影的宣传中还可以强调一下这是由真人真事改编而来,也是一个十分吸引观众的噱头。 逃到山洞外的海盗都非常狼狈,有不少人受了轻伤。他们都非常愤怒,纷纷给船上的海盗打电话,要他们带着重武器和勾索等工具前来增援。 白桑吉已经收回了精神力,却有杜漓随时为他转播,因此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想了想,起身过去,让剧组人员有序地向洞口方向移动,待在一个更加宽阔的地方,并告诫他们不要使用电子产品,尤其不要打电话,开直播。这里的信号非常弱,手机上只有一格,但已经可以进行一些操作,他就害怕有些人为了搏出位,增加热度,开启网络直播,把这里的情况暴露出去。 他再三警告,“我们现在的情况,地面上的海盗完全不清楚,所以他们即使重新组织进攻,也必须小心谨慎,需要很多时间来计划,这样我们就有更大的可能等到救援。请大家互相监督,绝对不能把这里的情况透露出去。” 所有人都连声答应,保证不使用电子产品。有些人听到海盗还要进攻,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但他们有五十多人聚在一起,彼此壮胆,也就不是特别害怕。 白桑吉又走到守在洞口的演员身边,找他拿回手机,再次拨打海警的报警电话,询问救援队伍目前的动向。接线员立刻把他的电话转接到营救队伍的海上指挥官那里。他们之前就打过两次电话,向这边的人询问情况。接电话的演员说得比较详细,电话里还能听到枪声和爆炸声。指挥官已经命令所属舰艇全速前进,大约一个小时后就能到达附近海域,另外登岛作战队伍已经登上舰载武装直升机向这里飞来,半个小时后就能抵达小岛上空。白桑吉听明白以后,就挂断电话,将手机交给那个演员,转身回去继续守着通道口。 其他人听说救援队伍半个小时后就能到达,都是喜形于色,脸上也有了舒心的笑容。 十多分钟后,海盗的后续队伍到达。这次他们没有一拥而入,只进来几个人,腰上都拴着绳子,避免失足滑下去。他们一人扛着火箭筒,另有一人拿着一头拴着重物的长绳,还有一人举着强力手电筒,另外几人在洞中拉住绳子,随时准备将他们拖上来。 三人缓缓走入通道,大约二十多米后,就卧倒在地。一人陡然按亮电筒,另一人迅速瞄准出口处,发射火箭弹,第三人随即扔出绳子,让重伤倒地的海盗拉住,准备拖他上来。 白桑吉对他们的行动非常清楚,但在黑暗中只能装作不知。电光石火之前,火箭弹就在他旁边爆炸。作为掩体的几具尸体被炸飞,他也被冲击波掀翻,几枚弹片狠狠扎进他的身体里。剧痛袭来,他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远处的剧组人员被爆炸声吓了一大跳,几个女演员猝不及防,惊叫出声。明显出自女性的声音极大地鼓舞了海盗们,他们精神大振,认为此种战术可行,于是让人从外面把火箭弹传进来,他们还要再来一发。 白桑吉拿起突击步枪,朝着上面连续射击,将他们想要救出去的伤员击毙,压制得上方的三个海盗抬不起头来。 山洞里的海盗只能把他们三人拉上去,从而减少伤亡。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是一帮演戏的,按理说都是身娇肉贵,遇到他们都怕得不行,他们以前不知绑过多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些演戏的人居然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 接下来,双方陷入了拉锯战。白桑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海盗们轮番用手雷轰炸,用突击步枪、冲锋枪连射,最后却总会被白桑吉的火力压制,冲到半途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想要强行突破,结果就是非死即伤。滚下来的海盗既为他送来武器弹药,又为他增强了掩体。他藏身在黑暗中,借助通道口旁边的山壁和海盗尸体作掩护,与敌人打得有声有色,一直非常激烈。 二十多分钟后,武装直升机飞临小岛上空,先朝着洞口方向发射了两枚空对地导弹,将外面的海盗炸得丢盔卸甲,然后机上的所有特警实施机降,落地后就向那边冲去。 随着三轮火力覆盖,暴露在外面的海盗全部倒是,不是死就是重伤,都失去了战斗力。他们交叉掩护着,冲向洞口,然后纷纷朝里面扔出手雷。随着一声声沉闷的爆炸,洞里的海盗也很快被炸死。 在通道中间的几个海盗知道不妙,只能一咬牙,向下发起冲锋,企图占领通道口负隅顽抗,求得一线生机。 白桑吉用手雷、突击步枪和冲锋枪,极大地延缓了海盗们前进的速度。救援队特警冲进洞中,与他前后夹击,很快就将几个海盗击毙。 白桑吉这才扔掉打光了子弹的枪,向后一倒,放松地躺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上的几处伤口中流出,浸湿了他的衣服,在地上流淌。他缓慢地呼吸着,看着几束灯光越来越近,从通道上方快速下来。 通道上满是鲜血,又湿又滑,几位特警长期在海上战斗,下盘很稳,都差点摔倒在地。他们连忙稳住身形,更加小心地跑下去。很快,出现在灯光中有满地的断肢残骸,然后就是一个穿着与他们相似战斗服的男子。看着他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他们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们正要上前查看,就听到一阵欢呼声响起。他们抬头一看,便瞧见了聚在洞口处的一群剧组人员,里面有好几张脸都是他们熟悉的,全是经常出现在军旅电影里的明星。他们留下两个人,蹲下身检查白桑吉的伤势,另外几个人连忙上前去安抚剧组人员,然后与地面上的队友联系,护送他们重回地面。 白桑吉的身上有枪伤,更多的还是被爆炸的弹片所伤。他的所有伤口都在身前与身侧,没有一处在背后,显然他一直都在通道口顶着,没有退后半步。 为免露出破绽,白桑吉没有对自己的伤势进行任何暗中处置。他忍着疼痛,任鲜血往外奔涌,脸色越来越苍白,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他隐约能感觉到一个接一个的人走过自己身边,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对自己既担心又感激。等他们全部离开,两个警员带着折叠式简易担架冲下来,将白桑吉小心地抬到担架上,然后迅速送上去,在山洞外的树阴下对他进行简单的止血等抢救工作。 第474章 地底激战(2) 海面上正在进行一场海上歼灭战,大批舰艇围剿三艘海盗船,炮声、机枪声不绝于耳,海面上不断升起冲天大浪,场面十分壮观。 肖克莱激动地让摄影师打开摄像机,将这场真实的海战拍下来。剧组人员也忘记了危险,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战斗。 这时,一艘海警的巡逻艇靠上简易码头。四位特警抬着白桑吉的担架,飞快地冲过去。剧组人员这才反应过来,在其他特警的保护下一起朝着海边跑去。 白桑吉被送到医务室。医生立即为他手术,取出身体里的弹片和子弹,为他缝合伤口、止血包扎、输氧输血输液。海警队的医生与护士都技术过硬,在颠簸的海上照样动手术,没有半点失误。 手术后,白桑吉被移到医务室附属的病房里。他躺在病床上,在海浪的起伏中一直昏睡,直到巡逻艇回到白鸟市都没醒来。 剧组人员在返回的途中纷纷用手机上网,在各个社交网站上发视频,发鸭脖,还有人开了直播,把镜头对准远处的战场,让大家见识一下真正的海战。很快,此事就引起了轰动,驻白鸟市的各媒体记者和营销号博主、网红主播都纷纷赶往军港,想要采访到第一手消息。 海警医院的救护车已经等在码头上,巡逻艇一靠岸,白桑吉就被抬下来,送上救护车,直奔医院。黄一洲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小岛,回到大陆,跟着关栩进组拍戏,岛上只剩两个助理,这时连忙跟着冲上救护车,陪着白桑吉一起去医院。 而记者们则截住了剧组人员,对他们进行了现场采访。在肖克莱的首肯下,所有人都很配合,将当时的情况做了详细说明。综合当时处于不同位置的剧组人员的所见所闻,以及海警内部的消息人士透露,记者们拼凑出与事实真相相差无几的长篇报道,其中细节各有脑洞,但大致脉络却基本一致。 当时海盗来袭,他们全副武装,穷凶极恶,想要绑架剧组人员施暴,同时勒索巨额赎金。白桑吉果断带领全体人员撤到以前散步时偶然发现的地底洞穴中,然后独自守住通道口,浴血奋战两个多小时,打退了海盗的轮番进攻,终于等到救援队到达,救下了整个剧组的所有人员。他们无一伤亡,白桑吉却重伤昏迷,目前正在海警医院icu病房接受救治。 关栩从黄一洲那里得到消息后,立刻提前结束工作,向剧组请假,连夜飞到白鸟市,赶往医院探望。 第二天早上,白桑吉的生命体征平稳,被转到高级病房。几个小时后,他苏醒过来。一睁开眼,他就看到关栩坐在床边,不免有些诧异,“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过来了?”他的声音不复往常的清亮,有些沙哑,透着虚弱无力。 关栩先将床头摇起一点,喂他喝了一口温热的纯净水,这才坐下,长叹一声,“你干出那么大一件事,我要不来看看你,肯定会被全联邦的粉丝骂死。” 白桑吉的眼中有了一缕笑意,“辛苦你了,老板。” “不不不,我不是你的老板。”关栩无奈地笑道,“你才是我的祖师爷,总是搞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真叫人毫无办法。” 白桑吉也很无奈,“我很佛系的,从不惹事,每次都是事儿来惹我。” “唉,是啊。”关栩也明白,“那种情况下,你不可能不动手。其实吧,也亏你有那么好的身手,那么强的战斗意识和作战能力。网上都炸了,媒体也全都是有关这件事的新闻报道和各种专访,就连你们剧组做饭的厨师、洗菜洗碗的阿姨、做清洁卫生的大姐都红了。导演、副导演、演员、摄影、剧务、场记、灯光、服装、道具、化妆师都被围着轮番采访,粉丝数一夜之间飞速增加。只有你没有消息,医院不许记者进入,我也让人在病房外面拦住闲杂人员,不准他们打扰你养伤。粉丝们在外面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院方已经对记者介绍了你的伤情,又在官网和官博上发文,宣布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那些粉丝依然不肯离开。很多人排着队在网上给你点蜡,为你祈福,祝你早日康复。” “点蜡啊……”白桑吉感叹了一声,有些困惑地问,“那……我该做什么?” 关栩笑了,“你什么都不必做,安心养伤就好。外面的事都交给我们,不然工作室养那么多人有什么用?” 说话间,关栩工作室的有关人员相继到达,拍照片、录视频、发通告,一气呵成。 白桑吉对着镜头说了几句话,便疲倦地睡了。那些人立刻离开,按照在飞机上商量好的公关方案迅速开展工作。 黄一洲这时才低声对关栩说:“我与肖导联系了,他对桑吉无比感谢,还说这次经历对他有很大启发,会修改一部分剧情。本来他计划赶在过年之后的寒假上映,不过现在决定不赶档期,好好磨一磨戏,精雕细琢,然后定在暑期档上映。他肯定会等着桑吉养好伤,再继续拍摄有关他的戏份。这段时间他会一边修改剧本一边拍别的剧情,时间上不会有什么问题,让我们别担心,也让桑吉安心养伤,早日恢复健康。” 关栩点点头,“他肯定会等桑吉的。这回他可捡到大便宜了,桑吉不但救了整个剧组的命,避免投资方血本无归,还让他的电影未映先红,明摆着会赚大钱嘛。你去跟他们的投资方谈谈,让他们给桑吉一成的分红,约定俗成的票房红包也不能少。这是桑吉应得的。” “明白,我这就与他们联系。”黄一洲匆匆走出病房,兴奋地去找《紧急救援》的资方爸爸谈判,为白桑吉争取更多的好处。 关栩走到床边,凝视着白桑吉安静的睡颜,良久才移开视线,转身走到外面的客厅坐下,拿出手机上网,仔细浏览有关信息和各种相关图片。 昨天,从海盗来袭到他们在地底洞穴待着的那段时间里是没有任何图像记录的,只靠各人口述,因为之前在逃命,后来又待在黑暗的地方,根本拍不了。但是,特警们把剧组人员带上地面后,他们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就忍不住拿出手机,各种拍照、录制视频。四个特警把白桑吉抬出山洞,放到旁边的草地上抢救,以及后来抬着他奔向巡逻艇的照片都被他们放到了网上,被粉丝们转发得到处都是。 白桑吉一直昏迷,黑色的戏服上看不出血色,但鲜血从担架上不停地滴落在草地上,对比却非常强烈。他苍白如纸的脸非常安静,在天光下却依然美好如神祗,那绝世容颜一如既往地如刀似剑,直插进人们心里,让他们感觉全身颤栗,简直透不过气来。 在这些照片下面,评论数以万计,都是心疼、难受、祈福等等正面评价。黑子极少,却仍然有,说白桑吉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乘飞机有人劫机,去拍戏海盗来袭,简直是霉运附体,根本就是衰神降临,那些请他拍戏的剧组都倒了大霉。这些评论一出现,就被无数粉丝与路人冲上来狂怼,骂得那些脑残的扛精喷子们狗血淋头,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被淹没。 白桑吉乘坐过那么多次飞机,就一次遇到劫机事件。他进过那么多剧组,也就一次碰到海盗,还是因为三个大国举行海上联合演习,逼得海盗们四散逃开,其中一小股海盗偶然走到附近。说起来都事出有因,关白桑吉什么事?这般牵强附会,抹黑英雄,让人非常愤怒,根本不能忍,别说粉丝,就是路人也忍不住跟着严厉谴责。 网警也迅速出手,严肃警告那些信口开河、污蔑白桑吉的网民。白桑吉是现役警察,跟他们是自己人,刚刚立下大功,为警察脸上争光添彩,哪能容忍那些社会渣滓往他身上泼污水? 很快,网上就再也没有无脑黑发出的负面评论了。 关栩对那些幼稚无聊的脑残扛精根本不予理会,见网上的主流报道与评论都是对白桑吉的正面褒扬赞美,便不再关注。 然后他在工作室的平台上打开自己的邮箱,查看邮件,立刻发觉今天的邮件暴增,几乎全都是关于白桑吉的,邀请他饰演影视剧主角或重磅大片的重要配角、拍广告、做代言、上综艺节目、上时尚杂志封面等等,给出的条件都非常好。这些还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工作室的邮箱里收到的邮件更是堆山填海,这些能通过筛选递到关栩面前的还不到十分之一。 关栩仔细斟酌过后,圈了两部工作室参与投资并很看好的电影大片,又圈了一个高档越野车广告、一个高端奢侈品名牌手表的全国代言、一个世界名牌男装的全球代言,再加上一个顶级时尚杂志的封面和一个顶级电影杂志的专访。 工作室的企划部也根据白桑吉的情况综合考虑,提出了几个项目。关栩反复考虑后,圈了专辑唱片与写真集两样,其他的暂时缓一缓。他不可能把白桑吉的时间全部塞满,要留出空档,让他能够执行警界高层不时下达的命令。 他在这边为白桑吉精打细算,燕晓却在遥远的雪域高原上向白杰布告状,“父亲,有人想要挖你墙脚,抢走杜爸爸。” 第475章 青云直上(1) 草原骑警现在又组建了一个新的大队——教导大队,白杰布担任大队长。这个大队里有新召和新调入的警员,还有军队和武警派来历炼的官兵,磨合起来很费劲,就一股脑地交给了白杰布。 他在前往首都参加阅兵之前,就先把那些桀骜不驯的特警和特种兵们揍了一遍,把他们打服了,再对他们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进京前,他制定出后续三个月详细的训练计划,交给副大队长,每天监督他们执行。等他参加完阅兵式回来后,又进行了一系列强化训练,让他们达到了在草原上作战的水准,然后就迎来了战斗季。 这个时候,他们放出的机器人已经将地底深处的灵元石矿脉采集了一大半,留下的一小部分和重要的石母石髓都被白杰布用阵法屏蔽了,因此无人机的信号接收和执行的精准度提高了很多,与骑警们配合起来,使他们的战斗力增加了一倍。 白杰布也将教导大队里的所有官兵分成三队,以老带新的方式派出去参与巡逻与作战。他也会带队出去参战,而不是守在大后方。 今年的战斗季,联邦高层非常重视,给予草原骑警大力支持,让他们的伤亡大大减少。白杰布打仗打得很痛快,感觉每天都很过瘾。 年初,联邦有关部门接到关棋的报告后就派出了勘探队,半年后就得出结论,整个查果拉草原下面都是宝贵的矿藏,还有一部分延伸到周围的群山之中。联邦高层欢欣鼓舞,立刻规划采矿点、修铁路和高速公路、建设附属城镇等等,并指示警察总部,给草原骑警扩编,配备更全更新的武器装备,务必要守住那块宝地,不允许任何境外势力染指。只要是越境渡河前来抢劫的匪徒,一律格杀勿论,最好全歼。多杀几次,他们就不敢再来了。 同时总统亲自给益州州长打电话,要他看住查果拉草原,不许随便买卖土地,必须按照联邦的统一规划,更不准污染那片草原,给当地牧民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然后州长给蕖都市长下了死命令,市长对理马县长反复叮嘱,还派了自己的心腹助理过去监督。 益州警察厅与蕖都市警察局都对草原骑警相当重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装备给装备,让以前苦了很多年的骑警们都感觉非常舒心。 白杰布这天又跟一股盗马贼干了一仗,打完后才听到白桑吉的壮举。他暗暗得意,知道白桑吉刚动完手术,正在睡觉,便没去打扰。第二天继续追击盗马贼,就听到燕漓来了这么一句。他有些诧异,随即笑道:“你杜爸爸长成那个样子,爱他的人不知有多少,有人想挖墙脚,那不是很正常,有什么稀奇的?你杜爸爸会被人挖走吗?既然是不可能的事,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他问都不问是谁,总之都是闲杂人等,与他们无关。 燕晓一听,深觉有理,于是将这句话传给杜漓,让他用不着担心。杜爸爸离不开燕爸爸,他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所以燕晓与杜漓也会永远不分开。杜漓立刻把那点小担心抛到脑后,开心地继续忙自己的事。 白桑吉的伤大部分是皮肉伤,只是失血过多,比较虚弱。他大部分时间都躺着,偶尔会起来坐坐,看看新闻报道或是优秀的影视剧。 关栩在这里待了两天,他就把人劝走了。他的伤得养,又没有生命危险,关栩守在这里没什么用,反而浪费时间。 关栩现在正在拍一部大片《绝地反击》,是由热门游戏改编,关栩工作室联合投资。这套系列电影当初就计划一共拍六部,前面五部都冲进了年度票房排行榜前三的位置,这一部是收官之作,更让万千影迷期待不已。关栩一直是第一主角,这部戏上映之后,他就可以再升一级,成为四冠影帝,所以挺重要的。 关栩也没有坚持留下,征求了他的意见后就回去继续拍戏,同时让工作室成立项目组,筹备出版写真集。 关栩工作室的官网很快放出公告,即将制作出版白桑吉的写真集,现面向全社会征集白桑吉的高清图片,稿酬从优。 其实这只是一个噱头。白桑吉出道后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即使出去后有粉丝偷拍,也都是用手机,像素不够,能用的应该不会多。他们只想用这个手段将白桑吉的热度再推上一个新台阶,并为以后出版的写真集预热。 消息一出,仙门弟子粉们差点疯魔了,也不管自己找到的图片能不能用,便一股脑地给工作室发过去,还有的贴在网上,让大家来选。 工作室专门派了三个人来进行初选,本来以为很难找出合用的,谁知道大海捞针即将捞出一堆珍贵的宝珠。 有一个网友打包寄来了大量有关白桑吉的照片,足足有三百多张,其中一半是雪域高原上的图片,另外一半是蕖都、燕京以及白桑吉拍戏时曾经到的各个城市。图片都是在住处以外的地方拍摄的,明显用的是顶级单反加各种高级镜头,每一张都有着浓郁的艺术性,有的像古风国画,有的像西式油画,有的颗粒粗得似版画,有的走田园风,有的是古典风,有静态,有动态。光是这批照片,就足以印制一本精美的写真集。 这个匿名的网友将照片发过来时,写了一封比较长的邮件,充分表达了对白桑吉的敬佩与热爱,同时对这批照片做了详细说明。他们有一个秘密小群,群友来自联邦的四面八方,都是仙门祖师爷的一代弟子,有闲有钱有技术有设备,只要有机会,就会跟着白桑吉走,为他拍了很多照片。不过,他们从没打扰过他的生活,更没窥探过他的隐私,也没将任何一张照片传给别人或是发到网上,只限群内互相欣赏。这批图片是从群友所拍照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佳作,如果关栩工作室要用,请署名为漓晓,并把自己应得稿酬全部捐给正在兴建的理马县杰布学校。 关栩工作室负责写真集项目的人全都惊了,看着几百张精美绝伦的图片,顿时患上了选择困难症。关栩在百忙中看了从工作平台转过来的邮件和这批照片,惊艳之余同意了项目负责人的提议。写真集分成两册,一册是草原篇,一册是都市篇,分别收入两百张照片,出三个版本。软装版三百八十八元一套;硬壳精装版加签名海报,定价八百八十八元一本;金装典藏版加签名海报加仙门祖师爷手办,定价一千八百八十八元一套。另外,仙门祖师爷手办也可以单独购买,定价八百八十元一个。 相比于其他当红明星的写真集,这个定价算是中等偏高的价位,但白桑吉的颜值与人气是值得的。工作室充满信心,这套写真集绝对会大卖特卖,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事情白桑吉都没有过问,只在医院里养伤,同时搞来不少各个艺术院校的教材,趁着没事就看书学习。他不仅学习表演,导演、编剧、摄影、美术、音乐、剪辑等等都会涉猎,学得非常全面。 他还没出院,金龙电影节颁奖典礼与电视剧年度盛典金旭奖就相继召开。他凭《走向黎明》的角色获得金龙电影节最佳新人与最佳男配角,凭《刑侦一队》中的角色获得金旭奖最佳新人奖。他因伤未愈,没有到场,由关栩帮他上台领奖。他在病房里由助理陪着,通过直播看完整个颁奖典礼,心里也很高兴。 对于现在的超高人气与持续升高的热度,他有着清醒的认识。从这两次电影电视剧年度盛典的获奖名单可以看出,他最近一年虽然人气极盛,但在演艺圈中的成就并没有多么了不起。比起那些出道即巅峰,第一部电影就是主演并荣登影帝宝座的明星,他还差得远。幸好他起点不低,又有很多的上升空间,所以未来可期。 粉丝们对他不能亲自到场走红地毯和上台领奖都感觉很遗憾,却也非常理解,都为他感到高兴,同时也很关心他的身体,在网上排着队给他发来贺电,并祝他早日康复。 白桑吉让助理录了个视频,愉快地对粉丝们说:“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我今天也很高兴。这个奖与你们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我很感谢你们,以后也会更加努力。我目前恢复得很好,就快出院了,请大家不要担心。谢谢大家!我爱你们!” 视频一放到网上,顿时引来粉丝们狂热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然后是各种膜拜、敬佩、关切、爱护、支持、鼓励,让白桑吉看了也觉得心里发热。粉丝们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有许多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大多天真烂漫,即使不成熟,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也依然很可爱。 有这么多粉丝对他毫无原则地热爱,认为他做的事都是对的,说的话都有道理,不接受任何反面意见,他才会时刻注意自身的言行举止,就怕给了他们错误的引导,让他们将来误入歧途。他一直持正守信,尽职尽责,希望能以身作则,给喜爱自己的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或许有人觉得他是圣父,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但他并不在意,因为这就是他的道,他一定会坚持到底。 第476章 青云直上(2) 白桑吉住院期间,来看望他的人很多,但能被放进来的却少。除了关栩工作室的人和《紧急救援》剧组的主创人员外,还有海警和武警的领导、白鸟市政府与警察局的领导,警察总部也派人专门过来探望过他。 依白桑吉的性子,是不愿意有太多应酬的,但这些事情又必须做,他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真实想法,微笑着与领导们寒暄,听他们夸奖,然后再谦逊一下,最后让他们带着满意与赞赏离去。 勉强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星期,他的主治医生终于同意他出院了,在他临走前关切地说:“白老师,我看过你以前的病历。你受伤太多次,虽然痊愈了,但底子损了不少。现在你年轻,身强体壮,自然觉得没什么,可等到年纪大了,你就要吃苦头了。所以,你出院以后最好能认真调理一下,譬如请个靠谱的药膳师傅,专门针对你的情况,用药膳给你好好调理。这个事情我也跟你公司里的人谈过,希望他们能重视起来。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别仗着年轻就不放在心上。这是很严重的隐患,不能放任不管。” 白桑吉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谢谢医生。” 两个助理陪着他,也在旁边听着,心里立刻重视起来,暗暗想着要向关总汇报,务必请个优秀的药膳师傅过来,好好为白桑吉调理身体。 出院后,白桑吉就住进了助理提前租下的酒店式公寓。两个助理悉心照顾他,除了处理日常琐事外,还专门跑遍白鸟市,终于找到一个很像样子的药膳馆,就天天预定好补血补元气的药膳,到用餐时间了就过去取,带回来给他用。 以前只有在工作的时间,两个助理才会陪着他,如果他回家,就不让助理跟着,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两个助理除了日常事务外还有什么别的本事,这时才看出来。 两个助理都是男子。一个叫小谷,二十九岁,成熟稳重,主要负责白桑吉的工作行程、与剧组沟通、对外联系等等,相当于助理经纪人,以后要往经纪人发展的。另一个叫小麦,二十六岁,活泼开朗,是生活助理,平时定餐、打水、订票、叫车、洗衣、取件等等各种跑腿打杂的活都是他做。其实,小谷还懂医,日常护理保健等工作也比较在行。小麦会做饭,烧得一手好菜,还会煲老火靓汤,现在又开始学习药膳知识,想要更好地照顾白桑吉。 出院以后,白桑吉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拍不了动作戏,所以暂时没有回剧组,而是一边休养一边看新剧本。 肖克莱把这次岛上遇险的情节改头换面地加进了电影里,让情节更加惊险,也更真实。他没再去那个小岛,而是在白鸟市附近的海边搭景,就在那里拍剩下的戏份。另外还有一些救援小队在陆地上训练和日常生活的戏,外景地都是现成的,就比较好拍了。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十二月,天气很冷,白鸟市时有雨雪,白桑吉有些担心会与之前拍好的戏连不上。不过,这是导演要考虑的问题,他并没有过问。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星期后,他就回到剧组,受到全体人员的热烈欢迎。 肖克莱扔下导筒,拉着他上看下看,关心地问:“身体怎么样?” 白桑吉笑道:“好得差不多了,下水都不碍事,只是还有点虚,剧烈的动作戏暂时不行,别的都可以。” “好好好。”肖克莱喜形于色,“动作戏太不忙,咱们先拍别的。我调整了一下剧情,前面训练的时候就不用你亲自参与,而是站在旁边监督。另外还有你带着队员一起出去吃饭抓贼的几场戏,那就更轻松了。” 白桑吉愉快地说:“好,都听肖导安排。” 等他们说完话,转过来的剧组人员都七嘴八舌地向他问好,场面有点乱。肖克莱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来来来,大家排好了,我们照张全家福,然后放到网上,欢迎桑吉回归。今天晚上提前收工,大家一起出去大吃一顿,我请客。”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然后就挤挤挨挨地自动排好,将白桑吉和肖克莱簇拥在中间。摄影师将镜头调好,设置了自动拍摄,就跑到人群边站好。如此一连拍了三张,摄影师见效果不错,便举手示意。 肖克莱拍拍手,“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准备下一场戏。” 大家笑着各自散去。白桑吉也坐到休息椅上,看着他们拍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化妆。这次他换上的是作训服,完美无瑕的脸上也不用化什么妆,不过是描了描眉尖,刷了一层粉,把他仍然略显苍白的脸弄成古铜色,然后一边碎碎念着“罪过罪过”一边在他的脸上点缀一些长年经历风吹浪打的沧桑。只是,即使她把白桑吉往粗糙里整,他依然光芒四射,美得惊人。 这天风和日丽,气温虽低,却比雨雪天好得多。演员们的戏服仍然是秋天的那些,只能在里面套上保暖内衣,再贴上暖宝宝,方能撑住。白桑吉也随大流地穿着保暖内衣,没要暖宝宝,就穿上制服衬衫,再套上作训服,扎上腰带,却没佩枪。 他站在训练场边,盯着自己的队员按照科目训练,神情冷肃,不时看看手上的秒表,然后很不满意地喝道:“慢了,重来!……超时三秒,重来!……操作失误,重来!……还是慢,再来!……你们没吃饭吗?再来!……” 所有队员都被他操练得筋疲力尽,最后瘫在地上大声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白桑吉的神情越发冷峻,“我看还是练得不够,马上去给我跑十圈。” 队员们越发地哀声叹气,却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旁边的跑道上,步履艰难地跑起来。白桑吉看着队员们的身影,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一些。 另一个小队的队长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一边看着几个跑步的警员一边笑道:“怎么?你们小队已经是咱们大队最好的小队了,你还不满意?” 白桑吉看他一眼,“有你们小队在后面追着,我们哪里敢放松?他们不努力往前跑,尽早被你们追上。” 那个小队长轻叹,“你也给我们一条活路嘛。我们这么拼命,还不是被你逼的。眼看你们越跑越远,我们敢不奋起直追?” 白桑吉嘁了一声,微一仰脸,“想追上我们?做梦吧!” 那个队长气得差点跳起来,“我还不信了……哼,咱们大比武的时候再见真章!” 这时,那几个队员正好跑过来,将这几句听得很清楚。白桑吉看向他们,“听见没有?还不努力,等着被人家比下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继续跑!” “是。”几个人齐声应道,步伐整齐许多,气势如虹地跑了过去。 肖克莱喊了“卡”,高兴地看回放,“嗯,这条过了。” 小麦连忙冲上去,把手上的长款羽绒服披到白桑吉身上。 其他人都欢呼起来,仿佛这是一场了不得的大戏。他们都为白桑吉的状态依然保持在巅峰时刻而开心,这说明之前的重伤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就让他们都安了心。 接下来的戏份拍得都很顺利,剧组里一派和谐气氛。大家都经了一遭生死,危急关头见真情,没谁出手陷害别人,在地底的险境中还互相安慰互相关照,回来后一起因此事爆红,现在那股劲头还没过,自然和乐融融。 一个星期后,白桑吉表示可以拍动作戏了,肖克莱便把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后的情节拍完了。地底洞穴与斜斜的向下通道都是在摄影棚搭的景,拍起来并不怎么辛苦。大家都是刚刚经过那件事的,拍起来全部是真情实感,情绪十分饱满,基本上没有ng,都是一次就过。 等到全剧杀青,已经是年底,白桑吉赶回首都,参加中天传媒集团的年会。 这个年会与其他几个著名娱乐集团的年会一样,都是让人津津乐道的盛会。总公司、子公司、旗下各个工作室的高层和导演、艺人都济济一堂,星光闪耀,在粉丝们看来,仿佛盛大的节日庆典。 白桑吉是第一次参加年会,又是出道刚刚一年,也没个家底,堪称一穷二白,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关栩让黄一洲过去帮他,小谷小麦从旁协助,务必做到尽善尽美。白桑吉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既然有人帮忙,自己就不操心了,每天只懒懒地窝在家里,看着他们忙进忙出。 这次进京没住酒店,而是住进了一套高档小区中的豪华公寓。黄一洲解释,这是他勇救《紧急救援》全体剧组人员的奖励,由出品方、投资方、警方等各相关单位联合送出。这套位于黄金地带的豪华公寓总价两千多万,而且私密性很强,既安全又舒适。许多娱乐圈名人都住在这里,将周边区域也连带着打造成了文化区。 白桑吉从黄一洲手里接过写有自己名字的房产证,对他诚恳地道了谢。每年都有因救人、救火、救灾、缉凶、查案和各种战斗而牺牲的警察,抚恤金不过才二、三十万,他能得到这么多,已经很满足了。 第477章 年度盛会(1) 这天晚上,鼎鼎大名的中天大礼堂前人头攒动,粉丝、记者挤在长长的红毯两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已是隆冬时节,连着几场大雪下来,外面滴水成冰,这些粉丝与记者却热情似火,一点也没觉得冷。 马上就要过年了,整个燕京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中天大礼堂也是霓虹闪烁,大门前更是灯火通明,照亮了整条红地毯。 年会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不过,从七点钟开始,就有明星名人陆续抵达,踩着红地毯走进会场。这是提前安排好的,上千人的聚会,红毯走一个小时算是相当紧凑了。 这场盛会吸引了无数观众,在网上各大直播平台都有播主赶到这里开直播。中天传媒集团总部和旗下十五个分公司、挂靠的各个工作室也都开了直播,每个直播间的观众都有几十万,关栩工作室的直播间里更是挤进来了上百万人。大家就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弹幕刷得如飞一般。 白桑吉在七点半到达,乘坐的是工作室提供的顶级豪车。他现在虽然已经红了,在艺人榜上升得也很快,现在也只是五星明星,咖位不够,没有资格压轴,所以被安排在这个时间出场。 寒冷的空气里,他优雅地从车里出来,踏上红地毯,微笑着缓缓前行。他穿着一套雪青色的现代立领汉服,样式有点像前世改良版的中山装,冰蓝色的水晶钮扣一直扣到脖颈。面料上绣着暗纹,被灯光一照,立刻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随着角度的改变,暗纹的颜色也不断变幻,让他的盛世美颜也跟着千变万化,如梦如幻。 他一亮相,便引来粉丝们的狂热尖叫,“祖师爷——祖师爷——啊啊啊啊——”闪光灯也亮成一片,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抢占有利地形,不停地拍照片、录视频。 站在红毯尽头签名板前面的男主持人欢快地说:“现在走上红毯的五星明星,出道才一年,就以盛世美颜、天生演技和超高的武力值闻名于世。大家猜猜他是谁?” 粉丝们万众欢腾,齐声叫道:“祖——师——爷——” 女主持人兴奋说:“对,就是仙门祖师爷白桑吉老师。他是第一次参加咱们年会,也让粉丝们期待已久。啊——我真是太激动了。”她忍不住握拳跺脚,充分展示了她的期待。 男主持人笑着调侃她,“我看你都要燃烧起来了,现在不觉得冷了吧?” 女主持人开心地说:“肯定不冷啊,你看广大的粉丝朋友都很燃,大家都没觉得冷。朋友们,大家冷不冷?” 粉丝们齐声高呼,“不——冷——”然后就是轰然大笑。 在他们的插科打诨中,白桑吉潇洒地一边往前走一边时地向红毯两边警戒线外的粉丝和记者们挥手,有时候还应他们的请求停一下,让他们拍照。 他走到中间的时候,后面的明星便踏上的红毯。那是一位五星级的女明星,生得妖娆妩媚,擅长演宫斗戏,目前在三线明星那一档,虽然也有不少粉丝,却有一半都是宅男,要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千里迢迢地来为心中的女神助威,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他们大多只喜欢看直播,顶多为了女神打赏一下。所以,她走红毯走得堪称无声无息,人们的眼光一直都在投向那个仿佛走在云端上的神仙男子。 白桑吉走到红毯尽头,与主持人说笑两句,接过记号笔,在签名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就洒脱地走进礼堂大门。 年会的会场在主厅,布置得喜庆祥和,很有年味。靠墙一圈都是吃的喝的,大家可以自行取用。中间是一排排的半月形桌子,每张桌子可以坐十个人,都面向舞台,看表演、做活动什么的都非常方便。 年会将每个单位的人员放在同一区域,白桑吉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上,走到第五排左侧。前后两排的桌上都放着关栩工作室的标签,有几个年轻的新秀和明星已经到了,都坐在边上。但白桑吉的座位并没有与他们在一起,而是在靠近中间的位置,与关栩相邻。白桑吉坐到空无一人的桌前,小麦跑过来,将他的手机递过去,然后迅速退下。白桑吉对他点点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就给白杰布打过去。 草原上早已经战事停息,现在是冰封千里,骑警们都进入休战期,大都待在家里休养生息。三个孩子都放了假,与父亲一起过年,此时正通过关栩工作室的官网看年会直播。接到他的电话,几个人轮番与他说笑了一阵,三胞胎都很兴奋,开心得不行。 明星名人们陆续入场,白桑吉没有讲太久,便结束了通话。他悠闲地靠在椅子里,前面放着小麦送过来的枸杞红枣茶。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前后左右那些熟悉的面孔,想着他们曾经导演或出演过的影视剧或唱红的歌曲。 放眼看去,几乎全是学院派,都是从各大艺术院校、戏剧学院、电影学院、音乐学院毕业的,只有极少数跟他一样是野路子。不过,往往这样的人不是长得好就是演技好,总有一样出类拔萃,远远超出平均水平,否则也不可能在竞争力极强的娱乐圈出人头地。 他没等多久,关栩工作室里的著名导演、编剧、巨星就陆续进来,坐到他旁边,与他主动攀谈起来。大家说说笑笑,都很轻松愉快。 关栩即将到八点的时候进场。每个单位的一哥一姐都是压轴,关栩作为关栩工作室的一哥,是倒数第三个踏上红毯的桂冠影帝,受到无数粉丝的热烈欢迎。他也穿着一套立领改良汉服,是酒红色,上面同样绣着暗纹,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缤纷的光华,将他衬得十分英俊潇洒。他进入会场后,径直走到白桑吉身边坐下,与前后左右的人寒暄了几句,年会就正式开始。 中天传媒集团的董事长出来讲话,总结了今年集团总部、分公司、工作室取得的辉煌成绩,展望了美好的未来,还重点提到了几个今年涌现出的优秀新人,特别是白桑吉。他的发言中当然是盛赞白桑吉的出色演技、优异人品和英勇无畏的精神,并没有提到,因为白桑吉的横空出世,中天传媒以及旗下分公司的几支股票都持续上扬,曾经几度涨停板,资产扩张上千亿。中天传媒集团董事会已经决定,以特殊方式发给他一个大红包。等到过年后,以中天传媒集团的名义,给他在家乡兴建的学校捐资一个亿,从而减轻他在经济上的压力,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演艺事业上。 当初,关栩和其他几个桂冠影帝影后也有过凭一己之力带飞集团股票的事迹,只是没有白桑吉这样迅猛,且后力强劲,很让人期待。当时,集团董事会也都根据这些巨星的具体情况和实际需要,暗地里发给他们巨额奖励。不过,以前的每笔奖励都没有上亿,而且都是直接发给本人,不像这次是以捐赠的形式帮助白桑吉实现回馈家乡的理想。 这笔巨款是无偿捐赠,既是奖励白桑吉,也是在理马县政府那里刷个好感度。联邦政府即将在查果拉草原大搞建设,中天传媒的高层已经听到风声,到时候也打算去那里投资房地产,以及买地盖酒店。所以,捐资给白桑吉与理马县政府联合兴建的学校,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白桑吉现在并不知道这件事,一边听董事长的讲话一边与关栩低声交流。 关栩悄悄告诉他明年的工作计划。有三个代言,汽车、手表、时装,都是国际名牌。中天传媒旗下的一流电影杂志《星光》将在二月为他做一个专题,同时上封面。唱歌方面计划出两张专辑,上半年和下半年各出一张。而堪称重磅项目的是两部影视剧,他都是男一号,扮演的却是同一个人,国父摄政王刘元恺。 电视剧《国父》全剧计划共六十集,由开国总统文曦的嫡亲孙子创办的晨曦影业集团和刘氏皇族创办的龙吟影业集团联合出品。筹备八年,精益求精,终于万事俱备,决定在明年开机。晨曦影业和龙吟影业的董事长都指定要白桑吉做男一号,从刘元恺十四岁的少年时代一直演到七十三岁寿终正寝。六十年的漫长岁月,演尽国父摄政王的一生,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关栩也会加盟其中,出演退位后跟随刘元恺隐居的末代皇帝。 电影《永安风云》将拍摄上、下集,片长五个小时。古汉朝的最后一个年号叫“永安”,由刘元恺的皇兄在驾崩前定下,这也是先帝一生中最大的心愿。这部电影由晨曦影业、中天传媒、银盾传媒、金箭传媒、龙吟影业、关栩工作室联合投资,也指定白桑吉出演男一号,关栩饰演古汉朝骠骑大将军、大汉联邦开国元帅卫衍之。 这两部电视剧都是明年的重头戏,投资方投入了巨额资金,参与其中的男女主角与主要配角基本都是天皇巨星、桂冠影帝影后。服装、道具、布景都力求真实,耗资巨大。 白桑吉之前听关栩在医院里提过这两个项目,当时就表示只能演其中之一。两部戏的重叠度太高,想要演出不一样的神髓来实在是太难了,他觉得压力太大,担心力有未逮。关栩也同意他的想法,演其中之一是最稳妥的办法。当时白桑吉选的是电视剧,主要是想要演刘元恺的一生,这对他的益处最大。关栩便指示黄一洲,给他签下了《国父》,婉拒了《永安风云》。 但是,电影的投资方之一是银盾传媒,听说白桑吉接了电视剧却不想接电影,便委婉地表示,他们可以直接下命令,以征召的形式让他来演。关栩很无奈,只好指示黄一洲,将电影也接下来。 第478章 年度盛会(2) 这是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关栩拍戏紧张,没时间与白桑吉细说,便打算等到年会。反正事情已成定局,演出合约已经签了,更改不了,早两天晚两天告诉白桑吉都是一样的。 白桑吉听过之后很诧异,喝了两口热茶压压惊,然后轻叹一声,“行吧,既然接了,那我就演。” 关栩笑着拍拍他,“相信自己,你可以。” 两部戏都是大制作,再加上做代言、拍广告、出专辑,明天一年的时间基本上安排得满满当当。白桑吉全部弄清楚以后,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像今年这样,总是忽然冒出一个命令来,让他四处奔波。 他们把工作计划说完,董事长的讲话已经结束,各个公司和工作室的艺人按照事先定好的节目单陆续上台表演。 这不是正经的晚会,其实就是娱乐圈的一群大咖聚在一起,开心地随便玩,在粉丝们的眼里,却比国家电视台每年除夕夜的新年文艺晚会还要精彩。上台的人什么花样都有,唱歌、跳舞、戏曲、小品、魔术、杂技等等,大咖们都放得很开。下面的观众不时大笑,气氛非常活跃。 关栩工作室出了十个节目,男团、女团演了一个著名音乐剧的经典片断,几个著名导演一起上台演了一个小品,还有影视明星表演街舞,歌手表演魔术,可谓精彩纷呈。 白桑吉和关栩合作了一个别开生面的节目《霸王别姬》。这个短小的节目分成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是正剧,白桑吉反串虞姬,关栩演楚霸王项羽。他们并没有化妆换戏服,但白桑吉上台后,一甩袖一迈步,眼风一挑,就演绎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引来阵阵喝彩。 台下有不少京剧票友,忍不住赞叹,“真是活生生的虞姬啊。” 二人一亮嗓,更是令人惊艳。 白桑吉将一段西皮摇板唱得如泣如诉,充分表达了心中的悲愤,“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关栩匆匆出场,豪气干云中满是无奈地唱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的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然后看向白桑吉,“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白桑吉上前作搀扶状,声音清悦婉转,“大王——” 关栩长叹一声,“想俺项羽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白桑吉抬手,悄悄挥了一把泪,然后柔情万种地说:“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关栩十分惭愧,“唉,有劳妃子。” “如此,妾妃出丑了。”白桑吉作取剑状,然后且舞且歌,“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他的身姿柔媚似柳,一把剑舞出了满台春光。关栩抬手仿佛握着酒杯,一直跟着他转,龙行虎步间威风八面,眼中晶光璀璨,满满的铁汉柔情。 台下彩声四起,掌声雷动,“好!好!” 白桑吉舞完,忽然画风一变,探手从关栩手里作势抢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一扔,霸王气势陡然出现,说出口的却不再是戏腔,而是以燕京话为基础的标准官话,“爱妃啊,这酒也喝了,舞也跳了,我下去再打一架,过过瘾。” 台下的观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关栩也摇身一变,从威武的霸王变成惊慌的虞姬,“大王,敌人那么多,咱们还是风紧扯呼吧。” “不行。”白桑吉凛然摇头,“想我堂堂项羽,从来都是霸王,在山里是村霸,上学后是校霸,那是打遍全村儿无敌人。你现在让我苟着,那我不是太没面子。” 关栩连忙摇曳生姿地上去阻拦,“大王,俗话说的好,一时苟,一时爽,一直苟,一直爽,咱们还是苟着吧。” 白桑吉一把将他拨拉开,“不行,今儿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中天菜刀队的厉害。” “好!”下面所有人都哈哈哈地笑着热烈鼓掌,大声叫好。 白桑吉大喝一声,“弟兄们!” 下面关栩工作室的全体参会人员异口同声地高呼,“有!”中气十足地吼出了千军万马的味道。 白桑吉一挥手,“跟我上!”然后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下台了。 在热烈的掌声和笑声中,关栩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小手绢,朝着白桑吉的背影挥了挥,掐着嗓子叫道:“大王,那妾妃就去苟着了,等你回来哟~~~~~~~~~”然后他迈着小碎步,从舞台的另一边下场了。 全场笑成一片,好多人都顾不得形象,趴在桌子上笑得浑身颤抖。 所有正在直播的房间里都是一片哈哈哈,弹幕如瀑布般狂涌。很多关栩的粉丝“小羽毛”都在喷自家爱豆。 “骗子!今天才看穿你的真面目。” “栩哥,你肿么了?” “栩哥,你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栩哥了。” “原来我以前粉了一个假栩哥。” “好想打他肿么办?” 在两人的带头下,关栩工作室的节目都很出彩,充分体现了娱乐精神。白桑吉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贡献了好几首洗脑神曲,譬如一位桂冠级导演带着其他著名导演和新锐导演一起上台,演唱《大王叫我来寻山》,同样引得全场爆笑。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西游记》,所以白桑吉将歌词略作了修改,把容易引起纷争的都改了,像“抓个和尚做晚餐”就改成了“抓条恶龙做晚餐”。几位导演的声音有好有坏,但表演得声情并茂,把一个向往人间繁华的土包子小妖精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得意洋洋表现得淋漓尽致,将一首歌唱成了一台热热闹闹的大戏。 还有偶像男团跳着广场舞唱着“你是我的小呀么小苹果”,偶像女团唱的“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一位桂冠影帝上台去唱完改过地名的《放假了》之后大声疾呼,“老板,过年了,快点放假吧。”引得台下又是哄堂大笑。 大家全都放得很开,在台上玩嗨了,台下的人也都看嗨了,不时爆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坐在最前排的老板、股东、高管们都笑眯眯,也跟着大笑、鼓掌,被台上的明星们拿来调侃也毫不在意。身在娱乐圈,大家都有娱乐精神,人人都很开心。 最后一个节目是关栩工作室的大合唱,由白桑吉提议,并友情提供新歌。关栩工作室的全体艺人一起上台,唱《相亲相爱一家人》。 过年前大家都忙,根本不可能聚在一起练习,只通过视频合练了几次,赶到首都后再聚到工作室合了一下。不过,大家都有艺术功底,又有那么多当红歌星、实力唱将带着,这首歌也没什么难度,所以大家练了几次就完全没问题了。 因为人比较多,关栩分了一下,除了桂冠级的影帝影后与歌王歌后一人唱一句外,其他艺人都是三、五个合唱一句。 “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我喜欢一起床就看到大家微笑的脸庞,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家人和自己的理想打拼,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大家都按着乐曲旋律唱,只有白桑吉和几个实力唱将可以自由发挥,作为和声,轻轻松松飚出华丽的高音,为这首充满温馨的歌增添了更多亮丽的色彩。 下面的人都微笑着,用掌声合着歌曲的节拍。现场充满正能量,营造出一种大团结的气氛,颇为感人。 各个直播间的弹幕也尽是感动、羡慕等等正面评论,认为中天集团的内部氛围非常好,十分认同他们的企业文化,还有不少年轻人表示过完年就投简历,希望能够加盟。 集团领导层非常满意,董事长一边拍手一边说:“回头把这首歌买下来,以后每届年会都用这首歌来压轴。” 股东们都笑着点头,表示举双手赞成。他们可以肯定,这个年会结束后,公司的股价又要大涨了。 节目表演完毕后,台上又做起了游戏,还有砸金蛋、抽奖等等,中天集团不缺钱,今年又大赚特赚,因此奖品非常丰厚。白桑吉中了一个三等奖,居然是豪华游轮南北极双人游。白桑吉当然不可能去,打算把这个奖品送给两个侄儿。白美朵已经拍完校园偶像剧,接下来又有新工作,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玩。 在一片“新年快乐”的互相祝福声中,中天传媒集团的年会在午夜十二点圆满结束。 第479章 惊艳时光(1) 白桑吉当初签约的时候就限定了不参加任何综艺节目,电视台的新年晚会都算在内。除非有警界高层的行政命令,他才会去。对于他提出并坚决遵守的限制条款,关栩工作室虽然感觉有些遗憾,却并没有什么不快。想上新年晚会的人太多了,很多经纪公司和经纪人愿意大把砸钱让自家艺人上,哪怕只唱一句,也要露个脸,白桑吉不愿意去,一点问题也没有。 中天传媒举行年会的第二天,就是警界的颁奖仪式暨新年文艺晚会。 白桑吉因为在海上孤军奋战,击毙十三名海盗,保护全剧组人员无一伤亡而接到嘉奖令,不但荣立一等功,军衔也从上尉提升到少校,迈出了从低级军官到中级军官的重要一步。他不但要上台领奖,还要在晚会上表演。 草原骑警在今年的战斗季中表现出色,不仅全歼了入侵的凶残马贼,伤亡率也创了历史新低。因此,草原骑警总队荣立集体一等功,而贡献最大的关棋也荣立个人一等功,三个大队、几个中队和一些表现优秀的官兵也都分别获得了二等功和三等功。闻洛桑和关棋作为领奖代表来到燕京,也要参加颁奖仪式。 这天一早,三人都穿着笔挺的武警礼服,分别从家里或银盾宾馆到达银盾俱乐部。他们分别进入大礼堂,因同属一个单位,所以就坐在了一起。 扛着大校肩章的闻洛桑欣慰地拍了拍白桑吉的肩膀,关切地问:“你的伤都好了吗?” 白桑吉微笑着说:“全都好了。” 中校关棋与他热烈握手,然后打量着他的脸色,“你这次元气大伤,得多注意调养,别仗着年轻就乱来。” 白桑吉点点头,“嗯,我会注意的。” 三人坐下,聊起了草原骑警一年来的变化,还谈到了地下发现的巨大矿藏、即将修建的铁路与高速公路、规划中的几个城镇与矿区,以及这种变化给草原上带来的更为复杂的治安形势,对骑警形成的严峻考验,等等,又讨论了一下骑警大幅度扩编后的新问题,最后展望了光明的未来。 闻洛桑笑道:“咱们骑警护编后,人数涨了十倍,压力最大的应该是你哥哥杰布。他负责教导大队,必须得把新警员训练得有个样子了,才能分配下去。他的任务很重,不过以他的经验和能力,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好,完全没问题。” 关棋也表示赞同,“是啊。白杰布训练出来的人分配过来后,我们带起来感觉一点也不费力。他们能够很快融入集体,战斗的时候也没有拖后腿的情况出现。” 白桑吉很高兴,“我哥在这方面确实很不错。当年我就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因此少走了许多弯路,感受特别深。” 三人兴高采烈地一直聊到大会开始。 白桑吉上台领取一等功奖章,武警的将军亲手将他的上尉军衔换成少校军衔,以及他在台上演唱《精忠报国》的视频后来被放到联邦警察总部、武警总队、骑警总队的官网上,关栩工作室的官网和白家三胞胎、白桑吉的朋友们全部都转发了,让粉丝们一片欢腾。 参加完颁奖晚会后,白桑吉无事一身轻,就与闻洛桑一起飞回蕖都。关棋去江州与父亲过年,没有与他们同行。 过年前后都是警方最忙碌的时间,要维持治安,打击犯罪,所以白桑吉的朋友们都没时间出来聚会。他没有在蕖都停留,径直开车带着闻洛桑回理马县。一路顶风冒雪,他终于赶到除夕凌晨两点多回到家中。 这时,中天传媒的年会节目已经在网上爆红,那些洗脑神曲被广为传唱,白桑吉与关栩合演的《霸王别姬》更让人津津乐道。 正逢年节,网络上一片喜庆气氛,连黑子都少多了。 白桑吉从来不关注这些,反正有杜漓监控。真要有什么对他不利的流言出现,他自然就会知道。 停好车,他在大雪中走进家门。已经是后半夜,整个县城的人都睡着了。他家的三个孩子也同样在沉睡,屋里很安静,只有一盏夜灯亮着。房间里开着暖气,他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然后无声无息地上楼,很自然地推开门,进了白杰布的卧室。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白杰布并没有睡。他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见到白桑吉推门进来,他微笑着说:“总算赶到除夕这天回来了。外边很冷吧?” 白桑吉锁好门,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嗯。回来时走到山顶上时,气温降到了零下四十度,县城里还好一点,不到零下三十度。” 白杰布把书放下,“等到铁路和高速公路修好,来来往往的就方便多了。” 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四面环山的查果拉草原基本就与世隔绝了。白桑吉回来时都是靠着精神力感知路面,带着防滑链的全地型越野车还几次差点滑到深谷里。他不能用飞纵术、瞬移术之类的防术,只能用精神力包裹全车,在车子滑落的时候硬生生扳回来。如果修铁路和高速公路,自然是逢山开洞、遇谷架桥,那在雪季也可以畅通无阻了。 白桑吉脱完衣服,进浴室里洗了澡,出来就钻进白杰布的被窝,惬意地说:“还是家里好。” 白杰布也躺下来,伸手搂住他,关切地问:“很累吧?” 他们现在的身体虽然比普通人强悍得多,却远远比不上修士,所以也会疲惫也会虚弱。白桑吉万里奔波,确实有些倦意,不过现在与爱人紧靠在一起,那些疲累的感觉忽然都消散无踪。他看着白杰布满是风霜却依然英俊的脸,抬手抚上他强健的身体,然后加重力道,紧紧抱住。 白桑吉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形,而白杰布则是高大威猛膀阔腰圆的剽悍模样。作为大汉联邦人数最多的少数民族,藏族分为十几支不同的族系,类似本源宇宙母星上的康巴藏族、嘉绒藏族、白马藏族、安多藏族、山南藏族等等。生活在查果拉草原的查果拉藏族大多外貌上佳,俊男美女不少,而白家兄弟和三胞胎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白杰布长年暴露在高原的风雪与紫外线中,不是在训练、巡逻和战斗,就是受伤养伤干活做家务,所以他的外貌比较糙,但如果细看,其他也很英俊,不然也生不出那般俊秀的儿女。 白桑吉其实不喜欢自己这样美得耀眼的模样,而非常喜欢他那种烙印在骨子里的顶天立地的气势和英武帅气的外貌。很多时候,过于出色的长相往往会让人怀疑他的能力,他必须比相貌普通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让人忽略他的外貌,正视他的才能。尤其在军界、警界,长得好不仅占不到什么便宜,还要比一般人更加艰难。 他的掌心滑过白杰布的身体,细细地感受着那优美的肌肉与健硕的体魄。白杰布没听到他的回答,却感觉到他的动作,于是开心地笑起来,然后翻身压住他,温柔地密密地慢慢吻过去。 每次他们亲热时,白杰布都会像炽热的岩浆般包裹着他,滚烫的激情围绕着他熊熊燃烧,拉着他直冲云霄,迎接雷鸣电闪般的高潮。白桑吉有时像温柔的清泉,安静地承载着他,令他深深地沉醉,有时又像奔腾的激流,将他拉入狂热的漩涡,让他晕头转向。 两人肆意地翻滚、缠绵、冲撞、融合,在极致的快乐中仿佛看到时空尽头的烟花绽放,闻见大道法则盛开的花香,听到悠扬玄妙的钟声,感觉到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觉醒。 他们在玄之又玄的奇异高潮中乍沉乍浮,颤栗不已。过了很久,两人才缓过神来,渐渐平息。白桑吉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沉沉睡去。白杰布给他和自己都用了净尘诀,就不必再去洗澡。他关上灯,闭上眼,也迅速入睡。 清晨,三胞胎都没睡懒觉,打算起来帮父亲做事,结果却发现父亲迟迟未起。院子里停着小叔的汽车,看那风尘仆仆、满身冰雪的外表,显然是半夜赶回来的,肯定也在休息。三个孩子都很懂事,并没有上楼去叫父亲和小叔起床,而是一边吃早餐一边分工,等吃完饭就轻手轻脚地干起活来。中午,白杰布与白桑吉才起来,先后下楼,与孩子们欢聚一堂,高高兴兴过大年。 除夕夜吃团年饭,初一、初二走亲访友,两人都喝了一肚子酒。初三晚上八点,《海外有仙山》在仅次于国家电视台的江州卫视独家首播。这部剧之前宣传得非常到位,让大批观众翘首以待,就是奔着年度收视冠军去的。 吃完晚饭,三胞胎就上楼,各自回房。白多杰和白益西玩吃鸡游戏,白美朵用平板电脑观剧,白杰布与白桑吉在一楼客厅里看超大屏幕彩电。外面风雪弥漫,院门和小楼的门窗都紧紧关着,一家人待在温暖的房间里,悠闲自在,互不干扰。 《海外有仙山》第一集里白桑吉出场了一分钟,各大社交网站、视频网站、仙门弟子粉群主站、关栩工作室官网白桑吉主页、剧组官网等网络媒体上,无数粉丝排着队刷“恭迎仙门祖师爷”,将这句话刷上了热搜第一。 第480章 惊艳时光(2) 《海外有仙山》高开高走,当然不是白桑吉起的主要作用,而是关栩、穆青华和其他参演的明星们的粉丝和大批原著粉一起发力。但不可讳言,白桑吉的惊天颜值带来的话题让《海外有仙山》从拍摄开始就一直有热度,而白桑吉的昵称“祖师爷”和他的粉丝组织“仙门”都与《海外有仙山》密切相关。所以,《海外有仙山》从第一集的收视率一路走高,他也功不可没。 在剧组里拍戏的时候,白桑吉就见识过了主角、配角、龙套们的演技,这时跟着观剧,主要是为了看一下剪辑、配乐、特效方面的情况,从中学点东西。他看了几集,心里有了数,就没再看下去,也没有关注网上的那些评论。 整个年假期间,除了必须出门去参加的各种活动外,他都待在家里,懒散地或躺或靠,非常放松。三胞胎都知道他这一年马不停地工作,还在不久前受过重伤,很需要休养,因此都很赞成他待在家里。如果外面有什么事,他们都主动帮着跑腿,尽量不让别人来打扰小叔休息。 在家里宅了几天,白桑吉才去视察已经打好地基的学校。高原上从九月就下雪,地面冻结,不能开工,直到第二年三月才会逐渐解冻,到那时候再继续修墙盖房植树种花。白桑吉去工地看了看,做到心中有数,又查过一年来的各种账目,确认自己投入的钱没被经办人贪污,也没被施工队坑骗,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便放心了。 他回去继续宅着,主要时间都在研究电视剧《国父》的剧本。二月初,他结束假期,北上参加《国父》的开机仪式和新闻发布会,然后就进入正式拍摄。 这部电视剧的编剧和导演都是泰斗级别的九冠导演刘溍。他是正统皇族血统,乃刘氏嫡支主脉,是当年古汉朝的最后一任皇帝传下来的直系后嗣,因此他手上有着大批珍贵史料。他得到父祖叔伯的研究成果,又潜心钻研了大半辈子,可以说是最权威的“国父专家”。他握有龙吟影业的大量股份,是重量级的董事,同时也是集团的艺术总监。 《国父》这部剧是他一生的梦想。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撰写并反复修改剧本,然后一直在寻找最适合饰演刘元恺的演员。他非常固执,坚守初心,宁缺勿滥,因此又耽搁了好几年。 《走向黎明》中有关刘元恺的情节都由他导演,看到白桑吉的外形和演技后,他的内心简直欣喜若狂,于是启动了这个大项目。投资上没问题,他拥有的资金非常充裕,但演员阵容却几经博弈,在圈内闹出很大风波。 只要是内行,都知道他这部剧肯定会收视率大爆,成为现象级的经典,而且还会横扫著名电视节奖项,可谓名利双收。因此,想要饰演男一、男二、男三的天王巨星、视帝影帝很多,那些经纪公司也非常想把自己旗下的艺人推上去。但刘溍却力排众议,点名只要白桑吉演男主角刘元恺、关栩演卫衍之。其他人都可以商量,就这两个角色不行。在剧组,他拥有绝对权威,别人只能委婉劝说,却不能强迫他改主意,见他油盐不进,固执己见,最后也只能依他。 白桑吉虽然是新秀,在娱乐圈也没什么背景,但他是在职警察,而且武力值超高,本身又毫无黑点,就算有些敢于对上关栩工作室的蠢货想要动点手脚,把他搞下去,都是老鼠拉龟,无处下手。有工作室的一干精英保驾护航,白桑吉根本就不清楚幕后的复杂情况,轻轻松松地得到了这个角色。 在这部戏里,白桑吉要从十四岁演到七十三岁,难度很大。中老年时期他其实没问题,可是要演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却是巨大的挑战。还是白杰布给他出了个好主意,让他照着燕晓与杜漓的模样来演,保证是个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小少年。 因为他有一米八,加上身材完美,看上去还要更高,而且全身都是肌肉,看上去就不弱,根本不像十四岁的稚嫩小孩,所以还需要很多辅助手段。 英国公世子卫衍之比刘元恺小一岁,从小就是刘元恺的伴读,一起逃学,一起闯祸,一起打架,一起玩闹,感情极好。本来导演打算让关栩从十七岁开始,一直演到老年,但他也决心挑战少年人的形象,因此与白桑吉一样,要从十三岁开始演。 两人都有专属化妆间,各自化完妆出来,互相一看,都哑然失笑。化妆师和造型师确实功力很高,让两人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天真可爱的小少年。两人并肩走向拍摄现场,步履轻快,眼神与表情都满是少年意气,特别活泼,还有一股天潢贵胄特有的骄矜傲然与不知天高地厚的嚣张。 古汉朝的国祚非常长,服饰也在漫长的时光里几度变迁。一般来说,隆重的大典、祭礼或是要做什么特别庄重的事情时,礼服仍然是曲裾深衣;官服则类似于本源世界唐朝时的样式,时尚新潮,自由奔放;平日里的常服则随意,有类似本源世界魏晋时期的宽袍大袖,也有类似道袍的休闲服,可谓百花齐放。当然,根据阶层与身份的不同,也有一定的限制,在颜色、面料、款式等方面,皇族、勋贵、官吏、军户、商户、匠户、农户、罪囚等等都各不相同。 白桑吉与关栩这时穿的戏服就很有讲究,一个是皇帝亲弟,一个是英国公世子,身上服饰都很华丽,颜色鲜艳,绣纹精致,头上戴的金冠、腰上束的玉带、手上戴的扳指以及玉佩、荷包都非常精美,将两人衬得粉妆玉琢,都是翩翩美少年。 开机后的第一场戏要取个吉利,最好是一次过,不ng,所以不适宜拍摄有难度的戏份,于是刘溍挑了相对比较简单的一场戏。 皇宫的御花园里,少年刘元恺趴在凉亭的美人靠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偶尔扔点鱼食进去,看着五颜六色的鱼群争抢。 忽然,少年卫衍之从远处跑过来,雀跃之情溢于言表。守在亭外的内侍宫人连忙弯腰行礼,让出一条道来。卫衍之从阳光里奔进亭中,笑道:“殿下,我打听到了。” 刘元恺顿时来了精神,转头看向他,“那小子在哪儿?” 卫衍之眉飞色舞,“他原来被他老子发落到庄子上去了,今儿才获准回家,如今还没进城门呢。” 刘元恺立刻站起来,“走,咱们去会会他。”说着,他拔腿就往外跑。 卫衍之兴奋地跟着他跑了出去。在两人身后,忽啦啦地跟着一群内侍宫人,簇拥着他们远去。 旁观者一看便知道两人是要去跟人约架。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将年少气盛、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形象演绎得栩栩如生。 刘溍看过回放,满意地宣布,“这条过了。” 围观的各种人员和受邀的记者们全都热烈鼓掌,开机仪式自此正式结束。无关人员都被请出片场,剧组恢复了正常秩序,所有人员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刘溍接着拍下一场戏,仍然在皇宫的御花园。 三十多岁的皇帝沉着脸,坐在假山上的观景亭中,一边喝茶一边盯着湖边的小路。 很快,衣裳变得皱巴巴、头上金冠也有点歪的刘元恺鬼鬼祟祟地溜过来。他东张西望,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看到御花园里没人,他面上一喜,连忙加快脚步,飞快地朝自己宫殿的方向跑去。 皇帝沉声喝道:“元恺。” 两个内侍忽然出现在刘元恺面前,躬身道:“殿下,皇上有请。” 刘元恺脸色微微一变,脸上张扬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他转头看向假山上的皇帝,眼珠一转,马上兴高采烈地奔过去,嬉皮笑脸地问:“皇兄怎么在这里?” 皇帝冷哼一声,“文昌侯世子被人套了麻袋,是你干的吧?” 刘元恺理直气壮,“是臣弟揍的,那小子就是欠揍。” “胡闹。”皇帝有些生气,“文昌侯乃国之栋梁,你怎可如此下他面子?他之前已经将世子打了一顿板子,发落到庄子上去,禁足了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人家刚刚回城,还没进府门,就让你当街给打趴下,简直不成体统。” 刘元恺撇撇嘴,“什么国之栋梁,不过一腐儒尔。” “放肆!”皇帝大怒,抬手指着他,“这是谁教你的?嗯?” 刘元恺梗着脖子道:“本来就是。他那儿子,不过是会写两首酸诗,就自诩风流才子,对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满口调笑,甚至还动手动脚。结果人家告到他爹面前,那文昌侯反诬赖人家姑娘不检点,文昌侯夫人还骂别人是狐狸精。哼,一家子混账东西……” “好了。”皇帝听不下去了,“他再混账,也不是你亲自去套人家麻袋的理由。你是朕的亲兄弟、先帝钦封的瑞郡王,居然干出街头无赖一般的事情来,你的脸面呢?” 刘元恺满不在乎地嘀咕,“脸面是什么?不就是别人看我不爽却只能憋着的东西吗?” “你……”皇帝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元恺连忙蹭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撒娇耍赖,“皇兄,别生气,臣弟知错了。” 皇帝看着他在春日的阳光中熠熠生辉的脸,只觉得满园春色都比不上他那谪仙般的俊美,心里一下就软了,不由得长叹一声,“你啊,每次都这样,认错倒是快,就是坚决不改。唉,算了,惠太嫔今儿宣了太医,说是病了,你去看看她吧。” “哦。”刘元恺乖乖点头,一步一步走下假山,然后就拔腿飞奔而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笑,“这孩子……” 第481章 春心莫共花争发(1) 白桑吉与关栩的第一场戏很快就被各大媒体和剧组官网放到网上,龙吟影业、晨曦影业、关栩工作室的官网都在第一时间转发,立刻就引来一波热潮。白桑吉和关栩的粉丝一起发力,迅速将他们顶上热搜,都不用投资方花钱去买了。 趁此良机,关栩工作室隆重推出了白桑吉的写真集。 两本一套,不分拆,全彩色铜版纸印刷,装帧精美。因为收录的图片比原本策划的要多一倍,所以正式定价也有所改变。软装版六百八十八元一套;硬壳精装版加一张签名海报,一千八百八十八元一套;金装典藏版加三张签名海报加仙门祖师爷手办,定价三千八百八十八元一套。另外,仙门祖师爷手办也可以单独购买,定价八百八十元一个。 之前就在官网和电商平台的官方商店里开了预售,三种版本的订购量都非常可观,许多粉丝都是三种版本全定,有的土豪粉丝更是上来就定了数百套甚至一千套。 这套写真集的纯利润由工作室和白桑吉各占一半,之前负责写真集出版与发行的部门大胆预测,三种版本的销量加起来,总计会达到三百万至五百万套。等到写真集上市,他们就震惊地发现,这个预测还过于保守了。 首印一百万套,不到三天就一抢而空。加印三百万套,也没扛过一个星期。再次加印五百万套,好歹撑了一个月。关栩得知销售的盛况后,拍板又加印五百万套,接下来看情况再定。 大汉联邦有十九亿人口,海外还有大批汉侨汉裔,即使不是白桑吉的粉丝,也抵达不住他那盛世美颜的冲击。写真集的定价也不贵,软装版和精装版,普通工薪族的一个月工资也能买得起,金装典藏版虽然贵一些,却也不是天价。为自己心爱的祖师爷花点钱,那是甜蜜的幸福。 白杰布联系了黄一洲,以各州总分销商才能拿到的批发价预定了一万套,软装版八千,另外两种版本各一千。理马县有书店,都从蕖都拿货,白杰布定购的这一批并不会进入市场,只用来收藏与赠送亲朋好友,以免冲击那些书店和书报亭的销量。 白桑吉也得到了一百套样书,五十套软装版,三十套精装版,二十套典藏版。本来是只给十套的,但他提出想买一百套,工作室的高层怎么可能收这个钱,就免费送给他了。小麦去取的快递,拿回来后放在他的酒店房间里。他拍戏回来后,拿起来翻了翻,感觉很满意。 关栩知道他收到写真集了,也跟着进了他的房间,见他高兴,自己也很开心。他拿起一本样书翻看,笑道:“你这套写真集的收益,比拍一部戏的片酬还要高。” 白桑吉愉快地点头,“嗯,我也没想到。” 关栩看向他,“有些人啊,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别人羡慕不来的。” 白桑吉笑着抬头看他,“难道你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你刚出道的时候,难道不是被称为‘天选之子’?” 关栩有着厉害的家世背景,资源不缺,自身条件也非常优异,所以出道后扶摇直上,爆红的速度非常快,不比现在的白桑吉逊色。那时候,媒体、同行、粉丝确实都称他是“天选之子”、“气运宠儿”,各种羡慕嫉妒恨。因此,他当初看到白桑吉刚出道就爆红的情景,不但没觉得酸溜溜,反而感觉很亲切。 听到白桑吉说出他的光辉历史,他哈哈哈地笑起来,“哎呀,没你亲啊。你应该是老天爷的小儿子,那肯定比大儿子要受宠啊。”他当年出的写真集就没卖出这样的销量。 白桑吉被他的形容逗得忍俊不禁,“嗯,那我就全靠大哥关照了。做小儿子好啊,不必继承家业,不担责任,也就没有压力。” 调侃了几句,关栩便拉着他到酒店附设的餐厅去吃饭。这家酒店被他们剧组包了,所以没有粉丝和记者混进来,他们在酒店里相对比较自由。 两人是剧组的男一和男二,都有资格在酒店附属的一切消费场所签单。关栩征求了白桑吉的意见,就一起去了顶层有意坦利主厨的西餐厅,点了牛排、松露、鹅肝、鱼子酱。 在这部剧里,白桑吉还要详细拍摄刘元恺去北罗洲留学的戏,从而为他回国之后推动科技发展、军事改革、教育革新、重商重工直到最后主动废除帝制、暗中推动民主共和进程的一系列开创式行动做好铺垫。为了拍好戏,他对于北罗洲各国从古到今的各种礼仪都认真研究过,此时吃西餐的餐桌礼仪就非常地道。 两人一边吃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顶层一直在缓慢旋转,坐在窗边就可以俯瞰大半个影视城。皇宫、园林和东西方建筑逐渐过渡,有种奇异的时光变迁感,在黄昏的色彩和飘飞的柳絮杨花中令人分外惆怅。 关栩看向西方天际,忽然说:“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我都很想拍一部末日题材的电影。” 白桑吉也看向天边的血色残阳,随口附和,“可以拍啊。”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美国大片《生化危机》、《终结者》、《独立日》、《我是传奇》、《黑客帝国》等等,几乎都是经典,都很好看。这个世界的西美洲和北罗洲也拍过一些类似的末日片、灾难片,全球票房排名前十的电影里有三部都是这种题材的大片。但是,大汉联邦却没有拍过类似题材。其实,现有的特效制作、演员和导演的水平都是可以媲美西方的,只有编剧方面确实不行,很难写出恢宏大气中带有人文关怀和个人英雄主义的好剧本。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剧本,要拍出好的末世片并不难。 关栩转头看他,“我最近收到一个电影剧本,故事不错,剧本还差一点。我正在让编剧修改,打算尝试亲自导演这部戏。到时候你来做男一号,行吗?” 白桑吉在这方面很信任他,没有问是什么样的剧本便一口答应,“行啊,听你安排。” 关栩非常高兴,举起红酒杯,“来,为我们新的尝试与深入合作干一杯。” 白桑吉欣然举杯与他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关栩放下酒杯,旁边有服务生立刻上前,为两人倒上酒,然后礼貌地退后。 关栩切下一块牛排,随口问他,“桑吉,你在个人问题方面有什么想法吗?” 白桑吉浑不在意地一边切松露一边说:“没什么想法。我与我哥是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家,所以,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我们兄弟只会与同一个人结婚。我哥以前娶的老婆实际上也是我的老婆,只是我尚未成年,她就去世了。但名份是在的,所以,我家的三胞胎既是我哥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哥没想再婚,说是不想委屈我,但依他的条件,大概也找不到太好的。我也不想委屈我哥,若是我找个好的,只怕她会看不上我哥。这样的话,就不像一个家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打算一辈子都这么过。” 关栩通过关棋已经了解过查果拉草原的各种风俗,对于那里一夫多妻制与一妻多夫制的婚俗是比较了解的,也知道白杰布当年娶的老婆名义上也是白桑吉的老婆,只是他们成婚时白桑吉尚未成年,后来他们的妻子生下孩子后病了几年,然后就去世,所以白桑吉只是担了个名,却从未圆房,至今还是童男子。看他们兄弟这些年的动向,确实不像是打算再婚的模样。 关栩听他明白说出打算独身一辈子,便打消了心里的一点点想头,并准备吃完饭后就给工作室分管公关宣传的高层发出明确指示,禁止炒作自己与白桑吉的绯闻,也要注意管理粉丝群,严禁把自己和白桑吉组cp。 在这个时代,全世界大多数国家都已经实现同性婚姻合法化。随着人工受孕、试管婴儿、代孕等业务的规范化有序发展,同性伴侣也依然能够拥有自己的血脉后代,所以老年人也不会抵触,年轻人更加接受。 关栩与白桑吉多次合作,又一起在年会上同台演出,让他们的粉丝都有些蠢蠢欲动,暗中已经有了很多cp粉,私下组的群里互相交换同人视频、同人文等资源,气氛十分狂热。工作室里负责管理两人粉丝群的员工就起了炒作的心思,几个股东也颇为心动,所以就写了策划报告,发到他这里来。 关栩也动了心,但他肯定不会瞒着白桑吉先斩后奏,一定要事先征求他的意见。这时见他明显只打算独善其身,不想沾上任何有关感情的事情,自然就尊重他的意愿,不会试图更进一步。 关栩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事业有成,有才有貌有钱有势,见过的俊男美女不知有多少,早已有了审美疲劳。可是,当他第一眼看见白桑吉便惊艳不已,与他拍了第一场戏之后就怦然心动。他以强大的演技和超凡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一刻也不耽误地将白桑吉签到自己的工作室,对他提出的所有条件都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时候,他更多的是基于自己的判断与投资眼光。可这一年多来,他在紧张工作的间隙中对白桑吉的情况越来越关心,亲自为他筛选最合适的资源,帮他增加热度,控制评论,努力照顾他的方方面面。仔细想想,他对白桑吉的感情大概处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有迷恋,但更加理智,进可攻,退可守。 如今明确了白桑吉的态度,他刚才陡然绷紧的心弦又骤然放松。往后退一步,眼前便海阔天空。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做一辈子好友也挺好的,他觉得这样挺好。 第482章 春心莫共花争发(2) 接下来的拍摄都很顺利。 刘溍有着绝对的权威,白桑吉又是他排除万难、顶住各方压力钦点的男一号,颜值惊天,演技不俗,周身毫无黑点,隐隐的还有警方高层为他背书,因此谁也不会蠢到故意针对他。 当然,也不乏有年轻气盛的新秀明星想要压他的戏,从而表现一下自己的演技。他也愿意配合着一起飙戏,有意无意地教对方做人。 老戏骨也大都很赏识他。几次拍摄大场面,如刘元恺舌战群儒、与老奸巨滑的一帮权臣对峙、与外戚及其党羽斗争等等,众多表演艺术家气场全开,激情碰撞,火花四溅,将各自的角色演绎得入骨三分。白桑吉身为主角,在那样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中依然游刃有余,与各位老戏骨分庭抗礼,从来没有被他们碾压过。 他能扛得住,那些老戏骨、桂冠级巨星们都不必收敛,都演得痛快淋漓。而新秀们被他们带着,也发挥出了超出自身水平的演技。拍出的戏十分精彩,让刘溍非常满意。 在《国父》里,发生在皇宫里的戏最多,然后是摄政王府、皇家园林,所以导演打算把皇宫里的戏一次拍完,再转换到别的拍摄地。 说起来也是非常辛苦,不但拍戏的进度快,白天黑夜排满,还要在短短的时间里走过一年四季。其他的都还罢了,只在初夏的时候拍大雪纷飞的戏,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袍,外面还要披着裘皮大氅,满身大汗的时候却得表现出非常寒冷的感觉,那才是煎熬。 拍完刘元恺少年时的戏份,再拍完先帝驾崩、刘元恺成为摄政王、扶幼帝登基、尊两宫太后、与权臣明争暗斗、摁住蠢蠢欲动的外戚、大力推动改革、面对内忧外患殚精竭虑、努力培养提拔新人才、被逼婚逼宫逼迫还政、最后决定亲手废除帝制、推行民主共和制、代小皇帝宣布退位后永远离开皇宫等戏份,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 剧组移师皇家园林,白桑吉得到半个月的假期。这段时间,一些配角陆续进组,导演要集中拍摄其他勋贵、官员、书生、地主豪强、农民佃户、商贾、帝国|军队、外国传教士、使领馆人员、起义军、叛军、盗匪、外国贵族、侵略军、民主同盟成员等人的戏份,所以就体贴地放他和关栩去处理一下个人事务。 白桑吉回到理马县。这里的建设已经全面铺开,如火如荼,原本地广人稀的大草原上热闹了许多。 许多牧民不再一心放牧,而是有了别的工作。那些终年游走在草原深处的游牧民也陆续回来定居。采矿点已经定好,在牧场边缘,距理马县两百多公里。修路、建房,工作很多,当地牧民力气大,肯干活,又听话,所以建设单位都很乐意雇佣他们。 理马县城以后将是火车和高速公路通往内地的起终点,机场也规划在附近,以后这里将是高原与内地的交通枢纽,因此有大量资本涌入。 益州规划局专门派人过来勘察后做了规划设计。理马县城将要扩大两到三倍,原来的县城不拆,作为有查果拉藏族的特色古城,以后可以依托这里开展旅游业。新城围绕着老城修建,地皮和房价都越炒越高。不少藏民见钱心动,想要卖了自己的老房子,白杰布劝过。有些人劝住了,有些人却执意要卖。白杰布在白桑吉的资金支持下,将老城里凡是有售出意向的房子全都买下来了。 外围的新城范围内,道路、水电气、光纤通信等各种基础设施都在紧张地修建,酒店、商场、电梯公寓等等都在兴建。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城里的原著民每天都笑容满面,非常高兴。 白桑吉的学校已经建好主体,目前正在进行园林建设和内部装修。建筑队撤出去,又接了别的活,仍在理马县里干。园林公司和装饰公司的人都在校园里忙碌,工程进度非常快。他们也想快点干完了再接新的活,趁此机会多挣点钱。 白桑吉看过后,对学校的建设速度非常满意。他通过关棋请来的学校管理层已经到位,正在开展秋季招生和教师的招聘工作。学校从学前班到高二年级都要招学生,只有高三不招,因此招生的工作量很大。 白桑吉去了学校的临时办公地点,与校长进行了沟通,对他的想法完全认同,并再次确认了校长负责制,自己不会插手学校的日常事务。 忙忙碌碌一个多星期,他几乎没有休息一天,只有在夜里才能见到白杰布。 这几个月里,白杰布也忙得不可开交。草原骑警扩编,他的教导大队塞得满满当当,训练时间也尽量压缩,白天晚上都利用起来,紧张训练一个月后就分配到一线警队。 新警员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他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平时都住在教导大队,难得回一趟家。白桑吉回来的那些日子,他也只能在夜里回家,天还没亮又得起床,赶去教导大队。如此两头奔波,直到白桑吉离开。 因为工作机会很多,不少外地人闻讯前来,还有过来施工的工程公司和前来投资的企业在内地招好人带过来。随着人流的大量涌入,犯罪率急剧上升。一些居心叵测的组织也派人混进来,伺机挑拨民族矛盾,制造各种混乱。城里的治安民警、刑警、警备部队、交警、辅警,城外的草原骑警和武警,每天的工作压力都非常大。有时候忙不过来,教导大队也要出动,做一些外围警戒和疏散工作。 这时,他们悄悄放出去的采集机器人已全部回归,想要采集的资源基本都已经到手,还带回了不少即将灭绝的动植物。 这个世界的中鳌洲有点类似于本源世界的中东地区,石油资源极其丰富,几百年来都是其他各洲的必争之地,导致那里战火绵延,各国各地区时有冲突发生。采集机器人已经尽量规避,却也被战火波及,突如其来的导弹袭击陆续炸毁了上百个机器人,其残骸被其他机器人全部带回,没有遗留任何东西在外界。 白桑吉在夜里等待白杰布回来的时候,便会听杜漓和燕晓汇报有关情况,做到心里有数。那些机器人虽然都有智能,但并没有自我意识,所以并不是智慧生物,依然只是机器。救回来后,将它们的核心智能芯片取出来,插到新生产出的机器人躯壳中,便与原来的无异。这些都有机器人总管安排,不需要他去特别关注。 不知不觉间,短暂的假期就结束了。白桑吉很快离开理马县,去拍几个广告与杂志封面,然后再返回剧组。 接着就是八月十五,整个大汉联邦都在庆祝中秋节,而查果拉草原迎来了盛大的雪顿节。 这个节日也被称为晒佛节、藏戏节、酸奶节,为期五天。节日期间,会有无数藏民骑马聚集在草原上的几大著名寺庙前,住帐篷,看藏戏,吃吃喝喝,载歌载舞,在朝阳升起的时候迎接巨大的佛像从山顶到山脚缓缓展开,颂经祈福,顶礼膜拜。 今年除了草原上的藏民过节外,还有许多外来的游客、职员、工人及其家属前去凑热闹。每座寺庙内外都是人山人海,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理马县动员了全部警力,分别驻扎在各大节日现场。教导大队里的新警员也分成几队,过去协助工作。 雪顿节的第二天一早,白杰布就率领二十位新警员组成的一个小队骑着马出了大队部,直奔离理马县最近的一个大寺。 这些新警员有一半是藏族,还有一半是汉族,前者骑术精湛,后者是在教导大队训练后学会的。一群马组成一个队伍小跑着前进,大家都在马背上坐得很稳。所有人都穿着骑马装式的警服,手上提着冲锋枪,威风凛凛地在草原上奔驰,自有一种吸引人的帅气英武。 他们在草原上横穿,会经过目前惟一的一条公路。路上常常有从外地自驾来的游客,看到他们都啧啧赞叹,有的还停下车,举起相机对着他们拍照和录制视频。 白杰布恍若未觉,一直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向前奔跑。忽然,燕晓提醒他,“父亲,有几个可疑的人夜里带着爆炸物和手提箱式核弹,埋在现在你们要去的地方。他们应该是打算在寺庙前的广场引爆,现场目前有七、八万人。一旦爆炸,他们基本上都遭遇核辐射,就算当时没被炸死,也很快会在以后病死。” 白杰布微微皱眉,“把他们的图像和爆炸物所在的方位给我。” “好。”燕晓立刻将那几个人的图像和昨夜的种种行为传到他的脑海中。 他很快就看清楚,有五个外地游客模样的男子在夜深人静时溜出帐篷,偷偷摸到庙前的广场上,用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埋设了一系列爆炸物。然后,他们回到帐篷,伪装睡觉。天蒙蒙亮时,他们便起身,乘坐一辆七座越野车离开。 没人察觉他们的行为,而距离离现场很远的白杰布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行动,因此无法提前示警,只能亲自过去,根据现场情况再行处理。 关棋主要负责这个寺院及其周边区域的安全,今天也会带着人过去。等他与关棋会合后,说不定能通过他带着的高科技装备发现那些爆炸物的存在。 白杰布的脚尖轻磕马腹,缰绳微微一抖,神俊的黑马便开始提速,渐渐飞奔起来。跟着他的警员以为他在考较他们的骑术,因此都随之纵马狂奔,全力跟上他的速度。 第483章 拆弹(1) 白杰布赶到寺院时,一切都晚了。他刚看到关棋,就发现穿着中校制服的那位大队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踩到了手提箱式核弹周围的爆炸物。不幸中的万幸是,关棋出自大家族,自幼才能出众,如今又在这里担任大队长一年有余,临危不乱,沉着冷静,遇事不会惊慌失措。 因为已经很接近目标,所以燕晓在第一时间就探测到那些爆炸物究竟是什么,飞快地向白杰布做了汇报。 关棋踩中的是松发引爆跳跃式破片地雷。这种地雷由压力骤松而触发,一旦受到沉重的压力然后又松开,地雷的引线就会点燃发射装药,将地雷推起,飞到离地约一米高的位置。地雷随即点燃主装药,朝各个方向释放碎片,不但能够杀死近距离的敌人,对远达六十米之外的人也能造成伤害。这几个地雷中使用的碎片是金属和玻璃,在爆炸的冲击波中飞出去,将对血肉之躯造成非常大的伤害。 关棋没有注意,踩中地雷后只觉得这里像是有个略微凹陷的地方。草原上这种情况太多,他并不在意,正要继续往前走,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大喝,“关大队,站着别动!千万不要抬脚!” 他抬头一看,就见白杰布骑着黑马飞奔而来,脸上满是凝重,显然出了大事。他的智商很高,稳稳地站住了没动,脑中略微一想,便即明白,脚下很可能踩着类似地雷的爆炸物,一松脚就会爆炸。他的额头忽然冒出了一层细汗,心里却努力冷静镇定,身体一动也不动。 白杰布奔到近前,勒住马就跳下来,低声对关棋说:“这下面有不知名的爆炸物,您千万别动。” 关棋微微点头,声音也很轻,“立即疏散所有人。” “嗯,我明白。”白杰布立即跑去召集了在场的所有警官和军官,告诉他们这里有爆炸物,非常危险,让他们立即疏散庙里庙外的所有人员和养着用来放生的各种生物。 因为大部分是藏民,都是很听招呼的,尤其草原骑警是牧民们的保护神,所以对于他们的话是不存在疑问的。听说这里有危险,要迅速离开,避到十公里以外,那些藏民二话不说,立刻拆除帐篷,或开车或骑马,四散离去。其他从外地来的各族人虽然不明所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都本能地随大流,跟着走了。庙里的师父们听了警官的解释后也没有耽搁,很快就离开了。 不到半个小时,寺里寺外全部清空,军警官兵们也听从关棋和白杰布的命令,散开到十里之外组成散兵圈,阻止后来的不明情况的人闯入。 在疏散民众的同时,白杰布远离关棋所在的地方,打电话给理马县城和益州警察厅,将这里的情况详细汇报,要求派拆弹专家来。可是,理马县并没有拆弹方面的专业人才,益州警察厅的拆弹专家又鞭长莫及,就算马上带着设备乘直升机过来,也需要大约两个小时。 其实,在现场的军警官兵中,除了关棋外,就只有白杰布在警校时学过拆弹方面的专业知识,当时考试时成绩也很优秀,几乎是满分。他虽然并没有真正拆弹的实战经验,拥有相对比较完整的理论知识,有关棋现场指导,也有一定把握成功拆弹。 白杰布表现得有些犹豫,但在关棋、闻洛桑等骑警总队高层和益州警察厅高层的鼓励下,还是毅然决定亲自动手。 他将关棋带来的平板电脑拿出来递到他手上,让他开启直播,让益州警察厅指挥中心的领导与骑警总队长闻洛桑可以即时看到现场。头上还有一架无人机盘旋,是关棋培养的助手在远处操控,实时监控现场及周边的情况。 白杰布将自己的马赶到远处,然后卸下身上的武器,这才到关棋面前,用手小心地拨开他脚下的浮土,露出他踩着的爆炸物。为了谨慎起见,他又扩大范围,小心翼翼地拨开旁边的土,很快就见到了第二颗地雷。 关棋一怔,“你再看看,周围还有吗?” “好。”白杰布答应着,极其小心地挪动出去,慢慢扫开周围的浮土和草叶,露出了下面埋着的五颗地雷和圈子中间的手提箱式核弹。 这颗简易微型核弹与白桑吉前世同时期的手提箱式核弹有所不同,虽然都是装在手提箱中,但这颗炸弹的性能很不稳定,移动或是拆除时很可能会受到强烈的核辐射。白杰布当然是装作不清楚箱子里有什么炸弹,于是在关棋的指导下,非常谨慎地打开来,就露出了里面的核弹和定时引爆装置。红色倒计进的电子表显示,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爆炸,根本等到不到拆弹专家到达。 关棋一看便清楚这是什么,脸色一瞬间有些沉重。他定了定神,对白杰布说:“你立刻撤走,让所有人继续往外撤离,最好离开这里二十公里之外。这里交给我,我来拆弹。” 白杰布抬头看他一眼,平静地说:“你的胳膊有那么长吗?” 关棋知道忽悠不了他,只得实话实说,“这颗手提箱式核弹做得很粗糙,性能很不稳定,稍有差池就会泄露出来,让周围受到核辐射。我们没有任何防护装备,到时候肯定要暴露在辐射中。我现在走不了,你却能离开,何必无谓地牺牲?” 白杰布淡淡地道:“如果不拆,任它爆炸,核污染波及的范围有多广?带来的损失有多大?如果我拆掉它,即使会有泄露,可能造成的核辐射又有多大?” 关棋一愣,随即如醍醐灌顶,“对,你说得对。如果拆掉它,让它无法爆炸,即使有核泄露,危害也小得多,很容易清除,那咱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白大队,我告诉你要怎么做,你拆吧。” “好。”白杰布根据他的指示,先用对讲机呼叫远处的警官,让他从那些坚持不走,停在警戒线外面看热闹的驾车人士那里征用他们携带的修车工具箱,全部送过来,然后再从中选出合用的工具放到手边。 手提箱中鲜红的计时数字不断跳动,一秒一秒地减少,让局外人看上去触目惊心。身在局中的白杰布和关棋却格外冷静,一点也不慌乱。 实际上,关棋踩着地雷的那只脚已经麻了,却硬撑着岿然不动。他用平板电脑对准核弹,将图像放到最大,仔细研究其中的结构,又戴着蓝牙耳机,与益州那边的拆弹专家随时保持沟通,有条不紊地讨论拆弹步骤。 这时,已经有专门过来报道雪顿节盛况的记者和前来拍摄的摄影爱好者们将现场情况透露出去,或是发到网上的社交媒体,还有一帮出来游玩的富二代放出无人机,开了直播,很快就吸引来大批网民,对此事非常关注。他们并不知道现场有核弹,只听说出现了不明爆炸物,还以为只是普通炸弹,现在离得这么远,自然都不害怕,只有好奇与兴奋。因为警力严重不足,要把人都拦在警戒线之外就已经很勉强了,所以没人拦着他们放出无人机,也无法封锁消息。 正值中秋佳节,这件与众不同的大事件迅速在网上得到传播,远在北方拍戏的白桑吉也很快就知道了。他坐在片场,通过平板电脑看着网上的直播,脸上满是忧虑,脑海中已经迅速与白杰布取得联系,了解了其中的详情。因为关棋也在其中,所以关栩也担心不已,与他一起观看直播,无心拍戏。刘溍得知情况后,体贴地给两人放了一天假,把其他人的戏份挪上来先拍。 关栩虽然沉稳,但对于这种至亲之人生死攸关的情况仍然有些慌乱。他低声问白桑吉,“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白桑吉肯定地回答,“嗯,有我哥和你哥在,他们会成功拆弹的。” 关栩的心情才好一些,渐渐定下神来,看着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情况的直播。 很快,为避免有网友认出是核弹,从而引起公共恐慌,网警强行关闭了有关此次事件的所有直播间,同时在网络上清理了相关视频和帖子,只留下官方公告,“据悉,有一小撮犯罪分子企图在查果拉草原制造恶性恐怖事件,破坏联邦节日,现在已被警方提前发现,正在积极处理,目前无一伤亡。” 关栩坐立不安,起身出去打电话给家中长辈,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但此事严格保密,他的长辈只让他稍安勿躁,静待消息,并没有说出相关情形。 白桑吉收起平板电脑,直接打电话给闻洛桑,略显焦急地询问白杰布和关棋的情况,想要知道他们的安危。闻洛桑也不敢说太多,只告诉他,两人目前都安然无恙,让他不要着急,然后就表示指挥工作很忙,匆匆结束了通话。 白桑吉叹了口气,皱着眉离开片场,回到酒店,一直闭门不出。他一早就去拍戏,连早餐都没吃,回来后也没去餐厅,仿佛难过得食不下咽。他的两个助理都明白他的心情,于是尽职尽责地帮他点餐,然后送到他的房间,劝他多少吃一点。白桑吉很无奈,只得勉强拿起筷子。 这时,离爆炸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关棋与益州警察厅、联邦警察总部的拆弹专家进行多方讨论后,已经确定了拆除引爆器的步骤。白杰布准备好工具,开始拆弹。 第484章 拆弹(2) 在他们商量对策的时候,所有无人机都被勒令撤回。那帮富二代置若罔闻,还有几个想要抢第一手新闻的记者和网红主播也毫不理会,坚持采访自由,结果被草原骑警的无人机毫不留情地击落,将他们吓了一大跳,一时都不敢闹,也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于是赶紧驾车离开了。 白杰布从没拆过弹,却艺高人胆大。根据关棋的指示,他拿出一把螺丝刀,轻巧地拧开引爆器上的两颗螺丝钉,然后缓缓抬起引爆器,亮出里面的结构。 这是关棋他们之前讨论过的结构之一,因此他一见便知道要怎么处理,于是清晰地说:“注意,你要先剪断核弹这边的绿线,然后是那边的黄线,最后再剪引爆器后面的红线。顺序不能错,时间要快,全部动作不能超过五秒。还要注意稳定,手要稳,不能晃动太大,否则容易启动里面暗藏的紧急引爆机制,造成瞬间爆炸。” “明白。”白杰布动作缓慢,一手稳稳地拿住引爆器,一手从地上拿起老虎钳,然后飞快地伸向要剪的三处地方,在复杂缠绕的线团中找到需要剪断的那条线,干净利落地相继剪下,总共只用了三秒钟。 两人仿佛都听到轻微的“咝”的一声,正在倒计时的引爆器停止在五十四秒的数字上。核弹悄无声息,纹丝不动,显然他们已经成功阻止了爆炸的发生。不过,核泄露依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两人都毫无遮拦地暴露在辐射中。但他们并没有在意这点小动静,而是继续接下来必须做的事情。 白杰布将连接引爆器的另外三条线全部剪断,拿着引爆器放到一半,再小心翼翼地关上箱盖,稳稳地捧起来,走到两百米开外,放到平坦干燥的草地上。这里离那几颗地雷已经足够远,即使那边爆炸了,也不会波及到这里。 将危险的手提箱放到安全地带,白杰布又走回来,随口问关棋,“你有多重?” 关棋不明所以,还是如实回答,“一百三十五斤。” “好,你等着。”白杰布步履轻捷地奔向寺庙,在大门外散乱摆放的几块巨石中挑挑拣拣,然后搬起一块大约有一百三十多斤的长条形石头,大步走回来。 他将巨石小心地放到地雷旁边,再蹲下身,伸出左手按住关棋没有踩到的部分,抬右手握住他的脚踝,“你别用力,跟着我的力道再慢慢抬脚。我会按住地雷,随着你的动作加重力道,防止地雷爆炸。” 关棋本来想让他别管自己,但看他的动作不容置疑,只得答应一声,“好。”然后调整状态,缓缓放松全身。 白杰布见他已经准备好,双手同时发力,左手缓缓往下按,右手慢慢往上抬。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关棋的脚离开了地雷,换成白杰布的右手牢牢地摁住了这个危险的爆炸物。 关棋只觉得浑身僵硬酸疼,向后踉跄了两步,转而想起旁边还有其他地雷,于是硬生生地改变方向,倒在一旁的草地上。他大口喘息着,躺了几分钟,才翻身坐起,看向蹲着的白杰布,“你打算怎么脱困?” 白杰布看向旁边的巨石,“你来帮把手,我们慢慢把石头倒下来,压住地雷。” “好。”关棋一骨碌爬起来,小心地走到石头旁边。 白杰布知道他是书生,没那么大力气,抢先抬起右手抵住巨石,“我在下面撑住,你现在往下推。” 关棋有自知之明,没有逞强,听从他的指令,双手放到巨石的上端,一点一点地向前推。巨石渐渐倾斜,倒向地雷。白杰布的两只手都很稳,非常高难度地一手摁住地雷,一手扛着巨石,让石头的前端缓慢地压到地雷上。巨石慢慢压下,他的右手缓缓松开,两边的步调完全一致。 在燕京、蕖都、理马以及正在朝着这里飞的直升机上,相关领导和专家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令人无比紧张的一幕。他们目不转睛,屏息宁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干扰到他们。 等到巨石彻底躺倒在草地上,白杰布才缓缓放开双手,然后慢慢起身,与关棋蹑手蹑脚地离开这个小小的雷区,再迅速跑开。 两人在远离地雷与手提箱式核弹的地方躺到草地上,放松地张开手脚,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其中的青草香、花香和寺院里飘出的隐隐的檀香,只觉得世界无比美好。 关棋看着浅蓝色的苍穹,微笑着说:“天真蓝啊。” 白杰布也笑道:“阳光真暖。” 关棋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吸着,忽然问道:“那块石头真有一百三十多斤?” “嗯,与你的体重差不多吧。”白杰布微笑,“背了那么多年石头,手上对重量还是有感觉的。” 关棋很佩服,“你的手可真稳啊。就算用计算机控制的精密设备,大概也就是那样了吧,不可能做得更好。” 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白杰布稳定得让关棋以及所有在直播屏幕前围观的领导和专家们都很震惊。当时,巨石一点一点地放下,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抬起,两者间几乎没有误差,始终保持着平衡,让地雷的感应器完全捕捉不到触发的契机,一直以为踩住它的人从来没有变过。这简直是奇迹。 白杰布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平淡地说:“以前我们这儿贫穷落后,哪有现代化的机械?做什么都要靠一双手,自然就熟能生巧了。” “厉害啊……”关棋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鲜红的鼻血就猝不及防地流出来。他不动声色地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小包餐巾纸,拿出两张塞进鼻孔,然后就不再说话。 白杰布也没再吭声。他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并没有其他异样。他安静地在草地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两架双旋翼重型直升机飞过来,停在附近比较平坦的草地上。舱门打开,一群穿着严密保护服的人相继冲下,有的奔向躺在草地上的两人,有的冲向放在另一边的手提箱式核弹,有的跑向中间的小小雷区。 很快,两人被屏蔽辐射的面料裹住,放到担架上,送上了飞机。直升机随即起飞,向直马县城飞去。另一边的专家用特殊的箱子收起地上的手提箱,登上另一架飞机。这架直升机也立即起飞,朝着蕖都飞去。留下的排雷专家对付几颗地雷,然后会乘坐理马县警察局派来的警车回县城。 白杰布和关棋被送到理马县医院,从蕖都过来的医护人员用带来的医疗设备为他们消除表面的辐射,更换了全套衣服,又将他们送上飞机,直奔蕖都。 躺在担架上的两人神智都很清醒,只是感到头晕、乏力、胸闷、气短。这些不适他们都能忍耐,面对死神来袭,两人的情绪都很平静。 率队前来救治两人的中年女医生是辐射病专家、教授级医师,对两人十分和蔼。她一边在飞机上检查两人的身体一边柔声与他们交谈,本来打算安慰一下,却发现两人都是意志坚定之人,半点软弱与惊恐都没有,让她都找不到机会提起话题,最后只得罢了,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工作。 白杰布在草原上受重伤后被直升机送往蕖都医院的经历有许多次,因此早就习惯了躺在担架上。他全程闭着眼睛,上飞机不久就睡着了。 关棋也闭目养神,心里却不免有些胡思乱想。以他的高智商已经明白,他这次遭受到的辐射剂量是致命的。当事件发生时,他勇于牺牲,至今不悔,但他才三十多岁,前程似锦,却要面对死亡,心里确实有些遗憾。如果在战斗中挨上一颗子弹,一枪毙命还痛快些,现在却要经历漫长的病痛折磨,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不过,强大的意志力却让他没有暴露出丝毫内心的想法,始终表现得很平静。 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问,反正该他做的他全都做了,之后的事情自有他家族中的长辈、他所在派系的领导出面,相信他们会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地抢救他。想到这里,他的心猛然安定下来。还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放弃希望,一定会坚持到底。 他侧头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白杰布,让他已经心大地睡着了,唇边忍不住浮现出一缕微笑。很快,他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直升机到达蕖都后,并没有去任何一家医院,而是直接在城市附近的翠江国际机场降落。两人被转移到一架空中医院上,随即直飞燕京。在夜幕降临后,他们就被专车从元恺国际机场直接送到了联邦最好的国立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第二天,院方通知了病人家属。 白桑吉提前结束工作,与关栩一起,急匆匆地乘车赶回燕京城,直奔医院。 这件事目前仍处于保密状态,外界并不知道两位大英雄已经抵达燕京,因此医院内外都没有记者涌入,只有熙熙攘攘的病人及其家属。 关棋和白杰布都住在特殊病区的无菌病房里,与外界完全隔离。这个病区通常是提供给国家高级领导和经过特批的特殊伤病员住的,所以病区内外全部由退役特种兵转职的高级保安守卫,还有各种先进的监控系统和设施设备,安保措施严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白桑吉和关棋的车直接开到特殊病区大门外,经过几道关卡的严格检查,这才进入绿树掩映、鲜花盛开的大院。 第485章 情义无价(1) 白桑吉和关棋一起下车,急步走进大楼。 楼里布置得十分温馨,鲜花绿植有序地摆放在角落、等候区的茶几和前台,营造出轻松宁静的氛围。 两人上前询问。前台接待的护士顿时被两人的颜值晃花了眼,一时回不神来,经过严格培训的职业技能都忘掉了大半。关栩不耐烦地直接将她面前的电脑屏幕转过来,拿着桌上的键盘和鼠标自行查询关棋和白杰布所在病房。看到两人都在十二楼,两人就转身离去,乘电梯上去了。年轻的护士小姐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无地自容,忍不住捂着脸,在心里不停地尖叫。 这座楼里的病人不多,电梯中途没有停顿,直达十二楼。关栩与白桑吉并肩出去,跟着墙上的指示牌一直往里走,很快就看到了无菌病房外站着的几个人。 白桑吉只认识自家的三个孩子,其他人应该是关家的。他没有理会,直接走向正在抹眼泪的三胞胎。 三个孩子都有着很高的颜值,而且个头也高,肩宽腰细腿长,都是校花校草级人物,在学校里总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此时却都蔫了,聚在一起不停抹泪,一看就是六神无足,又惊又怕。 白桑吉走到三人身后,沉身道:“哭丧个脸干什么?一副死了爹的模样。都把眼泪擦了,打起精神来。我告诉你们,你爸爸就是你爸爸,他不会死,且得活着呢。” 三胞胎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欣喜若狂,回身看着白桑吉,异口同声地叫道:“小叔。” “嗯。”白桑吉点头,“行了,都别哭了。多大点事,瞧把你们吓的,简直是给你们父亲和我这个小叔丢脸。” 听着他语气里浓浓的嫌弃,三个孩子一点也不难过,反而都破涕为笑。在他们心里,小叔无所不能,比父亲还要厉害。既然他说父亲不会有事,那他们的父亲就肯定不会有问题。 白桑吉上前几步,隔着两层窗户看着病房里的情形。 白杰布躺在病床上,两边都是各种仪器。门外有个过道,上面放着几个显示屏,有护士坐在前面,不时查看显示屏上的各种数据。外面的人如果要进病房,就要经过两道门。不过,现在他们连里面的过道都不能待,只能站在外面看看。 白桑吉很冷静地看着,却在脑海里与白杰布对话,“撤掉防护,中了辐射的感觉怎么样?” 白杰布笑道:“跟你在海上撤掉防护,被弹片扎成刺猬的感觉差不多。” 白桑吉不屑,“怎么可能一样?我那些伤疼得不行,你现在也就是虚弱无力而已,哪有我难受?” “可我这是绝症。”白杰布强调,“是致命的,比你严重得多。” “嘁,造血干细胞移植了解一下。”白桑吉很轻松,“这可是我的骨髓呦,包你死不了。” “那倒是。”白杰布笑眯眯,“真是感天动地兄弟情。” “嗯。”白桑吉调侃道,“你是大英雄嘛,比我厉害多了。既拯救了当时现场的数万民众和许多牲畜,还避免了那片草原受到辐射污染,流毒无穷,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白杰布洒脱地说:“撞上了嘛,我又有那个能力,当然要做。不过,我挺佩服关棋的。他明明家世不凡,前程似锦,当时却坚持让我离开,想要牺牲自己。如果换一个自私点的官n代,肯定要让我去当炮灰,压到地雷上帮他脱身。” “是啊。”白桑吉对此也很赞赏,“所以,他也不会死。我会让关栩与他的配型最合适,让关栩为他捐献造血干细胞,助他痊愈。此次立下大功,他出院后肯定会青云直上。” “不错。”白杰布自然赞成他的安排,“行了,你带那三个小崽子回去吧。不用在这里干等着,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好。”白桑吉便转身招呼三个孩子,“你们守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都去上学吧。不用担心,这儿有我呢。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另外,这件事你们小姑还不知道,你们都别告诉她,我会根据情况来办的。” 医院只通知了病人的直系亲属,关棋那边来的是他母亲,其他人都是他家亲戚,却不是医院通知的,而是从其他渠道得知消息后赶来的。正在关栩工作室上班的白萌萌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白桑吉暂时也没打算通知她,因为没什么用,反而让她惊慌失措,说不定会在工作上出现失误。 三个孩子也知道干站在这里没什么用,虽然依然担心父亲,但有小叔发了话,他们就不再坚持,都听话地点头答应,然后依依不舍地走了。白桑吉送他们下楼,吩咐司机把他们一一送到学校,然后才回来。 关栩这才找他说话,有些担忧地说:“我婶婶问过医生了,我堂哥和你哥受到的辐射剂量是致命的。目前有一些针对性的疗法,不过最有效的办法还是骨髓移植。你怎么看?” 白桑吉很冷静,“我之前也大致了解过,骨髓移植的捐献方最好是病人的亲兄弟。我打算找医院先配型,等到可以移植的时候就不用耽误时间,随时可以做手术。我跟我哥很亲,应该能配型上。” 关栩立刻说:“好,我也去配个型。我跟我堂哥算是血缘最近的兄弟,多半也能配上。” 两人找到主治医生,详细询问了关棋与白杰布的病情与治疗方案。主治医生解释得很详细,但是,虽然她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词汇来描述,当中也仍然充斥着大量的专业知道,那些药品和器械名字更是复杂,没有什么医学知识的普通人很难听懂。关棋听得云里雾里,白桑吉自然是听明白了,但基于原身的人设,也是听不懂的。 两人听完主治医生的介绍,互相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没明白,却也不想再问。于是关栩只问了自己关心的部分,“那……骨髓移植能不能治好我哥的病呢?”白桑吉看着医生的眼神也充满期待。 主治医生微笑着点头,“当然,这是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法了。” 关栩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和桑吉想要今天就抽血化验,看能不能与他们配型,可以吗?” “这没问题。”主治医生欣然同意。根据两个重要病人的病因和目前病情发展的情况,肯定要用到骨髓移植的治疗手段,能提前找到配型成功的捐赠方,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两人拿着化验单到三楼去抽血,关家其他闻讯赶来的堂兄弟表兄弟一听,也跟着找医生开单子,跑去抽血化验。 白桑吉一看这阵势,索性又打电话给三个孩子,让他们回医院来验血配型。三胞胎一听能救父亲,立刻飞奔出学校,打车赶到医院,兴冲冲地找医生开单化验。白桑吉知道最后用不着他们捐献骨髓,但这一步却必须要走。这是孩子们对父亲的孝心,如果他瞒着,不让他们这么做,等到他们知道了,必定会伤心。 果然,三个孩子抽完血后,脸上的神情都不再沉重,一边用棉签按着臂弯间的针眼一边放松地走出来。白美朵忍不住问:“小叔,我们以后要为爸爸捐献骨髓吗?” 白桑吉抬手揉了揉身旁两个男孩的头,然后看着女孩说:“有我在,只怕用不着你们。不过,你们这次在验血前签了捐献骨髓的同意书,那你们的化验结果将自动进入联邦骨髓库,说不定会有别的病人需要你们捐献造血干细胞。到时候你们不要拒绝,先通知我。如果我觉得可行,你们就去捐献,也算是给你们父亲积福报吧。” 三个孩子本来就年少气盛,正直善良,又在藏族的特殊氛围中长大,虔诚地信仰佛教,自然对他的话毫无异议,“好,我们会的。” 白桑吉满意地带他们出去一起吃饭,关心地问起他们最近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三个孩子都非常努力,已经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一等奖学金,并且开始攻读第二学位。白美朵利用业余时间拍了几个二线品牌化妆品、时装和红酒的广告,还登上了时尚杂志内页,人气在不断提升。关栩工作室又为她接了一部电影的配角,将在暑假里开机,不会影响她的学习。 白桑吉仔细听他们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草原上最近一段时间的巨大变化告诉了他们,最后说:“我们原来住着的区域算是老城,旁边正在修建新城。有不少人趁机高价卖了老房子,去换新城的新公寓。我和你们父亲把那些老房子全都买下了,打算以后整体做个古城项目,保留原来的风格,将内部翻修成民宿、主题酒吧、旅游商店等等,或是出租,或是自主经营。这些房子我们平均分成三份,分别写在你们三个人的名下。你们学的专业都很不错,将来肯定要有所发展,不要浪费了你们的才华。至于理马县的学校、古城等等,我们会聘请一家信得过的管理公司来经营,你们只管每年收红利就行了。” 三个孩子听到草原的巨变,都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再听说自己名下已经有了巨额资产,不由得面面相觑。 第486章 情义无价(2) 白多杰是三胞胎中的老大,很有大哥的样子,一向稳重踏实,不像白益西和白美朵那么飞扬跳脱。他看着白桑吉,诚恳地说:“小叔,这是你和父亲挣下的家业,应该写在你们的名下。以后等我们毕业了,自己可以挣。” 白益西与白美朵都用力点头,连声附和。他们都很有志气,坚决不做啃老族。 白桑吉摆摆手,“这些家业以后肯定都是你们的,何必还要交一次遗产税呢?不如一次到位,能省不少钱。我们将那些老房子买下来,本来就是留给你们的。这件事只是通知你们,并不需要你们发表意见,因为房产证已经办下来了,如果再转到我们名下,又要缴一次税费,特别麻烦。” 三个孩子都知道自己父亲和小叔的脾气,既然大局已定,那就肯定改变不了,于是互相看了看,只得默认了,乖乖接受安排。 白桑吉看着他们,温和地问:“听说你们三个都是校草校花,在学校里一定有不少人追求,现在有谈恋爱吗?” 白多杰与白益西立刻摇头,“没有,没时间。” 白美朵的脸微微红了,眼神有些纠结,嗫嚅半晌,到底还是不敢瞒着小叔。她低下头,轻声说:“我跟汪漩约会过几次,只是有那么点意思,还没挑明。” “汪漩?”白桑吉想起《海外有仙山》的那个男三号,“嗯,那你多了解一下再说吧。记住,约会可以,出格的事不许做,更不准在网上炒绯闻。感情是感情,不能用来谋取利益。” 白美朵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吃完饭,白桑吉就让司机把他们送回学校。他去医院又守了一会儿,见白杰布和关棋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便不再耽搁时间。 《国父》已经拍到尾声。按照导演的安排,最多三天就可以杀青。白桑吉与关棋当天就离开医院,赶回片场,决定一鼓作气把戏拍完,然后再回京城看兄长。 刘溍得知了他们的想法后也非常配合,将两人的戏份都挪到前面来。那些都是刘元恺与卫衍之晚年以后的戏,化妆的时间都比较长。刘元恺活到了七十三岁,一生未娶,无妻无妾无子女。卫衍之活到了九十九岁,不但儿孙满堂,而且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婿也都是将军,后来的孙儿孙女也有不少将军,可谓满门将星,光辉熠熠。但这部电视剧是刘元恺的传记片,所以将会结束在他与世长辞的那一年。 历史上,刘元恺的去世也颇有传奇色彩。 他在七十三岁生日那天还精神奕奕,与前来为他庆祝生辰的刘家宗亲们谈笑风生,还考较了几个侄孙甥孙辈的学识,又抱着年龄最小的曾侄孙女去逗会说话的鹦鹉。除了刘氏族人外,专门过去给他贺寿的人还有联邦首任大总统文曦、开国元勋卫衍之及其直系子孙。寿筵是一直为刘元恺服务了三十年多年的特级大御厨带着徒弟制作,没有任何问题。刘元恺用膳时很高兴,还与文曦、卫衍之小酌了几杯度数很低的白葡萄酒。 然后,当天夜里,他便悄无声息地去世了,走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痛苦。他的病因至今无人知晓,因为当时经过医学专家和著名法医的仔细检查,都没找到确切死因。刘氏皇族的所有族人都强烈反对解剖,联邦政府也只有尊重他们的意见,不过当时也用了最先进的医疗器械进行体外检查。刘元恺的内脏器官和大脑组织都没有病变,也没有中毒或误食什么有害物质。他就那么突然地停止了呼吸,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死时身边没有一个人。 后世对他的死因有诸多猜测,众说纷纭,却大都不科学,更多的是玄学,譬如穿越、诅咒、飞升等等,都只是戏说,并没有人当真。一些大德高僧与有道高人纷纷表示,刘元恺功德圆满,所以无疾而终。这是真正的寿终正寝,乃大福气。许多人都赞同这种说法,尤其是国父摄政王的历代粉丝,从老到小,都只接受这一种结论。 白桑吉为了演好国父摄政王,看遍了所有与他相关的资料,也尝试着捋过他的人生因果线。因为年代久远,他在因果法则上的境界也不高,所以到底没看出什么来,只能感觉到刘元恺身上的天地功德不少,所以他死时毫无痛苦,转世后也会有一个顺遂圆满的人生。 这就足够了。 电视剧《国父》最后阶段的戏大部分都在汉襄影视城中的皇家园林建筑群里拍摄。刘元恺当年隐居的园林式府邸占地很广,依山傍水,前后花园,当中有不少建筑都是古汉式的纯木制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白桑吉画着老年妆,满头银发挽了一个道髻,上面插着一根羊脂白玉云纹发钗,身上穿着宽松的银白色道袍,如闲云野鹤,分外潇洒。虽然帝制终结,联邦建立,但刘元恺的后半生依然没有剃发易服,依然保留着古汉朝的生活习俗,这也是他终生隐居不出的原因之一。他的脸依然美如谪仙,只眼角有一些浅浅的鱼尾纹,看上去却并不老,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返朴归真的迷人韵味。 历史上的刘元恺便是如此。在他七十大寿时,上门道贺的人非常多,冠盖云集,星光熠熠,各路记者拍下了无数照片流传下来。当时已到古稀之年的刘元恺看上去不过是人到中年的模样,俊美优雅,挥洒自如,许多年轻人都比不上。在他晚年的时候,还有十几、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疯狂地迷恋他,那些三、四、五、六十岁的女士对他痴迷的就更多了,只是他早已心灰意冷,绝情断欲,从来不作回应。 化好妆,白桑吉和关栩开拍最后一场戏。其实这是临时加的戏,刘溍有了新的灵感,就加了几场戏,连剧本都没有,都是拍摄前由导演给他们讲一讲戏,告诉他们大致台词,然后让他们自由发挥。白桑吉、关栩和其他演员都没有意见,在下面对了一次戏就上了。 这是刘元恺生命中最后一年的春天,身着联邦大元帅军服的卫衍之在大门外停好车,畅通无阻地走进庄园,一直走到湖边用玻璃建造的小花厅。 刘元恺盘膝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一对彩瓷大赏瓶。卫衍之走进去,随手关上门,然后坐到他旁边。 刘元恺给他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你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个小洛带来的小丫头了吗?” “看见了。”卫衍之淡淡地道,“不值一提。” “嗯,是比你那宝贝孙女儿差远了。”刘元恺很温和,“不过,她没见过小洛几次,就能赢得小洛的怜惜,为他们兄妹担下那么大的干系,也不简单啊。” “大哥多虑了,小洛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卫衍之有些漫不经心,“那个小姑娘,心机是有,不过到底还年轻,背后也没什么人,一身的小家子气,成不了什么气候。她对小洛有意,小洛却对她没有情,就算暂时收留了她,还有我们盯着呢,保证杜绝有可能发生的不愉快。我看啊,小洛的心一直都在我家小妍身上,大哥不必担心。” “是啊,小洛对小妍倒是真心实意。”刘元恺也高兴地笑了,随后就不再提起此事,“对了,你跟法院那边说了没有?” 卫衍之微微皱眉,“昨天晚上我家老五请院长吃饭,把这事说了一下。他们只表示在自己的地盘上不会让放贷公司太放肆,会派人去查账,监督他们放贷的利率,别的就不会管了。毕竟小洛带来的那个丫头确实是借了裕丰钱庄的钱,现在本金都没有还完,就打算赖账不还,还找人用暴力砸了他们的公司,打了他们的人。虽说裕丰那边也是太不守规矩,才逼得借债人动手,但两边都有责任。所以,他们不会出面介入。” “嗯。”刘元恺缓缓点了点头,“那现在……你看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卫衍之淡淡地道:“大哥什么都不要管,多保重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件事,我已经交代下去,会有人密切注意,只要小洛没有危险,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世界上的蠢人那么多,你管得过来吗?” 刘元恺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人老多情,我也是心软了。到底你们家小妍是我给小洛定下的未婚妻,如果小洛有了别的心思,岂不是对不住小妍?这有因就有果,总是要还的。” 卫衍之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小洛和小妍都是好孩子,两人很般配,大哥这亲定得好。”他沉吟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小洛是个好孩子,一心在小妍身上,反倒是小妍好像对婚事不怎么热心。幸好小洛稳重,耐得住性子,锲而不舍的,让小妍也动了心。不然,我还真不好向大哥交代。” 刘元恺拿起茶壶,往他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淡淡地说:“现在的年轻人……思潮很多,什么独身主义、无性婚姻、丁克家庭,又有性开放什么的,都是从西方流过来的东西,听着就挺糟心的,小妍可能有点受影响吧。不过,比起那些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小妍已经很好了。虽然她矜持了些,小洛却像一团火一样,估计她也冷不了多久。你就等着以后抱外孙吧。” 卫衍之愉快地笑起来,“好,但愿如大哥说的那样。” 第487章 情义无价(3) 刘元恺轻轻拍了拍卫衍之的手,“你也别操那么多心了,只管含饴弄孙吧。小洛那边,如果那对兄妹是真的需要帮助,自然更好,如果他们是来碰瓷,让小洛受点挫折教育,也没有坏处。” “我明白。”卫衍之洒脱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大哥放心吧,我不会把精力放到几个毛孩子身上的。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刘元恺微笑着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看向外面的风景。他脸上的神情特别豁达,身姿放松,看上去十分洒脱,“今天让你来,是有些事要交代一下。” 卫衍之的笑容一凝,忽然有些慌乱,“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来。”怎么好好的突然像是要交代遗言一样?他心里没底,颇有些不知所措。 刘元恺抬手摆了摆,“你别慌,我好好的,没什么事。不过,今年我快要七十三岁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虽然一向不信这些,但还是觉得应该做点准备。即使我活到一百岁,最终也免不了有那一日,这不必忌讳。我孤身一人,身后事如果不交代好,到时候难免会出现纷争,那就不太好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担得住事,所以我就托给你了。将来,你如果走在我前头,就把这些事托给你儿子,也是一样。” 卫衍之这才放松了一些,“那行,大哥请说。” 刘元恺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说:“我的藏品和当年从皇宫带出的皇帝私库的大部分珍品都已经捐给了国家博物馆,留下的一小部分是我心爱的物件。属于皇帝私库的那部分东西都是恪儿的,我就不替他做主了。属于我私人的部分,其中的字画书籍都留给恪儿,几柄古刀古剑就送给你。至于这个庄园,以后都会是刘氏族长的居住地。当年,我把奉先殿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都移到这里,兴建了奉先祠。每年全族人到这里来祭祖,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宜再行变动,就一直在这里供奉着吧。” 古汉朝的最后一代皇帝叫刘恪勤,现在才五十岁,已经成为享誉国际的大书法家、大画家、古典音乐家、围棋大师。他二十二岁结婚,直到三十岁的时候才搬到属于他名下的另一处皇家园林居住,从此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当年的两宫太后已经在激烈的宫斗与前朝争斗中相继薨逝,没有等到出宫的时候。刘恪勤完全是刘元恺一手养大的,带他出宫后又怕他被一脑子忠君思想的前朝遗臣们煽动,仍然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直到联邦局势稳定,妄想复辟的遗老遗少们大势已去,才放他出去自立门户。 刘恪勤与才貌双全的妻子琴瑟和鸣,一共生了两男两女,且家资豪富,名满天下,一辈子都过得很幸福。他将刘元恺视为父亲,刘元恺也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不过,他并没有将遗产全部留给已经非常富裕的刘恪勤。 看了一眼专心倾听的卫衍之,他不紧不慢地说:“我的毕生积蓄和名下的所有商铺田地山林,我打算交给一家或几家信得过的管理公司来经营。每年的收益用来奖励当年在科学、文化、医学、体育、和平等领域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士。决定奖项人选的评委必须绝对中立,不拘种族、国籍、年龄、性别、身份,只以其对人类的贡献来评判,所以在评委会之外还要设立监委会。那些管理公司也要有个章程,如果当年收益达不到一定的数值,就要负责赔偿并解除管理合约。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 这个世界并没有诺贝尔,也就没有在国际上首屈一指的诺贝尔奖,取而代之的便是刘元恺奖。评奖人员共设二十一人,其中皇族刘氏三人,大汉联邦各界名人十人,外籍人士八人。每年颁奖一次,奖励文学、艺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医学、和平、体育、财经等领域的杰出人物。最初的时候,刘元恺奖只在大汉联邦境内颁发,其他各洲对此不屑一顾。但是,仅仅过了三十多年,这个奖项便进入世人眼中。百年后,就因为其公平、公正、公开以及慧眼识珠、一视同仁、制度严密、不徇私情、奖金丰厚等优点成为国际上最权威的奖项。各领域的学者名人都企盼能获得这个全球最高奖项,从而得到全世界的认可。 这个奖设立的最初,就缘于刘元恺淡淡的几句话,而卫衍之立刻付诸实施,“大哥放心,我会找最优秀的人与最信得过的公司。” “嗯,有你看着,我很放心。”刘元恺微笑着给他倒茶,“辛苦你了。” 卫衍之看着他,忽然冲动地问:“大哥,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出宫去套文昌侯世子的麻袋吗?” 刘元恺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当然记得,那场架啊……咱们打得挺过瘾的。”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怀念。 卫衍之也哈哈笑道:“是啊。被咱们暴揍一通,那小子居然改邪归正了,还去北罗洲留学十几年,拿到了法学和工程学博士学位。联邦建立后,他成为第一任首席大法官,卸任后又进入工程院,主持了核弹研发项目,被誉为核弹之父。可惜,英年早逝,那核辐射真是太厉害了,唉……” “是啊,可惜了。”刘元恺收敛了笑容,仰头回想了一会儿,才轻叹一声,“他的夫人和儿女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夫人已经去世了。长子是联邦排名前十的大律师,非常厉害,打官司从没输过。次子是科学家,已经成为工程院院士。他女儿从商,有家规模不小的企业管理集团,是赫赫有名的大企业家。”卫衍之眉飞色舞,“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想把你的产业交给他女儿的那家管理集团。他的长子可以成为监委会的一员,保证不会徇私枉法,违反制度,绝对可以做到公正严明。” 刘元恺侧耳倾听,然后表示同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卡。”刘溍高兴地说,“好,这条过了。” 周围的剧组人员都跳起来,鼓掌欢呼拥抱,然后马上去收拾设备、道具,布置简易会场,拉起横幅,搞一个相对正式的杀青仪式。 国庆节前夕,电视剧《国父》正式杀青。官网发了公告,大家纷纷转发,然后热热闹闹地吃完散伙饭,剧组就地解散。 白桑吉上了关栩的车,连夜赶回京城。从汉襄影视城到燕京城,公路修得很好,路灯一路照亮,两旁不时有各式低矮的建筑闪过。白桑吉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默默地听着杜漓的报告。 就在短短几天,警方就布下天罗地网,将那几个在查果拉草原上放置危险爆炸物的恐怖分子全部抓获。经过突击审讯,他们迅速出击,很快抓住了他们的上线。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他们在境外的指挥。军方派特种兵悄然向西,潜出国境,袭击了一个恐怖组织的秘密营地,将指挥这次行动的幕后元凶一举擒获,押解回国。整个行动雷厉风行,国内国外闪电出击,战果辉煌。 白桑吉还没听完,关栩就转过头来,跟他讨论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我们计划中的专辑开始录制,然后你要拍几个广告和杂志封面。半个月后,《永安风云》开机,咱们一起进组……” 白桑吉拿出手机,查看黄一洲发来的行程单,等他说完,便微微点头,“好,你们安排吧。” 关栩翻看自己接到的短信,“你收到医院发来的配型结果了吗?” 白桑吉冷静地说:“收到了,我与我哥配型成功。医院方面通知我,让我尽快过去,有事与我商量。” 关栩又往前翻了翻,“我也配型成功了,但是医院并没有让我过去,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白桑吉瞄了一眼他的手机,“没事,我明天去医院看看,有什么问题就给你打电话。” “好。”关栩不再纠结,放心地收起了手机。 他们的车在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将两人各自送回家。白桑吉将屋中的窗帘全部拉上,这才放松许多。洗过澡后,他窝在沙发里,与白杰布聊天,“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白杰布闭着眼睛装睡,开心地在脑海里对他说:“我还行,病情恶化的程度没有关棋那么快。专门为我们组成的专家医疗组注意到了,经过反复讨论,认为我长期在高原上生活,血液中比平地上的人多了一些物质,对于核辐射的抵抗能力比较强。估算下来,我应该比关棋更早接受骨髓移植,康复的可能性也比他大。” “哦。”白桑吉想了想,“我们兄弟与关棋的血型一样,我也可以与关棋成功配型,为他捐献骨髓。我的血液跟你一样,应该会有专家觉得也同样多了一些物质,能够抗衡核辐射。那么,有我为关棋捐献造血干细胞,他康复的机率会更大一些。” “不错。”白杰布也觉得这个方法很好,“我明天早上会适当影响专家组的思维,让他们想到用你的血与关棋做配型。” “嗯,好啊。”白桑吉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急匆匆地说,“轮回兽醒了,我去看看。”然后就进入自己的空间世界。 第488章 时间的方向(1) 轮回兽杜时苏醒,说明他已经炼化了时间长河灌注在牠身体里的全部或者大部分法则碎片,同时也证明他已经顺利成年。 金钟这段时间一直在重点关注沉睡的轮回兽,并与杜漓一起动手,在旸谷附近营造出一个半封闭的小秘境,将东皇钟内的时光湖弄了一半出来,放在小秘境里,作为轮回兽苏醒以后的栖息地。 时间法则凌驾于绝大部分法则之上,如果时光湖暴露在外,很可能将整个空间世界都同化成类似时间长河的所在,那一切就全毁了,但又不能把杜时一直关在东皇钟里,不让他接触外界。因此,金钟才会动用极高境界的空间法则,做出相当于半秘境的空间,方便以后杜时可以出来生活,与他们一起成长。 从白桑吉出道以来,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拍了好几部重头戏,虽然有的只是客串,有的只是戏份不多的配角,但都是别人的人生,哪怕只有一段零碎的情节,也有着清晰的时间线贯串其中。这些虽然不能帮助他提升对时间法则的领悟,却能让他不知不觉间明悟许多细微的与时间有关的奥义,从而帮助沉睡中的轮回兽更好地领悟血脉传承。 这次白桑吉主演《国父》,扮演了一个伟人的传奇一生,并且这个伟人一直有着大量的粉丝。他们崇拜他,敬仰他,以他为榜样,这些信仰的力量飘散在空气中,弥漫在时间里,隐藏在历史书与影像资料中,有着不可思议的伟力。白桑吉细心钻研那些资料,深深地理解了刘元恺面临人生中每一个关键节点与重大时刻时做出选择的心理活动,真情实感地演绎了他的完整一生。剧组官网也从选角到开机直到杀青,一直有序地发布定妆照、拍摄花絮、宣传海报等等,将无数国父粉的目光集中在这边,从而使那些无序漫游的力量被吸引,向白桑吉流动过来,时时刻刻包围着他。他浸润在那种玄奇的伟力中,精神海里被暂时封印的时间法则自动甄别并吸收,从而加快了与他融合的速度。 凡此种种,都通过契约传递给了轮回兽,帮助他加速接受血脉传承,所以才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醒来,并顺利迈过成年的重要关卡。 杜时将血脉传承中没被封印的适合成年前轮回兽幼崽所学的所有东西全部领悟,身体自然而然就化形,变成一个胖乎乎的光屁股小男孩,看上去大概有四、五岁的样子,唇红齿白,肌肤晶莹剔透,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黑得深邃,里面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玄奥。但他自身并不知晓,对于时间法则的领悟、掌控与运用完全来自本能,因此化形后仍然是一个对世俗生活懵懂无知的小娃娃,非常可爱。 杜漓哈哈哈地上前,给他穿上衣服,然后摸着他圆溜溜的小光头,“球球终于睡醒啦。” 金钟也变成人形,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身上穿着绣有太阳光辉的金袍,十分耀眼。他也抬手摸了摸杜时的头,又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笑眯眯地说:“果然很萌,不枉我如此精心地将你拉扯大。” 杜骁进入空间世界,落到他们面前。杜时眼睛一亮,大声叫道:“爸爸。”然后就轻飘飘地跃起,扑进他怀里。 杜骁抱住他,看着相继赶来的雷琞、赤焱、碧落、碧霄,开心地说:“小小龙和小博没来,不过,咱们这个家也算是齐整了。你们几个大人好好教教底下的小兄弟,也可以带他们到人族星球去住段时间,让他们体会俗世生活,就是不许捣乱。” 两条龙和两只龙雀的人形都是俊男美女,也很成熟,这时便笑道:“好,我们会斟酌着教他们的。” 杜骁看向金钟,“尤其是你,别带着几个小的乱闯祸。” 金钟笑得懒洋洋,一副满在不乎的模样,“现在哪有时间闯祸呢?我要帮着球球定下回程的时间线,寻找你当初打下的时光沉锚。” 杜骁立刻想起来,“对,这是当务之急。球球寻找到时光沉锚,定下回归的时间线,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金钟想也不想,张口就说:“短则十年,长则百年。”对于他那样的存在来说,无论十年还是百年,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短得不必细数。 杜骁觉得这个时间跨度有点大,不由得思索了一下,“尽量短一些吧,最好不要超过三十年。” 金钟点头,“行吧,我尽量。” 杜骁想了一会儿,又道:“球球施法的时间,尽量安排在我的假期里吧。我想从头到尾都看着,也跟着学学。” 金钟一口答应,“没问题。” 白桑吉抱着杜时,在契约伙伴们的陪同下视察了整个主星,仔细看过龙族、凤族和龙雀一族的幼崽,询问他们的成长情况。得知那些小家伙在这个资源丰富、没有天敌、更没有天道排斥、没有种种劫难灭杀的世界生活得很幸福,正无忧无虑地享受他们的幼生期,杜骁也很愉快。 聚会完毕,他就去核心区炼了一些丹药。现在,人族和妖族聚居的辅星上都有万象阁,可以兑换各种资源。那里只认贡献值或积分,而且设定的是自主兑换程序,不用人工,因此非常公平。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一视同仁。当然也有家族集中所有人的贡献值,重点为一个或几个最有天赋的人换取资源,那就是他们内部协调的事,与外界无关。 可供凡人使用的初中级药剂与丹药都有流水线成批生产,但高级药剂与上品丹药就必须由白桑吉亲自配制和炼制。有这些药剂与丹药撑着,当年他们两人收进空间世界的那些名士名将名家名人都还活着,且状态良好,如今都找到了入道的契机,修炼得顺风顺水。辅星上一派欣欣向荣,非常繁盛。 在人族聚居的辅星上已经出现了数个政体,有帝国,有王国,有联邦,有部落,有家族,彼此之间有合作也有纷争。一些三不管地带也出现了盗匪海寇,军队与他们时常战斗。这些事情杜漓都不会干预,只要不出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会出现世界末日一般的局面,他就不会管。 妖族聚居的辅星上则是丛林法则,强者为尊。各个大妖各有各的地盘,彼此之间偶有争斗攻杀,都是常态。杜漓放任他们发展,更不会去多管闲事。 做完了诸多事情,白桑吉离开空间世界。此时东方已经发白,白桑吉盘膝而坐,功行三周天,就觉得疲倦尽去,精神奕奕。随便用了点早餐,小谷小麦就开车过来,接上他前往医院。 关棋与白杰布仍然住在无菌病房。经过几天的治疗,他们病情恶化的速度减慢了,外表看上去只是脸色苍白,略显憔悴,却可以下床走动,也可以看看电视,玩玩台式电脑,却不能用手机。 白杰布几乎每年都会受伤住院,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看电影,或者下床走走,看看窗外的风景。 关棋却觉得在这里空耗时间,感觉很不耐烦,幸好还有个电脑,可以让他继续以前的研究。只是因病体虚弱,他往往坐不了半个小时就得去床上躺着,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关家族人众多,又很团结,这几天便派了年轻人轮流来医院,穿着无菌服进病房陪他聊天,安抚他的情绪。 白桑吉到达医院后,并没有去看白杰布,而是直奔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这位主治医生是治疗辐射病方面的专家,年纪不大,还不到四十岁,平时有些高冷。他对于两个救人的英雄病人还是比较尊重的,但对于他们的家属便比较冷淡,一直都公事公办。这是他的一惯风格,便是面对高级领导也同样如此,所以大家都能接受,对他都很客气。这一次,他却破天荒地给了白桑吉一个笑脸,态度十分和蔼可亲。 “白先生,您哥哥的情况比较好,不用担心。”他开门见山,“医院发给您的配型成功通知书,您收到了吧?” “收到了。”白桑吉点点头,“现在就可以进行移植吗?” “按照您哥哥的情况来看,最佳的移植时机应该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以后。”医生温和地说,“因为您在验血之前就签了《骨髓捐献同意书》,我们把您的血液化验数据加入了联邦骨髓库。昨天我们收到那边的通知,有两位急需进行骨髓移植的病人都与您配型成功。其中一位病人是科学家,对国家非常重要。另外一位病人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她等了五年都没有遇到合适的捐献人,现在病情已经很危险。” 白桑吉立刻说:“这没问题,我愿意捐献。” “好。”医生笑容满面,“能同时与两、三个病人配型成功的捐献者以前有过,我们医学界称他们是‘天使捐献人’。白先生,您就是这样的天使。昨天接到的通知启发了我,我又为您与关大队长做了配型,也成功了。虽然关栩先生与关大队长已经成功配型,但是从个人数据来看,用您的造血干细胞移植给关大队长,他痊愈的可能性会更高。” 白桑吉回答得很干脆,“那就更没问题了,我同意捐献。” 医生很高兴,“那您什么时候有空?捐献过程需要三天时间,您要住进医院来进行。” “今天就可以。”白桑吉想了想,“我会让我的助理与您商量,他比较清楚我的工作计划。现在当然以捐献为重,这几次捐献要在什么时间进行,您说了算,他会配合您的安排调整我的工作日程。” “好。”医生站起身与他握手,“白先生,非常感谢。” 第489章 时间的方向(2) 与主治医生谈完话,白桑吉留下小谷与他确定之后的安排,就让小麦开车,送他回家去收拾了两套换洗的内衣和洗漱用品,就住进了医院。 他住的普通单人病房也在特殊病区,这里环境清幽,窗明几净,有新风系统净化空气。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的微尘在斜阳中熠熠生辉,给安静的病房增添了不少生机。 白桑吉换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护士的带领下去体检,然后躺在病床上打动员剂。 这时,关栩已经得到消息,关棋的母亲接到医院通知,将由白桑吉为关棋捐献骨髓。因为白桑吉与白杰布一样,长期在高原生活,血液中有一种平地人没有的物质,对于核辐射有一定的抵抗能力,所以,由他为关棋捐献造血干细胞,关棋痊愈的希望就更大。 紧接着,关栩和黄一洲都接到小谷的报告,知道白桑吉在这段时间里会包括白杰布和关棋在内的四个病人捐献骨髓,关棋排在第二个,白杰布是最后一个。白桑吉每捐献一次,会休息一个星期,捐献过程需要三天,也就是一次要十天,四次捐献需要四十天的时间。这段时间,他最好不要接触化妆品等化学物质,饮食也要清淡,多吃些补血补气的药膳。饮食方面有小麦照顾,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工作日程需要改变,拍戏、拍广告、拍照等工作都要推迟,只能去录制专辑。 关栩直接拍板,停了白桑吉的工作,让他这段时间好好休息。能救关棋,他恨不得把白桑吉供起来,工作算什么呢?挣钱是小事。而且白桑吉如此仗义,他却不能视而不见,坦然接受。左思右想,他通知工作室的法律顾问准备合同,要把自己名下的股份拿出一成来,无偿赠予白桑吉。他在工作室占股68%,是绝对控股,送出10%以后,虽然依然控股,却在重大决策上有可能受到掣肘。不过,这都是值得的。 除此之外,他还将白桑吉之前与工作室签的a级合约升到s级,将白美朵的c级合约破格升到a级,白萌萌的职位也被越级提升。白美朵和白萌萌的工作合约有黄一洲去处理,白桑吉的新合约和股份转让协议由关栩亲自带到医院。 这时,白桑吉正在病房里一边输液一边看电影。这是用户付费的电影频道,播出的都是院线大片。在特殊病区,病人可以免费收看联邦各个电视台的所有付费频道。白桑吉看的正是他自己主演的电影《紧急救援》。 这部电影在六月份的暑期档隆重上映,吸引了无数观众,一个月的票房达到四十多亿。电影还特别标明,“部分情节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仙门弟子粉更是奔走相告,纷纷到影院n刷,支持自家祖师爷。 白桑吉当时在拍《国父》,导演刘溍只给了他一天假,让他去燕京城参加了首映式。他带领剧组主创人员走过红毯,受到无数粉丝的热烈追捧。电影上映后,他的演技和超高的武力值都受到了大力赞扬,在电影家协会的官网上得到了8.7分的高分。 白桑吉在首映式上看过这部电影的影院版,现在看的却是导演亲自剪辑的加长版,比影院版增加了半个多小时的长度,情节更加丰富,战斗更加激烈,人物形象更加饱满,对白桑吉率领的救援小队的英雄形象塑造得更加高大。白桑吉边看边对照记忆中的影院版本,对剪辑方面的知识和导演的意图又领悟了不少。 关栩走进病房的时候,他刚打完吊针,护士拔了针头,正在收拾吊瓶。他下了病床,与关栩坐到墙边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关栩没有提骨髓移植的事情,而是先提出升级合约,然后拿出新合约让他签字。白桑吉心里有数,也没有推辞,看都没看合约条款就拿起笔签了名,再按上指印。关栩高兴地在甲方法定代表人一栏签上名,然后摸出公章,盖在甲方关栩工作室的名称上,然后再盖了一个骑缝章,就分给白桑吉一份,另外一份放到自己背来的公文包里。 接着,他又拿出了工作室的股份转让协议,递给白桑吉,轻描淡写地说:“你把这份协议也签了吧。” 白桑吉拿起来扫了一眼,便放回去,“不行,这个我不能签。我自愿捐献骨髓,并不是做买卖。你给我升级合约,我接受。但这些股份我不能要,你也不要勉强我。我有我的原则,绝不会让步,你应该知道。” 关栩当然明白他的性情,那是小事不计较,原则不放过。他既然说了不要这些股份,关栩是毫无办法的。想了一下,关栩便不再多说,将协议收到公文包里。 白桑吉这才放松下来,微笑着问:“我的档期要重新安排,那些广告方和杂志方有意见吗?” “没意见。”关栩轻松地说,“我们这边跟他们做了合理解释,他们也理解。” 白桑吉有些警惕,“没提我捐献的事情吧?我不想闹得满城风雨。” 关栩笑道:“小谷把你的意思告诉我了,我当然尊重你的意见,没跟别人说。不过,这事你也隐瞒不了多久。我听说,国家要拍一部公益片,鼓励联邦公民主动去骨髓库登记。等待造血干细胞救命的病人实在太多了,而捐献者却很少,许多人只能无奈地死去。这次有你这位天使捐献人出现,国家当然要大力宣传,希望靠你的行为和颜值号召更多的人主动捐献。” 白桑吉有些无奈,“公益片的话,你也可以拍嘛,不一定非得是我。” 关栩洒脱地笑道:“我可没有你那样的颜值,也不是天使捐献人。比起你来,任何人都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白桑吉轻叹,“拍公益片当然责无旁贷,可我是真不想闹出那么大动静。” 关栩轻轻拍拍他,“这都是命啊,你就别挣扎了。” 白桑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这倒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关大队与我哥做的那件事才是真正的英雄行为,上头什么时候开始宣传呢?”总不会让这般惊天动地的大功臣默默无闻吧? 这些事情当然是秘密,但关栩作为关棋的亲属,家族又是与高层密切相关的大世家,自然会得到准确消息。白桑吉没有去捋因果线,也没有让杜漓去探查,随口问问关栩,应该就能知道了。 关栩果然很清楚上面的打算,并且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绝密,便轻松地笑道:“当然要宣传,现在之所以没有报道,主要是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没有抓住,害怕敌人报复两位大英雄的亲友。警方已经布好网,这两天就能将那些罪犯一网打尽。之后,就是表彰会、庆功会了。” “哦。”白桑吉点点头,“那就好。” 关栩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快到中午了,我婶婶接到医院通知后就找了著名的营养学专家为你配餐,又找关系请了特级药膳师为你做补血养气的膳食,回头就给你送来。我已经通知医院食堂,不用给你送餐了。” 白桑吉见他们家大动干戈,略有些不自在,“那又何必?太麻烦了。我身体好得很,有医院的营养师为我配餐,已经足够了。今天这一餐就算了,以后就别这么麻烦了,不然我只怕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关栩轻笑,“我婶婶太感激你,又不能给你送钱,只能做这么点小事了,不然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之所以告诉你,也是避免你从别的渠道获悉此事,心里反而有些疙瘩。我婶婶送来,你就吃吧。那些膳食其实不贵,花的功夫也不多,无非是搭上一些人情而且。与我堂哥的生命与健康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关棋是关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之一,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是他们整个家族的巨大损失。之前关栩虽然与关棋配型成功,但主治医生也明确说过了,关棋的病情很严重,骨髓移植后痊愈的可能大概只有五成。如今有白桑吉捐献骨髓,关棋痊愈的机率提高到了八成,再加上后续治疗,以及关棋的病情若有反复可让白桑吉再次移植造血干细胞,基本上可以保证关棋不会英年早逝,有很大可能恢复健康,按照家族原本的计划继续他的仕途。 因此,白桑吉是非常重要的人,保证他拥有健康的身体和愉悦的心情,是重中之重。为他做点药膳,那根本就是小事。关栩这边升级合约,以后白桑吉可以享受桂冠影帝的待遇,资源全面倾斜,其收入工作室只抽成10%,这才是大手笔。 很快,果然有人提着一串食盒过来,送来了香喷喷且富有营养的药膳和其他美食佳肴。关栩陪着白桑吉用过午餐,就赶回工作室,亲自督促黄一洲与各方联络,为白桑吉调整档期。 下午没事了,白桑吉就走到白杰布的病房,换上无菌服,进去陪他聊天。 第490章 信仰的力量(1) 捐献造血干细胞对捐献者并没有什么伤害,除了打动员剂时有一些不适外,基本上对捐献人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从理论上说,捐献一次造血干细胞后,休息两三天就能恢复正常,但医生还是让白桑吉休息一周,然后再进行下一次捐献。 白桑吉休息期间,杜漓也把受捐者的情况搞清楚了。那人确实是个天才,智商超高,十四岁就成为少年大学生,三年时间就读完本硕博,现在是核武器研制方面的专家。因为长期在核辐射的环境里工作,即使有严密的防护措施,他依然出现了血液方面的病变。国家用尽全力,保住他的生命,却一直没找到配型成功的骨髓捐献者,就拖到了现在。有白桑吉的造血干细胞输入,他正在持续恶化的病情得到了遏止,并有了好转的迹象,让负责治疗他的医学专家们和联邦高层都喜出望外。 白桑吉回家休养期间,已经不需要关家为他送药膳了。有关方面专门拨了高级营养师、高级药膳师和特级厨师为他服务,每天给他烹饪对身体有益的美食佳肴,还在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在前头,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白桑吉推辞了几回也没用,只得接受。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从不出门,免得在外面惹到病毒什么的,对身体有影响。白天,他会研究《永安风云》的剧本,在刚买回来的跑步机上跑步,观看以前那些东西方堪称经典的影视剧,还会拿出围棋打打谱,或是练练书法,很是悠闲。到了晚上,他就进入空间世界,与金钟、杜时一起,感应自己当初抛下的时光沉锚,以便让杜时准确的拴上时间线。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时间去排除干扰,努力感知,因此白桑吉并不急躁,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不少收获。 他的日子过得清静自在,外面却是热闹无比。 今年的国庆节不是整年份,因此不像去年那样隆重,但也同样有各种各样的文艺晚会,明星们忙碌着赶场表演,烟花在夜晚不时升起,渲染着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对于这些花团锦簇的热闹,白桑吉没有丝毫兴趣。他仍然按时住到医院去,继续捐献造血干细胞。 这一次的受捐者是关棋。与此同时,国家媒体和网络上的几大重磅官方媒体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宣传,曾经发生在查果拉草原雪顿节期间的特大恐怖袭击事件被清晰全面地报道出来。详细的文字渲染之外还配以当时无人机拍摄的前半段画面和后续直升机赶来救援的视频,此外还从指挥部收到的全程直播画面中截取了部分图片,却避开了手提箱式核弹的正面图像和他们拆弹时的画面,以免有人丧心病狂地模仿制作此类大杀器。 联邦警察总部官方发言人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对这一案件做了详细介绍,并说明全部涉案人无一漏网,已被抓获归案或在追逃中被击毙。然后他特别提到了两位大英雄关棋与白杰布,“毫无疑问,这是英雄行为,因为他们拯救了数万生命。同时,那又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因为他们是警察,当时又是现场级别最高的警官,所以他们挺身而出,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曾经有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兵说过,‘我们认为最崇高的生活方式,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恐怖的威胁与可爱的家园之间。’关棋做到了,白杰布做到了,那些年复一年浴血奋战的警察们做到了。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应该做的,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大英雄。他们是警察,国家给了他们荣誉,人民给了他们支持,让他们有更多的勇气来直面危险,以后,他们仍然会继续这样做。至于关大队长和白大队长的病情,确实有些严重,但并不是不可挽救。现在,医护人员正在全力救治他们,白家与关家的年轻一辈也都做好了随时捐献骨髓的准备,一定会让他们恢复健康。关大队长与白大队长也会与病魔战斗到底,绝不投降!” 记者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踊跃地提了许多问题,其中就有对白桑吉与关栩特别感兴趣的记者问道:“白桑吉先生是白杰布大队长的弟弟,关栩先生也是关棋的堂弟,请问他们会捐献骨髓吗?” 发言人早有准备,在巨型屏幕上放出白桑吉与三胞胎、关栩与众多堂表兄弟姐妹验血并在捐献同意书上签字的场景,然后是白桑吉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采集造血干细胞的视频。发言人语气和缓,“关栩先生与关大队长已经配型成功,他表示非常愿意捐献骨髓。而白桑吉少校被医学界称为天使捐献人,因为他的数据进入骨髓库后,同时与四位病人配型成功,其中就包括咱们的大功臣。白少校已经同意陆续为四位病人捐献,正在医院的安排下采集造血干细胞。” 记者们群情振奋,又问了不少问题。等到新闻发布会结束,他们立刻将新闻稿和照片发回编辑部。很快,有关报道便出现在电视新闻、网络新闻和实体报纸上。 紧接着,国家电视台各个频道都推出了白桑吉出演的公益广告,“捐献骨髓,挽救生命。”很直白的主题词,配上白桑吉突破天际的颜值与坚定从容的态度,以及罹患绝症的儿童那渴望生命的清澈目光和父母亲属喜极而泣的痛哭,如同炸弹一般在观众的心中爆破,让他们忽然热血沸腾。 东方人对于自身都是比较爱惜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出自《孝经》,是古代社会一直奉行的孝行之一。古人也认为死无全尸是大忌,转世投胎时很可能会有不好的境遇,因此是大忌。而到了现代社会,大部分东方人的心理依然如此,所以器官捐献、骨髓捐献、生殖细胞捐献之类的公益项目很难开展起来。无论怎么呼吁,愿意捐献的人都很少。 联邦骨髓库的运行情况一直比较困窘,髓源很少,远远低于需要移植造血干细胞的病人。而这个国庆节刚刚过去,就有数以万计的捐献者资料入库,其中有不少与急需移植的病人配型成功,上百个生命垂危的患者转危为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后,白桑吉和白杰布就收到了一大|波信仰力。两人将这些神奇的力量吸收后,存在精神海中,便能感觉到这些信仰的力量能够帮助他们提升境界,领悟更多的奥义,甚至让他们以前积攒的天地功德又浓郁了几分,其神奇的功效简直让两人震惊。 关棋也收到了不少信仰力,但他既不能察觉,也无法主动利用,不过,这些信仰力对他原本就不错的气运有不少加成。他如果能够恢复健康,肯定前途无量。 白桑吉这一次也没在医院久待。打动员剂的那两天,他依然会去陪白杰布聊天,但采集完造血干细胞后,他就离开医院回了家。这是医生的建议,他当然会听从。 他回家不久,谢正青忽然跑来看他。 谢正青原来签约的经纪公司是一家小娱乐公司,将宝全部压在他身上,果然伴随着他的成长渐渐发展壮大,成为一家稳健的中型娱乐公司。谢正青第一次合约到期后知恩图报,又与公司续签了五年。之前合约再度到期,双方友好分手,谢正青改签到了银盾传媒。他的形象很适合出演警匪片,无论是警察还是反派,都能演得入骨三分,所以才分让银盾传媒见猎心喜,主动与他接触。他虽然不是在职警察,但签到了属于警察系统的银盾传媒,四舍五入,与白桑吉也算是自己人了。最近他到燕京来拍摄《永安风云》,目前戏份不多,就抽空跑来看望白桑吉。 银盾传媒隶属于警方,旗下的签约艺人有一半是在职警察,另外一半是擅长于饰演警察的演员、善于拍警匪片的导演、策划、编剧、摄影等等人员。由于公司的特殊性质,签下的大牌并不多,所以谢正青一进去就是a签一线。公司高层对他很重视,已经立项,要为他量身定制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还打算让他参加明年初公司投资的一个重磅新综艺节目。 谢正青现在可谓是进入了事业的第二春,那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但他毕竟曾经沧桑,所以并不浮躁,平时依然很沉稳。这时看到白桑吉,更是喜形于色,关切地问:“你捐过骨髓了?现在身体怎么样?” 白桑吉请他到客厅坐下,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捐过了,身体挺好的,没什么事。” 谢正青接过茶杯,对他竖起大拇指,“说实话,我真佩服你。你真的要给四个病人捐献骨髓?” 白桑吉笑了笑,“既然配型成功,当然要捐。再说,只是捐献造血干细胞,对我的身体没什么影响,休息两天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谢正青摇头,“毕竟是把自己身体里重要的东西捐出去,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一般人总会犹豫一下,哪会像你这么轻描淡写?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去登记捐献骨髓了。” 白桑吉也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解释道:“对我们来说,这是积福报的事情。种善因,积善果。你这么做,以后的事业一定会更好。” 谢正青很高兴,“说到事业,我来找你,还真有事想请你帮忙。” 第491章 信仰的力量(2) 自从上次在《刑侦一队》合作后,白桑吉与谢正青就成为朋友。两人不时互相发个短信,在网上也会互相转发有关对方的消息,偶尔有时间又在同一个城市的话,会约着吃顿饭。 他算是白桑吉在演艺圈里少的几个朋友之一,现在看他的模样,白桑吉感觉没什么大事,便随口道:“你别客气,有什么事就说。” 谢正青在半年前签约银盾,白桑吉已经知道,就不必再提。他重点要说的是明年初的那档综艺节目,“明年那个综艺节目是金龙与银盾联合投资,与国家电视台军警频道合作,形式标新立异,主要是宣传军界和警界的艺术人才,同时也宣传军警两界,吸引更多的人才加盟。目前这档综艺节目还没对外宣传,而是暗中挑选合适的人参加。这个节目要求参选人不能是专业导演,也没干过导演、副导演、导演助理之类的职务,可以是影视明星、歌星、摄影师、编剧等等,年龄不能超过四十岁,而且还必须是现役军人或在职警察,又或者是军队和警方传媒公司的正式签约人员,由公司推荐。第一季参加节目的人员计划是总共十人,警方与军方各有四个名额,节目组还可以推荐两个人选,但要符合军警两方的选择标准。为了确保节目立于不败之地,军方和警方都提出必须要有你参加,不过银盾传媒知道你不愿意上综艺节目,所以不想给你下命令,让我过来探探你的口气,希望你能同意。” 白桑吉想了一下,没有立刻拒绝,“这个节目倒是有点意思,你知道节目的具体流程吗?” 谢正青见他有答应的意思,顿时大喜,“节目暂时定名为《跨界大导演》,拟挑选十位年龄不超过四十岁的非导演名人担任导演,由节目组或评委给出挑战题目。第一关拍微电影,淘汰四人。第二关仍然是拍摄微电影,再淘汰四人。最后有两人进入决赛,拍摄大电影。微电影的预算一共五十万元,制作时间两周,片长不超过三十分钟。进入决赛的两人将各自得到五百万元的资金,制作时间两个月,片长不超过九十分钟。这个综艺节目会全方位地展现参加人员从筹备、选角、预算、拍摄到后期制作的全过程,观众通过节目可以了解一部电影究竟是如何诞生的。至于是以直播的方式还是录制后剪辑播出的方式,目前还没确定。每一季的节目结束后,最终获得冠军的影片会投入院线,与大众见面。这些内容现在都是保密的,知道的人很少,我能知道这些,主要还是各方领导想让我告诉给你。至于参加后会有给出什么题目,连我都不知道。”他一口气说完,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放松下来。 白桑吉笑起来,拿起茶壶给他斟满。略一沉吟,他便点了点头,“好,我愿意参加。你回去跟银盾传媒说,我挺感兴趣,可以让节目组与我的经纪人联系,我会跟他打招呼。” “太好了。”谢正青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白桑吉看向他,“你放心什么?我如果参加,跟你就是竞争对手。” 谢正青笑容满面,“我有自知之明,演戏还行,做导演就差得远了。你就是不参加,我肯定也走不到最后。但是,我对你有信心。根据我得到的一些内幕消息,这个综艺节目很可能还会出一些补充规则,譬如在命题、选角、选景、求助外援、资金等方面的限制,还有,胜出的导演可以邀请被淘汰的人员加入自己的剧组。我就想加入你的剧组。咱们这可说定了啊,到时候你可要邀请我。” 白桑吉忍俊不禁,“嗯,那就说好了。如果我被淘汰了,你也要邀请我加入你的剧组。如果我们一起被淘汰,那就万事皆休。我可不会轻易加入别人的剧组,除非他们拍的电影很出色。” “那当然,我也是一样。”谢正青强调,“如果不是你的剧组,我也多半不会加入别人的剧组。” 两人琢磨了一下,既然主要是宣传军方和警方,那么节目组或评委出的题目肯定与军警有关,他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准备准备,主要是剧本。当然,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交给两人的团队,他们就不必太伤脑筋了。 白桑吉捐献完骨髓后,就会进入《永安风云》剧组,其实电影现在已经开机了,只是将先拍其他人的戏份,等到他入组,再赶拍他的戏份。 本来关栩在《国父》里是要饰演跟随国父摄政王归隐的末代皇帝,但饰演卫衍之的演员在进组前突遇车祸,只能辞演。导演刘溍斟酌了一天,就将关栩改为饰演卫衍之,另外请了一位新生代明星饰演小皇帝。 关栩原本要在《永安风云》中饰演卫衍之,因与《国父》的重叠度太高,便提前与投资方和导演进行商讨。最后三方一致同意,关栩改为饰演保皇派领袖、丞相于成智。卫衍之一角重新甄选,经过试镜后,谢正青最终胜出,得到了这个角色。 这些事情几个月前就已经在做,白桑吉从黄一洲和关栩那里听说了其中的变动和原因,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谢正青勇武豪迈,演技不俗,饰演武将卫衍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主角依然是白桑吉,但饰演其他人物的演员都不相同,肯定会碰撞出有别于《国父》的火花。 电影《永安风云》分上、下两部,上部计划在十一月底杀青,十二月底上映,正好赶上春节档,并且赶上明年各项电影评奖的上映期限。下部会在二月初开机,计划四月中旬杀青,六月暑期档上映。 而参加《跨界大导演》的人员将在十二月中旬齐聚西北的昆仑影视城,录制第一关的部分。十位跨界导演将用节目方提供的五十万元资金在两周的时间里制作一部命题微电影,他们的拍摄过程会剪辑成四集节目,国家台军警频道初步定于正月初三黄金时段开播。 如果安排妥当,拍电影与上综艺节目两件事是可以有序穿插的,时间上虽有冲突,却也能够合理调整。 谢正青出道十多年,一直都是做演员,从没涉及过导演的工作,也没想过要当导演。他很明白,拍一部片长三十分钟的剧情片,从剧本到选角、选景、拍摄、后期制作有许多工作要做。要在两个星期拿出来,而且还要拍好,他觉得很困难。虽然允许他向自己的公司、团队以及非导演职业的亲友求援,他也没什么信心。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后,便将此事扔到脑后,拿出平板电脑,组队上网,一起玩全世界最热门的一款开放世界策略射击游戏《绝地反击》。关栩作为主角拍的那套已加入票房百亿俱乐部的系列大片《绝地反击》就是根据这个游戏改编的。游戏自推出以后大火特火,直到五年以后的现在也依然热度不减。除了改编成电影外,它还是电竞行业的热门比赛项目,每年都有全联邦与全球性的比赛,各大战队拥有粉丝无数,盛况经久不衰。此游戏玩家极多,高手不少,两人双排进入战场,杀得敌方人仰马翻,非常过瘾。 玩了一下午,又在白桑吉家蹭了一顿丰盛的美味晚餐,谢正青才心满意足地让助理来接自己回剧组。 白桑吉打电话给黄一洲,说了这档综艺节目的事情,并强调这是因为银盾传媒的关系才答应的,以后自己不上综艺节目的原则依然不变。黄一洲找内部消息人士打听了有关这个节目的情况,觉得对白桑吉有益无害,因此赞成他的决定。 第二天,节目制作方便找到黄一洲,与他商谈相关合约。因为白桑吉有特殊热度加成,所以拿到的片酬比谢正青还要高。这档节目的片酬是分阶段的,如果第一关就被淘汰,白桑吉的片酬只有一百万。如果走到第二关被淘汰,片酬增加到四百万。如果能进入第三关,片酬增加到一千万。如果白桑吉摄制的电影进入前三名,奖金分别是冠军五百万、亚军三百万、季军一百万。电影进入院线上映后,白桑吉在票房分成、后续收益与周边利润中占股一半。 这个合约签得对白桑吉非常有利,关栩工作室为此成立了一个小组,里面包括擅长军警题材的策划和编剧,以及经验丰富的老牌监制、摄影指导与服道化方面的人才,到时候会全力辅助白桑吉。如果白桑吉在第一关止步,这些人的费用都由公司支付。如果白桑吉走到第二关,他的临时团队的劳务费由公司与白桑吉按七三开的比例承担。如果白桑吉进入决赛,临时团队的费用由公司与白桑吉各付一半。如果白桑吉的电影在院线上映,根据票房高低,会酌情给这些人相应的红包。 这些事情都由黄一洲负责与工作室相关部门沟通,白桑吉依然像往常一样去医院捐献造血干细胞,然后回家休养,锻炼身体,研究剧本。 等到第四次捐献完成,白桑吉出院后就直奔汉襄影视城,进入《永安风云》剧组。 第492章 新的尝试(1) 一进剧组,白桑吉便是连日连夜地赶戏,每天三顿饭都在片场吃,早上是包子馒头稀粥,中午和晚上是盒饭。别的演员轮换着与他一起拍戏,因此通常都在片场吃一顿,只有他从早到晚,有时候还要拍夜戏。 要是别的演员,几天还行,连续一个多月,简直会要他们的命。白桑吉却一直精神抖擞,演技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稍不注意或是偶一走神,就会被他碾压。 这次参演《永安风云》的演员与参演《国父》的演员级别差不多,不是桂冠级就是巨星级,要么就是表演艺术家,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配角也是高星级明星或流量网红。白桑吉作为一号主角,压力很大,但他一直都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强大的自信,从来没有掉过链子。每次ng大都是别人犯错,因为他的原因ng的次数极少。 有他和一帮老戏骨互相飙戏,让年轻演员也不由自主地入戏,因此使拍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导演乐得不行,因为他们的表演灵感频生,好主意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修改剧本,加戏改戏,将这部电影做得精益求精,比他原来的设想还要好。 白桑吉的外貌实在太过完美,气场又强大,而且他的颜值还不是那种平面的单薄,只浮在表层,而是有着很深的内涵,有种说不出的玄妙感觉。哪怕天天见到他,也不会有审美疲劳,只会觉得看不够。与他合作拍戏的演员如此,每天在网上嗷嗷待哺的粉丝们也是如此,都时常嚷嚷着资源太少,而白桑吉拍的那些影视剧和广告、出版的写真集、网上的街拍和素颜照等等让他们百看不厌,从没有不想看的说法。就算是别有用心的黑子水军也无法喷他的绝世容颜,以前还能喷一下演技,现在连演技都没法喷了。 在喷子们偃旗息鼓的和谐环境里,白桑吉很顺利地拍完了《永安风云》,然后就登上了去西北的飞机。 昆仑影视城是去年才完工的新建影视拍摄基地,主要投资人是军方和警方,最适合拍军事题材和警匪片。这次的国内原创新综艺《跨界大导演》,昆仑影视城是主要赞助商。节目有规定,参加者拍摄的电影至少要有一半的戏份在这座影视城中取景。 这个影视城的前身是一座废弃的军事基地,有配置完整的军营,还有军用机场。西北地广人稀,影视城非常大,比内地最大的汉襄影视城还大几倍。里面除了原有的军事建筑群外,又增添了许多新的建筑群,譬如适合巷战的地方、被轰炸后的残垣断壁、旧式的贫民窟、老式的低层楼房和四合院、现代化的娱乐区等等,不过并没有太过高层的现代建筑,毕竟那些东西可以在任何一座大中型城市中找到,取景容易,就不必浪费巨额资金建在这个不毛之地了。 为方便剧组进来后生活,影视城里还有配套的生活区,如酒店、客栈、饭馆、酒吧、咖啡厅、超市、影院、加油站、健身房、家政服务、快递公司、出租公司、医院、幼儿园、小学和公寓区等等,如果有需要,也都可以租给剧组拍戏。之前影视城对外招商的情况并不理想,现在开门营业的场所都是影视城官办,许多店铺都空着,没能卖出或租赁出去。 目前影视城虽然已经建成,但名声不显,并没有接到太多生意,所以投资方才会几经讨论斟酌后搞出这么一档综艺节目,并且想方设法拉上白桑吉这样光芒四射的明星,就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为昆仑影视城炒出热度,引起内地各剧组的注意,从而为影视城的生意打开局面。 因为有从不参加综艺节目的白桑吉破例加入,这档节目未拍先火,冠名品牌、赞助商、广告商都很好找,老板们不仅出钱出得痛快,而且都希望几位著名的影视明星和歌星拍的电影里能用上自家的产品,为此愿意出更多的钱。 白桑吉并不排斥在自己拍的片子里植入广告,其实他以前拍过的影视剧也有不少此类操作,只要不突兀,符合当时的场景,不破坏剧情,就不是坏事。 对于那些主动找上门来的广告主,黄一洲先筛了一遍,他再仔细挑选,最后定下一种功能饮料、一种葡萄酒、一种白酒、一款手机、一款太阳镜、一款风格趋于粗犷的轻奢时装品牌。至于合同怎么签,都是黄一洲去搞定,他只要看看合同,确实无误后签字就行了。 在微电影里,每种产品的正面出镜时间不低于三分钟,收费五十万。在大电影里,每种产品的正面出镜时间总计不低于十五分钟,收费六百万。根据节目组制定的规则,这些植入广告的收入都归参加者本人所有,但不能用于拍片。以后微电影会免费放到国家电视台、金龙传媒和银龙传媒的官网上,但会有广告方面的收入,参加者也会得到一定比例的分成。 现在这些收益方面的问题并不重要,当务之急是闯过两关,进入决赛。白桑吉与谢正青带着助理一起飞到达昆仑影视城附近城市的机场,再乘坐剧组派来的车子,在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坐落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的影视基地。 这里一马平川,周围有辽阔的戈壁、沙漠和草原,远处有草木不生的荒山,也有银光素裹的雪峰,草原旁有一条已趋干涸的古河道。一眼看出去,便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让人既觉得怅然若失,又感觉心胸开阔,诸般情绪萦绕,有艺术天分的人最容易生出灵感。 谢正青忍不住说:“这里确实很适合拍军旅片,特别是机械化兵团对战的大场面,还有古代大批骑兵对战的场景。” “对。”白桑吉点头,“也适合拍警匪片,千里追凶什么的。当然,最适合拍的还是我们草原骑警的故事。” “那倒是。”谢正青同意,“我看过你和你哥哥在草原上骑马拦截那队连环杀人犯的视频,纵马奔驰,实在很有气势。” 白桑吉笑了,伸手指了指车窗外的古河床,“听说这一片土地都属于昆仑影视城。他们打算以后在这里建一个古战场,修个古城要塞什么的,以后可以拍古代的战争片。” “不错。”谢正青看过去,“我很喜欢这种场景。” 从参加节目的嘉宾到达机场,就有节目组派来的摄影师跟拍。嘉宾们都接到了节目组的要求,尽量在前往影视城的路上多提一下昆仑影视城,多讲点好话。嘉宾们都拿了满意的片酬,自然要尽可能地满足节目组的合理要求。 两人提过昆仑影视城后,就转移话题,互相讨论节目组可能出到的题目和一些未知的规则要求。 谢正青有些忧虑,“听说这次来的嘉宾除了影视演员外,还有歌手、编剧、摄影,不知他们会不会要求对影视演员搞什么限制。” 白桑吉想了想,“很有可能。毕竟这是拍电影,即使要我们做以前从没做过的导演,但只要我们亲身上阵演主角,我们拍的电影起码不会崩。”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谢正青皱眉,“但是你想,哪个综艺节目会这么轻松?万恶的节目组会不搞事?如果能让我们这么取巧过关,那还要找编剧、摄影做什么?” “其实我们并没有占多大便宜。”白桑吉笑了笑,“你想想,百年来,有多少著名的大导演是从摄影转行的?又有多少大导演一向自己写剧本?歌手本来就有表演天赋,转行演电影应该难度不大。可咱们除了会演戏外,其他的一窍不通,尤其我在所在嘉宾中出道最晚,连表演都一直是处于摸索状态,更别说干导演了,那真是一头雾水。我到现在都觉得心里没底,指不定连第一关都闯不过去。” 谢正青笑起来,“你就别谦虚了。就像你说的,那些编剧、摄影出身的嘉宾其实比我们有优势,所以节目组肯定不会把我们限制得太死,总得给条活路吧。我琢磨着,很可能会限制我们出镜的时间,但只要有几分钟,你上去露个脸,你那电影肯定就稳了。我听说这次评选的标准是分两部分,一半是评委专家们评分,另一半是放到网上,让观众们投票评分。别的不说,你的观众票肯定多得不行。” “你不也一样。”白桑吉笑道,“你的粉丝也不少,可别捧杀我,麻痹我的斗志。” 谢正青哈哈大笑,“我倒是想达成那样的效果,可惜你不上当。” 白桑吉微微摇头,“你先别想好事,多想想对咱们不利的地方。听说节目组允许我们邀请的外援是有人数限制的,那咱们只能在重要的岗位上请外援,其他工作全得自己来干。” “是啊。”谢正青也有些发愁,“编剧、摄影、服道化、剧务、场记、灯光、后期特效、剪辑、音乐等等等等,需要的人多着呢。咱们就是三头六臂,又能兼多少职?而且许多岗位都是技术工,咱们又不懂,想自己上都摸不着头脑,现学也学不了那么多,哪有时间?唉……” “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边学边干,摸着石头过河了。”白桑吉拿起饮料瓶喝了一口,抬手间还有意将瓶身上的品名与商标对着摄像机。 两人一路讨论,同时根据车窗外风景的变化自然而然地提到昆仑影视城,偶尔还会拿起赞助商提供的纯果汁饮料喝一口,算是圆满完成了节目组的要求。 第493章 新的尝试(2) 白桑吉和谢正青到达影视城后,先去酒店入住,休整一下。两人都是大咖,住的都是豪华套房,设施设备齐全,都是崭新的,从来没有用过。 助理小谷收到节目组送来的流程安排,等到白桑吉洗漱过后就给他看。参演嘉宾将在上午十二点前陆续到达,正式录制时间是下午一点半。 大部分嘉宾吃完午餐后就得立即让跟来的化妆师帮着化妆,但白桑吉在演戏之外是从来不带妆的,常常连护肤霜都不用,清水洗把脸就出门了,偏偏还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小谷小麦都服了,所以从不劝他化妆,也从来不带化妆师随行,光这一块就节省了很多花费。 白桑吉不需要化妆做造型,吃完饭就回房间换上参加节目时的服饰。他这次出镜的所有服饰都由代言的世界名牌时装archer提供,小麦带了十几套过来,打算让他每天换一套。 换好衣服,白桑吉就离开酒店。时间还早,他没有去乘坐节目组准备的影视城专用电瓶游览车,而是一边散步一边随意观看周围的建筑和街景,慢慢向录制节目的演播中心走去。 考虑到综艺节目或有些文艺晚会也会过来取景,所以每个影视城都建有先进的演播中心,里面配备有齐全的设备,可以整体出租,也可以分割出租,是影视城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演播中心的建筑风格与昆仑影视城特有的铁血风格是统一的。它位置影视城的中心,是由原来的指挥部改建的,外观风格硬朗,线条清晰,色彩沉郁,很有军事化的气息。 白桑吉站在大楼外欣赏了一会儿,便拾阶而上。小麦紧随其后,小谷则加快速跑上去,寻找节目组工作人员。 在所有嘉宾中,白桑吉是最先到的。节目组的人激动地将他迎进去,一边带他去化妆间一边向他详细介绍了接下来的流程。节目组的化妆师及其助理看到白桑吉后也很激动,兴奋得手都有些颤抖,半晌才冷静下来。白桑吉的脸非常完美,用不着化太多的妆,所以耗费的时间不长。 他化好妆后,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到休息室休息。那间布置得明亮温馨的休息室已经装好的摄像头,从嘉宾进入休息室的门,节目就开始录制了。 等在那里的两位主持人都很有名,常笑笑是活泼可爱的小美女,马哈罗是开朗健谈的年轻帅哥。两人在等着嘉宾到来的时候一直在不停地聊天暖场,猜测十位嘉宾都有哪些人。等到第一位嘉宾闪电登场,两位主持人顿时做目瞪口呆状,然后转换成震惊,接着是花痴,最后高山仰止,连忙上前躬身迎接,“恭迎祖师爷驾到。” 白桑吉笑着说:“免礼平身吧。” 两个主持人哈哈笑着,与白桑吉到中间的沙发上分别坐下,轻松地闲聊起来。白桑吉不时提问,想要提前知道节目组的有关规定。两个主持人却拐弯抹角地打太极,就是不肯明言。双方一攻一防,妙趣横生。 过了一会儿,嘉宾们陆续到来。除了白桑吉,还有三男两女一共五位影视明星、一位男歌手和一位女歌手、一个女编剧和一个男摄影师。总共十位嘉宾,人人大名鼎鼎,都是有经典作品拿得出手的大咖,综艺感也很强,嘻嘻哈哈聊了会儿天,看上去一团和气。 等到嘉宾们到齐,节目总策划便施施然上场,表示这个新综艺实际上是一个演艺圈的竞技类节目,然后向大家宣读竞赛规则。 总体的规定没变,第一关是拍摄微电影,片长不超过三十分钟,限制资金五十万元。这是所有嘉宾的经纪人都想方设法打听到的情况,也早有准备。但有关细则却都没打听出来,因为节目组也在中途多有改变,一直就没定下来。直到昨天还修改了两条,今天才算是正式确定并向嘉宾宣布。 总策划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慢长斯理地说:“咱们这个节目是请非导演职业的嘉宾来做导演,当然,现实中的真导演大都多才多艺,有自己写剧本的,有自导自演的,有亲自剪辑的,有自己作曲配乐演唱的。因此,咱们的嘉宾在很多岗位上都可以自己上。不过,鉴于嘉宾中有一位开了挂,颜值逆天的演员……”说到这里,他看向白桑吉,其他九位嘉宾也都看过去。 白桑吉只好耸耸肩,做了个“长成这样,我也很无奈”的表情。大家都笑起来,纷纷说:“对于开挂的人必须有所限制,不然太不公平。” 总策划笑眯眯地拿起桌上赞助商提供的果汁喝了一口,然后继续慢悠悠地说:“咱们的第一关竞赛细则第一条:嘉宾们可以在自己拍摄的电影里表演,但正面出镜时间合计不得超过五分钟。” 嘉宾们起哄着叫好,又热烈鼓掌。白桑吉叹了口气,然后问:“正面出镜时间是不是不包括侧面、背面?我露个背影可以吧?” 大家哄堂大笑。总策划笑容可掬,“背面、侧面都是可以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不过,你的脸不能露出超过一半。” 白桑吉只能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好吧。” 坐他旁边的谢正青大声说:“白老师就算只露半张脸,也会打击得我们怀疑人生。” 坐在谢正青另一边的一位女演员跟着调侃,“对啊,就是得把白老师的大杀器给收了,不然哪有我们的活路?” 其他人也一致赞同,以白桑吉不擅言谈的人设,这时只能捂脸。 在大家的笑声与掌声中,总策划接着说:“竞赛细则第二条:每位嘉宾所需的监制、摄影、灯光、场记、服道化、剪辑、音乐、美术、群众演员等相关人员都由节目组提供,后勤方面你们可以提出要求,然后由我们统一安排。每位嘉宾在筹备和拍摄过程中可以有一次向外援请教的机会,但必须先提出申请,由节目组人员在场的时候才能与外界沟通。” 大部分嘉宾都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 总策划轻笑,“既然是请各位嘉宾来当导演,自然就要求你们事事亲力亲为,而不是场外有各种专家细细指导,那就不是各位的本事了。” 有嘉宾大声说:“还说你不是恶魔,这不是魔鬼规定是什么?” 总策划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变,“竞争细则第三条:节目组为大家提供了一份演员名单,供大家免费选择。如果电影中的主要角色选择了名单上的演员,那么,每选一个,该嘉宾可增加拍摄资金五万元。注意,我说的是主要角色,群演不算。当然也可以不选,自己邀请演员加盟,费用自理,并且外请的演员不能超过三人。” “哦。”大家觉得这条细则还算是有人性,便在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总策划又拿起面前的果汁饮料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竞赛细则第四条:每个嘉宾平均每天必须开三个小时直播,如果当天没有达到规定时间,必须在三天内补足。三个小时之外,每超出一个小时,可以增加一千块拍摄资金或者电影片长增加一分钟。此外,观看直播的观众如果有打赏,一半归直播平台,一半归嘉宾所有,但不能用于拍摄。直播间会定时插播冠名商与赞助商的广告,相应收入同样有一半要分给嘉宾。” 嘉宾们点了点头。这是综艺节目的常规操作,大家都很明白,并无异议。 总策划接着又说了几条不太重要的细则,中心思想便是不能违规向外界求援,有什么要求都要向节目组提出,由节目组统一解决。也就是说,节目组是所有嘉宾共同的团队,嘉宾们不能再有自己的团队来操作这件事情。说是导演,其实嘉宾的角色相当于独立制作人,在这个过程中向观众全面展示如何以自己的力量拍出一部电影。 嘉宾们都微笑着点头,感觉很有意思。 总策划一脸谜之微笑,看着眼前十位熠熠生辉的名人明星,“现在,我们就请各位嘉宾来抽出自己的选题。这是节目组邀请的评委专家们共同制定的选题,总共有二十个,由嘉宾们抽签决定。这是我们认为最公平的办法。” 嘉宾们也觉得这样很公平,于是纷纷点头,看着两个工作人员搬出一个有机玻璃制成的箱子,放到前面的桌上。 两个主持人站到箱子旁边,脸上都是热情的笑容。 常笑笑满脸好奇地说:“真想看看里面所有的选题啊。” 马哈罗连忙伸手拦住她,“别急别急,很快就能看到一半了。” 常笑笑便看向嘉宾,“那么,就按照嘉宾们到达的顺序上来抽签吧。第一位,白桑吉老师。” 白桑吉痛快地起身,上前抬手伸进箱子,随便拿了一张折叠好的彩纸出来,然后递给旁边的主持人。 马哈罗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后就亮出来,“警察?刑警,关键词:兄弟。” 常笑笑兴奋地说:“白老师正好有个大哥,也是警察,这个选题看来不算难。” 白桑吉微微点头,拿过那张彩纸就下去了。 嘉宾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来抽签,选题给的都不难,有军队,有警察,关键词也都比较大众化,没有任何冷门生僻的难题,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谢正青抽到的选题是“警察?草原骑警,关键词:勇气”。他坐回白桑吉身边便迫不及待地道:“桑吉,看来接下来的两天要找你请教了。” 白桑吉微笑着点头,“没问题。” 第494章 万众瞩目(1) 选题到手,就要进行下一步工作了。 两个主持人拿出一叠打印了一百个名字并注明个人资料的彩纸,给每个嘉宾都发了一份。总策划在一旁平淡地说:“这些就是节目组提供的演员名单,你们可以自行选择。至于邀请他们前来参演以及片酬等事宜,都由节目组来处理。当然,现实中导演选角,不会这么容易,还存在看资料、邀请试镜、筛选等等过程,但也有不少导演是看好了人,直接与演员的经纪人联系。因为我们时间有限,在一些环节上就尽量简捷,所以,就不必让大家花费时间去与演员接触,说服他们参演了。诸位如果现在就有决定的,可以当场将名字递上来,如果现在决定不了,在竞赛结束之前随时可以提出。另外,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嘉宾同时选中一位演员,则该名演员可自行选择想要加入的剧组,必要时,会安排你们双方通过视频沟通。” 十位嘉宾听完,立刻埋头认真研究手里的演员名单。一共才一百人,而如果十位嘉宾都选这上面的演员,那就要五十位,相当于二选一。他们当然希望能选到好演员,而不想落到后来无人可选。当然,有些嘉宾自有手段或是背后有强大的底蕴,所以并不会选择名单上的演员,但现在却不能露出端倪。从表面上看,十位嘉宾都像是要从名单上选人的模样。 这份名单上的演员很少有正当红的,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已经过气如今过得比较潦倒的昨日巨星,另有三分之一是已经陷入瓶颈很长时间而谋求转型的明星,还有三分之一是刚刚出道尚没有什么像样作品的新秀。 对于从来没有做过导演的人来说,要用这些演员拍出淘汰对手的作品来,难度非常大。因此嘉宾们都想要仔细斟酌,并没有急着圈定名单上的人。 总策划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因此出言撩拨,“因为咱们这个节目是新的原创的,所以还有一个优惠政策,第一位选择名单上的演员的嘉宾保证全部都能成功,不必与别人去争,另外,以后剧组定的盒饭享受五折优惠。” 对于其他嘉宾来说,这种优惠其实算得有多么吸引人,可白桑吉却飞快地在名单上圈了五个人,然后递给附近的主持人。马哈罗有些惊讶,笑着接过,走过去交到总策划手上。 白桑吉选择的五位演员分别来自三个阵营。 第一位是早已过气、落魄多年的一冠影帝王灏,他是名单中惟一一位桂冠级影帝。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他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若是没有嘉宾选择他,对他肯定是巨大的打击。 然后是同样过气多年,已经泯然众人的演技派明星邹光照。当年他因为私生活不谨慎,原配与小三在鸭脖上互怼,从而引来轩然大|波。对家趁机雇水军推波助澜,使他的名声臭不可闻,很快就被所有代言品牌与广告主强行解约,几乎赔光家产。之后他与原配离婚,小三也收拾细软跑路。他一无所有,不得不远走北罗洲,却多年没能在异域的演艺圈混出名堂,始终是不重要的龙套,从此一蹶不振,如今黯然回归,好不容易才找到曾经的好友,凭着一点香火情挤进这个节目的待选演员名单中。 第三与第四个演员是想要转型的偶像派明星、银盾传媒艺人邱迪与吕婷婷,两人多年来被影评人和懂行的观众称为“塑料花瓶”,皆因父母长辈中有人是高级警官,才能在银盾传媒立足,随着年龄的增大,地位越来越尴尬。银盾传媒将他们塞进来,也是希望他们能够转型成功。白桑吉和谢正青都被银盾传媒拜托过,希望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最后是国立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生,刚刚才被关栩工作室签下的何超昀,形象、人品、悟性、演技都还不错,是正统的学院派。黄一洲之前就提过两次,希望白桑吉能带他出道。白桑吉看过他的毕业作品,对他的形象与表演技巧还是比较认可的,因此就圈了他。 很明显,在白桑吉圈定的人选中,王灏与邹光照才是他志在必得的演员,后面三位都是关系户,能来固然好,不能来也无所谓,换一个差不多的就行。 总策划看完他圈定的名单,自然也很明白,脸上却不动声色,温文尔雅地承诺,“白老师选择的五位演员三天内一定到位。” 白桑吉愉快地说:“那太好了,谢谢。” 谢正青侧目,“你当真的?选那么快?有什么内幕消息吗?” “并没有。”白桑吉轻声道,“我跟你一样,也是刚才第一次知道竞赛细则,第一次看到名单。不过,我心里有个一直想拍的故事,根据选题改一改细节就可以用,所以就有针对性地选好了演员,免得我看中的人被你们选走。” 谢正青想了想,“嗯,你干了多年警察,想拍的故事肯定是警察题材,倒是挺符合抽到的选题。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拍呢。” 白桑吉低声提醒他,“把你以前想演的故事改头换面一下,符合你要拍的主题,这不难。” “也是,我琢磨琢磨。”谢正青也意识到不好在这里说得太多,免得让依然一头雾水的对手们醒悟,便不再多言。 其他嘉宾依然在研究名单,偶尔还与旁边坐着的朋友、熟人讨论一下,或是询问一些自己不熟悉的演员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白桑吉则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要拍的戏。刚刚看到选题,他心里就陡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经典警匪片《英雄本色》。但这是拍微电影,资金与演员都有限,就不能有太过复杂的场景变换,最好能把人放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场合,更容易演绎出各种激烈冲突与暗潮汹涌,也更加吸引人。这么想着,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也是前世看过的《新龙门客栈》。很快,他就决定将《英雄本色》的剧情好好改编一下,放到《龙门客栈》的背景中,时间却不是古代,而是现在。他自己可以饰演龙门客栈的神秘老板,虽然戏份少,却很重要。 过了大约十分钟,又有两位演员分别选了一到三个名单上的演员,谢正青也定下两个。因为他们自己可以亲身上阵去演戏,所以对于演员的人选倒不是太过苛刻,只要稍有演技或是外形上有亮点就行,也好借此增加一点拍片经费。 名单上的演员还比较多,三位嘉宾选定的演员并没有重合,也就不需要额外沟通。总策划看过他们圈定的人选后,全部承诺能够在三天内到位。 又等了十来分钟,总策划向其他嘉宾询问,确认他们暂时定不下来演员,便宣布今天的录制到此结束,“第一关的微电影摄制时间一共是十四天,从明天开始计算,直播也是从明天开始。不过,大家今天就可以开直播,全部算额外时间。” 嘉宾们高兴地答应一声,便纷纷起身离去。有相互认识的就结伴而行,与其他人都不熟的便独自走了。 谢正青依然与白桑吉同行,边走边说:“你跟我说说草原骑警的事儿吧。” “行啊,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坐下说吧。”白桑吉清浅地笑了笑,“那些咖啡厅什么的现在都空着,很清静。” “可以啊。”谢正青兴致勃勃,“我们可以一起开直播,然后再聊。” 白桑吉看向他,“你不怕被对手听了,受到启发。” “不怕。”谢正青胸有成竹,“选题是草原骑警的只有我一个。那个警种太特殊了,其他人只怕仓促间借鉴不了。像你那个选题是刑警,拍特警、武警、海警、网警、缉毒警、缉私警之类的都可以借鉴,你要拍的故事才不能透露出去。” “嗯,倒也是。”白桑吉承认他说的有理,“那行吧,等我们走出大门,就可以开直播,慢慢寻找喝茶吃饭的地方,这个过程也算是宣传了昆仑影视城吧。” 直播的操作以及其他相关事宜都有他们的助理去办,两人都不会操心。 谢正青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三点多,咱们可以直播五、六个小时,那我们的微电影就可以增加五、六分钟的长度。说实话,钱不钱的我倒不在意,那么点钱,增不增加都影响不了大局,我就想多点时间。半个小时,能拍出什么精彩的故事?我们又不会拍文艺片,只能走商业片的路线,时间太短了不成。” “是啊。”白桑吉同意,“我也希望片长能达到四十五至六十分钟,这样才有充分的空间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谢正青点点头,随即长叹一声,“片长增加,意味着拍摄的时间也要增加。两个星期就要拿出成片,太难了。” 白桑吉倒是并不觉得时间太紧,“十四天并不算短,拍一部不到六十分钟的微电影应该不算太难。” 他想起前世的一九九九年,著名香港导演杜琪峰仅用十九天时间以低成本拍摄的电影《枪火》。这部片长八十多分钟的影片一问世,就被业内公认是杜琪峰出道以来最好的电影,最具创意,个人风格最完整,形式与内容最契合,在艺术与商业之间平衡度最高,从而正式宣告一个全面驾驭类型、技法挥洒自如的风格导演的诞生。 《枪火》不仅票房不错,在艺术方面更取得了极大成就。它不但成为黑帮枪战片的经典之作,也是让杜琪峰拿奖最多的电影:第十九届香港金像奖最佳导演将,第三十七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奖,第五届香港电影评论学会最佳电影、最佳导演奖,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奖。 白桑吉已经决定了,自己第一关要拍的电影将会有《英雄本色》回肠荡气的情节、《新龙门客栈》的半封闭式结构与《枪火》冷峻不凡的风格。 第495章 万众瞩目(2) 白桑吉去参加综艺节目了。 祖师爷要开直播了。 这两个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在仙门粉丝群中炸开了。 《跨界大导演》节目组一直在各种宣传,将这件事宣扬得几乎人尽皆知。许多粉丝与路人都翘首以待,就盼着那一天。 另外九位嘉宾也有自己的粉丝,哪怕是摄影师和编剧,也有各自的圈子,这时自然会来捧场。不过,要拼热度,白桑吉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美颜盛世不是吹出来的,就是这么有底气。 到了节目组预告的正式开拍的那一天,无数粉丝守在电脑、手机等各种电子设备前,等着看十位嘉宾的直播。 下午三点半,所有嘉宾都在国视网开了直播间。 短短一分钟内,白桑吉的直播间便冲进来上百万人,而且人数还在急剧上升,到最后不时卡顿,急得粉丝们破口大骂网站维护人员。 谢正青的直播间本来只有十余万观众,接着就发现与他走在一起的人是白桑吉。于是,粉丝们奔走相告,那些挤不进白桑吉直播间的人迅速冲进这里,让直播间的人数也迅速超过百万。 节目组财大气粗,给每位嘉宾都配备了目前最好的直播设备,图像清晰,传输稳定,让观众们大饱眼福。看着白桑吉毫无瑕疵的完美素颜与偶尔露出的温和微笑,无数粉丝捂着胸口尖叫,感觉无法呼吸。 现在正是隆冬时节,西北又是自古以来的苦寒之地,外面很冷。白桑吉穿着蕴含浓郁军装元素的世界顶级名牌的长大衣,走在铁血风格的影视城里,实在是相得益彰。 虽然今天没有下雪,气温却已经低到了零下二十摄氏度,谢正青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就感觉冻得厉害,尤其是脚,冷得针扎般地疼,偏还要做出潇洒的模样,实在有点难捱。看着白桑吉仿佛并不觉得冷的模样,他只能硬扛着谈笑风生,一点也没露出寒冷难当的情形。 白桑吉却很快就察觉到他的情况,根本不敢在外面待久了,免得把他冻病了,那他肯定挺不过第一关。白桑吉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淡淡地道:“看这样子,只怕要下雪了,我们还是乘车吧。” 谢正青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表示赞成,“好。我们直接回酒店吧,我带来一罐好茶叶,你也尝尝。” “行。”白桑吉停下脚步,看了旁边的小谷一眼,温和地说,“叫辆车来吧。” 小谷立刻通过打车软件叫了一辆出租车过来,将他们一行送到酒店。这里暖气充足,两人脱掉大衣,先去餐厅用了晚餐,这才回到谢正青的房间,一边喝茶一边交流。 谢正青看着窗外飘飞的小雪花,神情有些忧虑,“外面这么冷,条件很艰苦啊。” “是啊。”白桑吉有些无奈,“我本来还想设计两场雨中的戏,现在只好算了。如果拍摄当天下雪,就拍雪中的戏。” 谢正青叹气,“幸好不用拍夏天的戏。” 白桑吉模仿之前总策划的语气调侃道:“毕竟你我又不是恶魔。” 谢正青哈哈大笑。 两人愉快地交流了两个小时,白桑吉讲了一些草原骑警训练、巡逻与战斗的事情,就回到自己房间,对着电脑写剧本。这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小麦不顾百万粉丝的央求,果断结束直播,与小谷退出去,到分配给他们的标准间去休息。没有白桑吉的召唤,他们不会再过来打扰他。 房间里没有别人,白桑吉就大胆起来,用本源世界星际最新出品的剧本生成器来写剧本。他将背景、人物、大致剧情等等按照要求一一输入,剧本生成器只用了十分钟就生成了五个不同的剧本供他选择。他浏览了一遍,将五个剧本的优点综合起来,手动修改,只用了一个小时,剧本就基本成型。 这个是文学剧本,他又亲手做好了拍摄用的分镜头剧本。不过,他不会把整个剧本都交给演员,而是打算学习前世的著名导演王家卫,每天给演员一张纸,只有当天要拍的剧情。王家卫是不断改剧情才这样做,白桑吉却是准备以此表明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写完剧本,只能边写边拍,到时候也是一个让评委加分的亮点。 谁都知道,剧本很重要,也很耗费时间,不可能今天拿到选题,一夜之间就能写出剧本来。嘉宾们各有团队,肯定私下里会有各种操作,譬如之前就已经收集了军警题材的各类剧本,这时让隐在幕后的编剧根据他们抽到的选题改一改,就可以用上。更有甚者,还可以让后方团队中的导演根据剧本选定演员,拍好了再给他传过来,装作是他拍摄的。那些演员到时候再过来亮个相,表示确实是他邀请来的演员,如果节目组不想得罪人,就不会追根究底,只要大面上没有太大破绽,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白桑吉这样,自己写剧本,用的也是节目组选入的演员,明摆着是没有后援团队支持,全靠他的一己之力来拍片,完全符合了节目组的要求,不但是节目制作方,便是节目组邀请来的评委老师们也会对他更有好感。 白桑吉本来就想着借此机会学着独立制作一部电影,从中能学到很多东西,所以根本不屑利用外援来作弊。再说,他本来就有很多金手指,前世今生看过不少电影,杜漓的资料库里还下载了网上所有能够找到的电影电视剧,那真是海量资源,另外还有小说剧本生成器与配套的特效美术音乐剪辑等后期制作合成设备。他想怎么浪都可以,用不着违反节目组的规定去找外援。 他现在特别引人注目,一举一动都会让人无限放大。同样的事情,别人做了叫情由可原,他做了就是辜负了众多粉丝的期望,盛名之下,其实难负。所以,他平时就非常谨慎,这时更是如此,绝对不会给别人留把柄。 快到午夜时,白桑吉便熄灯就寝。其他嘉宾房间里的灯却亮了很久,显然所有嘉宾都比他睡得晚。 第二天一早,白桑吉到酒店的中餐厅去吃了自助式早餐后,便带着两个助理出门去选外景地。 节目组已经把影视城的电子地图发给每个嘉宾。小谷拿着平板,把地图调出来,根据白桑吉的要求输入筛选条件,很快就出来两个候选地点。白桑吉看了一眼,决定都看去看看。小麦开着节目组提供的草绿色军用越野车,往城外驶去。 他们所在的昆仑影视城中心地带是有四面城墙的,到时候可以拍各个时期的攻城战。而城外的旷野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外景地,可以充分满足剧组的需要。 白桑吉首先要确定的是“龙门客栈”的所在地,这是重头戏,要求还比较多,所以合适的地方很少,不能被别人抢去。 他要看的两处地方都是以前的瞭望哨所,孤零零地伫立在草原上。一处位于草原与戈壁之间,不远处有一片胡杨林,衬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景色很美。另外一处在戈壁、沙漠与草原之间,一边是黄沙弥漫,一边是伸展到天边的戈壁滩,还有一边是稀稀疏疏的枯黄草地,远处有雪峰时隐时现,身处其间,感觉也很美。白桑吉觉得两个都很理想,竟是难以取舍。衡量半天,他决定选前面那一处。 小谷立刻在电子地图上点击操作,将这处尚无人定下的外景地给选定了,在使用时间处填写了从今天开始,十四天后结束。 定好一处非常重要的外景地,白桑吉松了口气,这才在冰天雪地中返回影视城。他去酒店的餐厅把午餐吃了,然后就接到节目组的通知。他昨天圈定的演员都已经到了。 那五位演员都是聪明人,知道傍上白桑吉这个闪耀的巨星是求之不得的机遇,因此一接到节目组的通知便立刻收拾行李定机票,今天一早就飞过来,一天都不想耽误。 态度决定一切。他们能这么快赶到,白桑吉也很高兴。他立即让小谷与五位演员联系,让他们来自己的房间里开会。 王灏与邹光照是最先来的。两人显然都好好收拾过,但身上那种长期不得志的郁郁暮气仍然很明显。邱迪与吕婷婷一起过来,外形依然亮眼,却总有一种花开到最盛之后即将凋零的感觉。何超昀最为英姿勃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跃跃欲试溢于言表。 白桑吉与五位演员一一握手,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几个人笑着客气了几句,白桑吉就让小谷给他们发了一页纸,“我们这个微电影,拍摄时间只有十四天,片长预计大概在五十分钟左右。目前剧本还没出来,只有你们饰演角色的人物小传。你们熟悉一下,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就跟着小谷去找服装组,把各自的戏服领出来。我们的时间很紧,每天的拍摄时间肯定有些长。现在外面很冷,条件比较艰苦,希望你们能做好准备。” 五个演员都立刻表示没问题。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更别说他们还希望能凭借这个节目一飞冲天。如果真能做到,那再苦也值得。 第496章 顺利完成(1) 白桑吉的动作快得令所有人震惊,尤其是节目组的人和其他九位嘉宾。别人还在讨论剧本故事,斟酌选用演员,琢磨取景地和服装道具等事宜,他已经开机了。 关于大致的剧情,白桑吉已经讲给五位演员听了,却没告诉其他人。五位演员都见多识广,并不是蠢人,一听他的讲述便明白,这部片子虽然不是大电影,却完全可以拍成经典。这部电影虽然是参赛之作,但版权却有一半属于白桑吉,另外一半属于节目组。若是电影本身很好,以后很有可能进行扩展,让他们补拍镜头,重新制作,就可以成为一部走院线的大片。他们自然不会将这个翻身的机会给毁了,不但仔细琢磨自己要饰演的角色,平时还守口如瓶,即使是身边的经纪人或助理问起,也语焉不详,只说剧本还没出来,只知道自己大概要演什么人。 白桑吉画了几幅素描,将需要的龙门客栈的内部结构勾勒得很仔细,然后就交给节目组提供的道具师去做。他先拍电影前半段,外景地都在城里,有酒店会馆,有老旧公寓,有警局,有监狱大门,有租车行,还有大街上、小巷里、荒野中,都是容易预定的取景地,只要在外观上稍作修改就可以用。 白桑吉前期的戏拍得很顺利,直播也尽可能开着。他很小心地计划着,重要的戏都会避开直播时间,只有不太重要的戏才会暴露在直播镜头下。 王灏与邹光照的演技都很好,演两个春风得意的黑帮老大、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那是游刃有余。两人在一起飙戏,互相映衬,使他们的每一场戏都很精彩。 邱迪饰演的角色是与王灏相依为命的亲兄弟,从小就崇拜大哥,长大后却立志想当警察,从来不知道大哥在外面做了什么。他有王灏带着,常常会入戏,将一个意气风发的英俊青年演得惟妙惟肖。吕婷婷演邱迪的女朋友,有些小资情调,有点小娇纵,却善良温柔,演起来难度不大。 何超昀在前期只是个给两位老大开车拎包的小弟,所有的野心与阴毒都藏得很深,外表看上去谦恭温良,惟王灏饰演的豪哥马首是瞻,对邹光照饰演的小马哥也是毕恭毕敬。两个大哥都很关照他,也愿意栽培他,三人相处时,看上去一团和气。何超昀对这个角色把握得很准确,演起来并不吃力。与王灏、邹光照演对手戏时也不落下风,让两位过气的大咖都赞不绝口,断言他未来前途无量。 白桑吉拍戏的进度很快。除了五位他圈定的演员外,后来又应节目组暗中的请求,在他们提供的名单中又选了五位演员,分别饰演王灏兄弟的父亲、王灏和邹光照头上老谋深算的黑帮大佬、龙门客栈的泼辣女管家、一身正气的刑警队长、与何超昀勾结将王灏送进监狱的境外黑帮老大的侄儿等角色。 这五位演员也都是过气明星,有的演技很好,无奈总出不了头,还有人无意中得罪了背后有金主的小鲜肉,惨遭雪藏,现在合约已经到期,才恢复了自由身。总之就是以前的路一直不顺,运势坎坷,如今才想着努力找一个露脸的机会,为此用尽以前的人脉关系,或求到节目组的导演策划那里,或拐弯抹角地找到关栩那边,或走了评委的门路,这才能把话递到嘉宾面前。不过,其他嘉宾都有各自的计划,并不愿意要他们或是选好了演员,实在没有多余的角色安置他们,幸亏白桑吉好说话,全都接收了。 这样一来,他就圈定了十个演员,可以得到五十万的追加拍摄资金,手上总共有了一百万,让了松了一口气,在道具、布景方面也可以大方一些。虽然仍要精打细算,到底不再那么捉襟见肘。 演员们都带了不少服饰来,要演光鲜亮丽时期的戏就穿自己的私服,穷愁潦倒时就只能穿服装组根据白桑吉的要求找来的衣服了。 王灏与邹光照饰演的角色当老大志得意满的时间在片子里总共大约有十五分钟,然后就是何超昀与境外某老大的侄儿勾结,出卖了王灏。王灏不知道是他出卖自己,很讲义气地让他逃走,自己出去向警方投降,被捕后又咬着牙没有招供一个字,最终因贩卖伪钞罪名成立,入狱五年。 邹光照得知情况后,单枪匹马杀到境外,找到境外老大的侄儿,亲手杀了他。这场枪战戏发生在一家有女伎陪酒的饭馆里,伴随着光怪陆离的热闹场面与富有异国情调的音乐,邹光照在各处藏好手枪,找到那个侄儿所在的包房,两枪将他击毙,然后一路杀出,将跟着死者的十余个小弟一起击杀,最后自己的腿上也中了两枪,伤愈后成了瘸子,从此被自己所在的黑帮放弃,生活潦倒不堪。 五年后,王灏出狱,在一个大雪天回到家中。因为他父亲被他连累,在五年前惨死,所以他那个已经成为出色警察的弟弟绝不原谅他,与他在雪地里打了一架,然后关上大门,不准他回家。王灏无奈,只能在夜色中离开,顶风冒雪地穿过荒郊野外,走进有着神秘背景与传说的龙门客栈。 接下来,就是龙门客栈的戏了。 白桑吉演客栈老板。这位身份神秘的老板姓公西,却无人知道他的名字。他长得非常好,却很少抛头露面,客栈的日常事务都由泼辣的中年女管家花姑操持。 王灏拿着狱友的信,找到花姑。花姑看完信,上下打量他,粗糙的脸上满是审慎。穿着旧羽绒服的王灏被盯得发毛,只得讪讪地说:“我在那里做生意的时候……” “坐牢就是坐牢,做什么生意?”花姑打断他,“咱们这儿像你这样的人不少,只要出来了好好做人,痛改前非,那就能安稳地待在这儿。” “是,是,我一定痛改前非。”王灏低声下气地道。 “行吧。正好咱们这儿的采购前天辞职,说是家里老妈病了,要回家照顾。就你接他的活吧,明天你跟着他出去走一圈,熟悉熟悉情况,然后就把工作交接了。”花姑抬手往外一指,“院子里那辆车给你用,好好爱护着点,别弄坏了。” 风雪弥漫的外面大院里,停着一辆破旧的皮卡车,在一盏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显得特别孤清。 王灏却喜形于色,连声道谢。花姑冲他摆摆手,大声叫道:“小石头,过来,带他去宿舍。” 一个小伙计从后头跑过来,笑着带王灏去了客栈楼上角落里的一个房间。里面挤着放了三张双层床,显然住着六个人。 花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厅,上前将客栈大门关上,拴好铁链,用大铁锁锁住,这才回到客栈中,走进一楼的一个房间。 里面全是木制,粗犷而温馨。一个身穿宽松家居服的男子坐在放着厚厚软垫的木沙发上,面前的木头茶几上放着整套木制茶具,茶杯里荡漾着棕红色的茶水,一看便是上等的好茶。男子低头看着手上的书,露出的侧脸倾国倾城。 花姑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轻声说:“老板,那个阿豪过来了。” “嗯。”男子头也不抬,平淡地问,“你安排他做什么职位?” “采购小陈要回家去照顾老妈,我就让他顶上了。”花姑低声道,“这也方便他外出,只要早上把东西买回来,其他时间就随便他了。” 男子淡淡地道:“行吧。他过去怎样,与我们无关。只要他把工作做好,对得起咱们开的工资,就行了。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花姑等了一会儿,见他翻过一页,继续看着,却没再说话,便道,“那我出去了。”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男子抬起头,对着主摄影机的方向说道:“卡。” 现场气氛立刻活跃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安静。白桑吉从实木沙发上起身,走到导演的位置上坐下,认真地看了三遍回放,然后才道:“这条过了。大家休息一下,准备拍下一场戏。超昀,你过来。” 何超昀连忙走过去,洗耳恭听。 白桑吉给他说戏,“这场戏最重要的就是你和小马哥碰面了。他现在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客栈清洁工,而你是如日中天的黑帮老大。他在你眼里只是一只蝼蚁,抬抬脚就能踩死,所以你根本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你谈完生意出去,看到小马在给你的车扫雪除冰,你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现钞,随即抽了几张扔到地上,就直接上车走了。从头到尾,你都不会正眼看他。但你不是故意回避,而是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小马就像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清洁工一样,或者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根草,所以你才没注意到他。明白了吗?” “导演,我明白了。”何超昀立刻点头。 “很好。”白桑吉摆摆手,让他去准备,然后看向旁边的邹光照,“照哥就不需要我多说了。你现在是落魄了,但并不卑微。以前跟过你的小弟现在成了老大,随手打赏你几张钞票,你也并不在意,只管捡起来,然后照规则说‘谢谢老板’。” 穿着有些破旧的老羊皮袄和粗布工装裤的邹光照笑着点头,“导演,放心吧。” 白桑吉微微点头,“好,大家注意了,准备开拍。” 第497章 顺利完成(2) 龙门客栈离边境不远,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它有个境内外黑帮都知道的规矩,客栈大门内的所有地方都不得动武,也不得在客栈里交易。你可以在客栈里谈生意,但不能有实际的钱货买卖。 传说客栈老板背景复杂,身手不凡,如果敢违背他的规矩在客栈里动手,轻则赔上巨款,重则丧命。数年来,有不少人用鲜血与生命验证了这条铁律。因此,这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黑帮想要开谈判,通常都会选择在这里进行。 也因为黑帮的大小势力经常聚在这里开会,或是谈生意,或是讨论隐秘的不法行为,所以龙门客栈也在警方那里挂了号。王灏的弟弟邱迪自告奋勇前来卧底,乔装改扮,混进来做了一个跑堂伙计。王灏自然能认出弟弟,想办法瞅着空子劝说了几次,都被邱迪恨恨地骂走了。王灏无奈,只能想尽办法护着他,不让他的真实身份被其他人发现。 王灏出狱之后是打定主意要金盆洗手,邹光照却等着他回来东山再起,兄弟两人也起了激烈的冲突。后来,邹光照终于查出当年出卖王灏的就是何超昀,于是悄然出手,偷了他们用来印伪钞的电板和交易客户的名单。 何超昀带人一路追杀,却正好遇到王灏开车进城购物,于是救走邹光照。经历了大街上飙车,旷野中枪战,两人惊险万状,还是抢先一步逃进了龙门客栈。 何超昀只能冲进客栈去守着,却不敢在里面开枪动武,打算等到王灏或邹光照离开客栈后便对他们下手。双方在龙门客栈里勾心斗角,你来我往,各种阴谋阳谋环环相扣,设计得精巧而紧凑。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客栈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同时又妙趣横生。客栈老板冷眼旁观,似乎什么都明白,却一个字都不说,也不干涉,更不偏帮任何一方。 邱迪得到消息,便主动去接触邹光照,想让他将盗来的关键证据交给警方。邹光照一直对他待亲大哥的态度非常不爽,这时就骂了他一顿,却被何超昀的小弟偶然听到,让何超昀知道了邱迪的真实身份,于是下手将他绑架了,要邹光照拿电板和优盘去换人。 何超昀在龙门客栈绑架客栈伙计,顿时捅了马蜂窝。客栈老板公西先生亲自出手,与王灏和邹光照联合,与何超昀及其手下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最后,王灏为救弟弟而中弹身亡,重伤的邹光照将证据全部交给了同样重伤的邱迪。公西击毙了何超昀,派人将邱迪送回警局,又将邹光照送出国境,然后回到龙门客栈继续当老板。 这是一个曲折复杂的故事,几位演技派明星精诚合作,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将这部片长六十分钟的电影演绎得荡气回肠。 而最后一场戏,是由白桑吉来收官。 午夜,龙门客栈的客人都已经回房,陷入沉睡。员工们打扫卫生后也都回宿舍休息了。只有风华绝代的公西老板独自坐在吧台里面,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他平时从不喝酒,通常只会在客栈关门后给自己沏上一壶茶,慢慢喝完,一边喝一边回想一些事情,该牢记的牢记,该反省的反省,该遗忘的遗忘。 今天的一壶茶刚刚沏上,还没来得及喝,他的手机就振动起来。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四、五秒钟,才按下接听键。 里面有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喂,是我。” 公西老板不动声色地说:“你来晚了。” 低沉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我想喝杯酒。” 公西老板淡淡地道:“你过来……很危险。” 那个声音满不在乎,“没事儿,我只想喝杯酒。” 公西老板沉默了一会儿,平淡地说:“我是做生意的,只要客人上门,我不会有生意不做。” 那个声音笑起来,“我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公西老板转身拿出一个杯子,又特意擦了擦,然后放到吧台对面。 很快,他听到门响。很快,有个高大身影推开客栈的大门走进来,渐渐出现在黯淡的灯光下,坐到吧台边。他的脸完整地出现在镜头前,竟然与已经死去的王灏长得一模一样。 公西老板拉开抽屉,按下里面的按钮。大门处和四周玻璃窗外的防盗门窗缓缓落下,将客栈完全保护起来。 那人一挑眉,“安全防护措施挺到位嘛。” “有备无患。”公西老板给他倒上酒,淡定地说,“就是有你们这些危险分子来来往往,我这里才必须这样做。” 那人爽朗地笑起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烈酒下肚,他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公西老板板着脸,“你胆子不小。” 那人耸肩,“我如果胆子小,早就被人坑死了。” 公西老板看他一眼,“你那边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好,就敢跑到这边来。你知道你这次惹的是谁吗?” “知道。”那人摊摊手,“一个高利贷公司,据说是三浦会搞的。放高利贷,开赌场妓院,逼良为娼,杀人越货,这些倒罢了,他们还贩毒。如果只是坑他们自己国的人也算了,就是不该算计到我身上来。” 公西老板喝了一杯茶,轻描淡写地说:“三浦会,论财力在倭国的地下势力中排名并不靠前,论实力却排名前三,因为他们很凶残。会长三浦树阴狠毒辣,掌控三浦会十多年,对倭国地下势力的影响很大。” 那人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淡淡一笑,“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公西老板拿起酒瓶给他倒上,“喝完了这杯,就跑路吧。” 那人嗤之以鼻,“跑?” 公西老板拿起茶杯与他的酒杯碰了碰,“别逞能。离开这里,就不要再出境了。在大汉,,三浦树再厉害,也拿你无可奈何。如果你回去,后果很难说。” 那人有些挑衅地问:“怎么?连你都怕?” 公西老板平静地笑了笑,“我为什么不怕?” 那人语塞,半晌,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件事情我既然做下了,就得负责把它解决掉,不然的话,会连累别人的。” 公西老板微微摇头,“命都随时可能会没有,还要顾忌连累别人吗?” 那人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看着他。公西老板却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端起杯子。那人也举起杯,与他的茶杯碰了碰。 公西老板喝光了茶,拿过茶壶倒了一杯,然后抬眼看着他,“你一个人挑翻了他们一群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 那人的手指毫无节奏地在吧台上敲了几下,微笑着说:“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三浦会的底线,犯了必杀的忌讳。这种冒犯和随后会引来的地下势力的报复,就连倭国警方都会默认是合理的,不会出手干预。不过,我既然敢做,就无所畏惧。” 公西老板看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轻烟,淡淡地道:“很多年前,我曾经在倭国做过地下社团的特别顾问,专门负责解决一些社团中人不太容易解决的人物。” 那人颌首,表示已经了解,并不惊讶。 公西老板平静地说:“我早就退出江湖了。” 那人冲他竖起大拇指,“能全身而退,了不起。” 公西老板面无表情,显然并不自傲,“一入社团便很难退出,我不是他们的正式成员,所以才能抽身而退。” 那人喝光杯中的酒,忽然有所领悟,“这次被我收拾的那帮人,我是说三浦会,他们来找过你了?” 公西老板的目光很深邃,“他们出价一百万汉元,还有三浦会的友谊。” 那人吹了一声口哨,“大手笔。” 公西老板面无表情,“我拒绝了。” 那人双手抱拳,冲他拱了拱手,笑道:“大哥仗义。” 公西老板冷淡地说:“像我这样的人,在大汉边境上还有几位。” 那人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我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把一百万汉元和三浦会的友谊拒之门外。别人我不知道,如果是与大哥您的实力差不多的人,哪怕只有一个,都是十足扎手的敌人。” 公西老板的神情有些缓和,“你知道就好。” 那人苦笑,“但我还是要回去的。我妹妹还在那边,不能丢下不管。我就剩那么一个亲人了。” “不,你并不是只有你妹妹一个亲人。”公西老板忽然打开抽屉,拿出王灏、邱迪兄弟与父亲的合照,放到吧台上,推到他面前,“你看看。” 那人拿起照片,一眼看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王灏,顿时震惊,“这……这……他们是谁?”他忽然抖着手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老照片,里面是一对老夫妇与一对儿女的合照,那个老人与另一张照片里的老人也长得一模一样。 公西老板微一挑眉,“很明显,你父亲与他们父亲应该是孪生兄弟,而你与他们应该是堂兄弟。” “他们……”那人顿了一下,便一脸急切地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公西老板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这一家……跟你的遭遇差不多。父亲被黑帮所害,兄弟两个找黑帮复仇,哥哥为救弟弟而死。现在,这家人只剩下那个当警察的弟弟,再没别的亲人了。而他们虽然击毙了凶手和幕后主使,但真正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黑帮大佬还活着,绝对不会放过你那位小堂弟。你……还要走吗?” “我……”那人盯着照片,眼睛慢慢红了,“我这就去接回妹妹,然后再找到堂弟。至于以后,无论是哪个帮派,都别想再伤害我的亲人。” “很好。喝完这杯,你就走吧。”公西老板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如果需要我给你们打通回来的路,可以跟我联系。另外,跟你长得一样的阿豪去世前是我们客栈的采购,你回来后可以继续干这个活。你妹妹也可以在我的客栈里工作,只要她不离开客栈,就没人敢来伤害她。” “好。谢谢。”那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抓起吧台上的两张照片,便大步离去。 公西老板看着客栈大门悄然无声地关闭,便站起身来,默默地关了灯。 镜头前陷入一片黑暗。随着白桑吉一声“这条过了”的声音,灯又重新亮起来,片场里响起一片欢呼。 白桑吉生平导演的第一部电影《英雄本色》正式杀青了。 这部电影片长六十分钟,用了十一天时间才拍摄完毕,在十位嘉宾中算是落在后面的。不过,他是一边拍摄一边剪辑,白天黑夜连轴转,每天才睡四个小时,非常辛苦,但总进度却没有落后多少。 现在拍电影都是现场收音,技术与设备都比较先进,基本不需要后期配音,少部分需要修音,那都不是难事,很快就能完成。 电影里有些惊险的场景必须用一些特效,这些东西他早就发给白杰布,让他帮忙做好,做后期时再合成就行了。 白杰布这时已经出院,但身体状况还不能够上高原,只能住在燕京白桑吉的公寓里休养。对于白桑吉拍电影的事情,他是完全赞成的,有时候还会看看他的直播。当然,更多的时间他却会进入空间世界,关注里面的建筑与发展,解决一些燕晓无法理解的问题,然后炼些灵器、法宝和阵盘,提升自己的境界。 白桑吉把特效和音乐都扔给他做,白杰布非常高兴,也颇感兴趣。他在科学方面一向是学霸,很快就熟悉了这个世界目前最高水平的制作影视特效和电子音乐的软件,然后进行了修改,让两套软件更加好用,也更为逼真。 白桑吉在电影杀青后,用了两天时间剪辑,然后发给白杰布,让他帮忙进行后期合成。白杰布花了一天时间做好,再给他发回去。白桑吉再进行最后的调整,又补上片头与片尾的字幕,就大功告成。 晚上,两人同时进入空间世界,一起观看了这部电影,感觉很不错,基本没有瑕疵,完全不必再修改。两人都很开心,在空间世界里度过了愉快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白桑吉便将自己的电影正式提交给节目组。 第498章 新的开始(1) 十位嘉宾都交出了自己的作品,这期节目就录制完毕。 马上就是大年三十,所有人都要回家过年。因白杰布不能回理马县,所以今年白家人都在燕京过年。三胞胎和白萌萌留在京城,白奇奇和杨露露半年前结了婚,这时也赶来首都,与他们一起过年。白桑吉回来得最晚,除夕这天才到家, 白桑吉的豪华公寓很大,四房两厅三卫,但也比不上理马县的小楼房间多,不过,还是够他们一大家子住。白桑吉与白杰布住主卧,白奇奇夫妻住次卧,白萌萌与白美朵住客房,白益西与白多杰住书房,但两个男孩表示可以睡客厅的大沙发。白桑吉并不强求,随便他们睡哪里,或者不睡觉,通宵玩游戏也可以。都是二十岁的大孩子了,而且长得高大健壮,又是学霸,有智力有体力有战斗力,根本用不着如母鸡护小鸡一般地看顾着。 以往过年,都是白杰布掌勺,今年他刚刚出院,情况虽然稳定,他的儿女和堂弟妹依然提心吊胆,坚决不准他忙碌。之前要摘要洗的食材三胞胎和白萌萌都主动弄好了,鸡汤也炖上了,就等着白桑吉回来便炒菜。这时杨露露自告奋勇,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白奇奇连忙跟进去帮忙,态度十分殷勤。 白萌萌笑道:“我嫂子的手艺很不错,你们都尝尝。” “好。”白桑吉看着她微笑,“萌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美朵刚上大三,已经获得了保研名额。她以后肯定是走科技路子,不会在娱乐圈久待。你呢?学到那么多东西,不学以致用就太可惜了。” 白萌萌眨了眨眼,“这几个月来我反复想过,打算还是做你的经纪人或是助理。洲哥一直是关总的经纪人,两边兼顾的话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我想跟着你。” “行。”白桑吉点头,“等过完年,我就跟关栩说一声。” 白萌萌大喜,“谢谢小堂哥。” 坐在一旁磕瓜子的白美朵连忙接着他们的话题,“小叔,你最近参加那个综艺节目,就是当导演拍片那个,可不可以选汪璇去演啊?” 白桑吉看向他,“当然可以。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以后跟他走的完全不是一条路,能不能走到最后,这是个问题。” 白美朵却很洒脱,“哪里要想那么多?我现在跟他交往,感觉很开心,他对我也好。我何必去假设未来的某种可能,便在此时百般提防?如果是这样,那本来我们是可以走到一起的,最后却也要散伙。” “嗯,你说得对。”白桑吉点头,温和地笑道,“他的档期合适吗?到时候如果他有时间,我会找他过来拍片的。” 白美朵马上拿起手机拨电话,“我告诉他,让他安排时间。” 她起身去阳台打电话,白桑吉才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看电视的白杰布,“听说你要退休了。” “是啊。”白杰布很轻松,“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久居高原,更不能进行激烈的训练和打仗。我也不想调到陌生的地方去转文职,所以和总队商量,就提前退休吧。高原上服役,本就是一年按两年算,干满二十年就可以退休。我已经干了二十多年,现在又因公负伤,可以名正言顺地退休。按照我这次立的功,可以升上校衔。依照惯例,特别优秀的军官警官退休时还可以再升一级。因此,我将以大校军衔退休,享受功臣待遇,拿全额退休金,以后若是伤病复发需要治疗,医药费除了医保报销的部分之外,全部由警方报销。” “那很不错。”白桑吉很高兴,“既然这样,你也来跟着我干吧。我打算弄个影视特效工作室,你来负责吧。” 白杰布一听便明白了,“怎么?你以后想干导演?” “有这个想法。”白桑吉轻松地靠在沙发背上,“这次当导演,让我学到很多东西,同时也感觉很有意思。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要讲什么样的故事都由自己决定,我很喜欢。以后我打算一年拍一到两部影视剧,然后争取能自己导演一部电影。” 白杰布对他的想法当然是完全支持,“行,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哎,你拍的那部《英雄本色》什么时候上架?” “明天。”白桑吉微笑,“十位嘉宾的作品统一在正月初一的中午十二点上架。明天我们要转发一下,节目组希望我们最好能开个直播,为自己的作品造势。我是不想开直播的,不过萌萌和美朵可以开,我就在他们的直播露露脸,顺便把这部电影宣传一下。” “行啊。”白杰布笑了,“就知道你怕麻烦,不过,让她们两个小姑娘直播是对的。她们性格活泼,本身就有不少粉丝。你去露个脸,也能帮她们再炒一波热度。” “嗯。”白桑吉点头,“我今天已经上官网去发了文,给所有粉丝拜年,顺便宣传了一下这部电影。反响热烈,他们都说明天会去上网支持。” 白杰布笑眯眯地说:“你这位祖师爷都亲自发文了,他们肯定会踊跃捧场的啊。” 白萌萌也笑,“是啊,我已经联络了所有认识的同事朋友同学闺蜜,到时候都去为小堂哥捧场。” 他们说笑着,第一道菜就端出来了。三胞胎和白萌萌都起身去帮忙,热闹了几个小时,弄了一大桌子菜出来,热腾腾的,特别香。然后,所有人围桌而坐,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新年晚会。 等到午夜,天上炸开朵朵烟花,绚丽多彩,璀璨夺目。皇城方向响起沉厚悠远的钟声,宣告着新的一年正式到来。 他们都走到阳台上,看着夜空中的烟花,听着悠扬的钟声,感觉首都的新年与藏地的风俗完全不一样,却同样欢快与热闹。 等到烟火晚会结束,所有的烟花熄灭,钟声不再敲响,整个首都恢复平静,白桑吉与白杰布便一起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晚。白多杰和白益西通宵玩游戏,到早上才睡,根本起不来。其他人倒是上午就陆续起床了。各自弄了早餐,吃完后便随意活动。外面风大雪大,屋里温暖如春,他们都不愿意出门活动,就是家里玩电脑、刷手机。 中午十二点,国家电视台下属视频官网和龙吟影业、银盾传媒的官网同时上架综艺节目《跨界大导演》十位嘉宾拍摄的微电影。与此同时,国视官网开通投票通道,每个手机号一天只能投一票,网络票选期为三十天。最后按得票数的排名计分,再加上专家评委的评分,位列前五位的嘉宾进入第二关,后面五位嘉宾淘汰。 各位嘉宾在之前拍片的半个月里天天开直播,节目组成不断推波助澜,在官网上发布各种花絮,后来还利用国视军警频道和其他频道的节目为自己做广告,吸引了无数粉丝、影迷与好奇的路人。十部免费观看的微电影一上架,点击率便飞速上升,下面的评论也如闪电般滚动,让人根本来不及看。 接着,投票的页面便发生了变动,白桑吉的排名直冲第一,投票数更是扶摇直上,把第二名遥遥甩在身后。除了他之外,从第二名到第十名都变得非常频繁。内行人都知道,前面三天肯定是嘉宾们的铁杆粉丝之间的厮杀,然后才是凭借电影本身的水平吸引来的影迷或路人。白桑吉的粉丝群无比庞大,这时一枝独秀,完全可以理解。其他嘉宾自忖没他那样惊天的颜值,也没有那种可怕的号召力,所以他们的团队在制定对策的时候都没把他当成假想敌。反正又不是只有一个晋级名额,他们只需要与其他八人拼一拼,能进入晋级的五人名单就行了。再说,就看白桑吉能带来的节目热度,制作方就不会让他中途淘汰,肯定要让他进入最后一关。因此,其他嘉宾有什么手段都不会往他身上使,都怕不但做了无用功,反而还遭到反噬。 事实证明,白桑吉并不是徒有其表,而是有真本事。他是完全按照节目组定下的规则办事,没有私下找外援,而是凭自己的能力写剧本、做特效、谱曲、剪辑、合成,用的都是节目组提供的大名单里的演员,经费也没超出节目组提供的一百万。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他拍出的《英雄本色》跌宕起伏,既有阴谋诡计又有飞车追逐与激烈枪战,而且紧扣抽中选题的关键词“兄弟”,充分演绎了同父同母和异父异母亲兄弟的情义,既摧人泪下又让人热血沸腾。片中几位主要演员的表演都可圈可点,尤其是落魄多年的王灏、邹光照与初次上银幕的何超昀,都让人印象深刻。前两人的演技堪称炉火纯青,后者也游刃有余,丝毫没被前辈压戏。而邱迪和吕婷婷也算得上转型成功,其表演令人耳目一新。整部电影虽短,却足以成为警匪黑帮片中的经典。 行家都能看出这部电影的潜力,而且看结尾的部分,显然还有续集。拥有这部电影一半版权的国视传媒、龙吟影业和银盾传媒都没等到春节假期结束,就与白桑吉及其所属的关栩工作室联络,愿意投入充足资金,让他将这部电影扩展为大片。关栩工作室更是抢先将目前并无合约在身的王灏和邹光照都签下来,而且给了a签的待遇。 第499章 新的开始(2) 白桑吉很快就拿出了项目企划书。 《英雄本色》要补拍和重拍的镜头不少,资金预算为三千万,其中不包括主创人员的酬劳和他的剧本、音乐、插曲等版权。 关栩工作室想要分一杯羹,立刻以一千五百万的价格从白桑吉手上买断了剧本和片中音乐的全部版权,并以此从白桑吉拥有的一半电影股份中分走了20%。 白桑吉联络了参演的十位演员,按他们的咖位和市场价位给出相应片酬,从五十万到八百万不等。十位演员都喜出望外,欣然同意。他们都看到了网上放出的成片,都能感觉到自己可以凭此片翻身了。而且他们都一致认可了白桑吉的导演水平,认为他完全有潜力成为真正的桂冠级大导演。 年假一过,白桑吉送走白奇奇和杨露露夫妻,就去关栩工作室,录制自己的专辑。这个项目拖了大半年,早已万事俱备,就等着他来录音。 他的音域很宽,所以关栩工作室为他向作词作曲大神约的歌有不少是高难度的抒情歌曲,其中一半还有藏歌元素。他在录音棚毫不费力地飙高音,每一句都仿佛蕴含着无限深情,一直唱到人的心坎里。 这个世界的歌手专辑分大中小三档,大专辑有十八至二十首歌,中专辑有十二至十五首歌,小专辑有六到十首歌。白桑吉这张专辑收录了二十首歌,除了关栩工作室帮他约的歌之外,还有他以前发布在网上的《怀念战友》、《净土》等脍炙人口的几首歌。 白桑吉的唱功是天生的,空灵、清亮,颇具穿透力和感染力,就连那个听过无数好歌的大胡子录音师都听得热泪盈眶。白桑吉录歌时很少返工,仅用了一个星期便录完了二十首歌,又用四天时间拍了两个mtv,就结束了全部工作。 第二天,他就飞到昆仑影视城,重新搭建自己的剧组,除了当初圈定的十位演员外,其他摄影、服道化、群演等等基本都用的原班人马。投资方全来想给他派来更优秀的人,他却婉拒了。他与这班人已经合作过,且相处得比较愉快,因此他不愿意随便换人。他需要的不是最好的,而是最合适的。他作为身份相对比较特殊的电影导演,投资方自然都比较尊重他,并没有强求他换人。 再次来到昆仑影视城,这里依然很冷清,因为寒假才过去。实际上,由于《跨界大导演》综艺节目每个周六和周日播出一集,再加上十位嘉宾连续半个月开的长时间直播节目以及拍出的电影受到热烈追捧,昆仑影视城已经收到好几个剧组的拍摄预定。等到春暖花开,几部电影电视剧的剧组相继进驻,这里就会热闹起来。不过,此时此刻,这里依然寒冷肃杀,却很符合《英雄本色》这部电影的意境。 白桑吉到达昆仑影视城的三天内,剧组主创人员陆续抵达。 这时,正是北方的最后一次寒潮来袭,暴雪肆虐。幸好主创人员到得快,不然机场关闭,他们就得延期。 这三天里,白桑吉带着摄影师顶风冒雪地出去,在不同的地点拍下各个时间段的暴风雪镜头,打算以后用在电影里。剩余的时间,他就在琢磨扩展后的剧本。这是他在录专辑期间,每天晚上回家后写的。白杰布也帮他出了不少主意,让内容更有层次,人物形象更加饱满,矛盾冲突更加激烈。 等到主要演员全部到达,他便坐下来开了个会。看着十位演员兴奋的神色,他笑道:“过了一个年,大家既没胖,也没瘦,很好。我开始还有点担心,要是你们的身材与之前不大一样,可就不连戏了。” 大家都笑起来。最年轻的何超昀大大咧咧地说:“白导,怎么会呢?咱们都觉得,这部电影拍得这么好,肯定有投资商看中,要拍成大电影,都等着您招唤呢,哪能胡吃海喝的,整成个大胖子?” 其他人都哄堂大笑,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就等着白导召唤呢,哪能走形呢?” 白桑吉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等笑声渐歇,这才温和地说:“这次咱们资金充足,不受任何限制,可以痛痛快快地拍了。各位的戏份都有不同程度地增加,有些暗线会挖掘得更深,为以后拍续集做准备。” 几个演员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更加兴奋。 白桑吉示意小谷将各个的剧本发给他们,“你们今天好好看看剧本,明天我们就开始拍摄。下这么大的雪,我们的拍摄地点主要在客栈内外,届时大家都像以前那样,搬到客栈去住。明天会有人去烧暖气,里面会很暖和。这样的风雪天,很容易把汽车吹翻,你们来来回回地乘车太危险,我不放心。咱们住在客栈里,拍戏方便,也比较安全。” 之前拍龙门客栈的戏,他们就全部住在客栈的房间里。晚上放下外面安装的防盗门窗,暖气充足,床垫什么的都是新的,既安全又暖和,住着很舒服。虽然房间里没有电视电脑wifi之类的设施,但人人有手机,用流量,什么都不耽误。因此,这次白桑吉仍然这么安排,大家都没有异议,纷纷表示,都听导演的。 白桑吉给他们大致讲了讲扩展后的故事和增加的戏份,然后笑道:“咱们这部电影遥遥祝领先,肯定能进入第二关。到时候我依然是拍微电影,各种要求可能与第一关差不多,或者更加变本加厉。条件肯定依然艰苦,你们还有时间来拍吗?” “有啊,有啊。”王灏首先表态,“我肯定追随白导,一起闯到第三关。” “是啊。”邹光照也不甘落后,“我也是要跟着白导拍到底的,可别丢下我啊。” 其他演员都纷纷表示会跟到底。他们都是聪明人,这才第一关,他们就眼看着翻身,现在收到正常片酬,过来补拍戏份,微电影变成大电影,将来会上院线。有白桑吉做编剧、作曲,且自导自演,而且电影本身的水平也很高,将来票房肯定会大爆。按照惯例,他们还可以收一波红包,可谓名利双收。 几乎每个演员都坚信,白桑吉第二关拍的电影肯定也不会差。如果跟着他连闯三关,岂不是说今年他们会出演三部票房大爆的电影。各人的等级肯定会提升,并且以后也不愁资源了,想想就很愉快。 白桑吉不像大部分导演那样会穿有许多口袋的导演装,也不会不修边幅,当然也不会像大部分明星那样刻意修饰。他就穿着一套代言品牌方提供的休闲装,放松地靠在沙发里,轻言细语,和蔼可亲。但每个人都会觉得他就像坐在神圣的王座上,让人想要匍匐在他面前,想要顶礼膜拜,想要一直追随在他左右,任他驱使。哪怕付出自己的所有,感觉都是幸福。 这种感染力实在太可怕了。王灏、邹光照和几个第二批过来的娱乐圈老人都阅人多矣,这时本能地明白,他其实在演戏时都是刻意收敛过的,如果放开了气场,只怕所有人都会被他压制。这种比妖孽还可怕的人根本就是天生的,后天怎么培养也养不出这种骨子里散发出的神祗般的气度。 白桑吉很少与人闲聊,因此说完正事就宣布散会。每个人都急于回去研究剧本,明天开拍时不要掉链子,所以立刻就各种回房了。 看着他们离开,房门关闭,屋里安静下来,白桑吉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与冰雪覆盖的空城,听着呼啸的风声,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略一沉吟,便拉上厚厚的窗帘,将房门反锁,插上门链,随即进入空间世界。 他循着本能,出现在旸谷附近的时间湖旁边。金钟立刻感应到他,瞬间便过来,对他笑道:“球球很不错,已经根据你的指示找到了时光沉锚,最近自在定时间线的轨迹。” 他们过来时是随机的,回去就必须准确,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回不到原来的时空了。 白桑吉看着变成本体趴在时间湖中的轮回兽。他的身体更加晶莹剔透,流传着时间法则的奇异光辉,让他感觉非常亲切。他自己就差点被时间长河灌注成轮回兽,因此与真正的轮回兽算得上是血缘很近的亲戚,细论起来,大概就是球球属于纯血,而他是混血。而轮回兽太过稀有珍贵,即使是混血,也是非常少见的珍稀生物,难得见到一个,肯定会感觉很亲切。 球球还没与他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对他感觉很亲近,契约过后又一起在时间长河中漂流过很长时间,作为一个整体,共同接受时间法则的洗礼,很容易契合。此时,他出现在这里,球球本能地发动种族血脉秘技,与他神魂中的时间法则融合后,力量更加强大,顿时身体中冲出一根时间线,飞快地向前延伸出去。 白桑吉一个恍惚,便发现自己的一根精神力触须被球球发出的时间线牵引着,出现在浩浩荡荡的时间长河上。 第500章 莫名熟悉的感觉 这一次,白桑吉的精神力触须或者说魂念并没有跟随球球的时间线掉进时间长河,而是悬浮于河面之上。虽然不像浸在河水中那般令他毛骨悚然,那种弥漫升腾在河面上的玄奥气息依然让他胆战心惊。那是一种随时会被时间吞噬消融的感觉,仿佛他下一刻就会被时间同化,变成时间的幻影。 他努力调动精神海中的时间法则,想要再次得到时间长河的承认。这种举动果然有效,当他放出自己在时间法则上的感悟境界,那种恐怖的感觉立刻减轻了许多。然后,他忽然在遥远的不可知的地方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那一丝感应里有欣喜,有快乐,有委屈,有迷惑,有茫然,有怅惘,复杂之极,但他却进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顿悟,似乎知道对方是谁,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那些情绪,每一种他都能理解,细想起来却又事如春梦了无痕。 那一瞬间,他仿佛找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什么都愿意给出去,只要能帮助对方就好。这个奇妙的念头一起,他本来栖息在白桑吉身体里的神魂忽然飞出,沿着他的魂念飞快前行,倏忽之间便出现在时间长河上。 他毫不犹豫地施展分魂诀,将自己现有的灵魂分成两半。接着,两团灵魂都不受他控制,一半飞向不可知的远方,另一半掉落下去,浸在时间长河中乍沉乍浮。 迷茫中,他的灵魂自动运转起《凌氏炼神诀》的功法,吸收炼化着时间长河中的奇异力量。那种力量从原本的冷酷无情变得非常温和,似乎在配合着他的功法,修补他缺失的灵魂。他好像度过了千年万年,又仿佛看见了自己投胎转世,经历过的百世千世。似乎过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念之间,他再度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灵魂完好无损,之前的种种都已经模糊不清,好像只是黄粱一梦,其实并没有发生过。 他还没有想明白,球球的时间线便迅速回缩,将他的灵魂勾了回去。他安全降落到白桑吉的身体里,依然待在原地没动,时间离他跟随球球伸出魂念时只过去了几秒钟。 但球球变成了小胖子,跳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不放。金钟在半空中飞舞着长长的金色尾羽,小小的鸟脸上满是奇异的神情,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神明。 白桑吉抱住球球软软的小身体,不解地看向金钟,“怎么了?” 金钟连忙转过头去,敷衍地道:“没什么。这次球球抛出时间线,想去拴住你的时间沉锚,不过失败了。待他休息一段时间,下次再战。” “行。”白桑吉安抚地轻轻拍了拍球球的背,“没事,咱们慢慢来,不急。” 球球将他抱得更紧,小胖脸在他脸上蹭啊蹭,对他非常依恋,甚至让他有种荒诞的感觉,球球恨不得钻进他的精神海,在那里筑巢,长久定居。 金钟通过两人之间的契约能够感觉到他的想法,这时笑道:“不是什么荒诞的感觉,他就是有这种想法。要不你把他收进去,过个百八十天再把他放出来。这样一来,他会更加熟悉你打下的时光沉锚,也就更加容易用时间线拴住。” “这样啊。”白桑吉想了想,便同意了,“那好吧。” 他的精神力席卷而出,裹住兴奋雀跃的球球,然后收回到精神海。球球变成小小一只轮回兽,往他的精神海里一趴,全身都洋溢着惬意,显然在这里很舒服很愉快。 金钟看向他,略带关切地说:“你出去好好睡一觉吧。别想太多,你现在需要多休息。” 白桑吉只觉得之前似乎发生过许多事,但记忆却越来越模糊,再怎么想也不过是浮光掠影,似真似幻。听了金钟的话,他定下神来,便不再多想,笑着撸了一把金乌身上暖洋洋的羽毛,便离开空间世界。 金钟与赤焱、雷琞、碧落、碧霄很快聚到了一起,却没有惊动正在忙碌的杜漓。五位都是有见识的神圣级生物,这时都对白桑吉之前在空间世界里短短十秒前后发生的巨大变化惊叹不已。 金钟断言,“他肯定会成为本方宇宙这一代的时间之主。” 一对真龙与一对龙雀都同意他的预测,展望未来,不由得心襟摇荡。其实在主人的成长过程中,他们帮的忙极少,却从主人那里得到了很多很多。现在,主人前途无量,未来一片光明,他们更要全力辅助,保护他的空间世界,陪伴他走向风光无限的最高峰。 白桑吉回到酒店房间,照了照镜子,见自己的外表并无异样,这才到餐厅里去吃晚餐。回房后,他继续工作,直到将明天要做的事梳理一遍,全都有数了,就洗过澡,上床睡觉。 这天夜里,他难得的做了一个梦。在奇异的梦境里,他仿佛飞过了千年成载,看到了过去未来,但那一切都像是光怪陆离的幻影。等到所有的一切都闪烁过后,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汪洋。虽然看不到边际,他却能感觉到,这片荡漾着晶莹微波的大海足足有本源世界的太阳系那么大,而大海的中央有一座山,面积堪比整个地球。 他远远地看着,只觉心驰神往,感觉到那座山上有个生物,给他非常奇妙的感觉。那种莫名的熟悉,比亲人还要亲近的感觉,都让他迷茫困惑,又无比向往。但他再也不能靠近,只能待在遥不可及的海上,飘浮在空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很长时间,又像是只眨了眨眼,他忽然感觉到一股锐利的力量扫过来,让他不胜负荷,浑身像是被撕裂一般地剧痛。他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已经从梦中醒来。 他猛地坐起,在黑暗中稳住心神,怦怦直跳的心渐渐平缓下来。他打开台灯,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待要回想梦里的情景,却发现已经全忘了,只隐隐约约地仿佛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明所以,完全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他没有纠结,起身进浴室洗了脸,然后出来到客厅里倒了一杯热水喝下,只觉睡意全无,彻底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石英钟,发现已经是清晨六点,便换上外出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次补拍镜头很顺利,但需要精雕细琢,就没那么快。他们只拍到一半,《跨界大导演》的第二关便开始了。 白桑吉拿到第一名,谢正青拿到第四,双双进入第二关。另外还有一位女明星、一位歌王和那位有名的摄影师也冲过了第一关。 这一关的规则与第一关基本一样。五位嘉宾还是抽签定选题。白桑吉抽到“军队?狙击手,关键词:孤胆”,谢正青抽到“军队?特种兵,关键词:忠诚”。另外三位嘉宾抽到的都是警察题材,与他们截然不同。 谢正青很高兴,毕竟他的选题很宽泛,容易拍出好作品。白桑吉抽到的兵种限制得很死,拍摄难度比较大。狙击手的特点是冷静与隐蔽,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战场边缘,要表现出他们的“孤胆”很难。谢正青与白桑吉对比以后,顿时感觉很幸福,拍着他的胳膊,高兴地直呼“侥幸”。 白桑吉看他一眼,“别得意得太早,什么样的选题我都能做出好文章来。”强大的自信溢于言表。 “我信。”谢正青立刻点头,脸上的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白桑吉拿到选题后就停下了《英雄本色》的拍摄,改而拍摄末日片《我是传奇》。这部片长预计为六十分钟的微电影综合了他前世比较喜欢的末世科幻电影《我是传奇》以及《最后一个人》的情节。那两部电影都根据理查德?麦森的小说《最后一个人》改编,情节相似,但具体细节和演员的表演各有千秋。 这一次,白桑吉保留了上部微电影的全部班底。 王灏饰演男一号。他是一位传奇狙击手,自带病毒抗体,一个人坚守一座空城,并在生命倒计时的紧迫中尝试制造抗病毒血清。伴随主角演完全片的忠狗就用王灏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黑背。 邹光照饰演变异人首领。他认为病毒带来的世界末日是上天的选择,自己是天选之子。他纠集了感染病毒后发生变异并活下来的数百人,想要杀掉没被病毒感染的普通人类,从此独占这个世界,非常疯狂与残忍。 何超昀饰演热情开朗的医学院学生,一直努力在末日里生活下去,并照顾那些体弱的幸存者。 吕婷婷饰演接收到男主的无线电波后,带着感染病毒的弟弟邱迪,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男主的女主,希望男主能有办法救治自己的弟弟。男主研制出血清后,给他弟弟使用,成功救回他的生命。 白桑吉饰演男一号的教官,也是自带抗体的传奇狙击手,接收到男主的无线电波后过来找他,与他并肩作战,最后与变异人首领同归于尽,掩护男主与何超昀带着抗病毒血清、女主姐弟和几十名幸存的不带抗体的普通人类逃出这座恐怖的空城,到达人类最后的庇护所。 第501章 我是传奇(1) 这部电影需要的取景点不多,后期会做不少特效,但演员并不需要在绿幕前表演,而是有一半镜头在男主刻意营造的封闭的“堡垒”中完成,另外一半在城市街头与建筑中完成。这些在昆仑影视城都很容易找到,所以拍摄时没有太大难度,主要还是看演员的表演。 王灏毕竟是桂冠影帝,对于角色的研究往往有自己的一套。他虽然现在翻身有望,但多年来坐困愁城的窒闷与孤寂却在他的心里深深地刻下了印记。这时要演一个传奇狙击手,夜晚自封在屋中,白天面对整坐空城,时刻活在人类灭族的恐惧与死亡的阴影,却依然想要拯救幸存者,他自觉还是有把握的。 邹光照这次要演一个自高自大、疯狂残忍、身有异能、武力值高的变异人首领,自己感觉完全能够胜任。他在西方演艺圈混了数年,在好几部末日大片中打过酱油,跟过龙套,也积累了一些经验。东方人演绎角色相对比较内敛,西方人则比较放得开,这都是他能借鉴的地方。 白桑吉饰演的角色冷静、老辣,同时又有点玩世不恭。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普通人或变异人的生死。世界末日后,绝大部分人类和动植物都已经死去。惟一能让他惦记的也只有男主这个他曾经很赏识的得意弟子,所以他才会冒险长途跋涉,过来找他,最后为了掩护他去实现他的理想而干净利落地牺牲。 其他演员的戏份没有他们多,分别扮演正反两个阵营的次要人物,有的热爱生活,积极向上,有的疯狂变态,残忍可怕,有的消沉沮丧,有的自私自利,性格都不算复杂,表演难度并不大。 这部电影结合了大汉联邦的特点,并不一味是西方式的个人英雄主义,其中还增添了东方的古典浪漫主义。主角与主要配角除了战斗、孤独、郁闷、发狂之外,既会在空旷的大街上飙车,在破败的巨大运输机里打高尔夫,也会在高高的楼顶上抚琴,在淡淡的阳光下蹓狗,在野花肆意生长的街心花园里喝茶。 看过各自的人物小传和故事梗概后,演员们都很有信心,将这部电影也演绎成末世科幻片里的经典。 很快,白萌萌办理好相关手续,赶过来担任白桑吉的助理经纪人。其实以前小谷做的事就是相当于这个职位,他也知道白萌萌与白桑吉的亲属关系,因此毫无怨言地退后一步,依然做自己的助理。白桑吉过意不去,同时也很欣赏他的管理能力,于是百忙中抽出时间与他深谈了一次,想请他专门为自己筹办慈善基金会,然后担任常务副会长,全面负责基金会的日常运作。 小谷听过他对慈善基金会的设想后很感兴趣,答应先在这时带一带白萌萌,等她能接手自己的工作后,就正式向关栩工作室辞职,到蕖都去登记注册基金会,然后按部就班地将白桑吉基金会建立起来,正式投入助学、扶贫、助医、抚孤等相关领域的慈善工作。 小谷生性严谨内敛,脚踏实地,忠心耿耿,属于实干型人才,并不是长袖善舞型,因此他其实并不适合在娱乐圈工作,只是家境艰难,又是长子,需要依靠他的人很多,而这份工作可以给他很高的收入,所以他才一直坚持,并努力做到最好。小麦比较活泼伶俐,性格外向,出生中产阶级,又是小儿子,身上没有背负太多压力,也就没有更多的责任感和上进心,在工作的同时更享受娱乐圈的缤纷色彩与浪漫气息,因此比他更适合做这个助理。白桑吉与两位助理相处了两年,已经了解得很透彻,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对他们未来的发展会更好。 既然决定下来,《我是传奇》这部电影就是小谷在娱乐圈最后的工作,同时也是小谷与白萌萌的交接期。两人都年轻有为,又不是竞争对手,一个有心教,一个努力学,一直配合默契,对白桑吉的辅助工作做得很好。 《我是传奇》的拍摄过程没有《英雄本色》顺利,因为其他四位嘉宾经过第一关的洗礼以及观看其他九位嘉宾的作品,对自己第二关要拍的电影有了更多的想法,也有了更多的野心。他们铺开的摊子很大。除了谢正青的军事题材在外面的旷野用许多的武器装备演出了大场面之外,其他三个嘉宾的警察题材大部分都是在城市里取景,各种追车、枪战、打斗的激烈场面不时上演,让城中的大街小巷都不得清静。而白桑吉需要拍许多空城的场面,就需要各方面仔细调度,才能做到,时间也相当有限。他必须在不长的时间里拍好发生在空城里的戏份,这需要剧组各部门和所有演员的密切配合。 《我是传奇》中的群戏不多,大部分是独角戏,这就很考验演员的演技。尤其是王灏,前面二十分钟都是了他带着他的狗,独自在空城中生活的情节,没有太多跌宕起伏的剧情,只能靠他的演技撑起来。有压力,他却觉得格外痛快,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有过的黄金时代。他有种直觉,这部电影能够让他迅速回到过去的巅峰时期,从此开启事业的第二个春天。 这部电影开机三天后,寒潮结束,春回大地。几乎一夜之间,在明媚的阳光上,城市里,旷野中,到处都开满了鲜花。气温迅速上升,晴空万里,让人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 白杰布也从燕京过来,住进白桑吉隔壁的房间。他白天偶尔会跟出去看白桑吉拍戏,但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酒店里做特效。晚上他通常会借口找白桑吉看他做的特效,到白桑吉的房间后就不走了。两人同床共枕,甜甜蜜蜜,过得非常愉快。 白杰布以前并不怎么看过去的老电影。特别是万年前的老古董电影,他根本理解不了里面的人物感情和处理事务的逻辑。现在与灵魂同样是老古董的白桑吉相处多年,神魂交融无数次,渐渐就被他同化了,也能够以当时人的眼光去看待那些影视剧里的感情和逻辑。因为要做特效,所以他看了不少这个世界的经典科幻片、魔幻片、奇幻片、仙侠片,对于艺术家们的想象力与表现力大为赞赏,也对影视科技的发展产生了浓厚兴趣。 等到白桑吉回来,他忍不住问道:“我看西方已经有3d技术出来了,你有没有想法拍一部3d电影?” “想过。”白桑吉坐到他身边,懒洋洋地说,“巨幕太少,院线方面不给力,拍出来了也没地方上映。要等到巨幕普及了,我才能拍。” “哦。”白杰布想了想,“算了,我还是不去多事了,还是让科学家按部就班地去发明创造吧。” “嗯。”白桑吉笑道,“其实,咱们可以在空间世界里建院线,弄巨幕。现在他们与现代娱乐沾边的只有小说、网络视频和电视,而且都是小漓和晓晓从数据库里慢慢放上去。小说已经有很多人原创,但拍摄影视剧还不行。咱们可以在各地建一些艺术院校,将视觉艺术形式逐渐普及。以我这两年拍片的经验来看,无论是导演、演员还是编剧、摄影,甚至服装、道具、化妆等等,都对个人的修炼有一定的帮助。可能会存在有些人沉迷不可自拔、玩物丧志的现象,但也不能因噎废食。你说呢?” “嗯,你说的对。”白杰布有些兴奋,“那我们还要建一些生产相关设备的工厂,照相机、摄影机、手机、电脑之类,也可以逐步普及。” “对。”白桑吉轻笑,“我进去看过好几次。我们收进空间世界的那么多人,经过几十年的潜移默化,现在已经接受了现代科技的发展,同时也没有放弃古老文化艺术的传承。他们所住的辅星上也渐渐增加了灵气浓度,让他们不仅延年益寿,还能走上修炼之路。目前发展得都不错,我们可以慢慢地再推一把,让他们不忘修行,又能保持创造力,还可以享受生活中更多的乐趣。” “好,我同意你的想法。那是我们的世界,也是我们的根本,当然要建设得既稳又好。”白杰布宠溺地看着他,“这件事我会去做,你就不用操心了。” “嗯。”白桑吉懒散地靠到他身上,“你吃过晚餐了吗?” “没还有。”白杰布也有些发懒,“今晚不想出去吃,咱们叫餐厅送上来吧。” “好。”白桑吉起身去浴室洗脸。白杰布便拿起内线电话打给餐厅,点了几个美味有营养的大菜上来,又要了几样面点作主食。 等服务员离开,白桑吉从浴室出来,坐到白杰布旁边,一边吃饭一边说:“球球那边的进展比较顺利,我估计要不了十年就要离开。为防意外,我们还是按五年来算吧,在这五年里把三个孩子安排好。理马县那边的学校、基金会、古城、客栈和其他事业,还有我们的资产都要分好。回头我们找个律师,把遗嘱立了吧。总之,有备无患。” “没问题。”白杰布笑道,“没想到球球那么给力,我还以为要在这个世界待个几十年呢。” 第502章 我是传奇(2) 白桑吉捧着碗,畅想了一番未来,忽然问道:“我们这次完全任务回归后,就可以晋级了吧?” “嗯。”白杰布也有些神往,“是啊,得去完成晋级任务。听说那种任务都挺难的,但种种经历也会很精彩。” 白桑吉笑了,“那咱们得多做一些准备。” 白杰布比他知道得多一些,到底与家族的联系紧密,得到的消息要准确一点,“以咱们现在积累的资源和本身的实力,完成从中级警官到高级警官的任务绰绰有余。即使有危险,困难比较多,也能够完成。回去以后咱们看看吧,如果有需要的东西,而我们暂时还炼制不出来的,倒是可以买一些。其他的,囤点原材料就可以了,到时候按需炼制,也不浪费。” “行。”白桑吉痛快地答应,“都听你的。” 白杰布看着他完美无瑕的脸,透过这张脸,看到了更加美丽迷人的灵魂。他伸手握住他的手,忍不住脱口而出,“真开心,一直和你在一起。” 白桑吉反手握紧他的手,微笑着说:“我也一样。”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才放开手,继续吃完饭菜,把汤喝光,然后就沏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对着电脑看白杰布今天做的特效。 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过得很快。十四天后,《我是传奇》完成,白桑吉将作品发给节目组,然后继续拍《英雄本色》。 这段时间,《跨界大导演》依然保持着每周六周日各播一期的频率,在网上的宣传和嘉宾们的直播始终保持着热度。就在第二关五位嘉宾的作品即将上架时,电视剧年度盛典金凤凰奖开幕了。 电视剧《国父》获得最佳电视连续剧、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编剧、最佳服装、最佳音乐等八项提名,是夺冠大热门。 获得视帝提名的白桑吉将亲临现场走红毯,这个消息顿时引起轰动。无数粉丝兴奋地赶往中间超级大都市凤凰城,聚集到盛典现场凤凰花大剧院外面应援。网上议论纷纷,猜测他会选谁作女伴或男伴。有行家认为肯定没人愿意走在他身边,因为绝对会被他的风采压得黯淡无光,得不偿失。 果然不出行家所料,白桑吉是独自走红毯,以前那些想方高潮想蹭热度的明星们都避他惟恐不及,就连获得最佳男配角提名的关栩也不愿意走在他身旁,成为不引人注目的陪衬。 白桑吉的服饰由代言品牌提供。自从他代言后,他的相貌与气度就给那位享誉全球时尚圈的总设计师带来无数灵感,成为他当之无愧的缪斯。这次白桑吉身上的时装与配饰也是那位才华横溢又很狂热的总设计师专门为他设计的,高贵而美丽,仿佛是天上的神装,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 白桑吉乘坐自己代言的汽车品牌方提供的豪华房车而来。他刚一下车,现场观众便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与各种叫喊声。记者们的摄像机一直对着他,闪光灯亮成一片。白桑吉微笑着踏上红毯,走得不疾不徐,仿佛沿着一条云阶,走向自己的王座,两旁激动欢呼的是他的臣民。但那都是别人的感觉,白桑吉自己却心如止水,非常平静。他的笑容浅淡,目光深邃幽远,配着骨子里弥漫出的几分矜持疏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他顶礼膜拜。 白桑吉中途停了两次,顺应记者们的要求面向左右各站了几秒钟,方便他们拍照,然后就径直走向红毯尽头。他在签名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与笑容满面的男女主持人互动了一下,回答了几个问题,便转进了会场。 他们这个剧组是导演带着女一号先进来,然后就是男主角白桑吉。这部剧严格来说没有女主角,这位女演员饰演的是开国大总统文曦的夫人,出身富豪之家,少女时就嫁给文曦,倾尽嫁妆助他闹革命。民主革命成功后,她又投入慈善事业,一生做了无数善事,是一个很成功的女性。她已经年过四十,但从豆蔻少女一直演到耄耋老妇,一点也不违和。她这次获得了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得奖的呼声很高。 白桑吉进场后找到座位,坐到导演刘溍的另一边。两人没说几句话,关栩便与饰演其夫人的女二号一起进来。关栩坐到白桑吉身边,女二号坐到女一号旁边。这是避免绯闻的做法,免得别人多想,徒增麻烦。 后来的剧组主创人员和各路明星都在陆续进场,已经就坐的人都在闲聊。关栩坐得略微倾斜,笑着对白桑吉说:“西美洲那边的狮王传媒要拍一部魔幻大片,想请你去演精灵王子。我看了他们发来的邀请信,你在片中是男三号,戏份不少,形象也很正面。不过,西方影坛始终看不起我们东方艺人,给出的片酬很寒酸,才三百万美元。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我已经回绝了。”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白桑吉也笑,“嗯,你拒了就是。我对进军西方演艺圈没啥兴趣。如果剧本好,给出的片酬合理,档期合适,可以接下;如果有一样不到位,都不必理他们。” “对啊。”关栩喜形于色,“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国内的内场广大,片酬不低,好剧本也不少,何必出去看别人眼色。” 关栩以前也到其他几大洲拍过电影,称得上是国际巨星,但他从不迷信西方,更不会跪舔,像某些明星那样得个酱油角色都受宠若惊,大肆宣扬。他对于西方的邀约一向谨慎,必要好剧本、大制作、尊重他、不抹黑自己的祖国,才会考虑接下。 白桑吉对他坚持的原则一向赞赏并认同,因此对他的决定都没有意见。他对于去西方挣大钱确实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在大汉联邦逍遥自在。 关栩接着又压低了嗓门说:“昨天他们又发了一封信来,表示诚意,想来选不出比你更好更合适的演员,所以想要全力争取。我给他们回了信,要求片酬一千五百万美元,另外还有在片中出现的时长,进组拍摄的工作时间,必须享有与西美洲演员相同的其他福利,等等。虽然他们对东方艺人有歧视,不过那部电影确实不错,如果条件合适,你也可以去演。” “行,都听老板安排。”白桑吉调侃了一句,然后认真地说,“栩哥,谢谢。” “嗨,跟我客气啥?”关栩愉快地看向他,“我哥已经出院了,恢复的情况非常好,专家们都认为是奇迹。虽然你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那是我哥的命。说实话,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 白桑吉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事就别提了,太过客气就生分了。” 关栩脸上的笑意更浓,“好,以后都不提了。总之,狮王传媒如果越过我们直接与你联络,你要心里有数,别被他们坑了。” “嗯,我明白。”白桑吉轻笑,“我会给萌萌打个招呼,让她将国外发来的各种邀约都转到你那边去,由公司来把关。” 两人轻松地聊了一会儿,颁奖盛典便隆重召开。 每一个奖项之间会有歌星、舞王、音乐家上台表演,将现场气氛烘托得既热烈又欢快,中间颁发无关紧要小奖项的时候也至于冷场。 这一次大汉联邦的电视最高奖金凤凰花奖,《国父》毫无争议地成为最大赢家,狂揽最佳长篇连续剧、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编剧、最佳服装等七项大奖,只漏出去最佳女主角、最佳短剧、最佳儿童剧、最佳音乐、最佳技术等奖项。 当颁奖嘉宾宣布白桑吉成为这一届视帝时,全场掌声雷动。白桑吉站起身来,微笑着与刘溍握手,与关栩拥抱,与向他祝贺的其他剧组成员一一握手,然后离开座位,潇洒走上台去。 嘉宾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与他握手时一脸赞赏。白桑吉谦逊地连声向他道谢,然后从他手上接过雕刻着金色凤凰花的奖座,站到话筒前发表获奖感言。 白桑吉看了看手里的精致奖座,微笑着说:“非常高兴,我在将近而立之年时能拿到这个金凤凰视帝。我首先要感谢天感谢地给了我这张脸……” 如下有人笑出声来,其他人也跟着笑成一片。 白桑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要感谢生我养我的草原。” 他这一句话的感情非常真挚,将济济一堂的娱乐圈老油条们都感动了,下面响起了掌声,对他表示赞赏。 “然后,我要感谢对我帮助很大的刘导,还有栩哥……”白桑吉的眼眸中仿佛有着亿万星光。 镜头同时移向刘溍和关栩。两人含蓄地微笑着,轻轻拍手。 白桑吉将剧组中凡是叫得出名号的老戏骨和主创人员都感谢了一遍,再重点感谢了金凤凰奖的评委们,然后说:“我还要感谢的,是我的大哥。他长兄如父,从小将我养大。无论我的人生中遇到什么艰难,他都会鼓励我奋勇向前,永不退缩。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个奖杯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 台下又响起热烈的掌声。 白桑吉等了三秒钟,然后抬眼看向讲台前的主摄影机,“最后,我要诚挚地感谢我的粉丝、我的影迷、我的朋友们,感谢你们对我的喜爱、鼓励与支持,希望以后仍然能与你们一路同行。我爱你们!谢谢大家!谢谢!”说完,他退后一步,深深地鞠躬。 台下再次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第503章 潜规则(1) 白桑吉的获奖感言引来许多粉丝泪崩,都在直播间里哭着喊着表忠心,一定要与祖师爷一路同行,直至生命尽头,绝不中途离开。 一场盛典轰轰烈烈地落幕。收获颇丰的《国父》正在几个州的电视台重播,收视率大幅增加,买断网络版权的视频网站也赚得盆满钵满。《国父》剧组里的许多演员都向前进了一大步,白桑吉更是迈进了天王级巨星的行列,更加光彩夺目。 离开会场,接受了记者采访,然后赴过庆功宴,他就匆匆赶回昆仑影视城,继续拍《英雄本色》。 接着,第二关五位嘉宾的作品同时上架,又引来翘首以待的粉丝和影迷们更大的热情。 第一关的十部电影都是现实题材,第二关的其他四位嘉宾同样拍的是现代都市背景,只有《我的传奇》出人意料,居然是末世科幻题材,出人意料,又令人耳目一新,同时还紧扣主题“狙击手”,围绕着关键词“孤胆”,将人类面对灾难时的脆弱、挣扎求生的欲望、绝境中的非凡勇气和各种复杂的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全方位地诠释了难以言喻的人性,似乎每一场戏都可以解读出玄奥的哲学意味,而那些没有一个人出镜的空城景象也充满了各种隐喻,令人百看不厌,回味无穷。 许多场景,表面看上去轻松明快,却让人能够轻易就察觉到背后的绝望。像男主角在乱糟糟的音像店找到一张黑胶碟片和一台不用电的手摇古董唱片机,于是将那张黑胶唱片放上去,一段轻快的《茉莉花》便在空荡寂静的街道上响起来。男主角带着他的狗在音乐中欢乐地跳起了华尔兹,他的动作标准而优美,但他的臂弯却是空的,并没有舞伴。他就那样在阳光里笑着旋转,跳出华丽的花步,仿佛在热闹的舞会上。几乎所有观众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鼻子发酸,泪点低的观众都忍不住泪流满面,甚至痛哭失声。 这个世界并没有《茉莉花》这首歌,但江浙一带却有民歌《鲜花调》流传甚广。白桑吉就用了根据前世的《茉莉花》作为插曲,而且是让一个声音甜美纯澈的小女孩领唱,然后由十几位儿童合唱。这首歌与末世的场景反差极大,用欢快的曲调和充满希望的童声来烘托男主角深埋于内心的孤寂与绝望。 而白桑吉饰演的老传奇狙击手也是一位悲剧英雄。他身经百战,击毙的恐怖分子和各种罪犯数以百计,救下了无数生命,可他自己却越来越自闭,越来越抑郁,最后只得退下一线,去当狙击教官。几年后,他选择了退役,然后避居深山,与世隔绝。 末世降临后,对他的影响其实不大。那种病毒造成世界上九成的人类死亡,不到一成的人类变异,幸存的普通人少之又少。而大自然却依然欣欣向荣,山里的动植物虽然也有变异,他却仍然有吃有喝,照常过着往日的生活。 他一直使用太阳能发电,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甚至没有手机,只靠一个收音机维持与外界的联系。听到世界末日的消息后,他非常冷漠,无动于衷。后来收到得意弟子的求援信号,他也迟迟未动。直到那个信号越来越焦虑,越来越绝望,他才有所触动,拿起自己的狙击枪走出深山,开车穿越荒芜的大地,前往那座空城,与弟子会合。 在战斗中,他渐渐被那些普通人的坚忍不拔、奋力求生和他们的亲情、友情、爱情所感染,隐隐地打开了封闭的心门。而他的冷静、无畏与强大的战斗力也让那些人将他视为依靠,甚至连他的弟子都很信赖他,见到他后,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最后,他明明可以杀出变异人的包围圈,远走高飞。他的弟子也是这样劝他的,可他却毅然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更加年轻的弟子和那些普通的幸存者,自己用生命掩护他们逃离了这个绝地。 他的牺牲同样让观众潸然泪下,不少粉丝看一次哭一次,简直心痛如绞,难以释怀。 类似这样的艺术处理比比皆是,一部末世科幻英雄片却虐得观众不时泪奔,比文艺片还要深刻。 评委专家们和影评家们都对这部电影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白桑吉是一位极富个性的导演。从《英雄本色》到《我是传奇》,虽然题材相差很远,他却始终专注于对人性的深刻挖掘,同时还把作为对照组的兽性也展现得深刻入骨。有人断言,白桑吉未来不仅会成为桂冠影帝,也会成为桂冠级大导演,注定要惊艳一个时代。 由此,他们又延伸到综艺节目《跨界大导演》的杰出创意,跨行业的碰撞果然产生了璀璨夺目的光芒。如果一季节目就能发掘出一位白桑吉这样的优秀导演人才,那长此以往,这个节目简直功德无量。 《跨界大导演》节目组都笑开了花,总策划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投资方与国家电视台军警频道又赚了口碑又赚了钱,还帮助一批过气演员翻了身,然后迅速签到自己旗下,于是人财两得,名利双收。老板和股东们都乐得合不拢嘴,给相关人员发了大大的红包。这档节目的冠名商、赞助商、播出时段的广告商和嘉宾所拍电影里出现品牌的广告商也获得了丰厚回报,都非常满意。 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心里有数。这档节目是新推出的原创综艺节目,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形式,大家当初都心里没底。总策划有这个想法后,并没有得到国视台的支持。直到他拉来了军队和警方传媒公司的投资,有了兜底的保证,这个项目才得到批准。而龙吟传媒与银盾传媒当时也有些心虚,才会想尽办法把白桑吉拉进来。他一个人的粉丝数比其他九位嘉宾的粉丝加起来还要多,他才是节目收视率的最大保障。否则,吹得再厉害,没有人看,收视率上不去,节目就没有生命力,一切都是空谈。 原本他们只是把白桑吉当花瓶用的,没想到他居然有着那么优秀的导演能力,简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同时又喜出望外。 这是一位又能编又能导又能演又能唱又能打又能扛的全能天才,长得还完美无瑕,风华绝代,而且有着清白的出身、英雄的过往、辉煌的战功、和睦的家庭,周身没有半分污点,连黑子都找不到地方喷。这下,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谁敢跟老天作对呢?肯定是顺他则昌,逆他则亡。与其螳臂当车,不如将他拉到自己的船上或是努力爬上他的船,与他一路同行。 以前还有一些水军黑子跳出来蹦跶,还有一些演艺圈里的柠檬精发点似是而非的酸言醋语,现在却很少再出现那种事情了。往往是白桑吉的大消息一出来,就有许多人迅速转发蹭热度。白桑吉对于这种事一向很宽容,只要不是捆绑炒作传绯闻,或是无理取闹泼脏水,他都不会理会。 他这种佛系态度也直接影响到粉丝们。仙门弟子粉都很佛系,觉得自家祖师爷就是天上的神仙,与尔等凡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白桑吉心里雪亮,表面却是不过问,不干预,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英雄本色》杀青后,他就进入《永安风云》下部的剧组,一边拍戏一边做自己的后期,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白桑吉展露出天才般的导演和编剧才能后,《永安风云》的导演、摄影指导和编剧对他都更加客气,在许多方面都愿意与他交换意见,以期让这部电影更加精彩。本来他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虽然忙一点,但各种舒心。不过,这个世界从来不缺钱多人傻胆大包天之人,白桑吉也终于直面了出道以来第一个敢于冲到他面前来心怀不轨的豪门千金。 今年是大选年,十二月就要全民投票,选出新一任总统。现任总统卫景天有很大可能竞选连任,而这位千金便是现任总统的侄女,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卫明德的女儿卫娇娇。 卫明德是一家上市集团的总裁,身家上千亿,主要从事房地产、酒店、旅游等行业。因为女儿喜欢泡明星,就给她开了一家传媒公司。 卫娇娇从小就纵跋扈,长大后变本加厉,对喜欢的明星往往一掷千金,定要弄到手,如果有人敢拒绝她,她就会疯了一样,毁掉那人的事业与前途,让他万劫不复。 卫氏是名门望族,虽然卫景天这一支不是主支嫡脉,但依然是卫衍之传下的后嗣。卫景天的政治势力庞大,卫明德又有雄厚的财力,要帮卫娇娇收拾烂摊子非常容易。往往还没等卫景天和卫明德收到消息,下面那些机灵的人已经代劳了。这越发让卫娇娇肆无忌惮。 白桑吉刚出道的时候,卫娇娇便见猎心喜,想要将他签到自己公司,以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甚至还打主意要跟他生两个孩子,做梦都梦到他的盛世美颜。只是关栩抢先一步签了他,而关氏是卫景天当政的坚强盟友,肯定不能内讧。卫娇娇被卫明德派来的助理引开了视线,又被卫景天专门派人来警告过,她才勉强收敛起性子,想着等卫景天成功连任后,她再出手,那时候风险就不大了。 不过,最近临近大选,卫景天与卫明德都很忙,又见她这两年还不算出格,就没再注意她。于是有敌对势力趁机接近她,有意无意地撺掇,她就再也按捺不住。听说白桑吉到燕京附近的汉襄影视城拍戏,她便兴冲冲地带着保镖过来,打定主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明的不行就来阴的,总之今天晚上定要把白桑吉弄上她的床。 第504章 潜规则(2) 现任联邦大总统卫景天将近七十岁,他弟弟卫明德也有六十多,卫娇娇自然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而是三十五岁的妇人。她以前结过三次婚,包过十几个男人,还生过两个孩子。即便再是各种保养,也不是二八少女的模样。但她最喜欢做少女打扮,扎两个小辫儿,穿着小女孩爱穿的粉色泡泡袖公主袖,脸上的化妆品也都是少女风,连色号都与她的肤色不相合,看上去实在是一言难尽。 她带着八个保镖,乘坐两辆豪车,到了汉襄影视城后,直奔已经被《永安风云》剧组包下的皇宫区。剧组一直是封闭拍戏,不接待记者、粉丝等无关人员。她过来后也被不认识她的保安拦住了。 卫娇娇暴跳如雷,张口就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拦我。信不信我这就把你的饭碗砸了,把你赶出影视城。” 几个保安都是退伍军人,在影视城工作了好几年,对于穿着奇装异服、坐着豪车、带着保镖来泡明星的男女纨绔见得多了,对他们根本没什么好感。要说起来,演艺圈里不自爱、喜欢钱的金丝雀确实有不少,但想要自尊自爱、凭自己的演技立足的人也很多,可那些不愿意被包养被潜规则的人却常常被这些纨绔子弟用强权迫害,用金钱威胁,有些不得不忍辱低头,被迫顺从,有的则被雪藏被封杀,从此黯然退出演艺圈,再也见不到踪影,听不到消息。他们虽然人微言轻,到底是军人出身,心里对这些不拿人当人的混账东西是看不上的,更不会去逢迎巴结。 《永安风云》剧组的后台很硬,保安们都知道,所以并不怂。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拦下过很多人了,有些人愤然离开时丢下了狠话,最后还不是没什么动静。这时,保安队长站得笔直,绝不让开,“请原谅,剧组有规定,封闭拍戏,非请勿入。” “你……”卫娇娇气得跳脚,“那你叫个管事儿的人出来。” 几个保安心里嘀咕。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呢,古汉早就亡了。不过,有恶客上门,单凭他们肯定扛不住,按照有关规定,他们确实要向里面汇报,自有人出来顶住。 她在外面一闹,远在拍摄现场的白桑吉就听见了。此时他们刚刚拍完一场戏,白桑吉穿着厚重的戏服,正坐在休息椅上喝水。他看着导演与饰演太后的女演员说戏,脸上的神情一直很平淡。 他们正在拍的这场戏很激烈,是电影中的一个小高潮,摄政王与各怀私心的两位太后正面开战。双方唇枪舌剑,寸步不让,最后刘元恺与两宫太后决裂,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将母后皇太后与圣母皇太后软禁在慈安宫与慈宁宫,禁止内外命妇向太后请安,从此开启了严刑峻法、独揽朝纲、大刀阔斧、革故鼎新的后永安时代。 他已经演过两次国父摄政王,这一次更是驾轻就熟,气场强大。饰演母后皇太后的女演员是桂冠影后,还能扛住了,与他旗鼓相当地飙演技。另一位演圣母皇太后的演员虽然是天后级别,却有些顶不住,会被他压戏,有点发挥不出来。这样一来,整个画面就有失衡感,让导演很不满意。 这场戏已经ng了五次。在春末夏初的北方,气温已经不低,尤其是穿着戏服的演员,都热得不行。再这么ng下去,既耗时间又费钱,还有可能让那些老演员的身体吃不消,若是出什么问题,就更麻烦了。 衣着打扮都充满浓浓少女风的卫娇娇在外面胡搅蛮缠要进来时,白桑吉便同步接收了杜漓瞬间收集到的有关她的全部信息,对她这种类似大唐安乐公主的作风非常不喜。不过他并没在意,还以为她又看上了剧组中的哪个小鲜肉。 剧组里有不少饰演小贵族、小少爷、小太监的龙套角色,都是刚出道不久的小孩,不少人都长得眉清目秀,也很会做人,他虽然没对任何人另眼相看,却也不希望这些奋发上进的孩子被那个女人随意糟蹋。有人愿意傍金主,抱大腿,他不会阻止。但是如果别人不愿意,而她仗着家世权钱就要强逼,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之前也有纨绔子弟到片场来,想要接某位演后宫嫔妃宫女或大臣妻妾之类的小美女出去吃饭喝茶唱歌什么的,都被拒之门外。因为剧组有强硬的靠山,他们都不敢硬冲,闹了一阵就只能走了。想来卫娇娇也得不着什么好,不可能冲进来,所以白桑吉没有理会。 可是,没过多久,白桑吉就得到杜漓的深度报告。小少年气得满脸通红,“父亲,卫娇娇带人来是想硬把你抢走,要潜规则你。” 白桑吉诧异之余不禁大开眼界。其实世家子弟、高官后代都是很有分寸的,像卫娇娇这么能作死能坑爹的人还真少见。 为了平衡,大总统手上是没有兵权的。但是,卫景天夫人的亲侄儿施建国上将却是现任武警总司令。白桑吉并不是普通的艺人,而是现役武警少校,又是功臣、英雄,稍有见识的人都不敢把手往他身上伸。那不但是打关栩和关棋的脸,更是打施建国的脸,进而打卫景天的脸。没想到,连他们的敌人都万分谨慎,不敢轻动,卫娇娇却先出手打自家人的脸了。 白桑吉现在时间宝贵,根本没心情也没功夫跟那么个傻小姐掰扯。看过杜漓发过来的隐秘资料后,他对那个女人十分厌恶。他一向认为,无论是包养也好,玩玩也罢,只要是你情我愿,外人都没资格说什么,可如果一方不愿意,另一方却强逼着一逞兽欲,那就是连畜生都不如的垃圾。世上这样的人不少,他也不会去一一找出来收拾,可既然主动撞到自己面前,还满怀着龌龊心思,想要打自己的主意,那他就要替天行道,永绝后患。 他琢磨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创新的因果符,做出来以后还没怎么试验过,这时正好拿出来用一用。他立刻吩咐杜漓如此这般,速度去搞事。杜漓兴奋不已,马上找来机器人总管,让他安排一些智能机器人出去,根据各个受害人的情况,伪装成各种身份的人过去,给他们发放因果符,帮助他们报仇雪恨,尽快收拾那个坏女人。 卫娇娇闹了一通,把副导演闹出来。虽然副导演和颜悦色,八面玲珑,谈笑间将她捧了一番,等她消气后就表示剧组铁律无法打破。如果她真想要剧组放行,请去拿来尚方宝剑。无论哪家出资方的大老板亲自打电话给导演,让他们放她进片场,他们肯定放行。如果没有上头的意思,导演在剧组说一不二,他说不放人,谁也不敢放人进去。 卫娇娇来之前还是略微打听过这个剧组的背景,别的不说,银盾传媒就是她惹不起的。那是她大伯母的侄儿的地盘,她大伯和她爹都很重视,哪里能容她过来捣乱?她暂时收敛了气焰,坐进豪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就想出了更好的主意。她不进片场了,去找剧组下榻的酒店,花钱买通客房服务员打开白桑吉的客房,进去等他。在等待的时候,她还可以翻翻白桑吉的私人物品,如果能拿到几件贴身衣物,那就更有趣了。这么一想,她便不再纠缠,让保镖们上车,很不礼貌地猛轰油门,掉头便跑了,难闻的尾气喷了副导演和保安们一脸。 副导演面不改色,依然脸上带笑。保安们昂首挺胸,个个面瘫脸,状若石像。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在骂娘,恨不得扛上火箭筒,一炮把那疯女人的车给轰了。 卫娇娇冲到剧组包下的酒店,立刻就熟练地砸钱,在前台用一万块买白桑吉的房间号,乘电梯上去后又用一万块从客房服务员那里拿到了通用房卡。她高高兴兴地用房卡打开白桑吉的房间,一走进去就撞上了坐在客厅里的白杰布。 他已经得到了白桑吉的提醒,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渣女找上门来。他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工作,方向正好对着房门。听到有人进来,他抬眼一看,顿时警惕起来,“你是谁?房卡哪来的?” 卫娇娇也有些尴尬。她对有关白桑吉的消息看过无数遍,自然认识这是白桑吉的大哥。白杰布生得高大英俊,其实外貌也不错。只是他已经年过四十,又刚刚病愈,因此满面风霜,略带憔悴之色,看上去比他弟弟差远了。卫娇娇当然对他没什么胃口,可她一心想泡人家弟弟,悄悄溜进别人的房间,却撞上人家的哥哥,这就有些不好解释了。 卫娇娇是个直线条的人,智商情商都不在线,这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意外情况。她既不得以势压人,又不能拿钱去砸,只能窘迫地满脸堆笑,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然后立刻返身跑出房间,将门关上。 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带着保镖跑到电梯间,飞快地乘电梯下去,离开了影视城。 白杰布看着关好的房门,冷冷一笑,便不再管她,而是对着电脑继续工作。 第505章 恶有恶报(1) 卫娇娇铩羽而归,却只沮丧了几分钟,便打电话邀约经常在一起玩的狐朋狗友,晚上去燕京有名的夜店纵情狂欢,立刻得到了积极响应。 这种活动总是由她买单,她给小费也很爽快大方,因此抢着过来侍候她的帅哥美男不少,让她感觉很爽,所以时不时的就要来这么一回,从夜店到她的朋友都已习以为常。 可是,这天晚上,却是魔鬼降临的一夜,虽然被有关部门全力压制,却依然迅速流传开去。 华灯初上时,一帮圈内有名的富婆款姐坐着豪车到达著名的色戒俱乐部。人人身上珠光宝气,穿的戴的都是顶尖名牌,偏又都是奇装异服,看上去很怪,懂行的人却能看出价值不菲。她们在美男迎宾的带领下,进入楼上的豪华包房,点了一堆酒水饮料和小吃,然后就跟领班要了以往玩熟了的相好。一群专门为女性提供服务的少爷欢快地走进来,坐到各自的金主旁边,就放浪形骸地玩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将近午夜时,包房里的气氛已经热烈到了不堪的地步,几近袒胸露臂的卫娇娇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猛地推开抱着自己的小美男,从宽大沙发上滚下去,在地上痛得打滚。 她身上很快出现了大片大片仿佛烧伤或是被泼了沸水的烫伤,然后渐渐溃烂、结痂、脱落、成为一片片凹凸不平的难看瘢痕。剧烈的燃烧般的疼痛渐渐平息,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间或发出嘶哑的呻吟。 包房里的人全都惊呆了,吓得不行,这时才有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可还没走到她面前,她突然又发出长声惨呼,脸上一瞬间冒出诡异的白烟,就像是被泼了腐蚀性液体一样,溃烂、结痂,最后变成恐怖的硬壳,将她那张原本娇艳俗丽的脸变得惨不忍睹。 想要上去查看人都吓得停住脚步,心里毛毛的,再也不敢接近她。有人心里嘀咕,看她这样子,像是中邪了,或是中了什么诅咒。 之后,卫娇娇继续遭到不明原因的伤害。她的四肢陆续断成了几截,最后脊椎也断裂了好几处,让她彻底摊倒在地,完全不能动弹,只能长声惨呼,直到把嗓子喊哑。 包房是完全隔音的,她在里面搞出那么大动静,外面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房间里的人都是毛骨悚然,终于有人哆嗦着叫来自己的保镖、司机、助理,还有人与卫家是世交,就给卫娇娇的父亲和兄长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包房里的客人和少爷们都还记得不报警,不叫救护车,免得被记者拍到,连累她们各自家族的声誉,进而影响到选情。 在等人来的时候,卫娇娇的身上不时出现各种可怕的损伤,至少被腐蚀性液体泼了七八次,被高温灼烧、炙烤、烙烫了五六次,被低温冻伤了四五次,被水刑了十余次,其余殴打、推跌、摔倒、撞击等类型的常规伤害更是多得数不胜数,简直是体无完肤,全身骨头也是断了又断,有的是摔断、打断、扳断,有的是粉碎性骨折。 到后来,她已经叫不出来了,全身不断痉挛,昏过去又痛醒,醒过来又痛晕,生命体征上上下下好好坏坏死去活来,生机却始终没有断绝,便是气若游丝,也依然活着。 从出生到现在,卫娇娇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以前都是她将这些伤害施加在那些不听话不乖巧不顺从的人身上。浑浑噩噩中,她仿佛听到了曾经那些受害者的惨叫、哭喊、哀嚎、痛骂,似乎那些被她逼得走投无路而选择自杀的人都从地狱里爬上来,要向她索命。她感觉非常痛苦,非常恐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卫明德父子来得很快,一看卫娇娇那已经不成人形的惨状,差点当场患上心脏病、脑溢血,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这种惨烈的伤情显然不可能是下毒嗑药造成的,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就达到这样的程度,惟一的解释大概就是邪术暗害或是惹到了什么脏东西。 跟着卫明德过来的救护车来自与他有着深厚关系的一家私人医院,医疗水平很高,保密性很强。医生护士看到卫娇娇的情况,都感到无比震惊,一时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该怎么救治。他们低声商量了一下,只能小心翼翼地把人弄上担架,送到救护车上,再给输氧输液止血止痛,做出一副努力抢救的姿态,其实根本没弄清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送往医院的途中,她身上依然在增加更多的各种类型的损伤。医生却束手无策,只能打电话能院长,把这种诡异现象报告给他,还现场拍了照片和视频传过去,让院长心里有数,等他们到了以后就可以进行有效治疗。见多识广的院长也有点懵,立即召集医院里各科专家,讨论病情,商议对策。 那边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这边杜漓非常痛快地给白桑吉和白杰布全程直播。兄弟俩对一个人渣的悲惨境遇毫无兴趣,只关注因果符的使用效果。 白桑吉最清楚自己创造的符箓的原理,看了大约一个小时,再对照手上拿到因果符并立即使用的各个受害者曾经遭遇的折磨和凄惨现状,再捋一下因果线,就大致弄清楚了因果符的效果。 “果然与我当初设想的差不多,基本上是原样返还伤害,就像游戏里的反弹伤害一样,只是没有即时反弹这样的限制,而是隔了多长时间都可以。也没有扩大伤害范围,有些受害者当年连累得父母或兄弟姐妹或亲戚朋友也受到伤害,这次反弹却没有伤及卫娇娇的任何亲朋好友。”白桑吉很满意,“我的大因果符说不定能做到,但是,这就必须慎重了,不能轻易拿出去。我不喜欢搞株连,是谁做的恶,就报应在谁的身上,不能伤害无辜。” “对。”白杰布同意,“如果在古代或是修真界,一方灭了另一方满门或是诛杀了他的全族、全宗、全派,那人用上大因果符,也灭了这方的满门、全族、全宗、全派,说不定那滔天罪孽会顺着因果线算到你身上。我强烈建议,那种大因果符只能你自己用,不对外发售,也不赠送,更不能教给别人。总之,你不要留任何资料,让小漓也不能存到数据库里,要删除得彻彻底底。” 白桑吉没想那么多,听他一说,顿时悚然而惊,“你说得对。以前我制作的那些符箓,别人怎么用都不会牵连到我。只有因果符和大因果符是用了因果法则,所以才有可能牵扯到我。这就不可不防。嗯,大因果符确实不能轻用,只能留作底牌。我会让小漓全面删除有关的所有痕迹,确保不会流传于世。不过,因果符是可行的,因果报应,对等施行,那就是他们双方因果线的牵绊,与我无关。而且只有受害者才能用因果符将所受到的伤害还回去,却不能用这张符主动加害,对于天道来说,这也是公平公正的,乃天地至理,符合法则运用的基本原则。” 白杰布笑着搂住他,“你这一张符的杀伤力就这么大,而且对方还摸不着头脑,简直是杀人于无形,了不起啊。” 白桑吉开心地说:“谁让她来惹我?既然作恶多端,就得离正义人士远点。她要作死送上门来,我若不给她个狠的,让她长长记性,岂不是辜负了命运大神的垂青。” “说得好。”白杰布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忍不住吻过去。 白桑吉抬手揽住他的脖颈,与他激情深吻,忽然猛地将他压在沙发上,狠狠地亲了一番。过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眼波流传,仿佛带动着空气中都满是春意。 白杰布只觉得身子一软,浑身骨头都酥了,忍不住喘息着调侃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妖孽?新修了什么迷魂大法?” 白桑吉这才收住了,全身放松地瘫到他身上,笑眯眯地说:“上次年会,我和关栩合演了一出《霸王别姬》,这回真有公司递了个好本子过来,想邀我演一位旧时名伶,是国初四大名旦之首。那时候联邦初立,军阀混战,外国列强横行,黑帮流氓肆虐,伶人的下场都不好。混得最好的戏子也就是被军阀弄回家做姨太太,还有的染上毒瘾或是被迫成为交际花,最后悲惨死去。想要保全自己的话,只能激流勇退,离开舞台,从此隐居,有位名旦说是离奇失踪,至今也没查出他后来的去向,大概就是这种聪明人,只是艺术生涯从此断绝,也说不上好。” “哦?”白杰布也来了兴致,“你想演?” “不,我不想。”白桑吉摇头,“我演不了卑躬屈膝的角色,也演不了祸水,既低不下头,也浪不起来。这是心理问题,不是演技问题。” “那倒是。”白杰布抱住他,愉快地说,“你演不了白娘子,演法海还行。” 白桑吉哈哈大笑,然后随口哼起了京剧《水漫金山寺》里法海的唱段,“直凭怪妖魔不谅,自力同咱扰,教伊今日怎得开交。许仙的善根不昧,凭妖魅何故随牢。人妖两地多分晓,善恶到头有报。” 第506章 恶有恶报(2) 白桑吉与白杰布过着逍遥自在快乐幸福的日子,表面上看都忙得不行,其实游刃有余。除了拍戏、做特效、做后期外,两人晚上还会进空间世界,各自琢磨炼器、炼阵、炼丹、制符的事情,有时还会关心一下契约伙伴,该帮的时候就要及时帮忙。 每天夜里,白桑吉都会观察一下实验品的情况,记录在空间世界核心区放置的一台超级光脑里。所有他自己研制出的新符箓新丹药都有实验记录,如果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他好及时调整。 卫娇娇迫害过的人非常多。有的已经被她弄死或是自杀或是病故,当事人不在,就用不了因果符。极少数意志坚定,已经走出来,忘记过去,获得新生,自然不能再去打扰。而那些残了废了疯颠了入魔了的受害者都得到了神秘人送去的因果符和一粒丹药,让他们的神智恢复清明,保持冷静,然后任由他们自行考虑要不要用这个符。 听到可以报仇雪恨,所有得到因果符的人都用了。他们有着满腔的恨意,用刀割破自己的手,以鲜血浸染这张符。因果符立刻起了作用,将他们曾经受到的剧烈伤害原样带到了首恶和帮凶身上。按照神秘人的承诺,所有使用了因果符的受害者及其亲属都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卫娇娇的视频也被发到他们的手机上,让他们随便看。 白桑吉救人救到底,把他们都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让他们住进医院,进行各种治疗。只要他们配合,或早或晚,都会痊愈,然后融入那个社会,自食其力,过回正常的生活。在那个安全的充满灵气的世界,他们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使用因果符为自己报仇,从理论上讲,是白桑吉帮了他们,但因为他是存心想要做试验,所以彼此之间还是有些因果的。白桑吉将他们收进空间世界,结束他们悲惨、压抑、充满愤恨与恐惧的生活,回报得已经绰绰有余。这件事就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不利影响了。 那些受害者解除了心魔,情况越来越好,卫娇娇那边却越发凄惨。 卫家请了不少玄学大师过来,看过之后,都认为不是中邪、诅咒、鬼上身之类的常见邪祟或阴毒手段。大部分大师都看不出来,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表示回去再翻翻古籍,看看以前有没有类似情况发生。惟有一位大宗师若有所悟,提出这种诡异的现象有点像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 他是单独与卫明德说的,含蓄隐晦地提醒他,“令千金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事?这个……仿佛是有人把曾经受过的伤害原样复制到她身上似的。这么高明的手段,我望尘莫及。说实话,天外有天,我今天才发现自己才疏学浅,见识短少,根本就不知道令嫒的伤究竟是怎么造成的,所以无法解除。据我看来,令千金阳寿未尽,所以会一直活下去,但这种伤害却不会消失。如果想要帮她,就只能找那位出手的高人了。”说完,大宗师叹息一声,眼中却有着隐约的向往,对那位高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自知不敌,也知道卫娇娇是罪有应得,所以不会尝试去帮她,间接得罪比自己更为强大的高人。他把话说到,便觉得仁至义尽,转身就离开了。 卫明德大吃一惊,立即指派心腹去查有关女儿过往的全部情况。卫娇娇多年来作恶多端,并且不加掩饰,即使有那些溺爱她的长辈帮忙掩住了,却无法瞒过卫明德的心腹,毕竟很多时候他们动用的仍然是卫明德的人。很快,真相就被查明,一堆资料被打包,发到卫明德的手机里。 从卫娇娇十岁开始,就是学校一霸,手上就沾了人命。她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母亲祖母兄长无条件溺爱,还有保姆工人谄媚纵容,祖父与父亲又忙碌,无暇关注她,因此一直为所欲为。那时候她就有过因为女同学长得漂亮而让花钱买通外面的混混对其施暴毁容,也有过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却被对方拒绝于是将其彻底毁掉。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养了一个有组织犯罪团伙,成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如果不是她祖母、母亲和兄长总是为她收拾烂摊子,她的事情早就被敌对热力翻出来,成为打击卫氏一族的最好把柄了。 以前那么多恶事,卫娇娇是元凶,那个地下黑帮团伙就是帮凶。这次因果符反弹的伤害不仅是卫娇娇原样承受,那些亲手加害的打手们也同样受到了报应,这时都陆续住进了燕京城的各个医院。 卫明德看过资料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现在正是大选的关键时刻,要是这些东西落到卫景天的竞选对手手里,卫景天就完了,别说是胜选,只怕立刻就要被弹劾。 卫明德虽然溺爱女儿,却一向理智果断。这时知道卫娇娇好不了了,那她活着就是个定时炸弹。只有她不存在了,东方人讲究“死者为大”,便是以后有什么东西泄露出去,他们也好压住。 想到这里,卫明德立刻去找了院长,表示要让女儿安乐死,请他做一份病历,就说女儿患了脑癌,现在的症状就是癌细胞扩散之后身体免疫力急剧下降,因而被各种病毒感染,所以才造成这种惨状,经抢救无效死亡。 脑癌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可以说她以前罹患脑瘤十余年,造成她有时候会神志不清,行为混乱,而他们太忙,都没有注意,因此卫娇娇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后来,良性肿瘤转为恶性,并逐渐扩散,等到彻底爆发出来时,很快就不行了。尽管医院组织了专家组全力抢救,也没能挽救她的生命。 他有的是钱,拿出十亿来处理这个事,将医院、色戒俱乐部、玄学大师们打点得滴水不漏。又派人伪装成那帮入院的黑帮成员的朋友,将他们全部带出医院,送往无人的深山里,秘密杀害后毁尸灭迹。这些人在外面混黑,许多人都是长期不回家,有的更与家人断绝了关系,因此长久失踪后也没人关注。 卫明德只要将这件事捂到五年以后,卫景天连任一届总统期满后,再闹出来也就无关大局了。当然,如果能一直平安无事那就最好了。 卫明德安排完医院,看着病历和各种化验单做得天衣无缝,然后亲自将一种导致心力衰竭的药水灌进女儿口中,看着她渐渐停止痉挛,停止了呼吸。他一点也不觉得悲伤,亲手送这个大祸害上路,让他松了一口大气。 做完这些,他派人去搞那些帮助女儿害人的帮凶,然后扣住女儿的八个保镖,却不敢杀人灭口。 这几个保镖都是军人出身,虽然爱钱,却三观端正,从来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从来没有帮卫娇娇害过人。他们对她的一些事情知道,却仅限于包养男人,但并不知道她私下的那些恶行,否则他们早就不干了。 卫明德旁敲侧击,弄明白他们知道得不多,这才放心,却不敢放他们离开,而是将他们改派到中鳌洲的分公司去担任那边总裁的保镖,薪水翻了三倍。中鳌洲盛产石油,是世界各国的必争之地,工作要相对危险一些。八个保镖倒是不惧,本也不耐烦跟着卫娇娇,看她一天到晚骄奢淫逸,颐指气使,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大汉联邦的护照几乎是全球免签,因此第二天,他们就登上飞机,前往中鳌洲。 接着,卫明德将家里的老太太送往自家旗下位于北罗洲的一家五星级疗养院疗养,让自己的妻子同行,又派了得用的下属跟随,定要让她们五年之内不能回国。 将宠出祸害的婆媳两个送走之后,他叫来儿子,将卫娇娇的那些资料扔到他面前,然后一耳光抽在他脸上。卫大公子不敢出声,捡起资料后,看得面无人色,最后吓得跪在父亲面前,久久不敢吭声。 卫明德冷冷地问他,“你母亲、你祖母不胆事理,难道你是个蠢的?不阻止你妹妹,就帮着她祸害。你知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凡有一件暴露出来,你大伯就得下台,咱们卫家说不定就完了。” 卫大公子的额上全是冷汗,“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着,无非就是花点钱,将事情了结了,也就罢了。” 卫明德抬脚就将他踹翻在地,“看看你妹妹现在的样子,那是了结了吗?” 卫大公子爬起来跪好,“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卫明德将那些他亲自打印出来的资料拿起来,塞进碎纸机,口气才缓合了些,“你妹妹做的那些事,你姥爷那边有没有人插手帮忙?” 卫大公子的脸色更加难看,“母亲有请姥姥帮忙,姥爷、舅舅他们都不知情。” 卫明德爆了一句粗口,只得又想办法,把丈母娘也弄去北罗洲疗养。这件事情,他暗中告诉了大哥卫景天、老父亲与老丈人,被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但他当机立断,采取的措施还算得当,三个政商两界的大佬才算是罢了。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能提前防范,他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再去埋怨谁,只能各自叫来心腹手下,部署一些预防措施。 他们的举动,白桑吉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半点反应。他不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大势,自然也包括不能让原本应该胜选的卫景天下台。卫娇娇已经为她的罪恶付出了代价,再也不会烦到他面前来,他也就撒手不管了。 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一样,罪大恶极的人数不胜数,他又不是天地法则、阎罗判官,哪有功夫去一一清算?只要不撞到他面前来打他的主意,他是轻易不会动手的。 第507章 高光时刻 拍完《永安风云》下部,《英雄本色》在燕京城的中天影城隆重上映。 作为导演,白桑吉率领剧组主创人员参加首映式,而且率先走上红地毯,引来无数粉丝尖叫。之后票房大爆,叫好又叫座。 参加完首映式,他并没有去各地巡回宣传,而是又进入《跨界大导演》最后一关。与他一齐进入决赛的嘉宾是军队那边派出一位才华横溢的影帝,很擅长拍军旅片。因此,两人第三关的题目分别是一个拍警察一个拍军队,也算是各有所长。这次节目组提供的资金依然是有限的,但不再禁止嘉宾去拉资金拉赞助,也可以寻找外援。总之,没有任何限制条件,以便他们拍出更加优秀的电影。 白桑吉毫不犹豫地决定拍《无间道》,综合了前世香港版《无间道》和美国版《无间风云》,必然又是一部经典。 另外,他拍的《我是传奇》也已经立项,将会和《英雄本色》一样,重新补拍镜头,扩展情节,制成一部大片。不过,他会在拍完《无间道》以后再拍《我是传奇》,这样中间岔开一段时间,也免得观众审美疲劳。 一个导演自然不太可能三部非系列电影都用同样的演员班底,那些演员也都明白。他们有两部火爆票房的电影打底,已经彻底翻身,现在找上门来想要合作的影视剧、综艺节目与广告等等就有不少,完全不愁没有好前程。因此,白桑吉的新片要另组班底,他们也表示理解,并且纷纷留言,愿意无偿客串,以回报他的知遇之恩。 除了白桑吉大放异彩的编剧和导演才能外,白杰布制作特效的能力也让人大开眼界。他凭着《我是传奇》一战成名,只用一台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就独自把末日景象做得栩栩如生,让人根本看不出破绽,仿佛真有那样一个末日时代,人类接近灭绝,不得不挣扎求存。 白杰布注册了一个幻象工作室,属于个人独资,规模不大。他很佛系,一直没有主动招揽生意,仿佛就打算傍着白桑吉混碗饭吃,有工作就做,没工作就宅着。有时候他会到片场探班,给白桑吉带去他亲手做的美味佳肴,然后陪他一会儿,下雨了给他打伞,出太阳了给他扇风,常常还端茶递水送毛巾,把助理的话全都干了。 白杰布以前都是满面风霜,看上去其貌不扬,休养了大半年后,气色好了很多,肌肤也不再粗糙,那剑眉星目、英俊威武的外貌就显出来了。他生得高大匀称,经历沙场多年的气势惊人,即使努力收敛了,依然看着有些醒目。说实话,他要去演个将军什么的角色,完全不需要太多演技,只要本色出演就足够了。不过,他完全没有进入演艺圈的想法,一副退休后要过养老生活的架势,连理马县的那一摊子事都不闻不问。 演艺圈里也有不少艺人的经纪人或助理是亲戚的,却也不会亲近到这般地步。若是一般人,大概就要脑洞大开,编出一个落魄兄长依附弟弟卑躬屈膝混饭吃的戏码,可白家兄弟却不一样。他们的身世早就尽人皆知。白桑吉幼年父母双亡,是刚刚成年的大哥将他养大。那时候白杰布也不过是个还没到二十岁的半大小子,能把自己顾好都不容易了,还要抚养幼弟,并把他教得那么好,确实很了不起。现在白杰布是英雄,因伤退休后跑来照顾弟弟,大家只会赞叹,他俩感情真好,小时候相依为命,长大后也同样守望相助,兄弟一体。现代人越来越冷漠,兄弟姐妹间小时候或许感情不错,长大以后便各自东西,感情始终很好的并不多见,像他们这样的就更少了。 《无间道》不是微电影,是正经的警匪大片,所以一时还开不了机,前期的筹备工作有不少,包括一系列的选角事宜。白桑吉很忙,他的经纪人、助理也跟着跑前跑后,有白杰布守在一旁照料他,大家也放心。 作为老板,关栩自然是最先看到白桑吉发给他的故事梗概和剧本大纲,当即见猎心喜,主动提出想要出演。这是双男主戏,两个角色他都觉得好,演哪一个都可以。 白桑吉自然愿意,就把他和谢正青约到一起,一人给一份人物小传,笑着说:“电影里两个男主角,你们自己选吧。” 在他们三人中,关栩的咖位最大,又是投资方之一,因此谢正青主动谦让,请他先选。关栩轻松地说:“还是听导演的吧。白导,你怎么想?你请老谢来,是想让他演哪一个角色?” 白桑吉叹气,“以前我没想到栩哥愿意来,因此当时只定下了正哥。我本来打算先看看另外请的演员是怎样的,如果只适合其中一个角色,那另一个就交给正哥。如果找不到另一个与正哥旗鼓相当的人,只好我自己来或是请灏哥来,那就只能我们演警方卧底,正哥演黑帮卧底。现在有你们俩,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定了,因为你们两人演哪一个都挺合适的,所以我才让你们自己选。” 关栩和谢正青都觉得好笑。听他这么说,两人都明白他当时的思路,也觉得挺合逻辑。毕竟白桑吉从来不是自高自大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些大导演那样的吸引力和影响力,所以先就准备着请不到理想的演员。其实他太低估自己了,现在圈里都认定了他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出生时就开了光的,干啥都能成,气运爆棚,怼他必遭殃,跟着他必发财。知道他又在筹拍新电影,那些与关栩工作室关系良好的单位就都找上门来,各种请客送礼拉关系,纷纷要求参与投资或是推荐自己旗下的演员。他们都断定,白桑吉的新片必定又是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经典,所以都积极参与,想要分一杯羹。 关栩想了想,对他说:“既然你原来的想法是让老谢演黑帮卧底,那我就演警察卧底吧。” 谢正青点头,“对,就按你原来的设想来吧。” “好。”白桑吉就在自己的拍摄手札上记下。他一边写字一边说,“我还是友情客串吧,演黑帮卧底的上司、警方卧底的上线。” 两人都热情地表示求之不得。 定好了主角,其他角色就好办了。这次关栩没有事先帮忙筛选,而是将各方推荐来的演员资料全部交给白桑吉,由他自行决定,包括关栩工作室想要安排进来的演员也是一样。 白桑吉坚持作为导演的绝对权力,拒绝带资进组,拒绝资方塞人。剧本是他的,他自己就出资三千万,想要找余下的投资并不难,愿意接受别人的投资,算是带着他们一起挣钱,因此没人能够挑战他的导演权威。 做演员时,白桑吉比较佛系。做导演时,他却很强势。拍戏时,他并不严厉,但同样的戏一般只讲三遍,特殊情况下可能会讲五遍。如果演员仍然领悟不了,他就会改变拍摄方式,或让对方背对镜头,做个布景板,或是索性不让他出现在镜头里。他认为演员应该有自我修养,导演都已经给了机会,自己却抓不住,那就不能埋怨导演不给面子。因为他的这个风格,他选演员都倾向于有演技有职业道德敬业精神或是有灵气有悟性肯学习不作妖的那一类,至于网红流量人气颜值什么的,他并不在意。这就让一批演技好却不擅长交际、不爱炒作的演员有了出头露脸的机会。 他对于演员的创造性是积极鼓励的,通常说戏时只讲明自己要表达的东西,如果演员不按剧本走,改戏加戏,但是效果很好,他也会接受。当然,如果是有人看不清形势,想要乱来,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他从来不会高声斥责喝骂,通常是淡淡的几句,就会让人觉得脸上被刀子刮下一层皮似的,火辣辣地疼,以后再也不敢造次。 就在《无间道》选好了全部演员,准备开机之前,白桑吉主演的电影《永安风云》上部获燕京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提名。大部分媒体与行家对比过其他获得提名的电影,都推测他这次获得影帝的可能性很高。 燕京电影节是全球五大电影节之一,送展的影片不止是大汉联邦,还有其他洲的国家送来的电影。不过,他们角逐的只有最佳外语片奖,不会分走其他奖项。所以,白桑吉的胜算很大。 还有些小道消息,说根据他现在的表现,推测他以后可能更多的会当导演,因此以后有很大可能获最佳导演或最佳影片奖,所以这次给他影帝,以后不再给也说得通,就避免了将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男主角奖发给同一个人的局面。 总之,种种迹象表明,白桑吉基本上已经把这个金龙奖影帝的头衔攥在手心里了。 白桑吉没有管外界的舆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参加燕京电影节的闭幕式与颁奖典礼。 他依然一个人走红毯。穿着顶级名牌高定礼服,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偶尔对两旁的粉丝微笑挥手,犹如天神降临凡间,比上次更加光芒万丈。 这次的电影节上出现了好几部叫好又叫座的佳片,竞争十分激烈,最后《永安风云》仍然成为最大赢家,一举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等三项大奖。 白桑吉走上舞台,捧起金龙奖座,登上了他演艺生涯的第一座高峰。 第508章 十年 凭借金龙奖影帝,白桑吉一跃升为一冠影帝,实至名归,无可争议。他的粉丝们排着队在他的官网主页上留下“x地人民发来贺电”的评论,嘻嘻哈哈地营造出全国人民发来贺电的盛况,一派喜气洋洋,让路人都看得忍俊不禁。 这是,他的歌曲专辑隆重上市,也分普通版、精装版、珍藏版三款。无数粉丝、影迷、歌迷争相购买,有钱的一掷千金,一买就是成千上万,一般家境的也会买上一张两张地给予支持。专辑里一共二十首歌,每一首都很动人,让他们百听不厌。精装版还有照片,珍藏版更有海报,让仙门子弟粉们差点疯魔。 这是白桑吉惟一的一张专辑,以后他再也没有录制过,因为实在没有时间。从此之后,他一直是导与演并行,主要是做导演,一般只在自己拍的电影里饰演配角。如果有好友邀请,角色也有意思,他会去友情客串。如果有上面的命令下来,他也会奉命去出演主角,但这种情况已经极少发生。银盾传媒更愿意投资他导演的电影,跟着既挣大钱又赚口碑。 接下来的十年前,他一直保持着一年拍摄一到两部电影的频率。比较有趣的是,他喜欢拍一套电影三部曲,竟然带起了电影界的风潮,让东西方的不少大导演也这么玩。 《英雄本色》三部曲与《无间道》三部曲全部票房大爆,并被誉为经典,在好几个电影节里获奖无数,捧红了一批以前默默无闻的演员。 接着,他又根据以前的一些经历,拍了一套魔幻大片,《魔眼》三部曲。 在影片中,关栩饰演主角人族王子,执人皇剑,坚守人族与邪魔交战的最前线。他自己饰演灵族王子,使用晶莹剔透的灵弓灵箭,跟随人族王子一路向北,浴血奋战,希望能消灭邪魔,摧毁魔眼,拯救面临灭族边缘的灵族。 白桑吉还邀请了以前合作过的老戏骨庄道岩饰演巫族大巫祭,努力支撑住巫族被急剧压缩的生活空间。另外还有谢正青饰演人族大将军,白美朵饰演雪族公主,等等。他还从另外四洲邀请了不少明星前来加盟,饰演各族王子、圣女、将军等等。 特效由白杰布工作室制作,主题曲《圣歌》是白桑吉独自谱曲填词,由被他发掘的一位藏族女孩演唱。她有一副天生的圣洁歌喉,被听众称为“神灵亲吻过的嗓子”。 这时3d开始兴起,白桑吉与时俱进,分别制成2d和3d两个版本,配音也有汉语、美语、意语、西语等几大语种,同时在全球上映。 魔幻题材一直是西方电影圈的强项,大汉联邦以前也有导演尝试过,却都仆街了。这时白桑吉执意要拍《魔眼》三部曲,总投资超过二十亿,让那些投资方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总有盲目信任他的人或是慧眼识珠的人,所以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有了足够的经费。 这部电影上映后,引起全球轰动,票房一飞冲天,仅仅一个月就超过百亿,挤进了全球总票房的前十。参与拍摄的东西方演员全都红遍全世界,不少西方观众迷上了这些东方演员,而许多东方观众也粉上了那些西方演员,所有演员都前进了一大步,接通告接到手软。 特别是白桑吉的灵族王子,简直让全世界为之惊艳。灵族是大自然的宠儿,浑身上下都充满灵动之气,灵族王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有着高挑轻灵的身体与美丽绝伦的容颜,有着高超的战斗本能与一颗无畏的心。他的碧蓝色眼眸纯净清澈,仿佛一泓清泉。淡金色的长发如阳光一般,让人感觉温暖而明媚。他的形象符合全世界几乎所有人的审美,无数观众为之倾倒,为了他而忍不住冲进影院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套影片及其周边大卖,让所有参与了这部电影的投资方和经纪公司都乐得合不拢嘴,这时再也没人置疑白桑吉的任何决定。 当他准备投拍《黑客帝国》三部曲时,想要参与投资或推荐演员的公司与个人如潮水一般涌来,就连那些享誉国际的桂冠级影帝影后都纷纷托人找上门来,想要加盟他的剧组,令他应接不暇。 他并没有创立自己的工作室,在关栩及其董事会强制赠予大笔股份后,成为了工作室的股东。关栩工作室专门为他组建了一个部门,建立了专门为他服务的团队,帮他处理所有庶务,解除一切后顾之忧。 说实话,放眼全世界的娱乐圈,从来就没出过白桑吉这样的人。别人出道以后总有起伏波折,他却是一路气势如虹,无论做什么事,就没失败过。他从来不争不抢,出道以后签个合约都有诸多限制,这个不干,那个不行,但就是有各方人马把他捧着护着。他根本就没什么家世背景,也从不奉承谁,也不向哪个大咖金主靠拢,全凭自身的出色资质与优秀能力令人信服。 他挣了很多钱,却从不奢侈享受,将大部分财产都拨到自己创立的慈善基金会里,做了诸多善事,捐建学校、医院,帮助贫困家庭,助学助医,养老抚孤,而且他也没有任何绯闻,不与任何男人女人有暧昧关系。黑子们无计可施,粉丝们粉得非常放心。国家与警方都拿他做榜样,各方面给予支持,官方媒体不时大力褒奖。最令人称道的是,他的口风很紧,从来不爱对外发言,宣发什么的都由相关部门进行。尤其是对艺人的私生活,他从来不发表评论,让那些演员感觉很踏实。 他拍的电影精彩纷呈,题材各异,却有着相同的冷峻与迷离的独特风格,非常吸引人,在高票房之外还有着一定的艺术价值。他的风格也曾经有人想要模仿,却根本做不到,最后只能放弃。 这些年来,他并不是一味拍系列大片。如果兴致来了,他也会拍一部警匪片。十年过去,他拍过的电影涵盖了警察的大部分警种与不同的岗位,譬如特警、刑警、消防队员、草原骑警、森林警察、海警、紧急救援、法医、犯罪心理学家、谈判专家、鉴证专家、人质解救专家等等,也被国防部借去,拍过各种军旅片。这些都是短平快的项目,通常两个月就能杀青,三个月就能出片。通过拍摄这些电影,他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拍完轰动世界的《黑客帝国》三部曲,他又拍了一部历史大片,主要剧情是古汉朝初期的名将卫青与霍去病的一生。这是他导演的惟一一部古装片,算是填补了他职业生涯的一个空白。 忙碌的生活总是让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轮回兽球球已经用抛出的时间线拴住了他曾经打下的时间沉锚,他与白杰布都要告别这个时空,回到未来的银河小世界。 十年间,白萌萌、白美朵都已结婚生子,白多杰与白益西已经成为优秀的青年科学家,投身科研,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三胞胎的名下都有不少父亲和小叔赠予的资产与股份,白桑吉还仿造那些世家望族的做法,为他们建立了家族基金,可以保证他们及其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平安快乐。 现在,白桑吉与白杰布都正值壮年,无病无灾,要怎么天衣无缝地死遁,还得想个好办法。 难得的假期,白桑吉与白杰布找朋友借了一个私人小岛,过去度假。两人什么也不干,基本就是懒懒地瘫在木楼屋檐下的躺椅上,听着涛声,看海看天看沙滩,渴了喝果汁,饿了吃海鲜,过是逍遥自在。 晚上,两人住在岛中心森林中的树屋里,放眼看去,既能看到周围的一片绿色,也能看到远处的无边大海,一边能看日落,一边能看日出,景色非常美。 两人悠闲地斜躺在大床上,开始商量脱身大计。 杜漓和燕晓这几年一直留意着国际国内的各种动态,从自然灾害到恐怖组织,从贸易战到能源战,从武器交易到军事演习,什么绝密情报都能弄到。此时根据他们的要求,筛选出最合适的资料发给他们。两人一边看一边讨论,确定接下来的工作日程与行动方案。 白桑吉指着手上的平板电脑,“我觉得中鳌洲比较理想,你看看。” 白杰布移过去,抬头枕着他的胸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嗯,不错,正好你可以去参加那里的电影节。” “嗯。”白桑吉又划过几个页面,认真查看恐怖组织的动向,以及中鳌洲那边即将举行的几个重要活动,“总理要过去参加全球能源论坛。” “是啊。中鳌洲那边掌控着全球三分之二的石油、天然气等资源,最近要联手涨价,另外四个洲的国家都难以接受,所以才会提前召开这个论坛。”白杰布也看着那些图片、视频和文字资料,“这次恐怖组织所图还小,还真是敢想敢干啦。” 白桑吉将平板电脑关上,扔到一边,“行吧,我们就去中鳌洲,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谢幕演出。” 第509章 光荣谢幕(1) 中鳌洲的主要居民是翁比特人,与本源世界的阿拉伯人相似,有他们独有的文化、信仰与生活方式,但没有那么偏执。因为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能源,所以大多数国家都比较富庶,同时又深受外来势力干涉与影响,导致局部战争不断,是一个华美的宫殿、豪华的宫城与破败的废墟、荒芜的沙漠交织的地方。 中鳌洲的最大国家是澳斯联邦,最发达的城市不是首都,而是滨海城市麦拉。每年八月,全球五大电影节之一的麦拉电影节开幕,历时两周,在闭幕式上颁发金橄榄大奖。 麦拉是座繁华的国际性大都会,有全世界最高的建筑埃米尔高塔和独有的七星级海底酒店,也是全球大汉侨民人数最多的城市,有侨民们齐心合力修建的卫星城龙城。这个城市对大汉联邦相当友好,有许多本地人都喜爱大汉电影与明星,尤其是美颜盛世、才能卓著的白桑吉。 十年来,白桑吉已经走遍五大电影节,拿了无数大奖。影帝是最少的,只有两个,然后就是最佳男配角。他拿得最多的还是最佳影片与最佳导演,至于其他的最佳原创剧本、最佳服装、最佳技术、最佳音乐等等无关大局的小奖,更是多得不可胜数。 这次来麦拉,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段行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依然像上次前来一样,与白杰布一起,带着经纪人白萌萌和几个助理出去狂街,买了不少当地特道,准备带回去送给亲朋好友。 现在他身边的助理已经换了一班人,小麦已经能独当一面,被他调去管理自己的整个团队去了。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的白萌萌沉稳练达,带着她挑选并培养出来的几个助理,将白桑吉身边的各种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白桑吉没有戴眼镜口罩帽子什么的,就这么坦然地走在大街上或是商店中。平时他身边就总是跟着四个保镖,出外参加活动时会增加得更多。这次就有十二个保镖跟着他来麦拉,都是从特种部队因伤病而退出现役的精英。而他现在的气场也更加强大,那些粉丝、娱记、路人都不敢太过接近他,只能在远处悄悄拍照片、录视频。只要不上来打扰,白桑吉也不会阻止对方偷拍,反正他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颜,怎么拍都不会难看,所以随便别人拍多少都可以。 按照原身的出生日期,白桑吉已经三十九岁了,但他的外貌从来就没变过,只有气质上更加成熟与威严,也更加迷人。 当然,演艺圈里有不少明星都是逆生长,但他们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保养之道,有些还会到整容院进行微调,或是注射一些美容针剂,各种护肤品保健品以及按摩瑜珈之类的活动也会始终坚持。白桑吉却从来不搞这些,只在冬天抹点男士护肤霜,夏天连防晒霜都不用,因为通知水流进入大海后,防晒霜里的成分会对海里的珊瑚有很大伤害。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惊世容颜没有丝毫损伤,依然光芒四射,真称得上天生丽质。 白桑吉率领剧组过来后,却并没有参加任何公关活动,只在街上闲逛。他这次带来的电影是以狱警为题材的《查果拉的救赎》,里面有前世《肖申克的救赎》的影子,但更多的却是他自己的感悟。故事背景放在十年来变化极大的查果拉草原,充满吸引人的异域风情,而电影中的情节曲折动人,冲突激烈,却又意味深长,让人感动之余忍不住落泪。电影上映后得到一致好评,又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经典影片。 《查果拉的救赎》获得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原创剧本、最佳音乐等五项提名,但白桑吉已经等不到闭幕式颁奖那一天了。 以前他们来麦拉,都会入住海底酒店,虽然费用昂贵,对于白桑吉来说却不算什么。他喜欢住在豪华的酒店房间里,透过钢化玻璃窗看外面的海底美景。这次来,他们依然入住海底酒店,但吃饭却会在外面的各种餐饮名店,品尝全球美食。 这天,是麦拉电影开幕的前一天,白桑吉与白杰布到位于城市中心的塔吉拉酒店顶层的蕖都酒楼吃午餐。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地道的蕖都人,特级厨师,退休后带着徒弟过来开店,从一家小餐馆发展起来,做的是正宗的蕖都菜,麻辣鲜香,非常美味。 白桑吉边吃边感叹,“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蕖都菜了,其他地方的蕖都菜都结合当地的风俗经过改良,温吞吞的没意思。” “是啊。”白杰布笑着点头,“其实原滋原味才最吸引人。” 白桑吉喝了一口红酒,转头看向远处的大海,“这个地方很美……你说为什么总有些人丧心病狂地想要破坏呢?” 白杰布耸了耸肩,“人类哪里能够理解魔鬼的心理?物种都不一样。” 白桑吉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来,“你说得对。” 白杰布的视线投向塔吉拉酒店对面的杰弗里大厦,微微摇了摇头,“这帮人的胆子真大。” 每年麦拉电影节都是这个时候举办,而全球能源会议则是临时举行的。为安全计,各国总理与能源部长都没有到中鳌洲本土,而是前往附近海上的赤瑚岛。前两天岛上就已经戒严,通往该岛的渡轮已全部停航,安保措施十分严密。 岛上的土著并不多,想混进去不容易。不过,恐怖分子依然很有本事,竟然混进了专门提供高级宴会服务的公司,作为服务员和保洁员陆续混到岛上,借着运送酒水、食材以及布置会议场地的各种材料为掩护,运进去大量烈性炸药。而他们此次行动的指挥官则住在杰弗里大厦,一直在紧张地摇控指挥。 看他们安放炸药的阵势,简直是想把整个赤瑚岛炸塌。到时候,所有参会人员无一幸免,都会被炸死在会场中。 第510章 完美谢幕(2) 这一任大汉联邦的总理有没有被炸死在赤瑚岛上,杜漓与燕晓都没找到相关的资料,所以并不清楚。当时执行团队任务时,太阳系联邦与赫利俄斯联邦的关联很小,他们并没有注重搜集那边的历史,此时自然查不到。与银河小世界未来千年的动荡相比,数国总理或部长曾经的生死就微不足道了。 无论那些总理与部长这次是生是死,白杰布与白桑吉都不会出手干预。他们可以救被各种恐袭或犯罪活动波及的无辜平民,却不会干预各国高官原本的命运。 他们是经过一番计算,如果赤瑚岛上的炸药爆炸,便会掀起小规模的海啸。离麦拉如此之近,那海啸直扑上岸,两人借着海啸被卷入大海,从此消失无踪,岂不完美? 他们一边悠闲地吃饭一边聊天,还没吃完,酒楼老板和主厨便出来,热情地请白桑吉签名,与并他合影。白桑吉一向有着“宠粉”的好名声,又是在异国见到老乡,自然不会拒绝。他微笑着与老板、主厨和其他员工们合影留念,又写下祝酒楼生意兴隆的字样,给足了老板面子。热闹了一场,白桑吉与白杰布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这时,负责赤瑚岛安保工作的澳斯联邦安全局已经挫败这起针对各国领导人的恐怖阴谋,将混进去的袭击者不是被击毙就是被逮捕。在杰弗里大厦某层写字间里坐镇指挥的恐怖分子首脑阿努尔带着几个保镖离开,协助他的两个黑客拿着电脑分开走,从另一边的电梯下去,迅速出了大厦,开车直奔港口,打算乘坐私人游艇,远离麦拉。 阿努尔及其保镖走得太快,特警还没赶到。大厦周围埋伏的便衣刚要上去绊住人,那帮异常警惕的恐怖分子立刻有所察觉。他们本想返回酒店,挟持客人做人质,却被警察抢先一步拦住。阿努尔当机立断,飞快地冲向车水马龙的大街,打乱了警察的追赶步伐,直接冲进对面塔吉拉酒店一楼的百货商场。 这时,白桑吉一行刚刚走出电梯,打算经过化妆品区走出酒店,就见冲进来的几个恐怖分子从夹克里拿出微型冲锋枪,朝天开了几枪。正在各个品牌的化妆品专柜前的太太小姐们都吓得尖叫起来,大部分人都本能地抱着头蹲下,有少数几个慌不择路地想要跑开,被几个恐怖分子用枪口指着,浑身颤抖着退了回去。 今天跟着白桑吉和白杰布出来的共有四个保镖,一听到枪声,他们立刻上前掩护,与兄弟俩迅速躬身,速度飞快地退后,打算从另一边的商场侧门出去。 澳斯联邦是可以合法持枪的,护送雇主前来参加电影节的各国保镖们都提前办好了相关手续。白桑吉的保镖们也有持枪证,因此平时身上都带着手枪,这时一起掏出来,护在白家兄弟身后。 眼看他们就要跑出去了,阿努尔眼尖,一瞥之间就看到了俊美如神祗的白桑吉。他连思绪都来不及转一下,本能地大喝一声,“白桑吉,你站住,不然我就杀了她们!”他把枪口对着一帮女士,惹来一片惊恐万状的尖叫。 在这个世界,汉语与美语都是国际通用语,他用的便是汉语,而且字正腔圆,显然是下了苦功学的。他留着一部大胡子,身体健壮剽悍,这一声大喝在宽大的商场内回荡,几乎让所有顾客和营业员都听到了。 白桑吉如果只是普通平民,自然可以完全不理,径直跑出商场。可他仍然是在职警察,又一向正直无私、嫉恶如仇,不可能看着普通平民因为他被打死,而只顾自己逃生。听到喊声,他顿了一下,便停住脚步,直起腰,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远远的几个持枪暴徒。 阿努尔举着微冲对准他,大声说:“过来!” 白桑吉向前走了几步,平淡地问:“你想让我做你的人质?” 阿努尔坦然承认,“对。” 白桑吉看一看他周围蹲在地上,被几个恐怖分子用枪指着的二十几个老中青女性和几个花骨朵似的小姑娘,脸上神情变得冷峻,“让我过去也可以,但你得把她们都放了。” 阿努尔冷笑,“休想!” 白桑吉便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道:“那我凭什么要把自己送到你的枪口下?你说个理由给我听。” 阿努尔刚才的举动纯属本能,真要讲道理,那是肯定想不出来的。他盯着俊美如天神般的白桑吉,阴沉着脸沉默着。飞快地思索了一分钟,他便果断地说:“好,你和你哥一起过来,我就把这群娘们儿全都放了。你先让你的保镖放下枪,举起手,跪在地上别动。” “不可能。”白桑吉回答得很干脆,又作势往后退了一步,“我现在随时可以离开,你凭什么威胁我?趁我现在还愿意自我牺牲,作为人质去换她们,你赶紧把她们放了。如果耽搁下去……我是无所谓,等多久都可以,就看你是不是在乎了。” 阿努尔自然明白,白桑吉拖得起,他却拖不起。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商场外就围满了警车和警察。没被他们控制的顾客和商场员工全部被疏散,现在,空荡荡的一楼只剩下被他控制的将近三十个女人质,还有就是站得不远不近的白桑吉他们。 阿努尔略一思索,便道:“你让你的保镖和你哥出去。我们的车在对面,是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车号是……让你哥把车开到这边大门外,我们和你一起上车,就只要你和你哥做人质,其他人我们就不带了。” 白桑吉很痛快地答应了,“好,这就么办。” 阿努尔向旁边的一个人微微摆了一下头,示意他把车钥匙扔过去。白桑吉从旁边一个保镖手里拿过手枪,然后让他们出去。白杰布俯身捡起车钥匙,转身就跑出去。 四个保镖不愿离开,“老板,我们留下。” 白桑吉摆了摆手,“你们的分量不够,快走吧。别担心,我有分寸。” 保镖们依然不肯走,“老板,我们的工作就是保护你。” 白桑吉耐心地劝道:“这是特殊情况,你们留下也毫无意义。出去吧,等我们开车走了,你们可以跟我们后面。” 四个保镖一想,觉得这样也好,等到离开这里,可以想办法在外面营救白桑吉与白杰布。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一起转身跑出去。 白杰布与外面负责指挥的一位高级警官飞快地沟通了一番,然后就找到阿努尔的车,开到商场大门口。 阿努尔看着白桑吉,枪口对准了跪坐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孕妇,冷冷地说:“把枪扔了,举起双手,慢慢走过来。” 白桑吉很爽快地将手枪放到旁边的柜台上,举起双后,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阿努尔指挥手下一人抓一个女人质,围在外面,将他们挡住,免得一出去便中弹。他等到白桑吉走到近前,便走到他背后,枪口顶着他,一群人慢慢挪出去。 外面围得水泄不通,警车顶上都亮着警灯,防暴警车举着盾牌,特警分布在各个有利位置,一般的军装警察将看热门的普通人挡在远处,对面的建筑物有狙击手用枪口对准这边。闻讯而来的记者努力往前挤,对面大厦和这边的酒店楼上都有很多人探头出来,用手机拍下现场的情况,有的还开了直播。 白桑吉从容不迫地走出大门,看着几个恐怖分子在女人质围成的圈子里迅速上车,然后才在阿努尔用枪口顶住后背时跟着上了车。阿努尔最后上车,将车门唰地关上,锁定,对前面的白杰布说:“开车,去港口。” 几个恐怖分子的枪口都对着兄弟俩,手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可以开枪。他们的这辆车是改装过的,有防弹功能,窗玻璃上贴着深色的膜,从外面很难看清车里的情况。上车后,他们都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这次能够逃出生天。 白杰布并没有故意耽搁,一踩油门,车子便蹿了出去。他打开车里的导航,将目的地设置为港口,便根据导航开过去。 他们的车子在前面开,无数警车跟在后面追,场面十分壮观。记者们也都穷追不舍,除了开车的,天上还有直升机跟着。 白杰布的手很稳,神情很冷静。白桑吉也一直看着前面的车窗,坐姿放松,浑然不觉得周围几支对着自己的枪口。 阿努尔放下枪,掏出烟盒来拿出一支烟,想要给自己点上。 白桑吉淡淡地道:“吸烟有害健康,我虽然是你的人质,也希望你不要制造毒气。即便最后要死,我也希望能死得舒服一点。” 阿努尔的动作停了一下,果然关上打火机,将手上的烟放进衣袋。他看了看车后隐约闪着警灯的无数警车,突然笑了笑,“你拍的电影我都看过,都很好看,很对我的胃口。” “谢谢。”白桑吉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我的票房里还有你的一份支持。” “应该的。”阿努尔外表粗豪,实际上内心相当细腻,一直都很喜欢白桑吉的电影,这时说出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真没想到今天能撞上你,倒是意外之喜。如果这次我们逃脱了,我不会杀你,一定放过你。如果这次我们逃不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我觉得也挺好。” 第511章 完美谢幕(3) 从麦拉市中心到客运码头,即使中途没有交通堵塞,驾车全速行驶,也需要半个多小时。 白桑吉坐在中间的单人座椅上,阿努尔坐在另一边,同样是单人座椅。后座上的三个恐怖分子始终把枪口对准了白桑吉。他们都知道这个俊美无俦的大汉人有着超高的武力值,不敢有一刻放松。 白桑吉平静地靠着座椅背,侧头看着阿努尔,瞄了一眼他手里那把对准前面白杰布的微冲,淡淡地说:“反正还有点时间,我们聊聊吧。” 阿努尔看了看他,“如果是平时遇到你,我一定会请你给我签个名。我的小儿子很喜欢你,是你的忠实粉丝。” “谢谢。”白桑吉微微一笑,“我拍过不少涉及恐怖分子的电影,但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要用杀死无辜平民的手段来宣示自己的主张,争取自己的权力?我走遍了全世界,感觉大部分国家的领导者都是讲道理的,政治制度和国家宪法也在竭力保护公民的权益。虽然也有不法现象存在,但那并不是社会主流。你们有那样的人力财力物力来策划各种重大的恐怖行动,还有惊人的洗脑能力,为你们招募到忠诚的战士,那为什么你们不用这种力量建立一个政党?你们可以在宪法的框架下合理合法地发展党员,争取选民,进入议会,拿到话语权,甚至竞选总统,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你们现在的种种行为,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政治野心,或是得到自己的政治诉求,或是使自己的族群能够安全地生存并发展,无论如何,也是我说的这种方式最有效也最安全吧?” 阿努尔的眼中浮现出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再看白桑吉,而是看向车窗外,盯着前后左右包围着他们的警车,突然暴怒地打开车窗,举起微冲朝着离得最近的警车扫射。将那辆警车打得蛇行前进,最后翻倒,他才像是出了一口闷气,猛地关上车窗,暴戾地看向白桑吉,“少废话!” 白桑吉笑了笑,“如果我死在这里,你猜会发生什么?” 阿努尔冷笑,“你怕死吗?当时你明明可以逃出去,却决定留下来送死,还连累你哥哥陪你一起死。你觉得自己愚蠢吗?现在后悔吗?” “我还真不怕。”白桑吉轻松地说,“你应该知道,我和我哥是藏族。我们这个民族,大部分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在我们的教义中,人有千世万世,所以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我们这一生,一直在行善举,积福报,杀死的人都是罪有应得之辈,所以我们没有什么遗憾,更不会后悔。当时我确实可以离开,但你叫住了我,那我就只能留下。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能退却。我哥也一样。” 阿努尔不再嘲讽地冷笑。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白桑吉,“你和你哥哥都是勇士,我很钦佩。” “谢谢。”白桑吉微微点头,“我们不怕死,所以无所畏惧。不过,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那么以我现在的影响力,你们的组织肯定要完了。我的粉丝遍布全世界,有的人能量极大,绝不会放过你们。你猜,你们的组织还能坚持多久?” 阿努尔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隐去,眼神更加坚定,“举世皆敌的日子是不好过,但我们依然坚持下来了,以后还会继续坚持下去。十七年前,我们家乡发现了大油田,油气储量排名世界第一。接着,联邦政府不顾我们的意愿,向全世界招标。官员从上到下的收贿受贿,齐心合力将油田卖给了西美洲最大的能源公司。西美人高高在上,视我们为贱民,将我们珍视的东西当成瓦木沙石,不屑一顾。他们在各级官员的帮助下,肆无忌惮地抢夺我们的土地,强行将我们驱逐,让我们失去家园、财产、工作,流落异乡,家破人亡。你说他们该不该死?你说我们可以组建政党,进入议会,可是都知道那些议员背后都有资本支持,不然根本出不了头。我们怎么会跟我们的仇人合作?与那些恶魔渣滓同流合污?你不必动摇我的信念,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等会儿到了港口,你们兄弟要跟我们一起上船。等我们安全进入公海,我不杀你们,会将你们放到某个小岛上,至于最后是生是死,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白桑吉微微挑眉,然后淡淡一笑,便不再吭声了。 阿努尔打开头上的车载电视,看着里面的新闻直播。此时此刻,几乎每个新闻频道都在现场直播他们这个恐怖分子劫持大汉联邦著名导演、影帝的重大事件,还不时插播有关劫持者与被劫持者的个人信息。 全世界的仙门弟子粉和无数影迷全都炸了,麦拉这边的政府部门、军方、警方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在翁比特人的风俗中,女性的地位极低。几千年来,他们一直重男轻女,针对女性的种种规定如同重重枷锁,严重束缚着女子的身心,也使男性非常看不起女性,将她们当成享乐、生育与牺牲的工具。当初,阿努尔劫持了将近三十位女性人质,其中还包括孕妇,但麦拉警方并不在意,已经准备强攻,所以阿努尔才一见白桑吉就当机立断换人质。但在其他国家,妇女和儿童永远是救援的第一优先,因此白桑吉主动留下,换回所有女性人质,这种行为非常高尚,令全世界为之感动,尤其是西方国家。 白桑吉这个人质的身份不同寻常,牵动了太多人的心。大汉联邦驻麦拉的总领事已经赶到指挥中心,要求围捕罪犯的军警各方尽全力保护人质的安全。正在赤瑚岛开会的大汉联邦内阁总理也离开会场,非常关注事件的进展情况,并向正在主持会议的澳斯联邦总理提出要求,希望他们全力营救,务必保证白桑吉与白杰布的人身安全。 澳斯联邦从上到下都觉得难受得不行,军警方面更是为难。沿途是没有机会的,只能在码头那里布局。狙击手已经在港口周围的各个方位埋伏好,等他们下车上船时,就找准机会将阿努尔和其他恐怖分子击毙。白桑吉与白杰布都不是普通人质,而是身手极好的警察,即使多年没有参加战斗,基本素质还在。只要枪声一响,他们肯定能奋力自救,生还希望很大。 时间有限,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行动方案了。 改装过的七座商务车风驰电掣,驶过麦加的闹市,上了通往港口的封闭式高速路,速度就更快了,后面的警车渐渐落下,有点跟不上,只有头上的几架直升机依然紧紧跟着。 白杰布一路上没有说过一个字,却也没有任何异动,真就一门心思地开车,手上沉稳极了。再加上这车改装之后完全可以去参加赛车,各方面性能极好,高速行驶状态下一点也不飘,所以他开得又快又稳,半个小时的路程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出了高速路口,前面就是巨大的海港码头。阿努尔并不进入主运区,而是要到右边的小型船舶停靠区,登上自己的私人游艇。那里的游艇众多,阿努尔乘坐来的游艇外观普通,手续齐全,注册在普通人名下,没有半点破绽。澳斯联邦警方到现在也没确认哪一艘船是阿努尔的,现在只能把所有船上的人员都疏散开,保证游艇上全部没有人。 白杰布开车驶进港口,在副驾驶位上的恐怖分子指引下急转弯,飞驰向游艇码头。阿努尔的游艇停在伸向海中的长堤尽头,便于毫无阻碍地快速离开。白杰布开上长堤,向前飞驰,速度一直不减。 快到尽头时,那个恐怖分子急切地叫道:“停下!” 白杰布却将油门一踩到底,汽车的速度在三秒钟之内提升到仿佛飞机起飞一样。巨大的惯性将所有人都猛地压倒在座椅上。 沉重的改装型七座商务车如一颗重装炮弹般飞起来,掠过短短的海面,撞进白色的豪华游艇里,随即发出剧烈的爆炸。警方清人的时候并没有挨个搜查游艇,实在是没有时间。这艘游艇的密室里满满地放着枪支弹药,这时一起引爆,威力巨大,声势惊人。 白桑吉与白杰布同时动作,闪电般劈手夺过身边人的手枪,将其击毙。白桑吉用一发子弹穿透了阿努尔的太阳穴,瞬间移动枪口,将后座的三个恐怖分子也一起射杀。五个人全都没反应过来就死得透透的,前后相差不到一秒钟。 白桑吉与白杰布毫发无伤,同时回到空间世界。白杰布随手引来一点点火元素,让那辆车与游艇烧得更加炽烈,一边发出噼啪声一边慢慢沉入海中。五具尸骨在火中迅速融解,因车身在烈火里散架而落入大海,随着水流飘荡。 这时,跟在后面的警车才开进来,只能陆续停在远处,害怕被不时爆开的弹片与汽车、游艇的残骸击中。几架直升机在头上不断盘旋,却不敢降低高度,也怕被爆炸的残片击中坠毁。 此时此刻,无论是现场内还是现场外,所有人都看着那越烧越烈的熊熊大火,心里一片茫然。 第512章 圆满回归(1) 既已谢幕,卸下了白桑吉与白杰布的身份,杜骁与燕漓便不再耽搁。两人换回了齐明熠与丹尼尔的身体,将白桑吉与白杰布的身体放回了特制的养生舱。这需要一点点时间,金钟便趁此机会在外面搞了一点事。 此时,麦拉港口外的大海突然有一股海水腾空而起,形成一道水龙卷。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也陡然乌云翻卷,与水龙卷融为一体。那道水龙卷运动得非常迅速,直拉冲向海边,卷起了正在燃烧的汽车和游艇以及滑落海中的五具尸体。接着,水龙卷沿着海岸前进了上千米,卷走了空无一人的几艘游艇、海水浴场的摩托艇、救生船和一些附属设施,然后再调头回到海上,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这才渐渐消散。那些被水龙卷带走的东西也轰然落下,有的沉入海底,有的散布在周围的海面,随着涨浪乍沉乍浮。 这样一来,出海搜索的队伍很难再找齐五具恐怖分子的尸体,那么找不到白桑吉与白杰布,也完全可以解释了。 等金钟搞完事,燕漓就在杜骁的空间世界里等着,轮回兽球球与杜骁紧密合作,一起循着时间线向前疾飞。 这次他们并没有进入危机四伏的时间长河,而是直接穿越时空,直奔杜骁打下的时间沉锚。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伴随着璀璨夺目的无数光点迎面扑来,他们就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来到战火纷飞的后世。杜骁还是那位骁勇善战沉稳练达的齐明熠,燕漓也仍然是年轻勇武热血豪迈的丹尼尔。 本来,他们回来的时刻应该就是离开的时刻,但那时的齐明熠在时间法则上还没有太高的境界,打下的时间沉锚不够稳固。随着他们落到过去的世界,在那里生活,时间沉锚也同时向后飘移。他们回溯时间线的时间不计,只算他们在过去的时空里生活的日子,总共有十三年,时间沉锚也就向后飘移了十三天。 到达时间线的尽头,两人一起回到地面。四周依然是残破不堪,却已经没有战火的气息。齐明熠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不由得慨叹,“这是我们离开的十三天以后。那时候,我的境界确实低了。要是现在我再打下时间沉锚,等回来的时候,大概最多相隔十三个小时。如果有球球相助,或者只会推后十三分钟、十三秒。” “行了,别想那么多。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丹尼尔看着他苍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关切地问,“你的脸色不好看,身体怎么样?” 齐明熠感知了一番,微微一笑,“没事,时间法则用得太多,有点透支了。现在也就是时间法则不能再用,得缓一缓,休养一下,但其他方面都没问题。” “那就好。”丹尼尔愉快地笑道,“也用不着我们动手了。十三天过去,肯定已经尘埃落定。” “倒也是。”齐明熠吞服了一粒极品养神丹,止住剧烈的头疼,精神好了很多,“咱们去找首长吧。” 他的话音刚落,庚武的声音就在两人的耳边响起,“你们不要抵抗,我带你们出来。” 齐明熠与丹尼尔立刻明白,自己是在庚武的空间世界里,于是站在那里没动。很快,两人就被拎出来,站在一艘星舰的船舱里。 这是庚武的私人休息舱,没有其他人存在,也没开启监控。对于两人十三天前离开这里之后的境遇,庚武一句也没问,只要看到他们平安无事便行了。 他淡淡地说:“团队任务就快完成了,我们要一起回去。你们这个团队里,有些人可以随时离开,原身弃之,毫无影响,但有些人的身份不同,有重要的职务、重要的家族与亲人,所以你们都要想办法解决。” “明白。”齐明熠与丹尼尔一起点头,“我们已经有所准备。” 庚武的眼里有了一丝满意,“那就好。我看你们的境界,差不多可以晋级了吧?” 丹尼尔开心地笑道:“是啊,我们回去就申请晋级。不知道我们的运气怎么样,‘昆仑’给我们分配的晋级任务难不难。” 庚武回想了一下,“我那个时候的晋级任务似乎不太难。不过,现在离我从中级特警晋升到高级特警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千三百多年了,我是真有点记不清了。tasa现在有什么变化我也不太清楚,说不定,以你们两个的资质,这个任务会比较难。如果是让你们穿越到高级小世界或是中级偏向高级的小世界,那要圆满完成任务就不容易。总之,你们回去后做好准备吧,一些稀有资源都努力弄到手,有备无患。” “是。”齐明熠连忙点头,“谢谢首长。” 庚武温和地笑道:“别客气,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我要出去,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好。”丹尼尔拉着齐明熠的手,愉快地看着他走出客舱。 等到舱门自动关闭,锁死,两人便一起进入齐明熠的空间世界。自从再次进入银河小世界,他们就知道这次不会在这个小世界待到寿终正寝,因此早就开始准备后手。此时,在培养舱中,已经躺着与他们现在的模样完全一致的齐明熠和丹尼尔,只要把完整的记忆贯注进去,这两位就会代替他们继续生活下去。 两人在培养舱前盘膝坐下,将精神力凝聚成丝,伸向舱中身体的大脑,极其缓慢地把记忆灌输进去,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在复制自身记忆的过程中,两人非常小心谨慎,完全剔除了穿越附身的事情。 等他们苏醒过来,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原身,对曾经的训练、战斗、所属部门、官职以及身世、父母、族人、情侣、战友、同事、上司、下属等所有事宜都清清楚楚。有庚武潜移默化的引导,他们可以很自然地回到赫利俄斯联邦,继续工作、生活、恋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自身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从他们穿越过来后,有着好几年的生活,尤其是训练和战斗,还有平时的一些重大事件与变故,都是不能忽略的,因此,这份记忆庞大无比。为避免撑爆原身的识海,两人的速度非常慢,一直不眠不休地进行了十天十夜,才将剔除了他们存在痕迹的完整记忆刻印在原身的脑海中。 接到消息的庚武回到舱室中,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位特战精英,很快就用自己的空间世界把两人转到分配给他们居住的休息舱中。两人醒来后,只会想起自己跟随庚武去袭击星际恐怖组织的基地并大获全胜,然后因为疲劳过度而在舱室里休息。 杜骁和燕漓换上自己的灵体,特意调整得其貌不扬,然后换上尉官的军服,作为庚武的随从人员,一直在星舰上进行辅助的文书和数据统计工作,连指挥舱都基本不进入。两人收敛气息,偶尔用精神力略加引导,就让周围的人完全忽视了他们的存在,每次看到就会自动认为那是无足轻重之人,连与他们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两人懒散地跟着星舰回航,很多时候都没什么工作,就用办公室里的电脑上星网,然后查看太阳系联邦的相关信息。 在著名的艺术网站影视板块,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有关千年以前的超级明星与桂冠导演白桑吉大师的所有资料。 在千年的时光里,太阳系里的人类始终都存在,因此无论是科技还是文化都没有出现断层,无数非机密资料都存在网络上,流传至今。当然,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早已被时光的浪潮冲刷殆尽,但那些各行各业中曾经站到巅峰上的名人的光辉却历久弥新。 白桑吉在太阳系联邦中的艺术史中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页。在电影史上,他堪称辉煌的传奇。从他出道到突然去世,只有短短的十三年,他却留下了二十多部几乎都能称为经典的影视作品。 当年,他与恐怖分子在烈火中同归于尽,大家本来以为他的最后一部电影是《查果拉的救赎》,麦拉电影节为了纪念他,史无前例地没有搞平衡,而是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原创剧本、最佳音乐等几乎所有大奖都授予了这部经典电影。 不过,白萌萌很快就在白桑吉留下的工作电脑中发现了一部他早已制作好的电影《圣山》。这才是他真正的遗作。 《圣山》讲述了兄弟俩的故事。兄长退休后决定去朝圣,寻找幼时父亲给自己讲述过的传说中的圣山。弟弟担心兄长的身体,于是放下工作,决定陪他踏上朝圣之路。 电脑里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精剪版,片长一小时四十分钟。另外一个是加长版,片长三个小时。两个版本的开头都是一样的,天高云淡,高原一望无际,然后三排字幕缓缓浮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白桑吉的声音悠然响起,“这是我父母毕生的梦想,而他们没能实现。如今,我和哥哥走上了他们曾经向往的道路,去寻找他们梦中的圣山。” 这部电影里的人物很少,主角只有白桑吉和白杰布。他们一路上偶尔会遇到孤独的牧马人、赶集的藏民、沉默的苦修者、虔诚的喇嘛、谦逊的智者、一步一叩首的朝圣者。那些人都不是演员,都是现实中存在的人。这部电影就像是纪实片,忠实地纪录下兄弟俩走过的路,其中蕴含着许多东西,有瑰丽的自然风光,也有高深的哲理、玄奥的领悟,令人看了之后心胸开阔,神思清明,在感动之余不会兴起任何偏激之情。 这部电影的出现安抚了无数情绪崩溃的粉丝,制止了许多冲动之下想要自杀去追随白桑吉的年轻孩子。 同年,世界五大电影节全部都给白桑吉颁发了终生成就奖,并称他为“当之无愧的电影大师”。 第513章 圆满回归(2) 许多电影评论说:“白桑吉与白杰布在《圣山》里贡献了最好的演技。” 他们的演技浑然天成,仿佛就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那个玄妙神奇的世界里。他们骑着马,带着帐篷和简陋的户外生活用品,在高原上一路跋涉,带着观众走进那个为了梦想而披荆斩棘的玄奇世界。 对于如此的高度评价,杜骁和燕漓都忍俊不禁。那部电影的确是杜骁想要拍的,不考虑市场,不考虑受众,就是想要把自己的一些感悟放在里面,也借此机会梳理一下思绪,使自己的境界进一步提升。燕漓跟着他拍,跟着他演,帮着做后期合成,不知不觉间也同样提升了境界,感觉这种修行方式也很不错。 两人拍摄与后期制作都是在每年的假期里抽空来做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做好之后也没有拿出来面世,而是将两个版本的影片都存放在电脑里。至于以后能不能上映,全看机缘,两人并不强求。现在看来,结果是好的,一个版本的电影在院线上映,加长版在网络上付费观看,票房都超过百亿。 他们早就在律师那里留下了遗嘱,之后所有收入都分成两部分,九成进入慈善基金,全部用来积德行善,一成拨给家族基金,保障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基金发放范围包括白奇奇、白萌萌兄妹、三胞胎及其所有后人。 如今,千年过去,白氏家族依然存在,且在太阳系联邦发展极好,主要分布在科技与艺术两大领域,不涉及政治争斗,一直受到每一任当权者的信任与器重。 有这样的结果就很好了。杜骁与杜漓不再关注,将精力全部放在眼前的工作和自身空间世界的建设中。 那些被他们救出来后顺利觉醒特殊血脉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如今二十多岁,风华正茂,实力也不错,在这个和平安宁的世界里安居乐业。他们大都是孤儿,父母亲人尽皆死于灭星组织之手,即使偶有幸存下来也已重伤残废,人人都对那些毫无人性的恐怖分子极其痛恨。但现在还不到放他们出去战斗的时候,因此他们仍然在按部就班地修炼、生活、工作,有的还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心性也渐渐正常,以后入魔的危险减轻了许多。 庚武现在率领的是从赫利俄斯联邦赶来的太空舰队,正以犁庭扫穴之势清扫星际恐怖组织的外围据点。如今,灭星组织的总部和人造星球基地都被庚武暂时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准备等回到tasa总部后再与ima与ile分配战利品。杜骁从本源宇宙带来的作战人员与星际舰队已经离开,在其他时空特警的带领下去剿灭几个重点目标。大家都在忙着,只有杜骁和燕漓十分轻闲。 庚武对现在的齐明熠和丹尼尔同样器重,派给他们不少工作。两人完成得很好,配合默契,感情方面也很融洽。两人每天的表现都会汇总过来,让杜骁与燕漓仔细研究,看他们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此持续了一百天后,两人宣布,原身表现得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庚武经过评估后,便让两人先回tasa,不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在他们离开前,他将主脑“阿瑞斯”交给了他们。 主脑“伊斯玛母”将杜骁认作父亲,而“阿瑞斯”将“伊斯玛母”认作母亲,也就是说,“阿瑞斯”是杜骁的外孙。因为有了自我意识,他们都被视为无实体的智慧生命,所以要根据他们的自我认知,将他们交给他们认可的亲人。 “伊斯玛母”与“阿瑞斯”的数据都已经完整复制出来,留在庚武掌控的超级电脑中,除了没有自我意识外,什么都没有遗漏,对庚武他们的工作不会有任何影响。 杜骁已经有了“伊斯玛母”这个女儿,就将外孙“阿瑞斯”给了燕漓。在“伊斯玛母”和“阿瑞斯”的认知中,燕漓是杜骁的伴侣,灵魂相契,生死相依,自然是二位一体的存在,因此也认他为父为外公。“阿瑞斯”去到燕漓的空间世界,仍然随时可以与“伊斯玛母”联络,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欣然前往,要帮助燕漓外公管理好他的空间世界。 杜骁与燕漓当然不在意又多了两个晚辈,对“伊斯玛母”和“阿瑞斯”都很亲切温和,打算回去后与主脑“昆仑”交流一下,争取拿到一些能帮助女儿与外孙的好东西。 将这里的事宜安排妥当,得到庚武的许可后,两人按照程序与本源宇宙的主脑“昆仑”取得联系,然后就乘坐虚空飞艇,直接回归tasa总部。 主脑“昆仑”读取了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的过程,包括被轮回兽带到过去。时间长河上的记忆却没能被“昆仑”提取,只能感觉到极度危险。因此,这次任务的难度级别被定为“地狱”级,完成任务后的评价为“完美”。两人不但得到了海量功勋值和珍贵的天地功德,还拿到了相当于银河小世界所蕴含的本源力量中5%的部分,并分别得到三次抽奖机会。 他们开心地平分了功勋值、天地功德和本源力量,然后各自点击抽奖轮盘,抽出了自己的特别奖励。 能上抽奖轮盘的物件全是好东西,要么在兑换表上需要海量功勋值才能换取,要么就是根本不会出现在兑换表上,所以,特警们只要能看到抽奖轮盘,那么无论如何也会得到让他们喜出望外的好东西。 杜骁抽到的奖品是一包混沌五色莲子、一粒极品圣级返魂丹及其丹方、一份神品息壤,让一向沉稳的他忍不住喜形于色。 混沌五色莲子是传说中的创世青莲、造化红莲、净灵白莲、灭世黑莲、功德金莲,虽然不是混沌虚空中野生的,而是由万星宫的大能强者在混沌虚空中人工培植的,与混沌初开时自行孕育出的五色神莲差了很多,却也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若是能够培植出成株,炼丹时只要加上一点点,出来的都是极品。他还得到了神品息壤,再加上空间世界里的时光湖与各种泉水,完全可以将五种神莲都培植出来。想必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升到高级炼丹师了。 燕漓抽到的奖品是神级阵法《封天锁地万劫阵》完整阵图一份、神级圣品战神塔一座、道器级圣品炼器炉星皇雷神鼎一座。每出来一次奖品,燕漓就大笑一次,到后来高兴得差点蹦上天去。 封天锁地万劫阵是天启至尊卫天宇飞升上界之前留下的神级阵法,根据规模大小,分为星球级圣品、星系级仙品、星域级神品三种。燕漓得到的阵图包括三种阵法,布出来后,可以分别保护一颗不超过地球十倍体积的星球、一个最大不超过银河系十倍的星系或是可以容纳十个银河系大小的星域。当然,如果真要布阵,需要的资源绝对是恐怖的各类与数字,阵师的级别也至少要达到相对应的高级、超级、圣级,否则耗干了心血也不可能布下阵法。 战神塔正好补足了燕漓的欠缺,他的空间世界里就缺这么一座可供修士历炼的圣器。而且这座战神塔虽然现在只是圣品,却是成长型的,可以一直提升到神器。道器级圣品炼器炉星皇雷神鼎也是一座成长型的法宝,现在是圣品,将来可以提升到道器。不过,东西虽然好,想要提升的话却不那么容易,势必需要海量的天材地宝以及适当的机缘,还需要燕漓的炼器水平达到圣级以上。 对于这些难处,燕漓心知肚明,但已经在东西在手,未来就有了既定的目标,知道需要什么,怎么去提升,比以前什么都没有强得太多了。 杜骁与燕漓都对自己的奖品非常满意。在总部完善手续后,两人就结伴去了昆仑秘境,与在里面潜心修炼的本体融合,交换了各自的记忆、修炼感悟与提升的境界,然后才重新分开。 杜骁与燕漓都觉得自己焕然一新,对于晋升高级特警有了充分的信心。他们留下本体继续修炼,离开秘境后直奔tasa总部,向上级正式提出晋级申请。 按照规定,从初级晋升到中级,或是从中级晋升到高级,再是从高级晋升到特级,由当事人提出申请后必须由相应的机构审核,然后其上级与当事人面谈,给出评估意见,最后由主脑“昆仑”评定。 几道晋升前预备程序都通过后,主脑“昆仑”就会指定申请人去执行晋级任务,圆满完成后,才可晋升到高级特警。 如果任务没有完成或任务完成后未获得圆满以上评价,申请人不能晋级,可以申请暂缓,重新去完成中级任务,以后再申请晋级。申请人有三次机会,可以在未能获得晋级直接申请继续执行晋级任务,如果连续三次失败,此次申请即告作废。申请人只能继续执行中级任务,等功勋值积攒足够后再重新申请晋级。 杜骁和燕漓的实力、境界和功勋值都已经超出了晋级要求,心理状态等各方面也很优秀,因此晋升前置程序完成得相当顺利。 三个月后,他们就接到了主脑“昆仑”给出的晋级任务。 第514章 西京血案 夜。 大晋帝国都城,西京。 更夫敲着三更的鼓点,懵头懵脑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他手中的马灯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忽然,凝滞的空气中仿佛有了一丝波动,似乎有一只大鸟在空中飞过,却又仿佛是人在极度寂静中产生的错觉。 更夫抬头看了看黑暗的夜空,轻轻叹口气,又低着头小心地往前走。 东城的礼国公府占地辽阔,此时也沉睡在夜色里,只有屋檐下、回廊中挂着的灯笼还在寂寞地亮着。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墙边飘进来,随即如一道闪电,倏忽越过树林、假山、湖上小桥,蹿到正院。 主卧房里灯火黯淡,四个仆从正在外间守夜。他们原本随时准备着侍候主子,此时都困得在打瞌睡。 里间却传来仿佛猛兽正在捕食的声音,兽性的低嗥伴着急促的喘息,偶尔夹杂着几声细碎的呻吟。 黑影悄悄捅破窗纸,看了一会儿屋里的形式,便如幽灵般闪身进门,无声无息地贴着墙,从四个打盹摸鱼的仆人旁边溜进内房。 内间有一丝烛火罩在纱笼中,放射着柔和的光,足以让人看清床上的情景。 纱帐里,一个女人脸朝下趴在床上,两手被紧紧地缚在床栏上。身强力壮的礼国公郎士杰压着她,狠狠地在她身上抽|插着。她似已晕厥,软软地伏在床上,一声不吭。 黑影静静地站在墙边,非常注意地看着郎士杰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准备等到他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出手。 郎士杰似乎已做了很长时间或者很多次,却仿佛很不满足的样子,不时喝骂,“你当个婊子都不会,还有什么用?” 那女人一直很沉默,偶尔被他凌虐得狠了,才会痛得轻哼。 郎士杰的动作越来越猛,忽然向前大力顶去,随即身体绷直了,在高潮中痉挛起来。他的脸扭曲着,嘴里喃喃地说着,“你这个……尤物,真是个……尤物……”他沉浸在余韵中,忽然俯身下去,紧紧抱住身下的人,一口咬在她圆润的肩头。 就在这一刻,黑影如一片微风中的灰尘,轻捷地纵身而起,在瞬息之间飘到床边,右手一发即收。 被郎士杰压住的女人只觉得肩膀被咬得剧痛,不由得微微一颤,继而便感觉到身上的人忽然软软地瘫下来,沉沉的重量一压,顿时让她喘不过气来,失去了知觉。 黑影没理这两人,一溜烟地从后窗飘出,直奔院子的右厢。 一路上都有巡逻的卫兵,黑影却是点尘不惊,无声无息地穿过夜色,迅速飘向那个种满青竹的小院。 院门外只挂了两盏风灯,在夜风中晃悠,把这里衬得有些阴森幽暗。黑影隐身暗处,仔细观察了一下,便闪电一般穿过月洞门,纵身蹿上台阶, 房里一灯如豆,却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清雅怡人。一个人被吊在中间,值守的两个人坐在旁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那黑影一跃而入,飞指点出,将两人穴道点住,然后反手挥出,割断了吊着中间那人手腕的绳子。 那人软软地倒下。黑影将他一把接住,伸手到他鼻端试了试,看他还活着,便迅速抱着他从后窗逸出,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寂静的夜色里,这点小小的动静微不足道,没有任何人察觉。 天还未亮,西京的街道渐渐有了人声,倒夜香的、洒扫街道的、卖早点的,都开始出现。有不少轿子或马沉默着向皇宫前进,那是去上早朝的官员。 秋天的清晨总是宁静的,凉爽的空气一扫夏季的暑热,让人贪睡,也让早起的人感觉神清气爽。 这时,礼国公府中也有不少房舍点起灯火,仆婢穿梭来去,准备侍候主子起床上朝。 突然,一声尖厉的叫声自礼国公郎士杰的卧房中传出,犹如惊惶失措的夜枭飞过巨大的国公府,散布在空气中。 很快,国公府的侍卫长便传令,“封锁全府,一个人都不准出去。” 后院礼国公夫人的卧房也点亮了灯,不时有人进去回禀,有时有人出来,飞跑出府,去各处通报。 顿时,都城一片哗然。虽然消息封锁了又封锁,却仍然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礼国公郎士杰被刺身亡,刚被送进府中充为官奴的九公子却不知去向。一时间,各种谣言纷纷登场,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皇帝司马兖闻讯后大怒。郎士杰不仅是他的大舅子,小时候还是他的伴读,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亲近。虽然司马兖长大后立了他的妹妹为皇后,郎士杰却处处为他着想,不但没有阻止他多纳妃嫔,充盈后宫,还不时进献美人,令他龙颜大悦。 虽然美人众多,但他在子息上一直很艰难。这么多年来,他的妃嫔生过十一个儿子,却有七个中途夭折,现在只剩下三个。已经年满二十岁的五皇子是低位美人所出,资质也平庸,不可能继承江山。下面的八皇子才九岁,乃皇后嫡出,尚需郎士杰扶持。十一皇子更小,才五岁,能不能立住还两说。 前朝后宫,皇帝都离不开郎士杰,此刻听到他居然被刺杀,如何不怒?他当即下旨刑部,全力缉拿刺客,并限期三个月,到期若仍未破案,刑部上下便与刺客同罪。 严旨一下,刑部顿时急了,立刻行动起来。过去的文牍程序全都从简,都官郎中和员外郎带着仵作飞奔前往礼国公府,主事、侍郎传下急令,调集下属的名捕迅速前来西京报到,只有刑部尚书蒲安邦十分从容,放出一只信鸽后,便骑马直奔礼国公府。 这个占地广阔、金碧辉煌、明显逾制的国公府中,现在已是嘈杂一片。礼国公的妻妾子女都已妥善安置在后院,幕僚、账房师爷、西席先生等略有身份的人被软禁在回雁楼,其他侍卫、婢仆也都集中圈起来。几处均有人看守,决不让人乱走一步,也不许人多说一句话,以防串供。 蒲安邦在大门口下马,稳稳地走进去。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普通捕快黑衣的年轻人疾步而来,径直走向大门。 守在门口的是京兆府衙门的几个兵丁,见这人只是个普通捕快,而他们的长官有令,不得随意放人进入府中,当即便举枪欲拦住他。 他们的枪刚举到一半,并不见那年轻人作势,身形却已闪过他们,潇潇洒洒地进了国公府里,顷刻间就已赶到蒲安邦面前。 他躬身抱拳,恭敬地道:“展翼见过蒲大人。” 蒲安邦看向他,微笑着点头,“好,来得很快,不愧是‘血雕’。这府中发生的大案你都知道了吧?” 展翼脸色凝重,“展翼略有所闻。” 蒲安邦轻叹一声,“皇上已经下旨,限期三月破案,务必拿住正凶,否则刑部上下全部问斩。” 展翼一惊,“这么……严?” 蒲安邦深吸口气,神情间重又恢复冷静镇定,对他微微一笑,“三个月也不算短。走,你跟我一道去现场看看。希望你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蛛丝马迹。” 展翼应道:“是,属下自当尽力而为。” 两人大步走向正院。 被刺身亡的礼国公郎士杰仍然放在床上未动分毫。他全身赤裸,侧倒在床褥上。江南丝绸所制的精美床巾只见凌乱,却未见点滴血迹,只有许多淡色的斑痕。他那张平时端正的脸现在微微扭曲,显得有点狰狞,却没有痛苦之色。 仵作已验看完尸身,正与刑部主事低声说着什么。看到蒲安邦进来,里面的人都对他躬身行礼,“大人。” 蒲安邦点点头,“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主事过来,对他禀道:“国公爷被杀的时候正在行房,因此毫无防备,被尖针一类的凶器自背后直刺入心,当场毙命。刺客的手法极其干净,从外表看,王爷滴血未流,心血均倒灌入胸腹之间。目前,我们还找不到刺客留下的痕迹,也不知他是如何潜入和逃逸的。” 他们说着,展翼已踱到床边,俯身细看礼国公的背部。过了一会儿,他又仔细瞧了瞧床栏两边被割断的细绳,再围着床转了几圈,随即发现了什么,从床边到墙角,随后渐渐来到前厅、门外。 看着广阔的院子,他忽然脚尖一点,向前疾驰,穿过湖面的九曲桥,跳上假山,越过树林,来到墙边。他仔细踏斟着,浑然不觉周围人投向他的目光。 他顺着墙转了大半圈,忽然在一处停住,随即渐渐奔向正院,最后停在后窗外。他细细瞧了几遍紧闭的窗户,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洒脱地转身,从正门进入房中。 蒲安邦已经听完禀报,并吩咐他们唤来国公府总管,告诉他可以将礼国公入敛。看到展翼胸有成竹地进来,他微微一笑,“怎样?有眉目了?” 展翼点头,“从国公府中留下的点滴痕迹看来,这一次前来刺杀王爷的,应该是江湖上誉为‘幽灵’的杀手。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见过他的模样,只知道他很年轻,身手奇高,尤其是轻功,当世无出其右。他每次杀人,用的武器都是针,却不是暗器。他接活极其讲究,轻易不出手,出则必中,从无失手。” 蒲安邦听了,脸色有些阴沉。他缓缓地走出房门,展翼跟在他身后。看看四面无人,他才疑惑地道:“居然有人请动‘幽灵’来行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报仇?还是……九公子?” 展翼有些不理解,“那九公子不是没入国公府为奴的罪仆吗?左不过是得宠一点,或者会让一些下人嫉妒。但再是妒忌,也不可能请到‘幽灵’。我看多半是为了寻仇。至于劫走九公子,确实让人很费思量。不知那九公子到底是哪一府的罪仆?” 蒲安邦微微摇头,低低地道:“那九公子不是罪仆。” 展翼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蒲安邦略一犹豫,终于长叹一声,“那人……其实你也见过。” 展翼凝神听着,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好奇之色。 蒲安邦轻声说:“那九公子是……被没入国公府为奴之后才得的名号,他的原名……叫谢子丹。” “什么?”展翼大吃一惊,“难道是……那位……原尚书省左仆射?” “正是。”蒲安邦微微点头。 展翼立刻想起今年春天的一桩官场大案。 那是科场舞弊案,涉及的人数之多,牵连的面之广,实是骇人听闻,其中的涉案之人就有尚书省左仆射谢子丹。 这位名动天下的才子以左仆射之职赞襄政务,深受皇帝器重,已俨然有宰相之势。而他为人方正,不加入任何派系,也颇受攻讦,最后到底有人栽赃成功,将他扳倒。只是,论罪他本应斩首的,却只是没入奴籍,发往边关,永不叙用,这让许多官吏在心里很是嘀咕了一阵。 自此之后,这位人称“竹风冰心”的年轻高官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小半年过去,朝中的争斗更加激烈,各派势同水火,大家也就忘了这个人,也无人再提起此事。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礼国公府,而且还成为一个奴仆。 展翼见过谢子丹两次。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个温文儒雅的人,身材高挑修长,面目俊秀,明亮的眼睛里永远有着宽容温柔的意味,而他看事情却很敏锐,处理起来很是果断,但又从来不越雷池一步。 展翼当时是因为抓回了一个横行南国七省达三年之久的水寇首领而受到他特别接见。他循例问了问展翼抓捕的经过,还向他道了辛苦,且不似其他文官打官腔,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让展翼很是佩服。其实谢子丹的年龄跟展翼差不多大,可他那温和的笑容却让展翼感觉像是面对大哥,心里有些温暖。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 展翼正在心中感慨,蒲安邦就郑重地对他下了命令,“展翼,你立刻开始追捕‘幽灵’,务必擒住他。另外,一定要找到谢子丹,将他带回来。记住,谢子丹的事是朝廷的重大机密,你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我会让人大张旗鼓地布下天罗地网,将他往北边荒漠中赶,但实际追捕的却只有你一人。你明白了吗?” “是。大人,属下明白。”展翼躬身行礼,“属下这就动身。” “好,去吧。”蒲安邦点头,关切地道,“多加小心。” 展翼抱拳拱手,随即大步离开。他走出礼国公府的大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此时,天边忽然阴云密布,似乎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515章 必须活着 从西京出来,有道路通往四面八方。 沿着官道往北约六百余里,便是高峻起伏的摩天岭。它是棘连山的主峰。这座巨大的山脉由西北往东南,绵延上千里,地形十分复杂,有寸草不生的荒山,也有被森林覆盖的野岭,毒蛇猛兽出没无常。其中也有山民聚居的村落和盗贼占据的山寨,但彼此之间相隔甚远。只要一进入这个大山脉中,别人想要追踪,会非常困难。 从礼国公府逸出的黑影轻飘地借着夜色出城之后,却没有上官道,一直在山野之间奔驰。被他背着的人始终没出一点声音,倒让他有些意外。 一路上,他只停了两次,观察了一下地形,便继续向前飞驰。原野上郁郁葱葱的树林掩护了他的行踪,也遮掩了那惊世骇俗的轻功。即使背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人,他依然捷逾奔马,轻若飞鸟,几乎全都是在树枝上掠过,甚至没有惊起地上的一片灰尘。 快到午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密密的树冠挡住了雨滴,却挡不住弥漫的寒气。黑影感觉到背上的人正在轻轻颤抖,却没有停步,反而加快速度,径直扑进摩天岭。 他在陡峭的山路上如猿猴般轻松自如,脚尖轻点,伸手轻轻一拨,偶尔运力一勾,便在峭壁间直直上升,随后跃进半山腰的一个山洞。洞口前有大片树林遮挡,除非站到面前,根本就看不见这里有个洞穴可以藏身。 一进洞中,便让人感到舒服的暖意。洞口前密密的树枝遮风挡雨,令这里不受寒冷的空气侵袭,比外面要温暖多了。 山壁边垫着厚厚的草堆,上面还铺了柔软舒适的羊毛毯。黑影将背上的人放下,替他盖上棉被,便去抱来一堆早就储备好的枯枝,用火折子点燃。 顿时,洞中更暖,让人感觉更加舒服。 这人就如变戏法一般,又从角落里拿出一大堆吃食和清水,一边吃喝一边看着躺在那里的人,目光闪烁,似乎心里有什么难题委决不下。 躺着的人睁开眼,眼神却有些空洞。他非常瘦,脸色苍白,连紧抿的唇都完全没有血色,瞧上去像是生着重病。 坐在旁边的人看了半天,忽然放下手中的水壶,探手从被中拉过他的手,替他细细地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他将那只手胡乱塞进被中,低低地骂了声“该死的混蛋”,随即不耐烦地跳起身来,在洞中急躁地踱步,时而仰头看着洞顶,时而低头看向地面,时而又站在洞口前极目远眺。如此折腾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悻悻地说:“妈的,算我倒霉,这次可亏大了。” 说着,他转回火边,将那人的头轻轻抬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然后拿过水壶来凑到他嘴边,轻柔地说:“谢大人,喝点水。”这时方听出来,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十分动听。 那人的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人看了他片刻,微微一笑,“竹风冰心谢子丹谢大人,你若想死,我就成全你。你若想活,最好合作一点。我不是挟持你,是救你。” 谢子丹终于缓缓地张开嘴,喝了一口水。 这人很高兴,又从旁边拖过来一个食盒,愉快地说:“我这里都是京中有名的留香斋点心,有枣泥糕、龙眼酥、燕窝饼,你喜欢哪一种?”他那神情仿佛这里并不是深山里的洞穴,而是他家中的卧房。 谢子丹没有任何表示。 这人也不生气,“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替你选了,先来块燕窝饼吧,不太甜,松软,对你的胃有好处。”他拿起一小块盖着糖霜的雪白糕饼,递到他嘴边。 谢子丹略一犹豫,便张开了口。 这人挺会照顾人的,就这么侍候着他一点一点地吃了东西,喝了水,然后才把他放到枕头上,替他掖好被子。 到这时,谢子丹才有了点活人的气息,慢慢看向那个一身黑衣的人。 他已经取下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他很年轻,双眼明亮,下巴尖尖,五官轮廓分明,生得比较俊秀,隐隐地透着一股凌人的气势,嘴角又似乎总是噙着一缕嘲讽的笑,平凭了一分邪气。 谢子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不吭声,好整以暇地喝水,吃糕点,仿佛已经习惯被人看了。 山洞里很静,只听见外面唰唰的雨声,却让人油然生起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吃完了食盒里的东西,那人慢悠悠地说:“谢大人,你我现在就算是同舟共济了吧。我们以后会晚上赶路,白天休息。你不用走,我会带着你,你只要合作就行。” 谢子丹看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那人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耸了耸肩,“为什么要救你?我也不知道。嘿嘿,其实我接的这单生意是杀礼国公,劫走他的九公子,带到城外秘密杀掉。可惜,我认识你,所以下不了手。其实,就算下了手,我这生意也亏大了。杀一个普通的罪仆,自然用不了多少钱,算是顺手。不过,要杀竹风冰心谢子丹,他的钱可就给得太少了。只是,救你不在我计划之内,得费我不少时间和钱财,还得担大风险。总之,这次的生意我可是吃了大亏。”说着,他懒洋洋地靠上山壁,似乎有些疲倦了。 谢子丹凝神听着,好半天才问:“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人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一边修指甲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有人曾经想买我去杀你。我这人干活,一向是很有原则的,忠臣良将不杀,孝子贤孙不杀,女人孩子不杀,功德善人不杀……总之,我有十不杀,你排头一条。有人提出要杀你的时候,我去京城调查过你,发现你是货真价实的忠臣孝子,所以就没接这活。不久,你就出事了。当然,朝廷中的变故与我无关,所以我就没再管。没想到,竟然会在礼国公府救了你。”提到谢子丹现在如此不堪的身份境遇,他仿佛没放在心上,一直轻描淡写。 谢子丹微微颤抖一下,脸色变得更白,好半天才道:“请问……公子贵姓?” 那人嘻嘻一笑,“谢大人真是好涵养,这时候还对我这么客气。免贵,我叫岳霜。” 谢子丹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难道……公子竟然是……名医岳一帖?” 岳霜瞄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就是那个闻名遐迩的游方郎中,救人,杀人,一贴就行,药到病除,或者,药到命除。” 谢子丹的反应似乎有些迟缓,这时才有了一点诧异的神情,“你……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是那样的性情,总是含蓄地想着措辞,不希望伤害到对方。 岳霜却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嘿嘿笑道:“救人没有杀人挣的钱多。” 谢子丹只觉得他的话匪夷所思,一时头脑中一片空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岳霜修好指甲,将短刀收好,温和地说:“谢大人,先睡会儿吧,晚上我们要动身了。”说完,他起身走到另一边,倒在草堆上便睡着了。 谢子丹的身体虚弱,也累得不行,这时见他不由分说便结束谈话,自然不再坚持,也闭上眼睡了。 待他醒来,天已黑尽。岳霜不在洞中,篝火却仍然熊熊燃烧着,显然他离开时加了柴草,而且没走多久。 谢子丹支撑着坐起身来,便看见枕边放着一套干净的黑衣,中衣、夹衣、长衣,全都备齐了,在这荒山野岭也不知是怎么变出来的,不由得有些发愣。 洞外已经听不见雨声,偶尔会有几声夜鸟的啼鸣传来,有些凄厉,有些婉转,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惆怅。 良久,他才机械地起身,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对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根本没有感觉。现在,对许多事情,他都已经麻木了。穿好衣服,便看见旁边的地上放着水和食盒,他犹豫一下,坐下来打开,慢慢地吃喝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似乎有一阵微风吹入,岳霜便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穿着黑衣,左肩上有两片刺槐的落叶,让他身上增添了一分活泼。 看着谢子丹已经穿戴好,而且很安静地在吃东西,他的脸上有了几分赞许。拿起水囊喝了口水,他满不在乎地说:“刑部居然派出了‘血雕’展翼来抓老子。此人被称为天下第一名捕,我还真没跟他交过手,这下倒要好好玩玩。” 谢子丹停止咀嚼,出了会儿神,似乎在回忆曾经见过的那个年轻捕快。那人英气勃勃,走路时总是腰挺得笔直,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让他颇有好感。 岳霜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别担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伤着。不过,你可得合作一点,到时候别碍手碍脚。况且,若是你被抓回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谢子丹看向他,淡淡地说:“你大可把我扔下。” 岳霜嗤之以鼻,“我若想这么做,早就干了,何必等到现在?我一早就说了,你若想死,我会成全你。若是想活,你就要听我的话,别乱来。” 谢子丹看着面前精致的食盒,又发起呆来。岳霜也不催他,自去收拾东西。过了好一会儿,谢子丹把最后一小块枣泥糕吃下,再喝了两口水,才轻声说:“我必须活着。” “那就好。”岳霜大大咧咧地走到他面前,“来,躺下,我给你易容。” 谢子丹依言躺下去,安静地闭上眼睛。岳霜的手很轻柔,动作很快。他只觉得忽而有一块微凉的东西覆盖到脸上,忽而有什么东西抹到腮边、脖颈。这些玩意儿没有任何气味,也没有使他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岳霜停止动作,笑嘻嘻地说:“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大哥岳冰,也是个郎中。我知道你医卜星相无所不通,做郎中游刃有余。这一路上,若是有人问起,我会答话,你只管冷冰冰的就行。以后有空的时候,我把咱们老岳家的家谱给你说说,以备不时之需。” 谢子丹睁开眼,看着岳霜笑得一副痞子相,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516章 八方风雨聚小镇(1) 谢子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像鸟一样在天上飞。 他伏在岳霜的背上,感觉就像是伏在一只大鸟的背上,犹如御风一般从高山上飞下来。随后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整个人仿佛在云间穿行,自己仿佛一点重量都没有,轻飘飘地一直在飞速移动。 他听说过江湖上有轻功一说,也在一些闲书里看过会飞檐走壁的刺客、游侠,可在他心里,总觉得那是言过其实的描述,又或者是凭空想象,就如古老的神话传说一般。他从没亲眼见到过,因此他对此类传说向来存疑。“子不语怪力乱神”,一向是儒家人信奉的圭臬。 皇宫中也有一些侍卫轻功不错,但他看过之后只觉得不过是比普通人敏捷一些罢了,并不出奇。其他各王公府第豢养的侍卫似乎大都练的硬功,什么铁掌开碑之类,他还没见过真正身轻如燕之人。 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人的确可以变成一只鸟,在天地间自由飞翔。 密林中夜色很浓,不时传来夜枭尖厉的叫声,他却没有恐怖的感觉。背着他的这个人不但动作优雅轻盈,在奔驰之间还洋溢着浓烈的欢乐气息,那种愉悦中满是睥睨天下的洒脱不羁,也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黎明时,岳霜已经翻越了数座连绵起伏的山峰,奔出了棘连山。他小心翼翼地在山林边沿停住,把身上的布带解开,将绑在背后的谢子丹放下来,关切地说:“大哥,你先歇歇,累不累?” 从离开那个高峰上的山洞开始,岳霜就改口叫他“大哥”,神情间自然之极,仿佛他们生来就是亲兄弟。 谢子丹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暖意,轻声说道:“我不累,你累了吧?” 岳霜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我没事。我曾经背着一个人连续跑了七天七夜,这不过区区一夜,算不得什么。” 谢子丹微微一怔,没有追问,只在心中暗自赞叹。岳霜也没打算细说,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细心地打开,里面竟然是几枚形状完好的萝卜丝饼。他兴致勃勃地拿了一个吃起来,另一只手托着纸包,送到谢子丹面前,“昨天光吃甜的了,今天吃点咸的,换换口味。来,你尝尝,挺香的。” 谢子丹有点不明白,他们这算是在逃亡还是在郊游,心里那重逾千钧的黑暗却不知不觉地被一丝一丝地抽去。他伸手拿过一小块饼,送进嘴里。这饼还是温的,仿佛带着岳霜的体温。他张口咬下,慢慢咀嚼着。果然是留香斋的出品,微微的咸鲜中保留着萝卜丝的清甜,非常爽口。 岳霜坐到他身旁,一边津津有味地边着一边向外打量。虽然看上去一脸惫赖,他的目光却暗藏着锐利,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霞光穿透树枝,在林间洒下斑驳的光影。枝叶间弥漫着轻纱般的白雾,一地繁花间有锦鸡在四处走动。几只白鹭展翅飞过树梢,发出清脆的鸣叫。 谢子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陶醉地闭上眼睛,靠在树上。 岳霜却听见不远处的山路上有健马奔驰的声音,于是将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缓缓站起来。谢子丹看着他的动作,也想跟着起身。岳霜将手微微一摆,示意他别动。 几匹马驰近,忽然停住,粗豪的声音响起。 “大哥,我听见有人的呼吸。” “嗯,气息重浊,不像会武功。” “只怕是附近的山民,我们找他去打听一下。” “好。” 接着,便听见衣袂飘风声迅速而来。 谢子丹一转眼,岳霜的身影便已消失。他神情未变,镇定地慢慢站起身。斜刺里扑来三个黄色人影,倏忽之间便呈品字形站定在他面前。谢子丹一身黑色儒衫,脸色苍白,呼吸沉重,一看便知他不但不会武功,而且身体很虚弱。那三个人本来全神戒备,这时心里不由得一松,脸上却满是狐疑之色。 谢子丹看着面前这三个人,耳边却传来岳霜清晰的声音,“你靠着树,别硬撑着。”他虽然诧异岳霜的话音来自何处,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缓缓地靠向身后的大树。 那三人都穿着土黄色衣衫,脸膛黝黑,目光阴沉,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这个文弱书生一番,当中一人很不客气地问:“喂,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谢子丹看了他一眼,耳边又响起岳霜的声音。他沉默片刻,温和地道:“在下是个郎中,因为不慎身染重疾,便来这林中寻几味草药,为自己治病。” “哦?”那三个人看着他,倒是信了两分。 左边一人问他,“你患的什么病?” 谢子丹礼貌地看向他,轻声说:“肺痨。” 那三人略往后退了两步,互相看了一眼,右边一人问他,“你既然病得这般重,怎么没人陪着你?你家里人呢?怎么都不管你?” 谢子丹的目中流露出一丝凄凉,“我家里人……大都没了……我这病……也不想害了别人……” 那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忽然有了一些同情之色。片刻之后,为首那人客气地对他一抱拳,“请问,你在这附近看到过什么人吗?沿着旁边的那条山道,往前走多远会有村子?” 谢子丹停了停,仿佛站都站不稳了,声音越发虚弱,“我没看到过人。从那条路往前,大约再走二十里地就是袁家村。” 看他说得一点没错,显然确实是本地人,那三人面色稍霁,点了点头,“既如此,打扰了。” 谢子丹对他们拱了拱手,“不敢当。” 那三人回头便走,很快上了马,疾驰而去。 谢子丹长出一口气,岳霜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笑吟吟地说:“你还真是处变不惊,果然是宰相风度,嘿嘿。” 这时,谢子丹苍白的脸色中泛起一丝奇异的绯红。他虚弱地笑了笑,身子慢慢地往下滑去。 岳霜一手抄起他,另一手搭上他的腕脉,眉头紧皱,“哎,我说,那郎士杰怎么会给你下‘桃花处处’?我昨天就隐约觉得了,只是还不敢相信。你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要杀要剐还不是任随他,哪里需要费这么大劲?他给你下这种慢性发作的春毒干什么?” 谢子丹却双唇紧抿,不肯开口。岳霜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起来,抱起他就向林外疾奔。很快,他们上了一条蜿蜒的山路,与刚才那三人奔去的方向正好相反。 岳霜的速度没有夜里那么快,还有余裕说话,“刚才那三个小子号称什么‘大漠三鹰’,一向在关外打家劫舍,不知蹿到关内来干什么?我懒得跟他们多说,搞不好就打起来,烦人。杀人而不能挣钱,那多亏得慌?所以留你在这儿敷衍他们。他们倒是有个规矩,一般只劫财不杀人,如果有保镖的,就只杀镖师不杀货主,总之,不到万不得已,不杀没有武功、手无寸铁之人。就冲这个规矩,我也不想让他们不痛快,所以就放他们去了。” 谢子丹闭着眼,似乎根本没听进去。 岳霜笑了笑,“你再忍忍,一会儿就到十里店了,我立刻替你配药解毒。郎士杰那小子是不是跟你说这毒无药可解?嘿嘿,我岳一帖是什么人?那是赛华伦追扁鹊阎王敌,区区小毒,能奈我何?”说到后来,他又变得油腔滑调。 谢子丹不由得看向他,神情间隐隐约约地流露出几分感激。 秋日的阳光下,岳霜那双亮晶晶的眼中满是跃跃欲试,清秀的脸上更增添了不少孩子气,看上去十分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谢子丹的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这段路不长,他们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达了十里店。 这是棘连山西麓的一个小镇,聚居着数百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猎户,生活一向安静。 当岳霜驰近镇口时,听到里面十分喧哗,他立刻停住脚步,侧耳细听。 在他怀里,谢子丹在微微颤抖,努力忍耐着全身如万蚁钻爬般的痒痛,脸色已经由绯红转成苍白。 岳霜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我身上没带对症的药,你再忍一下。” 谢子丹咬着牙,微微点了点头。 岳霜不管不顾,一头扑进镇中,立时便见小小的街道上全是人,而且都是武林人士。一瞥眼间,他便看见一队百花门的俏娘子标标致致地走过,接着又有几个身穿青衣,腰悬长剑的万华派门人出了镇口的客栈,向镇中心走去。他想了想,也跟着过去。 镇中心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东一堆,西一丛,一看便界线分明。正有正的地带,邪有邪的地盘,各不相干。 岳霜喜形于色,立即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一个少年人面前。 那人脸色苍白,身穿阴惨惨的灰衣,眼珠竟然微微泛绿,望之不似活人。在他周围三丈之内都没有人,他也是冷冷的,谁也不理。 看到岳霜笑嘻嘻地跳到面前,少年皱了皱眉,从上到下打量他,然后看向他抱着的人,目光一闪,却始终不吭声。 岳霜笑道:“小毒,怎么你在这儿?” 那少年冷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想理他。 第517章 八方风雨聚小镇(2) 看着少年退后一步,岳霜立刻踏前一步,笑容可掬地说:“小毒,闲话少说,把你的五步蛇胆给我两枚。” 那少年又哼了一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他是谁?” “我哥。”岳霜嬉皮笑脸地说,“你也看得出来,他中了奇毒,你总得出点力。” 那少年再哼一声,抬起左手轻轻一挥。立刻,在他十丈之内的人全都脸色大变,纷纷纵身后跃。他脸色一冷,脸上浮现一缕嘲讽的笑。 一见到他的手势,一旁的屋檐下飞快地蹿出两个灰衣大汉,低头行礼,恭敬地道:“教主。” 少年嗯了一声,淡淡地吩咐,“给他两枚小五儿的胆。” “是。”灰衣大汉回头看向岳霜,“请问您要新鲜的还是干的?” 岳霜笑道:“新鲜的。” 灰衣大汉手腕一翻,掌中握住了一条不断扭曲着身子的五步蛇,蛇头上居然还有一个小肉冠,显然剧毒之至。 远远的似有女子惊呼一声,几位名门正派的大侠都皱紧眉头,一脸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 灰衣汉子动作利落,指甲一划,便将五步蛇的腹部划破,随即取出完整的蛇胆,递给岳霜。 岳霜将谢子丹放下,让他倚在自己身上,随即接过蛇胆,从怀里拿出革囊来放好,笑容可掬地叮嘱,“这两条蛇极好,可别浪费了。小毒,你带厨子来没有?一会儿叫他们做两碗蛇羹送来。” 少年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理他,却是一眨不眨地看向谢子丹。半晌,他忽然一抱拳,礼貌地问:“敢问兄台可是江湖人称‘圣手佛心’的岳冰岳大侠?” 谢子丹一怔,连忙撑起身子站正,对他拱手还礼,“在下正是岳冰。” 岳霜哈哈大笑,“小毒,你别玩这些虚礼,我哥不会武功,天下皆知,叫什么大侠?笑死人了。” 少年冷笑一声,“你哥仁心仁术,比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假仁假义之徒要好上几百倍,自然称得上一声大侠。你就算了,连小侠都谈不上,不过是混蛋一个。”此言一出,远远近近响起了无数冷哼,许多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少年却一脸冰冷,似乎压根儿就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岳霜嘻嘻笑道:“小毒,你现在可是越发有威风了。怎么?当教主了?你爹老毒物呢?” 少年不屑地说:“他当教主当得不耐烦了,把这摊子甩给我,自己享清福去了。” “哦,那多半要再给你生上几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岳霜戏谑地道,这才扶住谢子丹,胡乱介绍了一下,“哥,你不认识他,他是五毒教的新任教主韦少华,外号‘毒不死人’,厉害吧?他若是给人下毒,保证叫那人想死都死不了,嘿嘿。” 谢子丹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很明显是邪门人物的少年,这时只得再拱了拱手,温和地道:“韦教主,幸会。” 岳霜笑嘻嘻地说:“哥,你不用对他这么客气,叫他小毒就是了。小毒,你也叫声哥。” 韦少华瞪了他一眼,看向谢子丹,一直冷冰冰的脸色却温和了不少,对他抱了抱拳,“岳大哥,你别理你这不正经的兄弟,还是赶快去疗毒吧。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吩咐一声便是。” “谢谢。”谢子丹诚恳地对他笑了笑。 “哎,小毒,我还要找别人要东西,你可别忘了我的蛇羹。”岳霜吆喝着,搀着谢子丹往另一边走去。 那边站着一个锦衣公子,长身玉立,手里拿着折扇,满脸笑容,十分潇洒。岳霜对着他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叫道:“小唐,把你的椎心丹给两颗来。” 那位公子瞧了瞧谢子丹的脸色,“你何必糟蹋我的好药?我一粒椎心丹怎么也得放倒一、二十条好汉,给了你才是大材小用。这么着,我有更好的东西,前儿在路上看到几株断肠草,顺手采了来,岂不是你更用得着?” 岳霜大喜,“哈哈,太好了,快快快,给我给我。” 那公子一举一动都很洒脱,微笑着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布包递给他。岳霜打开一角,瞄了一眼,登时喜上眉梢,立刻放进怀中,随即对谢子丹道:“哥,他是唐门的十一公子‘长袖善舞’唐潇,在唐门的小一辈里是用毒第一高手。小唐,这是我哥岳冰。” 唐潇一听,立刻将手上的折扇一收,抱拳道:“原来是‘圣手佛心’岳大侠,久仰,久仰。” 谢子丹连忙拱手还礼,“不敢当,唐……少侠太客气。”虽是初入江湖,第一次跟这些人打交道,他的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微笑,让人看上去便觉得舒服。 唐潇正要再说话,岳霜却急急地道:“小唐,你帮我扶着我哥,我去去就来。”不等唐潇和谢子丹有什么表示,他已经飞身向左边扑去,口中笑道:“好你个药老头,居然让我在这儿逮着你,那可太好了。快点,把你的百草丹给我两瓶。” 谢子丹和唐潇顺着他疾扑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站着一个绿衣老者。他满头白发,脸色却很红润,只是死板板地绷着,一丝表情都没有,衬着墨绿色的长袍,竟是让人一看便心里发冷。他的周围数丈内也都没有人,使他显得越发醒目。 岳霜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一探手便抓住他的长袖,夹手夹脚地就要往他怀里掏摸。那人似乎很是气恼,哼了一声,飞身后退。岳霜却像一只黑色的大鸟般黏在他身上,随着他蹿上房,跳下地,半步没离开,一双手也没停下,仍在掏摸不已。 唐潇伸手搀着谢子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忍俊不禁,“岳大哥,小霜的轻功越发厉害了。你不认识那个老头子吧?” 谢子丹看着岳霜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 唐潇笑道:“那是百药门的执法长老‘铁面追魂’上官齐,一双毒掌使得出神入化,尤其擅长追踪术,着实让江湖上许多人都闻风丧胆。尤其是百药门的弟子,平时在外面横行无忌,可是一旦犯了门规,都怕他怕得要死。有的索性抢先自尽,免得落到他手里,死得惨不堪言。” 谢子丹有些担心,“那……小霜他会不会有事?” “不会。”唐潇略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岳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小霜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毒手神医’,那双手也是毒得很,吃不了亏的。再说,他救过百药门的门主,因此门中人人都给他三分面子。” “哦?”谢子丹第一次听到岳霜的外号,不由得失笑。看他那惫懒无赖的样子,又好吃,又好动,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外号。 唐潇也笑,又看了他一眼,“岳大哥,江湖上传言,说你们兄弟一直不和,形同陌路,从不往来,现在看来,竟是误传。” 谢子丹早已在路上听岳霜大致说了一些岳家父祖辈的事迹以及岳氏兄弟在江湖上的种种传说,这时便随机应变,微微一笑,“再怎么生气,总是兄弟,血浓于水,那是改变不了的。” 唐潇冷冷一笑,“那也不见得。” 谢子丹一听便明白了。他长期身在官场,有些事情看得多了。唐门既然有那么多公子,只怕争斗是免不了的。名声、权势、地位、资源等等,都值得大争特争,甚至不择手段,兄弟情谊又算得上什么?父子相残也是常有的事。想着,他只面带微笑,却不再言语。 谈笑之间,岳霜便成功地将上官齐拽住,敲诈了若干灵丹妙药。上官齐早已听到他与五毒教主韦少华的对话,知他要给其兄岳冰解毒,倒也不吝啬,跟他玩了一会儿轻功之后,便将他要的东西全都给了,一直死死板着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岳霜得意洋洋地放开他,笑嘻嘻地说:“药老头,我先去帮我哥疗毒,回头再找你喝酒。” 这时,谢子丹的身后传来很有礼貌的声音,“请问,先生可是‘圣手佛心’岳神医?” 谢子丹回头看去。 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大汉,皮肤呈古铜色,一时竟看不出年龄。他的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炯炯地看着谢子丹,神情谦恭地拱手行礼。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长衫却无风自动,渲染出无穷威势。 谢子丹不懂这些,浑然不觉面前之人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懵懂地对他一抱拳,微笑道:“在下正是,不知大侠高姓大名?” 唐潇似是认识他,却只漫不经心地扶着谢子丹,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那人笑容可掬地道:“在下万华门汤百明。” 谢子丹只能用万金油式的寒暄,“哦,原来是汤大侠,久仰。” 汤百明一怔,眼中有一丝疑惑闪过,随即略显锐利地盯着他,微笑道:“哪里,是在下久仰‘圣手佛心’岳神医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心下甚感遗憾,今日能在这里遇到,实是汤某之幸。” 谢子丹连忙谦逊地说:“不敢当,汤大侠过奖了。” 第518章 解毒 说话间,岳霜已经赶过来。瞧了一眼汤百明,他嘿嘿笑道:“原来是武林盟主座下四大弟子之首‘风华剑’汤大侠,幸会啊幸会。” 汤百明从容不迫地对他一拱手,“岳二侠,幸会。” 岳霜胡乱抱拳冲他摇了摇,哈哈笑道:“汤大侠客气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我一声‘侠’,这可是太名不副实了。汤大侠不必往岳某脸上贴金,在下也不爱当什么侠客。” 谢子丹看汤百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发干,忍不住说:“小霜,对人客气点,何必呢?” 岳霜一怔,随即开心地笑起来,“好,我听大哥的话,不说便是。” 汤百明看了谢子丹一眼,脸上又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才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岳霜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眼神阴了一下,接着笑得更加灿烂,“喂,小唐,你住哪儿?我们也去你的窝搭个地铺,当然是你睡地上,我哥睡床。” 唐潇刷地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洒脱地道:“若是你,自然休想,既是岳大哥光临,唐某欢迎之至。” 岳霜便抱起气虚体弱的谢子丹,跟着唐潇快步往镇西走去,一路上好奇地问:“镇上怎么聚了这么多人?你来干什么?混水摸鱼?” 唐潇步子轻快,闻言笑道:“武林盟主大撒英雄帖,邀天下英雄到这里来聚会,共商大计。” “哦?”岳霜颇感兴趣,“有什么好事?” 唐潇轻描淡写地说:“不太清楚,听到谣传,好像是董盟主准备下达格杀令,要追杀江湖上的头号杀手‘幽灵’。” 大陆上有四大帝国,各有其显著风格,闻名于世。北方大秦帝国,重武力,喜征伐,以暴政治国,威震四方各属国;西方大唐帝国,文武并重,繁荣强盛,各方归附,八方来朝;东方大燕帝国,尚武好斗,又喜附庸风雅,富裕强大,四夷宾服;南方大晋帝国,重文轻武,名士文豪层出不穷,璀璨夺目,然皇族文弱,朝臣势大,宦官与外戚恶斗,引来属国觊觎,藩王野心勃勃,江湖武林乱象频生。 四大帝国与一些强大的王国都有各自的武林盟主,却惟有大晋帝国的武林盟主最有话语权,也最有势力。虽说还够不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但只要是董显辉盟主亲自发出英雄帖,那无论正道邪道,大部分武林门派或家族都会给他面子。 岳霜更感兴趣,“为什么要杀‘幽灵’?跟老董有什么相干?‘幽灵’杀了他小舅子吗?” 唐潇哈哈大笑,连连摇头,“那倒不是。我听说,‘幽灵’在京中杀了礼国公,自国公府中偷盗军机图,准备北上卖给番邦,帮助他们侵略我国。此事就不是普通的江湖恩怨了,所以盟主登高一呼,决意为国除奸。” 谢子丹到这时才听明白他们口中说的“幽灵”是谁,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岳霜不动声色地搂紧他,令他感到很安心,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岳霜一副事不关己吊儿郎当的模样,“居然有这种事?什么时候发生的啊?我都没听说过。” 唐潇满脸幸灾乐祸,“我是昨天到的。今儿听西京那边过来的兄弟说,前天夜里礼国公府确实发生了命案,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 岳霜有些困惑,“前天夜里才发生的事儿?那个董盟主什么时候发的英雄帖啊?” “半个月前。”唐潇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他怎么会提前半个月就知道这件事?” 岳霜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难道是董盟主派人去杀的人?然后想嫁祸给那个什么‘幽灵’?他是不是跟那小子有什么私仇啊?” “那谁知道?”唐潇一撇嘴,“我才懒得理中原武林的事。不过,有消息说那个‘幽灵’好像还偷了国公府中的藏宝图,这才是不少邪派中人赶来截击的原因。” “藏宝图?有这等好事?”岳霜大感兴趣,“是什么样的藏宝图?有多少宝贝?” “那谁知道?就是那么一说,确切的消息得等董显辉来了才知道。”唐潇无所谓地说着,带他走进自己下榻的小院,引着他到了西厢,“这个院子我包了,就让岳大哥住这间吧。这房比较舒服,也暖和一些。” 岳霜将谢子丹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温和地说:“哥,你先躺着,我马上配药,一会儿就好。” 谢子丹微笑着点了点头。 唐潇知道岳霜的习惯,不便在旁边看他施治,说了声“有事叫我”,便离开了。 岳霜将怀中的小革囊拿出,将里面的零碎丹药全都取出来,包括几株断肠草和两颗五步蛇胆,随即点燃桌上的油灯,将一个酒杯大小的铜锅放在灯上慢慢地烧着。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便弥漫出一股刺鼻的腥气,当中又夹杂着一丝草香。 谢子丹闻着,渐渐感到天旋地转,几欲呕吐,又欲晕厥。 岳霜的神情很专注,始终盯着小锅里药汁的变化。秋日的阳光浅淡,从窗外斜斜地照射进来,让他的脸显得很精致,与他平时嬉皮笑脸时的样子相比,此时的他要动人得多。 谢子丹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本是心乱如麻,此时却安静下来。 半晌,岳霜熬制好药,走到床边,对他笑道:“疗毒的时候有些难熬,你得忍着点。” 谢子丹点点头。岳霜拖过一张圆凳放到床边,将药锅小心地放到凳子上,这才伸手解开他的衣扣。谢子丹吃了一惊,本能地抬手欲拦。 岳霜温和地握住他的手,“我现在是医师,你是病人。” 谢子丹一听便明白了。略微犹豫片刻,他便放下手。他相信眼前这个人,即使他被人在“神医”前冠以“毒手”之称。 山间秋意深浓,气候已是微寒,但房间里门窗紧闭,还不是很冷。 岳霜快手快脚地将谢子丹的衣服褪下,随即出手如电,自足少阴筑宾穴开始,一路往上,循股内廉穴上行入小腹,会足太阴、厥阴、少阴、阳明于府舍穴,再会足太阴于大横、腹哀两穴,再循胁肋而上,会足厥阴于期门穴,继而上胸膈,挟咽,与任脉会于天突、廉泉两穴,上至头顶百会穴而终。 他这一轮点穴用了七种不同的手法,点的全是阴维一脉,与其他奇经八脉交会时便会改用不同的点穴法。内力到处,谢子丹只觉得一股如温水般的力道从这十四处穴道中透入,缓缓地在体内运行起来,一直在他身体里乱蹿令他难以忍受的痒痛顿时减轻许多。 岳霜左手操起药锅,右手仍然快如闪电,两指稍沾即走,将锅中已凝成膏体的药粘了,一一点中他的阳维三十二穴,自足太阳金门穴始,一路往上,至膝外廉,抵小腹侧,会于臂臑,过肩前,到肩井,上循耳后,会于风池,上脑空,夹玉枕,直到眉上一寸的阳白穴。 谢子丹脑中只觉得嗡嗡作响,身体里乱成一团,所有的毒性都发作起来,直向那三十二处大穴钻去,随即一丝极阴极寒的凉气如利针一般透体而入,似乎与他体内的毒性缠斗起来。剧烈的疼痛和麻痒使他绷紧了身体,他咬着牙,始终不吭一声。 岳霜已是满身大汗。他扔掉空了的药锅,双掌齐出,右掌印上谢子丹脐下的任脉大穴气海,左掌自他身下滑入,准确地探上他后腰的督脉要穴命门,随即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奇经八脉,进一步推动药力,将“桃花处处”纷繁复杂的毒性逐一压制住,随后一丝一丝地拔除。 谢子丹只觉得那种总是夹杂在剧痛中的奇痒消失了,虽然全身仍然犹如万针攒刺,却好受得多。他的心神逐渐放松,头脑更加晕眩,终于失去知觉。 岳霜一直不敢懈怠,始终在催动内力,并全神贯注地感知着他体内药性和毒性交战的状况。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谢子丹身体上的那些药从漆黑变成了灰白,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收回手,将那些药块从他的身上取下,用被子将他盖严实。 谢子丹一直显得苍白憔悴的脸色变得有了一些光泽,陷入了安静的沉睡。岳霜累得筋疲力尽,摇摇晃晃地打开了房门。 一直站在院中为他护法的唐潇转身看向他,不由得笑道:“累得够呛吧?” 岳霜脸色煞白,无力地点了点头。 唐潇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你去歇着,这儿有我。” 岳霜转身走进隔壁的空屋,连衣服都没力气脱,拉过被子来便睡了。 在舒适的西厢房,谢子丹睡得很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睡过了。 在礼国公府,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受尽折磨,根本无法安睡。被岳霜救出来后,他又被体内发作的毒性纠缠,更是寝食难安,虽然强自忍耐着,却是疲倦到极点。此时毒性大部分已被除掉,而岳霜更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于是他彻底放松下来,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等他醒来时,天已黑尽,四周万籁俱寂,偶尔有空山鸟语,让人闻而忘忧。 他睁开眼,静静地躺着,感受着难得的舒坦。赤裸的身体包裹在土布做成的厚棉被中,那种粗糙的质感给人一种奇异的温暖与踏实。他缓缓地拉直身体,在被子的拥抱下伸了个懒腰,唇角有了一丝微笑。 忽然,他停住动作,将脸转向房中。 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他能够感觉到。 屋里有人。 第519章 客似云来(1) 谢子丹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有人的气息。他望向窗与门之间的墙壁,镇定地一言不发。 虽然他看不见,那个沉默地站在那里的人却内气浑厚,看得清清楚楚。见他冷静地睁着眼,脸上没有一丝恐慌,他顿时心潮澎湃,不由得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贤弟。”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吓了床上的人。 谢子丹仍然没吭声,十分安静。 那人走到床边,微微躬身,注视着他,缓缓地说:“贤弟,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谢子丹努力分辩他的声音,仍然一声不吭。 那人苦笑,“贤弟,你还在生我的气吧?我知道,你虽然心软,可是一旦认定的事却绝不会改变。我……害得你那么惨,你怎么还会原谅我?今天白天,你装作不认识我,我就明白了。贤弟,你是决定把我当成陌生人了么?我……却不死心,总是心存侥幸,希望你能原谅我,再认我这个大哥。贤弟……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谢子丹从他犹如喃喃自语般的话中听得出他努力压抑住的激动,心里却是一片茫然,于是只能抿着唇,坚决不发一言。 那人浑身都在轻颤,“贤弟,你那时被逼着服毒,我看着,实是心如刀绞,可是……又没办法。你是明白我的吧?他……那么做,我瞧着很难过,可又什么也不能做……你那时候……也是用这样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我……真想杀了我自己。贤弟,我以为你没救了,没想到……是令尊令堂救了你吧?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谢子丹渐渐听明白了,越发地不肯出声,只是眼神越变越冷。他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看得出大致的黑色剪影,隐约知道这个高大的汉子正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那人见他依然不吱声,眼神却很冷,不由得更加激动,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的脸,颤着声道:“贤弟,你叫我一声,就叫一声,像过去一样,叫我一声‘百明兄’。” 谢子丹大吃一惊,原来这人竟是白天那个特意来打招呼的“风华剑”汤百明。 眼看他的手已堪堪摸上谢子丹的脸,一道阴狠的寒气忽然自一旁疾刺而来。 汤百明名满天下,实非浪得虚名,虽仓促遇袭,却临危不乱。他一个铁板桥仰身倒下,右手抽剑,向上疾劈而出。 只听“当”的一声大响,黑暗中溅出几点火星,两件武器被弹开。 汤百明借着刀势,身子贴地滑出,靠着墙壁稳稳站起。黑暗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子持刀杀过去,刀势凌厉,刀意连绵,每一刺都是幻化成三击,分击他的三处要害。 汤百明使开万华派的剑法,见招拆招。他的剑招不及对方的刀招快速,但胜在内力绵长。那个黑影似乎在内功方面有些瑕疵,每一招都力有未逮,不能使尽。两人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谢子丹只听到一连串的兵器相碰声和衣袂飘风声,显然两人都是稍沾即走,没有碰到房中任何东西。 忽然,一声冷厉的叱喝响起,“原来是你这贼子害得我哥那么惨!说!当年下毒的是谁?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那是岳霜的声音,这几句话充满愤恨,完全不似他一向表现出的满不在乎。 汤百明哼了一声,却并不说话。 岳霜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一直近身抢攻。他的身法轻捷,围着汤百明游走,出招时刀风凛冽,充满杀气。汤百明稳如泰山地贴墙而站,手中一柄长剑舞得风雨不透,将他的攻势一一化解,却始终未下杀手。 岳霜见他尽采守势,心中更怒,右手攻势渐急,左手微扬,连连发出飞针。那些毒针在黑暗中去势极速,夹杂在右手刀风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汤百明知他在江湖上号称“毒手神医”,自也防着他的“毒手”,这时见他左手势头不对,立即飞身后跃,撞破窗户,跳出房外。 岳霜纵身而出,紧随其后。 汤百明足尖尚未落地,只觉后颈微微一疼,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随即便没了感觉,不由得心下大骇,接着便感觉凌厉的刀风已至后心。他不及回身,反手挥剑挡开刀,右腿向后飞踢而出。 岳霜就象一片树叶般轻飘飘地在空中转了一圈,便避开他的剑与腿,随即飞身而下,刀光霍霍,直绞向他的肩颈和胳膊。 汤百明只觉得身子阵阵发麻,暗自心惊,这时忙道:“岳二侠,你误会汤某了,请暂且停手,听汤某一言。” “误会?”岳霜冷笑,手中一刻不停,“你刚才在屋中不是已经对我哥招了么?如果是我岳某误会了你,那你立刻说出来,当年是谁逼我哥服的毒?你说啊!” 汤百明却闭紧了嘴,不再出声。 二人翻翻滚滚,从院里一直打到院外。他们自低矮的院墙一跃而出,从街上打到房顶上,再从房顶上一路缠斗,从镇西打到镇东。 清脆的刀剑相碰声在静夜传得特别远,有许多人都陆续起身,出门来查看情况。 岳霜怒火万丈,越战越勇,整个人似乎化身为一柄利刃,从四面八方同时向汤百明攻去。 被吸引出来观战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人上去解劝或助拳。他们都很沉默,看着两人在屋顶上疾掠,刀光剑影飞舞在二人身周。 这时,谢子丹住着的院子已恢复平静。寒气从被撞破的窗口里涌进来,让他赶紧将被子拉好。 忽然,有一个黑影轻飘飘地从破损的窗户跳进来。他一身黑衣,脸上蒙面,目光炯炯有神。纵身跃到床边,他俯身看向谢子丹,却不料与他清澈冷静的眼神对上,不由得一怔。 谢子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本能地凝住心神,冷冷地看向来人。那人一直不说话,忽然抬手抚上他的脸,然后渐渐移向脖颈、肩胛,似在探查他是否易容改扮。 谢子丹大吃一惊,张口欲呼。那人手疾眼快,立即点住他的哑穴和软麻穴,随即将他用被子一裹,便要带走。 就在这时,唐潇自窗口蹿进来,手中折扇一张,向那人划过去。那人一掌便迎向他的扇子。尚未触及扇面,呼啸的掌风便将那柄竹扇撕裂。 唐潇似未想到他的掌力如此刚劲雄浑,立刻弃了扇子,双手齐扬,打出一篷白粉。那人屏住呼吸,飞身跃开。 唐潇见他离开了谢子丹,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纵身上前追击,手中连连打出淬过毒的铁蒺藜、飞针、金钱镖、铁莲子等各式各样的暗器。那人双掌齐出,掌风呼呼,将铺天盖地而来的暗器一齐震飞。 唐潇立刻发觉,那人将暗器全都震向床上的谢子丹,不由得一惊。他连忙冲到床边,将谢子丹身上的被子揭开,在空中一挥,将所有暗器裹住。 那人一掌便拍向谢子丹。 这时,唐潇刚才打出的回风梭在暗夜里无声无息地飞了大半圈,绕到那人身后,向他背上扎下去。 这暗器是唐潇独创,发出时全以巧劲,而且计算过对方的掌力,不论在空中回旋过多少次,只要不被那人抓住,都会远远飞开,然后再绕行过来,且在空中飞行时几乎无声无息,在激烈的打斗中令人难以提防。 直到回风梭将要触及那人背部,那人才感觉到,立即收回击向谢子丹的掌力,斜身劈向飞梭。 与此同时,唐潇连连向他拍出绵掌,掌力如长江大河,一浪叠一浪地向前,到最后直如排山倒海,朝着那人扑去。 那人一掌击落回风梭,另一掌迎向唐潇的掌力。只听轰然一声大响,整间原木搭建成的房屋都在摇晃。那人与唐潇却都稳稳站立在当中。 那人全力施为,又始终屏住呼吸,只让内力在体内流转不息,以为可保无虞,谁知刚刚架住唐潇的掌力,他的脚踝却似被一滴滚水烫了一下,随即那滴水无声无息地浸进他的肌肤里。他不由得大骇,立即一掌拍向墙壁。只听“哗啦啦”一声大响,他已从破开的大洞里冲了出去。 唐潇冷冷一笑,“中了我的‘万紫千红’还敢这样使用内力,哼哼,明儿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说着,他脱下身上的长衣,准确地将谢子丹一裹,便出了那间残破的屋子,跑进自己的房间。 他把谢子丹往床上一放,拉过被子来盖住他,这才回身点燃油灯,随即拍开他被封的两处穴道,关切地道:“岳大哥,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和小霜都没想到居然前后会来两个人。” 谢子丹已知今夜情况混乱,只怕再不能安睡,这时平静地笑了笑,“没关系,不过,可否麻烦你把我的衣服给我?” “哦。”唐潇立刻到一边去翻出自己的一套衣服来,“你的衣服只怕都是毒了,先穿我的吧,等小霜回来再说。” 谢子丹道了谢,接过衣服来,在被子里艰难地替自己穿上,这才长出一口气,关切地问:“小霜呢?他怎么样了?” 唐潇侧耳听了听,笑着摇头,“还在打呢?那汤百明可真厉害,明明中了小霜的飞蚋针,居然能够支撑到现在。不过,他要继续硬挺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谢子丹一惊,“那你去劝劝他,别动不动就要人的命,有什么话都好好说。” 唐潇双眉一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呵呵笑道:“岳大哥,你真不愧是‘圣手佛心’,对人一直这么慈悲。当年你被人害得那么惨,小霜背着你连奔了七日七夜,差点累死,这才及时带你回到医谷,救回你的性命。你现在刚刚好一些,却还是对人这么好心,真让人……佩服。” 谢子丹没想到岳冰当年竟然会有那种遭遇,岳霜并没有对他说过。他不由得沉默了。 唐潇也不再说话,坐下来闭目养神。 第520章 客似云来(2) 已是黎明时分,渐渐有曙色出现在这个山脚下的小镇。 汤百明已是强弩之末,出剑时不再有刚才的气势,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岳霜步步紧逼,边打边问:“你说啊,说啊。”仿佛情绪已渐渐失控。 汤百明只觉得手足冰冷,全身发麻,渐渐失去知觉,手中全凭本能在挥剑抵挡。岳霜看出破绽,右手刀架住他的剑,左手疾探,一掌印向他的胸口。 忽然,旁边一股大力袭来,将他的掌力重重推开,随即一柄沉重的黑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出,将他们两人的刀剑一起崩开。 汤百明经受不住那股大力,手中剑脱手飞出,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岳霜飞身后退,怒目看向来人。 那个身材高挑、气质剽悍的男子身着青衣,剑眉星目,手中握着一柄黑沉沉的大刀,冷静地看着他,沉稳地道:“有话好好说,杀人是要偿命的。” 岳霜哈哈大笑,“那你问问那位‘风华剑’汤百明汤大侠自出道以来杀过多少人,是不是要他先偿命啊?” 汤百明躺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脸色已经发青。那人见势不对,一抬腿便跨过去,俯身替他检查。正在观战的人群中有人面露畏惧之色,拔腿开溜了。 汤百明挣扎着看向眼前这个一身正气的人,轻声道:“请问您……可是展翼展大人?” 那人对他客气地一抱拳,“在下正是展翼。” 汤百明紧绷着的心弦放松下来,顿时晕了过去。 展翼急了,“汤大侠,汤大侠。” 岳霜冷冷地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展翼忙着检查汤百明的伤势,没有注意他的去向。他也懒得多说什么,很快便回到镇西的小院。看着那窗残墙破的房间,他微微一怔。 唐潇斜斜地靠在自己的房门口,“怎么样?” 岳霜耸了耸肩,“有只讨厌的鸟飞来了,乱伸翅膀拦着,我就放了那混蛋一马。” 唐潇笑得前仰后合,“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岳霜向他的房间走过去,“我哥呢?” “没事,在床上躺着呢。”唐潇微侧身体,让他进去。 岳霜边往床边走边问:“你熬了药水没有?” 唐潇在他身后抗议,“喂,小霜,你拿我当下人使是吧?” 岳霜不屑地道:“嘁,你还不是这么干过。” “好好好,算我自作孽,不可活,交了你这个损友。”唐潇似乎想起了以往那些有趣的事,不由得笑道,“已经熬好了,正热着呢。” 岳霜回头,对他一竖大拇指,“好,够义气。” 唐潇却一边摇头一边转身出门。 岳霜走到床边,看了一下谢子丹的脸色,又拿起他的手把了把脉,“行了,毒都解了,一会儿再用药水泡一泡,把余毒清除,就没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好好调养,你的身子太弱了,亏得厉害。” 谢子丹凝神看着他,忽然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岳霜坐到床边,懒洋洋地靠在床栏上,漫不经心地说:“喜欢就做了呗,没什么理由。你也不要老问这问题了,隔墙有耳,小心露馅。” 谢子丹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岳霜看着他的眼睛,略有些迷惑,随即低头笑了笑,“你这眼光得收起来,否则只怕瞒不了认识你的人。” 谢子丹将投向他的目光慢慢上移,看着屋顶的粗大房梁,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唐潇抱着一个巨大的木桶进来,里面的水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的药气。 谢子丹没想到他那么秀气的一个人居然能搬动这样重的东西,忍不住微有些惊异地盯着他。他从未入过江湖,这跟他原来生活过的圈子完全是两个世界。 岳霜轻笑,起身出去,拿了汗巾、干布进来,毫不犹豫地把唐潇推出门去,将门闩上。 唐潇在门外嘀咕,“你怎么还是这狗德性?过河拆桥。” 岳霜在门里笑道:“你去问问小毒,怎么还没把蛇羹送来?” “我去找他?”唐潇冷哼一声,“多半得先打一架。我跟那个五毒俱全的活死人练练手倒无所谓,只怕这镇上的人得死一多半。” 岳霜哈哈大笑,“那你随便逛逛。” 唐潇不再出声,门外安静下来。 岳霜走到床边。谢子丹闻到水中散发的药气,本能地微微一缩。岳霜温和地解释,“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谢子丹自然明白,勉强控制着,点了点头。 岳霜动作轻柔,一手扶着他,一手替他褪去衣衫。谢子丹身上的剧毒刚刚去除,犹如大病初愈,浑身无力,只得任由他抱起,放进浴桶中。水很热,在瞬间将他紧紧拥抱住,药气顺着他的肌肤钻进身体,让他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岳霜以独特的手法和顺序点击他的穴道,然后再按揉他的身体,让药力行开,荡涤他身体里的每个部分。 一时间,屋里很静,只有轻微的水波荡漾的声音。 洗好后,岳霜快手快脚地将他捞出来,替他擦干身体,将他送上床,然后用厚厚的棉被盖好,这才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 谢子丹忽然有些感动,也有些心疼,亲切地说:“小霜,你也赶紧歇着吧,累了这么些天,都是为了我……”他的态度自然而然,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大哥,而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岳霜朝他一笑,“没事,别跟我说客气话。” 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浑厚醇和的声音,“请问神医岳二侠在吗?展翼有事求见。” 谢子丹微微一震,看向岳霜。岳霜对他一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往下轻抚。谢子丹顺着他的手势,闭上双眼。 岳霜站起身来,从容地打开门,“神医二字,岳某愧不敢当。原来是展大人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展翼步履稳健地走进院子,对岳霜一抱拳,“岳二侠,幸会。” 岳霜打了个哈哈,抱拳还礼,“侠这一字,岳某不敢当。展大人,久仰。” 展翼看了看他身后的房间,“岳二侠,我们可否到屋里谈谈?” 岳霜侧身做个请的手势,“展大人请。在下一见展大人的英姿,不免心向往之,都忘了礼节,还请展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岳二侠客气了。”展翼沉稳地走进屋中。 房间里很安静,床上的人似乎正在沉睡。展翼回头看了一眼岳霜,轻声道:“那位是……” 岳霜的声音也压得很低,“那是家兄,因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展翼略微犹豫了一下,“那我们在此谈话,会否妨碍令兄?” “没事,轻点就好。”岳霜洒脱地一笑,“我的房间昨夜被那汤百明潜入,破坏得一塌糊涂,也呆不得了。”说着,他给展翼倒了一杯茶水。 展翼见他不等自己提起便开门见山,倒是微感意外,随即笑了,“原来岳二侠和汤大侠还有这样的过节。依展某看来,汤大侠不似夜闯民宅的那种人,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如今汤大侠性命堪忧,还请岳二侠慷慨援手,解了他的毒,有什么话再好好说。不知岳二侠能否给展某这个面子?” 岳霜淡淡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展翼成名数年,还没在江湖上见过公然不给他面子的人,闻言不由一怔。看着岳霜亮晶晶的眼睛和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时不知是该强逼还是软求。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中微微荡漾着几分尴尬。 岳霜想了想,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药丸,递给展翼,“拿去给他服下,能够暂时延缓他的毒性发作。此药吃下去后,他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说话,但依然全身瘫痪。请展大人转告汤百明,他为何夜闯民宅?为何伤我大哥?将此中情由一一说出,我便替他解毒。否则,十二个时辰一过,他体内的毒性全面发作,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展翼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而汤百明已经是性命危殆,一时也不好再劝,便接过药丸,诚恳地道:“谢谢岳二侠。” “不敢当。”岳霜端起茶杯,表示送客。 展翼却浑然不觉,略一沉吟,忽然问道:“岳二侠从哪里来?” 岳霜抬眼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道:“家里。” “哦?”展翼仿佛颇有兴趣,“医谷吗?” 岳霜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是在下失礼了。”展翼礼貌地一抱拳,“展某久闻医谷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故而……今日见到岳二侠,便想着打听一下医谷位于何方。展某有暇,也当前去拜见医仙与毒仙两位前辈。” 岳霜淡淡地说:“多谢展大人好意,家父家母早已绝迹江湖,一直隐居,不希望外人打扰,因此不便见告,还请展大人见谅。” 展翼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我听说三年前令兄曾遭人毒手,服下奇毒。现在看来,令兄已经痊愈,实是可喜可贺。” 岳霜微笑着点头:“是啊,家兄当日身中数种罕见剧毒,幸而在下及时赶到,将家兄携回医谷。家父家母穷三年之功,才将他体内的毒性大部驱除,生命得保无虞。虽说尚有余毒未清,那却是小事了,就我兄弟二人便足以应付。家兄此次大病一场,着实气闷,因此在下便与他出来四处逛逛,散散心。” 展翼想了想,温和地问:“也是想找到当年下毒的凶手吧?” 岳霜大方地点头,“也有此意。” 展翼诚恳地说:“当年案发时,岳二侠应该报官,交给我们查办。三年下来,或许案情已经水落石出。” 岳霜笑容可掬地道:“江湖事,江湖了。我毒手神医的兄长中了别人的毒手,若不亲手报仇,却去报什么官,岂不让江湖上的朋友笑掉大牙?” 展翼轻轻摇头,“杀人便是触犯刑律。展某职责在身,奉劝岳二侠,若是查到凶手,还是报官为好。由官府缉捕,按律判罪,明正典刑。” “再说吧。”岳霜轻描淡写地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见他态度冷淡,展翼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心下惦记着汤百明的毒伤,便起身一拱手,“那展某便告辞了。” 岳霜抱拳相送,“展大人好走,在下就不远送了。” “岳二侠请留步。”展翼又飞快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后就走出房间。 岳霜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这才回到床边,轻声说:“哥,你饿了吧?走,我们去吃饭。” 谢子丹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岳霜很自然地将干净衣袍递过去。谢子丹接过,低声道:“展翼见过我两次,只怕会认出我。” 岳霜不动声色,“没关系,我们明天就走。” 谢子丹犹豫片刻,轻声问道:“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连云堡?” 连云堡在西北边境,面对着辽阔的沙漠和戈壁,有蛮国雅尼不断侵扰。朝廷无法与敌人的铁骑抗衡,便推行“筑寨进逼”的政策,占住水源,在周围修筑城堡,一点一点地往雅尼国境内逼进,也颇见成效。这连云堡便是西北三十六寨中的一个重要堡垒,扼守着边塞要道。 岳霜有些好奇,“送你去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去那儿干什么?” 年初的舞弊大案爆出后,谢子丹的父亲谢文华身为主考官,首先被问罪,两名副主考和十余名各房考官尽皆下狱。谢文华虽是文人,却有铮铮铁骨,一直熬刑,坚持不认罪。谢子丹也身居高位,自有清流一脉谢家奔走。奈何郎士杰势大,最终还是定了谢家的罪,只将谢文华的斩立决改为斩监候,后因谢子丹进了礼国公府,谢文华的刑罚再度改为随全家人流放西北边关。按律,谢子丹也应跟着流放,却被早就觊觎他多年的郎士杰弄进府中为奴。他为了家人一直忍辱负重,过着地狱般的生活,至今没有得到过有关家人的任何消息。郎士杰被杀身亡,他逃出生天,心里便很惦记家人,怕朝廷去为难他们。 岳霜恍然大悟,立刻慷慨应允,“好,我送你去。” 谢子丹抬头看向他,诚恳地道:“谢谢你。” 岳霜看他明明心中无限委屈,态度上却仍然是礼貌周到,心中大起怜惜之感,赶紧笑嘻嘻地说:“不用跟我客气,反正我也没事,就当是游山玩水好了。” 谢子丹被他的活泼感染,眼中有了一丝微笑。他下了床,快手快脚地穿戴好,就跟着岳霜出了门。 第521章 武林盟主(1) 外面的空气明显比昨日更加寒冷,也越发清新,让人感觉精神一振。 路上有不少武林人士在走动,看到他们,都眼神奇异,然后便被岳霜瞪着,逼得他们勉强移开目光。 岳霜给谢子丹易容的材料是自己特制的,防水,透气,看上去很自然,必须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掉,一般人很难察觉。自改换容貌以来,谢子丹从来没有照过镜子,连洗澡的时候都没想过看看水面,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见大家神情有异,一时也不明所以。 岳霜顾念谢子丹不会武功,没有内力,所以脚步悠闲,走得很慢。他晃晃悠悠的,好一会儿才来到一个青灰色石块堆砌的院子里,瞧了一眼在周围徘徊警戒的灰衣人,笑着大叫,“小毒,小毒,我来看你啦,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端出来。” 院子里沉默片刻,传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好吃的有的是,只怕你不敢吃。” 岳霜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大大咧咧地说:“只要是美味,有什么是我不敢吃的?” 那个声音冷笑一声,似乎在吩咐旁边的人,“去,把咱们的腐骨断肠蚀心粥端出来,给那毒手混蛋尝尝。” 里面有人应道:“是。” 岳霜大喜,“咦?这粥的名字不错啊,以前没听过,真得好好见识见识。” 谢子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一些,虽然仍是一脸平静,眼里却有了一丝笑意。跟着岳霜迈进院中正房的门,他便看见那个灰衣少年满面冰霜地坐在桌前,正在喝粥。 看到他,韦少华的脸色稍霁,“岳大哥来了,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喝点绿豆粥。” 谢子丹微笑着点点头,“好,谢谢韦教主。” 韦少华的目光更加温和,“岳大哥不要客气,叫我少华就好。” 岳霜却在一旁笑道:“叫小毒最是名副其实。” 谢子丹比他稳重得多,客气地叫道:“少华。” 韦少华对谢子丹做了个请的手势。待他坐下,马上有个灰衣汉子端了碗粥送到他面前,再恭敬地放下一双象牙筷。 碗里的粥熬得很稠,米粒圆润晶莹,绿豆饱满,颜色鲜亮,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谢子丹忍不住赞道:“一碗粥都做得这么好,这厨子功力不凡。” 韦少华很高兴,“是啊,只怕皇帝老儿的御厨见了他也得叫声师爷。” 岳霜坐在一旁跷着腿,笑容可掬地说:“哥,你别帮着小毒往脸上贴金了,赶紧吃吧。” 谢子丹便慢慢地吃起来。他为官多年,居移体,养移气,此时自然而然地往那里一坐,就只是喝一碗粥,气质上也显得高贵典雅。 岳霜抬手拿起桌上的红豆糕,边吃边说:“小毒,快点,把你那个什么腐骨断肠蚀心粥端出来让我尝尝。” 韦少华朝门旁的灰衣人摆了摆头,那人立刻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水过来,也看不清到底是粥还是什么。 岳霜俯头闻了闻,“咦?真是不错啊。”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品尝半天,点了点头。 谢子丹不知他们在闹什么玄虚,也不多问,只吃面前的绿豆粥。桌上还有几味小菜,味道都很鲜美。他饿得很了,便吃了不少。 岳霜边吃边问韦少华,“小毒,你到这里来是为什么?难道也是响应那个什么董盟主的号召,参加武林大会?” 韦少华的嘴角浮现一丝鄙夷不屑,“盟主?那是所谓名门正派的盟主,跟咱们这些邪教不相干。他们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武林盟主可以号令所有江湖上的宗门教派与散人游侠,哼,真是笑话,咱们跟他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谁理会过他?只是这次听说有什么藏宝图出世,所以我才过来瞧瞧。” 岳霜沉默了一会儿,嘴里却一直没停下,又像是在咀嚼食物,又像是在咀嚼其中的奥秘。过了半晌,他转头看向谢子丹,“哥,如果藏宝图一事是子虚乌有,却有人散布谣言,引得这一干不听盟主号召的门派和散人前来,你说会有什么图谋?” 江湖中的阴谋再险恶,也狡猾不过朝廷之中的争斗,谢子丹身在其中,不知见识过多少。这时听了岳霜的话,他思索片刻便道:“最大的可能是诱捕,或者诱杀,或者引出真正的藏宝图。” 岳霜一拍桌子,“对啊,我看八成如此。” 韦少华有些疑惑,“你又凭什么说‘幽灵’身上有藏宝图是子虚乌有的事?” 岳霜理直气壮地说:“你想啊,那么久都没听说过那什么藏宝图,怎么现在忽然冒出来了?” 韦少华想了想,“据说是礼国公从被擒获的废太子余孽身上得到的。有传言说废太子虽然事败被杀,但他还有一个儿子被忠心的属下救走,这份藏宝图便是那些余孽闻讯后要去交给他们少主的。礼国公一直收藏着,秘而不宣,谁也不知道。这次他被杀,刑部查案时有所发现,这才泄露出来。” 岳霜略一思索,发现自己也没办法拿出证据来说明这是假消息,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幽灵”,绝对没从礼国公府盗出什么藏宝图。这其中有阴谋是肯定的,但源自何处,所为何来,目前却是一团迷雾,必须好好查探。 吃完饭,岳霜不想再留,便和谢子丹起身离去。临出门时,他忍不住回头,诚恳地说:“小毒,当心点。” 韦少华这次没有反唇相讥,脸上有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一走出院子,岳霜和谢子丹都能感觉出整个小镇的骚动。 不少江湖人士正急步往镇中心走去,隐约有声音传来,“盟主来了。” 岳霜看了一眼谢子丹,轻声说:“我没想到这里会有这样的事。如果我们现在去看热闹的话,你会有危险。可是我希望你能去,但不勉强你。” 谢子丹想也不想,立刻说:“我去。” 岳霜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郑重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武林盟主会将人召集到这里,也不是故意把你扮成我哥,只是因为你太像他,尤其是气韵神态,都非常像,容易掩人耳目。” 谢子丹微微一笑,“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你如果不是为我好,当时就可以杀了我,没必要这么麻烦地救我出来,还带着我走这么远,又煞费苦心替我解毒。我不懂武功,只会拖累你。” 岳霜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神情,胡乱摆了摆手,“我在江湖上一向都是凡事看心情。让我瞧着顺眼,我就会出手救他。如果看不顺眼,金山银山堆在面前我也不会理。我挺钦佩你的,所以愿意为你做点事,你不用跟我客气。懂不懂武功倒无所谓,根本算不得拖累,我要连一个人都护不住,也枉称‘毒手’二字。” 谢子丹习惯了朝廷中“为人但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作风,每次听到岳霜总是不加掩饰地说出心里话,便觉得他一派赤子之心,嚣张得十分可爱。听着听着,他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笑。 岳霜看了他一眼,就愉快地笑着,兴冲冲地往镇中心走去。 仅仅一夜之间,这里已经搭起一个简易的木台,台子四周挤满了人。 岳霜停在人群之外,四处瞧了瞧,便拦腰抱住谢子丹,飞身纵上屋顶,然后扶他坐下。这边的屋子都是平顶,谢子丹可以稳稳地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上。 好像该来的人还没来,台下的人一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久,有些粗豪的汉子已是按捺不住,大声吵嚷起来。 “直娘贼,到底怎么回事?要我们今天之前务必赶到,我们连日连夜赶来,却又被晾在这里,他妈的耍老子是吧?” “就是,老子在路上跑死了三匹马,这损失谁赔啊?” “嘁,你才三匹马的事,有什么可说的?他妈的江南道的道台卸任,那是何等的油水,老子们都准备好了,要中途劫了他,为了这个劳什子的英雄贴却放过那厮,快马加鞭地赶过来。我们这损失该谁来承担?” “董盟主,你要再不出来,大家就散了吧。” 听他们吵得厉害,有一位老者重重地咳了一声,沉稳地说:“大家稍安勿躁,既然盟主定下了今天开会,那一定不会对天下英雄失信。反正大家多的时候都等了,也不争在这一两个时辰。” 大家看他一眼,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岳霜轻声对谢子丹说:“那是雪山派掌门,一向处事公允,算是德高望重,江湖上黑白两道都很给他面子。” 谢子丹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展翼出现在台边,举目四望。 黑道中人顿时噤声,都警惕地看着他,不知他这次又要抓谁。 展翼很快注意到坐在屋顶的岳霜和谢子丹,立刻挤出人群,稳稳地走过来,仰头朝他们一抱拳,“岳二侠,这位可是‘圣手佛心’岳大侠?” 岳霜冷冷地道:“展大人又有什么贵干?” 展翼飞身纵上,落到他们面前,微笑着说:“在下久仰岳大侠的英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够遇上,实是三生有幸。” 谢子丹见惯场面,对他突然跃上并不惊慌,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瞧着台上。 岳霜也冷淡得很,“请展大人让一让,别挡着我们看热闹。” 第522章 武林盟主(2) 展翼挪动脚步,想要到谢子丹身边坐下。 岳霜右手一探,掌中现出一柄锋利的短刃。他横刀一拦,板着脸道:“我哥不喜欢与陌生人亲近,你最好离远点。” 展翼看向那柄刀,不动声色地说:“醉梦刀?好刀。” 岳霜持刀的手纹丝不动,“哪里?怎比得上大人的断肠刀?” 展翼也不坚持,看了谢子丹一眼,便走开去,坐到屋檐边。 这时,有一行人从一旁的大屋里出来,从容不迫地向木台走来。为首一人龙行虎步,气宇轩昂,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不怒自威,身上一袭青色长衫朴实无华,只在领口和袖口处镶有五色丝绦。 在他身后,跟着三个身穿青衣的大汉,都气势沉雄,却脚步轻灵,点尘不惊,显然在江湖上均是一流的武功。 有展翼坐在一边,岳霜就没再向谢子丹解释。他的脸上似笑非笑,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总像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那个青衣大汉走近人群时,人们立刻闪开,给他让出一条路。不少人满脸堆笑,抱拳行礼,“董盟主。” 那人正是武林盟主,万华派掌门人“擎天剑”董显辉。他极有分寸地微笑着,客气周到地跟人一一打着招呼,渐渐走到台上。 放眼看去,台下围满了人,却是壁垒分明,一目了然。 站在前面的都是正道人士,看着董显辉的目光大多很和善,年青人有许多热切的仰慕,德高望重之人也都带着客气的礼貌。 与他们刻意保持距离,三三两两聚在后排的,是黑道巨寇、邪派高手,或是亦正亦邪的神秘人物。他们大都冷淡地瞧着他隆重登场的架势,不少人脸上还有一抹嘲讽的笑。有些人懒洋洋地靠在街边房屋的墙上,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模样。 屋顶上也坐了些人,基本上都是事不关己,在这里看热闹。 董显辉闪电般一瞥,便看到百药门的执法长老、五毒教的新任教主、唐门的青年第一高手。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正对着他的那个屋顶上。 将到午时,深秋的阳光越过连绵起伏的棘连山,缓缓地照射过来。在屋顶上并排坐着的两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仿佛正坐在花园里喝茶一般,浑身散发着轻松的味道。 那个俊美中略带邪气的少年人便是“毒手神医”岳霜。他抄着手,伸长双腿,懒懒地瞧着他,眼中满是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他身旁的那个人抱膝而坐,静静地看着台上。阳光下,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眼神温润如玉,让人感觉宁静温暖。见他看过来,那人神态自若,与他的目光对视了片刻。 董显辉的内力已达极高境界,目光直刺人心,那人却纹丝不动,眼光里什么都没有,却让他的心如中巨锤,正在经脉中运行的内力差点走岔。他连忙不露痕迹地移开目光,看向屋角。 在那里盘膝而坐的,正是江湖上有名的六扇门第一名捕“血雕”展翼。按理说,他不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此时会坐在那儿,多半另有深意。董显辉一句话没说,只对他郑重地抱了抱拳。 立刻,许多人回头望去,不时有议论声响起,多是不忿盟主对这位捕头如此客气。 近年来,展翼执法如山,不论黑道白道,只要触犯刑律,并且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他都会将之缉拿归案,已是在道上结下不少梁子。此刻,这位青年名捕面对众多不善的目光,却是沉稳如山,非常有礼貌地对着董显辉一拱手,还了一礼。 董显辉这才对台下众人团团一揖,朗声说道:“各位英雄,各位朋友,大家接到在下的英雄贴,立即兼程赶来,如此高情厚谊,实令董某感激,在下先此谢过。” 台下的正道人士纷纷谦辞。 “盟主见召,自当前来效力。” “盟主,您太客气了。我们既推选您当武林盟主,自然应该听命于您。” “是啊,盟主不必过谦,有何要事,尽管吩咐便是。” “盟主武功之高,天下间数一数二,手下弟子众多,也是高手如云。若是私事,自不必用到我等出力。若是公事,自是泽被天下武林的好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客气吹捧,外围的邪派人士却冷笑连连。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台上台下的唱什么戏?” “有分教,演的这叫相敬如宾。” “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吧?装什么装?” 接着便是一阵粗豪的爆笑。 正道人士大喝,“住口!” 一些年轻人按捺不住,纷纷拔出武器,就要往上冲。那些大盗巨寇早已不耐,立刻抽出兵器,准备好好地打上一架。 董显辉在台上缓缓地道:“请各位朋友稍安勿躁,听董某一言。” 他运足内力,虽是娓娓道来,听在台下众人耳中,却仿佛有泰山压顶之势,令众人都是一凛,顿时去了轻慢之心。很快,场中又恢复了秩序,都安静地听他说话。 董显辉神情严肃,沉着地道:“江湖之大,各有生存之道,本来无可厚非。只要不违天理人伦,不违江湖道义,道路广大,总有他走的一条。但是,如果其人所作所为罪大恶极,以致天怒人怨,我等行侠仗义之辈自是不能袖手旁观。除恶斩魔,正是我辈份所当为。” 他说得慷慨激昂,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声。 “盟主说得正是。” “除奸惩恶,正是我等侠义之辈份所当为。” 在这嘈杂的赞扬声中,外围的黑道与邪派之人均是撇嘴不语。这种陈词滥调他们实在是听多了,已经懒得反唇相讥。 董显辉听得台下的声音渐低,这才继续说道:“近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杀手,无人知道其真实姓名和身份,都称其为‘幽灵’。他作案不多,均是惊天巨案,却至今没有落入法网。本来,他杀了人,自有苦主寻仇,或是公门缉拿,不与我辈相干。但是,最近董某得到消息,此人是西北蛮国雅尼派来的奸细。他屡次作案,杀的大都是江湖巨擎或朝廷重臣,其实是为了寻找我国的机密,以便雅尼国侵入我国,灭亡我大晋|江山。前日,他在京城夜袭礼国公府,竟然杀了国舅爷,并盗走存放在府内密室的边关布防图,并连夜向西北逃逸,似乎是准备回到雅尼,将此图献给他们汗王。若如此,边关危殆,国家危矣。董某在此召集天下英雄,就是希望大家为国除奸,为民除害,全力追杀‘幽灵’,夺回密图。” 下面安静了一会儿,才有正道中人轰然叫好。 “必当诛此国|贼!” 大家正在乱纷纷地表决心,岳霜在屋顶高声问道:“请问盟主,我们怎么认出谁是‘幽灵’?既然盟主将此人是雅尼国奸细的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那对他的相貌特征、公开的身份一定也很了解。还请盟主全都告诉我们,也便于我们辨认敌人。” 那些站在外围的汉子纷纷大声附和。 “对啊,说说,那个‘幽灵’到底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武功是什么路数?” “他穿什么衣服?” “多大了?” “漂亮吗?” 渐渐的,已是越问越离谱。 对此种种疑问,显然那些正道人士也急于知道,于是无人出声斥责,反而都看向台上的董显辉。 董显辉再次将眼光抬起来,看向笑吟吟的岳霜和他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半晌才道:“此人的武功十分诡异,轻功绝佳。根据他近年来做的一些案子分析,此人使用的武器应为尖针一类,出手很快,武功家数却看不出来。他的年纪应该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 台下一片寂静,大家还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却不再言语。半晌,下面才渐渐反应过来,有人嗤道:“就这些?那咱们这里只怕能找出百多个类似的人。” “对啊,江湖上有这些特征的人数以千计。” “这怎么追杀啊?” “根本是大海捞针嘛。” “盟主,你是不是耍我们?” “用尖针也不稀奇,他大可以平时用剑,杀人的时候再用什么针,掩人耳目。” “就是啊,盟主,你们万华派里可有不少年轻高手符合这些特征吧,你们派内是不是先查一查?” “就是,最好当着大家的面,挨个审一遍。” 那些三山五岳人马正讥讽得兴高采烈,台下一位身穿青衣,跟着董显辉过来的人大喝一声,“住口!盟主胸怀宽广,不与你们做口舌之争。尔等休要猖狂,辱我万华名声!”他这几句话贯注了内力,震得一些内功稍弱的人耳朵嗡嗡作响,功力高深之人也不禁暗自赞叹。 那些胡言乱语戛然而止。 岳霜却凛然不惧,冷冷地道:“许大侠,贵派的‘风华剑’汤大侠夜闯民宅,意图谋害一位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种行为,该称为什么?” 那人身材瘦削,气蕴内敛,目中隐现光华,正是董显辉四大弟子之一,“风云剑”许青桦。 今天一到镇上,他便看见汤百明身中剧毒,口不能言,后来幸得展翼火速找来良药,暂时阻止了毒势的蔓延,令汤百明能够说话,却是全身瘫痪,犹如死人。 昨夜,岳霜与汤百明从凌晨直打到旭日东升,从镇西打到镇东,已是闹得尽人皆知。许青桦略略一问,便知晓下这毒手的正是眼前那个出言挑衅的“毒手神医”岳霜。本来他当即便要找此人寻仇,却被董显辉力阻,此时见他竟然还当众提起此事,立时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拔剑而起,一招“大鹏展翅”,便向岳霜扑去。 第523章 万紫千红(1) “风云剑”许青桦的武功在董显辉的弟子里名列第二,内力稍逊于他的大师兄汤百明。若单论剑法,他在万华门的年轻一辈弟子里排名第一。 这时,他跃起在空中,手中长剑连变两式,剑尖幻出万点星光,向岳霜罩去。岳霜只是冷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稳如磐石。 许青桦的人尚未到,谢子丹已经感觉到凌厉的剑气迎面扑来,犹如一把钢针猛地向自己洒过来,露在衣服外的脸、脖颈和双手感觉到隐隐的刺痛。不过,他身居高位多年,其间经历的险恶事件不知凡几,养气功夫非同小可,这时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凌空扑来的人与剑,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许青桦没想到岳霜会一点也不招架。他听说岳霜今天凌晨竟然与自己的大师兄打了个旗鼓相当,此时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一招用了全力,再想中途撤招,已经来不及了。 全场的人只见他人如骄龙,剑如惊虹,从台边疾速扑上屋檐,长剑直向岳霜兄弟俩刺去,一时间都没有做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董显辉和展翼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只听得隐隐有风雷之声响起,董显辉已经跃上屋顶,后发而先至,手中长剑疾挑,当的一声大响,便将许青桦的长剑挡开。与此同时,展翼一跃而起,双掌齐出,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向许青桦的身前劈来,显然是想打掉许青桦手中的剑。 董显辉和许青桦立刻翻掌相迎。 只听霹雳般的一阵爆响,三股掌力撞在一起。展翼哼了一声,以他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顶不住当世两大高手的联手出击,只觉得仿佛有巨锤砸向自己的胸口,连忙奋力后跃,直落下地,又踉踉跄跄连退几步,这才算是消弭了那巨大的力量。 他咬牙站住,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努力压制体内翻涌的气血,勉力说道:“许二侠,一言不合便取人性命,此非侠义所为,也有违朝廷律法,请许二侠三思。” 许青桦愤怒地指着岳霜,转头看向地上的展翼,质问道:“此人今晨与我师哥相斗,打不过我师哥就下毒害他。展捕头,此事是你亲眼所见,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有违朝廷律法?” 展翼尚未回答,岳霜便好整以暇地笑道:“许二侠,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下的毒?展捕头,你看见我下毒了?这镇上不少英雄好汉都是见证,我可是与汤大侠单打独斗,并未使什么阴损手段。” 他的话音刚落,万华门和五毒教的帮众都大声喝彩助威。 “正是如此。” “他们名门正派的人一旦打架输了,就诬蔑人家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对啊,那是绝对要拼死抵赖,无论如何不能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 “输就输,赢就赢,大丈夫应当光明磊落,何必去学那起子宵小无赖?” 他们七嘴八舌地又说又笑,引得其余黑道中人按捺不住,也加入进来冷嘲热讽,不时捧腹大笑。 许青桦挥剑在空中一劈,大喝一声:“住口!” 一阵响亮的嗡嗡声不断在空气中回荡,足见这一剑的威力,那些人当即住口,却仍然笑嘻嘻地抱着胳膊看热闹。 许青桦还要出言斥责岳霜,董显辉却抬手制止他。许青桦对师父一向敬若神明,立刻退后两步,不再说话。 董显辉还剑入鞘,冲着岳霜一抱拳,“这位小侠便是岳一帖岳神医吧?” 岳霜懒洋洋地站起来,敷衍了事地抱拳冲他摇了摇,淡淡地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会治些小病而已,江湖朋友抬爱,给了神医二字,其实愧不敢当。” “岳神医客气了。”董显辉颇有气度地笑着,又冲谢子丹一拱手,“这位可是‘圣手佛心’岳大侠?” 自董显辉露面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严格按照一代大侠的风范来的,没人看得出他的真实心情,可谢子丹在官场多年,最善于不动声色地从对方的眼神、表情和习惯动作来判断对方的想法。每次董显辉环视全场时,他都感觉此人会若无其事地多看自己一眼。那种眼神他似曾相识,尤其是礼国公府,从郎士杰的眼中看过无数次,总让他不由自主地心寒并深深地厌恶。这时见董显辉颇有分寸地笑着看向自己,言行举止间很有礼貌,他的心里却涌起一丝恶心的感觉。 董显辉表面上礼数十足,他自然不能无礼相对,只得努力忍耐着胸腹间的不适,从容地站起身来,冲这位武林盟主拱了拱手,冷淡地说:“董盟主谬赞,在下岳冰。” 董显辉喜出望外,“早便听闻岳大侠‘圣手挽生死,佛心救苍生’,岳二侠‘一帖阎王敌,妙手必回春’,如今得遇,幸何如之。小徒今晨突发急病,危在旦夕。等此间大会开毕,董某恳请二位岳神医能去为他诊治。届时董某定会奉上厚礼诊金,还请二位笑纳。” 他的举动并无不妥,可谢子丹却敏锐地发现,他的袍袖略有一丝颤抖,显然他的心情十分激动,已经到了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地步。谢子丹忽然抬眼,盯住他的眼睛,却是一言不发。与这些江湖人物说话是岳霜的事,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位武林盟主的心里有着错综复杂的暗流,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光明正大。 董显辉看见他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震,古铜色的脸膛上竟然涌起一丝奇异的紫红色。 岳霜惫懒地笑道:“盟主果然是盟主,一张口就要派活儿给我们兄弟俩。不过,江湖上都知道,要我岳一帖治病,那可得让我心情很好才行。至于我哥嘛,他自己都是病人,哪有精神给别人看病?等他的病好了再说吧。” “哦?”董显辉关心地看向谢子丹,“不知圣手岳神医得的是什么病,竟连自己也治不好?是不是缺什么药?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 “多谢董盟主。”谢子丹对他抱了抱拳,态度明显有些冷淡,“些须小病,我们自己能够料理,不劳盟主费心。” 展翼站在地上,一直仰头看着他们。董显辉竟然会在江湖豪杰云集之际站在屋顶上与岳冰闲话家常,看上去仿佛是礼贤下士,其实已经大异平常。展翼瞧着董显辉渊停岳峙的背影,眼里掠过一丝疑惑。 他们只略微互相试探了几句,下面就鼓噪起来。 “喂,搞什么鬼?到底还开不开这劳什子的大会?” “他娘的,耍我们是吧?” “要不,哥儿几个散了吧?在这儿耗什么时间?他妈的这个什么大会纯粹是在蒙人,是让我们在这儿看什么师徒情深吧?” “演什么戏?我们可不吃那一套。” “去他的武林大会,还没开呢,人家先打起来了。要不,咱们先打一架再说吧。” “对对对,打一架,谁最后赢谁就上台去讲话。哈哈哈哈。” 黑道中人闹闹嚷嚷,在那里胡说八道,白道中人却一反常态,并没有指责呵斥。他们仰头看着董显辉,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干什么。 这时,董显辉似乎才回过神来,立刻转身,飞掠回台上,冲台下团团一揖,朗声道:“实在是抱歉,因在下小徒忽染急病,又在此地看到久未现身的‘圣手佛心’岳大神医,心急之下一时忘形,还请大家原宥。” “好说,好说。”那些白道侠士这时才活泛起来,纷纷笑道,“董大侠关心爱徒,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有岳神医在此,汤大侠的病应该不会有大碍,董盟主尽管放心。” 许青桦见师父回到台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他忿忿地瞪了岳霜一眼,冷哼一声,便飞身掠回台边,与同门会合。 岳霜满不在乎地扶着谢子丹坐下,随即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到展翼身前,笑容可掬地说:“多谢展大人救命之恩。” 展翼看着他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故意不挡不架的吧?” 岳霜耸了耸肩,“有天下第一名捕展大侠坐在旁边,我哪敢舞刀弄剑?这不是有违朝廷律法吗?” 展翼啼笑皆非,只得郑重地道:“是,岳二侠说得对。只要岳二侠心中真装着朝廷律法,展某定会拼死维护。” 岳霜见他一本正经,顿时大感无趣,转身重新跳上屋顶,坐到谢子丹身边。 谢子丹看他身轻如燕,蹿上蹿下,一副活泼可爱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由得微笑起来,忍不住伸手将他额边的一绺乱发塞进束紧的发髻中,轻声说:“你一夜没睡,好好坐着休息一下吧。” 这一刻,他真是像极了岳霜的大哥。岳霜凝神看着他,忽然眼圈一红,紧紧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董显辉站在台上,朗声道:“各位英雄,那个神秘杀手‘幽灵’虽然面目不明,但也并非全无头绪。日前,此人在京城刺杀礼国公后,又劫持了‘竹风冰心’谢子丹。现在尚未发现谢公子的踪迹,估计还未被杀害。种种迹象表明,谢公子应该是被‘幽灵’带在身边,因此,找到谢公子,就离‘幽灵’不远了。” 台下鸦雀无声,都在仔细听他讲话。 岳霜和谢子丹也安静地坐在屋顶,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异样。 “我这儿有一幅谢公子的画像,大家看了之后,就可以分头探查了。”董显辉朝着台边的弟子一挥手。 “风火剑”段阳立刻走上台,手上拿着一个卷轴,打算递给师父。 董显辉站在台上,离台下众人稍远。大家只觉得他的脸色渐渐变得紫红,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段阳走近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第524章 万紫千红(2) 董显辉的脸和脖颈都泛着一片一片的紫色,当中还有点点青色,显得十分诡异。 段阳的江湖经验也很丰富,立刻意识到师父已经中毒,顿时急了,压低声音说:“师父,您要赶紧回去疗毒。” 董显辉朝着他手中的卷轴微一摆手,声音更低,“先做完正事,我还能坚持。” 段阳急忙将手中的卷轴展开,高高提起。宣纸上画着一个人,身材修长,相貌俊逸,气质文雅,神情悠远,正是“竹风冰心”谢子丹。 台下的人看向那幅画,接着便响起嘤嘤嗡嗡的议论声。 岳霜却一直看着董显辉,唇边渐渐浮现出一缕阴狠的笑意,喃喃地道:“万紫千红……原来是他。” 谢子丹一听“万紫千红”四个字,蓦地想起昨天夜里的事。那个在汤百明之后闯进来的蒙面人原来竟是这位武林盟主董大侠。他微一转头,看到岳霜阴沉着脸,手已伸向腰侧的刀柄,便轻声劝说:“小霜,不要鲁莽行事。” 岳霜立刻醒悟过来,绝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袭击武林盟主。他停了手,朝着谢子丹一笑,便转头寻找唐潇。 唐门来的人并不只是一个唐十一,还有别人。他们都已经看出来,台上的董显辉似乎中了他们十一公子的独门奇毒“万紫千红”,不由得脸现惊诧,也四处张望,寻找唐潇。 很快,岳霜和唐门的人都看到了他。唐潇依然风度翩翩,远远地站在街边,一边微笑一边摇着折扇。岳霜也笑起来,悠闲地抱着胳膊,好玩地看向仍在硬撑的董盟主。 董显辉只觉得自己犹如掉进了洪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身体里左冲右突,想要撕开皮肉,喷薄而出。他努力运功压制,但越是强运内力越是催动了毒发的势头,很快,他的脸便成了紫色,一大口血从喉头涌出。他紧闭双唇,硬将这口腥甜的血咽了下去。 段阳见势不妙,立刻朗声道:“各位师伯师叔,家师连日劳顿,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请大家务必见谅。”台下的“风云剑”许青桦和“风雷剑”张霆马上知道出了变故,迅速飞身上台。一见董显辉的情形,他们也是一怔,随即便护着师父往台侧走。 这时,台下那些老江湖也都看出异样。百花门主沈三娘抢到近前,低声说:“董盟主这是中毒,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吩咐。” 董显辉咬着牙,努力忍耐着毒发的痛苦,向她点了点头。 许青桦恭敬地朝她欠了欠身,“多谢沈师叔。” 唐门这次来的人年龄最大的是老五唐渊。他跟唐潇一向不合,这时便大声道:“老十一,这董盟主像是中了毒,而且好像是你的独门秘制‘万紫千红’。你可真是好本事啊,连武林盟主都能中你的暗算,真给咱们唐门长脸同了。” 旁边的唐门兄弟跟着阴阳怪气地说:“只怕是给唐门惹祸吧,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瞎胡闹,小心犯了规矩,被逐出唐门,到时候没谁保得了你。”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场上已经炸了锅。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许多人都耸然动容,有的往董显辉那边拥过去,想看看他是否真的中了毒,有的转头去看唐潇,脸上什么表情都有,惊愕,愤怒,钦佩,幸灾乐祸…… 唐潇懒洋洋地说:“唐老五,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动不动就栽赃。我的‘万紫千红’一直放在我自己房间,可没主动去招惹谁。昨夜有个毛贼偷偷闯进我的私宅,跟我打了一架后又逃了,至于是不是中了毒,那我就不知道了。” 听了他的话,人群中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五毒教一直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自成一群。教主韦少华见到这场面,不禁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他身边的教众立刻跟着他走了。 接着,百药门的上官齐哼了一声,鄙夷不屑地说:“一场闹剧。”也转身离开。 岳霜带着谢子丹跳下屋顶,大声招呼唐潇,“小唐,这儿没什么热闹好看了,我们回去吃午饭吧。” 唐潇哗地收起折扇,朗声道:“好啊,不过得你做。” 岳霜哈哈大笑,“要不咱们去叨扰小毒,这小子带着的厨子可真是天下一绝啊。他还欠我两碗蛇羹呢,非得找他讨来。” “行啊,他要看我不顺眼,大不了我们先比比毒功再吃饭。”唐潇嘻皮笑脸地走到他们身旁。 “看你不顺眼无所谓,有我哥的面子在。”岳霜兴高采烈地说,“当着我哥,他不会乱出手的,顶多给你一碗五毒蚀心断肠羹,或者七心海棠炖河豚。” “咦?真的?那我得尝尝,一定很美味。”唐潇兴致勃勃。 谢子丹走在这两个嚣张的年轻人身边,一直面带微笑,颇感心情舒畅。 过去,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始终注意韬光养晦,规行矩步,一举一动都极有分寸,何尝有片刻如此张扬过?直到此刻,他才感到海阔天空,脱胎换骨,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先前官高位显的谢大人,也不是后来蒙冤为奴的九公子,就如鱼入江湖,重新看到了一个新天地。 他们三人便这样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许多人都看着他们的背影,展翼却一直盯着董显辉。 万华派的二三代弟子簇拥着掌门,快步往他们包下的客栈走去。董显辉的步履看上去仍然很稳,可展翼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长衫在微微颤动,显然毒发的痛苦已经让他难以控制。 展翼沉默地走到路中间,看了看万华派离开的方向,又转身看着岳霜和唐潇大摇大摆的身影,随即将眼光投向两人身边的岳冰。 他一直凝神看着那个人迈出的每一步,以及走动时全身每个部位的习惯动作。直到他们转弯,消失不见,他才收回目光,向万华派包下的客栈走去。 当他稳步走进悦来客栈时,院里却并没有特别的喧哗。万华派的弟子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虽然脸上满是焦灼和愤怒,但说话做事却没有失了分寸。 展翼进门时,守在门口的四个人是“风华剑”汤百明和“风云剑”许青桦的弟子,一见他自然认得,立刻对他行礼。 展翼客气地抱拳还礼,微笑道:“在下来看看董盟主。” “多谢展大人,请跟我来。”其中一位弟子礼貌地将他带进内院。 这里的人都十分忙碌,却特别安静。 展翼看着万华派那些年轻的三代弟子脸上的凝重,大步走进房间。 这是客栈里最好的上房,宽敞而舒适。董显辉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神智仍然很清醒。他的脸上和脖颈已经变成斑驳的紫青色,双眉紧皱,显然很痛苦,却强自忍耐着。 床边坐着唐五公子唐渊。他用一根长长的银针插入董显辉的虎口,然后缓缓抽出,看了看上面的色泽,又闻了闻,便笃定地道:“确实是唐十一的‘万紫千红’。” 除了汤百明外,董显辉的风字三大弟子都在这里,许青桦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唐五侠,你能解吗?” 唐渊摇了摇头,“这‘万紫千红’是唐十一的独门秘制,连我们家老爷子都解不了,对唐十一赞赏有加。我们悄悄地查探过此毒,里面混杂了十七种毒虫和十三种毒花,如果是单独分开,每一种我都能解,但这三十种毒物混合在一起,其中不乏相生相克之物。它们的分量如何搭配,炼制时用了怎样的工具,加入的顺序怎样,我们全都不知道,解毒时稍有差池,便会伤了董盟主的性命。这毒只有唐十一能解,别人除非有他给的解药,否则是不敢乱动的。” 性格粗豪的张霆斜睨着他,“是不是你们唐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独门秘制的毒药?” “差不多吧。”唐渊一点也不怕他,淡淡地笑道,“就像你们万华派的几大弟子每人都有最擅长的一套武功一样,我们唐门的人如果没有自己的招牌毒药,那就不算出师。从规矩上说,如果唐门弟子没有研制出独门秘药,都没资格走出大门,更别说行走江湖了。沈门主,你们百花门除了剑法外,也精研医术,当知我这话没错吧?” 百花门主“天女散花”沈三娘年逾不惑,一向沉稳冷静,闻言点了点头,“唐五侠所言不差,的确如此。” 比较斯文的段阳不想多说废话,“唐五侠,如此说来,我们师父的毒只有唐潇能够解?” 唐渊略微一想,“也不尽然。这世上除了唐十一外,还有两个人是一定能解的。” 许青桦激动地上前一步,焦急地问:“哪两人?” “医仙和毒仙。”唐渊笃定地道,“如果能请到他们两位老人家当中的任何一位前来,一定能够妙手回春。” 许青桦呆了片刻,扭头就走,“我立刻就去把唐潇和岳霜兄弟一起抓来,让他们给师父解毒。” 张霆和段阳也是二话不说,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展翼正好走到门口,抬手拦住了他们。 第525章 往事真相(1) 展翼的年纪比这三位闻名遐迩的万华派大弟子都要年轻,可沉稳的气度却令三人不敢小觑。他们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展大人这是何意?” 展翼冷静地说:“三位大侠请留步。请问,董大侠是何时何地中毒?为何事与唐潇发生争执?如果此事不解决,即使能将唐潇硬架来,他也不会替董大侠解毒。况且,唐潇和岳霜二人都擅长使毒,你们一旦起了冲突,只怕会造成更大损伤,于董盟主的病情毫无益处。” 唐渊负手而立,微笑着说:“是啊,展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唐家的十一公子也不是浪得虚名。他的‘万紫千红’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从不解毒。至今我没看他替人解过这种毒。你们如果想他解救董大侠,还是去好言相请吧。” 展翼点头,“唐五公子说得在理。或许董盟主与唐十一公子之间有什么误会,彼此说清楚,未必不能握手言合。” 许青桦略一琢磨,回头问道:“唐五侠,请问我师父还能支撑多久?” 唐渊淡淡一笑,“董盟主内力精湛,可以再撑上十个时辰。不过,如果五个时辰内不替他解毒,即使最后把毒清了,他也会武功全失,成为废人。十个时辰内若是不解毒,他的性命只怕不保。” “五个时辰……”许青桦的脸色很难看,“好,我先去跟唐十一公子谈谈。” 展翼爽快地道:“许大侠,我跟你一起去。” 许青桦立刻对他一抱拳,“多谢展大人。” 二人并肩而出,大步行去。 展翼轻声提醒,“唐十一公子和岳一帖此时应该是在五毒教主的居处,我们要多加小心。” 许青桦冷哼道:“蛇鼠一窝。” 展翼郑重地道:“许大侠,如果你对他们是这个态度,只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许青桦猛地转头看向他,“展大人,你今天早上救了我大师哥,在下不胜感激。不过,你现在如此袒护这些邪魔外道,究竟有何用意?” 展翼冷静地看着前方,“许大侠,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正道邪道,只有是否触犯刑律,是否守法良民。” 许青桦冷冷地问:“那唐潇下毒害我师父,已经被唐五公子证实,这叫不叫触犯刑律?” “从表面上看,确实触犯了本朝刑律。不过,需要证实的是,他是在何种情形下与董大侠有过接触,发生过什么争执,以至于他向董大侠下毒。”展翼有理有节,从容不迫。 许青桦哼了一声,“我师父侠名远播,谁人不知?那唐潇亦正亦邪,不定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被我师父撞见,他便使出这阴狠手段。我师父宅心仁厚,定是一时不防,遭他毒手。” 展翼温和地道:“许大侠说的也是一种猜测,都需要证实。” 两人很快走到五毒教的居处,到处都是灰衣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许青桦不再与他辩驳,全身暗暗绷紧,随时准备应变。 展翼对门口的灰衣人抱拳行礼,“在下展翼,求见贵教掌门韦教主。” 那灰衣人认识这位名捕,见他对自己很客气,便礼貌地拱手回礼,“请展大人稍待,在下需得回禀教主。” “有劳。”展翼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等在门外。 许青桦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造次。他的师父和大师兄已然分别中了唐门和岳霜的毒,如果他再中了五毒教的毒,那就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后果很难设想。 片刻之后,那个灰衣人出来,对展翼一躬身,“教主有请。” 展翼点头回礼,率先走了进去。 韦少华虽然年轻,却气度沉稳,站在房门口迎接他们。 展翼对他一拱手,“韦教主,幸会。” 韦少华对他抱了抱拳,“展大人,久仰,请。” 两人跟着他走进屋里,各自坐下。房间不大,一目了然,除了他们外,并无他人。有灰衣人替他们端上茶来,随即恭敬退下。 韦少华淡淡地道:“请问展大人有何见教?” 展翼冲他一抱拳,“韦教主,在下前来,是想求见正在贵教做客的唐门十一公子和岳家的两位神医。” 韦少华似是早已明白,略一思索便道:“好,我请他们来。”他朝着门口一摆手,立刻有灰衣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唐潇和岳霜斯斯然走进来,谢子丹却没出现。 许青桦一见他们便目中喷火,霍地站起身来。展翼也立刻起身,横跨一步,斜挡在他面前,提醒他稍安勿燥。许青桦蓦地想起此行的目的,只得强忍怒火,没有动手。 展翼冲着唐潇一抱拳,“唐公子,展某前来,不揣冒昧,想请公子惠赐解药。董盟主不知如何,竟中了公子的独门奇毒,现下危在旦夕,还请公子施以援手。有甚下情,容董盟主转危为安,我们再计议不迟,不知公子可否给展某这个面子?” 唐潇刷地打开折扇,洒脱地说:“展大人这话可折煞我唐十一了。既然展大人开了口,我若不给面子,未免不识抬举。不过呢,董盟主夜闯民宅,毁我房间器具,总得给在下个交代吧?不然,江湖上人人都以为唐十一人善好欺,那在下岂不成了大笑话?” 许青桦握紧双拳,却没有怒斥他。刚才,百忙中他已问过自己门下的亲传弟子,昨夜他的大师兄汤百明确实曾经夜入唐潇下榻的客栈,和岳霜在院中相斗,一直打到镇上。此外,他师父也曾在夜里单独外出,不久即返,无人知他去了何处。这时,唐潇口口声声指责董显辉曾经在夜里闯入他的房间,许青桦也将信将疑。他虽然性烈如火,但心性光明磊落,此刻也不会昧心狡辩,硬说师父没有外出过。 展翼沉声道:“唐公子,即使董盟主曾在夜里进入过你的房间,也罪不至死。况且,盟主或有什么隐情而不得不如此做,如今真相未明,似乎不应就致人于死地吧?” 唐潇对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嗤之以鼻,正要出言讥讽,岳霜抢先在一旁说:“展大人,要为董盟主和汤大侠解毒,这也不难。但是,三年前家兄遭人毒手,似与这两位赫赫有名的大侠有关。家兄不懂武功,不谙制毒之法,从小便喜精研医术,深受家父看重,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家兄医术通神,却心地善良,出道以来,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江湖人称圣手佛心,可见一斑。不料三年前,竟然有人丧尽天良,给他下了极为诡异且药性猛烈的西域奇毒,若不是我及时赶至,将他的毒性压住,又狂奔七日七夜,赶回医谷,现在家兄哪里还有命在?即便如此,这三年来家兄身受之苦残酷无比,家父家母一辈子没掉过泪,那些日子却常常暗自泣下。在下和家父走遍万水千山,爬冰卧雪,出生入死,为家兄找寻灵草,配制解药。这三年来,家兄生不如死,令人不忍目睹。家父家母年过半百,本是黑发如鸦,面目年轻,仅仅三年,却已是白发苍苍,憔悴不已。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在下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展大人,如果他们两位肯说出当年的事实真相,我立刻为二位大侠施治,保证药到毒清。若是依然想要为凶手隐瞒,那就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一扫往日的嬉皮笑脸,神情郑重,满脸寒霜。 许青桦怒道:“哪有你这样下毒逼供的? “可不是我给他们下的毒。”岳霜面色一变,冷冷地道,“是他们自己闯进来,撞上的。这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许青华顿时语塞。 展翼轻叹一声,神情变得坚定,“岳二侠,展某向你保证,只要你给董盟主和汤大侠解毒,令兄当年中毒的内情,展某定在一年之内查个水落石出。” 岳霜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无语。展翼挺立在那里,脸上满是诚恳。终于,岳霜点了点头,“展大人一言九鼎,义薄云天,江湖上人尽皆知。既然展大人担下此事,那我就信展大人一次。” 许青桦顿时喜形于色。 岳霜转向唐潇,“小唐,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唐潇一笑,“什么话?你也是为了岳大哥。说实话,若是为了你,我是绝不肯让这一步的,不过,若是为了岳大哥,那我没话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岳霜,然后在他耳边将解毒之法低声说了。 岳霜听罢,冷淡地看向许青桦,“我先解汤大侠的毒,再替董盟主解毒,在解毒的时候不准任何人在场。你们要能做到,我就去,要是不能做到,那就罢了。” “不行。”许青桦脱口而出,“必须先给我师父解毒,而且我和两个师弟必须在场。” 岳霜冷哼一声,重又坐下,“那就请许二侠另请高明。” “你……”许青桦忍不住就要上前动手。 展翼伸手将他拦住,“好,就依岳二侠之意。许二侠,请听展某一言。眼下,只要岳二侠不出手施治,董盟主和汤大侠的毒伤便难以痊愈,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到他们跟前去加害?岳二侠需要施治时心神不乱,不许有人在旁打扰,这也可以理解。还请许二侠以董盟主和汤大侠为重,不要因一时意气误了大事。” 第526章 往事真相(2) 被展翼一挡,又出言提醒,许青桦登时冷静下来,“许某刚才出言鲁莽,还请岳二侠见谅。” 岳霜这才哼了一声,起身对韦少华说:“小毒,我哥就暂时交给你和小唐了。” “放心,我会照顾他的。”韦少华温和地点头。 唐潇也摇着折扇说:“没问题,你尽管去。” 岳霜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惫懒,笑着说:“展大人请,许二侠请。” “请,请。”两人便与他出门而去。 许青桦迫不及待,几乎要施展轻功飞奔。岳霜似是体谅他的心情,也是脚下运劲,走得飞快。展翼紧紧跟在他们身旁,不落一步。很快,三人便赶到万华派包下的客栈。许青桦来不及跟其他人多说,便将岳霜直接带到汤百明的房间。 汤百明的几个弟子正在这里照顾师父,个个急得唇焦舌躁,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许青桦进来,那些人马上围上去,全都怒视着他身后的岳霜。 许青桦惟恐他们惹恼了岳霜,这小子又拂袖而去,立刻说:“岳二侠是来给大师哥解毒的,你们出去等着,不得惊扰。” 那些人听岳霜要给自己师父解毒,都是喜形于色,见二师叔如此吩咐,自然听从,立刻走出门去。 岳霜站在那里不动,一声不吭。许青桦知道他的意思,转身看着他,有心想说两句狠话,要他不得对自己的师兄不利,却又知是徒劳之举。犹豫片刻,他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展翼没有进来,与他一起站在门口守护。 岳霜转身关上房门,这才走向床边。 汤百明浑身僵硬麻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神智却清醒。他连头也不能转一下,只是听到二师弟的声音,知道岳霜来为自己疗毒,心里却犹自不信。 过了一会儿,岳霜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汤百明费力地问:“师父的毒……也是你……下的吧……” “差不多。谁让他跟你前后脚地闯进来?”岳霜漠然地坐下,拉过他的手把脉。 汤百明苦笑,“师父……终究是不放心啊。” 岳霜连眉头都不挑一下,平淡地问:“他是不放心你?还是不放心我哥?” 汤百明又不吭声了。 岳霜无声地冷笑,用拳头重重一砸他的胳膊,再砸向他的肩头、胸口、腹部。他没用内力,但力道却也不轻,普通人挨上了,怎么也得痛得跳起来,汤百明却一动不动,身体就像一截木头,毫无感觉。 岳霜俯到他耳边,声音很轻很轻,“汤百明,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当年的真相。我哥他没死,活得好好的,你也亲眼看见了。既然你们没毒死他,那当年的事情你们就别想掩盖。你如果不亲口对我说出真凶是谁,我就拿你们整个万华派当凶手看待,谁也别想逃脱罪责。现下,你和你师父就是头一批去死的人。接下来我要血洗万华派,为我大哥报仇。” “不……不要……”汤百明努力挣扎着,却无法挪动分毫。他急得满脸涨红,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岳霜立刻点了他胸口穴道,又替他推宫过血,让他缓过一口气来,这才在他耳边说:“你说出来,我就替你和你师父解毒。否则,你说不说都一样,你和董显辉都得死。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做下的罪孽,以为自己不说就可以逃过惩罚吗?” 他的话又阴又狠,句句犹如重锤,直击在汤百明的心坎上。他心里天人交战,脸色有些发青。 岳霜其实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但他聪明过人,早就从凶手竟然向最不可能和人结怨的大哥下手这件事本身推断出了一些东西,这时连威吓带暗示。如果对方做贼心虚,多半会越想越深,肯定会以为他已经知道当年的事,即使隐瞒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汤百明想到师父危在旦夕,而岳冰竟然未死,至今活得好好的,这次岳家兄弟突然现身,多半就是报仇来了,不由得如堕冰窖,心里发寒。 若在往日,万华派人多势众,掌门人董显辉又是武林盟主,他们风字四大弟子更是江湖上人人仰慕的大侠,个个武功不凡,便是他们门下的三代弟子也不乏好手,岳家不过区区四人,即使善于使毒,也不是不能对付。可现在,他和董显辉全都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万华派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此时他们岳家人若是与唐门和五毒教联合,趁机下手,只怕万华派会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汤百明很犹豫。虽然他的心志已经动摇,却仍然不愿意开口。三年前的那件事实在让他无法启齿,一旦说出,万华派的百年清誉也就毁于一旦了。可是,即使不说,岳家人也都已然知晓,只要出去一宣扬,万华派仍然名声扫地。 岳霜见他眼中已现迟疑,立刻俯身在他耳边说:“汤大侠,你要再不说,你师父就咽气了,你自己当然也无生理。不过,我看许二侠是光明磊落之人,如果做了万华派掌门,说不定倒也有个新气象。只不过,听闻贵派掌门元配已逝,半年前才又再结连理,就可惜了那位小娇娘啊。汤大侠,我哥是圣手佛心,我的名号里却是有毒手二字,可没我哥那么好说话。贵派掌门的千金今年总有十岁了吧,正好卖进窑子,让老鸨好好调教一下,过个三、四年也就可以出来接客了,就凭她那小模样,将来肯定能做头牌。汤大侠,我也见过你的两位小公子,一个好像是十三岁,一个大概只有七岁吧,拿着两把小剑舞来舞去的,倒也有模有样,就不知道,如果把我哥当年中过的毒也给他们弄点,他们能熬得了多久?” “不要。”汤百明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心防终于崩溃,“好,我说。” 岳霜凝神看着他,抬手给他塞了一粒解药,低低地道:“你说吧。” 汤百明只觉得一股热流迅速向四肢百骸涌去,身体慢慢有了感觉。他看着房顶,神情呆滞,缓缓地道:“我和令兄初次相识是在五年以前。那次我一人单挑肆虐江东、杀人无数的龙华七怪,却没想到他们的师父南岳魔指也在。我与他们激斗了一天一夜,终于将他们师徒八人全都杀了,自己却也身负重伤,倒地不起。幸而岳冰正好从那儿经过,将我救起,替我治好了伤。他虽然不懂武功,却侠肝义胆,让人好生相敬。我后来又受过几次伤,都跑去找他医治,他也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令我非常感动。后来,我们常常喝茶下棋,谈天说地,他天性纯良,对人十分友善,在江湖上非常罕见。我与他意气相投,便主动提出与他义结金兰,他也欣然同意。后来,他无意中谈起,一些奇花异草可以制出救命仙丹,但他因没有武功,有些地方没法去,甚感遗憾。我便自告奋勇,与他走遍大江南北,采摘他想要的那些草药。后来走得兴起,我们甚至远赴西域,去到雪峰,攀上峭壁,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寻觅他喜欢的异种花草。岳冰没有武功,但我内外兼修,剑法、掌法尚可,轻功也不错,足以带他飞空走险,也不惧豺狼虎豹,他可以放心地寻找他想要的东西。每次他采到一株奇特的花草,就会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会叫我汤大哥,告诉我那是什么花或是什么草,有什么作用,可以医治什么病或者解哪种毒。我不懂那些,但也很替他高兴。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都过得很愉快。” 岳霜专心地听着,不断向他各处大穴刺下银针。听到汤百明跟自己大哥曾经有过那样的交情,他的脸色柔和许多,下手也迅速起来。 汤百明顿了一下,才慢慢地说:“后来,到了应该回去向师父请安的日子,我便邀请岳冰兄弟与我同上万华山。他还没去过,听我描述了山上的美景之后便欣然答应。我们一路自在逍遥,说说笑笑,都很高兴。到得山上,师父听闻他便是江湖上人称圣手佛心的岳神医,立刻对他十分热情。”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 岳霜出手如电,取出他身上的银针。他身上未着寸缕,银针一起,立刻有缕缕黑水慢慢从那些穴道中渗出来。 汤百明觉得身体里的痛苦减轻了很多,原来的声音低如耳语,现在也大了一些,“我们在山上没待两天,我的三个师弟也陆续回来了。见到岳冰,他们都很高兴,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原来,我那兄弟也曾经救过他们的弟子。岳冰很谦和,说医者父母心,见到伤病者,当然是要救的。这让师弟们更加仰慕。我们的徒弟也对岳冰礼敬有加,十分钦佩他的为人。不久,当时的武林盟主铁面佛常大侠就来了。他是我们师父的泰山老丈人,为人慷慨豪迈,大家都与他着实亲热,日日喝酒,已是常事。不过,岳冰兄弟不善饮酒,大家敬重他,也就不去勉强。” 岳霜用布巾绞了热水,替他擦掉那些黑水,随即将巾子扔到地上,重新换了干净的帕子继续擦拭,直到他身上不留一点毒水。 第527章 格杀勿论(1) 汤百明深深地陷入回忆中,对周围的动静已经没有感觉。 他轻声说:“大概过了四、五天,山上突然出了大事,常大侠在深夜中毒身亡。当时大家都大醉而睡,没人在他身边侍候,直到早上才发现,常大侠已经没救了。我师父的夫人那时正怀孕七个月,听到父亲突然被毒杀,大悲大恸之下便早产加难产,竟是一尸两命。大家都很愤怒,也很疑惑,怎么会有人能够深夜潜入万华山,暗杀常大侠。我们在山下一路都有暗桩,那些弟子皆表示没听到任何动静,也没见人上山来。这事很明显,一定是内贼干的。师父勃然大怒,立刻命我们四大弟子彻查此事。我们挨着个地搜查所有弟子的房间,均无所获,就有人提出,我兄弟的房间也要查。我很生气,我兄弟一向救死扶伤,从来没有伤人之心,又不懂武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害常大侠。可是,他们说每个人都查了,他也不能例外。我没办法,我兄弟倒是好脾气,说要查就查吧。我没进去,是我那三个师弟进去的。结果,他们从我兄弟的包袱里翻出了许多药。四师弟略通医术,一一查看后,便指出有一种毒药,就是毒死常大侠的那一种。” 岳霜的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手上的小刀。 汤百明的脸上满是痛苦,“当时,万华山上群情激愤,都嚷着要将我兄弟千刀万剐。我却不相信,一直护着他,愿用性命担保,他绝不可能是凶手。这时,我师父走过来,命我退开,说‘公义大于私情’。就在这时,我兄弟忽然在我耳边悄声说:‘汤大哥,那个装毒药的瓶子,我好像在你师父的书房里看见过。’我那时已无暇问他什么时候去过我师父的书房,只是本能地向师父看过去,根本忘了掩饰脸上的震惊。师父看我这样,立刻出招向我击来。我不敢还手,被他一把抓住胸口,远远丢开。他跟着点中我兄弟的几处大穴,我兄弟顿时全身无力,再也出不得声。师父从四师弟手中劈手夺过毒药瓶,说道:‘天理昭昭,让我们搜出罪证,今天就让你这恶贼自食其果。’便把毒药倒进我兄弟口中。” 岳霜握紧拳头,满脸痛苦,浑身轻颤。 汤百明很激动,“那毒霸道至极,入口便即发作。我兄弟立时痛得满地打滚,却叫不出声来。不一会儿,他便不动了。师父哼了一声,说道:‘便宜你这恶贼了。百明,此人是你带上山的,就让你去埋了吧,也算成全你们兄弟之情。’我上去将我兄弟抱着,跑下了山。兄弟曾经给过我一瓶药,说是能生死人,肉白骨,要紧关头,可用之保命,好撑到他那里。我当即将整整一瓶药给他灌下去,他才有了一丝气息。我把他交给山下一户可靠的人家,让他们带着你哥往西南方向赶,据传医谷就在西南某地。我又派心腹弟子去江湖上散布消息,说你哥伤重垂危,要你速去救他。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你哥从此杳无音信,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也无从打听。”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住了口。 后面的事岳霜都知道,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那,用我哥的暗号一路留下记号,引我追上去,也是你交代的?” “是。”汤百明低低地道,“我与你哥相交莫逆,他什么都不瞒我。有一日,我与他喝茶聊天,他提到了你,说你精研医毒两术,实比他高明,就是性子乖戾,做事太过任性,在江湖上竟然有了‘毒手神医’的名头,这让他很不开心。不过,江湖上居然盛传你们兄弟不和,犹如对头,那简直是胡说八道。他说,不论你们兄弟俩谁出了事,只要在路上留下那个记号,不出三天,另一个人就会知道,并一定会追踪过去救援。我那时候还笑他,说他不懂武功,怎么救援啊?他便笑了,说细细想来,他也是挺任性的,从小不喜练武,就真是一点不练,弄得令尊令堂毫无办法,只得由他。”说着,他又陷入遐思中。 岳霜也想起来过去那些美好时光。他和哥哥还小,与父母一起住在美丽的医谷中,过着快乐逍遥的日子。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至此,他已经明白了全部真相。 三年前,董显辉暗中谋害了当时的武林盟主,表面上却是抓住了“杀害盟主的凶手”并亲手处死他,替盟主报了仇。他本就德高望重,又是盟主女婿,因盟主被害而致他妻儿一起去世,惨烈之极。武林中的正道人士嗟叹之余,便都推举他做盟主,这个卑鄙之徒就顺理成章地登上那个无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大位。 岳霜沉着脸,将一颗拇指大的药丸化入水中,给汤百明喂下去,口气温和了许多,“汤大侠,你待我哥有情有义,我在这里谢过了。前日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你体内的毒性已清,我又加了一粒避毒丹,可避百毒,将来很少有毒再能害你。就算是加害我哥的那种毒药,也不会顷刻间要了你的性命,总能多撑些时日,以图救治。这就算是我对你的谢意和歉意吧。” 汤百明的眼圈红了,“我对不起你哥。他是我带上万华山的,否则也不会遇到这飞来横祸,遭此无妄之灾,受那无穷苦楚。” “天有不测风云,你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这事不能怪你。”岳霜恩怨分明,平静地道,“汤大侠,你好生将息,三天之后便可活动,但最好半月内不要与人动手。” 汤百明嗯了一声,忽然想起,转眼看向他,“岳二侠,我师父……还请你救他一救。” “当然。”岳霜沉声道,“我已应允过你,这次自当救他,你尽管放心。”现在救了,以后再杀。 他转身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展翼和许青桦。展翼面如寒霜,眼中含怒。许青桦的脸色阵青阵白,很不自然。 岳霜便知两人内力深厚,自己和汤百明的谈话虽然声音很轻,只怕他们都听去大半。他没有多说什么,将怀中唐潇给他的小瓷瓶递给许青桦,淡淡地道:“里面有七颗药丸,你立刻给他服下两粒,六个时辰后再服一粒,十二个时辰后再服一粒,二十四个时辰后再服两粒,毒性便全部解了。” 许青桦接过药瓶,“那……这四天时间请你待在此处,万一我师父有个意外,我们也好找你。” 岳霜面色一冷,“唐门五公子便在你处,请他一验便知真伪。许二,你想扣住我,却没这么容易。” 许青桦便道:“好,那请岳二侠稍待片刻,许某请唐五侠验验。” 岳霜哼了一声,在院中负手而立,仰头看天,竟是谁也不理。 许青桦不敢怠慢,立刻施展轻功,飞速纵至正房,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唐渊,“请唐五侠看看,这可是令弟唐十一公子的解药?” 唐渊接过,打开塞子,倒出一粒药丸来,仔细打量过,又闻了闻,便点头道:“正是他的独门解药。” 许青桦拿过药瓶,将两粒碧绿的药丸放进董显辉的嘴里,用水灌下。很快,董显辉便缓过来。 许青桦正要出门去放岳霜走,董显辉却道:“青桦,百明中了毒,卧床不起,现在万华门以你为大,你立刻传下令去,我万华派弟子全部出动,速速拦截岳冰岳霜兄弟,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许青桦顿时怔在那里,期期艾艾地道:“师父,展大人要我保证岳霜的安危。况且,他刚给大师兄和师父解了毒,我们就杀他们,似乎有点……” 董显辉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似剑,“除恶务尽。对这种大奸大恶之徒,不用谈什么江湖道义。快去!” 许青桦仍然犹豫。 董显辉大怒,“张霆,段阳,你们去!” “风雷剑”张霆和“风火剑”段阳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武功高强。这一天,两人从早到晚都只见到大师兄和师父离奇中毒,饱受折磨,早就对岳霜和唐潇恨之入骨,此时见两人毒性已解,顿时去了心中大石,再无顾忌,闻言答应一声“是”,便急急地奔了出去。 许青桦也想出门,打算伺机放走岳霜。董显辉却喝住他,“青桦,你过来。你老实告诉我,岳霜和你大师兄说了些什么胡言乱语!” 许青华看了一眼看场的其他人,垂下头,低声道:“没有,岳霜就吩咐大师兄半月之内不要跟人动手,好好将养,方能恢复。” 董显辉看了他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外面,等许青桦离开,岳霜就从身上掏出一物,用力一抖。一枚飞火流星呼啸着,笔直地冲上天际。 周围的万华派弟子立刻冲上前来,将他团团围住。 第528章 格杀勿论(2) 岳霜面不改色,根本不看他们,只瞧着人墙外的展翼,微笑道:“展大人,我断定一会儿就会有盟主下令,务必将我格杀,此事你管是不管?” “自然要管。”展翼不假思索,沉静地道,“杀人即是触犯刑律,展某身为朝廷捕快,自当阻止。” “好。”岳霜淡淡一笑,不再多说。 不一会儿,“风雷剑”张霆和“风火剑”段阳便跑出来,大声道:“掌门有令,岳冰、岳霜兄弟俩屡次下毒害人,罪大恶极,着即格杀勿论,为江湖除此祸端。” 他的话音未落,一片长剑出鞘声便即响起。 岳霜放声大笑,声音里满是讥诮。众人一怔,他突然纵身而起,向墙外飘去。 张霆和段阳同时出剑,空气中仿佛出现雷霆闪电,剑气纵横,直向岳霜罩去。张霆的剑势封住了岳霜的上下左右,段阳的剑划破空气,如霹雳般直刺身在空中的岳霜。 在万华派门下众多弟子的围攻下,风字两大弟子竟然还联手夹击一个年轻人,这是很多年不曾出现过的情况了。 岳霜面对强大的攻势,一点也不慌乱。他右手出刀,左手往地上拍了一掌。他的身子本已开始下落,这时借力再度拔高,企图脱出段阳的攻击。 段阳迅速变招,剑尖微抬,便将他罩在自己的剑势当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展翼闪电出刀,将段阳的长剑撞开。与此同时,岳霜右手的刀也与张霆的剑势在空中连续撞击。只听当当当当几声震耳欲聋的剧响,他被那股巨大的力道向后推去,如一片风中的落叶,轻飘飘地远远飞出,消失在墙外。 段阳转头怒视展翼,“展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展翼沉声喝道:“你们没有权利杀人。” 段阳理直气壮地说:“展大人,是盟主下令,为武林除害。” 展翼一字一顿,“段四侠,武林盟主不是朝廷命官,更非刑部下辖捕快,擅自杀人,便是犯法。展某职责在身,自当阻止。” 段阳一愣,一时无辞可辩。 就在这片刻之间,张霆已指挥弟子追出墙外,结剑阵困住了岳霜。 岳霜为免展翼怀疑,不敢尽展轻功,在与张霆的对剑中又受轻微内伤,身法稍有阻滞,便被万华派门人追上。 段阳和展翼同时跃出墙外,加入战团。展翼刀法精妙,力道刚猛,很快便冲入阵中,与岳霜并肩而立。 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袭杀朝廷名捕,张霆止住弟子们的进攻,对展翼一抱拳,“展大人,请您让一步。这岳霜下毒害我师父和大师哥,我与他誓不两立。等杀了他,在下自会到展大人处自首,承担这杀人的罪名。” 周围一些围观的武林中人听了这话都在点头,更有人大声叫道:“张大侠,你为武林除害,有功无过。” 岳霜冷笑,却并没有把董显辉的罪名说出来。一是他并无确凿证据来指证,二是他要亲手报仇,然后才将此人的卑鄙无耻昭告天下。 展翼也没有造次,贸然说出当年真相。董显辉三年前杀人嫁祸,复再杀人,可谓滔天巨案,需周密探查。等确认真相,他自会缉拿杀人凶手归案。 听了张霆的话,他横刀于胸,严肃地道:“张大侠,万华派一向严守正道侠义,有口皆碑,堪为表率,现在就不应知法犯法。贵派若认为岳二侠有害人嫌疑,自当向官府递交诉状,由朝廷下令缉拿。如贵派弟子公然杀人,不但有违朝廷律法,也有碍贵派清誉。” 此言一出,人人摇头。岳霜在他身后嗤地一笑,嘀咕道:“迂腐。” 就在这时,从万华派所在的客栈里奔出一人,却是张霆的弟子。他跑到师父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师祖有令,如有人阻拦杀岳霜,无论是谁,一并杀了,后面的事情他会处置。” 张霆微微点头,便对展翼一抱拳,“展大侠一味护着毒手岳霜,定要与他狼狈为奸,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旁边看热闹的有不少是惟恐天下不乱之徒,顿时吆喝起来:“是啊,是啊,他们明明就是一丘之貉,上吧,上吧。” 岳霜忽然左手一挥,空气中顿时飘浮着一丝异香。他冷笑道:“要命的便赶紧回去,用山泉水浸泡一个时辰,连泡七天,方保无虞。” 围观众人这才想起,此人是下毒高手,而且喜怒无常,全不能以常理度之,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往山上奔去。 展翼已经有些明白岳霜的性子,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大冬天的让人泡冰冷的山泉,这不是故意整人嘛。 张霆也是一惊,立刻运气探查全身,发现并无异样,便不去理会,长剑一摆,命令道:“各人守住方位,不要乱。四弟,我们上。” 段阳答应一声“是”,便猱身而上,直入阵中,与岳霜斗在一起。 展翼截住张霆,与他绞杀在一处。 岳霜与汤百明都能斗个旗鼓相当,本来不惧段阳,但他刚使力为汤百明疗毒,刚才与张霆斗剑又受内伤,这时不耐久战,渐渐落于下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剑阵的阵眼,一旦被段阳逼出,便会推动剑阵发动,再也脱身不得,将有很大危险。他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时忽然在剑势中发出一蓬银针,向组成剑阵的那些万华派弟子射去。 段阳长剑一绞,将他发出的银针悉数圈住,绞得粉碎。 岳霜继而向周围打出泛着蓝色荧光的粉末,当中却夹杂着两只细小的铁蒺藜,向段阳射去。 那些万华派弟子的功力都不弱,有的出剑,有的出掌,便将打过来的蓝粉扫落。段阳长剑疾出,连点两下,将那两枚铁蒺藜击落在地。 就在这时,他们的剑阵之外忽然出现许多百药门中人,一言不发便冲进来。 他们也是结阵,猝然发起冲击,阵势诡异,与万华派的堂堂之阵截然相反。两阵绞在一起,顿时杀得难解难分。 百药门的执法长老“铁面追魂”上官齐在阵外看了片刻,这才长驱直入,双掌齐出,接连拍向段阳。岳霜更不迟疑,挥刀疾砍,顷刻之间向段阳劈出三十六刀。 段阳被两大高手左右夹击,登时险象环生。 张霆与展翼正打得激烈,无暇他顾,心里空自着急。 忽然,许青桦从客栈的墙里跃出,挥剑杀到段阳身边,将岳霜的刀招接过。 段阳压力顿减,精神大振,与上官齐激斗。 许青桦有意无意地渐渐后退,将岳霜引出剑阵,随即轻声道:“岳二侠,家师当年或许犯了错,但是……念在我大师哥毕竟救了令兄一命,请原谅他吧。” 岳霜脸色铁青,“许二侠,你为人光风霁月,岳某佩服,但尊师暗杀岳父,害死妻儿,如此卑鄙狠毒,还有什么资格做贵派掌门?有什么资格做武林盟主?” 许青桦面露惭色,叹道:“无论如何,他总是我师父。” 岳霜略一思索,“好,看在你和汤大侠的份上,我将来只报仇,不坏你万华派的清誉。” 许青桦情知要他放弃报仇是不可能的,总之以后处处小心,护住师父也就是了。他便不再多提此事,“岳二侠,你砍我一刀,这就走吧。”说着,他的剑招中出现了一处破绽。 岳霜顺势出刀,正正砍在他腿上。他的刀招拿捏得恰到好处,让许青桦不能追赶,却并没有伤筋动骨。 许青桦捂住伤口,倒在地上。岳霜立刻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有几个剑阵中的许青桦门下弟子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奔过来救护,万华派的剑阵就此瓦解。百药门众人攻势更急,万华派渐渐不支。 上官齐忽然飞身后退,呼哨一声。百药门弟子立刻结阵而退,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展翼与张霆也就没理由再战,两人眼神一对,同时住手。张霆与他无话可说,转身向许青桦跑去,关切地问:“二师兄,伤得如何?” 许青桦的伤口已被弟子包扎好,勉力站起身来,苦笑着摇头,“惭愧,我一时不察,却被他走脱了。” 张霆连忙安慰他,“这却是谁也想不到的,不但血雕展翼助他,百药门也来横插一脚,真是可恶。” 段阳关心地说:“二师哥,你且回房歇歇,我们去向师父报告。” 一行人涌进客栈,关上大门。展翼也没跟进去,转身往五毒教所在的院子奔去。 这里已经人去楼空,连唐潇并岳家兄弟也都不在了。 展翼仔细查看地上的诸多痕迹,又一路向镇上的普通村民打听,随即跳上自己骑来的宝马,出了镇口,向西北方向疾驰。 半个时辰后,武林盟主董显辉发出江湖追杀令,“现已查明,边关地形图与藏宝图皆在岳冰、岳霜兄弟身上。他们此番西行,欲通敌叛国。望我武林人士以家国天下为重,合力出击,务必为国除奸,为民除害。” 此令一出,立刻引起轰动,镇上的江湖人立时倾巢而出,向西北追去。 第529章 相认(1) 通往边关连云堡的路很不好走,大部分都是连绵起伏的荒山,类似黄土高原,寸草不生,山中小路崎岖不平,沙尘与雪花齐飞,危险重重。幸而在这里生活的野兽极少,现在大部分都进入冬眠期,因此没有来自它们的攻击。 在靠近悬崖的山路上,展翼在前面开路,中间是谢子丹,后面跟着岳霜。天寒地冻,展翼与岳霜都只穿了一件夹袍,谢子丹却是一身皮袍外加裘皮大氅,略显臃肿,但很暖和。三人都骑着马,在山道上小心翼翼地前进。 唐潇与韦少华并没有跟着他们,而是带着手下去了其他方向,一路上故布疑阵,帮他们引走追兵。 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七天,既没有遇到下山抢劫的土匪,也没有看到有什么武林人士。途中意外地太平,岳霜估计是展翼的威名给那些普通盗匪产生的震慑,让他们不敢乱来。再说,他们三人身上不过只有两个小包袱,看马蹄印也不像带着什么金银财宝,实在不值得冒险抢劫。 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谢子丹心系父母家人,无心闲聊。岳霜刚刚得知当年兄长被害的真相,心潮起伏,也没心思插科打诨。展翼很理解两人的心情,本身也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不过,虽然话不多,岳霜与展翼却很有默契,白天一个开路,一个断后,有问题共同解决,晚上轮流值夜,各自都能睡上两个时辰或是打坐动功,恢复精力。 三人风尘仆仆,晓行夜宿,只在遇到暴风雪时会停下暂避,等到风雪停了再继续赶路。如此艰苦前行,他们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就赶到西北边关之外的连云堡。 这是一种小型城堡,北方称之为坞、堡、壁、垒、固、小障、坞堡、壁垒,南方喜欢叫做寨、栅、围等等,大晋帝国建立后,将其统称为坞堡。 连云堡修筑在连云山麓,背后是大晋帝国境内,石多土少,山高难行,前面是蛮国雅尼的疆土,大部分是戈壁,有少部分草原。连云堡占住水源,修建成方圆十里左右的堡垒,里面有高级军官独居的砖瓦房、下级官兵合住的军营、流放犯聚居的简易石屋,外围筑有高而结实的石墙,墙头四角建有瞭望与射箭的碉楼,守卫得很严密。 在连云山上开垦有不规整的梯田,需要辛苦地挑水上去浇灌,庄稼的长势仍然很一般,但已经是连云山主要的粮草来源。那些流放到此的犯人大部分都是平日里上山种地,战时还要上城墙帮忙守卫或是做一些运送兵器箭矢、烧饭做菜、救护伤员等后勤事务,伤病是常事,一不小心就会身亡。 这是大晋帝国最为凶险的流放地之一。 岳霜他们翻过连云山,就听到这边杀声阵阵,战鼓与号角声此起彼伏,沸腾的气息迎面扑来。谢子丹脸色剧变,不顾身体疲惫不堪,打马就想飞奔下山。 岳霜纵马上前拦住他,“谢大哥且慢。你这样下去只会送死,没有丝毫意义。我与展兄先下去看看,必要时自会施以援手。你且在那里的山洞里暂避,注意安全。待敌人退去,我再上山接你。” 展翼也是言辞恳切,“正该如此,谢大人稍安勿躁。此地有敌袭乃是常态,连云堡自有应敌之策,请谢大人切勿自乱阵脚,反予敌有机可乘。” 谢子丹终于冷静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凝重地微微点头,“既如此,便拜托两位了。”说罢,他牵马走到岳霜指着的山洞中,按捺住心里的焦虑与忧急,抱膝坐到角落里。 岳霜与展翼对视一眼,同时上马,向山下疾驰而去。 连云山是石头山,高耸入云,山势险峻,通往山上的路在几百里内只有一条,便在连云堡背后。其他地方的山口自有别的坞堡扼守,不放蛮国|军队入侵。并且各个坞堡占住水源,让他们的牧民无法在这里放牧,只能内迁。这便是“筑寨进逼”政策的精髓,一直行之有效。 两人沿着山道往连云堡奔去,刚刚行至半道,便听见前面传来惊呼、求救和刀剑破空的呼啸声。他们连忙轻磕马腹,加快速度向前赶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前面的情形,竟然是十几个晋国武士在围杀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晋国人。被围追堵截的晋国人有老有少,显然是流放到在这里的犯人。 展翼本就嫉恶如仇,此时看到这一幕,顿时勃然大怒。强敌就在咫尺之遥,这些武士不思为国尽忠,帮忙防御,竟然在这里追杀同胞,与叛国投敌无异,全都该杀。他想也不想便腾身而起,在空中便拔出刀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过去。 岳霜紧随其后,运起轻功,一溜烟地飘过去,刚刚近身便一把毒|粉撒去,顺着强劲的北风,扑在不少行凶武士的脸上。 那些追杀同胞的武士有一半被展翼的刀风扫飞,惨叫着撞到山壁上。另外一半很快便中毒倒地,七窍流血,痛得在地上翻滚哀嚎。 两人正准备冲上去大开杀戒,突然两边山壁上出现了大批弓箭手。只听一声令下,“放箭。”顿时箭如雨下,全部射向两人,对旁边的晋国人毫无顾忌,显然对于误伤误杀都是无所谓的。 两人不需要商量便配合默契,同时展开行动。展翼刀风霍霍,击飞长箭,护住倒在地上的那些晋国人。岳霜身法如电,纵身直上,挥刀直取那些弓箭手。 这时,站在山壁上的弓箭手背后又冲出来大批武士,各种武器朝着他招呼过来。那些弓箭手略微移动一下位置,依然箭出如雨,向下面的展翼疾射。 岳霜不及闪避,便将无数毒|粉毒针射出去,尽皆对准了那些武士与弓箭手的面门、脖颈、双手的部位。有些功力较高的武士闪开了毒针的攻击,却没办法躲过肉眼看不见的毒|粉,呼吸间便中了剧毒,纷纷吐血倒地。但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同样击中了飞跃在空中的岳霜,射出的弓箭也有不少扎进展翼的身体。 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交汇,渐渐的有一种玄妙的气息缓缓生成,然后越来越强烈。两人来不及感受,也没有顾及自身的伤势,只努力挡去弓箭或与敌人厮杀。空中与地上到处都是血迹与死伤者,箭矢渐渐稀疏,终于溃不成军。展翼也不再留在地上,而是腾身而起,脚踏山崖,飞身而上,与岳霜并肩战斗。 有他加入,那些中毒较轻或侥幸没有中毒的武士再也无法抵挡,转头就想逃走。展翼与岳霜都轻功卓绝,很快就追上他们,将他们斩尽杀绝。展翼本来还想抓几个活口,奈何那些人都宁死不降,血战到底,最后只得全部杀了。 战斗结束,两人迅速走近,站到一处,想要互相包扎一下伤口。当他们的手伸过去,挨着对方的身体时,忽然都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倒。两人本能地挨着旁边的一块巨石坐下,努力保持清醒,想从眼前奇怪的状况中脱离出来。 他们的眼前一片漆黑,接着仿佛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整个世界似乎变得不一样,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他们灵魂上的封印陡然被解除。 一切都回来了。 记忆,境界,还有他们本身。 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转头相视而笑,随即伸出手,紧紧相握。 他们便是被送到这个世界来执行晋级任务的杜骁与燕漓。与过去灵魂穿越不同,这次他们是真身穿越。 这个世界的历史已不可考,流落在虚空之中的原因更不清楚,但它蕴含的本源力量却非常多,天道的力量就十分强大。刚一过来,他们就被此界的天地法则发现并排斥,却无法将两人逐出此界。天道便只能封印他们的灵魂,使他们暂时丢失了记忆,也想不起自己的空间世界。 他们过来时穿梭时空,都变成了少年模样,且失魂落魄,茫然不知。不过,两人的运气都不错,并没有被拐子或邪恶之徒抓走,而是各有机遇。 杜骁被路过的医仙看见,喜他相貌俊美且灵气十足,就将他带回医谷,并收为义子,给他起名叫岳霜,与自己的亲儿子岳冰一同教养。杜骁极有天分,成长得非常迅速,与岳冰这个一直爱护自己的大哥兄弟情深,让他们的两位父亲医仙和毒仙都感到很欣慰。 燕漓落到与杜骁相距甚远的城镇,被一位名捕捡到。这位当世有名的大捕头早年受伤后损了根本,无法生育,遂将他认作亲子,取名展翼,悉心培养,希望他有朝一日一飞冲天。燕漓不负养父的期望,很快成长为江湖与朝堂上都有声望的名捕,让他可以放心退休,颐养天年。 两人浑浑噩噩,真将自己当成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是,虽然失去了记忆,两人印刻在骨子里的守护之道却依然存在。他们一在官府,一在江湖,却从没有干过一件伤及无辜的事情,杀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如今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来历与任务,两人略一回顾往事,都觉得问心无愧。 第530章 相认(2) 现在不是畅叙衷肠的时候,两人从空间世界拿出疗伤丹伤服下,迅速治愈内伤,补充气血,只对表面外伤不作处理,然后便同时起身,从山壁上一跃而下,落到那群被围杀的晋国人面前。 展翼更加稳重,容易取信于人,就由他出面说话。岳霜跑去挨个查看倒地不起之人,为他们疗伤治病。展翼冲着几个比较镇定的中年男子一抱拳,沉声道:“在下展翼,乃刑部所属,请问诸位可是连云堡中人?” 一个倒在地上一直在大喘气的中年男子连忙挣扎着站起来,躬身还礼,“展大人,草民等确是连云堡中人,多谢展大人救命之恩。” 展翼不是普通捕快,在御前都很有脸面。他的名声在江湖上很响亮,官场上也大都有所耳闻,尤其是京官,即使不认识他,也大都听过他的传说。此时回话的这人是前户部郎中蒋松,对他还是有些熟悉的。 接着挣扎起身的便是谢子丹的父亲谢文华。他与蒋松一样,形貌儒雅,此时却非常消瘦憔悴,一看情况就不怎么好。他正要行礼,展翼却摆手阻止,“诸位大人不必多礼,且与我往前走上几步。” 谢文华与蒋松等人以为他有什么隐秘之事要说,不便让更多的人听见,便依言跟着他往上走去。他们穿得单薄,步履维艰,好歹还是挪到了谢子丹所在的山洞处。展翼将他们带进洞中,点亮火折子,温声道:“谢大人,你们父子好好聊聊吧。蒋大人先在这里歇歇脚,我去把其他人也带过来。” 谢文华与谢子丹四目相对,都激动不已。谢子丹霍地起身,扑上来抱住父亲,声音颤抖着说:“父亲,孩儿不孝。” 谢文华抖的手轻抚他的脸,老泪纵横,“儿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蒋松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子团聚,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没有上去打扰,而是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安静地休息。 展翼转身出洞,迅速回到原来的地方。岳霜施针给药,将所有受伤后还活着的人都治了一遍,先保住他们的性命,回头再说。 展翼赶到岳霜身边,低声问:“情况怎么样?” 岳霜轻叹,“大部分都是谢家人,余下几个是蒋家人,不是伤就是病,几乎没有囫囵的。不过,他们暂时稳住了,得找到安全的地方,再给他们好好治疗。” “嗯。”展翼沉吟片刻,看向一个与谢子丹长得很像的年轻人,“你是谢家人?你们怎么会在激战的时候离开连云堡?” 那个青年刚才为了保护谢文华一直挡在前面,被流箭射中大腿,失血过多,此时半躺着,脸色煞白,却硬气地一声没哼。见展翼对着自己询问,他勉力道:“我叫谢子墨。今天……监察使派人来通知我们,让我们到后山来收些菜回去。虽然是冬季,但堡里开辟了一些山洞,可以种出木耳、蘑菇之类的山珍。堡中已经与雅尼人打了十来天,堡中的菜都没了,官兵们都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我们就出来收菜。结果……走到这里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帮武士围攻……”说到后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呼吸越发急促。 展翼便抬手制止他,“好,我知道了。你先歇歇,别着急,你们现在都安全了。” 其他人都感激地说:“多谢二位大人。” 岳霜一边救人一边与展翼暗中交流,“肯定有堡里有内鬼与朝中勾结或是被收买,多半就是那个监察使。太监爱钱,太容易收买。暗害谢家的幕后主使多半料到我们会带谢子丹来寻亲,所以在路上不急着追赶,而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嗯。”展翼同意,“我们来得太快了,才恰好与他们撞上。如果让他们抓到谢家这么多人,谢子丹肯定会低头服软的。” “是啊。”岳霜给一个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喝下药剂,又替他把伤口包扎好,这才在脑海里说,“我问过了。这里的谢家人共有十四个,老少三代的男丁都在这里了。他们的女眷还在堡中,得去把她们带出来。” 展翼想了想,“那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我去吧,争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弄出来。如果被他们发现了,谢夫人见过我,应该会信任我。” “行。”岳霜没意见,“待会儿我先把他们送到空间世界里,伪称这里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路径通向一个封闭的温暖山谷,先让他们在那里生活一段日子,把身体调养好,再说以后的事。” “好。”展翼看了看眼前这里疲惫不堪、伤病交加的一群人,“还是我和你一起送他们进山谷吧。这么多人,又行动不便,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也行。”岳霜站起来看了一下情况,“那你跟他们说吧。” 展翼便轻轻拍了拍手,“各位,这里天寒地冻,堡前又战况激烈,形势比较危险。你们先跟我去附近一个隐秘的山谷,在那里躲一躲。等这边太平了,咱们再回来。” “谢谢展大人。”谢子墨挣扎着站起来。 他是谢子丹的弟弟,三年前才二十一岁便被皇帝钦点为探花郎,是一个颇有能力才干的年轻人。谢家流放到这里后,除了谢文华外,他便是最让谢家人信服的领头人。他先摆出信任跟从的姿态,其他人便毫不犹豫地紧紧跟随。 展翼对他笑了笑,过去抱起一个昏迷的孩子,便当先带路。受轻伤的人背起孩子或搀扶着行动不便的成年人,跟着他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岳霜停下救治的动作,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一手扶着一位腿脚受伤的老人,走在队伍的最后。 因为许多人都非病即伤,他们走得很慢。展翼并不着急,很有耐心,步子迈得不大,走得也不快,让他们都能跟得上。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山下的喊杀声越发急迫,随着北方往上飘。这些人的眉眼间都有些焦虑,挂念着留在堡里的亲人。但他们都没有提出请展翼或岳霜下去救人,毕竟都知道战争危险,便是武林高手,也双拳难敌四手,一旦身陷战场,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展翼的脑海中有一幅详细的三维地形图,是燕晓传给他的。他根据地图的指引,从山道上岔出去,带着他们走过全是石头的山脊,走过一条长长的夹缝,终于钻进了一个奇特的山谷。 这里四面都是陡峭入云的高峰,当中的山谷却如春天般温暖。地上绿草如茵,鲜花盛开,蝴蝶翩翩起舞,角落里有几棵开花的粉色桃树,还有一汪清潭,中间是一眼山泉。山谷两边建有一排木屋,看上去有些破败,显然很长时间没人住了,但因为这里隔绝了风霜雨雪,所以仍然比较完好,可以住人。比起外面的风刀霜剑,这里简直就是桃源胜景。 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几个老人忍不住泪流满面,小少年们奔到清潭边大口喝水,然后惊喜地说:“这水是甜的。”中青年都放松地坐到生机勃勃的草地上,眼里都是放心之后的喜悦。 展翼将手上抱着的孩子放到草地上,然后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他又把谢子丹父子和蒋松也带过来。 岳霜看着他再度离开,然后招呼大家,“你们先分好住屋子,回头我去弄点生活用品来。伤病员集中在几个屋子里,方便我去治疗。其他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不用来问我。” 谢文华与蒋松商量着,很快就将屋子分配好。岳霜让他们每个人都喝点泉水,让他们长年饥饿的胃竟然有了饱的感觉,精神也好了一些。这个封闭的山谷很暖和,他们放松之后,更觉困倦疲乏。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在松软的草地上睡着了,只有谢子丹还醒着。 他早已卸下易容,变回了本来面目。这时看到父亲、叔伯、兄弟、子侄都活着,虽然状态不好,却比他以前在礼国公府时要好得多。虽然仍有些担心母亲、婶娘、姐妹等留在连云堡中的亲人,但看到展翼离开,他便明白,那位正气凛然的名捕多半是去救人了。放心之余,他开始琢磨以后的事情。 他一边想,一边过去帮着岳霜擦拭血迹,上药包扎。虽然他的动作不太熟练,但到底是大才子,略微练习一番便掌握了技巧,做得越来越好。 岳霜一边给人治病疗伤一边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谢子丹坚定地说:“肯定不会再让他们回连云堡。宫里派到这里来的监察使不是什么好人,贪婪成性,刻薄寡恩,睚眦必报,这次没害到他们,一定会接着再动手。” “不错。”岳霜赞许地道,“朝廷视君如草芥,则君视朝廷如寇仇。” 谢子丹神色自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岳霜百忙中朝他竖起大拇指,“谢大哥果然不是愚忠之人。” 谢子丹抬手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看着他淡淡一笑,“我谢家人从不愚忠。” 第531章 青山依旧在 给所有伤病员进行了初步治疗后,岳霜让谢子丹也在这里休息,然后伪称要出去搜集生活特效,就独自离开了。 这时,燕漓已经潜入连云堡。 这个有名的坞堡方圆十里,里面住着将近五千人。其中军队有三千余,流放犯不到两千。本来流放犯应该也有三千人,只是这里的生活条件太恶劣,而流放者生活在最底层,太容易死去。每年冬季,如果遇到风雪灾害,饥饿的雅尼人走投无路,会发动声势浩大的进攻,那这些流放犯还有可能被带上墙头,充当人肉盾牌。在这里,他们都是消耗品,不断有人被押送过来,也不断有人在痛苦中死去。 燕漓运用空间之力,悄然无声地进入连云堡,直奔简陋的石屋区,很快就找到谢家与蒋家的女眷。他正要进去,就听到太监才能发出的尖利笑声、女人的哭叫声与咒骂声以及婴儿的哭声,还有一些杂乱的挣扎和打斗的声音。他的神识一扫,立刻勃然大怒,抬脚就踹开虚掩的房门,飞身冲了进去。 低矮阴暗的石屋里乱成一团,几个头发花白或全白的老妇人倒在地上痛哭喝骂,一个健壮的男人正在床上压着年轻的姑娘施暴,旁边站着一个老太监,脸上满是淫邪的疯狂笑容,他的脚边扔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他只要抬抬脚,就能踩死正在啼哭的孩子。 燕漓踹开房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冲到床前,一把摁住那个在床上施暴的男人,将他拖下来,接着飞起一脚,狠狠踢在老太监的胸口。老太监的淫|笑声戛然而止,随着一声惨叫,他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飞出房门,摔在外面满是尘土的硬地上。 燕漓重重在拳打在捏在手中的男子头上,将他砸晕,然后放出精神力,将屋里的所有人弄晕,却没动那个婴儿,怕一时激愤,拿捏不住分寸,把婴儿的大脑破坏了。他将那些老中青女子都收进空间世界,把婴儿塞给燕晓,让他找个保姆机器人来带着。不需多说,燕晓自然明白要怎么处理。 燕漓将失去意识的男人拖出去,另一只手将半昏迷的老太监拎起来,施展轻功身法,飞快地冲上正面迎敌的堡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上的两个人扔出去。在他们下落的过程中,他放出一丝精神力进行刺激,让两个垃圾都清醒过来。 他扔得又准又狠,对准了尼雅人战阵后方的军旗。两个渣滓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尖叫,在空中手舞足蹈,却身不由己向前飞行,最后重重地砸在军旗上,撞断旗杆后又沉沉落下,连续掉在旗杆旁边一个人的头上,将他撞下马来。 那人头重脚轻地掉下马背,筋骨折断,却没有毙命,只是重伤。他周围顿时乱成一团,那些雅尼官兵纷纷跳下马,围拢过去。不一会儿,就有人骑马飞奔回去,拿过来一张毯子,将他小心地抬到毯子上,飞速后撤。 将那人砸成重伤的老太监和他的护卫还没死,躺在地上不断哀嚎求饶。雅尼人却个个怒火中烧,乱刀齐下,将他们差点剁成肉酱。 随着那人被送走,其他正在猛攻连云堡的雅尼官兵如潮水般向后退去。随着飞扬的尘土一路远去,他们终于走得无影无踪。 这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撤退,接下来应该在整个冬季都不会再来进攻了。等到春天,万物生长,他们饲养的牲畜都有草可吃,就更不会大举南下了。如果运气好,大概一直到秋天,都不会有大军压境,顶多就是零星骚扰。对于连云堡这样防守严密的坞堡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 看着雅尼人退走后扬起的尘土缓缓下落,堡墙上的官兵们都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展翼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正要转身离开,旁边的人连忙拦住他,围着他连声道谢。他们都看到了他刚才的举动,不管他扔出去的人是谁,能把敌军的统领干掉,那就非常值得。 很快,在远处角楼上指挥的堡主陈将军就赶了过来。粗豪的中年大汉满面风霜,向展翼抱拳一礼,“多谢这位兄弟鼎力相助,请问兄弟贵姓?来自何方?” 展翼拱手还礼,“陈将军,在下展翼,乃刑部下属。原是来附近办案,听到连云堡杀声阵阵,便赶过来看看。不过是因缘际会,尽了些许绵薄之力,何足挂齿?” “展大人,久仰,久仰。”陈将军的眼睛很亮,“展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高人啊。一出手就将敌军统领重创,逼其退走,救我连云堡于水火之中。我堡中数千军民都感谢展大人仗义相助。” 周围的官兵齐声道:“多谢展大人!” “大家不必客气,此乃展某份所当为。”展翼抱拳团团一揖,然后就挤出人群,与陈将军并肩走下堡墙。他压低声音,将被他扔出去的老太监及其护卫刚才的暴行讲了一遍,然后说了被自己扔出去的就是那两个畜生。 陈将军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隐有怒色,“胡利是宫中派来的监军太监,说是监察使,其实什么好事都不干,专门在这里作威作福。训练时吹毛求疵,给我拖后腿。作战时当缩头乌龟,根本不敢上前线。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还敢在我们越来越吃紧的时候去祸害人,真是死有余辜。我会如实把他的事上报朝廷,绝不姑息。” “那倒不必。”展翼冷静地说,“连云堡离帝都很远,消息不通。将军不若隐匿不报,假装那个狗太监仍在这里做监察使。他每三个月才往回报一次密折,我想也不是他本人写的,定是他手下的书吏代笔。将军可将那书吏收服,让他继续按时往回写密折。如此一来,将军做事再无掣肘,岂不是要松快得多?” 陈将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主意。多谢展大人提醒,陈某感激之至。” 展翼微笑着说:“展某这次来,是要将杨廷和与杨慎父子带走,协助展某办一桩案子,还请陈大人行个方便。” 陈将军对于流放过来的犯人都一视同仁,从不专门打探他们犯了什么罪。因为流动性太大,许多人流放过来,不到一年半载就死了,有些熬个三五年也挂了,真能撑个十年八年的是极少数,所以他对这个群体一向都不在意。杨廷和与杨慎这两个名字他感觉很陌生,那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展翼要带走,他一点意见也没有。能因此与展翼交好,他求之不得。 “好说,好说。”陈将军捋了一把大胡子,豪爽地说,“既是展大人办案所需,尽管带走便是。” 展翼郑重地一抱拳,“多谢陈将军。” 陈将军高兴地哈哈大笑,将他带回府衙,略事休息,然后痛快地喝了一顿酒。展翼将他灌醉,接着与相关官吏办好交接手续,便带着杨氏父子离开了。 杨廷和曾官居宰相,与长子杨慎都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父子双状元”之美名传扬至今。两人都刚直不阿,后被外戚、宦官与奸臣联手,将其扳倒,但也没能整死他们,只能将父子二人流放边关,其余族人免去官职,发回原籍。 父子俩在连云堡已经待了三年多,虽然被磋磨得清瘦憔悴,头脑却仍很机敏。虽然都认识展翼,两人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地跟着他离开连云堡。直到上到半山,进入那个温暖如春的美丽山谷,两人才忍不住露出惊诧之色。 展翼正要安抚他们,岳霜推着一辆独轮车进来。车上满是被褥、粮食、木柴等物,堆得高高的,难为他掌得稳稳的,一点没掉。 展翼连忙上前帮着把东西卸下,然后对杨氏父子笑道:“月前,礼国公遇刺,京城里有些势力大受刺激,变得更加疯狂。展某接到消息,有人在江湖上重金悬赏,打算把流放边关的朝廷重臣全部诛杀。展某借着办案之机,将诸位大人带走,暂避一时。这儿很安全,你们先在这里待段时间,看今后情形如何变化,再做打算。” 杨廷和曾经身为宰相,权倾朝野,虽恪守礼法,却并不墨守成规,这时微微点头,“好,多谢展大人相救。” 杨慎也对他拱手致谢,“展大人高义。” 岳霜把那些被褥枕头之类的床上用品分别搬到一个个小木屋里,一边在脑中惊讶地问:“你说他们是杨廷和、杨慎父子?” “对啊。”展翼把粮食和柴草搬到一旁,归置好,一边愉快地说,“是啊。我是进去以后才发现他们在的。” “那个杨慎,就是我知道的那位吗?”岳霜好奇地问,“滚滚长江东逝水?” “对,就是他。”展翼嘿嘿一笑,“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真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子啊。” “太好了。”岳霜很开心,“最好能让他们自愿在我的世界长待。这里有那么多历史名人,他们肯定喜欢。” “我看没问题。”展翼笑道,“到时候去他们老家,连他们家族和祖坟一起收进来,就万事大吉了。” 第532章 青山依旧在(2) 杨廷和与杨慎都是本源世界正史中明朝嘉靖年间的人,在历史上因“大礼仪之争”而赫赫有名,父子状元美名远扬。但明朝皇帝也是有名的不爱人才,明朝三大才子解缙、杨慎、徐渭的下场都很悲惨。 《永乐大典》总编纂管解缙被公推为博学第一,又有治国安邦之才,最后却被永乐皇帝罚跪雪地,硬生生冻死。 超级才子杨慎被评为博览第一,人称“无书不读”,却被贬云南,蹉跎大半生,最后死于流放之地。 青藤先生徐渭最多才,诗、书、字、画、兵法样样精通,先卷入胡宗宪案,后入狱七年,晚年贫病交加,藏书数千卷被变卖殆尽,可谓晚景凄凉。 另外一些明朝脍炙人口的大才子如唐伯虎之类的名士也都一生贫苦,郁郁而终。 岳霜很喜欢历史上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士名将,展翼是很清楚的,因此一听到杨廷和与杨慎之名便立刻想办法弄走,果然让岳霜非常高兴。 他现在是江湖中人,与朝廷毫无关系,自然不能跟杨氏父子多说什么,只跟谢家与蒋家人一般对待,安顿好他们的生活之所,不仅陆续送给他们不少生活用品和图书,还带来几个婆子丫鬟小厮厨娘等下人,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 将他们安置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连云堡已经发现少了数十人,出外探查时在后山发现了不少打斗痕迹、不少被砍断的箭矢与带血的箭头,到处都是淋漓的血迹,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死伤了不少人。分管流放犯的官吏认为多半是有人来寻仇,杀了谢家和蒋家全家,也不肯声张,往上面报个病亡,也就罢了。 大战刚过,官兵死伤不少,连云堡内外要善后的事情也极多,谁也不会在乎几个流放犯及其家眷的死活。此事很快便消弭于无形,再也无人提起。 岳霜和展翼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讨论各自的经历,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他们被天道解除封印之后,其实有很多事都不太了解,对于之前如何丢失了记忆以及后面是怎么找回来的都懵然不知。在空间世界的核心区,两人坐着讨论了几句,依然不得要领。这时,金钟翩翩飞来,变成了一个俊美少年。 “这事我大致知道。”他潇洒了一甩袖子,坐到一旁,“这个世界很古老,也比较复杂,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因为这是你们的历炼,我如果把一切都揭穿,对你们有害无益。我可以说点你们很难了解的东西,帮助你们少走点弯路。这个世界出自我们盘古宇宙,是无庸置疑的。它蕴含着非常多的本源力量,所以非常强大。别看这里只有一个小世界,天地法则却比你们到过的银河小世界那千亿星辰加起来还要强。” 岳霜和展翼对视一眼,都认同地点点头。他们找回记忆后,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这个世界应该属于高级小世界,比银河小世界的级别还要高。 见他们同意自己的说法,金钟高兴地笑了,“你们来自异界,又是真身穿越,从灵魂到身体,都让此界天道强烈排斥。而你们本身的境界属于中等,不上不下,既不能将你们驱逐出去,又不能完全压制,所以天地法则只能想办法给你们的灵魂高下屏障,将你们的记忆封印,从而让你们没有机会做出有害此界的事情。对于天地法则来说,这是万无一失的选择,我觉得作为天道,它做得很好。” 岳霜与展翼也同意。天道强大,又全力保护自己的世界,那虚空恶魔就不容易入侵,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他们会被天地法则封印,也只怪自己的实力不够强大,绝不会迁怒此界天道。 岳霜想了想,有些不解,“那后来我们是怎么被天道解除封印的?” 金钟详细解释,“因为上次你们都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挨得又近,气血交融,使你们身上携带的盘古宇宙的特征非常明显。天道确认你们是盘古人族,与此界人族可谓同种同源,算是近亲,而且你们被封印记忆之后做的事都出于本心,它综合考量之后,认为你们是友非敌,是正非邪,所以就承认了你们,给你们解封了。” 岳霜恍然大怒,“也就是说,原来我们是非法入境,现在拿到了合法居留,对吧?” “对,就是这样。”金钟微微皱眉,“此界古老,经历过百亿年的时间,天道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之前,我是可以轻松破解封印的,但这是对你们的考验,只要没有伤及你们的生命与灵魂,我都不会主动插手,更不会损伤此界天道。当你们的封印被解除后,我曾与天道沟通过,据它说,此界已经危殆,而本界中近百年来并未出现可以力挽狂澜之人,因此它很焦虑,对外来生物也非常警惕。现在,它也希望你们能帮忙,挽救这个世界。” 岳霜与展翼面面相觑,都很意外。在他们的感知里,这个世界繁盛而强大。围绕着中心荒漠,周围有四大帝国与无数附属王国、公国,虽然互有交战,却大部分国家都国力强盛,人民富足,而从帝国到王国、公国、城邦等政体均等级分明,管理有序,看不出有什么大乱子。 展翼困惑地看向金钟,“此界有何大难?” 金钟摇头,“天道没说,似有难言之隐,又或是难以形容。此界强大,天道需要更多的时间与经历才能蕴养出自有意识,所以,它现在完全还是个幼儿,只本能地感觉到危机,却理不清究竟是什么。它的许多行为都出自本能,并没有个人情感在里面。” “哦,明白了。”岳霜点点头,“那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找找看吧。” 展翼也同意,“我觉得,如果要说危机,应该在中央荒漠。” 岳霜马上反应过来,“对。那个中央荒源确实有些不合逻辑,而且江湖上也有诸多传说,我们得安排时间进去查看一番。” “嗯。”展翼点头,“这里的事……得先安排了。我那养父……身上旧伤颇多,年纪也大了,收进我的空间世界里颐养天年,基本没有问题。至于谢家、蒋家、杨家,还有那医谷,你看怎么安排?” “我也想全部收进空间世界。”岳霜沉吟,“如今朝中权臣当道,外戚与宦官也很嚣张。但大晋现下正处在人才辈出的璀璨年代,朝中并不乏能臣干吏。谢、杨、蒋三家要翻案很难,能挣扎着活下去都不容易。如果我们那天没能及时赶到,谢家与蒋家人基本上精英尽丧,留下老弱妇孺,别说恢复元气,能继续活下去都很困难。所以,把他们收走,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正常进程。至于医谷,本就是隐世门派,除了我,其他弟子很少在外面走动。我的养父母医仙、毒仙和我的养兄岳冰的资质都非常好,不修仙有点可惜了。我只要拿出一本适合他们的修炼功法,再加几本丹方与炼丹法门,他们肯定会立刻跟我走的。” 展翼开心地笑了,“你想清楚了就好,那就都带走吧。” “嗯。”岳霜琢磨了一下,“谢家与蒋家问题不大,杨氏父子那边,我们还得与他们好好谈谈。毕竟他们的族人虽然发还原籍,但并没有子孙后代不得科举入仕的旨意。杨廷和与杨慎的子嗣过几年照样可以科举入仕,以杨廷和做宰相多年的人脉,杨家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他是否愿意放弃这一切,去一个陌生的新世界,我没把握。” 展翼倒是并不担心,“你带他们父子去你的世界走一遭,让他们见见那些真正的才子名士,我想问题不大。他若真想族人继续走仕途,在你的世界也是可以的。” “倒也是。”岳霜的眉眼间露出几分愉悦。 展翼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你这是长期易容吗?” “是啊。”岳霜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我的外貌太引人注目,对杀手这个职业不利,所以我的养父母专门研制出一款易容用的药液,涂在脸上,水洗不去,得用特制的另一种药液才能洗掉。” “挺好的。”展翼赞许地点头,“少了许多狂蜂浪蝶,免得我心塞。” 岳霜乐得哈哈大笑,“你呢?都这个年纪了,你养父没张罗着让你成亲?” 展翼觉得他现在很可爱,忍不住抬手捏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提过,可没有合适的人家,只能先相看着,还没定。那时候我没恢复记忆,都是按照本地原住民的想法来生活的,所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然没意见。你懂的。”说到最后,他双眉微挑,凝视着对面笑容可掬的心上人。 岳霜洒脱地摆摆手,“我跟你不一样。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没有什么到了年纪就要成亲生子的说法。再加上我大哥当年中毒后情形不好,我除了偶尔兼职做杀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寻找灵丹妙药,想要救他性命。我现在恢复了记忆,大哥的毒伤自然算不得什么。回头我就到医谷去,给大哥解了毒,治好他的身体。” 展翼握住他的手,“好,我们一起去。” 《燃烧的天空》番外 魂兮归来(上) 红莲一头扎进土星深处,凶猛地汲取其中的顶级稀有能量。 凌子寒一直忍耐着全身筋脉撕裂般的痛楚以及像有几十柄大锤在狂砸头脑般的难受,咬着牙努力修炼,温养筋脉,修补识海。地球上还没有研制出能够提供给s级以上强者使用的疗伤药剂,凌子寒只能硬扛着,靠自己摸索推敲出的功法来治疗。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他才勉强恢复状态,于是暂时停止疗伤,开始整理一直镇封在脑海中的那些能量。 时间碎片、空间经纬、混沌云烟、鸿蒙紫气、生灭法则、亘古灵魄……都是好东西,却不好炼化,一不小心就会筋脉俱毁,爆体而亡,或是精神海混乱,走火入魔。 醉心于汲取能量的红莲都忍不住劝他,“那些东西还是先别动吧。以前兰蒂斯有一位出自圣域的顶级强者,天资超卓,惊才绝艳,机缘巧合才得到一块不大的时间碎片,在圣塔中专心吸收炼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完成。换算成地球年,差不多要三十多年吧。主人再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炼化那么多顶尖的好东西。” “嗯。”凌子寒默了一下,只得用精神力把那些东西小心翼翼地再镇封几层,“那还是等等再说吧。” “是啊。”红莲让他听自己劝,顿时开心不已,欢乐地说,“主人已经到突破边缘了,随便炼化点什么就会晋级。从2s突破到3s,必定惊天动地,不能在地球突破,也不能随意找个地方,得有很多讲究,准备充分才行。主人的身体也要多淬炼几遍,争取一起突破,得到宇宙法则奖赏,将封号继续保持下去。” “好。”凌子寒笑了,“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红莲非常得意,“我是成长型神级机甲,从2s起步,未来无可限量。我的制造者是位了不起的大宗师,给我灌输了很多资料,教会我很多东西,所以我什么都知道,这样才可以帮助我的主人呀。” “嗯,了不起。”凌子寒对红莲的创造者非常佩服,“将来有机会,咱们定要去兰蒂斯拜访一下大宗师,向他表示感谢。” “好啊。”红莲更高兴了,激动之下,吸纳能量的速度又增加了几分。 他们一边闲聊,凌子寒一边在精神海中调动精神力,将无数细碎繁杂的天地奇珍镇封。刚做到第三层,里面却突然有了异动,让他猝不及防,并且想防也防不住。 一颗犹如尘埃般细小的幽蓝色光点忽然变大,然后与他用于镇封的精神力融为一体,非常亲切,充满喜悦,仿佛失散很久的亲人重逢,又仿佛是失去多年另一半回归。那种感情复杂又单纯,一时让凌子寒都来不及反应,有些怔忡。仅仅弹指一瞬间,那光团就穿过他的精神海,从他的眉心弹出,落到他面前。 幽弹光晕刹那消失,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穿着幽蓝色长袍,上面隐泛的暗纹犹如古代甲骨文,古朴幽远,暗藏玄机。幽蓝色长发挽成发髻,上面插着一只看上去便极为不凡的青色玉簪,衬托得他气质高贵,又很缥缈、玄奥、幽远、莫测、神秘与超脱。他很年轻,高挑挺拔,如玉树临风,眉目如画,飘逸若仙,肌肤晶莹剔透,一双幽蓝色眼睛里仿佛包容着整个宇宙。 最重要的是,他与凌子寒长得一模一样,除了服饰不同,气质有异,两人简直就像照镜子一般。 红莲大惊,又很好奇,虚拟正太形象跳着脚地大呼小叫,“哎呀,哎呀,又一个主人。” 来人对他看了看,微微一笑,手指轻弹,忽然有两个小正太出现在空中。一个是幽蓝色的骷髅,长得非常精致,看上去非常完美,一点也不恐怖。另一个穿着青色衣服,有着淡青色头发和眼睛,整个人都像是一团燃烧到顶点的火焰,站在那里却很安静。 “他们叫凌骷、凌冥。”来人的声音很柔和,“你们去玩吧。” 三个非人的小孩就欢喜地凑到一起说话去了。 凌子寒看着他,神情很平静。虽然他出现得太突兀,太奇怪,太不可思议,但凌子寒却觉得他很熟悉。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体内奔腾咆哮的血脉是那么亲切,能感觉到他那汹涌澎湃的精神力如浩瀚星海,虽有细微差别,却与他同种同源。通俗地说,他们两人太过相似,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存在。 来人轻笑,“不必怀疑,我就是你。” 凌子寒微微一挑眉,“我也觉得是这样。不过,你从哪里来?” 身穿古式衣袍的凌子寒并没有如和尚那般打机锋,清楚明白地说:“我从飞陆界来。当年,我是从地球过去的。” 凌子寒有些诧异,“那是……什么情况?” 飞陆界来的武圣凌子寒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蒲团,然后盘膝坐下,不疾不徐地对地球上的至尊凌子寒讲述了自己的情况,“你还记得吗?大概十多年前,逍儿、遥儿想要玩一个刚刚推出的全息网游,天宇觉得这游戏有些诡异,就要先进去体验一下。结果打完第一个boss后,他的一缕魂魄就被抽出,通过时空通道进入飞陆界。接着就是我,然后还有鸿飞和林靖。我们在那边是重新投胎、出生、拜师、长大,好在原本的记忆都在,所以很快我们就聚在了一起。我们在飞陆界已经生活了三百多年,现在有域外邪魔大举入侵,飞陆界修士奋力抵抗,已经激战了上百年。后来,邪魔那边的王者也来了,准备一兴攻陷飞陆界。我们聚集了修真界的巅峰武圣,在天外虚空中摆下大阵,与他们决一死战。我们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算是惨胜吧。战斗的波动太大,将时空屏障撕开了无数空隙,等到大阵溃散,虚空风暴就将我们卷走了。我和天宇、鸿飞、林靖他们都失散了,身上又有伤,元力和魂力都消耗殆尽,只能随波逐流,谁知竟然意外闯入了很早就被截断废弃的古老登仙路,附在一艘怪模怪样的星舰上。我用精神力探知他们的来路,又听到他们提到太古星路、古老星图什么的,就推测他们的目标可能是太阳系,于是决定跟着一起回来。如果他们想要下手的目标真是地球,那我就直接把他们全部灭杀。没想到一出星门就被你的魂力网住,收进了识海。我知道是你这位本尊,自然就不动弹了,正好在你的识海中补充了魂力,顺便把你收来的好东西分走了一些,把身上的伤势也养好了大半。对了,现在地球怎么样了?不过才过去了区区十几年,科技就可以发展到这样的水平了吗?你这台机甲很了不起啊,怎么不大像是地球的风格?” 凌至尊放松下来,将萨尔人入侵,人类撤入地下城,以及最近几年的发展都说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萨尔人就来了一艘飞船,还没落地,就摧毁了我们地面上的所有成就,抹除了我们所有的文明痕迹。他们离地球至少还有二十亿公里,就能灭杀我们数十亿人。还有通过太古星路突然出现的星际捕奴队帕鲁萨玛卡,与你们那里入侵飞陆界的域外邪魔也差不多了。太阳系几乎不设防,地球更脆弱,目前却只有我一个人撑着,实在太艰难了。” “我明白。”凌武圣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我和天宇在飞陆界也一样。因为我们的两位大帝师父,我们被亿万修士视为抗击域外邪魔的领袖。那边的局面更险恶,因为修士内部还有魔修、邪修、鬼修想要帮助域外邪魔或视魔王为主,甚至还有正修、仙修主张投降,让凡人和低阶修士或是对头宗门、家族的修士作为血食,提供给邪魔凌虐吞食,以保全自身。我们要排除万难,才能杀退邪魔。你这里不一样,相对要单纯得多。” “你说得对。”凌至尊笑了,“现在的地球人基本不懂外星语言,想投降也没办法表达。虽然大部分人一直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因此耽于享乐,体质孱弱,性情怯懦,不敢承担责任,不愿付出,不肯牺牲,但勇于站出来的人也很多。这也算是地球的一次大劫难吧,时势洪流滚滚而来,大浪淘沙之后,留下的都是精英,淘汰的俱是糟粕。未来的地球更美好。” “对。”凌武圣拍了拍他的手背。 气息交汇,魂力交融,血脉相连,两人都感觉很温暖、很舒适、很轻松。 凌至尊愉快地道:“我们现在最大的空白就是功法,既然有你这位修真大能来了,就把功法都贡献出来吧。” “好。”凌武圣微笑,“等你养好识海,我就把在飞陆界得到的东西都给你复制一份。另外,我这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有些是给徒弟准备的,有些是预备着在外面见到有年轻人来请安时赏赐的,到时候都留给你。” “谢谢。”凌至尊接过他递来的晶莹如红宝石般的果子,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只觉清香扑鼻,一股暖流直达脑际,让处于脆弱状态的识海快速坚固起来。 “客气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凌武圣拿出一个果子吃完,随口说,“地球人有三魂七魄,而且天地两魂常在外,惟有命魂独住身,是不是很奇妙?人的七魄阴阳相应,从不主动分开,与命魂紧密相连,这也是天地两魂可以游离在外的原因之一。因此,从理论上说,如果灵魂强大,或者有特殊外因作用,天魂与地魂就可以分离出去,独自游历,甚至修炼成人。也就是说,地球人类可以分魂两次而不损主魂,这是我们最为不凡的特质。在修真界,有顶尖的大能强者在寿元将尽却仍不能突破时,大多会使用秘法,或分化元神,或真灵不灭,或分离真魂。他们要么转世投胎,出生后由亲朋好友或宗门长老掐算到位置,前去接引回来,为他点化前世记忆,重新修炼;要么直接夺舍,然后想办法还尽因果,斩断尘缘,再重新修炼。可地球人却不必如此,直接就可以转世投胎或夺舍重生,虽然同样要面对因果报应,却比其他世界的人要轻得多。” “的确非常奇妙。”凌至尊好奇地看着他,“那你是天魂还是地魂?” “不好说。”凌武圣侧头想了想,“天宇曾经多次推算,感觉我们应该是地魂。至于天魂,不知在何处,命盘上一片迷雾。” “哦。”凌至尊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这身体……有命魂了吗?” “有了。”凌武圣笑道,“我们到飞陆界后是投胎重生,在母胎中便有了七魄。随着我们逐渐成长,穿去的地魂与身体里的七魄完美融合,就被天道承认了。飞陆界的修炼体系很奇特,先要觉醒武魂。我和天宇都觉醒了双魂,刚才的凌骷和凌冥就是我的武魂,我觉得这就是天道为我补足的天魂和命魂的雏形。随着我们的修炼,武魂也随之一起强大,让我们变得完美无缺。” “原来是这样。”凌至尊沉吟片刻,“那我、天宇、鸿飞、林靖都是只剩下命魂了吗?” “他们我不知道,你现在确实只有命魂。”凌武圣轻松地道,“等你恢复了状态,我为你主持觉醒仪式,让你觉醒武魂。再给你一份我自创的《养神诀》,还有一些适合你的功法。等你的武魂强大起来,与命魂完美融合,就可以飞升三十三重天,与我们会合了。” “三十三重天?”凌至尊并没有问这个,而是想到了最重要的问题,“那天宇怎么办?还有鸿飞、林靖、龙潜、海洋他们,还有咱们的父亲和孩子们,还有罗瀚他们。” “没事,我会留给他们合适的功法,你带回去就好了。等你觉醒武魂后,你回到地球去,也可以为他们主持觉醒仪式。”凌武圣笑道,“我估计他们不一定像你一样,天地两魂都会离开,这不合常理。地球太小,能出一个你和我就已经用尽天地气运。他们很可能只走了一魂,另外两魂还在,所以觉醒时多半只有一个武魂。不过,他们资质都很好,只要一直坚持修炼下去,也会飞升的。” “那就好。”凌至尊放心了。 《燃烧的天空》番外 魂兮归来(中) 凌至尊想着凌武圣的话,随口问道:“我到了什么境界能够飞升?5s?6s?怎么飞升?通过那条太古星路吗?” “我之前看了看你识海中的记忆,以后我也会把自己的记忆全部给你。从你的记忆中,我分析了一下现在地球的修炼等级划分,感觉还行吧。换算一下,大概就是到6s就能飞升了。”凌武圣拿出一个红泥小火炉,放上一壶灵茶,再取两个杯子,递给凌至尊一个,然后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至于飞升之路,应该就是星门捕捉到飞升者气机,然后自动开启,接引飞升者进入,引导他直达上界。可惜,现在星路断绝,恐怕得另想办法。” 凌至尊一边喝茶一边看他,“很难吧?” “不好说。”凌武圣思索了一下,“等回去时,我再走一遍太古星路,或许能摸索出一些东西。另外,把你能收集到的所有古星图给我复制一份,我看看能不能修复。我和天宇有两位飞升的大帝级师父,他们应该有办法。” “那太好了。”凌至尊大喜,只觉身上压着的万钧重担减轻了许多,也有闲心说些轻松的话题,“天宇的大哥离婚了,方诚看上了他,穷追不舍,终于修成正果。对了,柳涌有个儿子,是他父母在他牺牲后申请孕育的。那孩子叫柳念,长得很像父亲,是个智商超高的天才儿童,比我们当年强多了。就是他提出的太阳系是个阵法,并计算出了阵眼可能在的位置。很多老科学家们都说他荒谬,但他坚持己见,执意不改。我和天宇都认为他的理论虽然玄奇,却未必不是正确的,所以就决定按他的计划走。结果就及时堵在了星门外面,拦截了那帮畜生不如的东西。” 凌武圣也很开心,“好啊,柳涌后继有人,足以含笑九泉了。” “是啊。”凌至尊微笑,“天宇把逍儿、遥儿、双双和榛子都安排进了天才少年团队。那些孩子都惊才绝艳,资质极佳,智商足以碾压绝大部分成年人。” 凌武圣的眼睛中浮现一层喜悦,“那太好了,争取能让他们都修炼起来,将来飞升到三十三重天。” 凌至尊听出了话音,“怎么?三十三重天的形势对你们不大好?” “嗯,竞争激烈。”凌武圣叹了口气,“飞陆界的通天塔和登仙梯被封印了五千余年,两百年前才被我们找到,重新打开。也就是说,五千余年来,三十三重天属于我们师父的势力一直没有太好的新生力量作补充,因此被压制得很厉害,迫切需要大量忠诚度和战力都很高的有生力量。但是,需要时间。飞陆界的修士有上百亿,巅峰大能强者却不到万人,需要的时间太长,耗费的资源极大。所以,如果你们这边能够修炼到飞升,一是对咱们地球人有莫大好处,二是能够支援三十三重天属于我们师父的势力,三是太阳系作为你的封地,在修真界称为道场,地位会更加稳固,在这里生活的生灵也更加安全。算是一举三得吧。” “哦,好。”凌至尊点头,“我们会努力的。” “当然,我们都在努力。”凌武圣淡淡一笑,胸有乾坤,尽显从容。 凌至尊关切地看他,“要不要去地球看看爸爸,看看天宇,看看孩子们?” “不必了。我随便用神念扫一扫,便能看到他们。”凌武圣微微一笑,“不必与他们面对面,也不必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以免他们乱了心思,甚至产生心魔,对未来不利。等他们晋升到至尊级别以后,你再告诉他们吧。” “好。”凌至尊听他说得有理,自然不会强求。 凌武圣收回茶具和炉子,拍了拍手,“现在咱们可以来合体了。” 凌至尊不解,眉峰微微一动,“怎么合?” 凌武圣温和地解释,“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分别在两个世界独自发展。现在合体,就可以把彼此的记忆完整融合,还有各种状态……我无法用语言来准确形容,总之一合体你就明白了。等合完体,我会再与你分开,我们仍然是独立而完整的两个人。” 凌至尊明白了,于是站起身来,“那好,来吧。” 凌武圣将两个武魂凌骷和凌冥召回,收到脑部的魂海中,然后跨前一步,就与凌至尊合为一体。凌至尊转过身,盘膝坐到蒲团上,安静地闭上眼睛,犹如雕像一般,久久不动。 他在星门前的战斗很短促,但却出尽全力,将身体与识海弄得几乎千创百孔,虽然后来勉力调养,竭力恢复,却因功法不好,没有高级药剂辅助,因此根基并没有恢复,如今看着好,实则底子已被伤到,如果不能真正恢复,以后肯定是突破无望了。 凌武圣在飞陆界是巅峰武圣,相当于这个宇宙的5s级巅峰强者甚至是6s级主神。此时与凌至尊合体后,他立刻拿到身体的主控权,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数种高阶丹药服下,然后运转功法,同时治疗识海和全身筋脉与穴道。接着,他还要把自己三百余年来庞大的记忆转给凌至尊,再提取他这些年来的记忆,储存在自己的魂海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十天。 红莲一直默默地汲取着土星内部的稀有顶级能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能感觉到现在两个主人合二为一后的强大,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两个主人,又为什么会合成一个,但这并不妨碍他遵守宇宙文明通用规则。对于这种强大到可以破坏宇宙、体内的力量不小心漏出几分便能摧毁一个星系的至强者,他除了完完全全的臣服,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像以前那样活泼、傲娇、耍赖、调侃等等亲密的事情,他一件都不敢做了。 在这三十天中,始终闭目端坐的凌至尊的相貌和气质都逐渐发生了变化,更加缥缈脱俗,更加昳丽清雅,更加淡漠幽远,更加高贵威严,仿佛身处云端,不沾红尘俗世。 凌武圣融入凌至尊的体内,为他梳理了混乱的识海,将无数古老深邃的符文打入他的筋脉、血管和精神海,一颗颗达到神丹级别的丹药被他的身体彻底吸收,一股股浩瀚的能量无数次冲刷每一个细胞以及每一丝精神力。沉淀在身体和精神海最深处的杂质被撬动、吸引、排出,让他整个人越发无尘无垢,晶莹剔透,在以后前进的道路上再也没有来自身体内部的阻滞。他的潜力将如无底深渊,永无止境。 等到凌至尊的识海固若金汤,全身筋脉和穴道也非常坚韧后,凌武圣拿出一只在修真界也极为珍贵罕见的混沌先天灵胎,与他在体内开辟的空间雏形融为一体,并且将这个以后可以成长为小宇宙的神品空间移到胸口的膻中穴。 待空间稳固后,他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塔,用凌至尊的精血和精神力打上烙印,让战塔认主,然后收进丹田,持续温养。这个小塔是半仙器,非常宝贵,但他并没有代凌至尊做主将它收为本命法定,只是单纯认主而已,对他以后的修炼与战斗都非常有用。 除了这个小塔外,他还为凌至尊认主了一尊先天灵宝级的药鼎、一块可以在星际和虚空中航行的半仙器星斗罗盘、一个主防御的顶级法宝玄龟环。黑得深沉古朴的玄龟环戴在手腕上,青铜色药鼎和银色的星斗罗盘同样收进丹田进行温养。 这些东西都是稀世奇珍、罕见至宝,曾经在凌武圣的道途中为他保驾护航,辅助他突飞猛进。他现在毫不犹豫地全都给了凌至尊,一是帮助凌至尊守护家人朋友,保护地球人类,保卫太阳系,二是希望能够保住凌至尊的生命安全和修炼天资,辅助他尽快飞升。 做完这些后,他再次摧动功法,运行了九九八十一个大周天,便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体内和外界的异动。他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凌至尊,然后一步跨出,离开他的身体,重新成为凌武圣。 凌至尊仍然盘膝端坐,双目微阖,细细感受着身体中的每一个变化。 与宽袍大袖飘飘欲仙、气质幽远神秘的凌武圣不同,凌至尊穿着黑色的天军上将作战服,森冷凛然,端肃威严,尊贵非凡,令人望而生畏。 凌武圣默默地看着他,心里起伏翻腾,各种念头倏忽来去,在他的魂海中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华。 穿越到修真大陆飞陆界三百多年了,他和卫天宇推演过数次,商讨过无数次,关于天、地、命三魂之间的关系。三魂之中,地魂肯定不是主魂,而天魂和命魂哪一个是主魂却不一定。他们有时候也会自我调侃,或许他们前世的哪一世是位了不起的强者大能,所以转世后虽然没能觉醒前世记忆,这一世却依然不凡。 如今,他回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地球的本尊驾驶机甲在太空中威风凛凛,杀伐果决,以一人之力斩星舰,退强敌,关星门,补齐太阳系大阵。没有功法,没有资源,无人教导,无人指引,他就已经走到这样的高度,实在是非常了不起。 他有种奇异的属于巅峰武圣领悟到天地法则后的直觉。 这样的本尊,多半就是主魂吧。 那么他曾经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呢? 凌武圣一边注意着凌至尊的变化一边思维发散得无边无际。他曾经在飞陆界听过卫天宇脑洞大开,猜测过数种可能,最有可能的一种同时也是身份最高的。凌至尊的第一世有可能是紫微帝君。 在地球的玄学典籍和民间信仰中,紫微帝星都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他是斗数之主、万象宗师,执掌天经地纬,统率诸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实力之强大,连天庭的玉皇大帝也要避其锋芒。 在飞陆界和三十三重天的古老传说中,中天紫微北极大帝也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他曾经是凡间修士,惊才绝艳,有天纵之资,是气运之子、天道宠儿。 他在下界修炼不到百年便飞升到三十三重天,不到千年便从第一重天杀上三十三重天,成为占据中天和北域两大地区的神圣天尊,无人胆敢掠其锋芒。十万年后,他再度飞升,被永恒天光接引到惟一天界,证得神位,永生不朽。 当然,这件事据说已经过去亿万年,是否真实很难分辨,绝大部分修士都是当传说故事听,并不当真。 也有野史记载流传下来,说是中天紫微北极大帝被下属背叛,与三十三重天的几位天尊勾结,引这位大帝进入蓄谋已久的圈套,以先天第一杀阵围困,历经九万九千九百年的漫长岁月,才将他的仙体与神魂磨灭,使他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还有后续传说称,中天紫微北极大帝早已修成不灭神魂,可分化神念逃生,并保持真灵不灭。他已经轮回转世,迟早会杀回三十三重天,灭尽仇敌,毁其道统,为自己报仇雪恨。 关于中天紫微北极大帝的传说极多,可见在他的时代曾经闹出过多大的动静。凌武圣与卫天宇闲来无事时也看过一些,对这位大帝有种奇特的亲切感,虽然只有一丝,也非常奇异了。所以,两人曾经猜测,或许凌子寒本尊主魂当年便是中天紫微北极大帝,也就是下界传说中的紫微帝星。 当然,这只是推测、猜想,不管是不是真的,凌武圣也会尽力帮助凌至尊安全地走上道途巅峰,飞升到三十三重天。他很期待,到那时,两人再合体一次,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他现在已经是巅峰武圣,在飞陆界已经到顶了,如果没有契机,或许再过千年万年也没有可能突破从而通过通天塔攀越登仙梯,进入三十三重天。千万年来,卡在这一关的巅峰武圣有一大半,多少大陆的顶尖强者直到寿元耗尽,也没办法突破,只能郁郁而终。如今,他与凌至尊合体后,已经感觉到境界松动,突破在望。等他回去后,就会着手飞升事宜。 他与卫天宇是双修道侣,而且在师父的主持下正式举行了双修仪式,被天道承认,因此,只要他突破了,就会带着卫天宇一起飞升。 到那时,又是一个新天地,令人向往。 《燃烧的天空》番外 魂兮归来(下) 在他东想西想的时候,盘膝而坐的凌至尊有了一些变化。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已经到达临界点,即将突破到3s级别。而在突破之前,他要觉醒武魂。 虽然这是末法时代的太阳系,这种高级别的突破可能不会引来天劫,但凌武圣还是不敢造次,因此大袖一卷,将凌至尊与蒲团一起卷走,以空间瞬移之术离开机甲十万八千里,以免红莲在他突破时受到伤害。 红莲领会了主人的好意,待在原地没动,一边继续吸收能量一边注意着主人那边的情况。 机甲所在的地方温度高达上万摄氏度,凌武圣将凌至尊带到了土星表面,温度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五摄氏度之间。然后他就放开袍袖,让凌至尊就这样什么防护也没有的暴露在土星氢与氦的气流中。 凌至尊一直保持着体内循环,因此不需要呼吸,并且顶住了体内与体外巨大的压力差,所以能够安然无恙。这已经成为本能,他并没有意识到现在处于什么境地,心神始终放在体内,专心觉醒武魂,然后再全力突破。 与凌武圣的合体让他明白了一切,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怎么控制,如何发力,还要准备迎接有可能到来的天劫。 此时此刻,他体内的能量或者说元气已经满溢,如浩瀚无限的海洋,如咆哮奔腾的星体,充满恐怖的强大力量,似乎能摧毁一切屏障,冲破所有阻碍,碾压天地万物。 他并没有急着突破,而是继续领悟自己突破到至尊级别时已经明悟的那些奥义。他本来已经隐隐触摸到更高一层法则的门槛,这时更是看到了遮挡着自己的那层轻纱。他顺势而为,拨开迷雾,直指真谛。 当他握住一缕法则的时候,那些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灵魂与躯体、身体与宇宙以及无数轮回的场景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在无边无际的苍茫时空里演绎着一幕一幕壮丽的场景。 在他那已经变得一望无际的精神海中,出现了一些细微的东西。它们渐渐壮大起来,狂猛地吸收着周围的能量,渐渐让凌至尊周围的稀薄气流变成了气势磅礴的龙卷,如天河倒灌一般涌入凌至尊的头部。 凌武圣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凌至尊,魂海中的魂力快速运转,探出去仔细感受凌至尊的变化。 凌武圣作为巅峰武圣,领悟的奥义也不少,其中生死、轮回和空间法则最为高端,现在都已明悟到法则的级别。但是,凌至尊有关时间和灵魂的领悟更加高端。他以前只有一些朦胧的想法,尚未明悟,这次与凌至尊的合体让他受益匪浅,不但全部明悟了有关时间和灵魂的奥义,而且一跃摸到了法则。以前很多难以索解的问题现在都豁然开朗,让他有了更多想法,对未来也更有信心。 凌至尊的武魂觉醒得无比快速。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他的武魂就冲出头顶,出现在奔涌咆哮的龙卷气漩中。 凌武圣看着从凌至尊头顶冉冉升起、在空中缓缓旋转的六柄转轮以及悬空在它中心位置的一棵翡翠般生机盎然的小树苗,怔愣良久,脸上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 在飞陆界,凌武圣的武魂便是幼年时自行觉醒,并没有用到什么仪式,而他觉醒的两个武魂“冥王真火”和“幽骨魂王”同样不凡,却比不上凌至尊现在觉醒的这两个武魂。虽然没有足够的资料证实,但他却有种直觉,那是“六道轮回”与“世界之树”。 在飞陆界最古老也残缺得最厉害的典籍里记载着一些零星传说,提到过类似的武魂,描述得犹如创世传说。但是根本无人相信,因为太过虚无缥缈,也太过神异玄奇,即便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什么稀奇古怪、神秘莫测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但仍然没人会信那些传说。 现在看看那两个只存在于想象和传说中的神级武魂,曾经的那些记载多半是真的。虽然依旧推测不出来历,却可以确定,他们过去某一世的身份必定极其尊贵。 当然,这些太过玄幻奇异虚无缥缈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实的事情就不必告诉凌至尊了。 这一世的前面三十多年,他们是同一个人,经历了同样的事,有着同样的灵魂,所以他知道,他从没有觉醒过前世记忆,这一世的成就全靠他自己艰苦奋斗,出生入死,历经痛苦,饱经沧桑,每前进一步都不是侥幸。尤其是留在地球的本尊,连一丝机缘都谈不上,更没有什么天材地宝、修炼资源,他全凭着惊人的毅力、坚强的意志和超强的悟性,这才能够顶着压力突飞猛进,迅速晋升,飞快突破。无论放在哪一个世界,他都是了不起的传奇。 既然如此,自然没必要谈什么前世,把握住今生就足够了。 凌至尊的突破非常顺利,完全是水到渠成。 不知是不是曾经与凌武圣合体,这次突破与之前不同,有天劫降临,两个小时内砸下来三万六千个雷,完全不合常理。 凌至尊没有动用凌武圣给的那些东西来防御,也没有躲避,硬生生地顶着无穷无尽的雷霆闪电,粹炼了身体、精神海和武魂,同时顺利地渡过了天劫。 凌武圣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瞬间退出上千公里之外,以免天劫把他圈进去,致使强度加倍,伤及凌至尊的根本。 看着本尊完全不科学地硬扛过三万六千劫雷,凌武圣有些茫然,只能微笑。 地球人与飞陆界人生长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中,随着太古星路的断绝,地球上的道统至少断裂了两千年,现在凌至尊走上了与科技文明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根本没有先例可寻,一切都靠摸索,这时候自然也不能以飞陆界的修真理论来评价他。 总之,本尊是与众不同的,就这么暴露在危险的土星气流中,赤手空拳地扛过雷劫,仿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天劫渡完,宇宙法则降下馈赠,凌子寒在幽暗的金光中晋升到双3s级别,成为更加强大的封号至尊。 等到金光缓缓消失,凌至尊收回武魂,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磅礴的气势渐渐收敛。 凌武圣这才瞬移到他身边,笑道:“恭喜。”他边说边挥了挥手,将土星混乱的气流理顺。 被强大天劫影响得差点偏离轨道的土星重新恢复了正常运行,凌武圣带着凌至尊离开星体,在土星环中找了一块平坦的陨石,一起坐在上面聊天。凌至尊用精神力在两人周围做了个护罩,凌武至在他的精神力外面又加了一层防护,于是两人并没有身处真空中的压力,都感觉轻松自在。 坐下后,两人互相看看,都笑了。他们彼此之间感觉非常亲切与熟悉,就像照镜子,又像孪生兄弟。那种感觉非常奇特,让他们很舒服,很温暖。 看了看周围壮丽的奇景,凌至尊忍不住慨叹,“即使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与同样的自己并排坐在太空中,仿佛是在咱们的家园。” 凌武圣很愉快,“整个太阳系都是你的,所有地方自然都是你的家园。” “嗯。”凌至尊点头,却有些忧虑,“萨尔人的援军大概就要出柯伊伯带了,如果他们顶着我这个地球至尊的压力也要占领太阳系,那就免不了一场大战。最可虑的是,如果他们知道我已经突破到3s,却不肯放弃占领地球的想法,很可能会从母星请来3s强者,后果不堪设想。” “不止如此。”凌武圣与他合体后,对所有事情都已经清楚,这时便道,“帕鲁萨玛卡的成员凶残猛毒,个个不要命,虽说强行打开曲率通道多半是个死,但是说不定就有一二漏网之鱼。若是他们回去后报告了太阳系的情况,引来更多的人进行报复,这种潜在的威胁不可小觑。” “是啊。”凌至尊苦笑,“还有安格路斯人,如果逃出去的帕鲁萨玛卡把他们在这里的消息漏出去,传到安格修斯的国家,那么那个篡位登基的皇帝肯定会派大批军队前来,消灭安格修斯和跟随他的所有人。这些都是巨大的危险,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降临。” 凌武圣叹了口气,“归根结底,主要是地球的高端战力太少了,但这也没有办法,我们需要时间来发展。你之前的想法都是对的,最好就是先拖住萨尔人,然后与安格路斯人一起去星联|总部申请注册,尽快加入星联,成为与萨尔人平等的文明种族。之后,你就可以正式与兰蒂斯和安格路斯结为同盟,甚至可以与萨尔人的和平一派也结成同盟。这样一来,就能保证地球的安全了。另外,太阳系的大阵正在自行微调,等到调整好,就再也不会有外来生物悄无声息地进入了。” 凌至尊放松了一些,“如果事态能够这样发展就最好了。” “不用担心。”凌武圣的神情变得有些冷,那是身处云端的至强者才有的淡漠冷静,“总要打几仗,才能让很多人真正明白你的重要性与不可替代的位置。没有生死存亡的压力,人类怎么腾飞呢?” 凌至尊比他还要洞悉其中的利害攸关,这时淡淡一笑,“我明白。等回到地球,我就会召开全球峰会,镇压各种不服。所谓一力降十会,不管他们有什么计谋,都奈何不了我。只要亮一亮实力,谁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对。来,这些东西都给你。”凌武圣忽然拿出一堆储物戒指、储物手环、储物项链、储物腰带等等,递给凌至尊,很有一种暴发户的味道。在凌至尊无语的注视下,他洒脱地笑道,“这些都是天宇没事时随手炼的小玩意儿,我们用来赏赐或送人,你拿着随意分配吧。那些资源我都放在你开辟的空间世界里了,你可以对外宣称是从太古星路里漏出来,被你捡到的。这样可以保持神秘感,还可以让他们脑洞大开,认为天佑地球,天佑人族,诸如此类,于是人心振奋,有益无害。” 凌至尊忍俊不禁,“你倒是有点鸿飞的风格了。” “嘿,鸿飞那个祸害,到哪儿都不消停,我可比不上他。”凌武圣想起雷武圣在飞陆界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微笑摇头,“其实我平时不这样,在飞陆界一直风格稳定,与你没什么差别,只是突然能够回来,不免有点太过放松吧。” “挺好的。”凌至尊目光温煦,笑意柔和,“大家都很辛苦,只是你辛苦了几百年,我辛苦了几十年,确实应该放松一下。” “是啊。”凌武圣轻叹,“若是中途没有陨落,以后我们还要辛苦几千几万年,真是前路漫漫,求索无极限。” “只要活着,总要前进。”凌至尊温和地安慰他,“能够比别人看到更多的风景,已经很值了。” “你说得对。”凌武圣的目光转开,看着远处的地球,感慨地说,“在飞陆界三百余年,走过上千个大陆,去过很多秘境,可是看来看去,还是这里最美。” 凌至尊安慰他,“主要是因为这里有你的亲朋好友,将来咱们都飞升了去陪你,你在的地方就会变成最美的。” 凌武圣哈哈大笑,“确实是这样,那我就等着你们了。” 凌至尊目光微沉,“你这就要走了?” “是啊。”凌武圣有些不舍,“飞陆界那里战况激烈,虽然几个魔王已经被我们干掉,但是必须堵上漏洞,免得他们再从域外派援军过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我不能久留。再说,还有太古星路的事情,对你对我都非常重要。” “好。”凌至尊也不会儿女情长,“我们会再见的,那一天定会很快到来。” “嗯,一定会的。”凌武圣站起身来,“那就……再见了。” 凌至尊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三十三重天之上还有什么?” 凌武圣微微一怔,随即微笑,“听说还有一个永恒天界,也称至高天界或惟一天界。那是一切的源头,也是一切的尽头,所有宇宙、所有世界、所有时空、所有位面、所有生命、所有创造、所有的所有,最高最后的归宿都是这个天界。据说在永恒天界中,时间并不意味着衰老,空间并不意味着束缚,那里的生灵叫天族,天生天养,不衰不老,不死不灭。其他所有的地方都叫下界,修炼的生灵若能一直突破,总有一天能得到永恒天光接引,进入惟一天界,成为天族,与天地齐寿,永生不死。” 凌至尊也笑了,“非常美好的传说。” “是啊。”凌武圣温和地道,“能够激励那些已经登上顶峰,找不到前进方向的至强者继续努力,而不会憋得走火入魔,成为变态,毁灭苍生,这个传说功不可没。” “对。”凌至尊深深地看着他,“你……一路平安。” “放心吧。”凌武圣对他笑了笑,探手一挥,便面前的太空中撕开一个空间裂缝,随即一步跨入,消失不见。 凌至尊看着那道空间裂缝飞快弥合,探知周围的力场恢复正常,这才用精神力与红莲取得联系,让他继续在土星中吸取能量。 接着,他就离开土星环,挟带风雷之势,向地球飞去。 第533章 藏宝图(1) 十天后,展翼带回了谢家与蒋家留在连云堡的所有女眷和老病之人,让两家人感激不尽。 这个山谷虽小,却环境优美,温暖美丽,最重要的是安全。三家人住在谷中,有人侍候,每天好吃好喝,还有书读。岳霜根据每个人的情况给他们开出药方,让他们每天喝药,将体内的新伤旧疾渐渐治愈,不仅精神大好,身体也轻快了许多。 等他们情绪稳定以后,岳霜才请来谢文华、谢子丹、杨廷和、杨慎、蒋松等人,郑重地说:“如今,连云堡的陈将军已经具折禀报了今年的病亡人员名单,你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因此,你们很难再出现在人前,否则陈将军难免有欺君之罪,你们作为逃犯,也落不到好。我有个建议,你们换个地方生活,从此再也不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我给你们找的地方太平安宁,富足昌盛,还有许多你们意料不到的名人都在那里。你们可以一起做学问,也可以共同安邦定国,一展抱负。你们的族人、好友都可以带到那边去,祖坟也可以完整地迁移过去,从此以那个地方为根基,再也不回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世界很大,晋国很小,走出去多看看,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大感悟、大收获,何必在此受苦受罪,磋砣岁月?” 谢文华、杨廷和、蒋松满脸复杂,谢子丹与杨慎却是眼睛发亮。前几日,岳霜有意无意地也透露了些许意思,他们几个都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如何想不明白,只是故土难离,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即使朝廷再对不起他们,他们仍是忠于家国,忠于君王。虽然岳霜并不是让他们背叛祖国,而是相当于隐居起来,不问世事,他们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岳霜自然不会以为几句空口白话就能让他们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果然一直沉默,便微笑着说:“诸位请跟我来。” 他带着五人走到清潭旁边的山壁前,做势将一棵桃树转了一圈,那面山壁忽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他当先走出,对身后五人招了招手。谢子丹最信任他,立刻跟着走出去。谢文华有些无奈,只好跟着儿子走。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也好奇地跟了出去。 外面是一座典雅清幽的园子,岳霜带着他们走过百花盛开的小径,经过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大湖,渐渐走到大门口。 外面隐隐传来人声鼎沸,显然十分热闹。岳霜打开大门,带着他们跨出门槛,站到大街上。 这里便是空间世界中人族聚居星球的中心城市之一,按照盛唐长安的规模与格局建造,只是局部略有修改。原本是皇宫的区域改成了万象阁、行政办公区、学苑区、丹符器阵协会、各领域学术协会、各种艺术协会等等。街上的人也是形貌各异,服装与妆容也不相同,从古代衣袍到现代服装,应有尽有。由于家世背景、所学专业、现在从事的职业各不同,各人的气质也有很大不同,惟一相同的便是,每个人都精神奕奕,奋发向上。一眼看去,竟是让人感觉非常和谐,也非常喜欢。 机器人总管早已得到指令,这时穿着与谢文华等人差不多的衣袍出现,温文儒雅地装成是岳家的管家,恭敬地说:“二少爷,您来啦。” “嗯,杜叔,这是谢大人、谢公子、杨大人、杨公子、蒋大人。”岳霜一本正经地为他们介绍,“这是我家的大管家杜叔。他会带你们详细参观此地,你们有什么问题想知道,尽可以问他。” 谢文华等人确有无数问题想问,更想要亲自查看清楚这个地方。毕竟想要整个家庭包括祖坟都迁离家园故国,不是一件小事。他们身为家族的领头人,必须要为所有族人负责,更要对得起列祖列宗,也不能耽误子孙后代。 岳霜充满信心,只要他们看过这个城市,再去与诸多名士交流过,绝对会迫不及待地迁来定居。 当他在空间世界里安抚、忽悠、安排谢家、蒋家、杨家人的时候,展翼一直在外四处奔波。 此时正是腊月,天气更加寒冷,边关各坞堡都是粮草吃紧,柴炭告急,每天都有冻死饿死的流放犯,更有甚者,还有士卒因冻饿伤病而死。展翼看不下去,沿着边境线,给十余个坞堡送去了空间世界里储存的大批粮草柴炭药材等物,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不是小数目,他自然不肯吃亏,又借助空间连夜传送到京城与中原各地,将那些贪官污吏的私财窃取了大半,还顺手栽赃在作恶多端的山贼草寇江湖惯偷头上,任由他们去互怼。 在这个过程中,他打探了不少消息,对朝廷和江湖武林的动向了如指掌,还将独自在家养病的养父及其少得可怜的族人全部忽悠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 那些人都生活在社会底层,困苦多艰,能去一个富足安宁的新世界,没人不愿意。而他们只要跟左邻右舍或村民说是去远方投亲,也不会有人追究他们的去向。他们很快离开,然后就消失在这个世界,就如水滴落入大地,痕迹转瞬即逝,无声无息。 他在外面一番操作,把许多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然后就接到来自京城的密令,要他深入蛮国境内,接应一位非常重要的细作,护送他回归大晋。若这位细作已遭不测,务必找到他获取的重要敌情,带回帝都。 展翼没有打扰正在忙碌的岳霜,而是单人独骑,悄然离开边境线,进入蛮国雅尼境内。按照帝都传来的密信中指示的路径,他在堆满积雪的旷野中独自跋涉了三天三夜,才在雪地上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子。 他昏迷不醒,全身是血,痛苦地皱着眉。身上的羊皮袄原来是白色的,现在好像已经染上了一层黯淡的灰,再加上已呈深褐色的血迹,在淡青色的暮霭中更加触目惊心。 展翼将他抱上马背,赶到不远处一个小丘陵的背风面。这里有个凹陷,可以挡挡风。他搭好简易帐篷,在地上铺了一层薄毯,将伤者放上去。 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外面风雪交加,帐篷被吹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仿佛即将倒塌,站在旁边的乌云轻踏土地,不安地低声嘶鸣。 展翼不为所动,冷静地查看那人的伤势。他看上去心无旁鹜,实则让燕晓暗中仔细扫描了这人身上带着的所有东西。 他脱下那人的外袍,扯开里衣,发现他身上都是箭伤,箭镞的形状是典型的雅尼制式。此人身中数箭,竟然逃脱了雅尼人的追捕,然后才倒伏荒原,也是很了不起了。如果展翼没能及时找到他,他多半会死在雪地上。这也算是他命不该绝吧。 他穿着蛮族皮袍,脸膛黝黑,展翼却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雅尼人,而是大晋人。不过,他很可能有蛮族血统,说不定是两国混血。这在边关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只是混血儿通常会被人歧视,过得极为困苦。 展翼撕碎自己的一件细布内衣,替他上药,然后裹好伤口。 那人轻轻地呻吟,“水……” 展翼掏出水囊,将地上的人扶起来一点,慢慢给他灌下去。里面的水是空间世界里的山泉水,带了一些灵气,却又不算太多,对普通人有益无害。 那人喝过水,感觉舒服了些,便安静地昏睡过去。 展翼拿出一条毛毯给他盖上,然后扯过扔在一边的破烂皮袍,打算看看他身上带的东西。 燕晓马上给出了明确的提示,“父亲,他身上带着一张图,绘在一张特制的羊皮卷上,非常古老。我分析了一下,可能是一张藏宝图。” 展翼有些意外,“还真有藏宝图?” 燕晓略微犹豫,“也或者是一张路线图。” “是吗?”展翼好奇地说,“我看看。” 根据燕晓的指点,他拆开皮袍夹层,拿出那张古老的羊皮卷,仔细看着上面的地图。的确是古董,这张羊皮卷至少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而绘制的手法更加古老,有点上古时代的意韵,甚至带了一丝太古和远古时代的元素。这不可能是伪造,因为在这个世界,不会有这样的传承。 原件自然是大有用处的,很多时候,并不是凭着一张图纸就能开启某个遗迹,就连载体本身也是一种信物。因此,展翼没有放回去,而是让燕晓原样复制了一份。将这个世界的人绝对看不出破绽的复制品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用原来的线按照原本的针脚拉紧,看上去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黎明时分。北地的冬季,天亮得很迟。外面雪停了,风却在继续。 展翼站起身,掀开门帘走出去。寒风迎面扑来,异常的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稳地走到小山顶上,抬眼看出去。 远处,克里雅山口隐在浓浓的云雾中,邦达措的湖面也被厚厚的冰雪冻结起来。整个大地都被冰雪覆盖着,他却感觉特别舒服。 曾经的他对于四季的变迁并不在意,从来不会伤春悲秋,认为那都是无用的情绪。但是自从深深地爱上一个人后,那人的喜怒哀乐就迅速影响到他。因为心上人喜爱雪,因此他也非常喜欢。 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开始出神,无比思念自己的爱人。 第534章 藏宝图(2) 回到帐篷时,展翼的眉皱了起来。里面空空如也,他救回来的人与他的马都不见了。 乌云虽然是他养大的,又在他的空间世界待了那么多年,亲密度非常高,但毕竟没有开智,也没有与他契约,如果是骑术高手,以强迫的手段,是能够带走牠的。 他转身走出去,围着帐篷转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马蹄印。他立刻施展轻功,沿着蹄印追去。 那人的伤势不轻,又流血过多,乌云更是桀骜不驯。他操纵马十分吃力,走得很慢。 展翼疾驰过去,很快便看到茫茫雪原中的一个黑影。他气沉丹田,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尖利的哨声在冰冷的空气中不断回荡,传得很远。 那人骑着的乌云立刻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展翼又吹了一声口哨。乌云立刻快乐地长嘶一声,接着便掉头,朝着展翼奔来。 那人使劲拉着缰绳,却无法阻止它的行动。他一咬牙,从马上滚下去。松软的雪地仿佛一床厚厚的毯子接住了他,使他没有摔伤。他挣扎着,从雪里站起来,返身往西,踉踉跄跄地走去。 展翼拉住乌云的缰绳,翻身而上,策马追过去。他沉默地挡在那人前面,身形不动如山。 那人硬撑着站住,诚恳地看着他,用雅尼话说道:“大哥,谢谢你救了我,可我家里有很急的事,必须立刻赶回去,请你让我离开。” 展翼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异常坚定的神情,终于开了口,“你的伤势很严重,一个人很难走远。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他说的是汉话,带着标准的帝都口音。 那人的眼中掠过一抹警惕的光,随即变得十分茫然,说的仍然是雅尼话,“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展翼铁板一般的脸忽然如冰雪消融,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用汉话说:“我如果想要你的命,根本不用动手。你如果就这样一个人往前走,不是倒毙在雪原上,就是被猛兽吃掉。你这样的身体,想独自翻过大雪山,那是难如登天。” 那人沉默了,似乎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展翼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你的家应该在大晋吧?往东走上几天,便是连云堡。” 那人一惊,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这次说的是汉话,却带有浓郁的西北口音。 展翼听了这句问话,似乎感慨万千,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久久不发一语。 那人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在地上。展翼立刻跳下来,将他抱上马背,随即骑上去,掉头回帐篷。 那人挣扎着说:“大哥,我一定要回去……此事十万火急……” 展翼沉声说道:“你放心,我送你回去。” 那人一怔,随即缓缓地放松下来,欣慰地说:“原来……大哥也是……晋人,却不知……怎么会……在这里……” 展翼似乎不想多说:“你先歇歇,养好精神我们再上路。” 那人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却仍气喘吁吁地道:“大哥……我不去连云堡……我要去……祁连堡……” “好,就去祁连。”展翼立刻答应。 那人似是放心了,忽然笑起来,低声说:“大哥,我叫伊赛克,你呢?” 展翼淡淡地说:“我叫展翼,刑部属下,奉帝都密令而来,接你回家。” 那人一怔,随即激动地颤抖起来,“真……真的?”他泪流满面,一时竟有点喘不过气来,很快便晕厥过去。 展翼纵马疾驰,带他回到帐篷,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喂了他一瓶补血养气的低阶药剂。等他苏醒,展翼让他喝了一碗面糊糊,略微填填肚子,便拆了帐篷,收拾好杂物,然后让他裹着毯子,便带着他骑上马,向东而去。 深蓝色的天空静静地笼罩着雪野,没有一丝云翳。看不见太阳,但天穹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整个世界都为之而明亮鲜明。更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雍容自在地直插云霄,遥远而美丽。风很冷,但不烈,在这个季节,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 展翼策马在克里雅冰大坂上慢慢地跑着,伊赛克沉默不语,并不催促。伊赛克的伤势不轻,只能靠着展翼,努力坚持。他抬头看着远方铅灰色的天际,又警惕地看向四周,倾听着远处的动静。 远方的天边有几丝银白色的光在不断闪现,在翻卷的乌云中美丽眩目。银光渐渐拉长,似乎斜斜地落到了地面上,那在银光笼罩下的地方,便是他们要经过的克里雅山口。 这是大晋与雅尼的分水岭,附近的罕坦木帕夏堡中驻守着雅尼精兵,严密守卫这条分界线。他们只有一匹马,悄悄地走过去,一般来说也不会惊动他们。这些雅尼守军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大队人马的侵袭上。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他们走了四天四夜,才到达克里雅山口。这条羊肠小路一边是千尺绝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地势十分险恶。展翼从容地轻勒马缰,缓缓而行,精神力随时警戒,在危险时力挽狂澜。 黄昏,风停了。 乌云弥漫在天空,四周迅速黑下来。展翼知道这种时候绝不能冒险,于是找到山上一个背风的山洞,决定在里面住一夜,等天亮后再启程。 他从马背上拿下行囊,取出小炉子和一些碎木块,打火点着了,用小铜壶在外面装满了雪,然后放在炉子上。 没过一会儿,洞里便暖和起来。展翼温和地说:“先吃点东西,喝口热水,然后我替你换药。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伊赛克坐在墙边铺着的毛毡上,感激地点点头,“展大哥,你甘冒奇险来接我。这种大恩,我粉身碎骨也报不了。” 展翼从羊皮袋里拿出糌粑、酥油,放在碗里递给他,淡淡地说:“你为国为民,受了这么多苦,冒的险比我大多了。我对你很敬佩,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伊赛克一边吃着酥油糌粑一边看着他如山一般的身影,直觉里便感到他非常可靠,让人十分信赖。他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冲口而出,“展大哥,我把东西放在你那儿吧。如果遇到追兵,你不要管我,只管自己冲出去,尽快赶到祁连堡后面的祁沙都督府,找斥候营的校尉马雍,将这东西交给他。你告诉他,这是非常重要的军情,是伊赛克让你去找他,他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说着,他将手伸进怀里,要把东西拿出来。 “且慢。”展翼立刻阻止他,“伊兄弟,你如此信任我,我很高兴。不过,这是重要军情,我却并不是晋军中人,即便我送过去,他也多半不会相信,若是迟疑不决,岂不误了大事?这东西还是你带着吧,我一定会将你送到地方。” 伊赛克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便不再坚持,“谢谢展大哥。” 展翼对他微微一笑,刚毅的脸庞变得有些柔和,“不用客气,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伊赛克吃完糌粑,又喝了一碗酥油茶,便觉得十分困倦。展翼迅速替他换了药,将伤口包扎好,轻声说:“你睡吧。” 伊赛克合衣睡下,又盖上毛毯,觉得非常温暖安宁,一时却睡不着,便向外看出去。 四周一片宁静。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悄然盖在地上的一切事物上。寂静的雪坡缓缓地伸展出去,峰峦起伏间仿佛是一段美妙的音乐,凝固着悠扬的节奏,与天地唱和。 看着这片古老的土地,他突然想起了已经很遥远的过去。帝都月,洛阳花,旋舞的胡姬,酩酊的诗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商贾和使者,还有那些与朋友跃马横刀,纵情高歌的日子,以及红颜知己那如水的青丝,倚门相望的身影……那些岁月如水一般地流过,似大江东去,永不回头,在他心里却鲜活得一如昨天。 夜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冷,他心潮起伏,良久才渐渐睡去。 展翼收拾好革囊,将东西放到墙边,又喂了马,这才躺到避风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当黎明到来,展翼微微皱起了眉头。冰冷的空气中隐隐有一些不寻常的动静,他凝神倾听,忽然起身,钻出洞去。 雪已经停了,寂静中可以清晰地听到远处不断传来凶狠的嗥叫,像狗吠,却有些低沉,透着残忍。 那是獒。在高原上,就连豺狼虎豹都有些害怕这种动物,不敢轻易与之相斗。 看来,他们已经被罕坦木帕夏堡的雅尼兵发现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例行巡逻,但只要他们一有活动,那些獒便会闻到他们的气息。 他闪身进洞,决定即刻上路。在这么狭窄的山路上,就算有追兵,他也能料理。 伊赛克被他叫醒后,并未有丝毫慌乱,立刻起身。两人冷静而迅速地出了山洞,骑上马继续向前,朝着高耸入云的雪峰奔去。 他们的速度不算快,可雅尼兵骑马走在这样险峻的山路上,与他们相差无几。大家都很小心,知道稍不留神便会坠下深渊,必死无疑。很久以后,追兵才离他们越来越近,那些獒兴奋的叫声清晰可闻。 展翼看了看四周的地势,当机立断,跳下马来,对伊赛克说:“你继续往前走,我在这里拦截。” 这儿的山路很窄,旁边的雪坡也很陡,另一边则是深谷,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伊赛克看了一下地形,不再做无谓的争执,立即策马向前,迅速离开。 乌云听着那些在山岭之间不断回荡的嗥叫声,似乎已闻到了迎面扑来的危险气息,却凛在不惧。牠与展翼心灵相通,并不耽搁,带着伊赛克在险峻的山道上飞驰,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第535章 搏杀(1) 展翼向前几步,拔出长刀,凝神看着远处出现的几点黑影。 那些都是成年的獒,身形壮硕,几乎有小牛犊那么大。它们呲牙咧嘴,鼻中喷着白烟,异常兴奋地向他冲来。 展翼挺立在那里,沉静地等待着,身上的杀机渐渐凝聚,散发着如山一般的威慑力量。 獒群奔到展翼附近时,明显感到了他的杀气,顿时停住了脚。它们睁大了凶恶的眼睛,狠狠地盯视着他,似乎在估计他的分量,又或是在盘算攻击的方式。 展翼熟悉獒的习性,只凝神看着它们,绝不主动出击。 双方对峙良久,站在最前面的两头獒忍耐不住,同时腾空跃起,向他扑去。 展翼看准獒扑来的方向,长刀疾如闪电般挥出。只听两声惨嗥,两头獒的头颈都被他斩断,鲜血喷涌而出,沉重地落到他身前。 所有的獒都目睹了两个同伴落在雪地上的尸骸和飞洒的血泉,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一阵悲嗥响彻雪原。 展翼凝神盯着那些獒,眼里满是杀气。 这些纵横雪域的獒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发出表示进攻的长嗥。牠们一起纵身上前,有的飞扑过去攻击,有的贴地疾驰,发动偷袭。牠们的尾巴和浑身的长毛都在空气中飞舞,张开的嘴异常狰狞。 展翼眼疾手快,挥刀连连劈翻数头最凶猛的獒,将其余的獒逼得后退数步,便返身飞奔而去。 几头獒在后衔尾急追,接着有利箭如雨般射来,随即听见雅尼话的呼喝声,“晋贼,哪里跑?站住!” 展翼一声不吭,挥刀疾斩,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劈飞,脚下不停,一直向前冲去。他跑得极快,獒群追得也快,寂静的空气里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太阳光忽然照射下来,低低的浓密云层泛着黯然的金光,笼罩整个大地。淡金色的空气中,凝滞着紧张急迫的气息,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展翼冲到山口,猛地转身,挥刀劈翻最前面的那只獒。 后来的獒聚拢到一处,虎神眈眈地看着眼前的猎物,气咻咻地思考着,努力想找出奏效的攻击方法。 人与獒对峙着。 展翼一直不动,全身戒备,如山岳一般凝重。他的双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甚至比他手上的刀锋还利,刺向眼前的獒群。 那些獒的心里十分纳闷。与面前这种动物同类的两脚动物,他们攻击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毫不畏惧,身体里充满了压迫性的力量,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那目光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锐不可挡,让牠们瞧着胆寒。如果不是对方只有单独一人的话,它们早就转身跑掉了。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群獒恨恨地盯着展翼,脸上全是凶恶与不甘。 牠们踏前两步,试探性地向展翼靠拢,希望展翼向牠们攻击,以露出破绽,这样牠们就可以一拥而上,将他咬住,拖倒,撕裂。 展翼紧紧注视着牠们,却依然不动如山。他的身体紧绷,握着刀的手仿佛力擎千钧,稳若泰山。 双方顿时僵在那里。 阳光笼罩着苍茫的群山,如在天地之间拉起了一道轻盈的褐黄色纱帐。大朵大朵的云在高空的风中飘移,阴影不断地游过巍峨沉默连绵起伏的群山。空气中有种惆怅的气息悄悄地弥漫开来,仿佛有人在轻轻地叹息。 展翼忽然有一瞬间的怅惘,浑身的力道不由得一懈。 站在最前面的獒立刻发出短促的叫声。群獒心领神会,齐齐跃起,向展翼扑去。 展翼面对着一群张开狰狞大口的藏獒,却并不慌乱。他刀出如风,不停有獒惨嗥着摔出圈子,满身是血地倒伏在地,或在雪地上痛苦地翻滚,或是落下深深的山谷。 展翼的手上、腿上、肩上也不断地出现伤口。獒用自己的生命作代价,不断撕裂他的衣服与血肉。 展翼一刀插进一只獒的身体,还没有拔出刀来,另一只獒飞扑上去,一口咬住展翼的右臂,往下猛拖。展翼马上换左手,拿过右手的刀,紧握刀柄,奋力抽出刀来,向那只獒砍去。 另外剩余的三只獒跃到空中,带着呼啸的风声扑向他,张口咬向他的颈项、肩背和大腿。 展翼双唇紧抿,飞身跃起,在空中转折如意。刀光如电,在阳光中幻化出缤纷的彩虹。仅仅一招,他便将三只獒全都劈成两半。 鲜血如潮奔涌,飞溅到他的身上,更多的泼洒在雪地上,如在寒冬绽放的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轻轻喘了两口气,展翼一边撕下内衣的衣襟包扎伤口,一边侧耳倾听。他发现雅尼兵并没有随獒追来,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凛,想到了伊赛克。他匆匆包扎好,便立刻飞身奔出谷口,向前方疾驰而去。 在这样高的雪峰上,全力狂奔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但展翼的身体并不是普通人,所以能够向前急奔而安然无恙。 渐渐的,空气中传来激烈的喝斥声和兵器的击打声。展翼没料到以伊赛克现在的情况居然能与雅尼精兵相抗,不由得微感诧异。他脚下加劲,冲得更快。地上的一些雪粉随着他的脚步起落而不断飞扬,使他看上去就像是风驰电掣一般。很快,他穿过飘浮在山腰间的云雾,犹如天兵般突然出现在激斗的人们眼前。 展翼两眼一扫,立刻看到伊赛克拿着刀紧靠在山壁上,警惕地看着相斗的人们。乌云站在一旁,同样全神戒备。在山道中间,与那些雅尼兵丁激战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他身穿西域胡服,及膝的米色皮袍下是长裤和皮靴,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头上戴着皮帽,衬得身形修长匀称。虽是如此装扮,展翼一看他的脸便知道,这个人不但是地道的晋人,而且来自帝都。他身上的胡服是帝都最近时兴的服饰,而他脸容清秀,皮肤细腻,完全不是长期生活在西域或者雅尼的模样。 此时,他步法轻灵,巧妙地穿行在雅尼兵丁之间,手中一柄长剑出招极快,直如万点寒星,不断罩向那些显得有些笨重的雅尼人。那些雅尼兵不谙武功,手中拿着新月形弯刀,只凭着一股蛮力不断砍出,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伤到。那人的长剑迅捷地不断刺进敌人的咽喉、心窝,偶尔一掌击出,将人打下深谷。虽是身在十余人的包围之中,他却身形潇洒,游刃有余。 展翼看了片刻,便摸清形势,立刻飞身跃上,挥刀向前面的雅尼兵砍去。那些人正背对着他,全力与那个剑客对抗,全然不觉身后有人来袭。展翼一刀疾出,无声无息地砍下一个雅尼兵的头,随即横刀一拖,拦腰疾斩,又将一个雅尼兵砍翻在地。这个雅尼人长声惨呼,身上鲜血狂喷,把其他那些正在奋战的雅尼人都吓了一大跳。 那个剑客身上的皮袍乃小羊皮所制,十分轻软,随着他的纵跃不断飘起,更显得他身姿闲雅,潇洒大方。看到展翼出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手上却未停顿,出招更急。 展翼与那人前后夹击,很快便将残余的雅尼兵杀尽。他本想捉一个活口,奈何那些雅尼人也十分坚毅,全都力战到底,至死方休。 激战中,其中一个雅尼人忽然返身狂奔,从自己的马上扯下一个牛角号,想要鸣号示警,招呼罕坦木帕夏堡中的军队。展翼眼疾手快,探手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向他全力掷出。那个雅尼人刚把牛角号放到嘴边,便被匕首插进背心。展翼掷出匕首的力道极大,那个雅尼人竟然被这力量带着向前踉跄了几步,掉进旁边的山谷。 展翼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所有雅尼人都已倒毙在地,而那个剑客懒洋洋地站在地当中,手上拎着沾满血的长剑,笑吟吟地瞧着他。 展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总觉得对方似乎认识自己,可仔细一回想,以前从没见过他。他还刀入鞘,冲对方一抱拳,“这位兄台仗义相助,救了在下兄弟的性命,在下感激不尽。” 那个剑客抱拳还礼,笑道:“那也没什么,能助展大人一臂之力,那是在下的荣幸。” 展翼不动声色地问:“兄台认得在下?” 那个剑客提剑在地上的雅尼人身上擦了擦,把血迹擦掉,随即从身上掏出一方手巾,仔仔细细地将剑身擦得干干净净,这才从路旁捡起剑鞘,收剑入鞘。 展翼看着他从容不迫的举动,也不着急追问,一直站在那里看着。 那个剑客抬起头来,对他一笑,“我在帝都曾经见过大人。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大人却是如日中天,自然不曾注意到我。” 展翼又凝神看了他几眼,仍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只得再次抱拳,温和地说:“展翼那时年轻气盛,行事多有不当,若是在哪里得罪了兄台,还请兄台见谅。” “不敢。展大人并未得罪过在下,是在下仰慕大人的武功和一身正气。今日在下来西域游历,竟然会在此得遇将军,令在下十分惊喜。”那人的笑容如春风化雨,声音也清脆动听。 展翼微微一笑,“兄台过奖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眼眸清亮,如水如月,“在下柳迎风。” 第536章 搏杀(2) 看着柳迎风年轻秀美的面容与英姿飒爽的风采,展翼认真地说:“多谢柳兄拔剑相助。” “好说,好说。”柳迎风很爽快,“小弟年轻识浅,还望展大人多多照应。” 展翼笑道:“柳兄这是要去哪儿?” 柳迎风四处瞧了瞧,“我本来在西域游玩,听人说雅尼这边的雪域风光很美,就想过来看看。不过,大人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跟着你们走吧。” 展翼想了想,诚恳地说:“柳兄身手极好,我自然想请你帮忙,可是,此事极为凶险,不应让你轻涉险地。” 柳迎风眼睛闪亮,跃跃欲试,“展大哥,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孤身跑到这里来,本就是轻涉险地,也没什么大不了。险不险的,还不是事在人为?” 展翼看着他一举一动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种帝都的名士做派,不由得忍俊不禁,“既如此,我们要去祁连,柳兄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柳迎风立刻点头,笑逐颜开地过去拉自己的马。 展翼将山路上的雅尼人尸体一一踢下山谷,又过去问了问伊赛克的身体情况,扶他上马,这才跟着骑上去。 柳迎风正要策马向前,展翼却道:“柳兄,这里的地形我比较熟悉,你跟在我后面走,当心一点。” 柳迎风含笑看着他,点头道:“好。” 三个人翻过几座雪坡后,天色已近黄昏。 四周一片寂静,浓密的乌云在脚下的山间处凝滞不动,除了他们外,看不到一个活物,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 展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对两人说:“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就在那边歇息吧。明天接着上路,晚上应该就能赶到阿拉伊。从那里到祁连,路就比较好走了,也不会再有雅尼兵公然追杀。” 柳迎风立刻点头,“大哥,你安排就是。这一带我不熟,都听你的。” 伊赛克对这条路也比较熟悉,知道他的安排十分合理,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从打斗的地方往前走时,很快就赶到了那个山洞。柳迎风帮着展翼把行囊搬下来,看着他忙进忙出,不由得笑道:“展大哥,看来你以前经常做这些事,太得心应手了,我小弟惭愧。” 展翼一边点火一边说:“我是捕快,经常在野外过夜,这些事做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再说,长了一身力气,不使出来也不舒服。”他的口气轻描淡写,似是理所当然。 伊赛克靠着洞壁坐着,这时也笑道:“我也听过不少有关展大人的故事,您在我们西域人的心里,是个大大的英雄。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机缘,能与展大人一路同行。”他看着比展翼大多了,自然不便叫他“哥”。 展翼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个捕快,所做之事尽皆份所当为,何足挂齿?!” 柳迎风看他心情不错,便笑嘻嘻地蹭到他身边,兴致勃勃地问:“咱们吃什么啊?” 展翼微笑着答道:“只有奶茶和糌粑。来得匆忙,我没带多少东西。以后路上再看吧,或许可以打两只猎物,开开荤。” 柳迎风顿时眉飞色舞,“大哥,等把伊兄弟护送到地头,我就跟你去打猎吧。” 展翼愉快地点头,“好啊。” 这个柳迎风很年轻,一看就像是世家子弟,不识世事险恶,不知民间疾苦,别人用以谋生的事情他也当成非常有趣的游戏,让人与他相处时总会感觉轻松愉快。 他们很快坐下来,啃糌粑,喝奶茶。柳迎风不断询问雅尼那边的风土人情,因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伊赛克就回答得比较详细。展翼没有插言,听着柳迎风清脆的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偶尔忍不住微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展翼咬了一口糌粑,忽然停住动作,凝神倾听。柳迎风察觉到他的举动,马上住了口,也侧耳细听。 外面有细微的声响,似小动物在雪上快速爬动,又仿佛冰雪融化,或者有风吹落树叶。 展翼跳起身来,轻声道:“有人。” 柳迎风也道:“三个,一个武功很高,两个稍差。” 展翼转头看向伊赛克,“伊兄弟,如果情势不对,你立刻先走。” 伊赛克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他身上的军情关系着西域的安危,甚至大晋的江山社稷,远比他自己的性命重要。 展翼抽出刀来,隐在洞口边。柳迎风也缓缓拔出长剑,轻盈地腾身而起,贴在洞口的另一边。 渐渐的,外面的脚步声清晰起来,在洞口前停住。 洞里洞外一片寂静,只隐隐地传来在山间呼啸的风声。 斜晖慢慢地移向山洞,将洞里的地面渲染成淡淡的金色。在这片金色中间,有一个大大的人形黑影。两人看着地上的影子,一动也不动。那个身影也是纹丝不动,仿佛只是一块人形的石头。 双方似乎在比耐性。过了很久,外面的人不想再等,沉声说道:“老衲想请洞里的朋友借一步说话,不知可否?”他说的是纯正的汉话,声音沉稳,浑厚,竟在洞里激起了回声。 展翼和柳迎风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外面的人如果径直攻进来,那便敌我分明,只管大战一场。可是,对方这一发话,却让他们有点摸不清情况,既不敢贸然现身,也不敢猝然攻击。 外面的人等了片刻,心平气和地说:“既是朋友不肯出来,那可否容老衲进洞一叙?” 展翼看了柳迎风一眼,朗声道:“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那人缓缓地说:“老衲芒松。” 展翼和柳迎风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还不觉得什么。伊赛克却神色大变,轻声道:“雅尼国师。” 展翼立刻握紧刀,冷静清晰地说:“原来是国师大人亲临,不知有何贵干?” 芒松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锐利如刀,“朋友有胆在我雅尼境内杀人越货,却没胆子出来一见?是要学那缩头乌龟吗?” 展翼十分沉着,一直在心中盘算对策,对他这话置若罔闻。柳迎风生长在帝都,一向没把边陲蛮国放在眼里,这时被他拿话一激,顿时热血上冲,倏地跃了出去。展翼来不及拦阻,只好跟着出洞,却示意伊赛克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已是夕阳西下,天边还残留着几丝金色的霞光,隐隐地照着雪地上站着的三个人。 前面那人年约五十,身穿大红袈裟,生得高大健壮,头顶光光,四方脸膛,眼睛炯炯有神,嘴角挂着笑容。他身后与他成品字形站着两个年轻的雅尼男子,同样穿着喇嘛的紫红袈裟,却是眉清目秀,颇有灵气。 柳迎风看着这位雅尼国师,冷叱道:“喂,你们雅尼人也太霸道了吧?人家好好地走路,你们的人带着一大群凶獒,一上来就要人性命。我们不过是自卫,什么杀人越货?你倒会给人栽赃。” 芒松微笑着打量他,沉稳地说:“请问小施主,你是晋人吗?” “是啊,怎么?”柳迎风手握长剑,大大咧咧地答道。 芒松的声音始终很温和,“请问小施主到我雅尼来,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游山玩水而已。我在西域的时候,听人说起雪域风光十分壮美,就过来瞧瞧。”柳迎风满不在乎地说,“怎么?不行?” “哪里?自然欢迎。”芒松微笑,“我雅尼也是一直仰慕大晋帝国的风采,如此才会有一百年前安平公主进藏,嫁予我雅尼大汗的盛事。” “对啊。”柳迎风笑道,“那时候你们大汗亲迎公主于河源,执子婿之礼甚恭。咱们大晋与雅尼也算是一家人吧。” “正是。”芒松神色自若,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却已隐现怒容。 展翼听柳迎风天真烂漫、神采飞扬地与对方一通瞎缠,倒也无伤大雅,便一直默默地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芒松目光灼灼地看着柳迎风,悠闲地问:“小施主来自帝都吧?” “咦?你怎么知道?”柳迎风煞是好奇,“我穿的这可是胡服。” 芒松温文地一笑,“只有帝都人才会这样子穿胡服。” 柳迎风洒脱地一拂长袍,笑道:“原来如此。” 芒松与他寒暄完毕,淡淡地道:“小施主,老衲欢迎你来雅尼。不过,洞里的人偷了我雅尼的要紧物事,老衲现在要追回来,还请小施主袖手旁观,不要助桀为虐。” 柳迎风却没那么好相与,笑嘻嘻地说:“真的吗?他偷了你们雅尼的东西,是什么啊?我可没看到过。对了,大国师,您难道还兼捕头?抓贼的事情也要管?” 芒松后面的两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同时大喝一声,“住口!” 一人道:“你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休得侮辱国师大人!” 另一人说:“你不肯交人,那就是跟他一伙的,我们便将你一并拿下!” 柳迎风举起长剑,用力一抖,嗡嗡声在山岭间回荡。他好整以暇地笑道:“我就说你们雅尼人霸道嘛,根本不讲道理。好啊,有本事就来拿啊。” 话已说僵,展翼抬手将柳迎风拉到身后,目光深沉地看着芒松,平静地道:“大师,你我各为其主,话自不必多说,动手吧。” 第537章 激斗(1) 芒松看着他的眼睛,便已清楚他的决心,遂不再多说,探手自腰间抽出一柄状若新月的弯刀,刀锋上闪烁着冷冷的雪白寒光,看上去非常锋利。 展翼赞道:“好刀。” 芒松淡淡一笑,“施主过奖了。”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喇嘛也拔出刀来,蓄势待发。 展翼横刀于前,静静地道:“大师既是出家人,却动辄出手取人性命,似乎与佛理不合。” 芒松右手握刀,左手爱惜地以手指轻轻抚过刀身,云淡风轻地说:“佛有慈悲心,也有降魔手。为了雅尼的安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展翼不动如山,稳稳地立在那里,淡淡地道:“大师,无欲则刚。” “我不为自己,乃为雅尼万民。”芒松神色肃然,右手持刀向前探出,凛然地说,“今日定要拦阻你们,绝不会放你们走出雅尼。” 展翼以刀在身前澹然一划,泛出漫天水光,刀身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似潺潺流水。他悠然地轻声说:“刚极必折,大师,上善若水。” 芒松冷冷一笑,“水落而石出,究竟是水利,还是石坚?”话音未落,他忽然出刀,森森寒气先于刀风向展翼逼来。 展翼举刀力磕,口中却温和地反问,“滴水穿石,却是水利,还是石坚?” 芒松哼了一声,不再与他多言,攻势越发凌厉。他的刀招极其奇怪,全都是罩向展翼的上盘,劈、刺、剔、挑。弯弯的刀身在空中不断划出闪亮的银光,刀尖明明戳向他的眼睛,刀刃却抹向了他的咽喉,不等招数用老,已经顺势一拖,刀柄处的折口递向了他的肩井,刀尖则顺手对准了他的膻中。招数之快之奇诡,实是令人防不胜防。 展翼第一次与他交手,慑于雅尼国师之盛名,不敢盲动,一时尽采守势。他倏地仰身下腰,闪避开全在面门之间闪动的刀势,长刀迅疾递出,只听叮叮两声,已迅速挡开攻向胸腹之间的凌厉刀招,随即左腿飞踢,中途变向,猛地扫向了芒松的下盘。他的身形极其稳健,手中长刀,左边飞腿,齐齐攻出,整个身形又如盘石般纹丝不动。 芒松并未跃起,只往后巧妙地退了一步,便闪过展翼攻来的一腿。他右手一翻,圆月弯刀拦腰劈下。这一招力道极沉,去势刚猛,仿佛已是用尽全力的一击,实际暗中却已备好七个变式,无论展翼是挡是攻是闪,都避不开他后续的连环杀招。 展翼左手捏诀,闪电般点出,在堪堪及身的刀尖上轻轻一弹,手势轻巧,一沾即收。 芒松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顺着刀身涌来。他向后连退两步,将势头消减,随即再度挥刀攻上,与展翼斗在一起。虽然他看上去已年过半百,却身法灵动,招数狠辣,咄咄逼人。展翼与他打得难解难分,再也无暇顾及另外两人。 那两个年轻人是芒松的弟子朗日和巴桑,这时见师父与人打在一起,立刻挥刀抢上,向山洞里冲去。 柳迎风飞身跃上,长剑一招两式,分击二人。那两人见他看起来很文弱,心存轻视,并不闪避,全都挥刀疾劈,想与他斗力。柳迎风手腕急转,顺着两刀的来势一一点出,剑尖直奔两人的手腕。朗日后退侧身,一刀劈向对方的肩颈。巴桑伏身前探,挥刀斩向对方的双腿。柳迎风轻飘飘纵起,避开巴桑的刀招,手中长剑荡开朗日的弯刀,双腿在空中连环踢出,脚尖直向朗日的咽喉踹去。 朗日的上身猛地后仰,同时横刀一架。巴桑从旁抢上,一刀斩向柳迎风的后腰。柳迎风疾伸剑尖,照准朗日的刀身猛地一点,整个人便弹起来,从朗日的头顶翻过。巴桑一刀落空,被朗日的身形阻拦,追之不及。柳迎风的剑连刺朗日的百会、后顶、风府、哑门、大椎、陶道、身柱、神道、至阳、脊中诸穴。这一剑气势如虹,剑锋未至,剑气已透体而入。 朗日向前疾扑,躲过头颈,身子却闪避不及,被柳迎风点中大椎、神道两穴,顿时只觉头晕目眩,腰腿手足麻痹,直直地向下栽倒。巴桑大吃一惊,狠狠一刀斩向他,随即俯身看了一眼朗日。柳迎风斗得兴起,一柄剑舞得风雨不透,直向巴桑罩去。巴桑手忙脚乱,被副得节节后退。 另一边的芒松看见自己的两个徒弟大势不妙,心中着急,脸上却异常镇定。展翼与他相斗,貌似已落下风。芒松刀刀狠辣,且诡异非常,总是一刀斩下,再顺势一拖,横一抹,竖一划,似乎弯刀的每一部分都直逼展翼的诸般要害,让他应接不暇。 柳迎风放倒巴桑,一手叉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大和尚,你的武功比那两个小子可高明多了,咱们练练。”说着便纵身加入战团。 芒松一刀逼开展翼,再迎向他的长剑。刀剑相撞,发出清亮的声音,在山岭间传扬开去,经久不息。 柳迎风只觉得虎口发热,长剑几乎脱手飞出。他立刻微微收剑,剑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似刺向下盘,却在中途斜挑而上,直指芒松的小腹。 芒松喝一声采,“好剑法。”脚下倒退,飞身闪避,手中弯刀疾出,挟着隐隐风声,中宫直入,疾挑他的胸腹。 柳迎风长剑翻飞,虹影迭现,口中冷喝,“大和尚,刚才他们两人合攻我,现下我们两人一起打你,算是两下扯平,谁也没吃亏。”他刷刷刷连出九剑,一剑比一剑急,一剑比一剑刁,剑意连绵,犹如大河奔腾,源源而来,正是“天河九曲”。 展翼一退即进,长刀疾出,斜斜砍下。这一招刚猛至极,势如破竹。 芒松伸左掌连劈三掌,掌风呼呼,力道沉雄,将柳迎风的剑势逼住,右手挥刀翻腕迎上,撞向展翼的刀。只听当啷一声大响,展翼的刀从中断折,刀头远远飞出,坠下深谷。 柳迎风飞身而起,在空中圆转如意,连翻两个筋头,落于芒松身后,手中长剑疾出,分刺他的风门、膏肓、心俞等要穴,不但认穴极准,而且剑中夹着凌厉内劲,剑未到内劲已透体而入,直击他的致命之处。 芒松不及回身,反手一掌劈出。柳迎风不敢接他的掌力,剑势回缩,斜挑命门大穴。芒松一步跨出,脱离他的剑势范围,手中刀连环三击,直奔展翼。 柳迎风轻功极好,斜跃疾扑。剑走轻灵,在空中飞舞着点点银芒,罩住芒松胸肋间七处大穴。这是一招“七星落长空”。 展翼手握半截断刀,脸上没有半分惧色,照样挥刀斩向芒松。这一次,他是招招硬接硬架,与柳迎风的轻灵截然相反。 芒松掌中夹指,招数狠辣,尽都攻向展翼,右手弯刀挥出,从一招中幻化出十余个变势,疾速迎上柳迎风的剑锋。只听一阵叮叮叮叮的大响,二人的刀剑竟是连碰十余下。 柳迎风从空中落到地上,连退两步,胸口急剧起伏,脸色苍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展翼怕芒松乘胜追击,立刻飞身跃上,断刀展开,刀势凌厉,刀风霍霍,向芒松卷去。芒松挥舞弯刀,看准他的来势,一刀一刀地沉着应付,见招拆招,再借势反击,很快便稳占上风。 柳迎风一个箭步冲到被他点了穴道倒在地上的两人身边,将剑架到朗日的颈上,大声道:“大和尚,你要再不住手,我就一剑一个,把他们宰了。” 芒松一掌劈开展翼,跳到一边。他看向柳迎风,忽然问道:“小施主的剑法十分高明,乃五柳正宗,请问小施主是否贵姓柳?” “是。”柳迎风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神情,仰头便应,小小的鼻尖微翘,有种很孩子气的骄傲。 芒松微微一笑,“那么,请问柳公子与五柳派的柳大掌门怎么称呼?” 柳迎风似乎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一时不及砌词掩饰,略一犹豫便道:“他是我爹。” 芒松笑得很愉快,“老衲年轻时曾居帝都多年,与令尊相交莫逆。他成亲之后不久,我便回转雅尼,却仍有书信往来。当年令尊喜得千金,取名迎风,曾来信告知,欢悦之情跃然纸上。老衲还在喇萨为他的孩儿念经祈福,希望她一世平安康泰。没想到,侄女现在已经这么大了,武功又尽得令尊真传,真是可喜可贺啊。” 柳迎风听他竟与父亲是朋友,又揭穿了自己是女扮男装,不由得大感意外,只得收剑站起,有些讪讪地道:“那个……和尚伯伯,我爹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这些,我……我不知道……” 芒松慨叹,“现在雅尼与大晋也不像过去了,你爹自然不会告诉你这些事。” 柳迎风天真地说:“那……和尚伯伯,我们就不用打了吧?” 芒松看了一眼展翼,慈爱地对柳迎风笑道:“好吧,看在你的份上,今晚我们暂且退下,让你好好歇息,明日再说。” 见他不肯退去,柳迎风有些不高兴。展翼却爽快地说:“好,就是这样。” 第538章 激斗(2) 芒松走上前去,在朗日和巴桑的背上各拍一掌,将雄浑的内力注入他们体内,瞬间便解了他们被封的穴道。两人一骨碌站起,对着柳迎风怒目而视。 柳迎风一撇嘴,“瞪我干什么?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技不如人,还瞪我,要不要脸?” “柳小姐说得对。你们技不如人,自当认输。”芒松豁达地笑道,“好吧,我们走。” 两个年轻人听师父说这人竟然是个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两人居然败在一个年轻女子手上,不由得颇感惭愧,都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这时天已黑尽,却有一轮明月当空。他们内功都不低,对周围的景物依然看得很清楚。 芒松收回弯刀,双手合什,温和地道:“柳小姐,非是老衲不念旧情,这是国家大事,不能因私废公。老衲今晚暂且退后,绝不会前来相扰。明日一早,仍会全力阻挡你们。请善自珍重。” 展翼对他抱拳以礼,郑重地说:“多谢大师。” 柳迎风便也抱拳道:“多谢伯伯。” 芒松大袖一展,转身从容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展翼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断刀,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刀可真厉害,不愧是雅尼国师。” 柳迎风有些局促,站在月光下看着他,嗫嚅道:“展大哥,你……不会怪我吧?其实,帝都有很多女子喜欢穿男装,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展翼抬头看去。她不施脂粉,眉眼清秀,挺翘的鼻尖下是轮廓分明的削薄嘴唇,气质一点也不柔弱,英姿飒爽。她有时候很孩子气,有时候又很潇洒,与敌人挥剑相斗时刚毅果敢,很吸引人。她的言行举止从不忸怩,爽朗热情,没有半分娘气。除了展翼能够一眼看穿她,却装作不知,芒松有大智慧,也能看明白之外,其他人都没察觉。 看着她有点不安却很可爱的模样,展翼笑起来,“女扮男装,行走江湖,乃是一件平常事,何足道哉。我们快进洞吧,外面挺冷的。” 柳迎风明白他根本没怪自己,顿时欢喜起来,开心地转身进洞。伊赛克握着短刀,倚着洞壁,警惕地看着洞口,见是他们进来,这才松了口气。 展翼想了想,温和地道:“那位芒松大师今晚看柳小姐的面子,一定不会过来。但我们不能等他明天再来。他武功太高,我们不宜与他纠缠,耽误行程。所以,我想现在上路,趁着今夜月色好,连夜翻山。等到过了祁连堡,我们就安全了。” 柳迎风立刻同意,急不可耐地说:“展大哥,咱们这就走吧。” 伊赛克更没意见,三人收拾好行装,便即出洞上路。 月色如水,一缕苍凉的银光在雪原上拖拽着,缓缓地向西滑动,光的尾梢悄悄地向东生长。风渐渐强劲起来,卷着雪粉掠过高原,盘旋着向天边奔去。 连绵不尽的雪峰全都银装素裹,继续着保持了千百万年的沉默。厚厚的雪覆盖了山势的陡峭,使它们显现出柔和的线条。整个世界都只有冰雪,几乎没有生命的痕迹。笼罩着这里的,一直是亘古的沉寂与荒凉。 三个人骑着马,小心翼翼地在狭窄而陡峭的山路上行走。寒风从他们身旁吹过,马鬃、与马尾都在风中不断飞扬。他们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白雾,似乎与身旁缭绕的淡淡云雾融为一体。 赶了一整天的路,本来已经很疲倦,但冷冽的空气使他们毫无睡意,后面隐伏的危险更让他们精神紧张,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翻过喀拉塔什山,进入大晋境内。 当他们开始下山的时候,柳如风一回头,似乎看见一个袍袖飞舞的庞大身影,他站在高高的峰顶,静静地俯瞰着他们。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连忙回头,对走在前面的展翼说:“展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们后面好像有人。” 展翼勒马回望,却只看见雪峰顶上那一轮明月,并未瞧见任何人影。他放出精神力,极快地扫描了一圈,发现周围荒无人烟,只有芒松及其两个弟子,在远处的一个山洞里打坐。 他平静地道:“大概是你眼花了吧,我没看到有人。” 柳如风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峰顶上果然空空如也,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果然是我看错了。” 他们翻过库台克里克山,便加快速度,迅速下山,然后一路疾驰,越过茫茫戈壁滩。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祁连堡。 他有刑部腰牌,守卫睡眼惺忪地替他们打开门,将他们安置在专门接待官吏的客栈里。这是用石片砌出的小楼,非常结实。房间里燃起火炉,特别温暖。 展翼摸出几块碎银,分别打赏给守卫和客栈伙计。等他们兴高采烈地出去后,他便对另外两人说:“我们歇息一个时辰,然后奔普鲁,由那里便可以直达郡守衙门。” 伊赛克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身上又有多处伤势,此时连站都站不稳了。不过,已经到了自己人的地盘,他安心了许多,便道:“展大哥,你也歇歇吧。” “嗯。”展翼过去替他把了脉,将他扶到烧得暖暖的土炕上,“你快睡吧,到时候我会叫醒你。” 伊赛克感激地点了点头,将外袍脱下,倒在炕上便沉沉睡去。 展翼拉过厚厚的土布棉被,替他盖好,便对柳迎风说:“事急从权,你也不必顾忌什么,就在这儿睡吧。万一有什么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柳迎风开心地点头,把腰带解下,脱掉长袍和皮靴,随即靠着墙上了炕。但她并没有躺下,而是盘膝坐好,静静地运气吐纳。 展翼出去喂了马,又仔细查看四周的情况,这才回来,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木柴,然后轻手轻脚地上炕。 那铺炕很大,占了半间房。展翼坐在两人中间,安静地闭目调息。两天两夜的奔波和打斗对他来说轻松得很,但却要做出有些疲倦的模样,这时运功调息,仿佛要尽快消除疲劳,恢复精力。 柳迎风运功七周天,疲惫之感一扫而光。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很兴奋,躺下后却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好一番折腾。 展翼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饿吗?” 柳迎风连连点头,“嗯。” 展翼笑了笑,起身下地,披上皮袄,从革囊里拿出茶砖、酥油、糌粑,然后提了铜壶去打水,回来后放到炉火上。 柳迎风趴在被窝里,笑嘻嘻地看着他做出香喷喷的酥油茶,又把糌粑放到火边烤热。诱人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想起夜里走过的荒凉的冰天雪地,这里简直犹如天堂。 展翼用木碗盛上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起身递给她。柳迎风愉快地坐起来,把棉被裹在身上,捧着碗慢慢地喝着,轻声笑道:“真好喝。” 展翼对她很欣赏。这个名门大派的掌门千金一点也不娇气,虽然有时候爱撒赖,可一举一动间仍然很有大家风范。他将烤好的糌粑递给她,然后坐到炕沿上喝茶。看着她吃得很香的模样,他轻声问:“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爹不担心?” 柳迎风活泼地摇头,“我娘很担心,我爹说,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 展翼微微颔首,“嗯,你爹说得对。” 柳迎风咬了一口糌粑,用力咀嚼着,又补充道:“我爹还说,我的武功还算不错,就是路上遇到个把毛贼,应该不会很吃亏。” 展翼忍俊不禁,“岂止个把毛贼不会让你吃亏,就是雅尼国师,要赢你也没那么容易。” “那倒是。我好歹也把家传剑法炼到了小成境界,虽然比不上江湖高手,却也不惧。”柳迎风泰然自若,豪情满怀,一点也不打算谦虚。 展翼看她摇头晃脑,忍不住笑着提过铜壶,往她手里的碗中又倒了一些奶茶,关切地说:“多喝点。” “嗯。”柳迎风捧着碗,笑眯眯地看着展翼,“展大哥,我听人说,你名满朝堂与江湖,有不少侠女喜欢你。那你成亲了吗?” 展翼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说:“没有。” “哦。”柳迎风点头,并不追问这些私事,“那你什么时候回帝都?” 展翼淡淡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短时间内大概回不去。” 柳迎风想了想,“那我能跟展大哥一起走,多长长见识吗?” 展翼笑道:“你娘会想你的。你在外面待久了,也会想家的。” 柳迎风眨了眨眼,“或许有可能,不过现在还不会。” 展翼从她手上拿过碗放下,温和地说:“睡吧,一会儿还要赶路。” “嗯,好。展大哥也睡吧。”柳迎风很听他的话,立刻翻身躺下,闭上眼睛。 屋里很静,只有木柴燃烧的劈啪声偶尔响起,有点像催眠曲,让她很快便进入梦乡。 展翼收拾好东西,悠闲地坐在火炉边烤火,慢慢地喝着酥油茶,将剩下的糌粑都吃了。 这时,天边已经出现淡青色的晨曦。在远处的雪山上,芒松带着两个弟子,骑着骏马,朝着祁连堡疾驰而来。 第539章 回医谷(1) 展翼在外面一路奔波厮杀的时候,岳霜坐在自己空间世界的核心区,研究燕晓传过来的羊皮卷,也就是四大帝国都在传说的藏宝图,其实是幅古老的路线图。 金钟坐在他旁边,调侃道:“以前总觉得燕爸爸是抱上了杜爸爸的大腿,如今也终于气运爆棚了,居然弄到了整个大陆都想要搞到的藏宝图。” 岳霜是个宠孩子的,自然对他大力赞扬,“他的运气时灵时不灵,哪里比得上你?” “那当然。我当初是东皇太一的伴生灵宝,刚诞生便踏入了道器的门槛。而帝俊与东皇太一兄弟在太阳里孕育出生,与洪荒古陆的天道级别相同,都是气运之子。作为他们的伴生灵宝,河图洛书和我自然也是一样,气运好得很。我活下来了,河图洛书肯定也在,就不知道现在流落到何方。”金钟得意洋洋,“洪荒古陆是顶级的盘古级大世界,而这个世界虽然也能勉强挤进盘古级,却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小世界。天道拥有自我意识的时间不到千年,对于可存在数百亿年的世界而言,他不过是刚出生的婴儿,根本无法生出更多的智慧,仍然只会凭本能行事。他当初感觉到你们身上有盘古人族的气息,而且比这个世界的人族要强大很多,所以就把拯救这个世界的希望寄托到你们身上,对你们给予了不少气运,让你们成为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天道之子,你们才会这么顺利地得到这个路线图。” “这样啊。”岳霜想了想,“目前找不到明确的任务节点。我琢磨着,既然天道已经给出未来的走向是末日降临,那么全面提高人族战力是重中之重。” 岳霜想到之前失忆时行走江湖,很是交了几个有过命交情的好友。如今想来,他们的资质都极高,光是习武就太可惜了,不若收进空间世界,让他们在保留自身门派之余还可以修炼更高级的功法,从此走上修仙之路。 这个世界是高武为主,却也有低级的修仙者,偶尔会出几个从修武过渡到炼气的天才,都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甚至还会出一、两个筑基的老祖。但他们大部分都只有残缺的功法,有些更是靠着摸索,硬生生地突破,对自身的伤害很大。 想着,岳霜笑道:“既然那个伪君子董显辉在江湖上到处散布我们偷了所谓的藏宝图,那咱们就将计就计,在医谷附近故布疑阵,弄一个出土的仙人遗迹,借此筛选资质出众且人品过关的人员,都收进空间世界,给他们一份机缘,帮助他们踏上修行之路,以后也是我们的臂助。” 展翼立刻表示赞同,“仙人遗迹……不错。我们可以在全大陆打开进入这个遗迹的光门,所有人都可以进入,参与历炼考核。经过一关一关的甄选,就可以抛去沙砾,挖到金子。” 岳霜兴致勃勃,“那这个遗迹做成什么形式比较好?” “用我的战神塔吧。”展翼沉稳地说,“里面有现成的小世界和成熟的历炼、考核与晋升体系。在里面历炼可以获得与他们本身资质相符的修真功法,让他们学会丹符器阵中的某一项技艺,增强自身实力,获取更多资源。每一关都有考核机制,让他们可以有序晋升。里面允许良性竞争,不准恶意坑陷,不许自相残杀……总之有一系列行之有效的规则,违者立即逐出,永远禁入。” “那太好了,就用你的吧。”岳霜很愉快,“这个仙人遗迹开放多长时间?” 展翼想了想,“一年吧,应该足够他们体会其中的好处,从而做出决定。关闭前一个月,我让塔灵战云发出通知。那些愿意留在塔中世界的人、妖、灵等各族各种都可以带着亲朋好友族人弟子等等以及财产离开,不想留下的可以带着自己得到的全部资源出塔。仙人遗迹开放后,百年内不会再开。以后我们看情况吧,如果需要在这里留下一份传承,咱们再弄个相似的遗迹出来,每百年开放一次。” “真是算无遗策,考虑得很周到。”岳霜痛快地说,“很好,就这么办吧。” 展翼想起来,“既然如此,咱们就改一改那个羊皮卷,做成指向医谷附近仙人遗迹的路线图。” “没问题。”岳霜笑道,“你让燕晓改吧,我去帮你们拦住芒松。” “行。”展翼沉吟片刻,“我觉得芒松其实也是冲着那张藏宝图来的,你等下把燕晓做的藏宝图给他一份。芒松是活佛,手上没什么血债。宗教的习俗我们不管,他出来追击,也是有礼有节,并没有不顾身份地以大欺小,算得上是好人了。你把他要的东西给他,大家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的。” “好。”岳霜赞成,“那我就过去拦住他,把藏宝图给他,再点他两句。他是有大智慧的大师,应该一点就通,不会再死缠烂打。” 这次岳霜把上个世界当电影巨星时做的戏服穿出来了,完全仙侠风。他没有易容,露出了已经比盛世美颜还要俊美的本来面目,只是把眼睛与头发的颜色都换成了纯粹的黑色。他的气质上更是仙风道骨,浑然不似凡间之人。 他没有骑白云,而是拉出了一只银白色的独角兽,乃是当初做大唐那个任务时收的独角马王的后代,高大神骏,自带光泽,美如仙兽。 他出了空间世界,骑上独角兽往前飞奔了十多分钟,就挡在刚刚下山的芒松面前。他的衣带在风中轻扬,看上去飘飘欲仙。他面无表情,但并不严峻,而是比较柔和,声音清亮,如仙音悦耳。 他潇洒地一抖袍袖,淡淡地说:“芒松大师,幸会。” 芒松勒住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礼貌地合什为礼,“幸会。不知施主高姓大名?在此有何贵干?” 岳霜温和地一笑,“我来这里,是为了劝阻芒松大师。前路凶险,回头是岸。”说完,他的掌中出现一个竹筒,朝着芒松掷去。 芒松接住,打开塞子,抽出里面的羊皮卷。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展开细看。 岳霜洒脱地说:“我知大师为此而来,便给你送来。既是个人恩怨,就不要连累无辜百姓了。大师可能看不出来,此卷被世人称为藏宝图,其实并非如此。它是一张路线图,指向一个奇妙的地方。不久,此地当可出世,大师不妨回转,静待消息。” 芒松抬头看向他,神情肃穆,目光沉郁,“施主之言,可当真?” “我虽然不是出家人,却也不打诳语。”岳霜正色道,俊美绝伦的脸如有圣光,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便是芒松大师也不例外。 他想了一会儿,便缓缓点头,“既如此,我信施主,这便回返,静候佳音。” 岳霜满意地微笑,“放心,大师只管回去。不出三月,定有好消息。” 芒松拨转马头,打算原路返回。想了一下,他又转头看向岳霜,“施主必是大晋人士,自然为晋国打算,这无可厚非。我愿相信施主一言,暂退一步,也是为了边关百姓着想。贵国镇守北方的铁血统帅宁国公嵇盛功高震主,贵国皇帝与几位重臣已经布下杀招,打算趁战乱之时背后下刀,将宁国公及其三个儿子一并暗杀在前线,同时也将他留在京城的小儿子和四个孙儿一起弄死。我雅尼与贵国虽有争端,却不是死敌,不过是边关的一些小打小闹,权当练兵。而大燕帝国一直对大晋虎视眈眈,一旦宁国公全家被杀,嵇家军势必大乱,届时燕国乘乱来袭,晋国只怕江山难保,我雅尼国只怕也会跟着被碾压,或者亡国灭种。因此,我不愿看着晋国作死,也不同意我国官兵配合贵国奸佞,诛杀功臣,留万古骂名。但财帛动人心,我无法劝说所有的高官权贵,也没办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在此提醒一番,只希望施主能力挽狂澜,救下宁国公一家,保住嵇家军,也就保住了晋国江山和我们这些属国。” 岳霜微微点头,郑重抬手,对他行了一个揖礼,“多谢大师高义,我替大晋千万百姓、替宁国公和嵇家军感谢大师提醒。请大师放心,我定会找到相关人等,保忠良,诛奸佞,使晋国江山稳固,不负大师期望。” “如此甚好。告辞。”芒松合什,躬身对他还了一礼,这才带着两个弟子,迅速离开了。 岳霜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银妆素裹的山上,这才拨马疾驰。等到一个隐秘之处,他才回到空间世界,将事情经过通知了展翼,最后说:“我这就捋一下因果线,然后去北方嵇家军的军营,将前因后果都告知嵇盛,尤其是混进他的身边,打算刺杀他们父子的奸细。至于帝都的宁国公府,我放几个战斗机器人过去,装作江湖中人,暗中保护府中的家眷,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把他们收到空间世界里,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展翼没有意见,“行,你去办吧。我这里送伊赛克到祁郡,大概需要两天时间。等我们分别办完了事,就在祁郡会合,一起南下。” “没问题。”岳霜与他商议好,就分别行动起来。 第540章 回医谷(2) 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若是没找到任务节点,时空特警的行动准则通常是不要有什么大动作,更不得轻易改变天下大势。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个世界表面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很复杂。天道也屡次示警,未来将有末日大难降临。到底是什么末日并不清楚,但现在至少不能让大燕帝国与大晋帝国之间爆发战争。一旦大战起,半个世界都将沦于战火。如果隔壁的两大帝国也想要趁机捞一把,说不定就是世界大战,离着末日也就不远了。 岳霜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这么发展,因此一定要去提醒宁国公,将军中奸细拔除,顺便再给嵇家军的高级将领一批护身符,可助他们在遇到死劫时生存下来。如果这样给金手指,宁国公一家还会被奸细暗杀,那就是命该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怨的。 他到了北境之后并未露面,而是暗中观察,又捋了一下因果线。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很强,要捋因果线比较艰难,但他在因果法则上也有一定的提升,所以还是捋出来,确认了帝都权贵安插在宁国公身边的奸细。 他写了一封密信,连同几十张护身符一起包好,在夜色中潜入军营,放到宁国公的枕旁,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惊动军营中的任何人以及马与狗这种感知灵敏的动物。 宁国公嵇盛的舅舅便是五柳派的前掌门,现掌门是他表兄。他和三个儿子的武功都很好,内外兼修,屡战屡胜,御敌于国门之外,堪称北方的万里长城。 他一夜酣眠,对岳霜的行动丝毫未觉,直到早晨醒来才发现枕边的东西,不禁大吃一惊。他猛地起身,里外看了一遍,见沙土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便知来者身手极好,超过了自己。既然没有伤他,而是留下一包物品,自然不是想要害他,而是另有用意。他思忖着,坐到床边,打开布包,先拆开信读起来。 信里的字极好,铁划银钩,风骨极佳,让人看着赏心悦目,但内容却令人愉快不起来。信上说明了帝都的风向,有哪些人密谋想要灭他嵇家满门,乱他嵇家军,伺机夺取兵权。为此,那些权贵竟里通外国,想要使北境失守,根本不顾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的安危。除了帝都皇帝的疑心与权贵的各有心计之外,信上还将他身边潜伏的奸细一一点出,背后是何人派来,各有什么使命,说得具细靡遗。信中提到的各个环节的人都有名有姓,有证有据,让他根本怀疑不了。 事关宁国府满门与嵇家军的安危,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思量半日,他决定先将身边的疑似奸细之人暗是管控起来,不让他们有机会行暗杀之举。 至于帝都那几个权贵的阴谋,归根结底,不过是外戚与宦官两大势力勾结,想要夺他的嵇家军,好与文官集团抗衡。他想做纯臣,不愿意与那些卑鄙小人沆瀣一气,只有选择地听从皇命,有时候北方战事吃紧,那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他不肯当走狗佞臣,手上又掌控着战力强劲的五十万大军,那些看不起武将、自诩为人上之人的奸佞自然想要搞死他,而且还要丧心病狂地灭他满门。但那些人的手很难伸到军中,无法大规模策反官兵,只能想办法安插或收买个别人,行暗杀之举。只要他有了防备,那些人是很难得手的。 这封长信的最后附有一页说明,详细讲解了几十张护身符的等级、功效与使用方法,还有十块形状奇特的令牌。那些牌子形状如盾,非金非革,上面云雾缭绕,流光溢彩,一看便非同寻常。 信上说:“此为仙人遗迹的入门令牌,可滴血认主,主死则牌毁。敝人雅不愿因争夺令牌而掀起腥风血雨,因此国公可选择自己信任且人品资质较好之人,交予令牌,亲眼看着他滴血认主。待遗迹现世,令牌自会发出消息,接引持牌人进入。遗迹中或有仙人传承,可令进入者更上层楼,请国公善加利用。另,五柳派也会得到令牌,国公不必送予他们,以免途中走漏消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嵇盛看完,拿起令牌,眼中迸射出夺人的光彩。 岳霜办完事,便通过空间世界直接回到祁郡。展翼已经暗中将伊赛克身上的羊皮卷换掉,然后将他送到祁郡的郡守衙门,便借口还要继续办案,迅速离去。柳如风还想跟随,展翼却给了她五块“仙人遗迹的入门令牌”,让她火速回京,将令牌交给她父亲,以免中途遗失,从而错过这天大的机缘。 柳如风到底年轻,江湖经验不够,被他这番举动和谆谆告诫给唬住了。虽然想要跟着他行走江湖,见见世界,但手中握着犹如烫手山竽般的珍贵令牌,她确实不敢大意,只得与展翼道别,快马加鞭地赶回帝都。 展翼这才与恢复了易容的岳霜会合,与他一起医谷驰去。 医谷位于西南方向,那里属于热带,占地辽阔的雨林中有丰富的动植物,大都可以入药或制毒,同时也是天然的屏障,外人想要深入,可谓步步危机,处处艰险。 他们从西北往西南,一路并肩纵马,十分快活。在星际,骑马依然是一项热门娱乐,而马术表演和马术比赛依然是很吃香的项目。如盛装舞步、障碍赛马和赌马等等,简直能玩出花来。在许多名门望族,正确地驯马养马和姿态优雅地骑马,是一种必须要学的技艺。 时空特警们执行任务的世界五花八门,但是几乎每个人都到过古代,骑马是必修课,大多数人也很喜欢。岳霜与展翼就很喜欢,空间世界里也收集了不少名马。他们当草原骑警的世界,两人就把自己的坐骑收走了,还顺便将各洲草原上最剽悍的野马群也走进了空间世界。 两人现在分别骑着乌云与白云,速度极快。两匹马在空间世界里待了好几年,呼吸着蕴含灵气的空气,喝的水与吃的草也都有灵气,使它们不但没见老,反而越发神骏,都成长到马王的级别。牠们还分别找到了心仪的母马,生下了资质极佳的小马驹。生活的惬意与智力的增长让牠们对各自的主人充满感激,也更加忠心。这时带着主人翻山越岭,履险如夷,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如风驰电掣。 在赶路的时候,他们还时不时地在各处城镇露个脸,有武林人士看见便会传扬开。这样一来,就会把大半个武林的目光吸引过来,让唐潇与韦少华那边不再有压力。 此外,他们还在四大帝国及其属国中放出大量智能机器人,根据燕晓、杜漓和金钟的指引去发送“仙人遗迹的入门令牌”及其使用说明。已经走在回家路上的芒松大师也得到了五块,让他喜出望外,心里充满期待,心境也更加平和。 因为有芒松大师出现,展翼就想起了自己空间世界里的轮回塔,准备在打造“仙人遗迹”时不但放上战神塔,还要放一座轮回塔,专门给佛门中人历炼与考核。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奔驰,只用了五天时间,就从西北边关到达西南雨林。岳霜领头,带着展翼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当地传说中充满危险的斑斓密林。 已经快要过年,北方早已是冰天雪地,这里却仿如春天一般,美丽而温暖,蚊虫稀少,蛇蝎冬眠,瘴气飘散,是一年中最舒适也最安全的季节。不过,斑斓密林依然危险重重,如果是外人想要深入,除了已经以武入道,开始修真的炼气士以上的高手,哪怕是董显辉那样的武林高手,也是凶多吉少。 岳霜是医谷中人,自有秘密的安全路径可走。两人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先将马收回空间世界,然后施展轻身功法,从林间树梢间飞驰而过。 原始的热带雨林五彩斑斓,巨树参天,青草野花满地,青藤纵横交错,粗壮的过山龙横空而过,各种动物奔来跑去,禽鸟清脆鸣叫,在林中轻盈地飞翔,细小的虫子或在土中钻来钻去,或在空气中上下飞舞。 非常美丽,又处处充满了危险。 大约一个小时后,展翼跟着岳霜一跃下地,拨开厚厚的青藤,钻进一个潮湿山洞。两人沿着狭窄的洞中通道飞快前进,弯弯曲曲地仿佛横穿了整座山峰。十多分钟后,他们进入一个山洞,外面有瀑布飞流而下,如一道帘子般遮住洞口。 岳霜带着展翼飞快地出去,向右一拐,从瀑布侧面走了出去。 迎面扑入眼帘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美丽山谷。 展翼抬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怡人芬芳的空气。他环视四周,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个好地方,我们把整个山谷都带走吧。” 岳霜轻笑,“我也正有此意。” 第541章 妙手回春(1) 医谷与世隔绝,但已经存在千年,总有人获得进入的许可,前来治病疗伤。不过,他们对于进出的路径始终说不清楚,只能谈论医谷内的美妙景象和医谷中人的超卓医术。因此,医谷一直是传说中的存在,犹如仙境一般美好。 医谷方圆约有二十里,四面环山,峰峻崖险,被原始森林所覆盖,将这里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离,形成美妙的气候条件,让许多药草都可以顺利生长繁殖。谷中开辟有大片药田,其间点缀着错落有致的小木屋,造型别致,外面被鲜花装饰着,看上去仿佛一个个艺术品。这地方自然比不得本源宇宙或是高级修真|世界的那些大门派大世家,但在高武低修真的世界,却是一处真正的宝地,完全有资格搬进空间世界。 医谷中人烟稀少,大约有一百多户药农、药童、药仆,医仙和毒仙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岳冰以及视若亲子的养子岳霜,另外还有弟子十二人。他们平时主要在研究,读医书、讨论病例、观察药草、配制药丸药粉等等,没有时间四处巡察,也用不着。 谷中一向安宁平静,这里暗中的防护措施极严,毒仙在外面洞口布下了几重毒虫阵,外人根本混不进来。那些毒虫熟悉岳霜的气息,有他带着,自然不会攻击。虽然岳霜带人进来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却也没人前来过问。自从岳冰中毒回来后,岳霜便被所有医谷中人视为惟一的继承人,对他是完全信任的。 岳霜带着展翼,没有走向谷中心,而是沿着左边的山壁迂回向前。两人步履轻快,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便来到一个寒气袭人的深潭前。 岳霜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展翼在岸上等,然后就轻巧地跃入潭中,只溅起微小的一朵水花。他本来就对水之法则修炼到了大成境界,天下万千种水都视他为帝王,无不顺从臣服,就如他空间世界里的那些珍贵泉眼以及所有江河湖海,都是他的臣子、护卫、武器、良药,视他为主,待他为父。此时,他一入水,便犹如水之精灵,幽深寒潭自动为他护持,让他迅速到达水底,没有丝毫危险。 展翼放心地看着寒潭,安静地等待着。大约十分钟后,幽幽的墨绿色水面有了细微波动,岳霜托着一副天然冰晶雕琢成的冰棺浮上来。展翼连忙伏身,帮他将冰棺抬上岸。岳霜一跃而起,落到岸边,身上滴水不沾。 氤氲一片的冰棺在阳光下渐渐变得清晰,里面竟是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他眉目俊朗,神态安详,仿佛已经死去,又似乎只是在沉睡。 展翼端详了一下,“这就是你的义兄,‘圣手佛心’岳冰?” “对。”岳霜用力打开密封的棺盖,用精神力卷住岳冰,控制住他体内的剧毒,然后将一粒初阶的极品袪毒丹塞进他嘴里,再用高级营养液灌注进冰棺,淹没他的身体,只将他的脸露在外面。他重新扣上棺盖,收进自己的空间世界,这才起身,长吁了一口气。 展翼笑道:“他的身上确实佛性很重,说不定上一世是大德高僧。如果他幼时被芒松这样的佛门大师看见,肯定会将他尊为佛子,迎回佛门。” “很有可能。”岳霜放松地笑了,“既然没遇上,他这一世应该与佛门无缘。不过,他从未害过人,一直在救死扶伤,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他身上有几分功德金光,无论是前世带来还是今生修来,按理说,董显辉都不应该暗算得了他。”展翼沉思片刻,只得放弃,“算了,因果法则高深莫测,我们没有修炼到大成境界,是窥探不到核心奥义的。” “是啊。”岳霜洒脱地道,“慢慢来吧。我们才多大年纪?进境已经算得上神速,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当然。”展翼也很潇洒,便不再多想此事,“岳冰已经被你救下,不但性命无虞,康复期间还会被你给的药洗筋伐髓,更上一层楼,你也算是回报了他父母当年收养并教导维护你的一番情义。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建那个仙人遗迹了?” “嗯。”岳霜抬头看向医谷中心,“这个世界的养父母确实很好,还有我那些师兄们,无论性情如何,喜欢制药还是制毒,彼此间都很友爱,而且护短。如果知道他们师父惟一的亲生孩子是被董显辉所害,肯定会倾巢而出,前去报仇雪恨。但是,现在没必要了。等咱们做的遗迹现世,就让他们全被进去,给他们安排一些历炼和机缘。他们的资质与人品、悟性都不错,大都是纯粹的木属性与水属性,值得帮把手,送他们踏上更高的地方。” 展翼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温柔地说:“好,都听你的。” 岳霜握住他的手,“你养父呢?也要送进遗迹去吧?” “当然。”展翼毫不犹豫地说,“我养父的天赋其实很好,火属性纯度极高,所以才会一见我就觉得亲切。不过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修仙门派与功法,才耽搁了,只要重新易筋洗髓,便可宛若新生,从头开始修炼我们提供的功法,必定一日千里。” “那就好。”岳霜很愉快,“这个世界像他们这样的人肯定不少,我见不得他们的天资被浪费,只要人品过得去,就全都网罗进来。哪怕他们走上修仙之路后心有牵挂,不愿进入我们的空间世界,要留在这里,也没什么。” “是啊。”展翼笑道,“都是人族,而且是与我们同源的盘古人族,强大起来不是坏事。这个世界以后就是万星宫的直属世界,他们以后修炼有成,都会加入万星宫,壮大的也是人族的力量。” 岳霜开心地握住他的手,与他闲聊了一会儿,展望了一下未来,便立即投入正事中。 他们没有去找医仙和毒仙,一起转头出了医谷,到金钟帮他们选好的附近一处地方。这是斑斓密林的核心地带,类似曾经本源宇宙母星上的神农架中心。 除了有着几千年树龄的古树与成精的灵草灵药外,还有带着强大血脉的一些禽兽,如白虎、麒麟、金鹏、毕方、睚眦等等,而且是一窝一群。两人见猎心喜,分别都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世界。这个世界的灵元力不多,极大地限制了牠们的发展,使牠们的血脉很难觉醒,难以开智,就无法修行。进入空间世界后,在他们相助,那些颇有灵性或品种不凡的动植物都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这也是牠们的机缘。 两人清理了对于人类很危险的大批动植物以后,就在中心地带布阵,然后建造“仙人遗迹”。主力自然是展翼,毕竟他在制造和阵法方面造诣很高。岳霜作为辅助,也能帮上很大的忙。金钟居中指导,对他们的思路予以调整,让整个遗迹看上去很像洪荒时期的风格,古老恢宏,厚重博大,令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 这段时间,所谓“仙人遗迹的入门令牌”继续在发送。现在基本是点对点的发放,送达人要求接受人当场滴血认主,可以拒绝,但不得转让。无论在外的评价是正是邪,发放人似乎自有判断。正道门派有人得到,魔门邪派也同样有人得到。武林盟主董显辉没有拿到,他的几个弟子却都有。五毒教的韦少华与般若寺的高僧更是同时到手。派送之人来无影,去无踪,倏忽而至,悄然消失,无法追踪,也无力拦截,令人啧啧称奇,也让人悚然而惊。 虽然得到令牌的人大多缄默不语,但总有人天性纯良,会忍不住向师门长辈或家中亲人透露。渐渐的,消息传出,终于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有“滴血认主,主死牌毁”的说法,但总有一些阴毒邪恶或横行霸道的人不信,想要试试。到底还是有得到令牌的人命丧于魔门或正道之人的围攻之下,但人死后,令牌却当着他们的面自动解体,化成万点金光,消散于天地之间,谁也拿不到。如此一来,倒是熄了那些势力和个人杀人夺宝的想法,而是另辟蹊径,决定守在得牌人的身边,一旦有了动静,再想对策,或是索性拽住持牌人,或是以器具与他捆绑到一起,便可跟着进入。 在全世界发放令牌的过程中,那些智能机器人还根据指令,把那些多半活不下去的孤儿、乞丐、老弱病残等等都收进了空间世界,当然是手上没有血债的才行,心性已经坏了的人,他们是不会要的,由着他们自生自灭。这种人只要给他们治好伤病,略微给予一点生活物资,让他们可以好好活下去,他们往往会非常努力,对恩人也特别忠心。其中如果能出几个天才,那就是赚到了。 如此纷纷扰扰地闹了三个月,当春暖花开时,岳霜就带着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的岳冰回医谷,留下展翼继续遗迹的收尾工程。 岳冰醒来已经有一个多月,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巨大的城市里。之前为了找寻灵草,治病救人,向同行前辈请教,他曾经游遍大晋,还远至大燕与大秦,走过不少地方,却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城市。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就越来越喜欢了。尤其是在万象阁里看到与医术、配药和炼丹有关的功法、医书、药书,他简直如获至宝,一头扎进去,根本就不想离开了。 岳霜找到他,把他带出来,很花了一番功夫。直到向他保证,以后他不但可以来这里,还可以与他父母一起过来,他才将手里的珍贵书籍收拾好,跟着岳霜回到医谷。 第542章 妙手回春(2) 岳冰的医术极好,身手却一般。严格地说,他并不是武林人士,只练过强身健体的一套养身拳,类似五禽戏这样的功法,毫无攻击性。他的体力不错,这样才好上山下水地寻药采药,但他没有练过轻身功法,脚程不快。 岳霜体谅他,也并不急着赶到医谷,因此与他安步当车,慢慢穿过五彩斑斓的美丽雨林。岳冰一路还不忘把路上见到的草药采下,岳霜就体贴地弄出一个竹篓,将草药放在里面,再帮他拎着。 岳冰表面看着平静,实则心乱如麻,靠着采草药才能勉强保持冷静。他很惦记那个巨大的城市与未知的新世界,更对那些从所未见的新知道魂牵梦萦。岳霜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潮澎湃,却故意不提,只等他主动问起。 快要走到医学入口的时候,岳冰终于忍不住,停下来看向岳霜。他一向不会拐弯抹角,索性直截了当,“二弟,我之前到过一个奇妙的世界,是不是你把我弄过去的?” “是。”岳霜微笑着点头,“因为只有到了那边,才能彻底拔除你身上的毒,同时还给你洗筋伐髓,让你的资质更好,以后能走得更远。” “谢谢,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岳冰大喜,“那我以后还能去吗?” “当然。”岳霜轻笑,“我正想跟大哥说,大哥回去后,跟爹娘多说说那个世界。我希望能把医谷整个搬过去,对于爹娘和师兄们将来的发展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岳冰的眼睛一亮,“真的可以整个搬过去?” “是的。”岳霜肯定地说,“原封原样地搬过去。” “好。”岳冰激动地一击掌,“我一定会说服爹娘的。” 岳霜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过去,“这是即将现世的仙人遗迹的入门令牌,医谷中人人有份。大哥拿给爹娘吧,就说是你在新世界得到的。” 那些药童、药农、药仆都算不上是正经的医谷人,所以这些令牌是给医仙、毒仙及其弟子的。岳冰打开来看了看令牌的数量,便即明白。他郑重收好,并没有多问,“行,我会带给爹娘的。”他感到很欣慰,无论岳霜有什么样的来历,但他依然愿意认爹娘,并为医谷着想,这就足够了。 两人进入医谷,直奔中心地带,接着就听到不断的惊呼声。看到岳冰面色红润,健步如飞,所有人都是惊喜交加。 医仙岳华和毒仙乔玉闻讯同时奔出来,看着温文尔雅、神采奕奕的儿子,都忍不住泪盈于睫。 乔玉虽被称为“毒仙”,其实并不是喜欢制毒害人,而是她在外科方面有着卓越的天赋,所以喜欢研究。为了搞清楚人体结构,她会去乱葬岗找尸体,弄回来解剖。跟随夫君在外行医时,她还大胆主刀,为难产的孕妇进行剖宫产,也为一些病重之人做过开膛破肚的手术。看在当代人的眼中,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但她又确实用刀子救了不少人,因此称她为“毒仙”。有这样的胆子与医术,说明乔玉是个意志坚定的医学天才,但她本身却是个心地善良的柔软女子,不然当初也不会一见岳霜就提出收养,将他视若亲生。此刻看到惟一的亲儿子安然无恙,她的情绪非常激动,拉着儿子的手,泪落如雨。 岳华及其父祖辈一生救人无数,却在儿子被毒害时束手无策,早已成为他的一块心病,甚至很长时间不再出谷救人,转而研究毒术。现在看到儿子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以为身在梦中,连忙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脉,见他脉息强劲,筋脉间隐有一股与内力不同的气息流转,心里大感奇异,也更觉欣慰。 岳冰拉着父母的手,温和地笑道:“爹,娘,我没事了。走,我们回屋,有些事情,我要细细地跟你们说。” “好,好。”岳华与乔玉都有些神思恍惚,来不及细想,便本能地跟着儿子走回屋里。 岳霜没有跟进去,而是跑去找到几个师兄,一阵插科打诨,顺便抢了他们研制的几种新药,与他们闹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岳家三口出来,神情虽然都控制住了,没有那么激动,眼睛却都在发光。岳冰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们,又把从那个奇妙世界带出来的医书、药典、丹方、药方等等给他们看了。三人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为岳霜肯定是有来历的,说不定真是神仙或者神仙的儿子遇到了什么劫难,流落凡间,现在可能是恢复记忆或者是上界有亲朋长辈找来了。这么看来,大概他是不会再在这里长待,多半要回去了,才提出把整个医谷都搬走。 医仙与毒仙对自己儿子是非常了解也非常信任的,既然他说好,那他们都不会怀疑,因此也倾向于将医谷整体搬入那个奇妙的世界,让自己和门下弟子都能更上一层楼。 看到岳家人出来,正与师兄们打闹的岳霜停下来,笑容灿烂地看向他们。岳华对他招招手,等他跑过来,便温声道:“小霜,你先把易容去了。” “好。”岳霜立刻跑回房间,用特制的药水洗去了易容,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当年遇到医仙与毒仙时还是少年,后来就长年易容,两人都几乎忘了他的真实面貌,这时陡然看到他成年后完美无瑕如谪仙一般的容貌,都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 岳冰和那些师兄弟们也震惊了。世上那有生得如此完美的人?不是神仙下凡是什么? 岳华的声音更加柔和,“你现在想起你原来的名字了吗?” “嗯。”岳霜点头,“我叫杜骁,骁勇善战的骁。医药学是我的爱好,其实我一直都很能打。” “很好。”乔玉微笑着说,“那你以后都恢复本名吧。” 毕竟名字是他亲生父母给的,既然他已经恢复记忆,自然就该叫回原来的名字。 杜骁也没有虚客套,而是爽快地笑道:“好的。多谢义父义母和大哥。当年我功力有损,记忆全失,若不是你们收留,对我悉心照顾与培养,别说过得好不好,只怕早就活不下来了。如此大恩,必当涌泉相报。” 岳华微微摇头,“跟我们客气什么呢?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冰儿也是你救回来的,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一家人了。” 岳冰也笑,“是啊,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还跟我们客气什么?” 杜骁便不再说客套话,而是笑眯眯地说:“爹娘把令牌给师兄们发一发吧。遗迹很快就现世,你们可别错过这个机缘。” 岳冰是杜骁离开遗迹周边阵法之后才放出空间世界的,因此并没有看到杜骁和燕漓在那边造遗迹的事情,还以为真有个即将现世的仙人遗迹。而杜骁之所以能提前知道,并拿出那么多入门令牌,多半跟他的来历有关。既然杜骁没说,他也就不会多问。 岳华与乔玉的想法也是一样,都没有询问,而是如他所说,将弟子们都叫进房间。两人把令牌交给他们,亲眼看着他们滴血认主,并叮嘱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出谷,以免别人为了得到令牌而伤害他们。 那些年轻的弟子们都有比较高的医学或药学天赋,此刻听到有仙人遗迹要出世,他们都能进去寻找自己的机缘,争取得到仙人传承,以后可以走得更高,看向更远,都是喜形于色。他们的人品心性都很好,对师父很孝顺,自然是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个人都听话地滴血认主,看着令牌神奇地隐没于手腕处,然后坚定地表示绝不出谷。 杜骁恢复原貌后,依然在医谷如鱼得水,并且更加得那些药童药农药仆们膜拜,都认为他是神仙下凡,绝对不是普通人。他依然故我,爽朗活泼,偶尔淘气,渐渐就消弭了医谷中人面对他时本能产生的疏离感。 几天后,仙人遗迹便出世了。 伴随着飘渺的仙乐飘飘,耀眼的金光直冲云霄,迅速铺满了大半个天空,就连遥远的北方与西方都能隐约看到。 所有令牌得主的面前都出现了一个金色光圈,有提醒出现在他们脑中,让他们在半个时辰内进入光圈中,可直达仙人遗迹,一牌一人,不得夹带。 所有人在三天前就得到过提示,已经把个人事务全都交代清楚,就等着进入仙人遗迹。这时见到光圈,没有人迟疑,立刻抬腿跨入。光圈立刻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些人有的是江湖大佬,朝中名将,有的是闻名遐迩的名士,得到通知后便有侍卫或弟子、长辈、晚辈护持,直到他们进入光圈。有的则是默默无闻的隐士、游侠或是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没有势力护着,得到通知后就默默地离开有人的地方,在偏僻的山野间混了几天,这时自然无声无息地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天下间得到令牌的人实在不少,这种神奇的传送方式闻所未闻,前所未见,使天下震惊,一片哗然,同时也对那个传说中的仙人遗迹充满向往。 第543章 似真似幻(1) 第一批令牌持有人进入金色光圈后,在世界各地的城镇乡村,凡是有一千人以上的聚居地,又再次出现在金色光圈。 这一次不需要令牌,光圈也稳固不灭,谁都可以走到它面前去。但是,它只对一些特定的人群发出召唤,并提醒他们,一个月以后可以进入。根据自愿原则,凡是它选定并愿意进入的人要做好准备,在一个月之后到达光圈周围百米处,便可进入。 这次召唤的人主要是青少年,也有一些壮年与中年人。他们或是读过书或是练过武,还有极其贫穷,没钱,没老师,因此既没读书也没习武,但颇有灵性。老年人不多,不是江湖高人就是名儒名士。 凡是收到召唤的人,没有一个放弃这种机缘。虽然有阴谋论者或是羡慕嫉妒恨的人提出警告,让他们不要轻信,但这些人都感觉这个光圈里的气息正大堂皇,委实与邪魔外道沾不上边,因此都愿意冒险进入,不肯落于人后。 第一批和第二批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金色光圈依然存在,并继续发出召唤,让第三批人做好准备。 当前两批进去之人的族人或亲朋好友久等之后,开始疑神疑鬼之时,终于各地的光圈中都有人出来了。 他们出来时的情绪都不对,几乎清一色地迷惘不已,仰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再抬头看向涌上来的亲朋族人或弟子,喃喃地说:“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然后,有的人仰天长啸,返身就往光圈里冲,好不容易才被亲友奋力拉住;有的人跪倒在地,合什感谢上苍;有的泪流满面,眼中却涌上笑意;有的哈哈大笑,声音中却有着惆怅;有的一把抱住眼前的亲人朋友,兴奋地拍打他的肩背…… 等到情绪稳定下来,他们却不肯离开光圈。他们的亲友在这里等候时就搭建了临时休憩场所,这时正好让他进去坐下,略进饮食,便讲起了他们在里面的经历。 很快,这些故事便在大陆上传扬开来。 每一个进入光圈的人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无论他们在现实中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进去后都会成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有了新的家世与身份。他们对于现实的记忆很快就模糊了,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子,在里面认真地生活起来。 那是一个修仙的世界。 他们先要进入当地的学校,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年满十岁后才测试资质,领取相应功法,在老师的指导下开始修炼。十二岁时,有各种宗门和朝廷的著名学院进行统一招考,结合各人的成绩与意愿,他们会进入高等学府或是仙修、魔修宗门进行深造。当然,哪里都有江湖,他们在不断成长的过程中也会遭遇排挤、背叛、杀人夺宝或是溺爱、护持、逆袭打脸等经历。他们也在那个奇妙的世界里学习、游历、参加各种聚会、进入各种秘境,然后就出现了死亡。 这些从遗迹里出来的人都是在里面死亡过的,但根据他们表现的不同,出来时有一个声音向他们通报了他们得到的积分。 作恶多端者是零分或负分,出来后就不能再次进入,但在里面得到的功法武技都不会追回,均归他们所有,其他在里面获得的丹符阵器等实物却都化为乌有,带不出来。 那些因救人或保卫国家、城池、宗门、家族等等而死亡的人会得到不同程度的积分,也可以重返仙人遗迹,再度进入光圈。而表现优异者,与他关系深厚的亲友族人或师兄弟姐妹长辈晚辈等等都得到了光圈的召唤,可以跟他一起进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并没有死亡后出来的进入之人的相关者也同样得到了召唤,可以立刻进入金色光圈,参加历炼。 他们在里面过了数十年,外面才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月,实在非常神奇。而他们在里面已经修炼到武宗甚至武王境界,出来后虽然功力只保存了十分之一,但境界却在,功法武技的记忆都在,想要再次修炼是比较容易的事情。虽然那些再也不能进入的人愤愤不平,却也只能往好处想,到底是得到了高级的传承,从此可以踏上修仙或是修魔之路。走了这一遭,他们的眼界自然与以前大不一样,对于以前兢兢业业的抢地盘等事已经毫无兴趣,只想找个灵元力或魔元力充足的地方,闭关修炼。每提升一个大境界,他们便可以延长不少寿命。长生不老,是许多人类追求的梦想,如今有可能实现,他们当然不想耽搁时间。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杜骁与燕漓都没有关注“仙人遗迹”里面的事情,而是专心地研究那张古老羊皮卷上的路线图。 金钟以那张路线图为引,顺藤摸瓜,又在大陆上找出了另外三张相似的羊皮卷,将四张拼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完整的图纸。 他是怎么找出来的,杜骁与燕漓也大致明白,无非是因果法则与空间法则的灵活运用,因此没有多问。两人专心地看着路线图,渐渐有了一些心得。 “要用空间法则激活。”燕漓肯定地说,“这不是平面图,而是立体的。” “嗯,要顺着走,次序不能乱。”杜骁伸手指向左下角的一个圆点,“这个应该是第一关。” 金钟赞许地点头,“你们同时对着它输入空间法则。” 两人依言用手指摁住圆点,同时输入空间法则。那个圆点立刻大放异彩,形成一个类似空间通道的漩涡,在他们面前盘旋。 金钟鼓励道:“你们过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保证把你们接引回来。” 燕漓与杜骁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十指紧扣,这才一起进入那个时空漩涡。不久,他们就觉得眼前一黑,头脑中也有些恍惚…… 深夜。 大地一片寂静。 轩辕坐在小山丘上,仰头看着天空。 不远处,大河就像一位深沉慈爱的母亲,汩汩地流淌。空气中满是一股浓薰的饱含青草味道的湿润气息,亲切得犹如母亲的一缕缕呼吸。这个时候,劳累了一天的男人、疲惫的女人和幼小的孩子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或躺或坐在草地上,身心里涌起一种想要依靠着温暖大河睡去的疲倦感。 今夜,天上没有明月,只有满天繁星在幽深的天幕里闪烁。 在轩辕的记忆里,这些星星从来都是静止不动的。部落里的人们都知道,这是大神盘古的头发所变,是为了照亮黑夜,消除世间万物对黑暗的恐惧。 可是,这几夜,在群星之间却出现了一颗异样的星星。它移动的速度很快,可以明显地看到,这颗星星与人们看惯的星空不一样,因为它不但运动迅速,而且形状也很奇特。 它不是圆的,也不是一个小点,而是越来越像一把巨型的利剑。它划过深邃的夜空,使满天星斗为之失色,又像一枝大芦苇高挂天际,让人惶恐不安。 这颗奇异的星星似乎离大地越来越近,整个部落都开始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敬畏的气息。 “记事者”仓颉正在绳子上打着一个复杂的大大的结,以记录下这从所未见的大事。那是只有他们代代相传的“记事者”才能看懂的记录——“有赤气出亘天,如亘降帛”。 轩辕迷惑不解。 那一定是一种神物,但是,是什么神的什么物呢? 这两天,已有其他各部落首领派出的使者陆续到来,同时还有更多的部落派出的使者正在向这里疾赶,他们要问的问题是一样的:那到底是什么? 既然人人都说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而且他又刚刚打败了曾经那么强大的榆罔,自称中原的总首领,那么,在出了这样妖异的大事时,各部落自然都是要来向他询问。 但是轩辕不知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的心与所有人的心一样,也在颤栗不已。轩辕烦恼地躺下来,仰头望天。 静静地向东奔流的大河仿佛在通过轩辕紧贴着的大地,向他传递安慰的信息。 河流是人类无法割舍的母亲,那河水的韵律与身体里血流的韵律是如此一致,渐渐唤起他们对远古始祖的回忆。 有人踩着青草向他走来,簌簌声渐渐传进他的耳中。他向一旁看去。那是风后,是族中除自己之外最聪明的人。 轩辕坐起来,看着风后走到他面前。风后的双眼满是忧虑,还带着一丝惊惶。 他明白风后想说什么,于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风后犹豫了一会儿,“我听说,在一些地方,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轩辕看着他,“你说。” “他们说,是你太霸道。神农氏制作耒、耜,教民耕稼,又发明冶陶术,初制衣裳,还遍尝百草,发现药材,以医民疾,一生造福万民,直至在南方误食毒草,不治身亡。天下人无不景仰他。可是,我们却与他的后人榆罔不断争斗,最后逼得他不得不败走,以致天为之怒,才降下这不祥之兆……”后面的话风后不再说了,但聪明绝顶的轩辕自然明白,只怕现在已有不少人在酝酿着要诛杀他以谢天神。 轩辕其实已经隐隐地后悔这件事。此时,他沉吟片刻,反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看?” 风后有些不安,“我……不知……” 轩辕沉默下来。良久,他抬眼看着当空悬挂着的那支巨大利剑,轻声说:“我已决定要把榆罔请回来,与他和好,助他重建家园。” 风后也沉默了,他转过身去,仰头看天。 远处,有一颗火红色的流星划破天际,向东方坠去。 东海之滨的黎明,仍然如往常一样瑰丽多彩。 少昊从自己的居地空桑出发,一直在巡视整个部族的地域。天上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的那个征象令他十分不安,这种不安甚至压倒了他对榆罔一族不断东进而产生的忧虑。但他身为首领,首先要做的是安抚民心。于是,他克服了内心巨大的恐惧,从空桑向东,对地域全境进行巡视,使民心稍安。当天上的那个征象变得巨大无比时,他到达了东海之滨。 远远的海天一线处,已有万道霞光迸射而出,翻滚着的厚厚云层都被镶上了华丽的金边。海潮仍然在有节奏的一呼一吸。清凉的海风迎面拂来,仿佛在努力吹走人们的焦虑不安。 少昊对着霞光处,正想舒展一下身体,忽见浓云急剧变化起来,翻腾处隐隐地像在燃烧着熊熊烈火。 火云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疾扑而来。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团火云,少昊身后有不少人身不由己地跪下,不断磕头。 火云中似乎有活物在激烈挣扎。很快,它挣脱浓云的阻挡,冲了出来。 “龙,龙!”人们惊呼着。 少昊也在心里念着,“是龙,是龙……” 所有人的心里都泛滥着激动与恐惧并存的情绪,这种情绪排山倒海而来,令他们如痴如醉。 那物冲出云层,忽然减慢速度,在空中停住,仿佛在仔细看着他们。它整个身体都是银色的,十分光滑,没有一丝皮毛或者鳞甲的痕迹。刚刚跳出海面的火红色太阳照射着它,令它反射出五彩缤纷的熠熠光华。 杰出的少昊终于抵挡不住“天神降临”这一迹象对心灵的冲击,也跪了下来。 那物在空中翻个身,在身下伸出四条巨大的腿,然后飞到远处一片平坦的空地上,“轰隆隆”地向地面喷吐着烈火,缓缓地降下来。 人们惊恐地看着那庞然大物。那物却一直安静地立在那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少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觋,低声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觋满眼惊惶,但勉强镇定,“我看……神是……要我们……举行……举行一个仪式,表示……表示我们……对神的……敬意。” 少昊立刻说:“好,你现在就举行这个仪式。” 觋大惊失色,“首领,我担心……我一个人……只怕……不够……” 少昊转头吩咐身后的祝鸠氏,“你立刻赶去空桑,请巫过来,快。” 祝鸠氏点点头,敬畏地瞄了一眼那巨物,回头便狂奔而去。他刚刚消失在山坡后,少昊便听到一阵惊呼响起。 他抬头看去。 那个不明来历的巨物发出嗤嗤声,尾部张开一个大洞,然后出来一个东西。那奇怪的东西只有身子没有腿,圆鼓形的躯体在地上滑动,很快就滑到一旁的小坡旁。它圆圆的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迅速伸出两只手,发出凛冽的火星。很快,坡上的一块大石碎成一堆小块。它又伸出另两只手,迅速将那些石块捡起,放进自己的肚子里。 这边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它们吃石块。” “还有……砂子……” 只见那东西又抓了两把砂子,放进自己的肚子里,然后就转身疾速滑回去,进入那个洞。很快,洞又关闭了。庞然大物很安静,一直不再有什么变化。 人们面面相觑,然后转头看向少昊。 少昊犹豫了一会儿,又召来几个“执事者”,命令他们立刻去请轩辕和榆罔,要他们分别携巫觋和战士前来,共商大计。 第544章 似真似幻(2) “神来了。” 这句话很快就传遍大地,仿佛是鸟儿带来的,是风吹来的。 轩辕接到少昊的使者带来的请求后,没有一刻犹豫,立刻安排他的妻缧祖以及得力助手力牧暂时掌管和带领有熊族全族进行日常生产与狩猎,然后便率风后、应龙、常先、大鸿、王亥、仓颉和两个儿子玄嚣、昌意出发了。 随行的除了带着全套祭祀器物的巫和觋外,还有五百名战士,他们手里都握着削尖的长长木棒,还有一些大力勇士扛着石斧,担着石球。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是众多部族中战斗力最强的战士。 一行人向东疾行。 一路上,不断有零星的消息传来,说带领众神到来的巨龙不断吐出一些神来活动。这些神都长得很奇特,看起来周身坚硬无比,刀枪不入,而且他们以砂石为食,骇人听闻。不过,这些神仿佛并不伤害人,也不理会人。 少昊派了一些勇士,趁神们没有出来的时候,将美味的麂子、竹鼠和整只的猪、狗都供奉在巨龙之前。待勇士们走后,神会走出巨龙,将这些东西取回去。 这件事令所有人感到欣慰。显然,神接受了他们的供奉,这就证明众神确实是他们一直在祭祀歌颂的神祗。 已是春末夏初,大河旁的平原上开满铁杉花、枫香和山毛榉,到处奔跑着香獐与竹鼠。大大小小的河流静静地在大地上淌过,为人们用石斧、蚌刀开垦出的田野带来充足的灌溉。陆地上的野兽和水里的游鱼都让有熊族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它们的肉是他们碗中的美味,它们的皮是他们身上的衣,它们的骨与刺是他们的饰品和生活用品…… 轩辕一行经过这些美妙的土地,沿着大河向东走着,沿途没有受到任何部族的拦截。 现在,神祗到来的消息让人们成群结队地向东集结。部族与部族之间的争斗全部停止,各部族带着自己珍贵的祭品,还有巫和觋,以及战士们,全都在向东方疾赶。 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如是者四次,轩辕他们终于到达东海之滨。 这个地方现在已被称为神地。 巨龙周围远远的建了不少祭坛,有许多人搭起小小的草棚或低矮的土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狂热与惶惑交织着的情绪,这种情绪互相渲染着,几乎要升至顶点。 轩辕命令战士们先在人潮外围暂时停下休息,然后率领风后、应龙等人,跟着前来迎接的莱夷族“执事者”爽鸠氏和鹘鸠氏往少昊的房屋走去。 少昊的房子采用新式方法筑成。他们将长方形的房基用夯土夯实,房基上修建了一座人字形屋顶,檩条支撑着房顶的屋脊,两边用较短的椽子支撑起屋檐。房子的顶上用茅草覆盖,外墙用土夯筑。 风后提醒轩辕注意这种前未见过的新式筑法。轩辕点头,决定回去后试着按此法筑屋。 少昊所领莱夷族的大部分“执事者”凤鸟氏、玄鸟氏、伯赵氏、青鸟氏、丹鸟氏、祝鸠氏等,还有他的两个妻常羲与羲和都在这里,原来的邑都穷桑几乎已成空城。 知道轩辕已经到达,少昊迎了出来。 他们彼此打量着。 轩辕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双眼闪烁着灼灼的光彩,有种不怒而威的气概。少昊长身玉立,肤色微褐,清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书卷气。 他们互相施礼,然后介绍了身后的部属。那些都是各部族久闻大名的能人、智士和勇将。 轩辕没有进屋,转头看着远远的那只巨龙。银色的大龙没有什么动静。良久,他看见有东西从远处飞近,然后消失在巨龙的身体里。 “那是?”他指点着远处,问少昊。 “那就是天神。”少昊肯定地说。“他们会飞。” 轩辕的心巨震,忍不住确认,“会飞?” “对,他们能像凤鸟一样,在天上飞。”少昊的手下意识地握住挂在腰间的凤鸟玉佩。 轩辕也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挂在胸口的玉龙,“可停在那里的明明是龙。” 凤鸟氏和风后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凤鸟氏笑道:“轩辕大人,你们有熊族受龙护佑,我们莱夷族被凤保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降临的神祗既有龙也有凤,这就是我们少昊大人请轩辕大人前来的原因。” 风后连忙接道:“是啊,或许我们受同样的神灵护佑。” 轩辕和少昊闻言都笑起来,紧张的气氛消失无踪。这时,轩辕看见少昊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榆罔,不免犹豫了一下。 榆罔年事已高,头发和胡子都已雪白,衬着一双看破世情的悠然双眸,有种超然的气度。看到一向强硬的轩辕居然会在面对自己时有些迟疑,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榆罔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具有浓厚艺术气质的人,日常的爱好是在彩陶上描绘美丽的图画。东夷现在已开始流行黑陶,但榆罔不喜欢冷冰冰的黑色,于是没有赶这个潮流。 在榆罔身后,身材高大、脾气火爆的刑天和共工对轩辕怒目而视,鹑火和相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轩辕不想与他们起冲突,于是将目光转开。一旁有个精致玲珑的姑娘正好奇地看着他,满脸活泼可爱的笑容冲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榆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得更愉快了,“这是小女精卫。” 轩辕也笑起来,“嗯,跟我的小女儿素女很像呢。” 精卫的眼睛更亮,“真的?” “真的。”风后很肯定地点头,“等此间的事一完,你可以和榆罔大人一起到我们那里去。” 共工疑惑地看了风后一眼,闷闷地说:“你们愿意吗?” “当然愿意。”轩辕明白风后的用意,连忙在天下人面前明确自己的诚意,“我们有熊族早就想请你们宿沙族回去了。我们愿意让出土地,从此两族和睦相处。” 榆罔的神色一直是风清云淡,“谢谢轩辕大人的好意。过去的事情嘛,就不用再提了。其实,阪泉也挺不错,山美水美,大地出产丰富,部族的人过得很好。所以,我们不打算再迁居。” 这个世界对于人族一直都很危险,带领所有族人长途迁徙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当初,轩辕悍然发动部族征伐,令他们宿沙族大败,无法在当地立足,他们被迫举族迁徙,一路经历艰难困苦,死了不少族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阪泉这样美好的地方,榆罔自然不愿意再带着族人冒险回迁,与好战的有熊族比邻而居。 少昊将他们往房里让,微笑着说:“你们两族不再敌对,这太好了。我们现在最大的事情,是眼前的天神降临。” “对。”轩辕认真地倾听少昊讲述天神最初出现的情景,与榆罔一起走进房中。 门外,共工拉住骁勇的刑天,大鸿拖回好战的应龙,鹑火、相繇和常先、王亥都挡在中间好言相劝,竭力阻止两人相斗。精卫在一旁笑得打跌,玄嚣与昌意笑嘻嘻地看着她。常羲与羲和连忙上前,将两边的人分别带开,善加款待。风后、仓颉、王亥和鹑火这才走进房中。 轩辕向少昊询问天神的情况,“天神一共有几个?” 少昊示意“执事者”各自回答分配给自己观察的问题。 凤鸟氏取出一个小陶罐,将里面的草棍倒出来,指给大家看,“你们看,他们一共有八个九。” “那么多?”人们倒吸口凉气。 “是的。他们的外表都差不多,身体很硬,头上有角,有一条腿或四条腿,好像都有四只手。”玄鸟氏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模仿“天神”活动了一下手,“还有,他们都吃砂石。” “砂石?什么样的砂石?”轩辕已经听使者说过,但并不信,这时忍不住问出来。 “什么砂石都吃。”青鸟氏看向他,“现在已经有许多部族带来他们那里的各种珍异石头,献给了天神。” “天神收了吗?” “全都收了。” “然后呢?天神有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也没有。” 轩辕想了良久,一点头绪也没有,于是看向聪明多智的风后和善于驯养鸟兽的王亥。风后与王亥细思半晌,都摇了摇头。 仓颉咳了一声,“我想,是不是我们应该把我们的意思想办法传达给天神?” 爽鸠氏表示赞同,“对。我们少昊大人的意思是这样,既然轩辕大人、榆罔大人和其他各族的大人都到了,就联合各部的巫觋一起,尽快举行盛大的祭神仪式,向天神表达我们的崇敬与欢迎。” “好。这是应该的。” “对。马上就开始吧。” “同意。” 所有人都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很快,消息传到外面潮水一般的人群中,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 各部族执水土之事的人前来房前集合,围在一起商议,制订出搭建祭台的事则。 轩辕走到门外,凝目远眺,看着远远的平地上那个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巨龙。 湛蓝的天空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几丝白云如柳絮一般斜飞在天际,天地之间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第545章 九黎(1) 集合整个盘古神裔众部落之力,仅用了月亮圆缺一次的时间,高高的祭台便矗立在辽阔的大地上。这座以土坯和大石垒成的高耸入云的祭台以前所未有的气势表达了这片陆地上的人族对神灵的敬畏。 在这个工程进行的日子里,天气一直出奇地明朗。和煦的阳光泼洒在大地上,成片的树在风中摇曳,青草绵延在无尽的原野上,低矮的山岭苍翠欲滴,驯化和半驯化的动物在繁花和长草间奔驰,远方碧蓝的海面总是波光粼粼。 在月明风清的夜晚,大地在夜空的掩映下泛着银光,在一片平静安详的气氛中,人族最早的祭司们在无瑕的夜空中看到了星云的回旋运转,那些部族的首领在至高无上的祥和氛围中凝望天上降下的神灵,着力探索那在遥远的夜空中微笑的命运,希望有来自天地的抚慰降临心灵。 终于,祭台建成。各部族的巫觋共同商议,选定了吉日。 经过充分的准备,所有人在脸上身上涂抹鲜艳的色彩,带着部族的图腾旗帜,聚集在祭台周围,虔诚地跪下。 一群巫与觋在祭台墩顶上遍洒鲜红的褚石粉末,架起高高的柴堆,然后点上大火。袅袅青烟直上云天,猪、牛、虎、狼、羽毛、牛尾等祭品陆续摆上。巫、觋全都头戴羽冠,脸罩狰狞的面具,身佩雕刻着花纹的玉璧、贝壳、兽骨等物,摇起陶铃,奏响陶埙、骨哨、骨笛、石响球。 清脆的乐声由慢而快,兽皮鼓敲得越来越急。穿戴着祭祀服饰的巫觋们开始舞蹈。他们高声诵念着向神灵祈求的祭祀用语,恳请神灵降下启示,并原谅人们或许已经犯下的错误。 他们的祭祀歌舞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也没有得到任何启示。大地与天空都寂静无声,似乎在倾听,又仿佛毫无所觉。 就在众人茫然无措之时,来自有熊族与宿沙族的两个年轻觋徒忽然排众而出,跳出了截然不同的祭祀之舞。他们的每一步都踩在大地的脉动上,修长双臂舞出的美妙手势更引来风云变幻。伴随着他们的奇异舞蹈,天地间忽然响起苍凉的吟唱。那是亘古不变的旋律,唱响了万物本源之声,惊醒了沉睡的古老灵魂。 众人的心灵全都被神秘的巨大力量所攫住。他们深深地俯下头,在心里赞颂天神的伟大,祈祷神灵的护佑。 两个跳出天授祭舞的觋徒化作万千光点,渐渐消失在天地之间,似乎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出去。太阳忽然变成诡异的鲜红。在迅速变得浓密的云层中,通红的火球失去了耀眼的光芒,灰黑色的云层仿佛有了生命般狂乱地奔涌。 巫觋们惊诧地停下与神灵沟通的行动,看向远方的天际。他们仿佛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个神奇出现又离奇消失的觋徒,台下的无数人似乎也忘记了他们。 深蓝色的大海卷起巨浪,向海岸猛力拍来。 风起了。 飞沙走石中,人们大惊失色。是神在发怒吗?神发怒了? 祭台下,轩辕、少昊、榆罔面面相觑,无声地互相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在此关键时刻,轩辕不及细想,果断地冒险奔上祭台。他挺直了伟岸的身躯,举手向天,大声喝道:“天,我们都是你的子、你的民!我们敬畏你,感谢你1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请你降祸我一人,惩罚我一人吧!”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接着,震耳欲聋的霹雳直劈下来。 人们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轩辕的心也在颤栗,但他仍然硬挺着,昂首向天,似乎决定接受任何打击。 少昊、榆罔和智士勇将们都钦佩地看着高高的祭台上轩辕的身影。在沉沉压下来的深灰色天穹下,他小小的身形有着顶天立地的气概,令人叹服。 一向不服轩辕的刑天喃喃地说:“勇士,勇士。” 忽然,不远处的巨龙有了动静。它的嘴缓缓张开,露出里面湛蓝的光芒。接着,一个人们从未见过的扁扁的小龙飞出来,笔直向天空冲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它,只见它夭骄灵动,向飞舞着闪电的云端扑去。一道又一道电光仿佛被它吸引和吞噬。渐渐的,它变得越来越红,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它在云中上下翻飞,浓云渐渐变淡,由灰黑变得雪白,天空也开始恢复亮丽的蓝色。不久,云止风息,一缕缕阳光自云隙中洒下,如一道道纱帘,飘洒着金色的雾霭。 “轰”的,人们欢呼起来。他们舞蹈着,唱颂着,有的磕头,有的大叫,在“神迹”前如痴如醉。一向如死敌般的应龙和刑天也角斗相戏起来。精卫跳上跳下,吱哇乱叫。昌意入神地看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轩辕放下双手,兴奋地看向巨龙。 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龙嘴里。他缓缓地走出来,仿佛有些迟疑。 他的个头有两个轩辕叠起来那么高,头是圆型的,闪着银光,头上伸出两只细细的角。他的上身细长,两侧长着四只胳膊,下身与兽类相似,粗壮结实,有四只粗壮的蹄子。虽然身躯巨大,但他的脚步却很轻,沙粒随着他的走动在他脚下轻轻飞扬。 很快,人们都看到了他。顿时,全场鸦雀无声。有人面如死灰,有人簌簌发抖。不久,只听“扑嗵”一声,有人不由自主地跌跪在地。于是,接二连三的,人们像潮水一样地向他跪下来。 他走到祭台不远处,似乎在凝神看着轩辕。轩辕也在微微颤抖,他拼命抑止住内心的震撼,脑中飞快地思量着,是跪下还是继续挺立。 “神”看着他,缓缓说道:“你——好——”声音浑厚低沉,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共鸣。 “你——”轩辕心定了一些,犹豫地问,“天神?” “神”似乎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不——我——鳍?麒?虬——”他发出的声音有些含混,口齿不太清晰。 轩辕凝神听了半响,不太有把握,于是试探地道:“你——蚩尤?” “神”想了想,慢慢地点了点头,“我——蚩尤。” 天地间寂静无声,仿佛万物都在倾听他们的对话。 轩辕凝视着他,“请问,你从哪里来?” 蚩尤抬起四只手,一起指向天空。四只手的姿势有所不同,似乎代表着他所指的具体方位。 轩辕不太明白,“你从天上来?” 蚩尤又想了良久,才点了点头,“我们——黎——” 轩辕有些疑惑,“黎?” “黎。”蚩尤肯定地说。 这时,又有几个与他长得很相似的“神”走出来,站到他身后。天上的那只小龙也飞过来停住,张开嘴,吐出了一个“神”。这些模样相似的“天神”一共有九个。 蚩尤指了指地,“你——们——这——叫——什——么?” 轩辕想了半天,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蚩尤抬手指天,“那——叫——天。”他再指了指地,“这——叫——什——么?” 轩辕明白了,于是说:“这叫地。” 蚩尤懂了,缓缓点头,“谢——谢——” 他们久久地站在原地,互相打量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蚩尤身后的另一位“神”走上前,手中握着一块石头,“这——从——哪——里——来?” 众人沉默,努力辩认他手中的石头,不知那石头有什么不妥。良久,鹑火壮着胆子大声说:“这是我们带来的。” “神”回头看向他,“哪——里——的?” 鹑火看了看榆罔。榆罔温和的神态使他的心安定许多。他说道:“葛庐之山。” “神”似乎很高兴,点了点头,又举起另一只握着石头的手,“这——从——哪——里——来?” 一个小部族的首领亓儇上前,“这是我们带来的,从雍狐之山。” 那位“神”似乎更加高兴,四只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微微躬身,对鹑火和亓儇说:“谢——谢——可——以——带——我——去——否?” 那个部族和宿沙族的人都兴奋莫名,没想到他们献祭的石头能受到“神”的青睐。 “当然,当然。”他们一致赞同,“那里这样的石头有很多,只要天神喜欢,全都可以献给神。” 别的部族不甘示弱,也要找到神喜欢的石头来献祭,于是纷纷议论那种石头的特征。风后壮着胆子与玄鸟氏、凤鸟氏和仓颉等人走到离那个“神”不远的地方,仰头问他,“请问,你们喜欢的这种石头上,有什么?” 那个“神”用一只手指在沙地上划了一个符号,指着说:“铜——” “铜?”几个人对着那个符号左看右看,一头雾水。 仓颉心中一动。难道他们是用符号来记录人说的话?那自己也可以做到吧? “我——棘?槿?摩——”那个“神”一手指着自己,一手在沙地上又划出几个符号。 “惊魅?”风后似乎最先听懂。 “神”连连点头,“我——惊魅。”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原来神也有自己的名字,却不知道铜是什么,神要铜来干什么? 惊魅说:“可——否——带——我——去——” 鹑火和亓儇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蚩尤走到祭台前,很认真地看着轩辕,“你——刚——才——那——样——做——很——危——险——” 轩辕听出了他的关心,心里一热,大声说:“我不怕。” 蚩尤微微摇了摇头,“好——你——英——雄——” 轩辕站在高高的祭台上,自豪地笑了。 第546章 九黎(2) 这场大祭礼前所未有地成功。 之后,盘古神裔各部族都将“天神”通称为九黎。他们相信,这是天神对自己一族的称呼。 轩辕与风后时常聚在一起,详细商讨九黎族到来的意义。 人们仍然对这些长着铜头铁额,有四只眼、四只手、四条脚,能飞空走险、呼风唤雨的天神敬畏不已。 不久,天神们似乎又在东海中的岛上豢养了一头独脚巨兽,他们叫它夔。那只夔日日夜夜都喷着火,发出巨大的轰鸣,令人颤栗的声音响彻天地。它一直不断地吞咽岩石,吸取海水,然后变成白色的烟雾,远远望去,仿若海市蜃楼,疑幻疑真。 九黎族的首领蚩尤不太与轩辕他们交往。他常常待在巨龙体内,偶尔会出来,仰头望天。他们族中还有其他不同形貌的七十二个“神”,但也从来不与人们来往。那些“神”形状奇特,有三头六臂,有九腿三身,有六眼三足,仿若鬼魅。这些“神”总是沉默地忙碌着,经常飞来飞去,而且不论什么东西都可以吞进腹中。在小心地向九黎族的首领询问后,人们便称这七十二个“神”叫饕餮。 不过,蚩尤的几个兄弟却在小心地尝试着与人们接触。他们虽然模样巨大,形状怪异,令人畏惧,但不久,人们渐渐感觉到他们表现出的极大好奇与关注。这让他们慢慢地消除了恐惧,并逐渐能分辩出九个“神”的不同了。 轩辕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虽然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他直觉地命令各部族离开神地,回到自己的居地去。 慑于一贯对首领和巫觋的服从,部族的人民一直没有与这些“天神”真正地近距离接触。对于轩辕的命令和劝告,这些小部族的首领和人民都欣然接受。毕竟他们仍然愿意在自己早已熟悉的轨道上生活,“天神”带来的巨大震撼以及离自己过于遥远的那些“神力”都交给轩辕来接受和处理好了。 当几十个小部族陆续离开,距天神到来的那一天,已过去了两个花开、火热、收获和下雪的季节。 少昊没有走,因为这里是他们清莱族的居地。他倒是想请轩辕离开,因为轩辕显然开始对更加富足而美丽的东部感兴趣了。 榆罔也没有走,因为他的先祖神农氏对人类的贡献为他带来了超脱的地位,即使是轩辕和少昊也不得不对他传承的血脉表示尊重。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轩辕站在自己的房屋外,凝神看着远远的仍在发出巨响、吐着火、冒着白烟的夔,若有所思。 风后踏着细沙,向他走来,“力牧派人来报信了。” 轩辕看着他,“怎么样?” 风后轻快地说:“我们全族都已到达涿鹿。他问还往不往这里走?” 轩辕想了一会儿,“不忙。让他们先在那里安顿下来。” 风后点头,“这样最好,免得少昊和榆罔心里不快。” 轩辕关切地问:“涿鹿那里,怎么样? “很好。”风后沉稳地说,眼里却露出满意的笑,“与我们原来住的姬水边差不多,地势平坦,食物充足。” 轩辕欣慰地松了口气。这次耗时甚久的举族迁徙是他下了巨大的决心才最终决定的。他早就想东进,但因为不了解东部的情况而举棋不定,这次到达神地之后,促使他做出了这一不凡的决断。结果看来相当好,这使轩辕一直紧张不安的心放松下来。 “力牧确实很能干。”轩辕感叹。 “对。”风后的口气里并没有妒忌。 轩辕紧接着说:“你也一样。风后,有朝一日,如果我不在了或者我不行了,希望你能和力牧一起,管理好全族。” 风后一惊,“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轩辕一笑,“如果没有天神来临的事情,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天神来了,而且……”他迟疑了一下。 风后惊异地看向他,“轩辕,你……” “我有一些感觉。”轩辕眼里闪耀着炽热的光芒,“风后,你觉得,这些神……他们……” 风后似乎看出了轩辕极端犹豫背后的决心,不由得感到震惊。 轩辕轻声说:“你也看见了,少昊和榆罔,他们都有着不亚于我的力量。他们的地方比我们大,比我们富饶。” 风后深有感触地点头。 轩辕仰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风后,还记得那天,就是神走出来与我们说话的那一天?” “当然,永远都不会忘。” “那天,我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天地苍茫,我的心里忽然涌出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做天下所有人的首领,让他们俯伏在我脚下,以我为尊。”轩辕的语气坚定不移。 风后久久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变得炽烈,“轩辕大人,无论你打算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轩辕伸出手,紧紧地按住他的肩头,以表示亲密的友谊。 忽然,有人狂呼着向他们奔来。轩辕和风后都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却是仓颉。 一向稳重理智喜欢沉思的仓颉此时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地向他们奔来,一手举着龟壳,一手握着竹刀。经常与仓颉待在一起讨论不休的九黎族喜魑跟在他身后,一边迅速地跟着他移动,一边担心他会摔倒,四只手张着,随时准备扶他一把。 仓颉走到轩辕身前,把龟壳递给他们看。明亮的月光下,龟壳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轩辕与风后疑惑地看向仓颉。 仓颉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激动地说:“我造出了字。” 风后不明白,“字?” “是的。”仓颉一指身后的喜魑,“他说他们叫这为字。” 风后仍然不解,“字?是用来做什么的?” “是用来记录的。”仓颉兴奋地笑着,“我们可以用字来记录所有事情,传给后世。” “哦?”轩辕产生了兴趣,“真的可以吗?” “真的。”仓颉的脸通红,“那天,天神出现的第一天,他们在地上划出符号,说那是他们的名字。我就想,我们也可以造出各种不同的符号来表示我们要说的事情。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向他们请教。他们告诉我天上星宿分布的模样、地上山川脉络的走向。我们还研究了鸟兽虫鱼的痕迹、草木器具的形状。我反复描摹绘写,造出了种种不同的符号,而且定下了每个符号所代表的意思。刚才,我和喜魑终于商定了,用这种字放在一起,就可以表示我们说的话,还有我们做的事情。” 仓颉指着龟版上刻的一个类似于人体的符号,解释说:“这就是指我们,读做人,你们看,像不像?” “像,像。”轩辕也兴奋起来,指着另一个符号问,“这个呢?” 那是一个形似五角的☆,仓颉向天空一指,“星。” 轩辕身体里的热血也奔涌起来,“这么说,我们可以用符号记下我们要说的,而且一直传下去。” 仓颉用力点头,“对。” 轩辕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太好了!” 看着兴奋不已的三个人,喜魑从身上掏出几个东西,用手轻轻扭了一下,然后向上抛去。“值——得——庆——祝——”他说,仿佛也在笑。 几个东西尖啸着冲上云端,然后炸开来,豆大的七彩光芒如雨一般绽开,向四下飞落,缤纷夺目。 “漂——亮——吗?”喜魑得意地说,“是——我——做——的——” “漂亮。”仓颉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烟——花——” “用什么做的?” “电——离——子——” “电离子?那是什么?” 喜魑想了想,“像——不——像——你——们——的——粟?” 仓颉笑了,“很像。” 喜魑呵呵笑着,又从身上摸出几个那样的东西,向天空抛去。 被吵醒的人们都走出来,看着那如花朵盛放一般充满华丽气息的七彩光点,忍不住欢呼赞颂,感叹神力之无所不能。 仓颉如梦初醒,郑重地用竹刀在龟版上刻下:“翌乙亥,下粟如雨,神乐。” 有了文字后,盘古神裔部族中又陆续出现了星历、陶器、医药、音乐、衣裳、炊具等等新东西。 九黎族在他们的帮助下得到了铜与黄金。为了表达谢意,他们教轩辕他们就地取材,冶炼青铜。在他们找到的铜矿中伴生有大量的锡,轩辕他们有原始的方法熔炼矿石,在红铜中注入锡,铸出的青铜稳重、密实、坚硬,既可做鼎炉等器具,又可做刀斧等武器,还可做铠甲等防具。 欣喜若狂的部族铸造师废寝忘食地研究创造。青铜色泽如虹,变幻莫测,就像沉睡的水,而他们以非凡的技艺,在青铜里熔刻绿金色、金黄色、金红色、紫金色和蓝色的云纹,赋予青铜器更多的特性,就像注入了缤纷的灵魂,让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他们用青铜制造一切可以想象出来的东西,虽然耗时长久,但成绩斐然。 这是智慧的萌芽阶段,也是文明的童年时代,它充满了天真的幻想与无邪的热情。总是生活在艰难险阴中的人们以惊艳的目光看着展现在眼前的技术,立刻致力于将它发展得完美而动人。 第547章 琴瑟无端五十弦(1) 精卫已经十六岁了。在各个部族里,这个岁数足以成熟到可以做任何事情。早在来到神地前,她就知道了男女之事的快乐。 共工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个成熟的男子不但给了她身体的快感,而且他对治水的知识也足以令她陶醉。 精卫喜欢水。两个寒暑前,当她与父亲和男人们来到神地时,一眼看到辽阔的海洋,便狂呼着冲进海浪里。 在父亲与少昊大人等待轩辕大人到来的日子里,她多次与共工瞒着父亲在海里畅游、嬉戏、交合。有时候,刑天也会加入,让精卫特别开心。 不过,在见到年轻英武的玄嚣和清秀沉稳的昌意之后,精卫的心思便转移了。玄嚣和昌意都已是成熟的少年,在有熊族中也已经有了女人,这时见到漂亮健美的精卫,自然心动。 精卫饱满的胸稚嫩而挺秀,总是在粗布衣裳下轻轻颤动。她的腰细而直,双腿修长结实,蜜色的皮肤紧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当玄嚣第一次在月光下拥抱精卫的时候,两个少年人的热情可以融化黑夜。 很快,昌意也与精卫有了肌肤之亲。他们在月光下紧紧相拥,狂热地投入情潮之中,仿佛要将清冷的海水都燃烧至沸腾。 三个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成了好朋友。他们总是聚在一起,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宿沙族对百草特性的熟知使精卫能够避免怀孕,从而更加无所顾忌地投入身心交融的快乐中。 渐渐的,两个少年在爱好上的差异很明显地表现出来。玄嚣对九黎族的小龙很感兴趣,对它很快就没有了恐惧,总是兴致勃勃地凑近观察。昌意却经常与九黎族的风伯、雨师接触,向他们请教与风、云、雨、水有关的问题,对他们说的公式定理什么的都努力学习,时常在沙滩上写写画画,心得体会颇多。 精卫喜欢他们将观察或了解到的那些事情告诉她,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仓颉造字后的第三天夜晚,玄嚣带着精卫来到离巨龙不远的岩石窝里。据他的观察,每天黎明时分,会有小龙带上九黎族的人们飞走。他让精卫一起来看。 等到半夜,明月升上中天,精卫的体内涌升起汹涌嘭湃的热潮。她一把抱住玄嚣。少年被她滚热的身体所迷,立刻与她纠缠着,滚倒在细沙上。 当太阳升起时,他们累极而睡,并没有看到“龙嘴”张开时里面的情形。后来,一阵悦耳的琴声将他们唤醒。 精卫从未听到过这样的音乐。她疑惑地看向玄嚣。玄嚣喜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裳,边系腰带边说:“我姐姐来了。” 精卫也起身穿衣,有些不解地问:“你姐姐?” “是啊,我姐姐素女。”玄嚣高兴地手舞足蹈,“你听,这就是她的琴声,咱们可以跟着跳舞。” 精卫不懂,“琴?那是什么?” “就是……”玄嚣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抬手挠了挠头,“她自己做的,用桐木和火畜的尾。她取名叫琴,只有她才会弹。” 精卫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仍然不明白。玄嚣拉着她的手,往有熊族的聚居区跑去。 有熊族的住地里来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女子。玄嚣四处张望,看到有几个女人正在看自己,于是向她们点点头。但他没有看见姐姐素女。 悠扬的琴声继续响着。玄嚣仔细聆听,发现是从莱夷族的地方传出来的,不由疑惑起来。他顺着琴声走去,一直走到少昊的房前。犹豫了一下,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房间里,席地坐着少昊、轩辕、榆罔和其他一些“执事者”。在他们围起来的圈子中间,一位少女正在几案上弹琴。这琴造型奇特,用桐木制成,而不是陶器或石头。琴上有五根弦,在她的弹动下,弦本身都闪烁着绚丽的火红色晶光。 琴声悠扬,在空中袅袅盘旋,如风拂草叶,蝴蝶婉转翩飞,令人如痴如醉。 少昊自幼便以通晓音律而著称,此时听着犹如天籁之声的美妙音乐,顿觉人生无憾。 一曲终了,众人仍沉迷在绵绵不绝的余音中,屋里十分安静。 忽然,大地震动起来,仿佛有大型的猛兽正向这里疾奔。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轩辕、榆罔和少昊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动。风后、玄鸟氏和鹑火一起跳起来,抢出门去。 外面,如风驰电掣一般,一个九黎人往这里冲来。大家都惊愕地看着他。两个多寒暑以来,从未看见他们这样子猛跑过,没想到这么庞大的身躯还能奔跑得如此迅速。 那人冲到少昊的房门前,猛然刹住。以他的高度显然进不去,于是他伸长脖颈,往房间里探头探脑,激动地说:“这——里——有——音——乐——” 房门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他所为何来。 穿着一身白衣的素女抱起琴,缓缓地走出门。她的身子有些单薄,娇怯怯的,身上的衣裳与所有人都不同,显得特别柔软细滑,在微风中飘动不止,长长的黑发披在肩后,充满韵律感。 那人伸出硕大的手,动作却极轻。他缓缓握了握素女白衣上的飘带,猛吸一口气,这才发出惊叹的声音,“呵——这——衣——裳——真——真——美——” “是我母亲做出来的。”素女骄傲地说,“只有我母亲才会做,要用蚕茧缫丝,然后织成帛,再做成裳。” 周围的人无不惊叹。 那人似乎激动得有些结巴,“我——叫——瑟——你——可——否——再——弹——音——乐——”他指了指素女怀抱着的琴。 素女想了想,微微点头。 瑟等不及人们去拿几案,四手伸出,小心地抱起素女,走到海边,将她举到一块平坦的大石上。素女羞得脸微微泛红,但很快便平静下来。她盘腿坐下,将琴搁到腿上,开始弹奏起来。 空旷的海边,清新的风将琴声传得更加悠远,有节奏的潮声仿佛也在为琴声伴奏。素女浑然忘我,弹着自己从风吟、雨滴、鸟鸣以及山的形状、水的流向、云的变幻之中领悟到的旋律。在琴声中,仿佛有似水年华在缓缓流过。 瑟凝神听着,渐渐四腿跪坐在沙滩上,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素女弹毕,抬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瑟从她手里拿过琴,爱惜地看着,“你——叫——这——是——什——么?” 素女柔声道:“琴。” “琴——”瑟沉吟着,一一拨动五根琴弦。 素女随着他的弹动说:“宫、商、角、徵、羽。” 瑟试着用四只手去弹,但仅仅只有五根弦的琴令他无从施展。他看向素女,轻声说:“能——否——给——我——这——种——材——料——我——想——做——琴——” 素女略感惊讶,不过很快就答应了,“好。” 瑟说:“谢——谢——我——要——五——十——根——弦——” 素女更感惊异,但还是点头,“好。” 瑟站起身,将琴交给素女,然后伸出四只手,将她小心地抱下来,送回到少昊房前。他看了素女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回头离去。 这时,从有熊族的住地里跑来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女人。她头发纷乱,脸盘又长又宽,朝天鼻,大嘴,皮肤黝黑粗糙,穿着一身新铸的青铜铠甲,充满阳刚的力道。她叫着“妹妹,妹妹”,向这边大踏步跑来。这是轩辕的大女儿女魃。 此时,另一个显然是过来找瑟的九黎人禺鳇猛地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女魃,眼里满是光芒。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讪笑着用头顶了一下禺鳇的头。 禺鳇这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美人。” 从这天起,两个九黎人总是会来找素女和女魃,一对男女在海边弹琴,一对男女在沙滩上对战。音乐与笑声总是伴随着他们,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部族中人都会心而笑。 无人反对首领的女儿与九黎神族联姻,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两人的父亲也同样赞同,如果能与九黎成为姻亲,他们的部族就会更加安全,未来的发展也会更加稳固。 冬去春来,又是一天的黎明,太阳伴着艳丽的朝霞自海上喷礴而出。 那个一向不大理会他们的九黎人又像往常一样从巨龙中出来,进入小龙体内。然后那只小龙便腾空而起,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轩辕与风后站在住地门口,看着那只升空的小龙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天际。 轩辕平静地说:“我怀疑他们其实不是神。” 风后有些惊讶,“为什么?” “你看,那个九黎人,他们说叫夸父的,每天都会往太阳那里飞。我怀疑,他们其实是来自海那边的部落。” “这里应该就是土地的尽头了吧?”风后有些迟疑,“难道海那边……也有土地?也有人?” 轩辕沉思,“没有去过,怎么知道没有呢?” 风后恍然大悟,“对,很有可能。不过……他们来我们这里……想干什么?” 轩辕沉声道:“我也想不明白。看起来,他们并不是想占据我们的土地。但他们需要那些石头,难道是为了我们的石头?” 风后有些不知所措,“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们有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还会飞,我们哪里打得过他们?” “所以,我没有反对女魃和素女与他们交往,也许可以找到他们的弱点。”轩辕的脸色有些阴沉,但十分坚毅,“我们要尽可能多地学会九黎族的神术,也尽可能多地跟他们要那些神奇的东西,以便为我们所用。” 远远的,夔的叫声仍然在震撼大地。 他们一起来到住地后的田野,风后立即加入到正在播种粟的族人中。轩辕看了一会儿,有些恼怒地问力牧,“玄嚣呢?怎么不在这里?” 力牧往海边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轩辕立刻明白了,玄嚣一定又与精卫在一起厮混。轩辕脸一沉,十分不快。族里的每个人,尤其是男人,都必须参加族中的所有劳作,包括捕渔、狩猎、耕种、筑屋等等,最近玄嚣却越来越不象话。如果不是碍着精卫是榆罔的女儿,他早就冲过去,将两个人都狠狠地痛骂一顿。隐隐地,他对榆罔也有些不满,精卫怎么可以不参加他们族里的劳作而成天玩乐? 海边,玄嚣和精卫一起躲藏在岩石后,仔细看着停放在海边的另一只九黎族的小龙。据他们这半年来的观察,九黎族一共有两只小龙,一只每天早晨就飞向朝阳升起的地方,然后随着落日西沉而回来,另外一只一般都停在海边,不怎么飞。他们一直想要进入那只小龙,试着飞起来。 驭龙!飞天!玄嚣和精卫每次一想到这个念头就热血沸腾。 大地一片宁静,清澈淡蓝的海水有节奏地一波一波地拍打着洁白的沙滩。远处,传来悦耳悠扬的琴声,那是瑟和素女又在研究琴艺和乐曲了。更远的地方,是魃与禺鳇正在研究指南车和旱器的详细使用方法。其他的人,不是正在地里播种,就是在屋里缝衣或编麻。九黎人也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他们。 真是一个好机会。精卫和玄嚣兴奋地相视而笑,然后悄悄地一齐躬身往小龙那里跑去。他们身形轻巧,速度很快,赤脚踏在沙地上,毫无声息。 很快,他们便跑到小龙前。没有丝毫犹豫,两人便奔进小龙张开的嘴里。接着,他们就怔住了。小龙体内没有他们想象的五脏六腑,只有一个空空的像小房子一样的空间,四壁都是金属,有一些小盒子上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在他们以为是小龙眼睛的位置上,是可以看见外面情景的窗户,还有两张巨大的椅子,显然是给九黎人坐的。 精卫看看玄嚣,玄嚣又看看精卫。精叹与迷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久久不能言语。四周一片寂静,他们怦怦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 良久,玄嚣犹豫地说:“我们怎么办?是不是下去?” 精卫倔犟地说:“不,我要飞。” “好。”玄嚣下定决心,走向窗前。 他们看了一会儿,对那个闪烁着各种光的小台子完全不明白,只看见台前有一个杆子,也是金属所铸,闪着银光。不等玄嚣说话,精卫就鲁莽地抓住杆子,随手往前一推。 小龙剧烈地一动,向上直飞起来。精卫和玄嚣猝不及防,顿时滚倒在地。 外面,小龙起飞时异样的啸声惊动了很多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海上看去,眼里满是疑惑。 第547章 琴瑟无端五十弦(1) 精卫已经十六岁了。在各个部族里,这个岁数足以成熟到可以做任何事情。早在来到神地前,她就知道了男女之事的快乐。 共工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个成熟的男子不但给了她身体的快感,而且他对治水的知识也足以令她陶醉。 精卫喜欢水。两个寒暑前,当她与父亲和男人们来到神地时,一眼看到辽阔的海洋,便狂呼着冲进海浪里。 在父亲与少昊大人等待轩辕大人到来的日子里,她多次与共工瞒着父亲在海里畅游、嬉戏、交合。有时候,刑天也会加入,让精卫特别开心。 不过,在见到年轻英武的玄嚣和清秀沉稳的昌意之后,精卫的心思便转移了。玄嚣和昌意都已是成熟的少年,在有熊族中也已经有了女人,这时见到漂亮健美的精卫,自然心动。 精卫饱满的胸稚嫩而挺秀,总是在粗布衣裳下轻轻颤动。她的腰细而直,双腿修长结实,蜜色的皮肤紧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当玄嚣第一次在月光下拥抱精卫的时候,两个少年人的热情可以融化黑夜。 很快,昌意也与精卫有了肌肤之亲。他们在月光下紧紧相拥,狂热地投入情潮之中,仿佛要将清冷的海水都燃烧至沸腾。 三个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成了好朋友。他们总是聚在一起,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宿沙族对百草特性的熟知使精卫能够避免怀孕,从而更加无所顾忌地投入身心交融的快乐中。 渐渐的,两个少年在爱好上的差异很明显地表现出来。玄嚣对九黎族的小龙很感兴趣,对它很快就没有了恐惧,总是兴致勃勃地凑近观察。昌意却经常与九黎族的风伯、雨师接触,向他们请教与风、云、雨、水有关的问题,对他们说的公式定理什么的都努力学习,时常在沙滩上写写画画,心得体会颇多。 精卫喜欢他们将观察或了解到的那些事情告诉她,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仓颉造字后的第三天夜晚,玄嚣带着精卫来到离巨龙不远的岩石窝里。据他的观察,每天黎明时分,会有小龙带上九黎族的人们飞走。他让精卫一起来看。 等到半夜,明月升上中天,精卫的体内涌升起汹涌嘭湃的热潮。她一把抱住玄嚣。少年被她滚热的身体所迷,立刻与她纠缠着,滚倒在细沙上。 当太阳升起时,他们累极而睡,并没有看到“龙嘴”张开时里面的情形。后来,一阵悦耳的琴声将他们唤醒。 精卫从未听到过这样的音乐。她疑惑地看向玄嚣。玄嚣喜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裳,边系腰带边说:“我姐姐来了。” 精卫也起身穿衣,有些不解地问:“你姐姐?” “是啊,我姐姐素女。”玄嚣高兴地手舞足蹈,“你听,这就是她的琴声,咱们可以跟着跳舞。” 精卫不懂,“琴?那是什么?” “就是……”玄嚣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抬手挠了挠头,“她自己做的,用桐木和火畜的尾。她取名叫琴,只有她才会弹。” 精卫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仍然不明白。玄嚣拉着她的手,往有熊族的聚居区跑去。 有熊族的住地里来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女子。玄嚣四处张望,看到有几个女人正在看自己,于是向她们点点头。但他没有看见姐姐素女。 悠扬的琴声继续响着。玄嚣仔细聆听,发现是从莱夷族的地方传出来的,不由疑惑起来。他顺着琴声走去,一直走到少昊的房前。犹豫了一下,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房间里,席地坐着少昊、轩辕、榆罔和其他一些“执事者”。在他们围起来的圈子中间,一位少女正在几案上弹琴。这琴造型奇特,用桐木制成,而不是陶器或石头。琴上有五根弦,在她的弹动下,弦本身都闪烁着绚丽的火红色晶光。 琴声悠扬,在空中袅袅盘旋,如风拂草叶,蝴蝶婉转翩飞,令人如痴如醉。 少昊自幼便以通晓音律而著称,此时听着犹如天籁之声的美妙音乐,顿觉人生无憾。 一曲终了,众人仍沉迷在绵绵不绝的余音中,屋里十分安静。 忽然,大地震动起来,仿佛有大型的猛兽正向这里疾奔。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轩辕、榆罔和少昊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动。风后、玄鸟氏和鹑火一起跳起来,抢出门去。 外面,如风驰电掣一般,一个九黎人往这里冲来。大家都惊愕地看着他。两个多寒暑以来,从未看见他们这样子猛跑过,没想到这么庞大的身躯还能奔跑得如此迅速。 那人冲到少昊的房门前,猛然刹住。以他的高度显然进不去,于是他伸长脖颈,往房间里探头探脑,激动地说:“这——里——有——音——乐——” 房门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他所为何来。 穿着一身白衣的素女抱起琴,缓缓地走出门。她的身子有些单薄,娇怯怯的,身上的衣裳与所有人都不同,显得特别柔软细滑,在微风中飘动不止,长长的黑发披在肩后,充满韵律感。 那人伸出硕大的手,动作却极轻。他缓缓握了握素女白衣上的飘带,猛吸一口气,这才发出惊叹的声音,“呵——这——衣——裳——真——真——美——” “是我母亲做出来的。”素女骄傲地说,“只有我母亲才会做,要用蚕茧缫丝,然后织成帛,再做成裳。” 周围的人无不惊叹。 那人似乎激动得有些结巴,“我——叫——瑟——你——可——否——再——弹——音——乐——”他指了指素女怀抱着的琴。 素女想了想,微微点头。 瑟等不及人们去拿几案,四手伸出,小心地抱起素女,走到海边,将她举到一块平坦的大石上。素女羞得脸微微泛红,但很快便平静下来。她盘腿坐下,将琴搁到腿上,开始弹奏起来。 空旷的海边,清新的风将琴声传得更加悠远,有节奏的潮声仿佛也在为琴声伴奏。素女浑然忘我,弹着自己从风吟、雨滴、鸟鸣以及山的形状、水的流向、云的变幻之中领悟到的旋律。在琴声中,仿佛有似水年华在缓缓流过。 瑟凝神听着,渐渐四腿跪坐在沙滩上,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素女弹毕,抬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瑟从她手里拿过琴,爱惜地看着,“你——叫——这——是——什——么?” 素女柔声道:“琴。” “琴——”瑟沉吟着,一一拨动五根琴弦。 素女随着他的弹动说:“宫、商、角、徵、羽。” 瑟试着用四只手去弹,但仅仅只有五根弦的琴令他无从施展。他看向素女,轻声说:“能——否——给——我——这——种——材——料——我——想——做——琴——” 素女略感惊讶,不过很快就答应了,“好。” 瑟说:“谢——谢——我——要——五——十——根——弦——” 素女更感惊异,但还是点头,“好。” 瑟站起身,将琴交给素女,然后伸出四只手,将她小心地抱下来,送回到少昊房前。他看了素女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回头离去。 这时,从有熊族的住地里跑来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女人。她头发纷乱,脸盘又长又宽,朝天鼻,大嘴,皮肤黝黑粗糙,穿着一身新铸的青铜铠甲,充满阳刚的力道。她叫着“妹妹,妹妹”,向这边大踏步跑来。这是轩辕的大女儿女魃。 此时,另一个显然是过来找瑟的九黎人禺鳇猛地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女魃,眼里满是光芒。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讪笑着用头顶了一下禺鳇的头。 禺鳇这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美人。” 从这天起,两个九黎人总是会来找素女和女魃,一对男女在海边弹琴,一对男女在沙滩上对战。音乐与笑声总是伴随着他们,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部族中人都会心而笑。 无人反对首领的女儿与九黎神族联姻,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两人的父亲也同样赞同,如果能与九黎成为姻亲,他们的部族就会更加安全,未来的发展也会更加稳固。 冬去春来,又是一天的黎明,太阳伴着艳丽的朝霞自海上喷礴而出。 那个一向不大理会他们的九黎人又像往常一样从巨龙中出来,进入小龙体内。然后那只小龙便腾空而起,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轩辕与风后站在住地门口,看着那只升空的小龙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天际。 轩辕平静地说:“我怀疑他们其实不是神。” 风后有些惊讶,“为什么?” “你看,那个九黎人,他们说叫夸父的,每天都会往太阳那里飞。我怀疑,他们其实是来自海那边的部落。” “这里应该就是土地的尽头了吧?”风后有些迟疑,“难道海那边……也有土地?也有人?” 轩辕沉思,“没有去过,怎么知道没有呢?” 风后恍然大悟,“对,很有可能。不过……他们来我们这里……想干什么?” 轩辕沉声道:“我也想不明白。看起来,他们并不是想占据我们的土地。但他们需要那些石头,难道是为了我们的石头?” 风后有些不知所措,“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们有那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还会飞,我们哪里打得过他们?” “所以,我没有反对女魃和素女与他们交往,也许可以找到他们的弱点。”轩辕的脸色有些阴沉,但十分坚毅,“我们要尽可能多地学会九黎族的神术,也尽可能多地跟他们要那些神奇的东西,以便为我们所用。” 远远的,夔的叫声仍然在震撼大地。 他们一起来到住地后的田野,风后立即加入到正在播种粟的族人中。轩辕看了一会儿,有些恼怒地问力牧,“玄嚣呢?怎么不在这里?” 力牧往海边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轩辕立刻明白了,玄嚣一定又与精卫在一起厮混。轩辕脸一沉,十分不快。族里的每个人,尤其是男人,都必须参加族中的所有劳作,包括捕渔、狩猎、耕种、筑屋等等,最近玄嚣却越来越不象话。如果不是碍着精卫是榆罔的女儿,他早就冲过去,将两个人都狠狠地痛骂一顿。隐隐地,他对榆罔也有些不满,精卫怎么可以不参加他们族里的劳作而成天玩乐? 海边,玄嚣和精卫一起躲藏在岩石后,仔细看着停放在海边的另一只九黎族的小龙。据他们这半年来的观察,九黎族一共有两只小龙,一只每天早晨就飞向朝阳升起的地方,然后随着落日西沉而回来,另外一只一般都停在海边,不怎么飞。他们一直想要进入那只小龙,试着飞起来。 驭龙!飞天!玄嚣和精卫每次一想到这个念头就热血沸腾。 大地一片宁静,清澈淡蓝的海水有节奏地一波一波地拍打着洁白的沙滩。远处,传来悦耳悠扬的琴声,那是瑟和素女又在研究琴艺和乐曲了。更远的地方,是魃与禺鳇正在研究指南车和旱器的详细使用方法。其他的人,不是正在地里播种,就是在屋里缝衣或编麻。九黎人也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他们。 真是一个好机会。精卫和玄嚣兴奋地相视而笑,然后悄悄地一齐躬身往小龙那里跑去。他们身形轻巧,速度很快,赤脚踏在沙地上,毫无声息。 很快,他们便跑到小龙前。没有丝毫犹豫,两人便奔进小龙张开的嘴里。接着,他们就怔住了。小龙体内没有他们想象的五脏六腑,只有一个空空的像小房子一样的空间,四壁都是金属,有一些小盒子上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在他们以为是小龙眼睛的位置上,是可以看见外面情景的窗户,还有两张巨大的椅子,显然是给九黎人坐的。 精卫看看玄嚣,玄嚣又看看精卫。精叹与迷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久久不能言语。四周一片寂静,他们怦怦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 良久,玄嚣犹豫地说:“我们怎么办?是不是下去?” 精卫倔犟地说:“不,我要飞。” “好。”玄嚣下定决心,走向窗前。 他们看了一会儿,对那个闪烁着各种光的小台子完全不明白,只看见台前有一个杆子,也是金属所铸,闪着银光。不等玄嚣说话,精卫就鲁莽地抓住杆子,随手往前一推。 小龙剧烈地一动,向上直飞起来。精卫和玄嚣猝不及防,顿时滚倒在地。 外面,小龙起飞时异样的啸声惊动了很多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海上看去,眼里满是疑惑。 第548章 琴瑟无端五十弦(2) 正在与素女一起抚琴的瑟抬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迅疾向海边奔去。与此同时,禺鳇也飞奔而来。 “怎么回事?”瑟大叫,“麒——,靥——,偃——,翼——,龠——” 禺鳇看着歪歪斜斜,忽上忽下,几次险些坠入海中的小龙,“喂,喂,谁在上面?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耳边传来几声惊诧的叫声,“这……这是怎么回事?谁在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快回答。” 有熊族、莱夷族、宿沙族的族人纷纷向这边涌来。轩辕、榆罔、少昊、昌意、刑天、风后、女魃、素女等人也都迅速跑过来。 他们一起看向海上。 小龙左右摇摆着,小小的“嘴”边忽然闪出两个身影,只一闪,便又滚向里面,不见了。 素女脸色变得惨白,“天啊,是玄嚣。” 共工和刑天也急得跳起来,“是精卫,精卫。” 轩辕与榆罔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少昊急道:“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善于驯兽的王亥喃喃地说:“那龙被惊了,他们驭不了的。” 素女一把拉住瑟的巨手,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瑟握着她的小手安慰地摇了摇,便与禺鳇一起飞快地奔向巨龙,很快消失在巨龙的阴影中。 人们忐忑不安地看看沉默的巨龙,再看看摇摇欲坠的小龙。 精卫和玄嚣在摇摆着的小龙里滚来滚去,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处境,不知该如何调整身体的平衡。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玄嚣才努力稳住身体,缓缓向窗前爬去。他聪明地觉出这一切都是由于精卫往前推那根杆子才造成的,于是奋力爬过去,好不容易才撑起身,抓住那根杆子,往后用力一拉。 那只小龙立刻向下,一头扎向海面。 看到小龙突然坠海,站在海边的人们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有的更扑向海中,想游过去救援。 精卫扶着台子站起身,顿时看清了危险的处境。她二话不说,又一把将那根杆子向前推去。 小龙再次向上,摇摇晃晃地飞起来。 精卫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尖叫起来。玄嚣顺着她的眼光向前看去,也吓得完全僵住。 不远处,是那只巨大的夔。它仍然在喷着火,吐着烟,源源不断地吞着砂石和海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他们乘坐的小龙正笔直地向夔冲去。 海边的人们全都摒住呼吸,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不远处的巨龙缓缓飞起,转了个身,将头对准夔的方向。小龙就快要拦腰撞到夔的时候,巨龙的口中喷出一道白光,直扑向小龙。 只听一声巨响,小龙顿时化为一团火球,如燃烧的雨点落向海面。火雨在海中燃烧,发出噼噼啪啪和嗤嗤的响声。 天空依然是那样湛蓝,淡淡地飘着几丝洁白的云絮。海水很快恢复平静,轻轻地荡漾着涟漪。没有风,空气似乎已经凝结。人们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变成了雕像。 巨龙缓缓地重新落到地上。良久,禺鳇和瑟沉重地走出来。在他们身后,是高大的蚩尤。三人极慢地走向人群,看得出来,他们也有些怔忡不安。 人们仍然呆呆地看着火势渐小的海面,一动不动。 三人走到人群附近,互相看了看。过了一会儿,蚩尤重重地咳了一声。 人们这才转头看向他们。素女已是泪落如雨,女魃却是满脸愤怒。 蚩尤长长地叹了一声,沉沉地说:“对——不——起——” 但盘古神裔的人都没有理会他,而是四散开去,他们身上弥漫着浓浓的悲哀。 傍晚,他们聚集在海边,面朝着小龙被击落的方向,开始了祭奠死者的仪式。他们跪坐在地,头戴羽冠的巫和觋一边跳着祭祀之舞,一边唱起哀歌。 苍凉的歌声随着海风远远地飘向灰色的海天之间,万事万物都变得黯然失色。那只夔也安静下来,不再动作,仿佛也在对死者表示尊重与哀悼。天地间一片安宁,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哀鸣。 瑟敏感的心被深深地打动,他的眼里满是泪水。禺仿佛失魂落魄一般,久久不发一言。 轩辕的两个女儿女魃和素女在事后的反应截然不同,而且与众所周知的两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素女在极度的悲愤中抢了父亲的青铜剑,一言不发,挥剑向五十弦的琴砍去。锋利的剑刃势如破竹,将琴从中一分为二。瑟从这个决绝的行为之中明白了她的心意。他没有试图挽回,而是抱着两只被砍开的琴登上巨龙,此后再也没有出现。 女魃却一直痛哭不已,禺想安慰她,却被她不断地轻轻推开。看得出来,女魃心里充满矛盾。她显然极喜欢禺,但又不能原谅禺的族人杀了她弟弟。禺非常无奈,也毫无办法。 直到深夜,仪式才结束。人们渐渐散去。夜色又恢复了宁静。 今夜没有月亮,但繁星满天,蚩尤走出飞船,仰头看着天空,眼里有着一丝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沉重而镇定的声音,“蚩尤。” 蚩尤转身,看着不远处的轩辕。 星光下,轩辕的双眼闪着晶光,“你杀了我的儿子,我的长子。” 蚩尤无辞可辩,只能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当时情况危急,我别无选择。如果让小龙撞上夔,剧烈的爆炸会让我们损失惨重,你们也一样,有很多人会受伤,甚至死去。” 轩辕直视着他,“那是你们的龙,你完全可以唤回它。你要知道,在我们的土地上,有这样的规矩,如果我不为我的儿子报仇,就不配做大家的首领。” “我理解——你们的——规矩。”蚩尤坦然地问,“那么——你——打算——如何——复仇?” 轩辕看着他,蚩尤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直与他对视。当黎明的微光开始闪现,轩辕才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不怕,因为我们打不过你们。所以,我没有打算向你们复仇。但是,你欠我一个情,你必须还。” 蚩尤同意,“这没——问题——你想——要什么?” 轩辕有些迟疑,“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 “你们到底从哪里来?” “天上。” “真的?不是从海的那一边?” “不是。” “那海的那一边……有土地吗?有人吗?” “没有。” “哦。”轩辕犹豫着,心里还有问题,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蚩尤却已经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非常肯定地回答,“这个世界——其他地方——也有人——但他们——都不如——你们——你们是最好的。” “那就好。”轩辕松了一口气,“海那边,我们可以过去吗?” “可以——你们——如果——会造——大舟——在海里——一直——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行过去——就能到。” 轩辕的眼中忽然迸出一团火星,不过,他随即就克制住,仍然镇定地问:“那你们来我们这里,是想干什么?” 蚩尤想了想,指着天上的星辰,以他能理解的说法解释,“我们——自那颗星星——来——从你们的——天上经过——要到——那边那个——星座去——不过——我们——乘坐的船——被天上的——石头击破——需要修补——所以——我们来了——这里。” 轩辕震惊,“你们乘船?从天河来?” “是的。” “那……你们……会离开吗?” “当然——再过两年——我们——就会——离开。” “真的会离开吗?” “真的——我们的船——已经绕过——太阳——正在往——这边飞——我们必须——去与飞船——会合——我们不会——在这里——我们要回去——我们的家——在那里。”他指了指天上。 轩辕明白了,于是郑重地说:“那么,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蚩尤一口答应,“好的——你想——要什么?” 轩辕说出了他的计划,疯狂而大胆,堪称匪夷所思,却又很完美。 蚩尤抬头看向天边,启明星闪耀着淡金色的光芒,仿佛是一个温和的嘲笑。因为,他答应了轩辕的计划。 第二天,轩辕请来了少昊和榆罔,提议召集一次各部族首领大会,要向九黎族复仇,讨回血债。 少昊和榆罔都比较犹疑,但下属却跃跃欲试,尤其是榆罔的忠心属下,一心要为精卫报仇。少昊和榆罔只得同意。他们最后商定,大会定于次年春在涿鹿召开。 之后,莱夷族、有熊族和宿沙族的族人陆续离开,回归族地。三位首领也就此分手,少昊回空桑,榆罔归阪泉,轩辕往涿鹿。 当轩辕的队伍出发的时候,瑟和禺鳇出现了。他们分别看着自己钟爱的女人,心里满是忧伤。女魃和素女看向轩辕,犹豫再三,不知所措。 轩辕对她们点了点头,“去吧,去跟他们道个别。以后,你们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 素女走到瑟的面前,眼里都是悲伤。瑟将一半琴递给她,“这个——你拿着吧——我拿另一半——我试过——剩下——二十五弦——正好适合——你们的——两只手——我留下的那一半——仍然叫琴——给你的——这一半——就叫瑟——好吗?” 素女点点头,接过瑟,泪如泉涌。 瑟说:“你会——记得我吗?” 素女拼命点头。瑟长长地叹了口气。 女魃与禺鳇都很沉默,他们没说什么话,只是互相握着手,对视着。 昌意奔过来,叫道:“姐姐,父亲让你们回去。我们要走了。” 禺鳇放开女魃的手,“你多——保重。” 女魃哽咽着说:“你也一样。” 素女和女魃转头离去。禺鳇叫住昌意,“昌意——你一直——问我治水——有无工具——我造出了——这个——我叫它息壤——给你吧——如果发了——大洪水——可以用它——去堵住——缺口——它见水即长——离了水——又会还原——” 昌意接过那像一团土一样的东西,“息壤?” “对。”禺鳇详细教了他用法。 “谢谢。”昌意如获至宝,抱着息壤飞奔回去。 在瑟和禺鳇沉沉的叹息声中,所有人类全都离开了。 半年后,散布在中原大地的各个部落都得到消息,蚩尤竖起旗帜,自称“天子”,开始与他的八个兄弟率七十二名族人四处征伐。 不久,传来消息,蚩尤登九淖以伐空桑。少昊大败,蚩尤遂暂居空桑。很快,蚩尤又将附近的二十一个部落尽皆吞并。接着,九黎族直逼榆罔的宿沙族。双方大战数日,榆罔的部族不支溃败,被逐出阪泉,不得不在轩辕派出的风后、应龙的接应下,退往涿鹿。 这时,中原各部落首领陆续接到轩辕使者送来的信息,邀请他们次年春赴涿鹿参加大会,商讨共伐“残暴好战”的蚩尤。 涿鹿大会,轩辕向各首领力陈蚩尤与九黎族并不是天神,只不过是会说人话的妖兽,完全可以与之力敌。况且,九黎族已经抢先向各部族发起战争,并害死自己的儿子玄嚣和榆罔的女儿精卫,还占去少昊和榆罔及其附属诸部族的大片居地。 “难道大家愿意俯首献出自己的土地和人民吗?”轩辕大声疾呼,“势必要诛灭这个好兵作乱、暴虐天下的祸害。”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哄然叫好,纷纷表示愿听轩辕指挥,与蚩尤决一死战。于是,各部落迅速联合起兵,奋身阻击九黎族。 蚩尤以一族之力傲然与中原诸部落相抗。他的战士们也都与他一样,勇猛刚毅。 这场大战持续了一整年,连打了七十一仗,轩辕连战连败,不由仰天长叹。 应龙带着人筑堤,拦截了桑干河,企图在蚩尤军到达这里的时候决堤,令滔滔大水冲溃那个强劲的对手。但蚩尤部中的风伯、雨师却抢先纵大风雨,令河堤决溃。大水冲向轩辕大军的营地,让众人狼狈不堪。 蚩尤常常命下属施放大雾,使轩辕的军队辨认不清方向,然后趁机发动袭击。他的战士形状奇异,都悍不畏死,奋勇向前,使那些部族认为他们是一群鬼魅,于是纷纷败退。 蚩尤威震天下。 正当诸部族首领均感束手无策之时,轩辕宣布,自己得到了九天玄使的帮助。据他说,有九天玄使下凡,告诉他,他才是这片大地“天子”,并授他天书,令他与异族人再战,必可获胜。 众人闻之,皆振奋不已,于是再整兵力,在涿鹿的旷野与蚩尤展开一场大决战。 盛暑的骄阳下,两大阵营对峙着。九黎人身上锃亮的盔甲和手中的青铜大弓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轩辕下令吹响牛角,擂起战鼓。那是八十面巨大的牛皮鼓,声音震天动地。人们听到鼓号声,都勇气倍增,纷纷凶悍勇猛地杀上前去。蚩尤见势不可挡,于是率部后退。他的两个兄弟开始施展法术,呼风唤雨。 轩辕立刻召女魃上前。女魃冲到前面,刹那间从她身上放射出滚滚的热浪。她所到之处,立刻风停雨消,烈日当头。众人欢呼不已,更是无所畏惧,向前冲去。蚩尤大惊失色,继续率部败退。 轩辕命王亥放出驯养的虎、豹、熊、罴、貔、貅等猛兽,向前猛扑。蚩尤的队伍猝不及防,顿时被冲散。九黎族人跑的跑,飞的飞,四散奔逃。轩辕乘势挥军掩杀。 忽然天昏地暗,浓雾迷漫。人们正感惊惶失措之时,轩辕在雾中大声说:“这是蚩尤在用妖术,大家别慌,我们是天命所归,终究邪不胜正。”他命人推出指南车,辨明方向,然后身先士卒,朝着蚩尤逃跑的方向追击。 从平原追进山区,渐渐追进一个当地人称凶黎之谷的山谷。这是一条死谷,蚩尤见无路可去,欲离地飞去。就在他刚刚伸出前面两条腿,作势欲飞时,轩辕迅疾地将手一挥,身后的几十面战鼓齐齐擂响。忽然爆发出的震天巨响让蚩尤的身体停顿下来,跌落在地。轩辕抢上前去,手挥青铜宝剑,一剑刺进蚩尤的身体。 顿时,所有人都呆在那里,鼓声也一起停止。大家在寂静中充满敬畏之情地看着轩辕和蚩尤。 轩辕没有丝毫迟疑,将青铜长剑更深地按下去,直至剑柄。 蚩尤没有反抗,鲜红的血自伤口处如泉涌一般喷出。渐渐的,蚩尤的身体开始融化,也变成鲜血。血流如洪水一般,向整个谷中铺展。 人们恐惧地看着逼向自己脚下的鲜血,连忙向谷外退去。血一直流到谷口,方才停止。轩辕的身上溅满赤红的血渍,在阳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之后,人们便将这个蚩尤流血百里的地方叫做“绝辔之地”。谷中长出的树的叶子都变成了红色,名叫枫树。 九黎族败退了。他们收起了夔与小龙,都回到巨龙中。巨龙喷吐着火焰,腾空飞起,冲过云层,消失无踪。 天下太平了。 在响彻大地的欢呼声中,各部族首领齐聚中原,共尊亲手杀死蚩尤的轩辕为天子。轩辕以土为德,自称黄帝。 在黄帝的提议下,众人并没有羞辱英勇的蚩尤,一起奉他为战神,愿蚩尤的神力永远护佑天下的人民。 榆罔在黄帝诚恳的邀请下,决定将整个部族留在涿鹿定居下来。他因火为德,被称为炎帝。 为战胜蚩尤立下不世奇功的女魃却不愿再居中原。她向西远赴被称为鬼方的地域,打算居于昆仑,修炼登天的仙术,寄望于有朝一日,能再与禺鳇相聚。 诸事大定之后,轩辕站在黄帝城的城垣之上,仰头看着深邃的星空,心里感慨万千。 在浩瀚的星河之中,似乎有一颗淡蓝色的小星星正在群星之间飞驰而过。 城中的史官府里,仓颉郑重地握着刀笔在龟版上刻下,“有其状若众植华以长,黄上白下,其名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像旗。王之见者征战四方。” 第549章 聚魂 金钟坐在“仙人遗迹”外围的阵法中。 他面前的漩涡始终存在,那边传过来的气息一直古老苍凉恢宏玄奇。他早已不再试图感知,从魂海中的契约得知杜骁的情况很好,没有什么危险,便不去理会。他带着本源宇宙新出产的最新款全息虚拟投影光脑,津津有味地看着杜漓数据库中储存的海量影视剧。 他的神念非常强大,实际上只要一扫,就能看完一部大电影,但他却认为那样太无趣,就喜欢像普通人那样,按部就班地看下去。这样可以更加细致深入地感受人类的各种情感,那些离合聚散,那些七情六欲,不能用逻辑演绎,也无法用数学计算,非常奇妙,充满玄奥,让他非常感兴趣。 金钟在这里等了三百天,杜骁和燕漓才从漩涡里出来。两人一落地就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剧烈喘息。金钟连忙探身仔细查看,发现他们不但身体虚弱,甚至精神海也干涸了一大半。他们的精神力境界很高,以往即使几历生死,都是身体方面受到伤害,精神海的消耗并不大,像这次这样的境况是从所未见的。如果不是两人境界很高,灵魂强大,很可能这一下就会让他们遭受重创,根基全毁,甚至无声无息地死在漩涡那边的时空夹缝之中。 杜骁与燕漓都是浑身虚软,头疼欲裂,非常不舒服。金钟连忙联系杜漓,从空间世界拿出养神、补气的极品丹药,塞到两人嘴里。丹药入口即化,迅速滋润他们的精神海与全身筋脉,让他们难受的症状渐渐减轻。 两人长吁一口气,终于能够动用精神力,于是回到了杜骁的空间世界。在灵元力最丰富的核心区,杜骁针对自身情况,取出更合用的丹药,与燕漓一起服下。他又吩咐杜漓调运来几种珍贵的泉水,有的用来喝,有的拿来沐浴。两人盘膝坐在泉水中,不断运功调息,用了九天九夜的时间,才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 两人换了一套衣袍,这才出来。有烹饪机器人用灵材做了一桌美食,两人边吃边讨论。收回了恢复原状的羊皮卷,金钟也回来,和杜漓、燕晓一起坐在桌边,一边啃灵果一边听他们聊天。 两人在历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以及回到tasa总部后的休整期内都积极修炼,本尊在昆仑秘境中更是突飞猛进,又有凌子寒、卫天宇、雷鸿飞、林靖等人在成就至尊后给他们留下的各种资源与高级功法,因此两人在修炼上进展神带。如今,燕漓在空间法则、雷之法则、火之法则上造诣颇深,在时间法则、灵魂法则、创造法则、毁灭法则和其他五行及其变异法则上也达到了小成境界,而杜骁在时间法则、空间法则、水之法则和灵魂法则上都已经大成,在创造法则、毁灭法则和其他五行及其变异法则上也达到了小成境界。虽然尚未晋级,但两人的境界与实力已经相当于高级中阶特警,前来执行为中级高阶特警安排的晋级任务,按理说应该是可以应付一切状况,以碾压的姿态圆满完成任务。 可是,两人穿过漩涡后,虽然能够感觉到彼此,却又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看不透,摸不着。他们在一个奇异的仿佛本源世界母星地球的远古世界,亲身经历或是亲眼目睹了与传说中的“五帝”或“五帝”的父祖辈同时代的生活。最让他们难忘与惊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群被称为“九黎”的天外来客。 燕漓沉吟道:“难道这个世界是从三皇时代就被撕裂,流落到虚空?” “很有可能。”杜骁微微皱眉,“我们对那些外星人的情况所知甚少,很难判断。” 燕漓不角,“你说,我们是不是像上次一样,又被抛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上端了?” “不,我们没有。”杜骁肯定地说,“我没有察觉到时间法则的异常波动。上次我们回溯一千年,就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如果这次是带着我们回溯了几万年,绝对不会风平浪静,让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以你我的境界,除非时间之神亲自出手,否则就算是本方宇宙的时间之主,也做不到。” “那倒是。”燕漓同意他的判断,“那……那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个奇异的地方,他们有时化为清风流云,以极快的速度看遍整个世界,有时又成为某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在历史进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譬如筑屋的执事者、祭神的觋徒、狩猎的战士、耕种的主力、战斗的先锋。他们的身份变化很快,却能让他们以各个不同的角度来观察当时的情况,让他们了解得更加细致,看到的事物也更加真实。 杜骁仔细回想当时的感觉,“我认为,那个世界……很像全息电影,但比我们星际的最新电影科技营造出的全息虚拟世界更加具有代入感。同时……也像那种以法则之力做成的大型游戏,但那个世界又不像是虚构的,比游戏更加真实。” 燕漓立刻摇头,“咱们走这一遭,不但身体被榨干,就连精神海都险些干了,那能是全息电影或法则类游戏做得到的吗?那一定是更高阶的东西,我感觉与大道法则有关,当中最主要的既有时空,也有灵魂。” “我明白了。”金钟一拍桌子,“因为这种情况极少,过去的时间又长,我都忘了,现在燕爸爸一提,我就想起来了。你们说的那个世界应该是由人的意念化成的世界,当然不是普通人,多半是轩辕、榆罔、少昊等人及其有名的下属像祝融、共工、刑天、应龙这等级别的人类。他们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算是半仙半神级别的存在。无论当时他们是死亡还是飞升,留下的意念都非比寻常。它们散布在天地之间,以人族信仰为能源,维持着浑浑噩噩却凝而不散的状态。天道有心,也会帮助它们,不让他们散逸。一旦遇到合适的人选,天道就会激活它们,让来者看到它们想要传达的东西。我一直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非常古老,而且强大,那些人类的伟大先祖在这个世界留下了不少意念烙印和灵魂碎片,如果你们能收集起来,放到魂族的聚魂大阵中,就有希望让他们复活。他们守护人族的信念是非常坚定的,一旦复活,必定为你们人族增加强大的力量。” 杜骁与燕漓都动心了。 那可是被盘古人族视为始祖的存在。即使两人现在修炼到超越绝大多数人类的地步,达到相当高远的境界,面对那个世界里仿佛原始人类的先祖们,依然感觉到极大的压力。如果真能帮他们复活,不但自己又多了一批良师益友,还多了强有力的臂助。对于史书记载与民间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他们敬仰尊重,却并不迷信,不会将他们供上神坛,而是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并肩作战。尤其在他们飞升上界之后,遇到的艰难险阻肯定不少,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保障。 燕漓想了想,对杜骁说:“你在灵魂法则上的造诣比我深得多,水之法则与时间法则也是找回并蕴养灵魂的最佳法则,因此聚魂大阵就放在你的空间世界里。我可以帮忙寻找收集灵魂碎片,别的就不操心了。” 杜骁知道他说提对,也不推辞,“行,就放在我这里。如果真能收集到足够的意念烙印和灵魂碎片,再蕴养好,最后完整聚魂,再衍生出身体,成功复活,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金钟提醒他,“放进时光湖里啊。” 杜骁有些诧异,“这样也行?不会影响聚魂效果吗?” “不会。”金钟知道时间法则是最复杂最不可测的,因此杜骁虽然在时间法则上的造诣很高,却仍然没有摸到真正的核心。况且,用时间加速来缩短聚魂复活各个阶段需要耗费的时光,这是人类诞生以后从所未有之事,就连他也只是在上古时期听说过一、两件成功的例子,这才能够肯定这样做是可行的。 有他斩钉截铁的保证,杜骁便不再有疑问,初步计划就这么办。至于聚魂大阵,自然由燕漓主导布设,金钟从旁指点,杜骁辅助。 两人说干就干,将历年来从各种途径以各种手段收集到的海量珍贵资源都拿出来,在空间世界里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将聚魂大阵完成。大阵就布在时间湖附近,与金钟的家也不远,方便他们经常照看。 布阵完毕后,金钟拿出羊皮卷,“你们想要收集他们的意念烙印与灵魂印记、灵魂碎片,在现在这个时代是不行的。经过漫长的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岁月,那些东西已经稀薄到几乎等于零的地步。你们还是要再到那个由众多伟大意念投影生成的世界里,才能找到更多的材料,将它们储存在你们的精神海中,这才能带回来。” 杜骁与燕漓都认同他的说法,于是他们离开空间世界,站在之前曾经进入第一关的地方。两人根据金钟的指导,同时伸手指按住第二关的圆点,全力输入自己的领悟的所有法则,时间、空间、灵魂、创造、毁灭、雷、火、水…… 羊皮卷金光大盛,在空中形成一个更加牢固也更加强大的时空漩涡,猛地将他们吸进去。 第550章 蚩尤船长航行日志(1) 这里是风车星系的边缘。 空间探测仪显示,前面有一个星系。 我们很激动。 自我们的家乡黎夷星系莫克洛德星出发,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了。这是我们星球的第一次远航,太空远航技术经受到巨大的考验。 十年前,我们的天文学家收到来自第九星域塔克轮页星系的电波。科学家们穷十年之功,终于破译了这个电波。他们认为是一个求救信号。不少人对这个结论置疑,但不管这个有规律的电波说的是什么,都表明那个星域有智慧生命存在。 这表示在茫茫宇宙中,我们不是孤独的,这足以让科学家与哲学家们疯狂。 我们是代表整个星球的首支外太空探险队。 飞到第九星域需要超过两百年的时间。我们飞出星系后,确认飞船的飞行状况良好,就进入了冬眠状态。 大约一百多年后,一阵剧烈的撞击将我们从长眠中唤醒。我们的飞船进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陨石群,其密集程度已经达到危险级别,因此光脑根据紧急应变程序,终止了我们的休眠。 飞船遭受到极大破坏,已到崩溃边缘。机械人迅捷出动,将飞船外壳修补好,但这已经用完了我们所有的备用材料。从飞船破损处飞入的两块小陨石击毁了大部分能源系统,剩余的燃料只够做一次飞船姿势的调整,甚至连减速或者加速这样的飞行动作都已经不太可能。 我们面面相觑。 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附近能够有一颗行星,上面有含有金属成份的岩石供我们提炼出新的燃料和修理能源系统需要的材料。 非常幸运的是,四十六天后,空间探测仪显示,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星系。这颗不大的黄色恒星有八颗行星围绕,还有一个小行星带。星系外围还有一个充满冷雾的区域,不时有彗星向恒星奔去。 根据探测到的数据分析,这是一个刚刚成熟不久的星系。它充满活力,存在的形式多种多样,很完美。而且,很可能有生命存在。 我们很兴奋。 光脑设计出一条飞行轨道,能够最大限度地掠过各个行星,以方便考察其上有没有生命和文明。在失去动力的情况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然后,光脑又为我们设计了一条适合目前状况的飞行路径。它将穿过星系外围的“雾区”,从第七颗行星一直飞到第三颗行星上空,然后利用恒星的引力折返,就像那些彗星一样,以便我们飞到某颗行星上的探险队能够与飞船会合。 探险队将飞往哪个行星进行探测和冶炼材料至关重要,因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探险队员将永远流落在异域的某个不知名星球上,我们的飞船则会因为失去动力而永远在星空流浪。 飞抵那个小星系花了我们将近半年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进行了紧张的工作,尽最大努力分析星系中各个行星的构成。有着杰出音乐才能的瑟给这个星系里许多略大的星体都起了动听的名字。按它们各自的运行轨道,将这些名字连起来读,仿佛是一首悦耳的音乐。这几乎成了我们工作中的惟一乐趣。 飞船穿越那个星系外围的“冷雾区”时,因超低温而凝结的物质附着在我们飞船的外壳上,并且越积越厚。我们没有能源来清除它们,完全无计可施。在其后长达一年的飞行中,我们完全无法直观地看到这个星系的外围各个星体,只能通过传感器接收到的数据,通过模拟画面来观察。 探测仪仍然在继续工作,我们相继发现在第五颗和第四颗行星的卫星上似乎有着生命存在的痕迹,但最引起我们关注的,是第三颗行星。 根据观测到的数据分析,这颗行星是由岩石和水构成的,有大气,温度也比较适宜。我们的登陆设备中,虽然有能够循环制造出水和大气的生命维持系统,也有保持我们适合的温度的设备,但需要的动力是巨大的。我们现在的能源已不足以维持到冶炼出足够的金属材料来修复飞船。 而且,这个星球实在太美丽,很难想象上面会没有生命。那里应该是高级生命成长的乐土。当计算机开始分析第三颗行星大气的时候,我们不得不下定决心,登陆那颗行星。 于是,我们使用了仅剩的动力,将飞船调整到反复计算后设定的轨道上。飞船将飞过第三颗行星附近,然后一直向恒星飞去,再利用它的引力折返回来。我们将带着提炼好的能源和材料飞去与它会合。 我们这个探险队共有十人,我留下一个人在飞船上继续观测研究,然后带着其他八人和七十二个机械人进入登陆器,飞向那颗蓝色的行星。 愿黎神保佑我们。 飞行过程很顺利。 到达那颗行星后,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在高空对这颗行星做全面考察,然后再决定降落地点。我们只能向着行星地表上最大的海洋下落,寻找离我们最近的陆地降落。 非常幸运,这个星球的重力比我们星球的重力稍轻,这使我们的行动更为轻松。 在降落时,我们发现了星球上的许多生物,其中有一种很可能是智慧生命。 当然,我们严格遵守了星际旅行的规则,尽最大努力不伤害原星球上的所有生命。于是,我们飞远一点才降落下去。根据观察,这些生物确实未被我们降落时所产生的巨大热力所伤害。 根据初步观察,他们有一个头、两条腿、两只手,个头很小,可能只到我们的腰际。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似乎穿着衣服,这说明他们肯定是有智慧的高级生命。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分析这里的空气成份、岩石成份和水的成份。我们还要观测这里的天象,计算这颗星球围绕恒星公转的轨道和天数,以确定我们最终能在这里待多久。 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好在大家已经受过多次训练,很快就行动起来。 这个地方比我们当初出发时所想象的异星世界要好得多,大家的情绪都很乐观,瑟甚至哼起歌来。 这里的时间仿佛很快。恒星迅速从海平面上升起来,驱散夜色,在天空铺满缤纷的彩霞。 这个世界真的很美丽。 我们发现,这个星球上的智慧生物越聚越多。 据我们观察,他们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行走的速度也很缓慢,不但没有机械化的设备,甚至没有金属。我敢肯定,他们还没有掌握冶炼术。但他们已经会使用工具和火,因此我们确定,他们是有智慧的高级生命。 我们提取了空气、水和岩石的样本。这里的空气中有一些病菌,但对我们构不成足以致命的威胁,海里的水对我们来说有毒,但天空中的水和内陆的水则大都可以饮用。此外,我们发现海水中有大量金属元素可供我们提炼后使用。当然,这也需要实验。 这颗行星有一颗巨大的卫星,这一现象令我们感到震惊。它足以推翻我们现有的行星天文学理论。天文学家旖?靥?鳐真是乐坏了,他把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观察这个星球和星系中各种天体的活动,每一个新发现都令他兴奋不已。 五十天后,他向我们宣布,经过观察和计算,我们莫克洛德星的一年相当于这里的5.73254年。显然,他们比我们的寿命短,但相对的,生物进化的速度比我们星球要快得多。 “也就是说。”他强调,“我们的母船要经过这里的六年时间,才能飞到预定的会合点,与我们会合。” 六年?我们都皱了皱眉,但随即便释然。根据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星球可供我们研究的地方实在太多,六年并不算长。 生命学家爻?偃?鼋一直在欣喜若狂地分析研究机械人带回来的各种动植物样本。他说,这里的物种实在是太多了,比我们世界的物种多了上万倍,实在是奇妙无比。而且,他直觉地认为,其中某些物种与我们星球上的物种有相通之处,尤其是植物。 数学家和语言家喜?翼?魑在分析接收到的智慧生物的语言。他们认为这里存在的是一种尚处于原始状态的文明形态,他们的语言很简单,仅用于日常生活的沟通,我们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分析出意义并且学会。 他们没有文字,没有数学,没有天文学,没有其他科学,但在个别领域却又有某种令人不解的领悟力。这种智慧生物的交流方式与我们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完全靠声波在空气中的传送。我们经过翼的教授和电脑的帮助,渐渐可以明白他们一些日常用语的含义。 这些生物看见我们之后的种种行为都非常奇特,他们不断在我们登陆器的周围举行某种我们尚未理解其含义的仪式,并将一些动物的尸体放在飞船附近。待他们走后,我们派机械人出去将那些尸体拿进来。显然,我们这样做令他们很高兴。 经过偃的反复检查和研究,他认为这些动物尸体是他们的食物,而且应该是他们认为比较美好的珍贵的一些食物。翼分析,他们是在以这种方式向我们表达友善。 可惜,我们只吃植物,无法接受他们的美意。虽然我们所需要的一些生命元素必须要从某些动物身上提取,但就这样吃动物的尸体,令我们感到不可思议。 这期间,发生过数次大气降水。规模大小不等,有的还伴随着大风、巨大的轰鸣和闪烁的电光。我们在这些过程中,观察到这个星球上大气降水的成因。 这个世界的水与我们那里一样,始终处在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状态中。当星球表面的水蒸发,升上天空,会成为看不见的水蒸气。当水蒸气随着上升的空气升上天空时,会逐渐冷却,变成一些微小的水珠。这些水珠很小,在空中漂浮,就形成了云。云含有无数的小水珠,它们集结成较大的水珠。当这些水珠变得太重太大,无法继续浮在空中时,就成为雨,降落到地面。 我们另外还有一个重大发现,这个星球上空有一层电离层。它由带正电荷的粒子组成,能防止恒星和宇宙中各种对生命有杀伤性或毁灭性作用的射线进入地面,从而保护了星球上的生命。如果没有这层电离层,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就会被来自太空的各种射线杀死。该电离层的正电荷以平均约1800a的电流强度向大地放电,而雷电又不断补充电离层放电失去的电荷,保持电离层总电荷量大体平衡,使这层生命的屏障得以保存,让星球上的生命不致被宇宙射线灭绝。这给我们外星生命学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 层出不穷的新发现让翼手舞足蹈,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相对来说,我冷静得多。自从发现这个电离层,我就与槿研究如何利用这种巨大的能源。很快,我们制造出一个电荷接收器,解决了我们的飞船、设施设备和机械人的用电问题。 这个星球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而所有生物似乎都对我们无害,这让我们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乐园。 气象学家阂?禺?鳇同时也是机械专家,他在研究大气降水的同时,研制出冷凝器和热量发生器。冷凝器可以迅速在空中降低大气温度从而制造降水,而热量发生器可以使云层中凝结的冰晶气化,从而终止降水过程。 禺数次想试用一下,都被我们阻止了。我们不知道使用的后果会怎样。我们不能冒险,既不能伤害这颗星球上的各种物种,也不能妨害我们的首要任务。 不过,机会很快来了。 当外面的智慧生物正在酝酿什么大规模行动时,我们探测到附近海域的大气中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漩。这意味着,几天之后,这里会有一场大风暴。 为了外面那些生物和我们自己的安全,这场大风暴必须制止。 很快,外面的无数智慧生物围在一个高台前,台上有不少奇特装束的生物在举行什么仪式。他们又唱又跳,让我们感到有种神奇的力量似乎在聚集或是诉说。 接着,风云突变,雷霆大作。他们的首领却站上高台,举手向天。这样的举动很可能会引来雷电击打,非常危险。 我们放出热量发生器,驱散了天上的雷雨云。然后,我做好了一切应变的准备工作,第一个迈出登陆器,暴露在地星人的面前。 我的内心十分忐忑不安,太空服提供的严密保护给了我很大信心。浓缩氧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头盔,使我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静。 我试探着向前走去。 第551章 蚩尤船长航行日志(2) 今天,在莫克洛德星的历史上,可以说是个划时代的里程碑。 我救了他们的首领轩辕,并且顺利地实现了与地星智慧生物的沟通。 地星人对我们的出现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这让我们十分意外。对于我们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外形,他们的惊讶和恐慌显然都控制在礼貌的范围。这让我们在诧异之余,又感到振奋。 他们把宇宙叫“天”,把自己的星球叫“地”。按照星际探险守则,今后我们就依照他们的称呼,将这个星球称为地星。 在我露面之后,地星人为我们的工作提供了一切方便。 他们搭乘我们的陆地飞车,带着槿找到了铜矿所在地。根据槿做的一系列实验,这种铜可以满足我们修理设备的需要。而在用海水提炼铜的过程中,会产生与我们需要的铽和氲类似的重元素,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维修材料的数量。 地星人以诚挚的态度尽量配合我们。很快,我们在距海岸不远的一个岛上立起了巨大的冶炼机。我们改造了冶炼机的动力部分,使它可以用原始的火来带动。于是,冶炼机源源不断地吞进大量矿石,并汲取巨量海水,在光脑的控制下进行处理。我们需要的材料日夜不停地被制造出来。 地星人还从四面八方给我们带来了金块和金沙,我们用这些金矿提炼出纯金,这样就可以在回到母船后维修损坏的仪器。 为了表示我们的谢意,槿利用地星人现有的工具和材料,教他们冶炼青铜。他们的铜矿伴生着大量的锡,槿通过实验,发现这两种金属混在一起冶炼,有种特别的硬度,而且所需原料和工艺并不复杂。槿于是教地星人在红铜中加入适量的锡,然后在一种原始的以火焰燃烧的方式来工作的器皿中冶炼。这种器具是我们的冶炼和机械专家欸?龠?陨指导他们制造的,他们将之称为龠。 欣喜若狂的地星人废寝忘食地向槿请教,并很快就在槿开发的简单工艺的基础上创造出新的思路。他们以非凡的技艺,在青铜里熔入绿金色、金黄色、金红色、紫金色和蓝色的云纹,铸造出的青铜器色泽如虹,变幻莫测,就像沉睡的水。他们用青铜制造刀、矛、剑、铠、戟、戈等等,虽然耗时长久,但成绩斐然。 地星人的智慧不断创造出奇迹,让我们惊叹不已。 我们到达地星,已经有地星历两年零四个月。 经过两年来的观测和计算,龠发现地星绕地星人称之为太阳的恒星公转一周,需要地星时间三百六十五天。那个巨大的卫星,地星人称之为月亮,绕地星运转一周需要三十天,所以地星人将三十天称为一个月。 地星与我们一样,有四季的变化。他们称之为花季、暑季、果季、寒季,我们并不反对。当然,我们称这异乡的四季仍为惯用的春、夏、秋、冬。 地星人中有好几个都特别聪明,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试着将许多我们对地星以及地星所在的星系观测到的现象告诉他们,其中那个名叫轩辕的年轻首领对我们观测天象的行为本身就十分关注。我告诉他,地星上有四季变化是因为地星绕着太阳转,以至太阳光在一年中轮番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照射,而大海的潮汐变化与月亮绕着地星转有关系。 轩辕显然对于地星是个球状体并在旋转这件事十分怀疑,但对已经存在的自然现象却深信不疑。他与另外一个聪明人榆罔经过长久的研究后,配合他们刚刚显露雏形的农业生产,提出了二十四个节气的历法,有立春、雨水、惊蜇、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这些名字非常优美,把农业生产应该注意的天气变化清晰地予以界定,可以指导所有人进行农耕生产。 有了二十四个节气后,他们很快提出了通用历法,即三十天为一个月,十二个月为一年。我告诉他们,如果这样计算星历的话,另外还有五天没地方搁。他们伤了很久的脑筋,然后决定把这五天放在立春之前,单独列开,作为祭祀敬神的日子。 我认为这已经足够,他们的文明不应该受到我们太大干扰。其实我们现在已经介入他们的生活太多太多,但这是由于特殊的意外情况造成的。我们在降落时根本没有足够的能量,以便让我们尽量避开有人居住的地方。我想,回到莫克洛德星后,总部也会体谅我们这次意外,而对我们的行为给予谅解。 今天,偃来找我,提出了他一直找不到答案的疑问。地星的重力比我们莫克洛德星还小,为什么进化到高级生命形态的却是这么弱小的一种动物?按理说,这里完全有理由像我们莫克洛德星一样,身躯庞大的生物应该更有机会占据生存与进化的优势。 此外,他有一个令我们极为震惊的发现,地星上的动物与我们之间似乎有某种血缘关系。虽然从外表上看,我们的皮肤是绿色的,与这里的任何一种脊椎动物都不相同,但我们的血液却一样,都是红色的,而且运作机能也惊人的相似,均以血液中的细胞携带氧原子流遍全身,以维持生命。 靥也加入了我们的讨论。两年多来,他让机器人去各地采集了大量的岩石标本进行研究,发现地星有着超过三十亿年的历史,而地星人却只是刚刚进化到智慧的黎明时期。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难道…… 我们相顾失色。沉吟良久,我决定回到母船后,将这里的情况和我们的发现报告莫克洛德星总部,请他们派出考察队前来做详细探查。 偃碰了碰正在沉思的我,笑道:“地星人对繁殖行为的态度与我们迥异。” 人人都对这个话题表示了极大兴趣,等着他进一步阐明。 “我们一般只在春夏之交进行这种行为,而且始终保持理智。”他微笑着说。 这是我们的生物本性。我们认为繁殖行为必须进行,这是种族得以延续的前提。但无节制的交配是毫无意义的,不但浪费时间,而且扰乱心神,使人无法专心工作,文明的进步也必将迟滞。 “这里似乎只有群落观念,而没有我们那里的家庭观念,也没有什么伦理之说。”偃笑着调整了观测仪,指着屏幕说,“他们无论何时何地,似乎都可以进行这样的行为,而且对此沉醉。你们看,现在就有人在进行着。” 外面的沙滩上,有一堆巨大的岩石,在黑色的巨岩之间,我们看见有两个地星人正在沙地上纠缠。他们完全赤裸,交叠的躯体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原始的绮丽,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我们到达地星四年了。有些情况发生突变,使我们始料不及。 禺与瑟堕入了地星人的情网。 轩辕有个女儿叫女魃,除了仍然是两只手两条腿外,外貌和气质竟与我们莫克洛德星的美女长得很像。禺对她一见倾心,不能自拔,每天都忍不住扔下工作,跑去约女魃黎明看日出,黄昏观日落。 女魃对禺似乎也有好感,尤其对他制造的许多改善地星天气变化的小玩意特别感兴趣。禺把冷凝器、热量发生器等小机器一股脑地全部送给她,并且教她怎么操作。因为地星人对科技难以理解,禺才没有对她说出这些机械的原理。地星人称冷凝器为雨师,称热量发生器为旱器。 至于瑟,则爱上了轩辕的另一个女儿素女。虽然以我们莫克洛德星人的眼光来看,那个女孩实在是貌不惊人,可她却是一个真正的音乐天才。她发明并制造了一种乐器,叫琴,奏出的音乐仿若天籁之声。瑟对她惊为天人。 最近一段时间,瑟干脆停止工作,与素女成天泡在一起,制作出一种有五十根弦的琴。 我们起初还笑他,认为他有四只手,当然可以在五十根弦上弹奏自如,可素女只有两只手,而且手还小得出奇,如何弹奏。可是,素女经过练习,居然能够自如地在这种五十弦的琴上弹奏。有了琴后,瑟和素女几乎没日没夜地在创作乐曲,每一支曲子在莫克洛德星都可以成为经典。 我和其他几个队员只能对禺和瑟的行为表示谅解。在茫茫太空中航行了数十年,大家几乎都是在孤寂中紧张地工作,特别对受损后的飞船忧虑日甚,现在忽然在这个无害而美丽的星球上遇到知己,自然不能辜负良辰美景。 几年间,轩辕、榆罔和我时常聚会,我们对许多问题进行了探讨。他们其实对发生在地星上的现象都有注意,只是很多不能解释。此外,他们也有一些设想,譬如对方向的测定。他们如果要确定方向,白天只能靠太阳,晚上只能靠星星。当谈到更深入的时候,他们提出了一个设想,打算造一部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明确指示方向的东西。 地星人实在是太聪明了,但他们的科技却远远落后于他们的头脑。我大大称赞了他们的设想,但不打算帮他们制造。 可是,被感情冲昏头脑的禺一听轩辕说了设想后就激动起来,再经女魃鼓动,便开始研制在莫克洛德星上可以使用的平面方向仪来。 其实原理很简单,地星有巨大的磁场,磁极就在南、北两个极点方向。禺以木和金属制造了一个由微电脑控制的自控机械车。车上站着一个酷似地星人的小铁人,平伸一只以磁铁制造的胳膊,不管车子怎么拐弯,他伸出的那只胳膊都一直指向南方。当车辆转弯时,外车轮所行的距离大于内车轮所行的距离,这种微小差异会被一套安置在机械车内部的差动齿轮记录下来,经过一系列的齿轮传动作用,便可以拧动小铁人的胳膊,矫正由于车子转向给胳膊带来的指向变化。于是,不管车怎么转,胳膊总会指着南方。 机械车造好后,轩辕他们很激动,称之为“指南车”。我与昏了头的禺多次谈过,指出造这种指南车对地星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因为以他们对科学的理解,这种仪器完全是不可复制的。地星人对“指南车”的理解不是科技,而是神迹。还有,他将冷凝器和热量发生器都给了魃,完全没有想到,如果魃使用不当,很可能会造成连日暴雨,酿成大洪水,或者经年干旱,令地星人颗粒无收。 禺什么都明白,但只是固执地沉默着,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我和其他人都十分无奈。我隐隐感到,地星人这种对科技的膜拜和狂热的好奇心迟早会对我们构成危险。 我的担忧与预感很快变成现实。 我不得不将被地星人偷偷开动的陆地飞车击毁,以避免撞向我们的冶炼机。我们只有这么一台机器,并且任务还没有完成。 我只能这么做。 瑟和禺对我说,那上面的地星人是轩辕的儿子和榆罔的女儿。 我感到很抱歉,同时也有些不安。他们会不会认为是我们害死了他们领袖的儿女?他们会复仇吗? 我在第一时间去向他们道歉。 我对轩辕说:“对不起……” 队员们一直不相信,我会为了轩辕而那样大动干戈,做戏做上一年,甚至最后还要使用我们莫克洛德星上也才刚刚发明的基因嫁接技术,制造出一个非常像我们莫克洛德星人的生物,放去给轩辕杀掉。 这个由偃制造出来的生物外形很像成熟的莫克洛德星人,但智力却只如婴儿一般。放到山谷里的时候,他就如初生的小鹿般幼稚而惊慌,自然无法应付轩辕,一定会被他杀死。 说起这样做的原因,我认为以轩辕的聪明,他完全可以为地星人的文明找到正确方向。那么,我就不算是做了件坏事。此外,他的长子因我们而死,我们确实欠了他的情。虽然还这个情有些麻烦,但我还是认为很值得。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离开地星,顺利与母船会合,然后在飞出太阳星系的过程中,全部修复了损坏的仪器设备。 我将我们发现的有关这个星系的方位、地星文明的现状及其可能的发展方向全部发往莫克洛德星总部。我相信,总部很快会成立一支地星考察队,前来详细研究地星的一切。 远离了太阳星系的引力后,我们准备再次进入冬眠状态。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瑟在问:“总部接到信息,然后组织探险队,探险队再到达地星,要多少年?” 禺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们的时间,一百二十年,地星的时间,七百年。” 那样长的时间,即使没有沧海桑田,也已物是人非。 我想着,陷入了沉睡。 第552章 荒漠中的世界(1) 这一次,燕漓与杜骁从第二关的时空漩涡里出来时,没有上次那么狼狈。 他们收起羊皮卷,带着金钟一起回到空间世界,一边坐下来调息一边随口讨论。 “蚩尤真的是外星人吗?黄帝时代真的没有本土的蚩尤?”燕漓出生在地球走向星际时代的万年之后,与绝大多数人一样,对母星的早期历史并没有什么兴趣。这时也就只能问杜骁了,毕竟在他的前世,官方与史书对于炎黄先祖都不断提及,比他要了解得多。 杜骁微微摇头,“不好说。在我的前世,关于人类起源的猜测从来没有终止过。神造人和达尔文的进化论都是主流,其他还有各个分支流派,外星人造人说或启智说便是其中之一。”他叹了口气,“我一直都喜欢蚩尤,毕竟他是战神嘛。如果他是虚构出的形象,历史上并没有这个人,那就太遗憾了。” 燕漓安慰他,“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段影像是否真实,不好判断。况且,就算这个世界的黄帝时期没有蚩尤,并不代表本源世界没有。” “是啊。”杜骁思忖,“自tasa创建以来,从没有特警到过黄帝时代的亚时空小世界。我觉得那个时代的天道非常强大,只怕外星人很难侵入,更难以扰乱历史进程,使它分裂出来。” “嗯,你说得对。”燕漓同意,“现在我们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分析不出准确的结果。一切都是推测与猜想,不能当真。” 杜骁摆摆手,“算了,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只做该做的事,至于遥远的过去到底有什么真相,并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对。”燕漓愉快地笑了,随即看向金钟,“仙人遗迹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弄进来这么多人,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反应?” “各种议论,各种猜测,各种羡慕嫉妒恨。”金钟笼统地总结了一下,“没有过早踢出去的人都在里面得到了各种传承,境界有所提升,主要是眼界大大开阔,大都有扎根这个世界继续修炼提高的想法。有家族、宗门、势力、下属的人想要带着那些人都进来,只要积分够了,我都帮他们以召唤的方式弄进来。有人出去过,不但带人进来,还把能携带的财产都带来了。里面的第一、二层都是单独历炼考核,到了第三层以后才有可能遇到一起,四、五、六层都只有一个世界,所有人都可能会碰上。外面一年,里面百年,现在外面已经过去将近三年了,里面就过了差不多三百年。有些修炼有成的人就自己建立了势力,有城池,或是在原有的城市里有自己的商铺,用金银或积分做交易。所以,他们要从外面带进去财富,我都没有阻止。” “嗯,这是小事,不必阻拦。”杜骁点头,“之前我们计划只开一年的,既然开了三年,给他们的好处够多了,这就收了吧。” “对。”燕漓也同意,“我看那张路线图上,第三关的标注符号与前两关都不同。如果我们进去之后不能再回来,总不能把他们就这么扔在这里,那我们就太不划算了。” 金钟对他们的决定完全没意见,立刻进入“仙人遗迹”,与塔灵沟通一番。很快,所有进入“仙人遗迹”的外来者脑海中都收到了提示音,告诉他们,遗迹将在一年后关闭,前往新世界。愿意留下者可凭借积分召唤所有亲朋好友和财产,里面一年,外面只有三天半,请他们注意时间。另外,要离开者可自行离去,但不得在遗迹内对其他人实施抢劫、杀戮等犯罪行为,否则杀无赦。 这段话重复了三遍,所谓“仙人遗迹”实际上是战神塔的几层小世界里顿时乱了。普通人都不必多想,基本上都已经把亲朋好友都带进来了。可那些帝王将相、宗门高层、武林高手在现实世界中都有不能割舍、无法轻易舍弃的东西,或者权势,或者财富。但是,他们又舍不下可以修仙的这个崭新的世界。长生不老,飞升成仙,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事情,他们以前梦寐以求,却都明白只能想一想,现在却就在眼前,怎么能够放弃?俗世的基业、祖辈传下的家园与千载难逢的仙缘不能兼得,必须要舍去一样,让他们很难决断。 他们要仔细斟酌,杜骁与燕漓却并不理会。机会已经放到那些人面前,得与失,都是他们的选择,两人不会干涉。 调息结束,恢复状态后,两人就依照金钟提供的方法,在聚魂大阵的中心阵眼处坐好,闭目内视,很快就在精神海中发现了不少隐约的印记。他们顺藤摸瓜,渐渐感知到与外面现实世界仿佛隔着一层的不知名空间中存在的意念烙印与灵魂碎片。两人摧动阵法,以精神力为导引,使聚魂大阵对那些灵魂发出巨大的吸引力,由慢到快,终于将所有能找到的伟大印记全部吸收过来,引进聚魂大阵中。 他们的精神力指向明确,只收集高级别的意念烙印与灵魂碎片,除了之前三皇五帝时代的众多大人物,还有后面一些历史中的明君名将名臣名士。至于普通的鬼魂,只要相对完整,不是厉鬼,他们同样接纳,只是不入聚魂大阵,而是分到专门给魂族生活的铸魂星上。 专门在空间世界中为包括魂体在内的非实体生命营造栖息之地,是杜骁的意思,燕漓的空间世界中并没有。燕漓的雷与火属性纯度很高,对雷、火法则的领悟也达到了很高的境界,在空间世界里有颇多饱含雷、火法则之力的修炼场所,对于魂体的克制非常厉害。杜骁是纯度极高的水属性,空间世界中富含水之力,对于各种损伤都有恢复作用,再加上他在灵魂法则上的造诣也比较高,因此很适合收留魂体。 既然在死后脱离了身体也依然能留在人间,说明这些魂体生前的精神力很强大,只要没有害过人,也没有靠着恶意吞噬其他魂体而强大,魂体上没有凶戾血光或罪孽黑光,杜骁都会接收,让他们转修魂族功法,以后仍然可以重新做人,变得更加强大。 除了分流出去的那些完整魂体外,杜骁与燕漓主动接引来的所有意念烙印与灵魂碎片都在聚魂大阵中安静地待着,蕴魂石、养魂木、聚魂玉等等对灵魂有益的天材地宝让它们感觉很舒服,浑浑噩噩中本能地停驻其上或融入其中,然后陷入沉眠,不再消耗,只有蕴养。 燕漓为大阵主导,杜骁为辅助,在阵中忙碌了十天十夜。将所有意念烙印与灵魂碎片安顿好后,两人才离开大阵。聚魂需要漫长的时光,什么时候成功都不好说,他们不会把时间耗费在这里,仍然会以完成任务为当务之急。 等他们从空间世界里出来,一切都尘埃落定。 四大帝国及其附属王国、公国的皇族、王公贵族、世家望族、各宗派、各家族都分出了一部分进驻“仙人遗迹”中的世界,留下一部分守住祖宗基业。有人故土难离,有人觉得前途未卜,不愿意长久留下,捞到大把好处后便激流勇退,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继续做人上之人。 至于寒门草根、武林散人,基本都带着亲族全部进了“仙人遗迹”。他们在现实中一无所有,因此都愿意放手一搏。在这个神奇的世界里,他们可以凭着自身能力过得很好,也能让亲友族人过上安定的日子,至少可以吃饱穿暖,活得自在。 此外还有一些因种种原因正在改朝换代或遭遇天灾人祸的国家,因为金色光圈的出现,也挽救了无数生命。 有些新君已经上位,那些亡国的王族宗亲、大公一族及其附属家族、势力、姻亲、朋友等等本来都只能等着满门抄斩甚至诛连九族,性情刚烈的已经在打算举家自尽,不受羞辱,因金色光圈选中了他们当中某些资质好的子弟,遂得以逃出生天,全族前往光圈外避难,待子弟修炼有成后,就出来带领他们全部迁入新世界。从此以后,他们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更不会陷入全家赴死或举族皆亡的绝望境地。 还有一些地区正陷入战乱,生灵涂炭,“仙人遗迹”的现世使交战两方或几方不约而同地停战。本来他们打算在“仙人遗迹”里提升实力后再出来逐鹿天下,结果在里面待了数十年或是一、两百年后,眼界开阔了,心胸也变了,觉得那么一小块地盘的胜负没什么可争的,有的霸主级人物更在里面建立了比外面强大数倍的势力,自然也就不屑于再出来争一时之短长。 有些因战乱或天灾沦为流民的人们,也因为其中出了几个被金色光圈选中的人物,从而得以被光圈庇护。等到两、三个月后,那些人再度出现,就用积分兑换了进入名额,带着流民中的亲朋好友村民族人一起进去,从此定居在新世界,过上自给自足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还有一些在朝廷争斗中失势或被奸人陷害的忠臣良将善人好人,在牢狱中或是刑场上就被金色光圈选中并召唤而去,从而保住了性命。他们更是再也不愿回到现实世界,毫不犹豫地带着幸存的家人亲友族人等前往新世界,对曾经的家园没有一丝留恋。 人们很快发现,光圈周围方圆一里的范围内不得发生争斗,如果有人恶意攻击他人,就会被光圈排斥出去,虽然不会伤及性命,却也会失去机缘,且在安全区外面就无法保证自身安全,因此,那些弱势群体都自发待在光圈周围的安全区域内,从而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强者虽然有些不愉快,却也只能保行忍耐,在这里安静地等候进入“仙人遗迹”的亲人,以便在下一批率先进入。久而久之,除了深山密林中出现的少量光圈没有被人发现外,其余金色光圈周围竟是出现了一个商圈,由此也养活了不少平民,活跃了当地经济。 不过,这次“仙人遗迹”的现世虽然改变了一部分天下大势,但四大帝国依然强大,皇帝都没有离开。他们派遣信得过的皇族子弟和心腹将领进入“仙人遗迹”,带出来不少功法与资源。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坚信自己也能修炼到飞升的境界,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燕漓悄悄去了一趟大晋帝国的都城,主要是想看看刑部尚书蒲安邦的情况。当初,皇帝下旨,如果半月内没有找到刺杀礼国公郎士杰的凶手,刑部上下一体获罪。皇帝盛怒之下,还说出了全部问斩的荒唐话。燕漓觉得满朝文武中总有一些有智慧的大臣,定会阻止皇帝胡作非为,但万一有蒲安邦的对手想要搞掉他,从中推波助澜,那就不好说了。 到达京城后,他略一打听,便知道蒲安邦已经辞官,带着全家老少、大半族人和全部家产,跟着在“仙人遗迹”中打拼出一番成就的儿子离开了。类似他这种情况的重臣还有不少,但也并没有动摇皇朝根基。旧人去了,新人补上,想脱离凡俗去修仙问道的人毕竟是少数,一心想要奋发上进,为官作宰的人还是很多的。 那些皇帝、国王、大公们也没心思与臣子们计较,而是大都将注意力转到了修炼和炼丹上,希望能在修行上有所突破,或是炼出延寿丹,从而长命百岁。 杜骁放出了不少初级丹方,延寿丹也在其中,但需要的灵草至少有一半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必须从头开始培植,等到灵草成熟,才有可能炼制出来。许多灵草的种子和培育方法都可以用积分兑换,然后带出来,至于最后能否培育成功,那就看他们的运气和本事了。 燕漓易容成展翼,正式到刑部下属的海捕司辞职,将手头上的所有事情都办好交接,又请了同僚请饭,将捕快适用的一些初级功法武技和部分淬体疗伤丹药赠予他们,与他们郑重道别,然后便飘然离去。 从此以后,江湖与朝中都大名鼎鼎的“血雕”展翼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第553章 荒漠中的世界(2) 燕漓在帝都活动的时候,杜骁把医谷整体搬迁了,然后就将“仙人遗迹”中的人分别引入两人的空间世界。 这次“仙人遗迹”吸引到的常住人口超过三亿,相当于现实世界中的十分之一,其中普通平民、军户、匠户、商户、农户、妓户以及奴隶、乞丐、优伶等等占了七成,将“英雄不问出处”的修行原则实施到了极致。 进入“仙人遗迹”后,所有人经过数十年的修行历炼,基本都已经明白,并不是只有修仙、修武、修魔、炼体、炼神或学习丹符器阵才能入道。无论书画文章、音乐戏曲、舞蹈杂艺、渔樵耕读、织布刺绣、五行八作等等,三百六十行,行行可入道。因此,大家都不敢小瞧天下人,一直在努力提升自身实力,同时建立自己的势力或是加入强大的组织,以便能安稳地修炼,寻找更多的资源。 他们在这个神奇的分层世界中照常生活着,其实在他们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已经连他们的住地都整体移入了另外的地方。 杜骁与燕漓已经商量好,根据所有人的属性来分配,而不是简单粗暴地一人一半。凡是水、木、土、冰、光属性都归杜骁,火、雷、金、风、暗属性都归燕漓。若是有家族或亲友同乡抱团的,则按照所占属性最多的部分来分配,不会硬生生地让他们分离。 在这段时间里,杜漓和燕晓还将外面那些隐居于山林深处或各种险地的妖族、灵族都收进空间世界,还有一些因没有所需能量而注定无法成长的天材地宝幼苗、雏矿也都收了。这些也都按照族群或属性分配,以便让它们拥有更好的生长环境。 杜骁的空间世界中,森蓝星上居住的数十亿人中已经有五亿多提升到武宗巅峰的境界,以“飞升灵界”的名义转到千罗星,在这个灵元力更加充沛、修炼资源更加丰富的世界继续修炼。 他们没有按照本源世界星际的d、c、b、a、s、2s、3s、4s、5s九个级别来划分,而是以万星宫对修仙级别的命名来分,即武徒、武师、武灵、武宗、武王、武尊、武皇、武圣、武帝。d级以下都是普通人,达到d级才是武徒,算是有了一战之力。而武帝对应5s级别,只要突破到这一级,他们几乎都不会再出现,而是闭关准备飞升。 杜骁与燕漓现在的境界都是4s,因此两人的空间世界都可以容纳4s以下级别的存在。根据杜骁的实力,杜漓做出规定,森蓝星上只能容纳武徒、武师、武灵、武宗这四级修士。修炼到武宗巅峰后,可以选择留在森蓝星,但实力会被压制,永远无法突破到武王境界。只有“飞升”到千罗星,才能顺畅提升,从武王到武皇。如果能突破到武圣,就会让他“飞升”到万星宫,循正规渠道继续修炼,再由通天路飞升上界。若是能培养出这样的天才,特警们也会得到极好的奖励。 除了人族外,灵族的百灵星、正魔修的暗光星、水族的浩淼星、妖族的万妖星、非实体生命的铸魂星现在也都欣欣向荣,虽然数量远远比不上人族,但也不是小猫三两只的凄惨模样。如果他们当中有境界达到武圣或是4s级别的,也会被送往万星宫,循正途飞升。 在tasa,几乎每个特警的空间世界都是这么经营的,既为自己增强实力,又为万星宫补充有生力量,可谓一举两得。 杜骁将两人的空间世界都梳理了一遍,使各方面事务都更加井井有条。等到燕漓回来,他们便打开羊皮卷,点上第三关的图标,一座类似城门的黑色剪影。 等到两人将空间法则输入大半,那座剪影忽然大放异彩,在空中时隐时现,仿佛水面上的倒影,不断泛起涟漪。两人对视一眼,手握着手,一起飞向半空,同时跨进那座城门。金钟随即化身小金乌,跟在他们身后,飞身冲进去,长长的尾羽一卷,便将正在恢复原状的羊皮卷收走。 斑斓密林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以往浓郁的毒瘴变淡许多,在林间袅袅飘拂,为这里增添了一层美丽的色彩。 杜骁与燕漓站在白色的雪地上,眼里都露出惊奇之色。 燕漓轻笑,“原来所谓的中央荒漠只是一个障眼法,里面另有乾坤。真神奇啊,不过是一个阵法相隔,却连金钟都看不透。” 变成英俊少年的金钟强行挽尊,“毕竟我和东皇太一,还有帝俊与河图洛书都诞生于盘古父神的眼睛化成的太阳星中,盘古父神肯定比我们的级别高得多啊。这里是盘古神裔为皇族的国度,有先天大阵保护,隔绝外面的世界。这个大阵与盘古父神有关,或者说得到了盘古父神的庇佑,我看不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中央荒漠区域非常大,总面积超过一千万平方公里,但真正能让人生活的地方却只有十分之一,都在中心区域。除了一百零八个中小型城市和零星分布在水源地附近的上千个乡镇外,只有五座超级大城。帝都居中,四座城在东西南北。城市的名字也很简单,中央帝都叫盘城,皇帝与大部分皇族都在此生活。其他四座城均以方向为名,即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分别由东王、西王、南王、北王坐镇。 虽然这里是大沙漠的中心,却并不炎热,反而是冰天雪地,非常寒冷。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天地间一片黑暗。 两人站在城门外,仰头看向高高的城墙,琢磨着是现在进去还是等天亮开城门。金钟却不愿意在外面受苦,见他们并没有遇到危险,便一头钻进杜骁的空间世界,美滋滋地窝进扶桑神木中,盘点自己的私房,检视这段时间的收获。 杜骁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隐隐听到远处有响动,便放出精神力“看”了一下。只见夜幕下有一队人马往这里飞驰,他们并没有什么照亮的工具,却速度极快,显然人与骑兽都有很强的实力。 燕漓轻声说:“远处来了一队人,仿佛不善的样子。” “这个盘城很大。”杜骁思忖着,“就那么一队人,虽然兵强马壮,却也不可能攻进城去。” 燕漓看向他,“要避开吗?” 杜骁抬手摸了摸下巴,“还是避一避吧。现在情况不明,免得麻烦。” “好。”燕漓伸手圈住他的腰,带着他向旁边纵身一跃,随即在两人周围都罩上一道空间屏障,以免让人察觉。 那队人马奔到城池近前,忽然齐齐停住。有人拿出一个仿佛罗盘状的物件,低头看着微微发出荧光的表面,然后抬头盯着两人所在的方位,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整队人马上变换成攻击阵形,全部看向同一个方向。 燕漓与杜骁对视一眼,都有很惊奇,心里也有所警惕。看来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并不一样,他们的水平要高得多,至少在炼器方面要强很多。这队人的实力也都不弱,都有武灵和武宗水平,也就是b级和a级,在本源世界也算得上普通强者,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还有相同的血脉气息,显然出自同一家族,而且大部分是嫡系。 虽说如此,他们与燕漓和杜骁的境界也相差太远。两人凛然不惧,收敛起身上的威势,便撤去空间屏障,坦然现身。 两人的外表都非同凡响,让人望而生畏。燕漓高大英俊,端肃威严,身穿黑色绣金纹长袍,一头浅金色长发挽成道髻,戴着嵌宝紫金冠,格外与众不同。杜骁更是俊美无俦,穿着一身水蓝色绣银线衣袍,腰间系玉带,头上戴玉冠,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望之不似凡人。 两人衣饰华美,且都是灵宝,灵气充盈,比普通衣冠更显璀璨天成,显然不是寒门出身。但他们身边并无侍卫仆从,这又不符合实际了。这队人马瞧着,先是被他们的外貌气度惊住,继而又有些疑惑,都看不出来他们的身份来历。 此刻已经黎明时分,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大地上也渐渐有了朦胧的光,让他们彼此之间都看得更加清楚。 来的这队人有三种衣着打扮。一种是紧身短打,手上握着不同的武器,显然是非血脉族人的侍卫或族兵之类;一种是窄袖锦衣,腰悬制式长剑或长刀,相貌虽然各有不同,却有相同的基本特征,显然是同族子弟;前面的五个人与他们都不同,均是宽袍大袖,高冠博带,腰悬形状奇古的长剑,很明显是族中长辈或主事之人。 这队人中大部分是青年和壮年人,还有几个少年,男多女少。领头的那位两鬓斑白,看上去已人到中年,却不怒而威,气势很强,境界也最高,已经到达武宗巅峰,就差临门一脚,便可以突破到武王。 整队人的外貌都不错,到底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每一次进阶都是一次洗筋伐髓,使人的外表也越来越好。但比起燕漓与杜骁来,那就是萤火与日月之光的差距了。 这队人与对面的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察觉彼此都没有敌意,便友好地点了点头。 第554章 盘古神裔(1) 为首的中年男子驾驭骑兽上前两步,对着后方摆了一下手。整队人马便卸了剑拔弩张的气势。男子冲着两人一抱拳,朗声道:“老夫南宫堂,请问两位公子尊姓大名。” 如果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时就该耸然动容了。 世人皆知,五大顶级贵族,南有南宫,北有伊祈,东有闾丘,西有巫马,中有奥敦。百年以前,五大显贵尚以奥敦氏为首。而百年以来,南宫家族迅速崛起,尤其是两代皇后皆为南宫氏之后,南宫家族已经跃居五大显贵之首。而这位南宫堂,便是这一代南宫家主,当今皇后正是他的嫡长女。 杜骁与燕漓却懵然不知,自然毫无异状。金钟置之不理,只要两人没有遇到极度的危险或是主动提出要求,就不会伸手相助。杜漓和燕晓想帮父亲,却无法冲破这个世界中更加强大的法则之力,仓促间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燕漓坦荡地对南宫堂拱手还礼,“幸会,幸会。我叫燕漓,他叫杜骁。” 那队人的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有少年人嘀咕,“看他们的模样,不像普通平民啊,怎么只有名没有姓?” 燕漓不动声色地补充,“我姓燕,名漓,痛快淋漓之漓。他姓杜,名骁,骁勇善战之骁。” 那队人的眼中满中震惊,有不少人看着他们的目光中充满怀疑。 南宫堂一怔,随即了然,微笑着说:“二位可是外来之人?不知仙乡何处?来此有何贵干?” 那队人都愣了一下,接着都恍然大悟,看向他们的眼光变成了好奇。 二人心念电转,见他们如此笃定,并且并无排斥警惕之意,显然有外人进入并不是稀罕之事,便没有砌词伪装。燕漓坦然地承认,“我二人正是由外界而来,却不知南宫先生怎么知晓?” 南宫堂捋了捋下颌的美髯,翻身下马,对身后的人吩咐,“且在此歇息片刻,待城门开启,再行进城。” “是。”整队人马齐声答应,随即一起下马,走到道路旁边的草坪上。有人从储物袋中掏出桌椅放好,又在桌上放了一些鲜果,沏上茶水,完全是一副待客的模样。 南宫堂对二人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远来是客,请两位公子过来坐下,咱们慢慢聊。离城门开启尚有半个时辰,咱们不便硬闯,不如喝杯茶,歇息一下。” 燕漓一拱手,“多谢南宫先生美意,我二人恭敬不如从命。” 在一片和乐融融地气氛中,三人坐到桌边,另外四位显然也是高层的中青年也挨着南宫堂依次坐下。有仆从端上茶具,拎起茶壶,为他们面前的茶杯倒上滚烫的茶水。 燕漓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然后呷了一口,赞道:“好茶。” 南宫堂捻须微笑,“这是上等的灵茶,十分难得,我们一年也至多能得十斤。” 燕漓微微点头,“确实是好茶。” 两人寒暄片刻,南宫堂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在我们盘古帝国,皇族皆姓盘,一字为尊;贵族都是复姓,两字为贵;平民无姓,有名,良民为两字名,贱民为三字名;奴隶无姓无名,由主人赐字。除了皇室宗亲的盘姓外,并无其他一字姓氏,故此,二位公子显然来自外界,不是我盘古帝国之人。” “原来如此。”燕漓笑着点头,“这个规矩不错,倒是一目了然。” “正是。”南宫堂笑道,“祖宗传下的规矩,自有其道理。却不知二位公子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燕漓想着寻张古老羊皮卷上的图,灵机一动,爽朗地道:“我们来自盘古神殿。前日老祖忽然心血为潮,便命我二人前来看看这一支盘古神裔过得如何。” 南宫堂怔了一下,脸色略有异样,随即恢复正常。另外四位南宫氏也是面色有异,眼中掠过一抹惊色。 南宫堂沉吟片刻,微笑着说:“在我们这里,隐约是有关于盘古神殿的传说,但也只是传说,从未见过与之有关的人或事物。大家都以为那是犹如海外仙山、天上神界一般的缥缈传说,原来真有盘古神殿存在,却不知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见他们神情异样,对于盘古神殿仿佛心里敬畏,却又不想承认其存在,燕漓和杜骁都有些诧异。二人不动声色,神情淡然,一副“信不信由你”的味道。 燕漓喝了一杯茶,淡淡地说:“诸位也都是盘古人族,却未能达到知晓盘古神殿的高度,闻所未闻,倒也在情理之中。” “哦?我们也都是盘古人族?”南宫堂眼中微露喜色,“原来如此,我们竟然懵懂一生,全然不觉。多谢燕公子告知,使我等知道此身源自何处。” 燕漓微微点头,“你们身上都有盘古人族的气息,只是比较淡罢了,大概是血脉一代代稀释或是与盘古神裔联姻而拥有的部分血脉,但无论多淡,只要有,就是我盘古人族。至于盘古神裔,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盘姓皇族。不过,我们得进城看过,方才能够确定。” 他的那句“只要有,就是我盘古人族”掷地有声,让南宫家族的人都心中欢喜。提到盘古神裔,南宫氏也都不虚。南宫堂手握茶杯,轻叹一声,“我盘氏皇族的日子不好过啊。不瞒二位公子,如今宫中的太后与皇后都出自我南宫氏。太后娘娘是老夫的嫡亲妹子,皇后娘娘是老夫的嫡长女。说起来,当今皇上和所有皇子都是盘古神裔与我南宫氏的血脉,老夫都心疼啊。如今皇上不知怎么的,独宠伊祈夫人,对其他后妃与皇子公主都视若无睹。皇后原本有一子,未满三岁即夭折,调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骨,怀上了龙嗣,却被伊祈夫人那个毒妇下毒暗害,不幸小产,如今重病垂危。如此大罪,却还被皇上护着,竟连太后娘娘都动不得她。伊祈夫人在宫中作祟,朝中也有奸党与她内外呼应,对皇子公主皇族宗亲竟然也多方残害。太后娘娘育有两子,除了当今皇上,还有钧王,如今也被逼得没了站脚的地方。按照礼法,钧王的兄弟姐妹也都是太后娘娘的孩子,现在能过得好的极少,听说有不少亲王郡王想要拿到俸银,还要跟朝中官吏赔笑脸,甚至行贿,不然府中就揭不开锅了。老夫接到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的求援信,顿时心急如焚,连日连夜地赶来,就想要护着老夫的皇族晚辈。不敢多求别的,至少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受那起子腌臜小人欺辱。若是伊祈夫人与前朝权臣串通,想要谋夺盘氏江山,我南宫堂第一个就不答应。”说到最后,他怒目圆睁,气势如虹。 “正该如此,大丈夫当如是。”燕漓击节称赞,“既是太后、皇后、皇室宗亲、皇子公主都受到欺压,简直骇人听闻。南宫家族与盘氏皇族息息相关,自当为他们讨回公道。” 南宫堂得到他的肯定,情绪才稳定下来。其他人纷纷露出笑容,连忙接着与燕漓说话,在他有意问询时,向他详细介绍了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 盘古帝国已经传承了三千余年,一直是盘氏皇族一脉相承。东南西北四王也都出自皇族嫡系,始终拱卫着帝都盘城。 除皇族外,盘古帝国共有一百个贵族世家。五大顶级贵族分别是南城南宫、北城伊祈、东城闾丘、西城巫马、中都奥敦。以前奥敦氏是第一世家,近百年来南宫氏强势崛起,已经隐隐有了取代奥敦氏的倾向。除了五大顶级贵族外,还有九大一流贵族、十八个二流贵族、二十七个三流贵族和四十一个末流贵族。每十年一次世家考评,下级贵族可向上一级挑战,符合标准的备选家族也可向末流贵族挑战,胜者上,败者下。这种规矩数千里不变,因此保证了贵族世家不会耽于享乐,不求上进,从而腐朽堕落。他们必须督促族人上进,努力培养子孙后代,始终保持强大的实力,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燕漓边听边点头,“确实应当如此。优胜劣汰,乃是千古不变的至理。若是不求上进,必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 杜骁这时才说了见到南宫后的第一句话,“盘古神裔乃我神殿先贤嫡传后嗣,得天独厚,本是留在此地守护本方世界,造福苍生。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如此欺辱?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打算送他全族都去死一死?”他的声音清冷,情绪淡漠,并无多少怒意,只有几分居高临下的鄙夷不屑。 他们两人一身默契,燕漓刚刚说出他们来自所谓的盘古神殿,杜骁立即就默默地调整了自身状态,端起架子,营造出“神格”。这种人设并不是流于表面的高高在上,而是竭力收敛后从骨子里散出的一种不同于凡俗的尊贵气度。 他的外貌本就完美无瑕,仿佛自带圣光。如果他有意自晦,才不会那么震撼人心,如今有所控制地放开了几分,就让那些人肃然起敬,对他奉若神明,不敢有丝毫怀疑。 第555章 盘古神裔(2) 听到这位宛若神灵的俊美男子张口就要为盘古神裔讨回公道,言外之意竟然要灭欺辱过皇族之人的全族,这队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不过,想到南宫氏与皇室的亲密关系,因为这种关系而在最近百年来都善待皇族,他们的神情又好了许多。反正要是论罪行罚的话,他们南宫氏的罪是顶级贵族中最轻的,许多一、二流贵族都比他们更加罪大恶极。 杜骁对他们情绪的变化感知得非常清楚,说过这么一句后,便不再言语,只沉默地喝茶,偶尔看一眼紧闭的城门和高高的城墙。 筑墙的材料很特殊,上面有阵纹显现,隐约散发着先天气息。杜骁虽然对阵法不是特别精通,但也大概能推测出,那是一种先天大阵,防御能力应该极强,但目前看来,大阵的能量严重不足,只能保持在基础状态,很难激活到最强状态,实在不合逻辑,而且非常可惜。 这是杜骁与燕漓第一次亲眼看见现实中存在的先天大阵,感觉都有些兴奋,同时也察觉到这个世界确实非常不一般。 先天大阵非人力所为,乃天然形成,与先天神符类似,是阵法中威力最强者,难以参悟,难以布设,难以破解,堪称神阵。 这个地方应该也是先有这个先天大阵,然后才依据阵法修筑城池,有先天大阵护佑,称得上天筑之城。当初的创建者不但是绝世天才,而且也因为是盘古嫡系血裔,才有机缘得见大阵,并在此基础上筑城建国,传承后嗣。 燕漓见杜骁凝目注视大阵,便在脑海中对他说:“此大阵疑似传说中古往今来先天大阵排名前十的五行封天阵,镇压东南西北中五个阵眼的都是先天五行神物。但我却没有感觉到,显然,那五件神物已经被窃取,所以此阵已有逐渐消散之势。” “五件先天神物?”杜骁来了兴致,连忙通过契约呼唤金钟,将此事告知他,“你去查查,那五件神物现在哪里?” 金钟一听有那等宝贝,顿时也有了极大的兴趣。先天神物即使在他诞生的洪荒时期也是引人抢夺的罕见至宝,比他们虽然差了很多,却也是难得至极的宝物。岁月流逝亿万年,那些先天至宝早已风流云散,不存世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够见到踪迹。这里的世界虽然古老,且来历不凡,但毕竟只是一个亚时空小世界,人族也并不强大,对于五件先天神物是难以承载的,所以才会发生被人窃取这样的事情。先天神物有灵,即使被盗走,也不会轻易为人所用,定是宝物自晦,隐匿在某个地方,或是被盗取之人封印或藏匿。既然如此,就说明那无主之宝与自家有缘,自然要取走它们。 杜骁吩咐一声,便将这事放下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慢悠悠地喝茶,却不碰桌上的灵果。这些灵果上的灵气并不多,凡俗中人没有他们那么多资源,能培养出来这些灵果委实不容易。灵果对他们两人没用,只不过是尝个味,对于本土修士却有大作用,可以温和地增加他们体内的灵元力,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像丹药那样留下丹毒,因此他们就不夺人所爱了。 燕漓出于礼貌,吃了一个,然后委婉地把这个意思透露出南宫堂,表示自己不是看不上灵果,实在是对自己无用,就不必浪费了。 南宫堂和在座的四人都听出来了,心里非常高兴。他这样的做法显然是体贴入微,并没有身为神殿使者的高高在上与倨傲不屑,让他们感觉很舒服,同时也放心了很多。就算以后爆出什么特别不好的事,让神殿使者勃然大怒,看在他们南宫家族近百年来对皇室和宗室亲王都比较照顾的情份上,应该会网开一面吧。 南宫堂想着两人进城后肯定会跟盘氏皇族接触,不如现在卖个好,将如今的皇室与盘城的情况都详细介绍一遍,让他们心中有数,也算是结个善缘。 在他的暗中授意下,旁边坐着的四位南宫氏你一言,我一语,把皇族的现状说得很仔细。燕漓与杜骁听得很认真,显然对他们的用意都很明白,并且也领了这份情。两人的表现让南宫堂暗自高兴,心里也更稳了。 盘城最近很乱,原因就是当今皇帝盘晔已经四十八岁了。自古至今,盘氏皇族从来没有活过五十岁的,能超过四十五岁的都是极少。最多还有两个时间留给盘晔,他必须要考虑继位人选了。 盘晔原本还有一个大哥叫盘晖,但英年早逝,只做了三年皇帝便驾崩,留下一子盘骕,就是现任北王,镇守北城。 盘晔还有一个同母亲弟弟叫盘煦,今年四十一岁,被先帝封为钧王。他性情温和,文采极佳,对太后很孝顺,与盘晔的感情也很好。 他们还有一个幼弟盘映,今年三十二岁,封铄王,武力值很高,性如烈火,为现任南王。虽然他不是南宫太后所出,但南宫家族对他也很照顾。 皇帝那一辈就只剩这三位直系血亲,倒是盘晔的子女不少,夭折的不算,现存有七位皇子、八位公主。 皇后南宫氏曾经生过嫡长子,却在两岁半时夭折。精心调理十余载,去年她终于怀上一胎,却被伊祈夫人下毒,五个月时小产,并导致血崩。虽被抢救回来,她身体已是根基尽毁,现重病垂危。身为南宫家主的南宫堂亲自带人过来,就是要为她讨回公道,将伊祈夫人弄死。 按照皇室祖规,皇帝除了皇后外,还有四夫人、八贵人、十二美人,无品级的女人就随意,只要皇帝看上,都可以带上龙床。目前,宫中有三位夫人、四位贵人、四位美人。其余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不过是玩意儿,又没有生育子女,故无人在意。 伊祁夫人仅位列皇后之下。她进宫最晚,却爬得最快,近年来几乎被皇帝专宠。她虽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进宫不过七年,因深受皇帝宠爱,所以非常嚣张,不将皇后看在眼里,随意仗毙宫人内侍,尤其是曾经被皇帝宠幸过的宫人,死在她手里的足足有二十多个。后宫妃嫔中也有不少人被她欺压,受辱后郁郁而终,便是皇子公主都被她寻衅打过,甚至有皇子公主因对她不敬而险些被她弄死。她在宫中竖敌很多,又不能一手遮天,也曾经被对手暗算,小产后根基受损,再也无法生育。因找不到下毒之人,她便对皇后怀恨在心,在皇后有孕后就丧心病狂地下了毒手。她干出如此恶事,却一直被皇帝庇护,令前朝众臣与各大贵族世家极为不满。 另外两位夫人幸而出身顶级世家,带足了人手进宫,家族在宫中也安插了强有力的臂助,这才能护着她们未受其害。闾丘夫人育有十八岁的大皇子康王盘骄和十二岁的四皇子寿王盘骐。巫马夫人育有十九岁的大公主安乐公主和十七岁的二皇子宁王盘骏。伊祈夫人对二人眼红至极,各种羡慕嫉妒恨,却暂时拿她们无可奈何,也无法对她们的皇子公主动手。 另外,宫中仅存的四位夫人与四位美人的膝下也都有皇嗣,或是自己亲生,或是生母去世,使手段记到自己名下,自小养大,与亲生无异。 奥敦贵人有十八岁的三公主安平公主和十六岁的三皇子安王盘骥。尔朱贵人有十岁的五皇子瑞王盘骅。公宣贵人有十九岁的二公主安顺公主和十六岁的六公主永平公主。淳于贵人有十五岁的四公主安庆公主和十一岁的七公主永顺公主。 百里美人有七岁的六皇子福王盘骞。青阳美人有五岁的七皇子静王盘骦。公仪美人有十九岁的五公主永安公主。东郭美人有七岁的八公主太平公主。 综合来说,现在宫中除了作天作地的伊祈夫人没有子嗣外,凡是幸存下来的嫔妃都有子女。这些嫔妃都出身于顶级或一级贵族,本身就有底气有手段,身后的家族也倾力保护,使皇子公主们不致遭到伊祈夫人及其家族和附属党羽的毒手。 现在宫中闹得一塌糊涂,盘城也是一片混乱。为了夺嫡,大家无所不用其极,各种牛鬼蛇神层出不穷,闹得污烟瘴气还是轻的,杀人放火的事每天都在发生。那些低等世家与普通平民都噤若寒蝉,缩在府里不敢出来,生怕成了垫背的,不但自己死得稀里糊涂,说不定还会毁家灭族,成为愧对祖宗的罪人。 燕漓边听边思索,手里稳稳地端着一杯茶。在冰天雪地里,他手上的茶却始终冒着热气,看上去有些神奇。杜骁安静地听着,手指偶尔无意识地轻点桌面,似乎在他们的讲述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两人并没有讨论,便一致认为伊祈夫人的表现很不一般。 两人正琢磨着,天光已经大亮。大风渐止,有淡淡的阳光照下来,使地上与城头的冰雪反射出强烈的光芒。 不远处,厚重的城门发出轰然巨响,缓缓打开。 第556章 盘城(1) 南宫家族的人麻利地收起东西,然后礼貌地看向杜骁和燕漓。南宫堂心念电转,琢磨着是不是把自己和长子的骑兽让出来给他们。 杜骁和燕漓一看便明白他们在想什么,笑着从空间世界召出了乌云和白云,翻身骑上。 见到两匹神骏的高头大马突然凭空出现,南宫家族的人都吃了一惊,随即就脑洞大开,各有各的想法,都是越想越神奇,对两人的身份更加没有丝毫怀疑。 乌云和白云颇有灵性,比他们专门驯养的骑兽还要灵巧聪明,此时四蹄轻扬,当先入城。 城门处本有守卫,但看到这队人马打出的旗帜上缀着的南宫氏族徽,便不敢拦阻,都退到两旁肃立,看着他们疾驰入城。 盘城自外而内,分为外城、内城、皇城三部分。外城是平民与奴隶,内城都是贵族与文臣武将的宅院,皇城中全部是皇家宫苑和皇族宗亲的府邸。 南宫堂带着他们没有在外城停留,沿着中轴线的笔直大道向前,径直入了内城,冲到南宫氏在这里的别院中,这才下马,稍事休息。 杜骁美颜盛世,燕漓也英俊得仿若天人,可一路上却无人注意。南宫堂直到进入自家别院大门,才恍然想起此事。他怔了一下,便想起初见时也并没有看到二人,只是他们携带的灵力罗盘有所异常,指出那个方向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他们怕遇埋伏,遂大声喝问,两人才现身出来。现在不让别人注意到他们的外貌,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即便二人不是神明,也是远远超过他们的强者,有什么秘法或宝贝都是理所应当的,不必大惊小怪。 他热情招呼二人入住别院最好的上房,杜骁与燕漓也不推辞,但是推拒了他要调婢仆过来侍候的好意。 燕漓爽朗地道:“我们带着傀儡侍仆,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入出来,就不需南宫先生费心了。”说着,他的右手轻挥,旁边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两个嬷嬷、四个丫鬟、四个侍从、八个护卫,都相貌端正,神情恭谨又落落大方,举止言行十分灵动,完全看不出只是傀儡,不是真人。 南宫堂看过后啧啧称奇,也就不再关心这些琐事,很快就带着长子夫妇进宫了。他与长子去见皇帝,长媳到后宫见皇后,要先把目前宫里的情况弄清楚。 南宫堂的次子一直住在盘城,将宫中和皇城的各自消息及时传送回去,如果太后或皇后有事,也能立刻给予援手。 这次皇后有孕,南宫家族无不大喜,在皇宫里塞了不少人手,但伊祈夫人肆无忌惮不说,其他有子嫔妃及其家族也各有心思,或推波助澜,或袖手旁观,或有意相助,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令南宫氏独木难支,皇帝又不闻不问,到底百密一疏,令伊祈夫人得手,使皇后小产后一病不起,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太后南宫氏已经老迈,竟然护不住娘家侄女,此时无计可施,只能传话给南宫堂,提了两个建议,一是让族中再送女进宫,生下儿子后过继给皇后,二是择一皇子扶佐,让他娶南宫氏为正妃,将来为皇后。南宫堂却没有鲁莽行事,要亲自进宫,视情形而定。如今正是要紧关头,宫里宫外都混乱得很,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等到南宫堂父子入宫,杜骁与燕漓便让放出来的智能机器人守在外面,然后进入空间世界,在这里探查整个荒漠的情况。 看到五座城池的全貌后,燕漓便对杜骁说:“这确实是先天形成的五行封天阵。盘城为中土,为主阵眼。其他东木、西金、南火、北水四个阵眼,分别是东西南北四城。原本的大阵有伴生的混沌先天神物镇压在阵眼处,看那气息,应该是由混沌之土凝聚的补天石、混沌之木汇聚成的神木树枝、与混沌之水同源的冥河水、由混沌之火锻烧过的天命血、以混沌之金锻造成的破界刃。后来,这五大神物却被取走,导致先天大阵日益衰微。但是,能维持到今天,却不知是用的什么手段。”燕漓有些不解,在心里反复推敲,然后从自己的空间世界将量子计算机搬过来,试图将刚刚看到的五行封天阵复制一个模型出来。 金钟也凑过来仔细听他讲。知道了五大先天神物是什么,他便心中有数了。这五大神物,他在洪荒时期曾经见过类似之物,熟悉其气息与特性,找起来就容易得多。 五大混沌先天神物因机缘巧合,落于五处阵眼,被漫长的岁月温养,最终才成了气候,却被当年盘古神裔的五大家臣盗出,成为他们的镇族之宝。不过,神物有灵,并不承认他们,也就不能为他们所用。五大顶级世家只能分别将它们藏在家族秘地,然后择资质上等的族中子弟在里面修炼。说起来,除了属性灵气浓郁一些,让弟子们进境快一点,突破得相对比较容易,并无其他好处。 这个先天大阵本来占地极大,覆盖了方圆两千里的范围,但逐年衰颓萎缩,如今竟只能各自为阵,表面上分成了五个小阵,只能护着盘城与东南西北四城及其周边方圆五里的范围。在普通人看来,它们依然强大。而在燕漓这样的阵法大师眼中,这个先天大阵却已是风中残烛,即将彻底消散。 燕漓心疼得不行,先天大阵一向只闻其名,不见其实,tasa的数千年历史中,也只有寥寥数人曾经见过。而五行封天阵只在古籍中记载过,还没人见过。他见猎心喜,就想一头扎进阵法中,用心参悟,进而修复,从中领悟阵法的更多奥秘,朝着阵法大宗师的境界迈进。 他虽然心潮澎湃,却忍着没说。杜骁一见他熠熠生辉的眼睛,便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他忍不住微笑,“你去参悟阵法吧。金钟赶紧去探查神物,速度取来。这宫里宫外的事都交给我了。” 燕漓看他一眼,心里欢喜,伸手握住他的手,探头去吻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出去了。 盘城中的阵眼并不在皇宫,而是在历代皇族归葬的皇陵。这里的皇陵不像一般的古代帝国会远离都城,而是就设在城中,位于中轴线上,在皇宫的北方。皇宫面对正南,北靠皇陵,乃是以气养阵眼的方位,虽然有它的道理,这样的设置对于皇族却并不友善。 燕漓虽有些诧异,但只是初初接触这个先天大阵,暂时看不出什么来,所以什么也没说,先去深入研究,仔细参悟。 像这样的先天大阵,不但大气恢宏,而且细节繁多,环环相扣,几乎每一条阵纹都包含着大道至理,能在现实中亲眼看到,接近并参悟,可谓天大的机缘,他自然不会放过。而这种顶尖大阵,没有个一年半载,他只怕连个线头都找不到,想要领悟皮毛,可能需要十年八年,如果想彻底弄明白,多半得百年以上。 对于这一点,不但燕漓明白,杜骁也很清楚。他也能看出这个大阵的不凡,却完全是一头雾水,所以就没有妄想着能参悟出什么,还不如让燕漓去专心研究,与任务相关的琐事就交给自己。 看着燕漓离开,杜骁先去看了看刚刚移居到空间世界里的那批人的近况,又关心了一番医谷和谢家、杨家等人的情况。 有燕晓与杜漓照看,又有先进入的大批高人引领,这些人并无不适,大部分都感觉在这里过得很好。当然,刚到一个新地方,势必有些水土不服,但他们的资质都不错,很快就调整过来。如果有什么问题,只要反馈上来,机器人总管就会根据实际情况和有关法规予以解决。 一切都有条不紊,杜骁没什么可操心的,便离开了空间世界,专心阅读金钟悄悄从皇宫密室取出的皇家密档。 那处皇家密室是一处地宫,处于迷宫中心,四周有皇家密卫严密看守,还有一些类似于灵力罗盘的法宝与各种凶险的陷阱分布各处,可谓戒备森严。如果没有金钟,想要进去是很不容易的,就连燕晓与杜漓都没有把握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溜进去。密室里的皇家密档有不少是刻在沉重的石碑上,有字有图,古老而神秘,很难看明白。越到后世,记录的材质越先进,从竹木到羊皮卷再到特制的纸张,字型也从繁到简,句子文章越来越容易读懂。 三千年以前的文献都很难懂,他就从最近的开始看。读过几卷资料后,他就弄明白了,这些就像是编年史,只记录每年的重大事件,基本上十年为一册,记载的都是盘氏皇族的大事。 这个荒漠中的世界以前每隔百年就会有天灾降临,几乎每次都是各种魔兽或是人形恶魔从天而降,大肆杀戮或是将这里的人当成食物,亡者十之八九,只有五大城池能保存下来。而每次天灾都会持续五到十年。在最后阶段,降临的魔兽或人形恶魔往往强大无比,这个世界无人可以抗衡,只能龟缩在五大城池里自保。如果五大城池的防护大阵也抵挡不住时,就需要盘氏皇族以自身献祭。 第557章 盘城(2) 盘氏多为土属性,故盘城的中土阵心要用盘氏皇族的嫡系血脉献祭,而其他四城则是用盘氏旁支也就是东南西北四王的子孙或公主郡主的子孙献祭。这也是盘氏皇族得以保全的原因之一。 五大顶级贵族早就将盘氏架空,自己掌着大权,还有一等贵族世家分享部分权力。但是,他们虽然瞧不起盘氏皇族,却仍然要养着他们,好在大灾降临时,用他们的血肉灵魂去献祭,好保住他们全族和姻亲故旧,以及他们的财产。盘氏皇族由于世世代代的献祭,往往精英尽丧,因此一代不如一代,再也无力反抗,就这般陷入恶性循环,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盘氏皇族毕竟是盘古神裔,每一代都有子嗣的血脉返祖,拥有强大实力。这些子弟大部分被五大顶级贵族和一流贵族世家在小时候就诛杀,但总有皇室长辈想尽办法将其藏匿起来或及时送走。 在外面的荒漠中,有一座地下城,就像一处小秘境,能隔绝外界的探查,让他们安全地成长。这个小秘境的所在地和进入的方法,只有每一代的皇帝和宗正才知道。无论是皇族哪一府的孩子,只要资质达标,就会被秘密带进皇宫或宗正府,由他们将人送走。虽然可能一辈子都再不能相见,但孩子能平安长大,他们的父祖在悲哀中又会觉得欣慰。 盘晔的正宫皇后南宫氏当年生的儿子在两岁时夭折,如今看来,多半是因为资质上佳而被盘晔送走了。对于这个可怜的当今皇帝来说,嫡长子能够平安长大,并有着远大的前程,代表着他的血脉将长久地传承下去,从此也就安心了。 地宫里有一座盘氏血脉碑,只要有谁的孩子资质合格,就会在上面显现出名字,届时自有皇帝或宗正悄悄派人去接或是通知孩子的父祖辈秘密将人送来,基本上不会遗漏一个。 因皇族表面看着风光,实则隐忧极多,而那些贵族世家对皇族的善意极少,所以盘氏皇族的男人都守着这个秘密,根本不会告诉自己出身贵族的妻妾,也不会告诉那些必会嫁入贵族世家的公主郡主。因此,数千年来,这件事从来没有外人知道,而那些进入秘地的盘氏皇族也再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文献中有提到“盘古神殿”,还有“朝圣之路”,虽然措辞含糊,表述不清,充满神秘主义的风格,但杜骁还是看懂了。那些出生后就能够进入秘地或是死后可以葬入皇陵的盘氏皇族,最后都能踏上朝圣之路,前往盘古神殿。所以,他们最怕的是献祭大阵,死后不仅不能走上朝圣之路,甚至都不能轮回转世,下场十分凄惨。 杜骁看完,对盘氏皇族的遭遇也很同情,对五大顶级贵族非常鄙视。明明是他们盗走阵眼中的先天神物,致使大阵的威力一年比一年弱,却硬逼着盘古神裔献祭,简直是罪恶滔天。而本来天道是不会对这种人宽容的,却一直不见动静,显然它也自顾不暇。如今看来,与那个定期到来的天灾颇有关系。 根据这些记载,还有金钟在查探神物时顺便拿来的五大顶级贵族的秘密资料对比,可以看出,天灾间隔的时间一直都在缩短,从三千年前的百年一次一直到最近一千年来的三十年一次,越来越频密。这说明,天道的自我修复能力已经越来越差。 当今皇帝盘晔的大哥盘晖说是只当了三年皇帝便英年早逝,其实就是上一次天灾时被献祭了。而下一次天灾即将到来,盘晔也要准备自己被献祭。他是一个好父亲,不会拿儿子去献祭,从而保住自己的性命。东南西北四王也是代代如此,有时候子嗣不多,一次被献祭干净了,就只得从皇帝的子嗣中过继。 但这样下去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不从源头上解决,再过数百年,这个荒漠世界将会彻底迎来末日。而一旦笼罩这里的空间屏障消失,外面的繁华世界也同样会被毁灭。 杜骁放下文献资料,认真地想了想。莫非他们过来的任务就是要保证这个世界不被毁灭,并将它接引回本源宇宙? 如此思忖着,他又想到那些资料中隐约提到的“盘古神殿”,不禁哑然失笑。之前在城门外,他随口便说他们两人来自盘古神殿,有老祖宗让他们来看看后嗣子孙生活得如何,那都是信口雌黄,结果歪打正着,竟是若合符节,不怕盘氏皇族不相信。 既然天灾确定即将降临,杜骁觉得这正是练兵的时候。空间世界里已经有不少宗门与家族发展起来,还有不少散修依托万象阁与散修盟,修炼得也不错。只是光修炼不实战也不行,在和平年代提升起来的境界犹如空中楼阁,根基并不稳固,并得经过浴血奋战,境界会提升得更加迅速,心境也能同步跟上,根基就能打得更加结实牢固。 琢磨了一会儿,杜骁吩咐杜漓与燕晓,同时在两边发布了备战任务并长期置顶。任务公告上大致描述了情况,说明有一个世界的人族即将遭逢大难,万魔入侵,需要救援,无论是诛魔还是救人,都会给予相应的贡献值,个人或团队在外收获的各种材料都不必上缴,可用来换取贡献值或互相交易。目前是备战阶段,大家可自由组队,练习战阵,也可多练武技,独自战斗。备战阶段在一到三年之间,战斗随时可能爆发,愿意参战者可在万象阁报名,方便战时调配。 此任务一出,顿时轰动了两个空间世界。无论是人族的道修、魔修还是妖族、灵族、魂族等各个种族,只要是踏上修炼之路,都纷纷摩拳擦掌。和平年代要赚取贡献值都只能按部就班,很难一夜暴富,而一旦战争爆发,各种机遇就会显现,说不定便一步登天。 修士们纷纷行动起来,或组队练级,或自行苦练武技,或集中贡献值兑换相应的丹符器阵,全面提升自己的实力。那些武力值不够但有其他天赋的炼丹师、炼器师、符师、阵师也很受欢迎,也纷纷加入相熟的团队。一些虽不能习武却很有头脑的人也作为智囊,要么组建自己的团队,要么加入信得过的团队,为那些有武力没头脑的强者出谋划策。 他们报名之后,伊斯玛母便会追踪所有参战者的情况,等到天灾降临,便会根据具体情况灵活分配派遣,使他们与入侵者的实力对等,从而达到历炼自身、消灭敌人的目的。 杜骁和燕漓经历过不少世界,也参加过很多战斗,从古代到现代,各种形式,各种等级,但细想起来,像这种大规模地迎战末日级别强敌的战争还没有经历过。届时,燕漓多半仍要参悟阵法,不会出来,而杜骁就打算带着两人的契约兽一起出去参加战斗。如果初期来的魔兽或恶魔的级别太低,他便不会出战,而是统筹全局,尽量让盘古帝国的修士和凡人战士投入战斗,以战养战,让他们能在战斗中领悟、提高、突破。等到了中期,他才会酌情出战,锻炼自己和契约兽。 另外,他还会派出由战斗机器人组成的救援队,专门去各个乡镇小城等没有阵法防护的聚居地救人。等到战争进入白热化程度,这些救援队也会进入战场救人。当然,救援是有偿的,救回来的人要用贡献值偿还,这样才会督促他们努力去做力所能及的工作,避免懒惰与推诿。 他在空间世界里待了十天,一直在布置各项工作。虽然千头万绪,但他只需要出主意,想策略,具体的细节会由伊斯玛母依托量子计算机去完善,而执行方面则有杜漓和燕晓指挥机器人总管,一层一层地落实下去。将大致框架完善后,他便离开了空间世界。 他一直待在屋里不出去,南宫别院的人都没来打扰他,只按时给他提供一日三餐。这些东西都由机器人丫鬟在院门接过,送进屋里,杜漓收进空间世界后,会将这些食物送到儿童福利院或敬老院等慈善机构,半点也不浪费。 杜骁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境界极高,早就不需要饮食,忙碌起来时不吃不喝不睡,却依然神采奕奕。 这段时间,南宫堂父子频频入宫,另外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天天外出,拜访其他贵族世家和朝中大臣,打听消息,试探态度,交换信息,确立同盟。如今,皇帝是太后南宫氏亲生儿子,南宫堂的侄儿兼女婿,皇后无子,宫中所有皇子公主都是南宫氏血脉,谁当太子,也不能不敬南宫氏,因此南宫家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那些有想法有大志向的嫔妃及其家族对他们都很亲切友好,即使以前有过龃龉,此时也都是笑脸相迎,让他们所谋之事颇为顺利。 他们都没有对外泄露“盘古神殿来使”的情况,晚上回来后也会来客院关心一番。每次守在院门外的侍卫都以“主人在闭关”为由,拒绝他们入内。南宫氏的族人都表示理解,不但没有怨怼这意,反而正中下怀。有这时间缓冲,正好方便他们弄清楚情况,等二人出关时,也好抢占先机。 十天后,杜骁出来,询问了一下情况,就派人去请刚刚回府的南宫堂。 第558章 入宫(1) 千年以来,除了紧急情况与天灾降临外,皇帝都是每月逢五有一次小朝,逢十有一次大朝,其余时间,皇帝都是不上朝的,所有政务都由内阁处置。内阁一共有七位阁臣,虽是科举入仕,很少出自顶级世家或一流望族,后头也是各有靠山或是自己本身便有庞大的势力。 数百年前,盘氏皇族的地位越来越低下,简直被那些名门望族或朝廷重臣当成圈养的猪、待宰的祭品、保平安的工具,没有丝毫尊重,皇子公主屡屡被羞辱甚至被强暴。当时有一位忍气吞声半辈子的皇帝突然在天灾降临时暴发,联合了东南西北四王带着所有儿女子孙突然进入皇陵,并放下重逾万斤的断龙石,表示宁愿被全部活埋,也不会为仇人献祭。那次天灾,五大城池全部被攻破,普通百姓与奴隶几乎死绝,名门望族与文武大臣也十去其九。 等到天灾过去,幸存下来的贵族与书香世家好不容易才在公主郡主生的孩子中找出一位觉醒了盘古神裔血脉的男孩,扶他登基为帝。不久,有一位年迈的前宗正出现,跟在皇帝身边悉心教养。盘氏皇族才得以重新传承下去。 从那以后,他们都约束各自的儿孙与族人,对皇室给予应有的尊重。虽然依然架空了他们的皇权,但平时的供奉和应有的礼仪却不会轻忽。 皇室当惯了吉祥物,但每一代都不乏有识之士,在贵族世家与文武大臣间合纵连横,为皇族竭力拓展生存空间,一点一点地夺回权力,让他们能生活得更好。年年月月,皇族、贵族、大臣,三方势力各种形式的争斗从未停息过。 这一天逢十,正是大朝之日,勋贵与大臣们齐聚皇宫。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敌对势力免不得在这个时候冷嘲热讽,明里暗里地交锋一番。一向有交情或是同一势力的官员站在一起,低声讨论今天的议题。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立储之事。各个势力都是属意的人选,而皇帝却始终没有表态,也没有在后宫表示出比较喜欢哪一位皇子。他如今独宠伊祈夫人,已显昏庸之相,而天灾将至,届时还需要他心甘情愿去献祭大阵,因此贵族世家与众大臣都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他,因此事情越发难办。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天灾来临之前必须定下储君之位,这样才好在皇帝去送死前做好交接,避免混乱。 南宫堂在朝中也有官位有品级。他是南城总督,一品高官,乃不折不扣的封疆大吏。在南城,他就是土皇帝。要不是南王也有他们南宫家的血脉,还不知会被怎样欺压,有了这么点香火情,南王娶的又是南宫家的嫡支嫡女,生下的儿女也是南宫血脉,这才能过上相对舒心的日子。 东南西北四王皆是如此。盘氏皇族为了自己的子孙过得好一些,四王都是当地顶级贵族入宫为妃嫔后生下的子嗣,希望那些贵族看在他们身上血脉的情份上,少欺辱,多照顾。便是天灾降临后要去送死,但死之前的那些年月也能过得舒坦一些,有尊严一些。但是,并不是所有家族都重视血脉亲情,惟利是图的人比比皆是,其他三城的三王过得都没有南王好,有的更是特别凄惨,王妃嚣张跋扈,子孙被养废,女儿嫁出去,连夫家有头有脸的奴婢都不如,生下的孩子也天生矮人一头。说是皇族,日子却过得特别艰难。 南宫堂在南城任总督,他的儿孙女婿姻亲故旧自然都有一官半职。他儿子是城防军统帅,也是正二品的高官。既到了帝都,父子都有资格上朝。待到时辰将至,二人才进宫,走到大朝专用的乾宁宫前,与几个交情极好的大臣勋贵笑着打招呼。寒暄了几句,宫门大开,他们就跟着官员鱼贯前行,进入大殿,按文武分列两边,依次坐下。 这里不像别的古代世界,大臣们上朝时都站着,只有皇帝高坐龙椅,或是有德高望重而身体不适的重臣或皇族长辈才会得到皇帝开恩,特别赐座。这儿的臣子们在皇帝面前既不跪拜叩头,也不用长久地干站着,都是坐下议事,面前的几案上还放着茶水,让他们完全感觉不到辛苦。说起来,其实有点像后世君主立宪制的雏形,只是已经扭曲变形,贵族重臣高高在上,反将皇族踩进了泥地里。 皇帝盘晔出来时,众人像以往一样,都敷衍地起身对他拱手行了揖礼,然后纷纷坐下。盘晔带着他的宠妃伊祈夫人,坐到龙椅上就懒洋洋地喝茶吃点心,对下面众人的嘴脸根本就不想看。 大家正要进入正题,商议立太子之事,南宫堂却抢先道:“皇上,盘古神殿有神使到来,乃老祖宗派来探望后嗣子孙,请陛下允其上殿见驾。” 下面众臣都耸然动容,满脸惊色,忍不住议论纷纷。盘晔却精神大振,激动地说:“快快请神使进殿。” 他身边侍候的太监总管马上奔出殿外。不久,“请神使进殿”的声音便次第响起,一直传到皇宫之外。 坐在马车里的杜骁随手一划,便打开一个空间节点。他纵身跃出,直接现身在乾安宫外的广场中,然后从容不迫地拾级而上,进入大殿。 他穿着曾经饰演仙门祖师爷的戏服,大袖飘飘,美轮美奂。这些戏服经过他与燕漓的改造,衣袍上的花纹隐含阵纹与符文,防御值高,还加了敏捷与反弹伤害等方面的属性,看着柔软美丽,实际上堪比灵宝。他头上戴的玉冠与腰上系的玉带也都是比法宝还要高几级的灵宝,外表灵光湛然,却有极高的防御值与攻击值,还可自动护主。他这一套装备只有内行人才看得出来,大殿内外的人却无一识货,只能感觉到他身上衣饰散发出的尊贵气息,对他肃然起敬。 风止雪停,有淡淡的天光洒在他身上,衬着他的绝世容颜,让他更像从神界下凡的使者。他缓步入殿,走出了天光的范围,却仿佛周身自带光辉,依然光彩照人。 坐着的群臣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同样如此。看着风姿夺人的男子如行云流水般走过来,盘晔激动不已,就像是看到了先辈亲人般,心里委屈得不行,原本漠然不羁的眼睛渐渐地红了。 杜骁走到丹墀之下,抬手行了一个揖礼,温和地道:“杜骁特来拜访,陛下万安。” 身为神殿使者,他这般做,给予了盘晔最大的尊重。皇帝早就死了的心忽然活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下丹墀,握住杜骁的手,颤声道:“大人不必多礼,还请上坐。” 他拉着杜骁就往丹墀上走,杜骁落后半步,跟着他走上去。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大福已经亲自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到龙椅左侧下首的位置,杜骁便微笑着坐了下去。 龙椅左边,妩媚动人的伊祈夫人一直歪着。看到杜骁进来后,她就立刻坐直了。等到杜骁走上丹墀,她更是脸泛桃红,腰肢轻扭,不经意间就摆出了一个妖娆的姿态。别人看到盛世美颜的杜骁,大都只觉得他凛然不可侵犯,不敢有半分肖想。伊祈夫人却色胆包天,两只眼睛水汪汪,满含春意地看着杜骁,心里想着种种旖旎景象,简直恨不得这就上去扒开他的衣裳。 杜骁感觉到她目光中和身姿里的淫荡之意,心里勃然大怒,微微侧头,冷冷地看向那个盛装打扮的女人。花容月貌倒还罢了,皇宫中还有比她更美的人,但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诱人的媚意,令男人一见便蠢蠢欲动,难以自拔,却是旁的女人难以比拟的。 他略一查探,便明白了这个女人的底细,遂放出一丝精神力,凝成尖锥,毫不留情地直刺她的下丹田,然后以此为中心,陡地爆发开来,将她一身筋骨中的魅意尽皆摧毁拔除。 伊祈夫人只觉得下腹一阵剧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一泄到底,顿时面如金纸,委顿不堪。 杜骁冷冷一哂,这才转头,看向丹墀下惊诧的众臣。 伊祈夫人既恐惧又愤恨地看着杜骁,咬着牙问:“你害我?为什么?” 杜骁漠然地瞥了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先天魅体,修炼了一套上不得台面的小小魅术,就不知天高在厚,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你跟天借了胆,竟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只是皇帝的小妾,当着你夫主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竟然对我心生邪念,我没取你性命,只是破了你的魅术,毁了你的魅体,将你打回原形,已经算是很给皇上面子了。你没资格出现在我面前,立刻滚出去!” 伊祈夫人只觉得热血上冲,被他骂得差点晕厥。她气喘吁吁,娇弱地看向盘晔,委屈地说:“皇上,您看他……如此害我……” 她的魅术已被彻底破去,盘晔忽然只觉头脑清醒,再看她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想起以前,他一直认为她是天姿国色,如临凡仙葩,世间无双,简直是有眼无珠。再思及刚才杜骁说的先天魅体、魅术等称谓,立刻便明白了一切。过去他不过是被魅术所惑,并不是自己愚蠢。他又回想起这个女人仗着自己的宠爱在后宫横行无忌,不但弄死自己的女人,还想弄死自己的儿女,甚至还害了皇后腹中的胎儿,实在是罪大恶极。 想到这里,他的脸一冷,“伊祈氏对神使大不敬,其罪当诛,现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再行议罪。来人,将她拉出去,关进冷宫。” 大福总管连忙冲旁边招招手,立刻有几个太监跑过来,架起瘫软的伊祈氏便拖出去。殿门外有侍卫急忙跟上,护着他们将伊祈氏送往偏僻之处的冷宫。 第559章 入宫(2) 杜骁进殿后,一个照面就废了皇帝宠幸十年之久并为这失去理智的爱妃,让下面的勋贵望族与大臣侍卫太监宫女都很吃惊,然后就觉得这是伊祈氏罪有应得。不过是一后宫妃嫔,竟敢肖想神使,被废也是理所应当。 杜骁看向重新坐下的那些人,对他们暗藏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既然天灾将临,他当然不可能在朝堂上搞什么争斗,浪费宝贵的时间,而是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打算,“我不是此世之人,因此对于国事家事以及诸位的私事都不会干涉。在我看来,诸位都是盘古人族,而皇族属于盘古神裔,往大里说,都是同族,往小里说,对于盘古神裔应该给予应有的敬重。我这次来,主要是护着盘古神裔。他们可以不掌皇权,不当皇帝,却不可被人欺辱,更不能枉送性命。” 听到这里,下面的人都是神情微变,有忧惧,更有焦虑。 杜骁环视一圈,恍若未觉,继续道:“你们不认识此间大阵,这并没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以盘城和东西南北四城作为阵眼的这个大阵叫五行封天阵。顾名思义,如果大阵完好,完全可以堵住天上的缝隙,使天灾不会降临。可无数年前,某些家族因贪图私利而破坏了大阵,致使天灾降临,一次比一次凶险。而这些家族不思己过,竟然逼迫皇族献祭,简直令人发指。不过,往事已矣,我不会追究,但是希望所有贵族世家、勋贵武将、文臣名士都全力以赴,共同对抗即将来到的天灾。都别想着龟缩起来,小心翼翼地赖过去,我要的是将敌人打退、消灭。”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下面的人神情各异,心里打着各自的主意,都没吭声。 盘晔听他说要护着盘氏皇族,再也不允许有人欺辱他们,更不准拿他们去献祭,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已经开始准备,待天灾降临时就要赴死。现在可以不死,子孙后代和全体皇族都得以保全,让他欣喜若狂,曾经的愤慨、不甘、仇恨、怨怼都消散了不少。 杜骁气定神闲,根本不管他们怎么想,只管安排下去,“天灾降临的时间并不确定,但根据我的观察,最多不会超过三年。从现在起,随时可能会有灾难到来,因此我们要立即开始做准备。第一,取消奴隶制,所有奴隶都转为平民。如果有奴隶主觉得自己遭受了财产损失,可报个价上来,我买下所有奴隶;第二,我会建立多个安全区,接纳所有全无防护的乡村与小城镇的居民。同时,凡是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孤儿寡妇、残疾或病弱之人,都要立即强制进入安全区。我建立的安全区可以抵挡灭世级别以下的所有灾害,保证他们的安全;第三,除了安置老弱妇孺的安全区可免费入住外,另外的安全区都是有偿入住。但费用低廉,只是杜绝有人好吃懒做,待在安全区享福;第四,我会在所有安全区和五大城都设立万象阁,里面可以兑换许多资源,相信所有人看过后都会求之不得。兑换资源一律使用积分,至于积分怎么来,有详细规则,到时候你们都可以看看;第五,我有一位总管,届时会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所以,现在不必问我,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完,他看向盘晔,“陛下,就这样吧。” 盘晔一直就不耐烦上朝的事。他不过是殿上的摆设,政事上固然没人问过他的意见,就连他的家事自己也只能做一半的主。譬如他后宫中的女人,凡是高位妃嫔,都是那些高门贵族塞给他的。那些女人从来不会对他曲意逢迎,反而都很高傲,骨子里看不起他。而他如果宠幸了自己喜欢的低位妃嫔或是宫人,那过不了多久,那个女人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这种日子他早就厌倦了,不过是为了皇族为了儿女而勉强坚持着。这时见到杜骁干脆利落地说完话,便不再理会下面的那些人,他心里非常感动,连忙起身,“退朝吧。”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与杜骁走出大殿,去了自己的寝殿太极宫。 杜骁耐心地听他诉说半辈子吃的苦,受的罪,然后给了他一个定心丸,“陛下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拿皇族献祭或肆意欺侮皇族之事。我还有个同伴,此刻正在研究五行封天阵,争取将此大阵恢复原貌,从而结束天灾。在此之前,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我不但要保证所有盘古神裔的安全,也会保证盘古帝国大部分子民的安全。另外,属于皇族的秘地可以打开了,让里面的子弟出来。我会在秘地所在的区域专门给他们建立一个安全区,供他们生活与历炼。” 盘晔的脸色变了,“大人也知道我们皇族的秘地?” “嗯。你放心,我没告诉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杜骁安抚他,“那个皇家秘地虽然安全,但毕竟时间太久远,里面的灵元气消耗得太多。近年来进入的皇族子孙进境很慢,不过是空耗寿元,太过浪费他们的资质。所谓天灾,其实也是一种机缘,如果能正确对待,完全可以做到在战斗中提升与突破。如果天灾将临,他们最好不要错过这个机缘。” 盘晔点了点头,“那……就依大人所言。” 杜骁微微一笑,“陛下放心。所有的安全区都有我控制,绝对不会放别人进入。那个专门的安全区只容纳盘氏皇族血脉及其亲属、侍卫,连普通婢仆都不能进去。既是历炼,什么都要靠他们自己,独立生活能力一定要强。温室里的花朵是长不好的,必须要经历风雨,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盘晔抚着胸口,眼中湿润了,“参天大树啊,朕只在图册上见过。我们这里大都是荒漠,连草都长得艰难,只有很少一些地方能长果树,还得花大力气去培植。” “无事。”杜骁轻松地说,“我带着许多能在沙漠里生长的庄稼、蔬菜的种子以及不少树种的幼苗。等到安全区建好,将人移进去,不能习武修炼的人可以种地来赚取积分。能够习武修炼的人就要按照我的计划动起来,我要打造一支铁军,同时将所有能打的人都培养起来,等到天灾军团入侵,他们就可以毫不畏惧地迎战。” 盘晔听得热血沸腾,“好,大人尽管去做,朕全力支持。”说到这儿,他的脸色有些黯淡下来,“只是,朕无法号令那些贵族世家与文武大臣,只能将皇族交给你。” “没关系。”杜骁胸有成竹,“等到安全区建立起来,他们会主动来找我的。” 杜骁挥退了殿里的内侍宫人,对盘晔仔细地交代一番,并未留下用午膳,便径直出宫,回到南宫别院。 很快,五大顶级贵族和几个一流贵族的家主或长老接踵而来,恭恭敬敬地拜访他,送上大批礼物,并向他介绍自己族中的出色晚辈。 杜骁让他们一起到会客厅,与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说话。他态度温和,言简意赅,将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大致介绍了一番,“荒漠中有大片的沙子,对你们来说是不毛之地,对我来说却不是。沙子也算是一种材料吧,可以用来制造砖瓦,建房盖屋。我还有适合沙漠种植的作物种子和幼苗,可以让沙漠变成绿洲。当然,这些都要在我建立安全区以后。” 奥敦氏的家主奥敦埈斟酌着问:“这个安全区……大人是想建在哪儿呢?这当中可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有的。”杜骁随手从空间世界里拿出一个立体成像仪扔到大厅中央,然后放出这个世界的整个地图,山川大漠城镇乡村历历在目,然后陆续有数十个星点亮起。杜骁淡淡地说,“我将建立六百四十个安全区。每八个安全区组成一个阵法,八个阵法组成一套大阵。这是上古时期黄帝与大将风后共同研究出的八阵,即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八阵连环,攻防皆备。六百四十个安全区组成十套阵法,这十套阵法又可组成一个终极大阵。五行封天阵是先天大阵,不能毁弃,反而要给予保护,所以,我会在五座大城周围各布置六十四个安全区,组成一套大阵,拱卫盘城与东南四北四城,这就一共有三百二十个安全区。另一半安全区会根据阵法布置在其余地区,分别接纳附近各地的居民。当然,我建立的安全区只是一个基础,将安全区发展起来,逐步升级,就要依靠入住安全区的每一个人了。” 所有参会人员都喜形于色,心里盘算着要抢下多少个安全区。他们当然不敢贪心,想着贵族世家们就把安全区瓜分了。这位来自盘古神殿的使者显然不是吃素的,不可能由着他们摆布,他们琢磨着一个家族能弄到组成一个阵法的八个安全区,也就足以满足了。 第560章 不拘一格(1) 五大城周围各有六十四个安全区,五个顶级贵族便觉得可以默认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地盘了。另一半安全区他们也就不再肖想,可以让给一流以下的贵族世家去争夺并经营。在座的一流贵族的家主或长老也都这样想,看着地图不断暗自盘算。 杜骁装作没有察觉他们的想法,继续介绍,“我统计了一下,帝国在册的人口加上不在册的零星人口,总共有七千六百九十一万余人。就按七千七百万人计,每个安全区要分到将近十二万人。除了乡村和小城镇居民、流浪者、少数民族部落外,五大城共有四百二十八万人,其中,盘城有一百零二万余,东城八十八万余,南城九十四万余,西城七十五万余,北城六十八万余。这些人可以进入安全区,也可以不进,全凭自愿,但积分只会从安全区的保卫和建设等诸项事宜中来,在外面享福的人是没有的。我建立安全区的人口基数会设定在三万人,也就是说最少入住三万人,最高不超过五十万。” 一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连一亿人都没有,可见这个世界的人口凋敝,就这样还不去全心全意发展民生经济,而是贵族世家、文武大臣间互相争权夺利,奴役平民,掳人为奴者比比皆是,浑然不觉这样下去便是亡族灭种的危机。 杜骁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下,根本不对他们抱以希望,只打算居高坐镇,先护住平民,再用积分兑换各种资源的手段督促所有人努力奋发,积极向上。待天灾降临后,在投入历炼的同时弄清灾害的成因,再斩断源头。最后,将这个里外不同却实为一体的古老世界引导回本源宇宙。这样的话,他们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得比较圆满吧。 介绍完情况,他又强调,“贵族世家如果有足够的人手,可以选择一部分安全区,在我制定规则的基础上进行发展。我的基本要求就是,每个安全区都要有序地提升实力,这样才能使各个安全区之间达到平衡,从而成为稳定的阵法。你们可以自行考虑,等安全区建好后,再做出选择。” 南宫堂等人都觉得他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并且还给他们留出了一段时间来综合考虑,于是大家也不急于马上做决定,而是纷纷笑着答应,又热情洋溢地夸赞了杜骁一番。 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确认杜骁对国事不感兴趣,对他们的家事更不关心,只是不允许再有对皇族血脉欺侮残害之事发生,于是便放了心。他们提出要设宴款待杜骁,却被他拒绝,表示有很多事需要做,无暇吃喝玩乐。他们也就作罢,高高兴兴地告辞离去。 杜骁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拿出一瓶丹药递给送客后返回的南宫堂,“我已知皇后娘娘的病情。这种丹药只要服一粒,皇后娘娘便可痊愈。我观你和令郎身上都有暗伤,对提升境界大大不利,也可服下一粒,便沉疴尽去,很快就能恢复到最佳状态。”玉瓶中|共有五粒极品低阶复元丹,正适合他们这样的中低阶修士或高级武者。 低阶丹药不算什么,但极品却是难得,杜骁也是看在他们到了这个世界后初次见到的就是南宫家族,而他们在五大家族中算是最心善的,对于盘氏皇族也是最维护的,所以才会无偿地送给他们五粒。至于他们会不会心有疑虑,服用还是不服用,那就随他们的意了,杜骁完全不在乎。 不管南宫堂心里怎么想的,能得到一瓶珍贵的丹药,他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光芒,连声道谢。 杜骁摆摆手,“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要炼制阵石。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好,好。”南宫堂连忙答应,“如果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遣人来告诉老夫。” “嗯,谢谢。”杜骁点点头,便回到自己的客院。 最近,金钟探查的时候,将这个世界的整个疆域都搞清楚了,包括地形地貌、动植物、地下的龙脉地脉水脉矿脉等等,以及人类的族群分布,都标注在立体地图上。杜骁仔细研究后,便分别派出战力强劲的机器人与能说会道的中低阶修士组成的小队,到沙漠中收拢少数族裔的部落或散人,或是到各个乡村城镇去招收各方面人才,主要是怀才不遇或身世不好、境况不佳的有潜力之人,不论性别年龄。 其实他的空间世界中有的是各方面人才,但他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子民,因而不能越俎代庖。他们可以帮忙战斗、管理、教导,而大量事务还是要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去做。当务之急便是努力提升这个世界的全民素质,以迎战即将到来的强敌。这些都离不开人才,而且是听杜骁的话,做事认真,积极努力,不计较私利,有守护人族信念的人才。这就需要杜骁去培养了。 把队伍派出去,他便放下心来,专心在房间里炼制阵石。燕漓在五行封天阵里入了迷,杜骁不愿意打断他,免得毁了他的机缘。炼制可成长性的基础阵石,杜骁还是力所能及的,只要有材料,并不困难。 *********************************************************************************************** 从西城再往西两千余里,有座小城叫加拉加托。它看上去很破旧,但城墙很高很厚,上面还浇有铁汁,造得很结实。城里的建筑斑驳陆离,以灰黑为主。石板路龟裂歪斜,凹凸不平。空中烟尘密布,雾霾弥漫。城中的人大多穿着颜色沉郁的粗布,这样耐脏耐磨。 因为周围有着丰富的矿藏,开采出的矿石可以用来冶炼铸造武器和一些生活用品,所以这座小城在历次天灾里被毁,等灾难过去后又会重建。城里的固定居民有十万人,其中有七成是探矿队、采矿者及其家属,另有两成是各种铸造匠人和族人,还有一成在这里开各种铺子,赚其他人的钱。 豪尼是酆尼族人,擅长用各种材料酿酒,十几年前就在城里开了一个酒馆,一直生意兴隆。城里有探矿者、采矿人和铸造师都喜欢晚上到他这里来喝一杯,尤其是寒冷的冬季。如果有谁探到新矿脉并成功卖出,发了一笔横财,便会在这里请大家喝酒庆祝。豪尼身手不凡,每年都要收拾一批前来闹事的混混。他也会交保护费,与掌管这个区域的暴力团上上下下的关系都不错。他还每年送城主府一批美酒,交的税也不少,因此同时也受到城主府的庇佑,生意做得很平稳。 这天晚上,德亚纳诺族的阿拉格巴日走进了酆尼酒馆。在他们部族的语言里,德亚纳诺是燃灯的意思。他们的部族虽然不大,却不分男女老少,在控火、辨认矿石与冶炼上都有着特殊的天赋。上次天灾降临之后,他们的族人死了一大半,剩下了几十个青壮年,因为可以冶炼矿石,好不容易才靠着手艺躲进西城,幸存下来。也因为他们的天赋,南城的一流贵族尔宣氏想要收他们为奴,但他们不愿意失去自由与尊严,于是族长带着他们迅速离开,辗转到了西境,在矿业名城加拉加托定居。走到这里,他们全族只剩下四十七人,其中有一半都病着,全靠阿拉格巴日带着几个族中青年组成探矿队,挣钱养活族人,给他们疗伤治病。 性情耿直的阿拉格巴日也在艰难的生活中学会了圆滑,与豪尼也有了一定的交情。他走进酒馆,坐到吧台前,凑过去低声说:“豪尼大哥,上次你带我去结交的那些朋友似乎都是暴力团的大哥二哥三哥,想必你对暴力团的做事风格和规矩都比较了解。” 豪尼摇头,“谁跟你说我在混暴力团?” 阿拉格巴日耸肩,“没人说过,是我猜的。” 沉默了一会儿,豪尼才说:“我跟一些在城主府登记注册的合法暴力团关系不错,算是朋友吧,但我不混的,所以并不了解他们内部的规矩。在加拉加托,虽然暴力团是合法存在的组织,但城主府方面对他们的管理和查处越来越严厉。所以,你别跟他们走得太近。当然,他们也不敢做太过出格的事,不想惹恼城主府。” “我明白。”阿拉格巴日点点头,拿起吧台上的酒爵,灌了一大口烧酒。 他虽然不再问了,心里却更加疑惑。为什么黑仓会总是在豪尼的酒馆里收那些陪酒女的高利贷还款?为什么不在别的地方?豪尼既然不混暴力团,为什么没有拒绝对方的要求?他可是正经经营的酒馆生意,又被城主府庇护,应该完全可以推拒。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豪尼打架,但阿拉格巴日能够感觉到,豪尼起码跟自己是同一个级别,甚至更高。看上去豪尼对黑仓会也比较忌惮,想必那个暴力团中的金牌打手们也不会比他逊色多少。 怎么办? 情况又严峻了几分。一旦对方狠下心来,要砍了摇钱树,给别的负债人立个榜样,那乌仁姐妹俩只怕躲不了几天。 现在天还没黑尽,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豪尼看着他心烦意乱的样子,便随口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阿拉格巴日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那个乌仁图雅,你还记得吗?” 豪尼想了想,“是不是和她妹妹一样都是陪酒女的那个?” “对。”阿拉格巴日点头,“乌仁娜也在你这儿陪客人喝酒。” “哦。”豪尼微微摇头,“在我这儿陪酒的女人太多了,可能见到人我能想起来,名字就不知道了。” 生活艰难,女人的日子更难。出外探矿太危险,进山采矿不仅危险还很累,女人们不到万不得已,极少走那条绝路。大娘大嫂们可以为矿工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挣点微薄的铜钱,贴补生活,一些稍有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中年成熟女就会另寻出路,或到酒馆陪酒,或去青楼接客,或在外面站街做流莺。其中,陪酒女的档次最高,年轻漂亮,能说会道,只要哄着客人喝酒,老板就会给她们佣金,并不一定要卖身。陪酒女是自由身,又不要工钱,只赚抽成,因此只要不主动惹事,哪家酒馆都欢迎。如果只在一家酒馆做,并且能给酒馆带来比较多的收入,酒馆老板也会主动护着一些,不让混混对她们动手动脚。好的陪酒女只要懂事会做人,生活得都不错,只是每晚都大量喝酒,终究伤身,要么有了酒瘾,难以自拔,要么喝到吐血,病重而逝。但相对比较,陪酒女的日子算是好的了,有不少女子前赴后继地入行,酒馆里永远少不了貌美如花的女人。 乌仁图雅与乌仁娜姐妹都是乌仁部落的族人。乌仁是花的意思,这个部落的人不但男俊女美,如花一般,而且都有一手培植花卉果树的好手艺。但在这个沙漠化越发严重的世界,他们的天赋越来越没用处。族中无论男女都比较柔弱,对付不了外面凶猛的沙兽,只能躲在城里,靠着陪酒勉强度日。 乌仁图雅与乌仁娜的父亲半年前病倒了,需要花很多钱养着。按理说,这样的病人都是部落的拖累,几乎不会给他们治病。有这个钱,不如多买些食物养孩子,那才是部落的未来。但乌仁姐妹不愿意放弃,花光积蓄后,就去借了高利贷。结果利滚利,欠的债越来越多,靠姐妹俩每天陪酒,连利息都还不上了,放高利贷的黑仓会便逼她们去接客。 两个月前,乌仁图雅在陪酒的时候认识了阿拉格巴日,渐渐的彼此都有了好感,虽然尚未挑明,却也有了几分默契。乌仁图雅知道阿拉格巴日的族人也很艰难,因此并没有告诉他有关高利贷的事情,直到黑仓会的人到酒馆来逼迫她们姐妹,阿拉格巴日才知道其中的详情。 乌仁图雅与乌仁娜不愿意去接客,在阿拉格巴日的帮助下躲了起来。可这也不是办法,黑仓会知道她们的族人聚居的院子在哪里,如果再找不到她们,就会去逼迫她们的族人。 第561章 不拘一格(2) 阿拉格巴日仔细询问了她们当初签名的借据全文,又看了所有偿还利息后拿到的收条,很快就弄清楚情况。借款人是乌仁图雅,半年前她只借了五百两银子,利上加利,滚到现在,虽然姐妹俩拼命挣钱还款,欠的债却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将近一万两白银。 对于铸造与辨器方面的高手而言,一万两银子真的不算什么。 阿拉格巴日去年在地摊上淘到一个碗,据说是老板从乡下收来的。当时那碗放在摊子上,里里外外又是泥又是灰,可能是乡下人用来喂养家禽的。老板不敢洗,怕洗出来看上去不是宝贝,卖不上价钱。围观的人中有几个自诩是行家,很肯定的说这个碗是近年来大批量产的粗瓷碗,顶多值一两银子。阿拉格巴日仔细看过后与老板讨价还价,花五两银子买下来。周围的人都说他太年轻,被老板骗了。那个老板也觉得捡了大便宜,脸上笑开了花。他回去后小心翼翼地将碗清理干净,然后翻阅了族中留下的残余资料来印证,又拿去给一直卧病在床的族长看,结果确认是攻击类法器,而且完好无损。这样的法器,市场价通常在五十万两银子以上,如果炒作一下,放到拍卖行去,肯定能卖到一百万两银子。他没敢声张,怕惹来杀身之祸,将这个法器放进了族里秘密修建的地下收藏室,作为镇族之宝。 这样的事有过好几次,他淘到的其他宝贝没这个碗这么珍贵,所以就托豪尼转手给卖了。拿到钱后,他为野外探矿添置了不少好装备,大大减少了伤亡。因此,他如今手上也没什么现钱,要是帮她还债,也得借。不过,这个数目不算大,只要他愿意,跟豪尼张张嘴,就能拿出来,而且,这笔借款就算要付利息,也不会是高利贷。 如果乌仁图雅的话都是真实的,那么以他们姐妹的本事,只要不是高利贷那种毫无人性的算法,她们还是能够还清这笔钱的。 在酒馆里如果只是陪酒,不陪客人过夜,其实也算是一份正当的工作。他当然不会逼良为娼,也不靠这个赚钱。借给他钱的老大哥收他多少利息,他就收乌仁图雅多少利息。以她们的赚钱速度,不到一年就可以还完这笔借款。他反复掂量过,这个事还是可以干的,只是必须调查一下,看看乌仁图雅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现实残酷,即便他对乌仁图雅有感情,却也要顾及族人的生活与安危。他自小父母双亡,是族人共同将他抚养大,现在整个部族的重担都在他的肩上,他已被默认是下任族长,自然不能太过感情用事。 豪尼听他说了乌仁姐妹的事情,一脸的不以为然。豪尼有过几个女人,还让她们为自己生下了孩子,但感情是基本上没有的。与她们在一起,不过是欲望的纾解,以及血脉的传承,他从来没有陷溺其中。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如果愿意,会被他送回族中抚养,如果女人不愿意归隐,他会送走孩子,继续养着女人。对于他来说,这样生活没什么不好,既安全又舒服。 阿拉格巴日看重感情,他认为是年轻人的幼稚,但也不会反对。只是涉及到万两白银这样的巨款,他认为需要谨慎。阿拉格巴日想要与黑仓会的人谈谈,就债务的解决达成共识,豪尼也愿意为他牵线搭桥。 很快,黑仓会的人就过来了。 阿拉格巴日看到其中有两、三个比较面熟,都是那天豪尼带他去青楼玩时,在贵宾包房里见过的人,算是在大哥面前地位比较重要的小弟。阿拉格巴日与他们喝过酒,唱过歌,跳过舞,已经有了一些交情。见是他们,阿拉格巴日放松一些,从衣袋里掏出一盒新出的卷烟,一根一根地扔过去。他们伸手接住,嘻嘻哈哈地凑到桌上的蜡烛前点燃,就聚在一起吞云吐雾,互相打趣。 这时,在酒馆对面一间小饭馆的角落里,乌仁图雅和妹妹用围巾遮着半张脸,缩在卡座里,仔细打量着对面。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几个黑仓会的人出了酒馆,扬长而去。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对谈判的结果比较满意。 过了一会儿,阿拉格巴日走出酒馆,横过狭窄的石板路,进了小饭馆。他笑着与柜台前的老板打个招呼,便走到角落里,坐到乌仁图雅身旁。 “谈妥了。”阿拉格巴日拿着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这才长吁一口气,“利息就在今天截止。五天内,我们连本带息,将所有款项还清,这件事就算了了。豪尼大哥做担保,我们双方都很放心。” 乌仁图雅长出一口气,“太好了。” 乌仁娜到底年轻,被现实鞭打的时间相对较少,因此依然性如烈火,不像姐姐那么好性子。她看向阿拉格巴日,直爽地问:“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求亲?” 阿拉格巴日的脸红了,“那个……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就像你父亲那边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乌仁娜哼了一声,“你跟我们一样,没背景没势力的,就算我们给你打借条,也不靠谱。等我姐姐嫁给你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跑了,白白损失那么大一笔钱。” 阿拉格巴日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我可没有那意思。” “知道你是好人。”乌仁娜没好气,“你可长点心吧,以后别做滥好人。” 阿拉格巴日知道她是嘴硬心软,怕自己胡乱帮人,把自己的家底都毁了,因此笑着对她点点头,“我明白。你姐姐又不是别人,我当然要帮。至于其他人,我不会那么滥好心的。” 乌仁图雅很不好意思。她知道妹妹的性子直,以前怕自己吃亏,现在认同了阿拉格巴日,就连这个未来姐夫也一半担起心来,就害怕以后会出什么意思,让姐姐伤心。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直都很疼爱妹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姐姐都是那个姐姐。 妹妹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乌仁图雅羞涩之后便镇定下来。她侧头看着阿拉格巴日,柔声道:“你也不用急。” 阿拉格巴日温情脉脉地握住她的手,“我之前去你家看望了伯父,他与我说了很多话,精神也不错。伯父是长辈,我和你的事一直瞒着他,我心里很不好受。这次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正式上门提亲。” 乌仁图雅看着他,唇边有了一丝微笑,温柔地说:“谢谢。” “别客气。”看着她的真心笑容,阿拉格巴日感觉很快活,“图雅,你不用想太多,只要记住,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你父亲就是我父亲,我妹妹也是我妹妹。我们两族结成姻亲,这事我已经禀报族长,他也同意了。虽然以后的担子很重,但我不会放弃。我琢磨着,你们姐妹和族人以后都不要去做陪酒之内的营生了,不如到我们族中的作坊或店铺中帮忙。这样会很安全,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他的声音非常温柔,眼里满是深情。 乌仁图雅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似乎带着阳光的气息,让她感觉脸上发烫,全身也在发热,似乎要烧起来一样。她忍不住退后一点,仿佛想要逃离此时有些迷离梦幻的气氛,让自己冷静下来。听着阿拉格巴日描述的美好景象,她的神情有些迷茫,“真的……可以吗?” “是的!真的可以!”阿拉格巴日用异常肯定的语气回答。 乌仁图雅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那么……好吧。” 看着她秀丽的脸上茫然的表情,阿拉格巴日心里痒痒的,很想就这么吻下去,可是他不敢造次,怕将她吓跑了。再说,乌仁娜还在对面坐着,虽然已经懂事地转眼看向窗外,却仍然不容忽视。 乌仁图雅陷溺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连忙端起杯子喝水,给身体里奔涌的热血降降温。 姐妹俩这几天东躲西藏,为了省钱,更是一天只吃一顿。阿拉格巴日看到乌仁图雅喝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来老板,点了三菜一汤和一盆米饭。姐妹俩也没推辞,反正多的都欠了,也不在乎一顿饭了。 三人边吃边聊天,阿拉格巴日忽然低声道:“我昨天遇到几乎奇怪的人。” 乌仁娜好奇地问:“怎么奇怪了?” 阿拉格巴日笑道:“长得好,穿得好,礼仪更好,一举一动都像顶级贵族,却没有半点看不起我们的意思。他在酒馆里与豪尼大哥聊天,见到我去,又主动与我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想重金雇我们全族去他们领地做事,管吃管住,报酬也给得不错。” 乌仁图雅有些犹豫,“世上哪有天上掉银子的好事?他找你们做什么事?” “你想都想不出来。”阿拉格巴日神秘地说,“用沙漠里的沙子制作砖瓦,盖房子。他们有技术,就缺我们这样有天赋的建造工匠。” “真的?”乌仁娜喜不自胜,“真有这样的技术?沙漠里的沙子那么多,如果真能做成砖头瓦块,那就太好了。” “是啊。”阿拉格巴日笑道,“他还邀请豪尼大哥的族人都去,还有你们,可以去他们的领地专门培植花草树木,待遇从优。” 乌仁图雅有些困惑,“他们是什么领地?现在的大城小城都是有主的,没听说出了什么新领地呀。” 阿拉格巴日压低嗓子,轻声说:“天灾即将降临,他们在建攻不破的安全区。到时候,所有乡村城镇的人都要移居过去,否则一旦城破,大家都要死。他们要建几百个安全区,需要的人很多,现在进驻,参与安全区初期建设的个人与部落、家族可以免除一定费用。等以后建好了,再想进去,就要给钱了。而且他们还不收钱,只收积分,那是只有进入安全区做事以后才有的。你想想,这是不是好机会?” 乌仁娜顿时惊喜交集,“那还等什么?肯定去啊。” 乌仁图雅比较稳重,“你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吗?” 阿拉格巴日肯定地点点头,“我们什么都没有,他骗我们做什么?况且,你见过他以后就会明白,他说的就是真话。对了,图雅,你想见他吗?” “可以吗?”乌仁图雅的眼睛睁得很大,像个孩子一样,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 “当然可以。”阿拉格巴日笑眯眯地说,“最后他们都在招揽像我们这样的少数族裔,商业街是必来的,只是时间未定。我可以与他们联系,请他们明天过来见一面。我们族长的长老都定下来了,决定跟他们走。” “好。”乌仁图雅高兴得不再矜持,“请务必让我们有这样的荣幸,当面请教他们,可以吗?” “我跟他们说。”阿拉格巴日痛快地笑道,“到了安全区,再也不会担心随时有灭族的危险,我们就彻底放心了。” 三人商量一番,很快吃完饭,就各自回家了。 阿拉格巴日传了消息出去,住在城里最好的旅馆中的谢丹心接到消息后,笑着用传音符与杜骁联系,“燃灯族给我消息了,花族明天想见我。酒族、石族、沙族、风族、豹族、虎族、熊族这两天也都给了我回复,愿意全族跟我走,为我们的安全区做事。” “很好。”杜骁高兴地说,“我已经建好了一个安全区,他们进来后,正好建房、挖河、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和花草树木,养殖家畜家禽等等。” “对。”谢丹心琢磨着那些族群的天赋,越想越兴奋,“这些部落的人都很少,几乎全部在灭绝的边缘。他们有那样的天赋,真要灭族就太可惜了。他们能够早下决断,最先进入安全区,未来就有了保障,也算是聪明人了。” “能从上次的天灾中幸存下来,又挣扎着活到今天,一定都不蠢。”杜骁轻松地说,“你跟他们说妥后,就与我联系,我这边可以打开空间通道,将他们接过来。” “好。”谢丹心听他提到神奇的空间通道,忍不住心情激荡,对未来更加充满期盼。 第562章 百花开处(1) 在南城的东南方向千里之外,有一个方圆百里的绿洲,建在中央地区的城市百花城的规模比较大,常住居民超过二十万。 这里的环境比其他地方都好,四季如春,土地肥沃,还有好几处水源,因此稻麦、蔬菜、水果、花卉等植物都生长得很不错。城里到处都是绿植与鲜花,即使在隆冬时节,依然满城飘着花香。城外的农田郁郁葱葱,冬小麦、玉米、红薯和萝卜、白菜等作物都长势良好,眼看又是一个丰收季。 这样美好的景象,只能让普通平民感觉压力稍减,奴隶却得承担更加繁重的劳动。真正高兴的,大概只有那些贵族和富裕的良民了。 入夜后,天色晦暗不明。夜幕中隐隐有星光万点,却被重重云层遮挡,使它们显得比正常的遥远还要更加遥远。 半舟看了看左右。午夜已过,在这样一条不太繁华的街道上,非但没有行人,连出租用的兽车也很难看到。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要赶快拦到一辆出租车,回到瓦哈拉密蓬家。 原本他以为前几天发生的冲突可以设法解决,但事实并非如此。依照这两天越发紧张的情况看来,或许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才是惟一的生路。 半舟并不是瞎逞英雄的傻子。打不赢就撤,这是父亲在小时候就教给他的准则,他一直铭记不忘。 这里是下层平民区,没有娱乐场所。街上很安静,两房的低矮木屋全都门窗紧闭,没有半点灯火,只有他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他很镇定,对即将到来的有可能最坏的情形无所畏惧。 他刚刚走到街口,一辆兽车忽然驶来,停在他面前。他定睛一看,随即笑了,“昌达,你来接我?” “是啊。”昌达还不到三十岁,穿着粗布短褐与长裤,身材中等,相貌平常,只有一双眼睛偶尔透着精明机智,与半舟长身玉立的英俊外貌完全不同。他戴着黑色的宽檐帽,将脸遮了一半,这时抬头看向衣冠楚楚的半舟,淡淡地说,“树行让我过来接你。反正我是收费的,只要客人给得起钱,刀山火海也可以闯一闯。我听说你为了几个兄弟与西门家族的嫡系小子硬刚,真是胆大包天呐。” 半舟耸了耸肩,“我知道贵族家没有几个是好惹的,但是,敢欺到我兄弟头上来,不好惹也得惹啊。” 昌达起大拇指,“像个男人。”然后一挥手,“上车吧。” 半舟走过去,探手一搭车辕,便轻巧地上了车。昌达一抖缰绳,在路口处转个弯,便飞快地离去。 车轮辗过平整的石板路,朝着富商与良民聚居的富人区驶去。兽蹄踏在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昌达平淡地说:“今天晚上树行值夜,发现刚才有人在城卫队查看你的相关信息,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前。” “哦?”半舟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我又没犯过事,既不是危险分子,也没有任何案底,城卫队怎么会有我的信息?” 昌达有条不紊地说,“你的信息在城卫队有记录,是因为他们在调查瓦哈拉密蓬家财物被盗案时将你列入目击证人,所以才记录在案。” 半舟明白了。所谓基本信息,大概就是姓名、年龄、性别、职业、原籍、到百花城的目的等等。这些信息中只有“拜访昭平土司瓦哈拉密蓬”比较有用,其他都毫无价值。 他想了想,“在城卫队内部查看某个人的信息,难道不正常吗?这个查询信息的人不是城卫队的办案人员?” “对,他不是,而是悄悄潜入的外来人员。”昌达说得很平淡,“他偷偷进入城卫队后,只调取了你的信息,另外还查询了兴櫆、兴楫、兴棹三人,但他们兄弟在城卫队并没有记录,所以那人就迅速退走了,城卫队的值夜人员都没能抓住他。” “哦?”半舟心里一动,“我记得瓦哈拉密蓬家被盗,也是窃贼在夜里悄悄潜入。” “是啊,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关联,说不定是案件的突破口。树行已经派人去向佐领报告,顺便也通知了我。”昌达看了他一眼。 半舟有些兴奋,“查我倒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那就很值得了。” 昌达被他的情绪感染,声音不再冷淡,也有了一点温度,“虽说如此,你还是要多加小心。瓦哈拉密蓬家的被盗案没有太多进展,不过,至少我们清楚,这事跟城里的几家贵族有很大关联。你和你的兄弟们被搅进来,有很大麻烦。如果几个小家族联起手来对付你,你会更加危险。” 深吸一口气,半舟说:“我明白。谢谢。” 昌达漫不在乎地说:“不客气,记得付钱就行。” “忘不了的,你放心。”半舟犹豫了一下,“瓦哈拉密蓬家现在安全吗?” “应该是安全的。”昌达问他,“你见过青木先生吗?” “见过了。”半舟轻叹,“他已经去拜访过金稻会的老大,请他们能够出面协调一下,帮我们双方化解此事。但那边拒绝了。他们认为在这件事里,我们双方都有责任,五谷帮确实做生意不讲规矩,而我们动手打人砸东西,就不能算是受害者。因此,他们不会出面管这事。不过,他向青木先生保证,不会允许任何势力在他们的地盘上绑人、打人甚至杀人。也就是说,他们愿意保护瓦哈拉密蓬土司的私宅,这已经是看到青木先生的面子上了。” “那就好。”昌达笑了笑,“金稻会的反应我已经料到了。本来这也是事实,你们双方现在确实都不算是受害者了。泷山想找你们报复,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理所当然的事情。” 半舟长叹一声,“这个世界何时才会有公平出现?” 昌达斜倪他一眼,“你别天真了。世上哪有公平正义?只有树行那个傻瓜才会相信。谁的拳头硬,谁的势力大,谁的声音才最响。就连皇族不也被那些大贵族欺压吗?谁还会相信公平正义那一套?” 半舟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抬手抹了一把脸,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自嘲地笑道:“所以,我们都比不上树行。” 加入城卫队已经有十年时间的树行一直是热血青年,哪怕亲眼目睹了无数不平事,他都没有气馁,身上满满的都是正能量。以前他曾经在办案时数次逮捕贵族老爷,对他们的狠毒与残忍都非常了解,却从来没有退缩过。如果不是城卫队是城主嫡系,那些贵族不敢轻易弄死这个深受统领器重的青年,他只怕坟头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现在遇到半舟及其兄弟有事,他也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暗中不断出手相助。既然这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朋友坚持要与对方斗法,他自然支持,并热心地出主意,“你找昌达帮忙吧。你可以出钱雇他,虽然贵了一点,不过他很有办法。” 当时半舟就笑出声来,很诚恳地说:“树行,谢谢!”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他跟树行认识不久,只是在他表白被拒之后说了几句感同身受的话来安慰他,同时还撺掇他不要放弃追求昌达那个财迷,都算不上有什么诚意,就被他引为知己,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不顾危险地全力帮助他,经常热情地鼓励他,“加油!” 想着树行,他看向见钱眼开、爱钱如命的昌达,“公正什么的都放到一边,咱们管不了。不过,你放心,就凭你敢这个时候来接我,就不会让你没钱赚。” 昌达丝毫不在意半舟的调侃,“有什么不敢的?我喜欢钱,你是知道的。能帮人一把,恶心恶心那些贵族老爷,同时还有钱赚,那是多好的事情。总比忙活一番,什么都赚不到,只得到两句干巴巴的感谢要好吧。” “是啊。”半舟赞同,随即想起他接下的那单大生意,“瓦哈拉密蓬家的盗窃案据说也跟某家贵族有关。今夜又有人潜进城卫队,查看我的信息。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关联?那个案子,你有什么新进展吗?” 昌达的脸色顿时紧绷起来,“我得到一些消息,似乎与普哈拉藤岗有关。” 半舟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此人与瓦哈拉密蓬一样,属于南夷部族。北狄、西戎、南夷、东蛮,是东西南北四大区域中生活在城镇之外的少数族裔部落的统称。他们的名字都源于本部落的传统习俗,与各大城镇的命名规则完全不同。 半舟的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你跟我说说这个普哈拉藤岗。他是什么人?有什么势力?经历怎样?性格如何?” 昌达瞥了他一眼,“这些情报也是要钱的。” 半舟痛快地说:“多少钱?我付。” “给你打个折,马马虎虎,一万两银吧。”他漫天要价。 半舟就地还钱,“一百两。” 昌达大怒,“休想!” 半舟的唇边浮现一缕愉悦的微笑,“那我去问树行。” 昌达一怔,随即想起树行对普哈拉藤岗的情况很了解,根本不会跟半舟要一个铜钱,于是只得妥协,“好,一百就一百,算是友情价。”然后就朝他伸出手。 半舟掏出钱包,抽了一张百两银票,拍到他手上,忍不住说:“你怎么不改名叫死要钱?” 昌达将银票塞进衣袋,嗤笑一声,“要钱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钱?” 半舟不屑,“我当然喜欢钱,可也不会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亲?”昌达冷笑,“亲人为了钱也会把你卖掉的。” 半舟沉默,片刻之后,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你被亲人出卖过?” “差不多吧。”昌达显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立刻向他介绍了有关普哈拉藤岗的情况。 普哈拉藤岗,男,今年二十九岁,现为三木会少主候选人之一。他来历不明,幼时父母双亡,在城中流浪做乞儿,后被三木会的老大收养,带在身边培育。 三木会是一个初始为伐木工自发组织的小团伙,当初只为守望相助,让他们在困苦的生活能够挣扎求存,不至于被雇主欺压得走投无路。久而久之,三木会便渐渐变质,当树木伐尽,土地沙化,伐木工更加生计艰难,就从工人逐步变成盗贼。三木会也就成为城中有名的盗窃团伙,只是明面上他们有一些铺面做掩护,作案时手段高明,让城卫队和缉捕衙门抓不到把柄,也就拿他们没办法。 普哈拉藤岗从小就一边练习盗窃手法一边为成年窃贼望风、踩点、断后、收尾、扰乱视线、转移目标等等。他十五岁出道,正式成为窃贼,多次被城卫队逮捕、训诫、拘押,屡次获罪入狱。据说他二十一岁那年出狱后机缘巧合,救过一位隐居的大盗,遂拜其为师,学到很多高明的盗窃技巧。 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就从小偷小摸转为大盗,专门对古董和金银珠宝下手。六年来,他犯下多次盗窃大案,成为城卫队重点调查对象。因他手法高明,城卫队证据不足,至今不能将他绳之以法。 因自身经历,他从来不会损伤下层平民的利益,甚至还会出钱做慈善,给流浪儿童和乞丐提供衣食与临时住所,协助他们安全过冬。他出手的对象非富即贵,动手时也往往会选择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曾经打伤过人,但从不致命。 他的最大弱点是贪杯好色,喜欢流连夜店,狩猎美人。不过,他一向不带女人回家,只养在外面,或直接花钱上青楼,是著名的风流浪子,四处留情,却从不多情。 听完他的人生经历,半舟有些赞赏,“很传奇的人生嘛。” “是啊。”昌达目光微冷,“很多罪犯往往都是天才。只是,越有才,危险越大。” “嗯,有道理。”半舟随口附和,随即陷入沉思。 昌达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沉默,不禁瞄了他一眼,“哎,想什么呢?” 半舟头转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昌达摆摆手,“要是没别的生意可谈,我们就此道别吧。祝你好运!” “急什么?”半舟笑道,“如果我能让你进到普哈拉藤岗的老窝里去,这笔生意,感不感兴趣?” 昌达一脸怀疑,“就你?” “对,就我。”半舟满脸自信,“根据你的介绍,普哈拉藤岗六年来敛财无数。我们去他的老窝瞧瞧,如果能找到他从瓦哈拉密蓬盗走的东西,就全部拿回来。如果有其他合适的东西,我们也不妨借走用一用。反正都是不义之财,来得容易,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昌达有了兴趣,哈哈一笑,“行,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第563章 百花开处(2)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半舟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好像回到野外,四周的环境越是险恶,他就越能借助有限的睡眠时间,获得极为充分的休息。反倒是回到城里,心里总有顾忌,哪怕睡足四、五个时辰,也难得如此精神。 窗外有清脆的鸟鸣响起,门外隐约有人在活动,传来轻微的声响。 他起了床,在浴室洗过澡,换了一身白色的中衣,外面加一件蓝灰色的襦袍,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带着几个兄弟在昭平土司瓦哈拉密蓬的庄园小住,其长子查哈诺瓦拉的妻子专门为他们买了好些家居便服。每次他们换衣后,都有家仆洗干净后慰烫好,然后放进他们各自的衣柜里,让他们取用起来很方便。 他很喜欢在这里生活,感觉轻松自在,有点像幼时在家里。他随意地想着,脚步很轻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饭厅。 三个十一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小少年兴櫆、兴楫、兴棹已经到了,都坐在餐桌边等着。他们换上了舒适的衣袍,虽然不是锦缎所制,衣上也没有华丽的绣花,却依然衬得三个孩子秀丽清贵,看上去就让人眼睛一亮。 如果不是他们长得出色,前几天也不会有贵族家的纨绔子弟把他们掳到青楼里,打算聚众糟蹋,也就没有半舟的冲冠一怒,不但将那个属于五谷会产业的青楼砸了个稀巴烂,还把几个纨绔子弟及其侍卫随从全部打翻在地。他一人挑翻一群人,怕打死他们惹下大祸,手上留了力气,只是断了他们几根骨头,不小心踢坏了几人的子孙根,养上一年半载便可痊愈。虽然因此惹了大麻烦,半舟一点也不后悔。倒是三个孩子都被惊到了,都脸色惨白,神色间惶恐不安。 打完人,他带三个少年跑出门,心里反复斟酌了一番,没有带他们回瓦哈拉密蓬的庄园,而是联络了树行。他没有说砸场子的事,只说有急事需要帮忙。树行一向热心仗义,也没多问,就跟他约好在昌达喜欢的一家小酒馆见面。 半舟绕了一个大圈子,用了两刻钟才到达小巷子里的酒馆。这地方虽然小,却样样齐全,穿过店堂往里走,竟然有两个相对隐蔽的小包间。 树行已经到了,正在包间里等他们。光滑明亮的地板上放着两张小方桌,最多可供六个人一起进餐,他们四个人坐在里面,感觉很宽松。 半舟给双方做了介绍,便一起坐到方桌旁。他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诉了树行,然后把三个少年颈项与手腕上的伤亮给他看。至于他们身上的伤,不用看便能明白。 树行嫉恶如仇,听完了他的话就一脸愤恨,看完孩子们身上的伤势后更是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这群混账!简直无法无天!” 半舟却很冷静,“我知道你们城卫队碍于有关规定,对他们无可奈何。不过,城卫队隶属于城主府,对他们应该还是具有威慑力的吧?” “当然。”树行老老实实地说,“如果我跟你一样,去砸了他们的场子,打伤了他们的人,城卫队肯定会护着我。那些混蛋不敢把我怎么样,大概会找一些关系来挤兑我,或是在外面遇到了,悄悄打回来。打人是小事,只要没有打死,那就不算什么。” “嗯。”半舟点头,“我明白了。” 树行却一头雾水,“你明白什么了?我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惹他们是小事,你惹了他们,就是大事。你到底明不明白?” 半舟拿起了杯酒一饮而尽,豪爽地说:“我先把他们兄弟送出城,安顿好,回头再来收拾那些混账王|八蛋。” “不。”三个少年异口同声,“我们不走。” 半舟苦恼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意思当然是嫌他们兄弟碍事,又担心他们的安全。他们太小,身手一般,做什么都指望不上他们,留在这里还容易让那帮人找到,反而是个累赘,只有他自己的话就干净利索了。反正事情他已经做下,大不了就跟那帮不守规矩的贵族老爷玩把大的。即使搞砸了,他也可以随时出城,谅那帮人也不敢跑到荒野去报复自己。 不过,既然他们兄弟都不愿意走,坚持有担当,他也不好打击他们,于是只能想办法给他们安排个安全的地方先住着,以后看情况再说。 其实半舟知道自己一直都有容易冲动的毛病,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说实话,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没事儿找事儿,惹麻烦上身?但人家不让他好好过日子,他能怎么样,只能伸手管了。 这不是闲事,不管不行啊。 都是同族兄弟,血浓于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好孩子就这么被糟蹋吧。如果真让他们得逞了,三个孩子肯定都活不成了。那些所谓的贵族实在是太无耻,太没有下限,他对他们那个群体都是满腔怒火,早就忍不住了,这次终于爆发出来。 砸完场,打完人,他的心情立刻就爽了,感觉仿佛挣脱了束缚,可以尽情地放飞自我了。来百花城之前的那些困惑与疑虑,到百花城之后的那些束手束脚,似乎随着这一通暴力发泄全都被甩开了,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尽管这件事的后续麻烦肯定小不,半舟的行为等于是往狼窝里扔了个点着的炮仗。帮派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那种感觉,就像是忽然听说哪里有一座百年来没人进去过的秘地,于是赶紧悄悄打听、搜集资料、准备行李,准备赶过去一探究竟。他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哪怕即将面对生死危机,都感觉很轻松,很愉快。 树行也看出来了,于是不再劝他们立即出城,而是支持半舟的一切决定。半舟开心地与树行把一小瓶烧酒喝完,再把饭菜吃了,就起身离开。 半舟笑道:“再过一会儿,估计五谷会和那几个家族的人就会全城撒网找人了,我们赶紧走。你等下再出去,我们分道扬镳,别让人看出来我们是一伙的。” 树行欣然同意,又坐下来喝茶。半舟这才带着三个少年出去,拐弯抹角地换了几次出租兽车,直到确认无人跟踪,才去了瓦哈拉密蓬的土司庄园。 现在,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大都不知道他们住哪里。虽然有人怀疑,却也不敢贸然进来搜查,以免捅了马蜂窝,惹来难以摆平的麻烦。 瓦哈拉密蓬虽是夷族,却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他的部族叫木族,在植物茂盛的南方可以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寿命长,性格好,易生存,能战斗,还拥有广袤的土地。 百花城建立之初,所占的土地便属于木族。第一代城主与当时的木族族长有盟约,在城里城外为木族保留大片土地,完全尊重他们的生活习俗与传统文化,木族土司相当于自治,城主府、城卫队以及其他一切衙门都管不了,只能请求协助。 半舟带着兄弟们住在这里,可以说在城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外,还有金稻会暗中的庇护,五谷会与三木会之类的帮派也是不敢进来捣乱的。但是,那些贵族世家虽然不会明着得罪瓦哈拉密蓬,但暗中却一直在想办法找人,所以才有了深夜窃贼潜入庄园,盗取土司家大量财物的事情发生。城卫队闻讯上门调查取证,四处查看失窃现场和所谓的窃贼逃跑路线,其实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土司庄园有山有水,植被茂盛,房屋很多,暗中还有若干密室暗道,哪里会让他们闯找到人?城卫队里有各种背景的不同派系人马来了一拨又一拨,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几天过后,瓦哈拉密蓬翻了脸,拒绝任何人上门。半舟和三个少年又过上了轻松自在的平静日子。 吃过早餐,半舟问过仆人,便散着步走到正院的小花厅前,试探着叫了声,“伯父,您在吗?” 瓦哈拉密蓬的声音传出来,“是半舟啊,进来吧。” 半舟拉开门进去,见他正拿着一个小巧的珐琅瓶在观赏,便坐到他身旁,凝神看了看,“这是雍朝时期的吧?看这器型严谨,纹饰丰富,色彩成熟,像是雍和年间的出品。” 瓦哈拉密蓬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清瘦高挑,温文儒雅,皮肤白晰,五官秀美,看上去根本不像野蛮粗糙的夷人,反而像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听了半舟的话,他赞赏地一笑,“不错,好眼力。” “略有研究,在伯父面前班门弄斧了。”半舟谦虚道。 “珐琅彩瓷,我一直都很喜欢。”瓦哈拉密蓬举着那个瓶子,一边欣赏一边说,“在所有瓷器中,珐琅彩的出身最高贵,始于熙荣皇帝在位的后期,到雍和朝中期最为成熟,是当时极为名贵的观赏器皿。经过熙荣、雍和两朝的励精图治,隆昌时期政治清明,国泰民安,所以隆昌瓷器很奢华,是典型的珐琅彩。这几年,珐琅彩一直是拍卖行的宠儿,价格持续上扬,市场流通量却极低,每次在拍卖会出现,都成为抢购的焦点。我这里的珐琅彩极少,而且都是小件,真是遗憾啊。” “这样的好东西,谁舍得卖?”半舟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我家以前有几件珐琅彩。我爷爷把玩了一辈子,都不舍得拿出来给人看。” “理解,我很理解。”瓦哈拉密蓬笑容满面,将手上的瓶子小心地放到一旁。 半舟与他探讨了一番掐丝珐琅的优劣,这才言归正传,“伯父,针对目前的情况,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有机会解决这件事。” “哦?”瓦哈拉密蓬看着他,“说说,什么办法?” 半舟笑道:“我已经找到一个帮手。” 瓦哈拉密蓬颇感兴趣,“帮手?谁?” 半舟想着那个爱钱如命的家伙,愉快地说:“昌达商行的老板。” “他?”瓦哈拉密蓬有些惊讶,“这件事很难办,而且有危险,他愿意接这个生意?你出了多少钱?” “看来昌达爱钱,人尽皆知。”半舟忍俊不禁,“说好的是总共一万两银。我先付了一百两定金,作为前期费用。这件事曲折复杂,当中不知会有出来意外状况,所以,我们约定了,等事情解决以后,再来计算所有费用,到时候我会把余款一次付清。” 瓦哈拉密蓬微微点头,“哦,那还好。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个计划是我想的,很冒险,但一时半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半舟轻叹,“时间很紧迫,也不允许我再去琢磨别的法子。” 瓦哈拉密蓬面带安抚,“没关系,你说说看。” 半舟就大致说了自己的想法。 那天的事情发生后,不止一个人提醒他,五谷会有很强的实力,轻易惹不得。昌达又告诉他,从瓦哈拉密蓬家盗走珍贵宝物的犯罪团伙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另外一家帮派三木会的人,而且很可能是他们老大普哈拉藤岗亲自出的手。 现在,昌达想拿到普哈拉藤岗敌对家族承诺的那笔大额赏金,半舟需要彻底解决五谷会带给自己的最大威胁,于是一拍即合。 普哈拉藤岗领导的三木会与其他帮派一样,并不经营单一的生意,而是涉足多个行业,既做正行,也捞偏门。他们的主业是偷摸扒窃,副业是色情业,在富人区的花街有三家中高档青楼,在平民聚居的柳巷还有几家低等妓院。他们的正行是木器行与匠作队,规模不小。与此同时,他们也开赌场,放高利贷。 五谷会的主业是放高利贷,副业是黑拳搏击场,兼营赌博。他们的正行是做长途运输,除了拥有两个货运车队外,还有五个商队,专门跑南城和东城两个方向的商线。因为天灾将临,生意渐渐萧条,他们已经在逐步转型,将手伸进了花街柳巷,开了好几家青楼,正准备大展拳脚。 得知这些消息后,半舟思路大开。 五谷会名下的青楼是他砸的,而他才来百花城不久,身份不详,背景不明。五谷会即使在城卫队内部查到相关资料,也只知道他的基本情况,知道他刚从南方的水木城过来,却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他想办法放出风声,说是有某家贵族老爷重金从南方请来高手,要伺机给对手以重创,那么,有没有可能,五谷会的高层会下意识地想到,忽然蹦出个不明身分的高手来砸场子,会不会是别的帮派在背地里给他下绊子,想借机搞事情,弄垮五谷会? 如今,五谷会忽然做出那么大的动作,全城搜捕他,其他帮派和贵族世家听到消息之后,又会怎么想?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丝可能,他们觉得这是哪家在暗地里找人来,想要整治一下五谷会? 即便他们都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么有危机感,那如果在这个几乎所有帮派和贵族老爷们都打起精神无比关注的时候,再发生一件足以触动他们敏感神经的事情呢? 五谷会现在是彻底发动起来,如同一只躯体庞大的怪兽,一旦狂化,必然处处都是铜墙铁壁。这个时候,他是不好送上门去找死的。但是,其他家呢? 比如,普哈拉藤岗。 如果能把普哈拉藤岗绑架了,然后对外散布消息,或者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大家都以为是五谷会那边的人绑架了他,整个百花城的一潭深水,会不会就此被搅动起来?直到谁都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直到大家开始互相猜忌。 或许他们会琢磨,那个一人挑翻全场的年轻高手到底是哪家找来的?是主动挑衅还是五谷会自己找来演戏的? 届时,三木会那边肯定会炸开锅,其它的中小型帮派想必也会人人自危。如金稻会这样的庞然大物,多半仍然不会理睬。 这就成了,越乱越好。如果五谷会能跟三木会大打出手,那就最好不过。 这个想法很简单,也很异想天开,当半舟讲给昌达听时,他被惊得目瞪口呆。不过,仔细想过后,他居然点了点头,“有点意思。你胆子果然很大啊。然后呢?等他们两家打起来,我去普哈拉藤岗的老巢看看? 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按照常理来说,两家帮派,哪里是你随便一挑拨就会打起来的?就算是你把头目给绑架了,在缺乏有力证据的前提下,尤其是在五谷会肯定会否认的前提下,他们怎么可能会直接爆发剧烈冲突?就算是他们打起来,一个盗窃团伙的总部也没有那么好潜入。防守再空虚,又能空虚到哪里去?能是你说进去就进去的? 昌达是个行家,在本地的某些圈子里有着不小的名声。半舟知道,一个能把黑白混淆的灰色行当做出一定水平来的人肯定特别讲究,不会像自己那么异想天开。因此,他以为自己的想法很可能会换来无情的嘲笑,于是说出计划之后就努力在想,该怎么才能说服他相信这件事还是有可行性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昌达仅仅只是琢磨了一盏茶的功夫,居然就点头了,“好。这个单子,我接了。” 第564章 百花开处(3) 此时,半舟把他们议定的行动方案告诉了瓦哈拉密蓬,然后表明,“昌达已经答应,由他去搜集相关消息。他承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详细资料,并提供可靠的分析。等拿到他那边的消息,我们在周密计划之后才会展开行动。” 瓦哈拉密蓬被他的大胆想法给惊住了,半晌才摇了摇头,“年轻人,真是胆大包天。你觉得这样能行吗?有几成把握?” 半舟喝了一口热茶,笑道:“有五成把握吧。” “五成吗?也不算低了……”瓦哈拉密蓬陷入沉思。 半舟没有再说什么,一边喝茶一边欣赏花厅里摆放的赏瓶。 过了一会儿,瓦哈拉密蓬缓缓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就大胆去做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 半舟高兴地道:“是。” 冬去春来。 过完年后的半个月里,百花城简直成了一锅沸水。 当春耕开始时,三木会的老大普哈拉藤岗神秘消失了。后来有消息证实,他被不知名的人绑架了,现在生死未卜。接着,三木会就与五谷会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到处在战斗、流血、死人。城卫队天天出动,打人,抓人,驱散聚集的人群,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昭平土司瓦哈拉密蓬的庄园里来了一队特殊的客人。 为首的年轻男子穿着锦衣,风度翩翩,一身的书卷气。他对瓦哈拉密蓬行礼如仪,微笑着说:“昭平土司阁下,幸会。我叫杨缜,代表盘古神殿的使者前来贵宝地,商谈一些重要的事宜。” 这是正式的拜访,瓦哈拉密蓬也穿上了土司的大礼服,很郑重地接待了这位神使派来的使者。 现在,距神殿使者出现在盘城,已经过去一百天了。各大小城镇都得到了消息,就连乡村、部落和沙漠流浪者都听到了一些风声。有关神殿使者的神仙颜值,有关取消奴隶制,有关安全区,有关皇族不得再献祭,有关盘古神裔,有关盘古人族,有关天灾即将降临,等等。 乡镇居民、部落族裔、流浪者、城市贱民与奴隶都期盼着能进安全区生活,而拥有不少固定资产的贵族与良民就很犹豫。如果要举家可全族迁入安全区,他们的动产可以带走,不动产就只能放弃,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再说,虽然神使说安全区可以抵挡天灾,保证安全,可是谁都没见识过,哪里能放心?城市有高高的城墙,有训练有素的城卫队,比起野外来,毕竟要安全得多。 杜骁在规划安全区的时候,也有意识地考虑过将各个富裕的城市尽量容纳进去,但这就牵扯到城中土地与建筑的收回、重建、改造和重新分配,非常麻烦。考虑再三,他决定不再顾虑城市,而是把重点放在各个区域地上地下的资源。矿脉、地脉、水脉、龙脉都很重要,必须综合研究,尽可能地用安全区将其保护起来。 完整的布阵图出来后,仍然有一些城镇被包括进来,或是大部分,或是小部分,这就需要去跟当地的城主或地主做工作。 在百花城,被安全区包含的部分便属于木族的昭明土司瓦哈拉密蓬,除了城里的庄园,还有城外的大批农田。只要瓦哈拉密蓬同意,就算城主或城中贵族反对也无济于事。 瓦哈拉密蓬被皇族赐号昭明,封为土司,算是夷族中的头号人物,在整个东南地区都大名鼎鼎。木族中人无论在哪里,都会让周围环境变好,植物茂盛,因此他们虽然仍为夷族,却不似大部分化外之少数族裔那样受歧视,凭着他们的天赋,还是能得到一些看重。他们还能够周围的植物战斗,那些毒植、藤蔓、荆棘等等可不是吃素的。因此,一般人轻易都不会故意欺压他们。 杨缜到达百花城已经有半个月,将城中各个势力、贵族世家、少数族裔都查得清清楚楚,又看了一场半舟横空出世的大戏,这才前往瓦哈拉密蓬的庄园,与他商谈方方面面的事宜。 杨缜与他寒暄了几句,分宾主落座,跟来的几名护卫便出去守住门户,禁止其他人进入。 瓦哈拉密蓬也示意屋里的仆人离开,然后笑着看向杨缜,“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杨缜落落大方地坐下,对他淡淡一笑,“想必阁下已经知道,神使大人将在全世界建设六百四十个安全区。其中,有一个安全区是专门为皇族而建,只要有盘氏皇族的血统,都可以进去。我带着特制的血脉罗盘,就是出来寻找那些遗落在外的皇族血脉。昭明土司阁下,在这百花城中有不少皇族血脉,其中一大半都在您的庄园里。我就是来接你们的。” 瓦哈拉密蓬的脸色变了,“先生是不是搞错了?我是木族人,哪里是什么皇族?” “没错。您有木族血脉,也有皇族血脉。这都不要紧,无论血脉浓度是高还是低,只要有,就是皇族后裔,也就是盘古神裔。”杨缜洒脱地笑道,“当然,您如果不愿意去皇族专属的安全区,也可以带木族全族进入这里的安全区。这个是即将建成的安全区图纸,您看看吧。” 他递上一幅很大的彩色立体效果图,将这里的地形地貌都画得很清楚。瓦哈拉密蓬展开,仔细看过,见这个安全区占地大约方圆二十里,将自己的庄园和城外的田地完全圈了进去。虽然庄园两旁也有一部分土地被包含在内,但自己的庄园才是最主要的。另外,城内的部分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城外的田地、花园、池塘、小溪等等才是大头。 杨缜见他看完了,便接着解释,“这个安全区是有偿进入的。十八岁以下的孩子、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残疾、病弱之人会酌情免费。其他人每天都要一个积分,不做事就没有积分。但我们征用了阁下的庄园和土地,您和您的亲朋好友、所有族人都可以永久免费。” 瓦哈拉密蓬心动了,“那我可以继续住在我的庄园里吗?” “当然可以。”杨缜郑重地说,“这个安全区计划最多容纳三十万人,因此不能几个人占据太大的区域。根据神使大人的规划,您的这个庄园必须至少接纳一千人,以后根据需要,还会安排人进入,最多不超过一万人。您也可以安排自己熟悉的人住进来,人数方面不少于一千人,不多于一万人。” 瓦哈拉密蓬微微点头,“好,我会考虑的。” 杨缜礼貌地取回安全区的图纸,微笑着说:“另外,我想见见半舟先生和他的三个兄弟,可以吗?” 瓦哈拉密蓬一怔,“大人见他们做什么?如果是说安全区的事,我就可以代为转告。” 杨缜想了想,“也好。阁下愿意庇护他们,我相信也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皇族血脉。半舟先生是前东王的嫡长孙,他带着的三兄弟是前东王的小女儿兴平郡主所生。上次天灾降临,到最后前东王的血脉尽皆被献祭,只有半舟先生被他祖父与父亲想尽办法送出城,侥幸逃生。而东王府覆灭后,兴平郡主过得很不好,只是为了孩子才勉强隐忍,却到底挡不住他丈夫宠妾灭妻,她和三个孩子被逼得都活不下去了,只好一起逃出来。兴平郡主已经病故,幸好她找到了侄子半舟,将三个孩子托付给他,不至于跟她一起死。他们都是盘氏皇族的嫡传后裔,需要神使大人助他们觉醒武魂,再给予适合他们修炼的功法,方不辜负他们的伟大血脉。” 瓦哈拉密蓬见他带着血脉罗盘,连自己这种曾祖母是盘氏皇族、血脉已经稀薄到极点的人都能测出来,半舟他们那样的嫡血自然更加不会错过,因此没有否认。而且半舟他们身上的皇族血脉很浓,不像他的身上主要是木族血脉,所以,半舟他们回皇族所在的安全区才是正确的选择。他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大人放心,我定会劝他们跟大人回去,认祖归宗。” “太感谢了。”杨缜笑得很愉快,“另外,普哈拉藤岗是前南王的嫡孙,与半舟的遭遇几乎完全相同。既然同样是皇族血脉,自然应该守望相助。还请阁下从中调停,让半舟不要再找他的麻烦,大家一起跟我回去。” 瓦哈拉密蓬有些惊讶,“普哈拉藤岗也是?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因为他伪装得才像了,又能忍。”杨缜的语气里充满钦佩,“他的养父其实是他父亲安排的侍卫,在幼年时带着他出逃,受了很重的伤。后来四处流浪,等到百花城的时候,他的养父来不及安置他,只告诉了他真实的身世,便不治身亡。他沦为乞儿,又落到三木会手中,却始终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我要不是带着血脉罗盘,也察觉不到他的真正来历。” 瓦哈拉密蓬也赞赏地笑了,“这个年轻人有毅力有手段有天赋,将来必成大器。” “是啊。”杨缜对他拱手一揖,“还请阁下说服半舟先生,与普哈拉藤岗化敌为友,同去皇族专属安全区。时间紧急,不可犹豫。” 瓦哈拉密蓬听出他语气中的紧迫,心里不由一凛,“难道天灾马上就要降临了。” 杨缜神色凝重,“少则半年,多则三年,天灾必至。” 瓦哈拉密蓬不再迟疑,一拍桌子,“好。我会让半舟放出普哈拉藤岗,带着庄园里收留的皇族后裔一起跟大人回去。至于我与木族以及南夷其他部族,都留在这里吧。我会遵守神使大人定下的规矩,一切听从神使大人安排。” 杨缜高兴地起身,深施一礼,“多谢昭明土司阁下。” 第565章 北国之春(1) 北城的西北方向大约三千里外,有一座寒铁所铸的小城,名叫寒钺城。 这座城与所有城镇都不一样。它是一座兵城。 寒钺城全民皆兵。军队总共一万人,城主就是统帅。另有五千余名奴隶,平时做各种杂事,战时便是马前卒,折损率很大,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流放犯从各地被押送过来,补充进奴隶军中。另有官兵们成亲生子后的家眷四千余人,居于城中各处。 无论在何处,奴隶都处于最低层,只是这里环境太过残酷,人们要抱团取暖,反而对奴隶不如别处严酷。官兵多与女奴通婚,或娶为妻室,或纳小妾侍,生下的孩子都算贱民,却到底没入奴籍,日子要好过得多。久而久之,良贱通婚,男女杂居,奴隶与平民的界限早已混淆。 这天,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驰过城外的乱石滩,凭着有盘氏皇族图腾的旗帜长驱直入,到城主府后立刻宣读诏书,“承平二十一年元月十日,皇帝制曰:兹有盘古神殿来使降临,承先祖委托,视后嗣安危。天灾渐近,旦夕将至,神使拟建安全区,保护本方世界所有生灵。旨到之日,寒钺城上下须听从神使指令,遵照执行,不得延误,不得懈怠,违者立斩不赦。钦此。” 高大魁梧的城主峻磊伏地叩首,“臣接旨。” 宣旨官将诏书递给他,然后拿出一个符箓,从中撕开。两半符箓飞到半空中,形成一道金色的门户。三息之后,有人推开金门,走了出来。 此地一向乌云密布,黯淡无光,他一出现,就仿佛带来了无尽的光辉,让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亮。 杜骁游目四顾,随即锁定城外西北角的一处地域。他朝一脸震惊的峻磊微微点头,便跃起到空中,俯瞰全城。当初建城主府,就选择了中心位置,他目测之后,便拿出主阵石,打进府前的小广场中。那队前来宣旨的甲士立刻过去围住阵石所在,不许人接近。 宣旨官站到峻磊身旁,笑着跟他解释,“神使正在布阵,不可干扰。” 峻磊点了点头,“这安全区……是否真的能保安全?” “当然。”宣旨官满脸敬仰,“盘城周围已经有安全区建好,奥敦氏放出他们最强大的镇族战兽进行攻击,却一点用也没有,根本破不了防护阵。” 杜骁当初在盘城声称要在全世界建立六百四十个安全区,那些贵族都在担心,没有个十年八年只怕建不完,而据他说,天灾最迟三年就会到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但杜骁的动作却异乎寻常地迅速,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按照最终定下的阵图,每个安全区需要一个高级阵石作为主阵眼,中低级阵石平均二十到一百作为辅助阵桩。为防天灾降临后遭遇意料之外的攻击而致阵石损毁,因此需要制造十倍以上的阵石以作备用。 需要阵石的数量极大,可杜骁有两个世界作为后盾,一点也不困难。阵图确定后,他在自己和燕漓的空间世界中发布任务,分别以五十、三百、一千贡献值的大额悬赏,收购低级、中级、高级阵石。他发布了详细制作图纸,包括制作材料、手法、阵纹等等,按此标准验收。 除此之外,他还发布了有关收购大量丹药、符箓、法器的任务。这些的限制不大,他只给出了一长串名单,多是为了战斗与疗伤治病所用。 现在,两个世界里的丹师、阵师、器师、符师数以百万计,虽然大多是学徒和低级,但也有不少中高级。他们平时大都在修炼,制作出的成品销路不大,多是万象阁收购了作为储备,此时突然出现置顶的这么几个大任务,给出的贡献值都不少,让他们全都喜出望外。 仅仅不到十天,杜骁需要的六百四十块高级阵石与相应的中低阵石就收购齐全,接下来的都是储备。杜绕拿到阵石后用精神力扫过,然后略微修整,便可使用。他在阵石中注入灵元力与精神力,将大部分地区交给空间世界中带出来的阵师们按阵图布阵,自己只负责几个重要的地区。 他并不禁止阵师们及其学徒、辅助、后勤保障人员与本地人交流。贵族世家派了不少人过来想要偷师,他也从不在意。 每次收人进空间世界,杜骁和燕漓都要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来历,让他们清楚,从此以后,所有人都是盘古神域的顶级势力万星宫属下。他们要壮大自己,守护人族,守护盘古神域,守护万星宫。现在,空间世界里几乎所有人都以自己是盘古神域万星宫属下而骄傲,因此只要有人问起,他们从不避讳。 本地人听说他们都来自盘古神域,是神使的直系下属,便自动脑补了很多,对杜骁越发信服。再多疑的人此时也都完全相信了他的身份,对他言听计从,在不违逆他的意志的前提下努力争取更多的利益。 杜骁做事越发顺畅,很快就将阵师团队安排好,通过空间通道一一送至布阵的地方。然后,他才前来寒钺城,亲自布阵,并解封盘古皇族秘地。 寒钺城当初便是盘氏皇族派心腹家臣过来建成的,城池本身便是一件宝器,却只有城主一脉代代相传,其他人并不知晓。每当天灾降临,寒钺城便闭城自守,因此损失不大。城中军队大都是当初跟着城主过来的忠诚私兵的后代,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坚守了千年,始终忠心不改。 杜骁过来一看,便发现他们已经铸成了军魂,这是相当难得的,只要好好引导,全面提升军中官兵的个人实力,必能打造成一支修士级别的铁军。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周围百里方圆的地界上迅速布下阵桩,沟通地脉,最后激活阵法,一气呵成。 之后,他在寒钺城外西北角约五百米处的沙丘上站定,右手掌中出现了一柄七寸长的黑灰色短刃。它貌不惊人,上面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仿佛可以斩开世间的一切。 这是金钟从西城巫马家族的秘地里偷出来的破界刃。它以混沌之金凝聚,被混沌潮汐锻造,历无尽岁月而成,乃先天金系神物,锋锐无匹。 这段时间里,金钟已经光顾过五大顶级家族的秘地。那些禁制算是这个世界的巅峰水准,在金钟面前却犹如纸糊的一般。他非常顺利地偷出了补天石、神木树枝、冥河水、天命血、破界刃,先暂存在自己的东皇钟里,不时欣赏把玩,等到杜骁或燕漓要用了,再拿出来给他们。 杜骁手握破界刃,身上的剑意冲天而起,随即全部注入到七寸短刃中。灰黑的刃身立刻爆出湛湛银光,锋锐中又有圆融之意,让人在惊悸中又感觉有几分心安。那是杜骁的守护剑意,与破界刃本身纯粹的锋芒相融,更加圆满无缺。 杜骁手执短刃,猛力劈下。一道长达数丈的气芒如惊天长剑,随着他的剑势斩落于地。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地面裂开一道深渊。 杜骁调动空间之力,硬生生地将这道狭窄的深渊向两旁推开,逐渐形成一条长长的大裂谷。 随着大地剧烈震颤,寒钺城也不断抖动,房屋东倒西歪,有不少奴隶所住的简陋建筑倒塌,幸而他们及时冲出,待在空地上,因此并未造成伤亡。全城人都看着西北方向的空中,震惊之余满是敬仰。 杜骁收起破界刃,精神力喷涌而出,全部涌向谷底。稍顷,他放出了金钟,“这座秘地太重,一半在现世一半在虚空,我拉不上来,你来帮我。” 金钟现出金乌原形,在天空上飞了一圈,如一个小太阳,将这片长年阴霾的地域照得无比明亮。他发出清脆的鸣叫,然后停在杜骁身旁,空间之力如泉涌一般直泄而下。庞大的力量攫住了地底深处的一座山尖,一点一点地拔出来,渐渐升上地面。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寒钺城中的人全部涌出城门,呆呆地看着那犹如神迹一般的壮观场面。 大地崩开,一座巍峨巨峰缓缓升起。空中一个俊美无俦的神仙中人,再加一只璀璨夺目的太阳神鸟,将这个寒冷贫瘠阴暗险恶的地方衬托得恍若传说中的天堂。不少人忍不住跪在地上,虔诚地顶礼膜拜。 杜骁全神贯注地将皇族秘地拉出来,稳稳地移到一边,落到地面上。他松了口气,服下数粒高阶极品丹药,将耗费巨大的精神力和体力补足,然后再与金钟合作,将崩开的大裂谷慢慢合拢。很快,这里除了多出一座雄壮的嶙峋高山外,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杜骁在空中转过身来,看着聚在城外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为了你们的安全,请全部回城,暂时不要出来。” 峻磊立刻高声发布命令,让军官们集合自己的士兵,将奴隶和平民全部带回去。 杜骁等所有人都回到城中,城门也按他的要求关闭,这才从空间世界里放出大批机器人与智能机械,在安全区的地面上忙碌起来。 满地的乱石被打碎,混合了特制的材料,变成了方方正正的红砖和灰色的混凝土,然后用来砌墙盖房。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围绕着居住区,陆续出现了万象阁、拍卖行、器阁、丹阁、阵阁、符阁、艺阁、书阁和其他商铺坊肆。再外围是阡陌纵横的农田与大片果林,其间点缀着湖泊、池塘、河流、小溪。 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这个极北苦寒之地便已春色满园。 第566章 北国之春(2) 杜骁接收了金钟盗来的五件混沌先天神物,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此对于盘氏皇族特别优待,不仅无偿将安全区配置齐全,而且允许所有具有皇族血脉和特许之人免费永久居住。以后他们在万象阁和其他官方坊阁中兑换资源,都享受五折到八折不等的优惠。 他还打算以低廉的价格给所有皇族中人提供淬体、固魂以及觉醒血脉的药剂,帮助他们觉醒盘古血脉,然后再给出最适合他们的修炼功法,让他们能够迅速提升境界,增强实力。 盘古神裔本就应该是战斗民族,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猪牛,任其宰割。他希望这支族裔以后能够成为他与燕漓的嫡系战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建好安全区,他收回所有机器人和施工机械,这才飞到巨峰前,掏出盘晔交给自己的皇族秘令,扔向峰脚处的一块巨石。非金非玉的秘令如水滴落入深潭般,无声无息地融入巨石。稍顷,巨石忽然发出一道土黄色的光芒,随即无声无息地沉入地下,露出一道宽阔的门户。 接着,杜骁后退百米,随后一挥,身前便出现一道金色光圈。他缓缓地说:“一切就绪,陛下可以过来了。” 几息之后,盘晔率先走出光圈,落到杜骁身旁。在他身后,源源不断地冒出人流、兽车,全是盘古皇族及其忠心的仆从。杜骁连忙召出机器人总管,让他去安排那些人的住宿,分配相应的仓库给他们存放东西。 等到盘城的皇族全部到来后,杜骁又连续打开四个空间通道,将东西南北城的四大王族也全部接引过来。 盘氏皇族如今扬眉吐气,别说子侄儿孙俱都带来,便是出嫁了的公主郡主,也大都强硬地带着孩子脱离夫家,跟了过来。有那实在夫妻恩爱不忍分离的,便带着夫君或妻子甚至那边的一大家子一起来了。还有一些性子和软的皇族子弟,觉得机会难得,更连宠爱的小妾及其亲戚也一起带来了。 杜骁表示,只要不是过来故意捣乱的,都可以接纳。只是,惟有皇族血脉才能享受各种优惠政策,父系遗传与母系遗传一视同仁,而非皇族血脉都不能享受这些优惠。但这都是后话,先让人安顿下来再说。 盘晔召见了寒钺城的城主峻磊,对他大加褒奖,再三勉励。峻磊很激动,家族代代相传的职责到他这里就结束了,从此全家都可以跟随皇族,可以过上安稳富足的好日子了。 盘晔与他叙完话,那个从来未曾开启的秘地通往外界的通道也稳定下来。他按照杜骁的指示,走上前去,割破右手掌心,然后按上那道门户。 很快,宽大的石门发出轰然巨响,缓缓打开。盘晔激动地看着那条微微发出昏黄光线的通道,站在那里翘首期待。 杜骁不打算喧宾夺主,就对盘晔说:“陛下在此稍候,我去处理点事,等会儿再来。” 盘晔心潮澎湃,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便连连点头。杜骁转头便去了住宅区,看那边安顿得怎么样。 他将住宅区分成三部分,以道路、花园、树木、河流或湖泊隔开,井然有序地分布在安全区的内圈。 一部分是皇帝与诸王所居的大园子,内有十余处宅院,从三进到五进不等,宽敞舒适,却没有园林、小湖、亭台楼阁等观赏性设施,只有实用性很强的建筑。皇帝与诸王的儿女及其后妃妾侍都一起带来了,再加上宫人、内侍、厨师、侍卫等等,非得有那么大的地盘才住得下。此外,历次天灾中舍身献祭的皇族宗亲也不能白白牺牲,杜骁根据皇家秘档专门捋了因果线,派人携带血脉罗盘,分散到世界各地,将那些人遗留下来的直系后嗣找到,接回来后全部入住这些园子,其中就包括半舟与普哈拉藤岗这样的年轻人。 另一部分是普通皇族宗亲住的楼房,楼层为五到七层,层高分别有三到五米,每套面积在一百到三百平米之间,结构从两居室到跃层,基本上每套房都有宽大阳台,每间房的采光都不错。这部分区域还有配套的大食堂,免费供应一日三餐普通食材制作的膳食,有偿供应十余种灵材制作的灵食灵酿,享受折扣优惠。 还有一部分是给非皇族住的楼房,每套面积在五十平米到一百五十平米之间,结构紧凑,从一居室到四居室,房间面积比较小,住起来稍显拥挤,在天灾来临之后却弥足珍贵。这里也有配套的大食堂,同样免费供应普通膳食,有偿供应灵食灵酿,没有折扣。 根据测算,入住这里的皇族宗室大约将近一万人,跟随他们的亲属、仆从、护卫、奴隶等等约有十万人。这些人之前已经填过一张表格,机器人总管只用了几分钟便按照他们的族系、亲友、爱好、居住要求等项目分配好了住房与配套仓库,以屋主的指纹入住,安全便捷。 住房免费,仓库却要收费,因此需要仓库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把自己的东西放进住房,小部分财物较多的就到诸王的大宅院里借个房间当仓库。能够拥有大笔财物的人多是皇帝或诸王的嫡系子孙,借几间房存放私财,那都是小事。 杜骁过去的时候,那些皇族子弟正将带来的行李与财物往自己的房间里搬。跟他们过来的人还有亲近的伴读、奶兄弟、表兄弟和护卫、仆从等等,这时一起动手,很快就搬完了。他们以前没住过这种现代化的楼房,尤其是指纹解锁系统、门禁对讲系统、电灯、自来水龙头、淋浴、抽水马桶、新式家具和厨具等等,以前见都没见过,这时弄懂了怎么用之后,就觉得虽然房子有些狭小,但生活起来却很方便。 皇族一直受到各种欺压,还时时刻刻处于死亡的威胁之中,这时逃出生天,不必在天灾降临时以身祭阵或是眼睁睁地看着父祖兄长赴死,都松了一口大气。此时,人们高高兴兴地忙碌着,到处都是欢快的笑声。 按照杜骁的设计,基本上是按照每家每户一人一间房来分配房子的,有的夫妻住在一起,就会多出一间房,自然由他们自行安排。有的幼儿还跟着乳娘丫鬟,只幼儿有房,乳娘丫鬟的房子在非皇族居住区,若是必须陪着孩子,就得他们自行调剂或挤一挤了。总之,细节方面杜骁不管,由他们自己解决。 他在巡视的时候,还开了几次空间通道,从各处接引来零星寻找到的皇族血脉。虽然不少人已经是父兄叔伯全灭,但总还有些表兄弟姐妹或远房亲戚,故人相见,或惊喜交集,或抱头痛哭,场面十分感人。 杜骁现在要解决的首先是他们的一日三餐。普通膳食有智能机械流水线烹饪,多弄几套,同时在食堂里开一千个取餐窗口并开通定餐外送,就能应付这么多人的需要。这种大型食堂用的多功能机械耗能不多,一块能量板就能让一套设备运行一个月。普通食材与有灵气的食材都在空间世界里向各星球各种族收购,数量是足够的。至于各种灵食,会由空间世界里招募来的灵厨烹饪,并会在这个世界招收有这方面爱好与天赋的人做学徒。 杜骁不但在各个安全区里开辟了农田,还建了星际时代最新款的无土立体培植大棚。那是一座巨大的建筑,共有五个培植层,主要用于种植富含灵气的花草树木与农作物。 因为各个安全区所处的位置不同,环境各异,以后肯定有自己的特产,所以杜骁还在每个安全区建设了通信基站,然后在此基础上推出互联网、个人光脑和小型传送阵,这样有利于网络销售业与快递业的发展,让那些没有战力的弱者、掌握不了一技之长的普通人、残疾者、解除奴隶身份后茫然失措的人也都有自食其力的机会。 他在安全区里忙碌着,能看到他的人却很少。后厨、机房、基站等地是禁区,除了以后招收的工作人员外,其他人都禁止进入。那些刚刚到来的人都在搬东西、整理内务、熟悉周围环境,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不起眼的地方。 与此同时,盘晔已经进入皇族秘地,一手拉着自己的嫡长子盘骜,一手握着秘地大长老盘焱的手,激动得两眼湿润,双颊隐现红光。 盘焱的境界是秘地里最高的,此时疑惑不解地看着盘晔,“怎么回事?谁把我们的秘地暴露出来的?” “是我。”盘晔爽朗地笑道,“伯祖父,盘古神殿的使者来了,先祖让他们来看看我们这些子孙的生活。伯祖父,咱们盘氏的春天终于到了。” 盘焱的手一紧,“当真?” “是真的。”盘晔重重点头,“神使说,长久待在秘地,其实对我们的将来不利,因此让我们的人都出来。他会帮助我们觉醒先祖血脉,给我们提供更好的功法、药剂,让我们快速提升实力。另外,他还说其实天灾也是机遇,我们不能躲避,必须投入战斗,那才是突破到更高层次的契机。” 盘焱的手微微颤抖,兴奋地说:“对对,他说得对啊。这太好了,那就听神使的,让秘地里的人收拾收拾,都出去。多少年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与亲人团聚了。” 第567章 天灾降临(1) 只用了半年的时间,杜骁就将六百四十个安全区全部建好,并进一步完善了能源供给、道路交通、给排水、通信、网络等等基础建设,又陆续建了连锁性的医院、药店、学校、超市等等。 将入住安全区的人妥善安置以后,他通过在万象阁发布任务的方式,引导那些居民主动学习并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燕漓也出关了一次,将六道轮回塔放出来,安置在盘城的皇陵区,然后在每个安全区都设置了一个入口,人们可以自由进入历炼。 六座塔被魔化得很严重,但经过燕漓、杜骁与塔中高僧精魂的共同努力,已经将魔气消除了大半。但里面的魔兽仍在,正好可做历炼的帮手,让人们提前感受到强大魔兽的威力,逐步克服恐惧,找到有效的战斗方式与杀敌办法。 现在每个人手腕上都戴着安全区发放的简易光脑,可用于通信、上网、积分存储与转账等等。人们杀死魔兽和成功闯关后,都会自动得到积分。在里面如果濒临死亡,会被自动传送出塔,不会死亡,但会让他们体会到重伤与死亡的痛苦,承受不住的会崩溃,不敢再战,只要能坚持下来,意志就会得到锤炼,体魄、精神力与战作能力都能得到提升,好处无穷。 燕漓出来了几天,将六座塔安顿好,设置了相应的积分榜与兑换方式,又帮助杜骁将阵法进行微调,使之更加完美,这才回去,继续参悟先天大阵。 在这个过程中,杜骁也调整了之前的一些想法,使自己的计划更加合理,更具可行性。譬如,他原本打算专门用一个安全区收容孤儿与孤寡老人,现在却改为在每个安全区都建孤儿院和养老院,由官方供养。这样一来,以后在战斗中牺牲的武者,如果留下了孩子或老人,都可以进入这两个机构,不会为以后的生活发愁,这也让奋勇战斗的人们能安下心来。 另外,凡是人口超过五万的城市,杜骁都尽量圈进了安全区,尤其是五大主城和一级、二级、三级城市。这样可以节约许多资源,也避免了大规模迁徙的麻烦。不过,圈进安全区的城市也要重新进行统筹安排,将那些毫无意义的观赏性花园之类的土地释放出来,建造各种实用的功能性设施或用于基础建设。对于原来的地主,会适当给予积分补偿。若有暴力抗拒者,由城主派出城卫队进行镇压。城市之外还建有一片新的住宅区,以接纳周边地区的居民。这样一来,原住民与外来人口势必会发生冲突,但安全区中不可能动武,因此造成的伤害很小,顶多是吵吵架或互相冷嘲热讽一番,闹一阵也就罢了。 当然,这些调整都要在不破坏阵图的前提下。如果实在无法圈进安全区,那些城镇就只能放弃。将所有人从他们定居的城镇往安全区迁徙的过程有些麻烦,但杜骁并不操心。安全区就在这里,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不勉强。他是在帮助他们,想要救他们,更想要培养他们,这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接不接受全凭自愿,生死都是自己选择的。 所有奴隶的身份都已经被他强制解除,有些奴隶因主人待自己很好或是奴性太重不愿离开主家,他也不会坚持。不过,大部分奴隶、贱民、良民、在沙漠中聚居的少数族裔、流浪者、逃亡者等等都非常愿意迁入安全区,这里有吃有住,还不允许动武伤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堂。 贵族世家也先派一部分人进入完全区,想要划分地盘,夺取更多的利益。杜骁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都按照定好的制度来执行。安全区的管理班子、公共设施与机构部门的管理人员和工作人员全部公开招聘,不管贵族还是贫民,身份是良是贱,只要报名者通过考核,就能被录取,经过培训后上岗工作。 入住安全区者,除了有特别规定外,都要每天支付一个积分,开头三十天免费。若在公共食堂就餐,每顿每人一个积分,普通饭菜无限量供应,也是开头三十天免费。灵食另外定价,通常情况下没有折扣优惠。 万象阁在建成第一天就会放出各种任务和积分兑换榜单,其他各个阁坊也同样如此。想要赚取积分,就得做事或是有人做事供养,否则等到积分无法支付每天的居留费,就会被逐出安全区。 除了人类外,杜骁还把这个世界里的大部分野兽、凶兽、沙兽等各种禽兽都收进了安全区,将有害无益的动物都摒除在外。收进来的禽兽都可以驯养,弱小的成为未来的储备粮,强大的以后就是主要战力之一。让它们吃饱吃好、繁衍、训练,然后组成一支支兽军,将来同样可以上阵杀敌。 同时,他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植物和矿脉也都转移到安全区的地上和地下。天灾降临后,留给它们的将是一片不毛之地。 所有安全区建成后不到三个月,天气突变,暴风席卷整个世界。无数城市里的房屋被掀翻屋顶,墙壁倒塌,沦为废墟。龙卷风随处可见,拔起地面上的沙石、建筑和各种杂物,在天地间肆虐。龙卷风过后,连着出现烈日暴晒,气温上升到四十摄氏度以上,整个大地都在冒烟,仿佛即将被烤熟。十余天之后,气温出现断崖式下跌,很快降到零下二十摄氏度以下,却没有雨雪降下,只有干冷的白毛风如钢刀一样刮过地面。 那些舍不得放弃土地、家宅、商铺等大笔家产,犹豫着留在各个城市中的人在这种极端天气下死伤不少,曾经让他们留恋不已的财产都被摧毁殆尽。幸存下来的人再也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带着仅存的财产,或乘兽车,或步行,赶往最近的安全区。 在这些可怕的日子里,安全区却一派风和日丽,温暖明媚。透明的防护罩挡住了一切灾难,又让人们可以亲眼目睹外面的情形。 先到达安全区的贵族世家中人都无比焦虑,在龙卷风过后就纷纷派人回去接人。他们的族地都被摧毁了大半,幸而剩余族人都躲进了地下室,伤亡不大。他们听了安全区里的情况,都迫不及待地收拾了残余的物资,迅速赶过去,在高温中差点热死在半路上。好不容易挣扎进入安全区,看着满眼的绿树鲜花、大片庄稼与湖泊溪流,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经过一系列的气象灾难之后,所有人都对安全区的防护级别有了很大信心。 极寒天气持续了两个月,接着就是连续地震和持续沙尘暴。整个世界一片混浊,不见天日。所有不在安全区内的建筑全部沦为废墟,飞快地成为荒漠的一部分。 对比皇家密档上对历次天灾的记载,这一次的灾难前兆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完全属于灭世级别。如果杜骁和燕漓没来,这个世界的生灵多半会在这一次全灭。灾难继而会蔓延到外面那个更没有抵挡力量的世界,将这个天地彻底摧毁。 灾难还没结束,燕漓再次出关。 他出现在独自待在皇宫中的杜骁身旁,微笑着说:“天灾要降临了吧?我感觉到强烈的空间波动。” “是啊,我也感觉到空间通道正在被打开。”杜骁看向他,“我觉得是自然开裂,不像是人为。” 燕漓凝神感知,然后微微点头,“对,像是另一个世界正在靠近而造成的。” “嗯,金钟也这么说。”杜骁轻轻握住他的手,“你那儿怎么样?阵法方面有收获吗?” 燕漓顿时喜形于色,“我参悟到的阵法还不到这个大阵的千分之一,哪怕给我百年,只怕也无法完全领悟。不过,我在里面参悟时尝试修补,再加上最近一连串的大灾害,结果误打误撞地唤醒了阵灵。我们进行了好几次沟通后,阵灵同意将这个大阵搬到我的空间世界里。” “真的?”杜骁也很高兴,“先天形成的大阵,能原样搬走吗?” “有阵灵协助就可以。”燕漓满足地轻叹,“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阵灵,这对我在阵法上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搬进空间世界后,我可以常常去参悟,就不用急于一时了。而且,这个大阵可以使我的空间更加完美,也更加稳固。” “太好了。”杜骁开心地一拍桌子,“那你赶紧搬吧。” “嗯。”燕漓满脸笑容地看着他,只觉得心花怒放,“我听金钟说,已经拿到了五大先天神物。我已经有了先天大阵,那五件宝贝都归你,我到时候再给你的空间世界布一个五行封天阵,以五件神物做阵基,与先天大阵的威力相仿,就可以让你的空间世界也更加完美。” 杜骁欣喜地点头,“行,都依你。” 燕漓起身,四处看了看,“皇宫只有你一个人在?” “嗯。”杜骁微笑着说,“皇族都走了,但皇城和皇陵都被我用阵法封禁,外人不得擅入。我把最终大阵的主阵眼放在了这里,控制大阵以及调节各个安全区的阵法就让伊斯玛母来做。等天灾降临,我就打算出去战斗。” “好,我跟你一起。”燕漓想了想,“我们契约的那些伙伴都放出来,让他们也参与历炼吧。” “当然。”杜骁早已计划好了,“初期肯定用不着,倒是可以把幼崽们放出来,让他们打打小怪,历炼一下。等到了中后期,就要放咱们的契约伙伴出来了。让他们多经历一些大战,积累战斗经验,对将来的发展很有利。” “是啊。”燕漓高兴了一会儿,“那你在这儿等我,我这就去收取大阵,然后回来陪你。” 杜骁微笑,“好,我等你。” 第568章 天灾降临(2) 除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外,杜骁还从两人的空间世界里放出来六百余万人,分布在最外围东南西北、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八个方向的六十四个安全区里,平均一个安全区将近十万人。 这些安全区周围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在天灾降临时往往处于最前线,因此没有安排原住民,全部由空间世界里的人居住。愿意出来的人都是修士,哪怕是种地与做饭的都是已经入道的培植师和灵厨师。杜骁根据具体需要合理配置,每个安全区的修士各类都很齐全,从法修、体修、丹修、器修、符修、阵修到儒修、音修、佛修、医修、画修、厨修等等,还有其他各种杂修,有的善攻,有的善守,有的擅长管理指挥,有的擅长后勤保障,有的适合单干,有的适合团队作战,总之应有尽有。 他们出了空间世界后,先是熟悉周边环境,然后演练各种作战方式,接着就一起进入六道轮回塔中历炼,一边提升作战能力一边赚积分换资源,干得热火朝天。 杜骁又在网络上放了一款类似绝地求生的全息游戏,让原住民组成的团队与空间世界的修士组成的志愿军或互相对抗或混合组队,互相配合,互相学习,既可让原住民学到更高明的作战手段,也让志愿军们熟悉这个世界的一切。 外面的灾难一直没停过,除了大洪水,几乎所有自然灾害都轮流着来了几遍。 与之相比,安全区里更加安定。人们都在庆幸并感激神使,再也没有怨言。百忙之中,有人在互联网上发起了给自己安全区起个好名字的活动,无数人积极响应。杜骁也觉得这个活动挺好,便在管理委员会的官网上正式开启征名活动,入选名字的命名人可得到一定数额的积分奖励。这更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只要有闲暇时间,他们就会讨论,或是翻阅书籍,旁征博引,再将自己起的名字发到网上去参选。 燕漓用了一个月时间,将先天五行封天阵完整地搬到自己的空间世界里。为了避免触动皇陵的结构,他还请金钟帮忙,将皇陵护住。开始搬运阵法的时候,他才发现,整个皇陵也坐落在一处先天阵法上,与金钟指点他们布下的聚魂养魂阵差不多,威力却更加强大。他见猎心喜,收回了五行封天阵后,又待在皇陵参悟这个阵法,打算以后将杜骁空间世界里的那个大阵进一步完善与提升。 因为发现了这个大阵,他才察觉到,皇陵中所有葬入这里的皇族都能保持灵魂不灭,但只是存在着,却并没有合适的功法让他们主动修炼。盘古一族主要是肉身强大,若是觉醒了先祖血脉,就能开启血脉传承,而在精神力方面却乏善可陈,能遇到并利用这个先天阵法保住灵魂不灭,已经是鸿运滔天,可谓做到了极致。 燕漓深入皇陵,与其中地位最高的前十几代先帝商讨后,便将杜骁找来,将他们的灵魂引进杜骁的空间世界,定居在铸魂星,并免费提供适合他们的功法,还请魂族派了几位擅长教导的老师过来指点他们修炼。 杜骁这段时间一直在炼丹、画符,出来的东西又全又高级,全是杀怪保命的极品。他还指导那些阵师制作各种阵盘,主要是防护阵、迷阵、幻阵、回城传送阵、随机挪移阵等等。 这些东西除了自用外,基本都会放到万象阁或其他阁坊出售,换取积分,销售收入扣除阁坊手续费和安全区应缴税款后,全部自动转入他们的光脑账户,既方便快捷又安全可靠。 买家也大都选择在万象阁和其他官方阁坊购买这些资源,因为那里没有假冒伪劣。这些东西都是以后用于战斗或是保命的,不可轻忽。 除了这些东西外,那些官办的食堂、超市、洗衣房、网吧、图书馆和私人开的餐馆、酒馆、花草房、粮油店、蔬果店、书画店、杂货铺、成衣店等等都有着不少现代科技的器物出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先是惊诧、稀奇、望而生畏,尝试使用后渐渐熟悉,很自然地接受下来。 杜骁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一举将这里的冷兵器时代推进到高科技时代。但他特意压制,阻挠了热武器的出现,只鼓励提升冷兵器的防御力或杀伤力,同时激励炼器师多出产品多创新。 根据tasa的数据库中海量的资料记载和技术分析,像这样末日天灾般的异世界生物入侵,用热武器只能打打小怪,很快就会失效。而热武器的制造与使用都有可能给本世界的环境造成持续百年甚至千年的损害,得不偿失。这种损伤会让该世界的天地法则给出愤怒的反应,收回给予人类的气运,杜骁和燕漓也别想得到天地功德。同时,安全区里禁止动武,如果使用冷兵器或是丹符器阵之类,可以及时发现并制止,如果是热武器,只怕会把楼都炸塌了,实在难以控制。总之,使用热武器几乎有百害而无一利,杜骁是绝对不干的。 除了生活方面引进高科技之外,他在文化方面却有意识地控制,不让星际时代的三观冲击古代的传统。不但在这里,在他的空间世界以及过去执行任务的世界都是如此。他鼓励人们对于本世界的文化传统努力学习、刻苦钻研、传道授业、传承并发扬光大。他知道人性的复杂,对于他们的内部争斗并不插手,却要控制在不酿成大伤害大灾祸的范围内。 他本质上是军人脾性,不喜欢勾心斗角,也不喜欢料理琐事,因此把庶务都扔给合适的管理人才,由着他们去发挥所长,把空间世界和这里的各个安全区打理得井井有条。另外,他也完善了有关法令法规,并在安全区设立了拘留所,轻罪就关进去,少则几天,多则三月,就放出来。凡是犯有重罪或是原本就在监狱里关着的罪证确凿的重刑犯,都被杜骁扔到地下矿脉去挖矿,从此不见天日,这辈子也别想逃出来。 日子过得很快,外面的各种自然灾害轮流肆虐了三遍,时间就过去了九个多月。等到自然灾害逐渐停止,空间通道终于打开到可以容纳异世界生物进入的地步。 第一波凶兽从天而降,多数是陆行兽,小部分是飞行兽,没有水行兽。这些凶兽都没有灵智,只有杀戮与掠食的本能。虽然都是低级兽,但体型都很庞大,最小的也有普通耕牛体型的两倍,最大的超过十倍。 它们形貌怪异,张牙舞爪,个个眼瞳血红,凶焰滔天,一落地便四散奔跑。陆行兽有力的四蹄踏着大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路扬起飞沙。飞行兽在空中展翅飞翔,发出响亮而凶唳的鸣叫。 如此浩大的声势与凶猛的兽潮把大部分人都吓住了。厉兵秣马将近一年,在轮回塔中与各种魔兽几番对战,他们已经能够不惧凶险,与魔兽直面对战。可是现在,真正面对这些从所未见的凶兽,且一旦死亡便不可复活,许多人都不禁有些畏缩,只有意志坚定、精神力强大、对自己的实力颇有自信的少数人不但没有退却的想法,反而跃跃欲试。 杜骁和迅速出关的燕漓却不会让任何人尤其是精英出去鲁莽找死,那太不值得了。杜骁立即让伊斯玛母封锁所有安全区,不允许安全区的所有人兽出去,并对所有人广播,“大家稍安勿燥。两位神使会先出去迎敌,探查凶兽虚实以及环境变化。等得出结果,两位神使会向大家宣布。届时,各位针对现实情况,做好准备,再行出外战斗。” 温和的女声与醇厚的男声交替广播了十遍,终于安抚好大部分人的情绪。听说两位神使率先出去迎敌,他们都觉得很放心,对两位神使也更加感激。 燕漓安排燕漓注意收集外部环境的各种变化,从水土到空气,从天上到地下,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与此同时,他还要注意观察每一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异界生物,按照燕漓构建的新式模型来分析它们的身体构成与特性,希望能由此逆推出它们的来处。 燕漓出关后,阿瑞斯被他安排着仍然待在皇陵,继续分析先天铸魂阵。在星际时代,修真大都引进了高科技手段作为辅助,以数学和物理方面的知识来分析阵法便是其中之一。但这样解析出来的阵法或是以这种方式构建的阵法往往比较呆板,没有灵性,要领悟先天大阵的奥义核心,还是得靠燕漓自己。只是,如果先弄懂了阵法的全部构造细节,对燕漓的参悟会有一定帮助,能缩短不少时间。燕漓现在要去战斗,就只能让阿瑞斯先帮着分析计算,把阵法的结构分析出来,等他以后有空了再来领悟。 安排好一切,杜骁与燕漓穿好物理防御和全属性元素防御都很强的法袍,带上功能不同的灵宝,手上紧握灵刀、刀剑,从盘城皇宫并肩升起,迅速穿出防护罩,暴露在混浊的空气中。 这次破开的空间通道有三处,同时出现在世界的西北、西南与南城附近。从南城到盘城只有一千余里,飞得快的凶禽仅用一刻钟就能到达。 最先到达的凶禽通体黑色,无毛有鳞,头部似鹰,身体却像恐龙中的霸王龙,有两对蝙蝠状的翅膀,腹下有两对爪子,喙尖爪利,如钢浇铁铸般,闪着寒光。 看到悬浮在空中的两个人,凶禽闻到了一股诱人的甜香,只觉得腹中大饥,片刻都无法忍耐,立刻发出一声唳叫,加快速度,扑上前去。 杜骁与燕漓要摸清这一波入侵凶兽的虚实,并没有选择二打一。杜骁疾速退开,在一旁掠阵,燕漓长刀一挥,便迎上前去,与凶禽斗在一起。 第569章 翘首以待(1) 安全区命名活动持续了一个月,然后各个安全区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全部都是xx城,而不是xx区。人们都觉得,如此美好的一个地方,比他们以前住过的城池好多了,所以都坚持以城市来命名。 如今,天灾降临,西部从南到北,南部从西到东,是最先受到凶兽潮冲击的地区。人们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凶兽,一开始都战栗不已,等到听见广播,知道神使会率先出去迎战后,大家便安下心来。 安全区的防护罩隔绝了生灵的气息,不会引起那些凶兽的注意,偶尔有路过的凶兽凶禽懵头懵脑地撞上来,也丝毫不会破防,反而会被弹出去。这些凶物没有灵智,被反弹了也意识不到什么,只会本能地调整方向,继续奔跑或飞走。 没过两天,所有安全区里的人都淡定了。他们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是准备出去的散人战士与战斗团队在加紧准备。各个阁坊的师傅们加紧工作,完成来自各方的订单,一派繁忙景象。 在西南方的勒斯城里,阿拉格巴日不但与乌仁图雅成了亲,而且现在已经生了个儿子。因为生活过得好,在胎里营养充足,小婴儿玉雪可爱,资质很好,继续了阿拉格巴日的血脉,同时还拥有相对较弱的乌仁图雅的血脉,木土相生相济,未来必定有着好前程。 阿拉格巴日当初率领全族齐动手,以荒漠的细沙铸造砖瓦,供应西部地区的总共一百六十个安全区,挣得了大批积分。乌仁图雅的花族全力培植灵花灵草灵树,也赚到了许多积分。安全区建成后,他们选择了离家乡不远的勒斯城定居,用积分兑换了适合自己的修炼功法和炼器师、灵植师方面的教材和课程,还有土地和店铺,一边学习与修炼一边种植灵植、开办花草店和铸造铺。 燃灯族全族都有炼器师的天赋,阿拉格巴日及其族中精英的资质尤其好。花族在培育灵植方面也有独特的天赋,乌仁图雅与乌仁娜姐妹尤甚。教导他们的老师很喜欢,几乎是倾囊相授,让他们在较短的时间里便有了长足的进步。 如今,他们再也不像过去那般艰难困苦,所有族人都可以过上富足快乐的生活。 这天中午,乌仁图雅一手抱着刚满百天的儿子,一手提着食盒,去铸造铺给阿拉格巴日送饭。花草店有乌仁娜看着,她现在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做饭、带孩子、中午和晚上都要给忙着生意的妹妹与夫君送饭。 头上时阴时晴,那是有凶禽飞过造成的。大人们都熟视无睹,只有孩子们还不时好奇地仰头观看,笑着指指点点。 乌仁图雅走在人行道上,脸上都是笑容。城里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树,花坛里开满了花,这些都是他们族人的成绩,不但赏心悦目,还为他们不断挣来积分。 到达靠近城市中心的商业街,乌仁图雅走进阿图铸造铺,与掌柜打了招呼,就去了后面的铸造房。在前面看铺子的掌柜与伙计是他们聘请的,每月只拿积分酬劳,不包吃住,每天都有各自的家人送餐,不用他们夫妇操心。 铸造房里炉火熊熊,阿拉格巴日却已放下大锤与刻刀,坐在一旁歇息。乌仁图雅走进来,先把儿子放到他怀里,然后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 阿拉格巴日逗了逗儿子,这才拿起筷子吃饭。乌仁图雅坐到他旁边,把儿子抱过来,闲闲地聊起家常。 “阿日斯兰今天来找我,说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哈丹巴特尔他们一起出去战斗。”乌仁图雅有些担忧,“他手上的积分不太多,想要在咱们店里赊些装备和灵果。赊账是小事,我知道他的品行,所以就答应他了。只是,他才十八岁,性格又温和,以前连架都很少打,出去与凶兽战斗,能行吗?” 阿拉格巴日听出她有些担心,便道:“阿日斯兰昨天就来找过我,说要跟着出去参加战斗。我问过哈丹巴特尔了,他说那小子很机灵,别看平时性子好,其实战斗意识很强,与其他队员的配合都不错。阿日斯兰偏重防御,与其他队员相比,受伤的机率要小得多。我觉得,既然这样,就让那小子出去见见世面吧。你多给他备些灵果,我这里也为他准备好了宝甲与武器。赊账什么的就不用提了,都是族人,他年纪又小,算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做哥哥嫂嫂的就送他吧。” “那好吧。”乌仁图雅仍不放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答应下来,没再多说什么。 “对了,莎林娜来找过我,想要借点积分,去万象阁兑换一些装备。”阿拉格巴日轻描淡写地说,“她也要出去参战,所以想尽可能多地做好准备。这有关生死大事,我答应借给她三百积分,她说保证三个月内还给我们。” 莎林娜是燃灯族的妹子,生性豪爽。她一直对阿拉格巴日有好感,但阿拉格巴日与乌仁图雅结婚后,她就很干脆地放弃了,转而把阿拉格巴日当成了哥哥。 阿拉格巴日一直避免与她单独相处,这时也立刻把事情告诉乌仁图雅,以免她以后从别人那里听到风声,怀疑他与莎林娜有什么暧昧,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乌仁图雅自然听说过莎林娜,以前还有些泛酸,现在却已经明白莎林娜的性情和想法,同时也很满意阿拉格巴日的做法,所以并不会胡乱吃醋,也把莎林娜当成妹妹了。 这时听阿拉格巴日提到借积分的事,她立刻表示同意,“三百积分虽然多,对我们来说却不算什么,你借给她就是了。你跟她说,不用急着限定三个月还清,一年两年都可以。” “好。”阿拉格巴日很喜欢妻子的豁达与善良,高兴地吃完饭,就抱过儿子,亲了又亲。 小小的孩子发出清脆的笑声,店铺里前前后后的人都能听到,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西北方的吉西查藩城中,住着大部分曾经是奴隶的普通平民。 杜骁体贴地将所有奴隶与他们曾经的主人分开,单独放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向上的几十个外围安全区里,并且派人去辅导他们。让他们渐渐能去除奴性,建立健全独立人格,有了自己的名字和私财,然后再因材施教,使他们在学习中明白更多的道理,为自身劳动,为自身战斗。 奴隶中也有不少人才,在鼓励中迸发出热情,很快成为各方面的统领型人物。现在,他们都将两位神使视为精神上的偶像,想要为他们工作,为他们战斗。当然,也为了自己和亲人能过得更好,再也不会成为卑微凄惨的奴隶。 这天是天灾降临的第五天,堃山与昌炼练习完近战技巧后,坐到训练场旁边,一边擦汗一边聊天。 昌炼问他,“听说你找到妹妹了。” “对。”堃山有些激动,“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她在越华城的医院里,一身伤病都好了很多。她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四岁,一个女儿两岁,以前情况不好,现在也都养好了身子骨。她想学着做护士,以后就可以在医院工作,偿还这些日子以来治病和生活欠下的积分。她进安全区的时候都快死了,手上什么财产也没有,还带着两个孩子,结果神使说先治病,积分欠着,以后慢慢还,孩子可以免费上幼儿园,吃住和衣裳鞋袜都不要钱,还有老师教他们读书识字。她现在活下来了,有个一起住院的男人还对她特别好,两人打算出院后就成亲,一起赚积分还债。” 昌炼听得出了神,“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堃山的眼睛有些湿润。 他和妹妹同父不同母,但两人的母亲都是被主人的客人蹂|躏而死。他父亲努力拉扯两个孩子,每天还要做极其繁重的苦力活,没几年就活活累死。他被选为战奴,每日被鞭打着训练,稍有不慎便会受伤甚至丧命。他妹妹长得好,十岁的时候就被选为性|奴,在极度的屈辱中被调教了两年,从十二岁开始就不断侍候主人、主人的儿孙、主人的客人,陆续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是父不详,按规矩生而为奴。从他十岁,妹妹被带走,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来到安全区,终于切实体会到自己不再是奴隶,他才壮着胆子在网络上专门的寻人墙上发布了寻人启事,没想到妹妹还活着。他激动得将自己这些日子挣到的积分都转给了妹妹,想到自己在世上还有亲人,心里都踏实了很多,也有了更多的动力。 东北方的寒钺城中,盘氏皇族欣欣向荣。 经过药液淬体和正确引导,有九成九的皇族子弟都觉醒了先祖血脉,其中还包括九成公主郡主生下的孩子,可见盘古血脉的霸道。盘古神裔走的基本都是体修的路子,将体魄修炼成武器,一拳震山河,一掌碎乾坤,若是不练拳脚用武器,也多是用了重型兵器,斧、棍、刀、枪、剑、戟等等都比常规型号大很多。 有杜骁特意为他们调配的浴药作辅助,他们虽然将体魄修炼起来,外表却并没有变得粗鲁,也看不出膀大腰圆,但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强大的实力能给人强大的自信,现在的盘氏皇族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忍气吞声,谁敢对他们不敬,他们就敢要谁的命。 半舟已经改回本名盘骕,并且拥有一座亲王庄园。他将前东王传承下来的嫡支旁支子弟、心腹卫队及其亲属都想办法找回来,一起放在庄园里。他组织了历炼团队,带着他们修炼、训练、历炼。他的心里就像燃烧着一团火,想要走上巅峰,从此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绝不让别人欺侮。 普哈拉藤岗也改回了本名盘?,就住在盘骕隔壁的亲王庄园。与盘骕一样,他也将前南王散落在外的族人、心腹家臣家将及其亲属都找回来,一起在庄园生活。他也组织了隶属于自己的团队,卯足了劲,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定要在天灾降临后杀出一个锦绣前程。 因为两人身世相同,遭遇相似,所以不打不相识,渐渐成为了好朋友,不但常常在一起训练团队配合作战或是搞搞对抗战,两人还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或是共同探讨团队建设与作战方面的问题。 盘?有个亲堂妹,是他叔父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一岁。他琢磨了一段时间,有心想把妹妹嫁给盘骕,便经常找他,话里话外诸多暗示。 盘骕本来就是人精,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忍俊不禁,“你妹妹这么年轻,时间长着呢,你着什么急?” 盘?想了想,不答反问:“你二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盘骕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很冲动。从小到大,我一直记得我是谁,记得身上流着尊贵的血,所以绝对不肯忍气吞声。我的身手不错,如果跟普通人胡乱动手,有可能会出人命。所谓三岁看老,我父亲比我还了解我的脾性,所以从小在教我练武的时候就很注意教导,让人特别要在‘稳’和‘忍’上下功夫。武功重要,人品也很重要,如果碰到着急生气的事儿,就不要先做决定,不妨练练拳,发泄发泄。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须教他怎么做人。少年时我去过学堂,被当地富商的孩子欺负,我一个人打一群人,把他们全部送进了医馆。从那以后,学堂里的纨绔与外面的混混见到我都会绕道走。” 盘?笑不可抑,“你真暴力。” “暴力谈不上,只不过比较有实力。”盘骕自吹自擂,“其实吧,我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还是会温柔一点,成熟一点。毕竟我是男人嘛,对女孩自然得多多容让。不过,说起来,你妹妹各方面都不错。要不这样吧,我看你这大舅哥也挺顺眼的,明天就去你家提亲。” 盘?笑不出来了。他的脸一沉,“你这头猪,想拱我家小白菜,没那么容易!”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盘骕看着他充满阳刚气息的健美身姿,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570章 翘首以待(2) 在南城周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六十四个安全区,皆以南字开头命名,其中一个将南城圈进去的安全区索性就叫南宫城,里面有七十余万人,除了王族带着部分姻亲和忠仆全体离开,以及全部奴隶和部分贱民被杜骁调剂到其他安全区之外,以前在南城生活的人基本都留下了,还有从其他地方投奔来的本城居民的姻亲故旧。 这是南方实力最强的安全区,由南宫家族实际控制并管理,有半自治性质。 杜骁同样在这里建造了各种阁坊与医院、学校、孤儿院、养老院、图书馆、惩戒所等官营机构,又在南城之外开辟了大批农田、花园、林场、畜牧场,还建造了新式的商业区,让普通平民和外来人口可以在此工作或做生意,都有赚取积分的途径。 他没动南城内部,南宫家族与其他贵族世家自然也无话可说。天灾降临,他们不能只顾自己继续奢华舒适的日子,也得让普通人都活下去。这是两位神使的宗旨,没人敢违抗。 不仅南城,东西北三城与盘城也都是如此。这五大主城保留了各自的结构与人口规模,由五大顶级贵族负责管理,伊斯玛母密切监控,一旦出现逼良为奴、巧取豪夺、欺侮压榨的情况,就会给予警告,并罚缴积分。累计警告三次,杜骁便会取消他们的权力,重组管委会,接管整个安全区。 虽然杜骁的外貌和气质都超出了人类的想象,仿佛不识人间烟火的神仙,但没人敢妄想欺他不通世事。特别是他弄出了几百万外来人,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才,让这个世界的贵族们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兴起任何妄念。那些外来人也会在互联网上发帖,也对本土原住民的询问会有选择地回答。因此,大家都知道他们来自盘古神域三大顶级势力万星宫的直属星域,两位神使是他们所住星域的主宰。 这种说法更让原住民们肃然起敬,那些贵族世家、名臣名士、大盗巨寇、富商巨贾都很自觉地约束族人、子孙、亲戚、下属,不要企图挑战神使定下的规矩。 大家都努力赚取积分,并且各个家庭、团队、族群、势力、组织都会把每个人的积分集中起来,合理使用,先集中供应资质最出色的少数人,再由他们领导各个战斗小队,以后出去努力杀怪,赚取更多的积分。 南宫家族的嫡系子弟南宫锃就是属于少数的精英人才,不过才二十五岁,便已经突破到武宗境界,虽然只是低阶,却也足够优秀。 他是庶房嫡出,其父是南宫堂的庶五子,其母只是良民,家中颇有资产。以前他在南宫家并不受重视,只有外祖家对他好,几个舅舅都很关照他,在钱财方面特别大方。他没吃过什么苦,但在南宫家也受尽了轻视怠慢,资源几乎都轮不到他。 他之前在武道上并无长进,直到安全区里的万象阁落成,可以免费去测试资质,他才一鸣惊人,测出拥有极其纯净的火属性,潜力、悟性都为上等。于是,不但外祖家对他更加重视,南宫家也将他列入重点培养名单,资源开始向他倾斜,还为他在万象阁兑换了合适的功法武技与丹药汤剂。他的修炼之路非常顺畅,一路扶摇直上,又到轮回塔里反复历炼,在战斗中突破,很顺利地冲到武宗境界,成为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实力强了,他的胆子也大了,原来深埋在心底的感情喷礴而出,再也无法抑制。他深爱的人是他大舅的儿子,他的表弟晨光。 据说当年晨光出生在清晨,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景象无比瑰丽,他祖父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晨光的相貌生得好,资质也好,在数学方面有很高的天赋。搁在以前,大概也就是一个账房先生的前程,现在却是优秀阵法师的苗子,在阵阁很受看重。 晨光对他也有着不可言喻的感情,只是不敢说出来,怕被南宫家族视为奇耻大辱,自己身死还是轻的,说不定全家都会被南宫氏灭了。如今他有了阵阁的师父撑腰,胆子变大了。当南宫锃稍加暗示,他便欣然应允,与之确定了伴侣关系。 晨光的父母与祖父都不反对,南宫锃的父母有些犹疑,却管不住越发出色的儿子,只得随他去了。两人于是不再避讳,来往密切,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这天,晨光休沐,便到南宫家找南宫锃,“我要去星光买东西,你陪我去吧。” 星光是遍布所有安全区的大型综合性连锁超市,吃的用的什么都有,进去后可以把日常需要的东西全部买齐。 南宫锃眼睛一亮,“好啊,我也正好要买些东西。你等一下,我去拿个包。” “好。”晨光答应一声,看着他大步跑进屋去的身影,心里雀跃不已。 很快,南宫锃就背着双肩背包出来了,对他说:“走吧。” 晨光看看他身后,有些犹豫地问:“不跟姑父姑母说一声吗?” “他们在修炼,不方便打扰。”南宫锃随口敷衍,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哦。”晨光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走出大门。 外面是幽静小巷,空无一人,零星地停着几辆板车。两人迎着太阳的方向缓步走着,身后拖着淡淡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南宫锃关切地问:“舅舅那边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吧?” “嗯。我家养的几个战队发展得都不错。”晨光高兴地说,“我爸又签下了两个战队。契约是在管委会签的,还要发到网上备案,谁也不给违约。这样我家也放心投资,将来至少不会亏本。” “是啊。”南宫锃愉快地点头,“你父亲的眼光不错哦,继续努力。” 晨光知道他是暗示自己的父亲很快就接纳他做儿婿,不禁笑道:“我觉得你身上有种迷之自信。” 南宫锃朗笑出声,“我从来都很自信。” 晨光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笑脸,不由得轻叹一声,“我从来都没有你这样的自信。” 南宫锃连忙握住他的手,“个人际遇不同,有人自信,有人谦虚,不过是各有各的性情,说不上谁好谁坏。你很好,年轻漂亮,成熟稳重,有担当,有责任心,还即将成为阵法师。以后不知有多少人会来讨好你,向你求取阵盘。” “真的吗?”晨光欣喜地看着他,“我真的有这么好?” 南宫锃笑着肯定,“千真万确。” 晨光高兴得双颊通红,眼里忍不住有些滋润。他努力眨眼,把泪水逼回去,不想让南宫锃看到自己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南宫锃兴奋地拉着他大步向前,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这时,从巷口驶来一辆精致的兽车。南宫锃一见便知道那是姑父濮阳青的车,便停下脚步,退到一旁,等他先驶过去。晨光跟着站在他身边,神情淡定。 车子驶过他们身边时停下了,濮阳青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看南宫锃,视线转向他身旁的年轻男子,随即又转回来,“阿锃,这么早就要出去吗?” 他穿着淡青色绣花衣袍,玉冠、腰带、玉佩、戒指等等都搭配得恰到好处,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矜持端贵的气质。他扫过来的目光里并没有什么恶意,很冷淡,却让晨光如芒刺在背,很不自在。 “姑父,我和阿晨去超市买些东西。”南宫锃大大方方地笑道,“听说今天有新货上架,我们去看看。” “哦。”濮阳青微微点头,没有再看晨光一眼,便吩咐车夫继续往前,直奔南宫主宅。 南宫锃拉着晨光走出去,随口解释,“他是我姑父,原来住在盘城。南宫城建起来后,我祖父邀请他过来。他觉得这边比奥敦城更安稳,就带着全族过来了。你是第一次见他吧?他很厉害的,实力强,身手好,人脉很广。” “真的?”晨光有些意外,“他看上去就像是文质彬彬的贵公子,从不跟人动手的那种。” “姑父出身名门,的确是个世家公子。”南宫锃幽默地说,“他动起手来也不含糊,而且他以后会亲自率领战队出外狩猎,我听说他们最近一直在训练。” “啊,那真让人佩服。”晨光笑了,刚才隐约涌起的不安渐渐消退。 当他们开开心心地逛星光超市的时候,濮阳青见到了南宫堂。翁婿俩谈完了有关修炼、战队建设、城内经营、城外种植等事宜,就拿出棋盘,一边品茗一边下棋。 濮阳青淡淡地说:“我刚才看到阿锃了。他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瞧上去有点不太对劲。” 南宫堂笑呵呵地道:“两人互相看对眼了,打算成亲。那边的父母都赞成,我这边想了想,也不反对。” 濮阳青看了他一眼,“阿锃那么好的资质,不生孩子,传承下去,有点太可惜了。” “孩子当然是要的。”南宫堂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这才好整以暇地说,“医院里有个项目,两个男子或两个女子都可以培养出血脉后代。我亲自去咨询过,确有其事。这是额外项目,可以用积分兑换,也可以用金银珠宝支付,很方便。就因为不会耽误他们留后,我才会答应的。” “哦。”濮阳青微微摇头,“神使带来的东西真是太多太神奇了。” “是啊。”南宫堂有些神往,“真想不出盘古神域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濮阳青喝了一口茶,心里那个“想要一直追随神使”的念头越发火热起来。 第571章 战意弥漫(1) 当天灾降临的第十天,第一波凶兽全部到达,空间通道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虚空乱流充斥其中,不宜再通行。 杜骁与燕漓几乎每天都在战斗,将所有他们感觉实力比较强的凶兽凶禽都杀了一遍。其他中低阶小怪,他们都没理会,只是从旁观察了一会儿,弄清楚它们的级别、属性、特点等等,也就罢了。 怪兽进入后一直没有找到吃的,便互相攻击。进来的凶兽凶禽无论是什么品种,都是肉食性,在饥饿状态下都很凶猛,除了不吃同族外,其他所有各类都在它们的食谱上。连续进食后,它们的级别在明显提高,实力不断增长。长此以往,过来的大部分怪兽势必会葬身于凶兽腹中,无数小怪养出一帮小boss。 有鉴于此,杜骁和燕漓认为不必再等,可以放安全区的人出外猎杀了。将小怪尽量清理,小boss出现的机率就会大大减少。现在安全区里的大部分人都只有杀小怪的本事,小boss级别的凶兽都是灾难。等他们多经历实战,积累了战斗经验,才有可能尝试对付高级怪。 回来以后,两人整理出《天灾怪物图鉴》,无偿发布在网络的神使官方网站上,然后让伊斯玛母发布公告,“请注意,请注意,《天灾怪物图鉴》已经发布在官网,请大家多多熟悉,牢记于心。安全区从今日起解除封锁,大家可以自由出去杀怪。请大家注意安全,做好防护。凡是出过安全区的人与|兽,回来后将在缓冲区隔离两个时辰,确认没有被寄生、染疫等情况发生,便可回家。如果有被寄生、染疫者,将接受治疗,待恢复健康后,方可回到安全区。” 这个公告在官网首页一直挂着,伊斯玛母每隔半个时辰就在所有安全区统一播报一次,让不识字的人也能听明白。网络上发布的《天灾怪物图鉴》有文字有图片还有伊斯玛母配好解说的视频图像,仍然体贴地考虑到了不识字的人群。 外面太危险,人们杀死怪兽后很难待在原地庖丁解兽,因此杜骁特意推出了物美价廉的芥子符。十个积分一张,可使用五到十次,每张符里可存放五只大型兽或十只中型兽、二十只小型兽,比一百积分一个的低级储物袋便宜多了。根据怪物图鉴的标注,一只大型兽身上的材料便可获得十到一百积分,中型兽五到三十积分,小型兽三到二十积分,用芥子符将整只怪兽装回来,绝对不亏,能赚很多积分。 打算出战的个人与团队都买了不少,每天有多少卖多少,各个安全区都形成抢购热潮。杜骁雇佣了不少中高级符师按照他给出的符纹画符,然后交由金钟注入细微的一丝空间之力,芥子符才能在方寸之间形成一个可以储存死物的空间。这样形成量产,才能勉强满足所有安全区的需要。 最先出去的团队和个人的实力都很强,对自身颇有信心,并且做足了准备。除了防御和攻击的法器外,还有辅助的丹药、符箓、阵盘,尤其是保命用的护身符、挪移符、防护阵和回城阵,几乎人手一套。 每个安全区都出现了一个缓冲区,就在防护罩的外围,相当于安全区扩大了一圈。这个区域也有防护,相当安全,人们可以从任何位置出去外界,也可以从任何位置进来。从安全区可以随意进入缓冲区,但在缓冲区却要经过检测才可进入安全区。在缓冲区工作的人员全部是杜骁与燕漓放出的智能机器人,外表看着是正常人类,实则严守程序,不会接受任何威胁、引诱、收买,这样才能确保安全区的安全。 公告发出后的第二天,每个安全区都有大批人出去,开始猎杀凶兽凶禽。 杜骁和燕漓暗中圈出了几个区域,放出安全区的各种猛兽和空间世界里的妖族们出来杀怪。没有灵智的猛兽们杀完怪自然是吃掉,妖族有灵智,懂得收集,也买了不少芥子符,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赚积分。 将所有事宜安排得明明白白,杜骁和燕漓就放出自己的龙、凤、龙雀的幼崽和梼杌、大风、饕餮等小伙伴,让他们出去杀怪历炼,从杀小怪开始。杜骁契约的一对真龙和一对龙雀都变成人形,跟着一群小家伙暗中保护,却并不出手。以他们的实力,只有大boss级别的凶兽才值得他们出手。这些小怪都是渣渣,只配让小家伙们练练手。 在寒钺城的缓冲区,一早就聚集了大批队伍,各位皇子公主王子郡主都整装待发。他们手下都有实力强大、属性均衡、攻守皆备的团队,准备出去后展开一场竞赛。 现任皇帝盘晔已经颁下旨意,天灾结束后,总积分占优、心性人品皆佳、有出色领导才能的盘氏子弟即封为太子,无论嫡庶,无论长幼,以综合实力为尊。 盘氏皇族不再有献祭之危,又有两位神使撑腰,盘古神殿里还有“老祖宗”作为威慑,以后自然是货真价实的皇帝。皇权至上,至尊至贵,谁不想要那个位置? 圣上旨意一出,从皇族秘地出来的长老会全部认可,年轻一辈有大志向的皇族子弟顿时兴奋得无以复加,都想在天灾降临期间努力奋斗,争取做到最好。其实,想要当太子、做皇帝的人只占少数,更多的人想要凭借自己的优异表现得到两位神使认可,能成为他们的追随者,跟着他们一起去盘古神域。皇家秘地里的人更是全体都没有当皇帝的打算,而是想要跟着神使修炼,去往更高远的地方。 杜骁和燕漓派到这个安全区的人最少,却都是精英。丹符器阵方面都是高级师父前来教导,修炼与战斗方面的指导教练,其个人实力也很强。他们偶尔也会与得意的弟子聊聊闲天,在弟子们有意无意地探问下,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譬如他们的父祖辈都是当初被神使从最危难的境况下解救的,譬如修炼到巅峰境界的大能强者都可以长生不老,与天地齐寿,譬如数百年过去,两位神使依然面貌不变,年龄仿佛没有增长,只有实力在不断增强,气质越发超凡脱俗,譬如派到这里来的丹师、器师、阵师、符师、战师、培植师就有不少已经有了数百年寿元,如今看上去还是壮年甚至青年的模样,依然生机勃勃。 凡此种种,都让盘氏皇族中的许多人非常向往。俗世的皇权算什么呢?自身强大,与天不老,才是最值得追求的人生目标。 盘晔的几位皇子都在母族的帮助下有了较大提升,虽然心思各异,大展拳脚的想法却是一致的。 大皇子康王盘骄带着嫡亲弟弟寿王盘骐,一个刚满二十岁,长身玉立,英姿勃发,一个才十四岁,满脸稚嫩,身上却散发着剽悍的气息。 两人周围跟着闾丘家族派来的一队精英子弟,还有以前分拨给他们的皇家侍卫和宫人内侍,现在都是归属于他们的固定团队。 这次,跟过来服侍的宫女太监有一万余人,都是各个主子比较信任的心腹,其余的宫人内侍都被遣散,分布在其他安全区。这些跟来的宫女太监以为还是像以前那样侍候主子,谁知去测过资质后,竟有不少人被查出有这样那样的天赋,大部分是丹符器阵种植驯养方面,小部分是战斗方面,于是被主子看得,替他们兑换来功法武技或学习用的书籍,甚至送他们到各个阁坊去拜师学艺。万象阁里的丹药就有断肢重生类的,太监们服用后就可重新成为男人,原本残缺的心理也随之补全。他们无不对主子忠心耿耿,很快就成为主子的班底之一,从此开启了崭新的人生。 盘骄与盘骐看着不远处各位皇兄皇弟皇姐皇妹的团队,心里都是一团火热,下定决心要在兄弟姐妹中力争上游,吸引住神使关注的目光。 兄弟俩已经达成共识,并与母亲谈过,以后不想继承皇位,而是想跟着神使去盘古神域。闾丘夫人有炼丹天赋,已决意修炼丹道,对两个儿子的想法非常支持,并通过网络与闾丘家族中的父亲兄长联络,说了自己母子的打算,并希望他们到时候一起前往。盘古神域的情况不明,如果能够家族抱团,力量总能大一些。 兹事体大,闾丘家族那边还需要再三斟酌,暂时没有回复。盘骄与盘骐并不在意,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及在战斗中取得亮眼的成绩上面。 战阁也是直属于神使的官办阁坊之一,里面有很多教导战斗技巧的师傅,与其他阁坊一样,也分低中高阶。低阶师傅和中阶师傅都按时辰授课,所有人皆可随意进去听讲,但请他单独指点就需要付出积分。高阶师傅一个月会公开授课一次,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教导自己看中的学生。他们不重出身性别年龄等等,只看天赋心性人品。 盘骄与盘骐有天赋有毅力,就被战阁的高阶师傅岳云看中,收为入室弟子。兄弟俩颇为机灵,跟着师傅学习了一个月后,派人从侧面多方了解,得知了岳云的背景与实力,便主动要求正式拜师。岳云也颇为看好他们,便答应他们暂且收为记名弟子,若在战斗中表现良好,没有堕岳家的威名,便收他们为亲传弟子。 盘骄与盘骐成功迈出了重要的一步,都很兴奋,于是打定主意要全力搏杀,给师父拿出亮眼的成绩。 第572章 战意弥漫(2) 从原则上说,杜骁与燕漓都认为保护少年儿童与妇女老人是必须的,根本不必讨论,但如果成年女性和老人想要上战场,他们都不会拦着。然后,两人都不想未成年人毫无意义地在战场上折损,因此在阵法上设置了限制,凡是骨龄不满十八岁,就无法走出安全区,连缓冲区都进不了。想要出去,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在任意一座轮回塔中至少闯过一关,登上第二层。 十四岁的盘骐在难度偏高的地狱塔中连闯两关,成功登上三层,身上被注明了相关标记,这才可以同大哥一样,自由出入。 这个标准实际上也间接指出了参战的最低要求,于是想出去战斗的人都去闯过塔,其中有一大半都合格了,自身实力不够,就借助丹符阵器等各种辅助手段。只要闯过去的人都有了自信,何况他们大都是团队作战,所以就更有信心了。 未成年人合格的比例比较小,但盘氏皇族中却相对较高,盘晔的皇子公主中却只有盘骐一个,颇引人注目。 盘晔的嫡长子名叫盘骁,今年已经二十四岁。若论资质与实力,他在盘晔子女中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他已明确表示对皇位没有兴趣,且回归后也并没有占据大皇子的位置,显然是放弃了继承权,因此那些弟弟妹妹及其生母对他都没有敌意,反而主动拉拢。 盘骁与弟弟妹妹们从来没有见过,与他们并没有感情,见了面也只是礼貌性地交谈两句。如果是向他请教战斗技巧方面的问题,他会知无不言,如果提及支持他们竞逐皇位之类的事情,他立刻敬谢不敏。 他与皇族秘地中一起修炼多年的五个好兄弟组成了战队,六人实力相当,配合默契,都觉醒了先祖血脉,又带了一些与母族血脉相关的属性,正好互相弥补,攻守皆备,相当完美。 皇族秘地的长老会与现任首领通过盘晔与杜骁进行了三次谈话,确认全部加入杜骁的世界。即使燕漓后来出现,他们也依然只愿意做杜骁的追随者。 燕漓笑道:“果然人类的世界都是看脸的。” 杜骁却若有所思,“你还记得我在那个唐朝的世界曾经收进来的半秘境吗?里面有巫族。” “记得。”燕漓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所以你的世界比我更吸引具有巫族血统的生灵?” “应该是。”杜骁微笑着看他,“你别忘了,我的灵魂可是来自正宗的母星初世代,不像你,出生在星际时代。算起来,我比你古老了一万年,对更加古老的他们来说,我与他们当然比你要亲近得多。” “好哇,我倒要看看,到底谁与你更亲近。”燕漓一把抓住他,与他在床上翻滚了一天一夜才罢休。 从此以后,两人便默认了愿意加入空间世界的盘氏皇族子弟或觉醒皇族血脉的非皇族都归杜骁,与火、金、雷、风等属性相关的其他人都归燕漓。 有了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轻易不准走出安全区的规定,这一代的皇子中除了盘骄与盘骐外,就只有巫马夫人膝下的二皇子,十九岁的宁王盘骏。大公主安乐公主已经年满二十一周岁,不但觉醒了先祖血脉,而且纯度很高。她与亲弟弟一起组建团队,率领巫马氏的表兄弟姐妹和侍卫、内侍宫人,在战阁一位著名女战师的悉心指导下,打造出了一支实力强大且均衡的大战队。 公主郡主们大都自小娇生惯养,即使觉醒了血脉,心性依然怯懦,怕死畏战,敢于出去拼杀的是极少数。这也是人之常情。好在盘古血脉觉醒后,与土地的关系会变得很亲密,因此都可以学做培植师,与灵花灵草打交道,既清雅又可赚取积分,还能修炼相关功法,提升境界,虽然很慢,却没有危险。许多贵女和少数先天不足的男子都选择了这条路。 如今,安全区解封,准备出去战斗的人耐心地等到天光大亮,才谨慎地跨出了外围防护罩。 黑灰色的强风刮过,一股呛人的气息迎面扑来,夹带着莫名的腥臭,令人窒息。众人几乎作呕,赶紧将灵元力注入身上穿的法衣,将外界的气息隔绝。他们倒不是因为腥臊之气,而是害怕有毒,对身体不利。 所有人从缓冲区的各个地区出去,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便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避免相互干扰。 安全区以外的世界比原来更加荒芜,几乎寸草不生。杜骁发现那些从天而降的怪兽都是炭基生物,基本构造大同小异,身体同样需要水分,因此他在世界各地弄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潭或湖泊,附近的怪兽会定时定点地过来喝水,其凶性在这个时候会减少一些,不再那么暴戾凶猛。大半年过去,水源地周围渐渐长出了一点点绿草,一些杂食性怪兽来喝水的时候也会吃草。 杜骁也将这些情况放到了网上,却没有提出任何建议。那些战士经过学习或经战师指点,都把第一狩猎地定在水源地附近,一出安全区便按照地图直奔目的地。 各个安全区里,如果是原住民,出来战斗的人不到千分之一,皇族王族贵族中参战的不到百分之一,而从空间世界里出来的志愿军却几乎倾巢而出,数量多得惊人。但在这个有着一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撒出去几百万人也仍然稀疏平常。 在他们奔往水源地的途中,不断有怪兽闻到甜美的食物气息而疾速奔来,有的单独一只,有的三五成群,还有的是十只以上的兽群。修士们遇到单独一只或三五只的便停下来对战,若是大群的怪兽便果断逃跑。首次出战,他们大都选择谨慎从事。 此次从空间世界出来担任战斗指导老师的高手强者除了战阁外,还有其他在空间世界里开山立派并取得卓越成就的各宗各门各派各馆。他们都想在这里寻找更有天赋的弟子,吸纳进自己的势力。而战阁是官办,与丹符器阵之类的官方阁坊一样,无论家世、身份、年龄、性别、资质等等,只要能通过基础考核,就都能加入,做任务得内部积分,以积分兑换内部各种资源,随时可以退出,管理松散,十分自由。 其实,与其他官办阁坊一样,外界看到的部分勉强算做外门,属于公益和商业部分,既做善事,也赚贡献值,而只有入了内门的正式弟子以及核心弟子才是这些阁坊真正的直属人员。他们等级分明,制度清晰,虽不苛刻,但对于天赋、人品、悟性、毅力等方面相当出众的弟子都有奖励和扶持政策,资源相对倾斜。 为了在内部的良性竞争中胜出,除了从来不收弟子只有管理人员的万象阁外,所有官方阁坊都渐渐有了大大小小的派别,彼此竞争激烈。相对其他辅助性阁坊,战阁的内部竞争更加可怕,如果不是有着严厉的惩罚制度,只怕他们早就打出人头狗脑了。 这次官方允许各宗各门各派各馆各族各种出外授课、收徒、参战,在空间世界的各个星球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有资格授课的老师都必须经过官方的严格培训与考核,以免误人子弟,出外参战者便全无限制,可随意报名,最后因为名额有限,能出去的也都是优秀的人才,而那些天才、天骄们更是无一例外,全部都出去了,而且大部分是独行侠,如果有同行者,多半是道侣、父母子女、嫡亲的兄弟姐妹、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或同门。 狄青与狄咏便是父子同行。二人属于战阁里排名前十的顶级势力战魂宗,里面的成员有许多历朝历代的名将,觉醒的都是战魂,越战越强,在战斗中才能更好地提升。此次参战,战魂宗全体成员都通过考核,获得了授课与收徒的许可,可见其综合实力的强大。 狄氏父子与岳氏父子一样,擅用长枪与长剑,以枪为主,本命法器便是自己兑换器胚,用灵元力打磨而成的灵宝长枪。两人出了安全区,便直奔前方大约一千米开外的水潭。 前行不到两百米,他们便感觉到大地轻微的震动,继而听到急促的蹄声,显然有怪兽向他们奔来。 父子两人站定,看着远方的灰雾中渐渐出现的一只颈项如蛇、身似巨鳄、皮肤如铁、四蹄粗壮的怪兽。它的大嘴张开,露出里面锯齿一般的尖牙,在灰黑色的雾中显烁着寒光。 在怪物图鉴里,它叫蛇颈鳄,级别为三等,属于下品怪兽,主要攻击手段是冲撞与撕咬,力大无穷,覆盖身体的皮肤几乎刀枪不入,防御力比较强,但在战阁精英们的眼里,这就是来送积分的小怪。 狄青站得很稳,“咏儿,你上,我给你压阵。” “是。”狄咏握紧手中长枪,骤然启动,对着蛇颈鳄发起了冲锋。 将要正面遇上时,他陡然提气纵身,在半空中飞跃一段距离后,轻巧地落到怪兽头上,闪电般举起长枪,稳准狠地刺入它的颈项。 蛇颈鳄发出一声惨厉的嘶吼,斜斜翻倒在地,头部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狄咏飞身而起,拔出闪烁着银光的长枪,在空中移形换位,迅疾落到怪兽的前蹄之间,枪头对准一个并不显眼的凹陷处,用枪技“突刺”狠狠地扎进去。枪尖刺破这里相对柔软的皮肤血肉,准确地刺破了心脏。蛇颈鳄发出长长的痛嗥,浑身痉挛了约有一分钟,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狄咏拔出长枪,随着将蛇颈鳄收进芥子符,这才转头看向狄青,“父亲。” 狄青满意地微笑,“好,我们继续前进。” 第573章 任务有变(1) 因为夜晚太过凶险,几乎所有人都过着日出狩猎、日暮回城的生活。出外的人只能在缓冲区暂时过夜,这里有临时搭建的数百个营地,还有万象阁和其他阁坊建立的分阁,回来的修士可以在此补充各种资源,第二天可以继续出猎。 直到半个月后,安全区周围半日路程的区域全都被肃清,再也看不到怪兽,修士们要往更远的地方去,无法在夜晚回来,就只能以阵盘建立防护罩,就地休息。如此越走越远,收获越来越多,危险也越来越大,有人受伤,有人阵亡。 燕漓与杜骁却不再特别关注,而是将精力投到了自己关注的事物上。燕漓继续去研究先天铸魂大阵,杜骁则拿着那块绘着路线图的羊皮卷反复研究。 这块羊皮卷上满是空间法则,隐约还能感受到时间法则、灵魂法则、命运法则、因果法则等大道法则。普通的羊皮卷肯定无法承载这样多这样厚重的大道法则,且这样奇异的宝物也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虽然古老却不算高级的世界。 金钟比杜骁知道的要多得多,于是郑重建议,“用你身上拥有的法则、精血、神识、魂力,一样样试过去,看能不能炼化它,从而消除它的伪装,让它重现真容。” 杜骁微微点头,按照他的指点,在盘城的皇宫中找到历代皇帝坐得最多的龙椅,然后就用从tasa总部学到的炼宝秘诀尝试炼化羊皮卷。 炼宝秘诀分好几层,识宝、鉴宝之后才是炼宝,过程中手法多样,辅助的诀窍也有数十种。杜骁不紧不慢,坐着龙椅,对着面前龙案上平铺的羊皮卷,一样一样地试过去。 一天试一套,从低级到高级,从普通到稀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十多天。 普通的羊皮卷渐渐有了变化,零乱的灰褐色与棕黑色渐渐褪去,变成圣洁的银白色,气息也从沉寂到深沉,渐有宏大的气象。 金钟诧异地从空间世界里跑出来,看着变化巨大的羊皮卷,诧异地说:“这是白泽的皮。” 杜骁也吃了一惊,“上古瑞兽白泽?” “对。”金钟凝神看着他面前的那张隐隐散发着银辉的白色羊皮卷,非常肯定地说,“这是从一只正当壮年的健康雄性白泽身上取下的皮。” 白泽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地位崇高,是祥瑞的象征,能让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白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通过去,晓未来。《白泽图》曰:羊有一角当顶上,龙也,杀之震死。历朝历代从帝王到百姓都对白泽尊崇有加,帝王仪仗中就有一面白泽旗,某些朝代高品官员的服饰也绣有白泽图案,百姓们将白泽图挂在墙上或贴在门上,还有制成白泽枕放在床上,都有避邪驱鬼之意。 既然白泽通晓天下事,那么如果有人起心杀他,只怕刚刚启程,他就完全知晓了,自能趋吉避凶。再说,活着的白泽比死了的白泽有价值得多,谁会为了制作一张地图就去杀非常难杀的白泽?如果是想要能够承载大道法则尤其是空间法则的材料,大可以杀帝江嘛。当然,帝江也是很难杀的,但总比白泽要容易些。总之,说一千,道一千,为了制作一张图而去杀神兽、圣兽、瑞兽这类稀罕的珍兽,都是神经病。 杜骁微微皱眉,轻叹一声,“如果是以白泽的皮制作的路线图,那就很不一般了。后面还有三个点,我们不可乱点,免得不知传到什么地方去。这张图咱们一时也分析不出来,我要传回tasa总部,让主脑‘昆仑’看看。” “行。”金钟不反对,“不过,这里有天地法则生成的空间屏障隔离,外面的虚空乱流特别汹涌,你怎么与总部联系呢?” 杜骁胸有成竹,“我会与本体沟通,把记忆传给他,让他去找主脑‘昆仑’。” 金钟笑了,“好主意。” 杜骁凝神静气,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就与本源宇宙昆仑秘境中潜修的本体联络上了。瞬息之间,两人就交换了所有信息。本体那边很痛快地立刻出了秘境,回tasa总部找主脑“昆仑”。 两天后,燕漓的本体也从昆仑秘境中出来,与他会合。两人带着主脑“昆仑”交给他们的一道神秘信符,循着当初分体传送过来做晋级任务的相同路径,很快就到达了这个世界的外围,落到大燕帝国的边境。随即在金钟的接引下,他们先进入中央荒漠,挥手劈死了两只狭路相逢的巨兽,随即进了杜骁的空间世界。 杜骁的本体对他的分体说:“我们暂不融合,避免你们级别太高,进入不了下一关。另外,根据你们现在的情况和最近的一系列新发现,任务的内容已经变更。之前你们执行的是晋级任务,现在改为飞升任务。” 分体吃了一惊,“飞升?咱们的境界应该还不到飞升的地步吧?” 燕漓的本体笑道:“这也算是一个机缘吧。按理说,咱们晋升到高级特警再到超级特警,然后去万星宫进一步历炼或闭关,最后踏上通天之路,飞升上界,这才是正途。但是,古往今来,其他星域或势力咱们不说,光是星际三大组织里就有少数气运滔天的天之骄子因其他机缘而飞升上界。咱们或许够不上一代天骄的级别,但咱们与人类的几大至尊都是直系亲属关系,你更是子寒的亲舅舅,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亲人。这次你们得到的这张图,很可能指向一条不同常规的飞升之路。因此,我们要做好准备。” 杜骁的本体微微点头,“是啊。如果最后咱们发现并不是飞升的路径,那就回去继续做高级特警。但,如果那就是一条飞升路,咱们自然不能仓促上阵。这个世界级别太低,不能飞升,其本源力量却古老而强大,是咱们的本源宇宙非常需要的东西,所以,我们这次不但要布好万星导标塔,主脑‘昆仑’还会亲自出手,将这个世界迅速接引回去。这样一来,咱们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前行了。” 杜骁的分体有些兴奋,“好。” 两位本体也不耽搁时间,从分体的空间世界里拿到所有的万星导标塔,就与金钟再次穿越空间屏障,到外围世界去布设塔标。 杜骁看着两位本体离开,笑着对闻讯赶来的燕漓说:“其实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但他说我们俩暂不融合,倒让我感觉就像我们是两个人一样。”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燕漓轻笑,随即长叹一声,“我对未来的路很有兴趣,但铸魂大阵还没完全领悟,有点舍不得离开。” “是啊。”杜骁慨叹,“这样的历炼场也是难得遇到,咱们空间世界里的那些人都才刚刚开始呢。” “这倒是小事情。”燕漓比他洒脱,“我们要离开的话,势必要带走那些从空间世界里出来的修士,如果这个世界的人愿意追随我们,也都可以跟着走。到了下一关,说不定情势比这一关更加凶险,战斗的机会有的是。” 杜骁想了想,“也是,那就看他们怎么选吧。” 燕漓定下心来,思忖片刻,“我觉得,主脑‘昆仑’也不会把这些怪兽带回本源宇宙,域外生物入侵不是什么好事。衪应该会等到我们这边将所有怪兽全部灭杀,才会将这个世界收回。” “你说得对。”杜骁点头,“我感觉那三条放怪兽进来的空间裂缝又有蠢蠢欲动之势,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封住它?” 燕漓凝神感知了一番,“嗯,看来是要放第二波了。既然任务已经变了,我们就不要让第二波兽潮降临了,封住它吧。” “好。”杜骁笑道,“等本体回来,带上金钟一起,咱们去封了它。” “行,到时候你叫我。”燕漓连忙回去皇陵,争分夺秒地继续参悟阵法。 杜骁离开空间世界,找到伊斯玛母,“小伊,你给每个有心追随我们人发条信息,让他们好好考虑。等到杀尽怪兽,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他们到时候跟我们走吗?你给出‘是’和‘否’两个选择,让他们自己选。选定后,他们有三次更改机会。” 这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杜骁也不讲究落子无悔大丈夫,允许反悔。况且有时也会发生意外,造成误操作,因此他允许他们更改答案。 “好。”伊斯玛母答应着,一边操作一边问,“如果有人想带着全家或全族一起走,而他的家人与族人并不愿意呢?” “你不用管他们内部的事。”杜骁回答得很干脆,“他们要带其他人走的话,你就让他们发名单给你,给那些人再发相同的信息,让他们自行选择。如果是未成年人,只要监护人同意,就可以带走。如果是孤儿,没有监护人,那就全部带走,以后我便是他们的监护人。” “明白。”伊斯玛母高高兴兴地操作起来。 她知道父亲的空间世界很大,需要更多的生灵,尤其是人族。现在能在这个世界带走不少人,她感觉很高兴。 第574章 任务有变(2) 既然打算要离开,杜骁便加快了刷怪进度,放出了更多的小崽子去打怪兽。 那些幼龙、雏凤、小龙雀,加上妖族青少年,一窝蜂地冲出去,对于打怪兽、攒积分、换美食的活动非常热衷。 杜骁也不再限制成年妖族,但要求他们保持人形,免得本土原住民看到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与此同时,杜骁还发放了一波福利。 他查看了赊欠积分的名单,第一名欠了两百多积分,大多是为亲人朋友借的。她本人资质不错,境界不低,战力也很强,就是心太软,被重男轻女的极品父母和自私自利的亲戚哄了去。他师父来自空间世界的万化宗,虽然对她有点恨铁不成钢,但也喜欢她的重情重意,已将她收为亲传弟子,决定将她带回去,到时候把她那些极品亲人隔离在宗门山脚下,轻易不得见,也就罢了。 杜骁大概能明白她师父为什么不帮她还清积分的原因,现在赊了那么多账,她就不敢再痛快地无私帮助那些欲壑难填的家人亲戚,一旦清账,她肯定又要投入更多。不过,既然要离开了,杜骁自然不会为了某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想法,于是对每一个成年人都发放了两百积分的福利,同时推出了福利积分可兑换物品的专区,上架的产品主要是一些稀有的高品质丹药、法器、符箓。有赊欠积分的修士会从这两百福利积分中自动扣除还款的部分,如果有剩余,再发放到他们的账户里。为了奖励那些未成年却一直在外参战的优秀孩子,杜骁特别给他们发放了五百积分,这样的孩子数量极少,总共不到两百个,所以他毫无压力。 这波福利一发出,顿时万众欢腾。有的立刻上网买买买,有的则精打细算,仔细琢磨以后才下手。 福利发放之后,大约有将近九百万本土原住民收到了一个特别信息,询问他们愿不愿意追随两位神使,离开这里。信息里附有详细介绍,两位神使暂时不会回盘古神域,还有别的工作要完成,会去另外的世界,或有奇遇,也可能没有。而这个世界原本在外漂流,现在即将回归盘古宇宙,进入盘古神域万星宫直属的万星域,如果留在这里潜心修炼,境界达到一定高度,也能去往盘古神域,成为万星宫的弟子。因此,请大家谨慎选择,勾选后,还有三次改变的机会。 越是这么宽松,越让大多数人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但那些已经拜师的人都坚定不移,立即勾选了“是”。还有一些原本没想到这个,现在一看便心向往之,也立刻做出了选择,点击了“是”前面的圆圈。 有极少数天才级别甚至是天骄级别的青少年、壮年、中年修士,都有人单独上门去说服规劝。他们的潜力很大,但在这个世界待下去却注定是浪费,资源不够,提升速度慢,未来的限制很大,所以应该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追随两位神使,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对于这些总数不超过五百的杰出人才,他们给出的条件十分优厚,可带家人族人亲戚朋友,每年都有大额灵石补贴,每提升一个大境界或做出其他贡献,还有相应奖励,会根据他的具体情况为他量身打造修炼方案,帮助他最终踏上通天路,飞升上界三十三重天。 所有被伊斯玛母挑出来,得到杜骁与燕漓首肯的优秀人才都被说得动心不已,答应追随两位神使。杜骁与燕漓的空间世界里都有一所自己亲自担任校长的尖子大学,下面还有附属幼学、小学、中学、预科学院。两边的大学一个叫华夏,一个叫炎黄,都设立在主星,所有辅星上各族各种的子弟只要能通过考核,都能进去学习。这个世界里被杜骁与燕漓看上的人都会先进入附属的幼小中学和预科,等他们适应后再逐步升学。 喜获人才丰收,杜骁非常高兴。看着小崽子们无忧无虑地在外面扑腾,天真无邪地杀怪,拿积分换美食,吃得头也不抬,他同样高兴。 等到两位本体回来,他笑着看过去,眼里波光潋滟,无意识中便十分动人。 他们的本体都没有什么感情,只有理智与逻辑。因为境界比分体高,杜骁的本体其实比分体还要美,只是眼中平静无波,仿佛完美雕像,反而没有分体这么吸引人。从逻辑上说,本体与分体是异体同魂,可以同感共情,但本体虽然接受了分体的诸般情绪,却只像旁观者,并不能感同身受,除非他们融合。 这时本体与分体面对面,并不像是照镜子,反而像是孪生兄弟。本体的理智与逻辑比分体更强,对此感受更深,于是率先建议道:“既然要去陌生的地方,执行完成后有可能飞升的任务,那情况肯定比较复杂,环境多半也比较危险。因此,我们一直保持分开,作为独立的两个人比较好。到那边后,我们就是孪生兄弟吧。我是你哥哥,叫杜骏。他是燕漓的双胞胎大哥,叫燕淋。” “好。”杜骁欣然同意,“我们大概是世界上长得最像、心灵最默契的双胞胎兄弟了。” 杜骏并没有笑,实事求是地说:“当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杜骁微微皱眉,“你这样不行,完全没有情感,太像没有灵智的傀儡。到时候你危险,我也危险。” 杜骏想了想,便同意他的说法,“那你把情感还给我一点,不要多,百分之一足矣。” “百分之一?”杜骁略感诧异,“太少了吧?” “感情多了不是好事。”杜骏冷淡地说,“都是干扰,对修炼的负面影响太多。” “我又不修无情道。”杜骁提醒他,“我们修的是守护之道。” “当然。”杜骏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谈感情,一心追求自己的道,有什么不好?” “行吧。”杜骁无话可说,遂抬起右手,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上。 两人同时闭眼,先共享了这段时间的记忆,然后杜骁分出百分之一的感情,输入他的神魂之中。 杜骏原本刚硬肃杀的气质变得缓和了一些,完美无瑕的外貌增添了几分华彩,与杜骁站在一起,哥哥似神,弟弟如仙,相映成辉。 杜骁把燕漓叫出来,让他与燕淋也共享记忆,再输回部分感情。燕淋冷峻锋锐的气质也变得略微柔和,与燕漓站在一起,都像神祗,威严强大,超凡脱俗。 做完这一切后,燕漓叹了口气,“要走了吗?可惜,我还没参悟完那个先天铸魂大阵。”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燕淋安慰他,“我去看看,应该能领悟得快一些,你与阿骏阿骁一起,在这个中央世界也布下一套万星导标塔。”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都很忙碌。 在第一波怪兽降临的十五个月后,所有怪兽全部被灭杀。那三个空间通道又有了异动,似乎在逐渐扩张并稳定。显然,第二波怪兽即将到来。 杜骁与燕漓立即将要跟着离开的人分别收进空间世界,将所有安全区移交给盘氏皇族,但并未恢复帝制,而是建立了君主立宪制,让贵族世家与寒门子弟中的人才都有治理国家的机会。 杜骏与燕淋回到各自的空间世界,然后精神力交融,与本源世界tasa总部的主脑“昆仑”联系。 这个世界分布在各处的五套万星导标塔同时被激活,在世界膜外面又形成了一道厚厚的防护罩。随着每一座万星导标塔同时发出金光,在虚空世界里漂流的古老世界渐渐停顿,然后改变方向。在它面前,虚空乱流渐渐改变了原来的轨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引力从里面传出来,拽住这个世界,飞快地拖进了漩涡中。等它从时空通道中出去,那边就是本源宇宙的万星域。 就凭这个世界携带的趋近宇宙初创时的本源力量,它就会受到极大的重视。本源宇宙的天地法则也会青睐它,届时这个世界的等级会迅速提高,灵气充足,天材地宝层出不穷,资源丰富,使修炼的人|与兽都会得到很大好处,飞快提升,从而迎来最为璀璨的修真时代。 杜骁与燕漓并肩站在虚空中,看着他们曾经踏足的世界离去后迅速关闭的时空通道,听着虚空乱流的咆哮。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转过身去,看着附近三个渐渐形成的空间通道。这时大概感觉这边的情况不对,三个空间通道都停止了扩张。稍顷,它们竟然开始收缩,眼看就要关闭。 空间通道中隐隐响起怪兽的嗥叫,充满愤怒、惊惶与茫然。无数强大的气息隐约传来,带着浓郁的暴戾与血腥的冲击。 杜骁与燕漓的身上都戴着燕淋炼制的灵宝同心锁,从而保证两人到达异世界时不会分开。他们相视一笑,同时发力,突破虚空乱流中各种力量的纠缠与裹挟,飞快地冲进了其中一个让他们略感亲切的空间通道中。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三个空间通道同时关闭,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虚空乱流呼啸着,顷刻之间便将刚才的各种异动淹没。 第575章 强大的异世界(1) 杜骁与燕漓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牵制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在空间通道中前行。 他们本能地使用空间之力给身体周围套上了防护,野外两层,勉强能够保护他们不会巨大的力量撕成碎片。不过是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耗费了一大半精神力,眼前的灰黯通道也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出口。 两人迅速调整状态,准备迎接任务危险。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被抛出去,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撞上。两人只感到灵魂都差点被撞出身体,向后飞出一段长长的距离,重重地落在地上。接着,有粗壮的铁蹄不断从他们身上踏过,奔向远方。两人身上的所有防御类法宝和防御符全部自动激活护主,很快就一个接一个地宝光黯淡,符纸自燃,显然正在失去功效。 两人只觉得眼前发黑,被那第一下撞击伤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身体痛,头发晕,感觉天旋地转。不过,他们的战斗本能依然存在,燕漓从空间戒指中摸出一个防御阵盘,激活后放到旁边,杜骁从空间戒指中摸出一个丹瓶,打开后先将一粒丹药塞进燕漓嘴里,然后再摸索着塞了一粒到自己口中。 自从执行晋级任务却被那个世界的天道封印记忆,连空间世界都忘了的事情发生后,两人就有了警惕。燕漓炼制了不少可自动护主的防御类、伤害反弹类、自主攻击类和储物类法宝和法阵,杜骁则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高阶丹药与符箓。这些东西分别存放在两人手上戴着的储物戒指和储物手环里,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高阶龟甲阵将两人罩在其中,使他们不再遭受反复的冲撞踩踏。高阶七宝凝华丹将两人身体内外的伤全部治愈,精神力受到的震荡也快速平息。 两人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坐起来,将杜骏与燕淋从空间世界里放出来。 杜骁抬头看向无限高远的天空,喃喃地说:“我感觉到强力的压制和世界的恶意。” 杜骏也同样抬头望天,“压制是存在的,但恶意倒谈不上。因为我们现在陷入兽潮之中,魔兽正在围攻人族,所以,你们受攻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燕淋感应了一下,“我们在本源宇宙修行时纳入的灵元力是中低级别,而这里是中高级别,属于灵元力与仙元力的过渡,比灵元力重,比仙元力轻,所以我们体内的灵元力被压缩,对应原有境界时严重不足,因此才会境界掉落。” 燕漓叹气,“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得重新修炼?” 杜骁和燕漓原本是准3s巅峰,前者的体魄略有不足,后者的精神力稍有欠缺,因此综合实力并没有突破到4s。按照修真体系,他们现在是武皇高阶,却被压制到武王高阶,也就是s级巅峰,整整掉落了两个大境界。 杜骏与燕淋也同样如此。他们本来是武圣中阶,即4s,现在被压制到武尊中阶,即2s。这种压制不仅是身体,也包括精神力、神识、灵魂等等,是全方位的压制。 杜骏仔细感应,淡淡地道:“如果不是我们的身体和灵魂中都携带着大量的天地功德,表明我们曾经有救世之功,这里的天道不会让我们进入。现在,天地法则其实是认可我们的,只是我们本身的灵元力太弱,需要转化。” 杜骁看向四周凶猛奔腾的黑色魔兽,再放出精神力向远方扩展扫描,然后轻叹一声,“大哥和燕大哥先转化吧,我和阿漓去帮那些人族。如果再没人相助,他们就要死光了。” 三人都将精神力放出,立刻看到远处的战场,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异样。 在距此大约一百多里的地方,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城。它修筑在一条狭窄的山谷中,两面都嵌在高耸入云的悬崖上,扼守着这条崇山峻岭中惟一的通道。城墙残破不堪,城头上摆放的守城巨弩同样破旧,就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们出了空间通道后,落于群山之中。精神力感应到,这片群山全是黑色石头构成,沉重而紧密,几乎寸草不生。现在山腰之上到处都是冰雪,气温很低。而那些魔兽大部分都很强壮凶猛,头生尖角,身上覆盖的皮肤犹如铁甲。刚才踩着杜骁与燕漓前进的兽群仿若一群黑犀牛,现在却是一群类似猛犸象的巨型长鼻獠牙兽。 保护他们的阵法很快被撞得近于全毁,燕漓连忙又拿出一块阵盘,激活后再加一层防护。 燕淋看了一眼,“这里是高级世界,我们的高阶灵丹、灵符、灵阵、灵器在这里都只能算低阶,大概要摸透这里的仙灵力,进一步参悟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才能炼制出合用的仙灵丹、仙灵符、仙灵阵、仙灵器。” “是啊。”杜骏同意,“主脑‘昆仑’给我们的相关资料有记载,跟我们现在的实力一样,我们所会的技能也将同样被压制。不过,就算高阶变低阶,也是有用的,况且还有不少是极品,可当普通的中阶用,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四人计议已定,便立刻启程。 杜骁从空间世界里放出龙雀碧霄,关心地问:“你在这里有没有被压制?” 碧霄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放出气势,惬意地笑道:“这个世界的空间很稳固,我可以尽情施展,不必再刻意收敛,担心会破坏小世界的屏障。” “太好了。”杜骁对他说,“我们要过去支援那边的人族,你带我们过去吧。” “没问题。”碧霄随即变成本体,将他们所在的整座巨峰都铺满了。 堆积的雪花四处飞扬,那些正在狂奔的猛犸兽被挤出了山峰,一时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里跑。 四人一跃而起,轻巧地落在碧霄宽广的背上。碧霄张开可遮天蔽日的巨型双翼,在一阵狂风中扶摇直上,向那座山谷小城飞去。 杜骁与燕漓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在虚空的时候会感觉通往这里的空间通道隐约有种亲切的吸引力。在那片激烈厮杀的战场中,有十几个人长得与两人很像,尤其是一个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无论气质还是相貌,都与杜骁近似。杜骁可以肯定,这是他们杜家的人。 本来,人族与敌人战斗的时候,他们就本能地想要帮助人族,更何况说不定还是本家。即使不在同一个宇宙又有什么关系?时间本来就是奇妙的东西,空间也同样神秘莫测,穿越、重生、聚魂、铸魂、强者分身、镜像投影,等等等等,有无数理由可以解释,这个世界有人类家族与盘古宇宙盘古人族母星上曾经存在的京兆杜氏同根同源。 区区百里,龙雀扇动两次翅膀就到了。 碧霄强大的气势让那些眼泛红光的狂暴魔兽都感觉到了恐惧,纷纷止住脚步,就地跪倒,趴伏于地。正在天空盘旋攻击的飞行魔兽也惊叫着跌落下去,惊惶地看着犹如垂天之云的巨兽从头顶飞过。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潮水一般的魔兽忽然如被风吹倒的长草般一片片跪伏下来,都停止了攻击。筋疲力尽的修士们本来已经绝望,只想着能多杀一个算一个,早已全无生还之念,只希望能守得一时算一时,以掩护身后城池里的亲朋族人可以及时逃走。 他们正舍生忘死地搏杀,却忽然发现周围的魔兽全部就地伏倒,做出臣服的姿态。他们茫然地抬起头来,便看见头上有只比山岳还广阔的巨兽正以不紧不慢的姿势飞来,速度却快得无与伦比,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飞临上空。 所有人除了绝望之外,再也兴不起一丝别的念头。对于这种压倒性的力量,他们的一腔孤勇全都消失殆尽。 巨兽飞临头顶的瞬间,忽然收回双翼,向下降落。碧霄化为人形,与其他四人一起,徐徐落下。 他们有意落在那群疑似杜家人的修士面前,身姿挺拔,熠熠生辉。 杜骁先发制人,朗声问道:“诸位可是京兆杜氏?” 在场的修士都看向那个特别俊美的年轻修士,他也同样经过连番搏杀,血迹斑斑,遍体鳞伤,看上去却仍像是不识人间烟火的仙人。他看向杜骁和杜骏,上前几步,拱手施礼,“在下云烟杜氏,杜丹鸣。” 杜骁抱拳还礼,“在下京兆杜氏,杜骁,这位是我大哥,杜骏。” “天下杜氏是一家。”杜丹鸣暗暗松了口气,游目四顾,“这些魔兽……可是兄台所为?” 杜骁洒脱地指了一下碧霄,“是他。他是我的契约伙伴碧霄。” 碧霄负手而立,高冷地看了一眼杜丹鸣。他穿着青天一碧的天水袍,即使站立在地面,仍然仿佛与深邃的天空融为一体。 杜丹鸣对他深深一揖,“多谢碧先生救命大恩。” 其他修士也跟着深揖行礼,齐声道:“多谢碧先生救命大恩。” “别客气。”杜骁笑道,“别说这里有杜氏族人,便是同为人族,我等便应该前来援手。” 不耐烦听他们寒暄,杜骏冷声道:“外面凶险,我们回城再说吧。有碧霄在此,谅那些魔兽也不敢来犯。” “兄长说得极是。”杜丹鸣虽然外貌仙气十足,实则性格却八面玲珑,“咱们回城吧。” 第576章 强大的异世界(2) 幸存的修士仅剩不到七百余人,其中有一半身负重伤,或残或废,有的更是只剩下一口气,能不能撑到回城都难说。 杜骁看不过去,主动出手,在凶狠的魔兽环伺中救死扶伤。杜骏身为他的兄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跟过去救人。他们以丹药与药剂为主,医疗手法为辅,将那些重伤者的伤势一一稳住。 燕漓在一旁看着,有些困惑不解,“明明可以据城坚守,为什么你们要冒着必死的危险出战?” 旁边一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主动上前解释,“城太破,挡不住。我们出来挡一波,城墙再挡第二波,可以让城里的老弱妇孺尽可能地逃得远一些。我们战死在这里,后方的青帝城或白帝城就能看在我们付出的巨大代价上,准许他们入城。那样的话,他们就安全了。” 燕漓转头看向他,微笑着拱手一礼,“在下幽云燕氏,燕漓,请问你是燕氏的哪一支?” 他与杜骁那次穿越回去,保护凌子寒、卫天宇、林靖、雷鸿飞等人的时候就知晓,他的老祖宗雷鸿飞与林靖的祖籍都是东北,乃古代幽云十六州所在地,此时便将“幽云”作为地点贯在姓氏之前,算是自己一族的所在地。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但与他在外貌上有相似之处,在骨相与血脉上也有一定感应,所以他就单方面将其认为与自己是同族。再说,能够不惧生死,以大好年华、青壮之身主动出城赴死,拼命挡住凶兽,为老弱妇孺争取逃生的时机,人品心性都无可挑剔,足以称为英雄。他自然愿意拥有这样的族人。 那个英武的年轻人眼中浮现一掠惊喜,连忙笑着拱手还礼,“在下烟云燕氏,燕沧石。” “幸会幸会。”燕漓转头看了看四周破败荒凉、只有硝烟与乌云的景象,“你们与杜氏都以烟云为族地,是因为这里吗?为什么叫烟云?” 燕沧石微笑着解释,“这片黑石山中有矿脉,出产稀有的烟云髓,可从中提取烟云纱,是炼器的珍贵材料,有‘一两烟云值万晶’的美誉。我们都是从主族中分出来,派到烟云城来镇守此地的。一入蛮荒,多半再也回不去了,所以这里的家族都以烟云为号,不再提及原来的族支名号。” “原来如此。”燕漓能够看出他轻松洒脱之下隐含的愤懑与绝望,此时却不是探问的时候,于是微微点头,“到底家族还在,已经万幸,不似我们幽云,唉……” 那个年轻人感同身受,“是啊,幽云乃极险之地,虽有百里雄关,也经不起狂猛兽潮冲击,听说已被彻底摧毁,当地人能够侥幸逃出的不到万分之一。原来兄台来自幽云,那……有那样厉害的契约伙伴,都顶不住兽潮吗?”他忍不住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碧霄。 燕漓顿时语塞。他哪里知道这个世界真有幽云这个地名,幸好之前故作深沉地长叹一声,没有细说,否则就漏馅了。他生性狂放,没什么不敢说的,因此理直气壮地道:“我们之前带着碧霄与一只特别可怕的凶兽缠斗,越战越远。斗到后来,身边忽然出现一条空间裂缝,将我们吞噬。幸亏有碧霄相护,我们才没有陨落。好不容易看到一条空间裂缝,我们才逃出来,一落地,就险些被这里的怪兽撞死。唉,真没想到,幽云已经沦陷了。” “怪不得。”燕沧石连连点头,“以前每次兽潮的时候,附近都会出现空间裂缝,将大部分怪兽吞没,让我们减轻很大压力,侥幸可以保住城池。这次空间裂缝出现过,却很快就消失了。我们挡不住这么多魔兽,都以为这一次大家伙全都死定了。没想到,天不亡我烟云,有你们及时赶来救援。” 说到他以为的空间裂缝因燕漓一行人而消失,他并没有丝毫怨怼,反而满脸庆幸。燕漓对他颇为赞赏,果然心性人品上佳,完全够格当他的族人。 他表面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再加上燕沧石对他全无防备,很快就被他套出了这个世界的颇多情况。 此地乃这个世界的极东之地,周围一片都是烟云山脉,属于黎明之森的边缘地带,深处蛮荒。在他们后方万里之外,有青帝城与白帝城两座大城,呈犄角之势,守护着通往中土繁华之地的东部防线。 他们刚刚提到的幽云城在极西之地,位于幽影之脊,后方有黑帝城与黄帝城两座大城。幽云一线全面被攻破之后,两座大城启动大阵,同时精英尽出,耗费了巨大的代价,终于顶住的兽潮,守住了西部防线。 另外还有极南之地的炎帝城、赤帝城和极北之地的冰帝城、紫帝城,并称为四极八城,乃是蛮荒与中土的分界线。 这个世界是一整块巨型大陆,名叫红莲大陆,据说是混沌中的一朵红莲衍化而成。 大陆四周都是混沌虚空,时常有异界生物入侵,相隔年限也不同,长则千年一次,短则数十年一次。隔个十年八年的,蛮荒境内也会发生本土兽潮,相当危险。在蛮荒境的人,几乎有一半是中土叫得上名号的家族、国家、宗门、城邦派来轮换守境或历炼的修士,另外有一半基本上都是流放到此的犯人、逃亡到此的流浪者、冒险来挖矿或寻宝的冒险者。 中土巨大,有无数帝国、王国、城邦、家族、宗门、部落等政体或势力,拥有修士无数,繁荣而强大。 修士按大类,分为体修、法修、魂修、魔修、妖修、灵修等。境界分九级,统称为武士、武师、武灵、武宗、武王、武尊、武皇、武圣、武帝。另外也有特定职业的代称,如剑修、丹修、器修、符修、阵修、音修、医修等等,他们的境界同样分九级,将统一标准的“武”字替换了便可。 与其他修真|世界相同,丹符器阵四道都很受重视,只要有天赋与悟性,能入门,从师级开始就会被所在家族或势力全力培养。当然,如果没有背景后台或是自己强硬扛得住,也有不少弱势的丹符器阵四师被大家族大势力抓去禁闭一生,成为工具人,为他们服务到死,才得解脱。 燕漓边听边琢磨,那自己在炼器和布阵方面都是皇级,炼丹与画符则是宗级。杜骁在炼丹与画符方面也是皇级,炼器和布阵则是宗级。 说到这里,燕沧石看向正在忙碌救人的杜骏与杜骁,“那两位杜氏的兄台都是丹修吧?还兼医修?幸好他们有那么厉害的契约伙伴,否则多半要被抓走,成为某大势力的医奴或丹奴。” 燕漓微微皱眉,“不可能吧?杜氏是大族,怎么可能让人随意欺负?反正我见过的京兆杜氏都不是善茬。另外,他们不仅是优秀的丹修和医修,还是出色的剑修。” “什么?剑修?”燕沧石大吃一惊,喃喃自语,“怪不得,我看那位杜大哥就不像心软人善的医修,倒像是强大的武修,原来是剑修,那确实没人敢惹他们。” 燕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有什么?我和我哥是刀,还会炼器,同时还是阵法师。” 燕沧石顿时肃然起敬,“这么厉害?” 燕漓马上收起意气风发的模样,实力卖惨,“我们那里穷啊,又危险,根本没有丹符器阵四修和医修,便是偶尔有卖出来的成品,也贵得吓人。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燕沧石立刻感同身受,“我们这里也一样。只城主府有两个丹士,牛得快上天了,整天拿鼻孔看人,还要这要那,讲究得不行。其实他们会炼的丹药只有那么一、两样,而且都是下品,价格还贵得吓死人。” “是啊。”燕漓压低声音告诉他,“不瞒你说,阿骁是我道侣。他会炼的丹药不少,而且品质都是上品,还有一些极品。他大哥跟他一样,虽然看着严肃些,仿佛专心一意做剑修,其实炼丹与画符的本事也很大。” 燕沧石喜出望外,也跟着放低嗓门,悄悄地问:“真有极品丹?” “当然。”燕漓嘿嘿直乐,“我们兄弟都靠着他们兄弟炼的丹药修炼和疗伤。” 燕漓碰碰他的胳膊,意味深长地道:“咱们是自己人,回头再慢慢说。” “对对。”燕沧石心领神会,“这会儿不急。” 两人聊天交流的功夫,杜骁与杜骏终于把三百余名重伤者都给救回来,无一死亡。那些修士的亲戚朋友族人都很激动,对他们连声感谢。 杜骁起身看了看四周,“此地凶险,咱们还是赶紧回城。把伤者安顿好,我和我哥才能进一步救治。” “正该如此。”众人答应着,纷纷去照顾伤者。 在场之人只有杜丹鸣有一艘中品飞舟,这时连忙掏出来,放到魔兽环伺中的空地上。他们先把伤者送上船,然后陆续登上飞舟。杜丹鸣操纵着飞舟腾空而起,向山谷中的烟云城飞去。 随着碧霄离这里越来越远,且逐渐收回气势,这里跪伏的魔兽才纷纷起身。它们都对那个有强大气势的巨兽心有余悸,不敢再往前进,眼中的血红色也已经消褪,都恢复了理智。于是各个兽群的领头兽发出嗥叫,率领自己的族群掉头离去。 第577章 归宗(1) 烟云城建在两座高峰之间的一线峡内。 城墙高百米,如钢浇铁铸般,上面刻着防御阵纹,能够承受铁甲类魔兽的连续撞击而不破。因峡谷很窄,所以整座城都是狭长形,宽不过百米,长约千余米。除了平地上有一些紧挨在一起的七层楼房外,两边的山壁上也密密麻麻凿出洞窟,大部分供人居住,小部分是仓库。 整个城池有中阶防护大阵,那些山壁中的洞窟也有单独的防护阵,看上去好像营建出了铜墙铁壁,其实在兽潮中基本上不堪一击。否则杜丹鸣也不会主动率领此地实力最强的一批修士出城阻击兽潮,以延缓魔兽攻破城池的时间,让城民有逃生的机会。 他们回到城中,里面一片寂静。 原本城里共有居民九千余人,出城战斗的修士有一千余人,城主带卫队护送五千余人撤离,现在城里仅剩一千余人。除了几百个老弱病残不愿意成为拖累死在半路而自愿留下外,其余的都是主动留守的修士,准备在兽潮涌到城下时凭借各种阵法与之周旋,尽力延缓它们前进的步伐。 出城的自知必死,留下的也知道不可能生还。他们都是抱着宁死不退的决心,誓要掩护撤离的那些居民,因为其中就有他们的亲友或族人。 杜丹鸣将飞舟降落在城门外。他之前已经用传音符与大哥杜丹宁联系,让他派人带着担架出城迎接,好把伤员抬回去。 杜丹宁知道了他们的神奇遭遇,亲自带人出来,这时已经等在城外。一见飞舟到达,他便抢先上去,与兄弟见面。其他人也带着担架登上飞舟,将重伤员抬下来,迅速送回城中。 杜丹宁与杜丹鸣颇为相像,但看上去却没有弟弟那么光彩照人,却比弟弟稳重得多。他看向面前的杜骏与杜骁,脸上满是惊喜交集,双手激动得微微颤抖,连声道:“好,好,太好了!” 杜丹鸣明白他的感受,伸手轻轻扶住他,轻声说:“大哥,我们下去吧,回城再说。” “对对。”杜丹宁这才平静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请。两位看着这么年轻,应该比我们兄弟的年龄小。愚兄托大,两位族弟跟愚兄回杜府吧。家父得知两位族弟到来,还救了我们城中的数百修士,高兴得不得了,本想亲自来迎,只是要坐镇城主府,掌控护城大阵,这才不敢轻离。请两位族弟莫怪。” 杜骁微笑着说:“大哥太过客气。咱们都是同族兄弟,莫要生分了。伯父是长辈,自当我们前往拜见。” 他们寒暄了几句,便一起下飞舟,进城门,步行前往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离城门不过五百多米的距离,他们安步当车,很快就到了。 城主府有九层,是城中最高的建筑。最高一层只有一间房,就是大阵中枢,负责操控阵法的烟云杜氏族长杜樨耀一直在此处坐镇。 看着杜骏与杜骁在两个儿子的陪同下从旋转楼梯登上此处,杜樨耀眼睛一亮,从盘膝而坐的阵眼石台上一跃而下,笑呵呵地上前迎接。 他已经有四百多岁,看上去却只是壮年,相貌英俊,身材高挑,气质温文尔雅,一点也看不出其实是个杀伐果断的刚烈之人。 杜骏与杜骁同时拱手,礼貌地叫道:“伯父。” “哎,好好。”杜樨耀就像族中长辈对晚辈那样,并没有拱手还礼,而是抬手拍了拍杜骁的肩,“世道艰难,能多一个族人就多一份力量。咱们杜氏,不易啊。” 杜骁与杜骏都听出他话中隐含的沧桑,此时却不便多问。万一世人都知杜氏不易,他们却问为什么,岂不是要露馅? 杜骁想了想,“我听说四极八城之外比较艰难困苦,中土却富裕繁盛,难道不是吗?” “有四极八城围成一线,挡住域外与蛮荒涌来的危险,中土自然富庶繁盛。”杜樨耀叹了口气,“但这跟我们其实没多大关系。被派驻在蛮荒之地镇守的家族都是进不了中土,被长期压制的族群。子孙后代想进入中土,要么付出巨大的代价,要么子孙后代有特殊天赋,譬如像你这样的炼丹师,就可以进去。但没有强大的后盾,你即使进去了,很有可能被逼着成为中土大家族的丹奴,没有自由,受人欺侮,一直劳累到死,非常危险。” “哦。”杜骁微微点头,“那……自小我父亲就告诉我,我们出身京兆杜氏,天下所有杜氏的支脉都是从京兆杜氏分出去的。如今我们出来后,却没打听到京兆杜氏的嫡支主宗在哪里?伯父知道吗?” “京兆杜氏?”杜樨耀苦苦思索,“我倒是有点印象,似乎小时候在哪本书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们杜氏的嫡支主脉在域外雄城,年年浴血奋战,才能换得后辈子弟回到红莲大陆。我听说,他们回来后,可以直接进入中土,但具体在哪里,却不知晓。” “这样……”杜骁想了想,“也就是说,中土很可能有咱们杜氏的嫡支主脉所在地,只是与四极八城的杜氏并无联系?” “对。”杜樨耀肯定地点点头,“我们确实从来没与中土的杜氏联系过,或者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中土世界有没有杜氏宗族。” 在一旁倾听的杜丹鸣有些诧异,“爹,难道我们祖祖辈辈都在烟云城?不是说被派到此处,才以烟云为名的吗?” 杜樨耀看了看他,长叹一声,“我们原来属于青帝杜氏,家族长居青帝城。后来,你爷爷因故被逐出家族,就跟随青帝城派来驻守烟云城的队伍一起走了。他在这里成亲生子,就有了烟云杜氏。不过,青帝杜氏倒是有杰出子弟被中土的一些学院录取,过去上学。但是,四极八城之外的世界在中土人的眼中都是蛮荒,便是出身八大帝城的贵族,中土人也当他们是乡巴佬、土包子,不怎么瞧得起。反正,你爷爷当年在族中,也没听说过中土世界出现过什么杜氏宗族。” 杜丹鸣点了点头,“明白了。” 杜骁这才想起正事,“魔兽已退,这一次的魔兽潮是不是就算结束了?要不要通知撤离的居民都回来?” 杜樨耀笑道:“我已经与城主联系过,他立刻带人回城。他们带着几千人徒步跋涉,走得很慢,路上危险又多,能回城来当然最好。” “嗯。”杜骁转头看向燕漓,“阿漓,你们兄弟帮着加固一下阵法吧。” “没问题。”燕漓很爽快,与燕淋同时站起身来,“我们这就去。别的不敢夸口,给这个护城大阵和两旁山壁上保护洞窟的防御阵升个级,还是可以的。所需资源我们都可以出,但希望城主府能用烟云髓做补偿。” “完全可以。”杜樨耀答应得很痛快,“李城主与我是莫逆之交,我代他答应了。你们尽管去做吧,我们全体城民都感激不尽。”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燕漓豪爽地摆摆手,就与燕淋一起出去了。 杜樨耀确认城外的魔兽潮已经全部退走,就不再镇守在此处,而是带着杜骏、杜骁和自己的儿孙们回到城主府旁边不远处的杜府。 这里寸土寸金,几乎所有的宅子里都没有花园、假山、湖泊、亭台楼阁之类的奢侈品,只有坚固的楼房,居住场所相当紧凑。惟一能够炫耀的大概就是他们能住在平地上,而不必住在洞窟里。 这个城池实际上就是一个战斗堡垒和采矿基地,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东西,商业店铺也寥寥无几,除了简陋的小酒馆、小饭馆、小娼竂外,就是属于城主府和几个有实力家族的丹药铺、法宝阁。所谓有实力的家族,像杜氏和燕氏这样总共不到三十个族人的家族都算,可见这个城池的寒酸。 杜樨耀热情地招待杜骏和杜骁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带兄弟俩到他所住的正房去喝茶。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空中忽然降下大雪。外面气温骤降,室内却很温暖。杜骁与杜骏都敏锐地感觉到,这种暖和并没有使用阵法、符箓、法宝或是天材地宝,而是用了最普通的凡俗之法,建房时铺了地龙,烧饭做菜烧水时的热气传导过来,使屋内变得温暖。两人心中有数,却都神色如常,闭口不提。 杜樨耀喝了一杯在此地算是珍贵稀有的灵茶后,微笑着问:“冒昧地问一句,两位贤侄的父亲尊姓大名?” 杜骁直接报出了前世亲生父亲的名字,“家父杜樨瑞。” 杜樨耀有些惊讶地一挑眉,“是哪一个樨?” 杜骁眨了眨眼,“木樨之樨。” 杜樨耀又惊又喜,“那可真是有缘了。老夫杜樨耀,也是木樨之樨。看来,令尊与老夫正是同一辈份,说不定往上追溯的话,还同出一源。” “很有可能。”杜骁沉吟片刻,试探着说,“伯父,我们兄弟如今是无根浮萍,可否暂且加入烟云杜氏?” 杜樨耀一怔,随即喜形于色,“好啊。让我想想……这样吧,我将领尊的名字记入族谱,就当是我的亲弟弟。你们按照下一辈的排行,名字中间要加一个丹字,可行?” 杜骁与杜骏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完全可以。” 第578章 归宗(2) 杜樨耀一刻都不耽搁,立刻到隔壁的祠堂里拿起族谱,将杜丹骏与杜丹骁的名字写上。两人都记在其父杜樨瑞的名下,而杜樨瑞也写到族谱上,成为他的亲弟弟。 这份族谱虽然是一本,但只有第一页写满了名字。顶上第一个名字,便是他们烟云杜氏的始祖杜启东。他虽出自青帝杜氏,却已被逐出族,到达烟云城后自行立宗,传承下来。这页纸上的族人全是他的儿孙,但几乎有一半的名字上都有加了边框,说明他们已经身亡。包括杜启东在内的烟云杜氏子弟,在历次兽潮中都奋勇当先,死伤惨重。 因为他们的牺牲,烟云杜氏的一些杰出子弟经城主李清峰推荐,可以回到青帝城定居。李清峰出身青帝城主一脉,为嫡支庶出,在青帝城有一定人脉,还是说得上话的。 当年,杜启东与李清峰的父亲是好朋友,跟随他一起来烟云城,为他站稳脚跟,保住烟云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在一次规模特大的兽潮中,杜启东与当时的烟云城主并肩战死,相当壮烈。李清峰临危受命,成为新城主,在杜樨瑞兄弟的帮助下终于顶住了兽潮,保住了城池。在那场大战中,杜樨瑞的弟弟杜樨茂为救回身陷兽潮的李清峰而战死,让李清峰铭记于心。 杜樨瑞与李清峰乃生死之交,还是儿女亲家。李清峰对杜家当年在青帝城中的遭遇感同身受,于是以烟云杜氏的功绩为由,亲自推荐并担保,将杜樨瑞与杜樨茂的子孙中资质天赋不错的孩子都送回了青帝城,安置在自己府中。 李清峰的女儿嫁给了杜丹鸣,跟着他回到青帝城中生儿育女。杜丹鸣后来远赴中土上学,待学业有成,便立即归来。这次兽潮初起,他见势不对,便不畏艰险,主动赶来烟云城,相助父兄守城。如果不是杜骁他们及时赶到,将他们救下,这次烟云杜氏的精英力量就会全军覆没。 杜樨耀的长子杜丹宁的妻子出自烟云燕氏,原是白帝城中的大贵族燕氏的旁支嫡出,被排挤出来后流落烟云城,渐渐在此扎根。燕氏与杜氏的关系极好,杜樨茂的妻子便出身燕氏,在杜樨茂战死后,她并未改嫁,而是由李清峰安排,带着儿女去了青帝城定居。 当杜骏、杜骁兄弟俩在烟云杜氏归宗时,燕淋、燕漓兄弟一直在城里各处修补并提升阵法。燕沧石带着几个族兄弟亦步亦趋地跟着,狗腿地跑前跑后,帮着张罗一些琐事。 燕氏的家主不在城里,他们即使有诸多想法,也不敢宣之于口,因为他们说了不算,只能先把人拢住,等家主回来再做定夺,希望能把燕氏兄弟留下,烟云燕氏定会实力大增。 这次兽潮来势汹汹,李清峰和城中几个家族的族长都判断不可阻挡,很可能会城破人亡。经过商议,决定由李清峰带人撤离,根据途中的情况再决定去青帝城还是白帝城。 烟云烟位于两城的中心点前突位置,去哪个城都有资格被接纳。李清风在青帝城有人脉,燕氏家主燕白山在白帝城有关系,因此也跟着撤离了。 实际上,守城很危险,保护数千人撤离也不轻松。虽然有烟云城及其他边陲小城形成第一防卫线,只要城未破,后方即使有漏网的魔兽,也形成不了规模的兽潮。但他们带着的人大部分都没什么实力,若遇魔兽冲击,很可能就此大乱,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他们离城后走了一天,其间状况百出,只走出去不到五百余里。后来前来攻击的魔兽越来越多,显然附近有城池已被攻破。李清峰与燕白山都很担心,感觉只怕走不到安全地带。就在这时,他们收到杜樨耀的传讯,告诉他们有杜氏与燕氏子弟来援,已逼退魔兽,烟云城无恙。两人一合计,便果断带人往回返。 随行的城民又累又饿又渴,听说要返回烟云城,都忍不住闹起来,有的索性坐倒在地,不肯再走。大人孩子一起哭,老人妇女齐声哀求。人心一乱,队伍就不好带了。 李清峰知道,实力低下的普通民众大多恐惧兽潮,也不会审时度势,所以不能出口恫吓,只能劝说。但眼看天边残阳如血,待夜色降临,如果还不能走到山谷之类的隐蔽之处,待夜行魔兽一出现,那些普通民众肯定会被冲散,死上一大半都是有可能的。想着,他皱紧眉头,有些心烦意乱。 燕白山此时却收到了长孙燕沧石的传信,将前来支援的两个燕氏子弟吹得天花乱坠。听说两个人来自极西之地已被攻破的幽云城,而且他们既是炼器师,又是阵法师,燕白山便怦然心动。后来听说燕漓的道侣是杜氏子弟,身边跟着一个强大的契约伙伴飞行兽,而且很可能是圣兽甚至神兽,总之巨大无比,飞在空中时如垂天之云,遮天蔽日。这只飞行兽带着杜氏与燕氏的四人一出现,便使围攻他们的无数魔兽跪地臣服,一动也不敢动,因此解了烟云城之危。 燕白山听得心潮澎湃,赶紧将李清峰拉到旁边,将事情一说,提议道:“城主大人可否与杜家主联系一下,请那位杜公子带他的契约伙伴飞行兽过来,护送我们回城?咱们可以用烟云髓支付报酬。前来支援的燕氏弟子正在城中提升阵法,杜家主已经答应用烟云髓作为酬劳,我是举双手赞同的。城主大人意下如何?” 李清峰当然不反对。烟云髓虽然在中土世界非常稀有,但在烟云城却并不难求。城主府中便囤积了不少,现在都在他的储物戒里。能够拉拢那么四位实力强劲的人,区区烟云髓何足道哉?! 他紧锁的眉头松开,立刻说:“没问题,我马上联络杜家主。” 他激活传音符,与杜樨耀直接通话,把他们的困境说了一遍,提出请新来的杜氏子弟带契约伙伴前来支援,酬劳随他们提,可用烟云髓支付。杜樨耀一口答应,还乐呵呵地告诉他,新来的两兄弟已经写入烟云杜氏的族谱,成为他们族内的子弟。 李清峰大喜。燕白山听说后便心念电转,暗自打主意,回去后就想办法拉两位新来的燕氏子弟入族。 结束通话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看到天边出现一个黑点。一眨眼的功夫,黑点就变成了一只飞行兽。又一眨眼,飞行兽便飞到他们上空,停顿后缓缓降下,落到他们这群人的旁边。 李清峰提前让城主府卫队去人群中做了解释,让他们看到飞行巨兽后不要惊慌,那是来接他们回城的友军。 薄暮冥冥,日行兽已经就地休息,夜行兽开始蠢蠢欲动。龙雀一出,四野阒然。站在荒野上的数千人也是目瞪口呆,心中颤栗不已。 碧霄落到地上,并没有转为人形。杜骏与杜骁从他背上一跃而下,站到李清峰身前。杜丹鸣跟着跃下,上前拱手行礼,“岳父大人。” 李清峰看着自己最赞赏的女婿以及另外两位与女婿长得很像的杜氏子弟,满意地连连点头,“好,好。” 杜丹鸣连忙介绍,“岳父大人,他们就是我的两个亲弟弟,杜丹骏,杜丹骁。三弟,四弟,他就是李城主。” 杜骁拱手一揖,开门见山,“城主大人,幸会。如今时间紧急,就不多说了。您让大家都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兄弟把他们传送到碧霄背上。” 龙雀的成年体极其巨大,便是碧霄趴在地上,也像一座山那般高。要是让那些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又吓得脚酸手软的数千人从他长长的翅膀爬上去,只怕整整一夜都上不完,所以只能由杜骁和杜骏施展小挪移术,将他们从平地移到碧霄背上。 李清峰当即气沉丹田,将声音远远送出,“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放松身体,不要抵抗。” 听到城主的声音,那些惊慌失措的人都勉强安定下来,胆大的人则交头接耳,兴奋地议论着眼前的巨兽,猜测他是灵兽还是圣兽甚至神兽。 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杜骁与杜骏同时施展轻身功法,速度极快,从人群边缘开始,以每批一百人的规模将人们传送到碧霄背上。随着一声声惊呼骇叫,龙雀那宛如一个小平原的背部出现了零零星星的人与骑兽、驼兽、战兽。只用了短短五分钟,两人便将数千人全部传送上去。 李清峰、燕白山与其他几个族中实力最强的修士留到最后,才一起运起轻身功法,跃到碧霄背上。 数千人不算少,但在碧霄的身上却只占了千分之一的地方,简直微不足道。碧霄在人群外面加了一个防护罩,便腾空而起,扶摇直上。 许多人惊呼呐喊,赞叹不已。他们本已疲惫不堪,现在却都有了精神,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心里都很激动。 杜骁看向站在身旁的李清峰,“城主大人,可以让他们休息了。我们打算去两边走一走,尽量把流落在外的人族都救回来。” 李清峰立刻同意,“贤侄年少德高,实令在感佩。你只管去做,其他琐事只有我等料理。” 燕白山等人也连声赞叹,随即交代下去,安抚众人,让他们就地休息。 杜骁谦逊了两句,便与杜骏轻飘飘地往前奔行了数百米,站到碧霄的肩胛上,准备着随时下去救人。 第579章 新的发现(1) 黎明到来,朝阳升起,夜行兽销声匿迹,日行兽活跃起来。 碧霄双翅一振,带着两万多人飞回烟云城。整整一夜,他都在烟云城左右飞行,几乎飞遍了属于青帝城和白帝城的前沿地带,将那些城破后逃出来或是提前想要撤往后方大城却被魔兽冲散的人都救回来。 烟云城的数千人都已倦极而睡,感觉分外安心。后面救上来的人基本上都有伤,杜骁视情况不同采取了相应的急救措施,先保证他们不死,至于进一步治疗,要等回到烟云城再说。 到了凌晨,杜骁吩咐碧霄回去。碧霄大部分时间都在滑翔,这时候才升上高空,展翅飞翔。他只搧了几次翅膀,就飞越万里之遥,很快回到烟云城。他的体型太大,根本进不去狭窄的山谷,便在谷口停下,将人全部放下,让他们自行进谷回城。 等到人和兽带着行李物品全部下去,碧霄才变成人形,站在杜骁身后。杜骏跟李清峰打了个招呼,“世叔,在下忽有所得,要找个合适的地方闭关,等修炼有成,定会回城。” 李清峰有些诧异,“外面太危险,贤侄不妨在烟云城闭关,我城主府便有安全宁静且仙灵气充足的闭关之所。” 杜骏微微摇头,“烟云城太小,有些憋屈,对我提升境界不利。而且,这周围土灵气太多,水灵气极少,我需要一个水灵气充足的地方。” “哦。”李清峰想了想,“那贤侄可以去青帝城。我跟父亲交代一下,贤侄就可以在青帝城我李氏一族的修炼秘地闭关。” 杜骏淡淡一笑,“等我境界恢复,才敢去青帝城那样的大城,以我现在的境界,去了肯定会被人瞧不起。我是不能受气的,如果跟人打起来,对世叔也不好。” 李清峰看得出他骨子里的高傲,也明白以他现在的低微境界,若是不肯受气,去了青帝城那样的大城是很危险的,还不如在无人的野外自行闭关。想到这里,他便不再劝说,“那行,贤侄注意安全。” “嗯。”杜骏点头,“有碧霄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李清峰顿时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杜骏便带着碧霄转身离开,这次他是御剑而行,很快就消失在远方,其实是回到了自己的空间世界。他与杜骁是同一个灵魂,只要两人位于同一个世界,就可以随时回去,毫无阻滞。 燕淋与燕漓也同样如此。两人弄好阵法,已是后半夜,燕淋表示有所收获,要去闭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实际上也是回到空间世界,将体内的灵元气转化成仙灵气。 他们的空间世界里灵元气充足,却比不上仙灵气。来到这个世界后,空间世界里汲取虚空乱流后过滤离析,只留存有用的灵元气和混沌之气的设备已经分析了这个世界的仙灵气,然后自动调整了离析合成的程序,在分离出的有用物质中又加上了仙灵气。现在,灵元气供应辅星,仙灵气供应主星。杜漓和燕晓正在重新规划空间,将几颗辅星变成阶梯式向上发展的态势,让人们先用灵元气修炼,达到凡人巅峰后再“飞升”到有仙灵气的星球上,转化成功后继续用仙灵气修炼。 燕淋走后,燕漓被燕沧石拉到燕氏的楼房里,先是大吃一顿,然后就在特意拨给他的客房里住下。 穿越过来的路途虽然短暂,却耗费了他们太多的精力,过来后又一直在忙碌,现在才能休息,燕漓没有打坐修炼,而是躺到床上,进入深度睡眠。 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他听到外面不断响起惊喜交集的欢呼声、认亲声以及确认亲人已经身亡的痛哭声。他刚刚坐起身,便听到敲门声。他略一感应,唇边浮现一缕微笑,起身走出去,打开房门。 杜骁愉快地走进来,与他紧紧拥抱,然后闲闲地说:“我大哥去闭关了,你大哥呢?” “也一样,在闭关。”燕漓关上门,拉着他的手,笑着问,“把人都救回来了?” “是啊。”杜骁斜斜地坐到窗边的长榻上,“忙了一夜,把能找到的幸存者都救了。我也不知谁是哪个城的,就全部带回来了。有城主世叔处理这些事,我就不管了。” 燕漓微笑,“这就跟城主成世交了?” “是啊,我入了烟云杜氏一族,自然就跟城主交情匪浅了。”杜骁略带调侃,“只要看到碧霄,谁不愿意跟我成为世交呢?” “倒也是。”燕漓思忖,“这些年,我又在空间世界里的妖族中找到了有穷奇与混沌血脉的凶兽。牠们因为与众不同,被族群逐出,其生母都不肯认牠们。我将牠们收留,帮助牠们开启灵智,增强体魄,逐步吞噬体内其他混杂血脉,终于培养出纯血的穷奇和混沌。现在,我也算是集齐了上古四大凶兽。你看,我要不要把牠们都放出来遛遛?” “他们都没成年吧。”杜骁想了想,“还是先别放出来吧。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我们并不知道,还是尽可能低调一点,别让有心人觊觎。你看,我们一回来,大哥就说要出去闭关,带着碧霄离开。这样一来,便是有人想要夺走碧霄,也得先找到他,还得有把握战胜他。以碧霄的实力,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嗯,也对。”燕漓同意,“那我先不放他们出来,这段时间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就全靠你了。” “没问题。”杜骁豪爽地搂住他,“除了碧霄,我这儿还有碧落、赤焱、雷琞,一旦放出来,指定会吓死那些与我们作对的人。” 燕漓哈哈笑道:“是啊。不过,金钟你可别放出来,我怕到时候把武帝都引过来,那咱们都得凉了。” “我懂。”杜骁突然想起,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长方体,递给燕漓,“我们在黑夜中救人,有不少修士已经葬身兽腹,却在地上遗留了不少东西,我都收起来了。等会儿咱们整理一下,能找到失主的话就还回去。这个东西你看看,我觉得有点像移动通讯器,类似手机什么的。” “哦。”燕漓好奇地接过,尝试着开机,却一直没办法打开。很快他就弄明白了,“这应该是用本人的神识开机的,别人拿到了也没用,除非刷机,将里面所有的信息都取消,恢复成原厂设置。而且,这里是接近仙界的世界,还有什么秘密设置都难说,还是别轻举妄动了,免得别人以为这个东西的主人被我们杀人夺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行吧。”杜骁收回那个东西,重新放进储物戒,靠在软榻上懒懒地说,“如果有手机,应该也有网络,大概蛮荒地区没有吧。这就使我们的消息会很闭塞,你有没有办法在这里搞个基站什么的?” “要建当然可以,但是,如果没有图纸,摸不清这里的基站和移动通讯器材的工作原理,我是建不出来的。”燕漓轻叹,“如果靠我自行摸索,就需要大量的时间。” 第580章 新的发现(2) 杜骁尝试着想要捋一捋各种因果线,却只觉得错综复杂,捋起来很困难。这说明,这个世界的法则更加高级,他的感悟还不够。 想到这里,他立刻坐正,并在脑海中提醒燕漓,“你看看你领悟的那些法则,现在是什么境界?” 燕漓一凛,立即正经起来。他起身走开,盘膝坐到墙角的一个蒲团上,闭目内视,细细查探。 杜骁也离开软榻,走到另一边,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燕漓炼制的蒲团,盘膝坐好。他审视着自己的精神海里盘旋缭绕的各种法则,发现自己对空间、灵魂、创造、毁灭、因果、命运等大道法则的领悟都变弱了许多,不同颜色的法则之力原本都美得动人心魄,此时却黯淡下来,惟有时间法则还熠熠生辉,另外就是水之法则基本不变,仍然纯净得令人感动。 他仔细看去。那些变得黯淡的大道法则并不是退化了,相反却进化了,像是袪除了杂质,只留下精华,因此才变小变弱。而时间法则不但没有减少与弱化,还更加强大,更加高级。水之法则顽强地维持了原本的境界,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倒退。 杜骁心念电转,脑海中出现了那条一望无际的时间长河。那是法则的本源,他在其中浸泡许久,又汲取了不少,留在精神海中,无时无刻不在感悟。日积月累,他对时间法则的本源感悟极深,由此产生的法则之力也无限趋近于本源。这个世界虽然高级,却还比不上三十三重天,也就是仙界,所有的法则自然比不上他感悟的时间法则。因此,他的时间法则才能一枝独秀,丝毫没有被这个世界压制。 看完水晶似的时间法则,他又看向淡蓝色的水之法则,心里浮现出在银河小世界吸收的那滴沧浪之水。他随即明悟,一定是那滴沧浪之水将他的水之法则提升到高级,只是在下界的时候看不出来。等到了这里,其他法则被压制,时间法则不弱反强,才衬出水之法则的与众不同。 等到研究告一段落,杜骁与燕漓几乎同时睁开眼睛。两人隔着狭小的屋子互相对望,接着便笑起来。 燕漓在脑海中轻叹,“真可惜,我的时间法则比你差远了。” 杜骁关切地问:“只有时间法则吗?” 燕漓秒懂,“不,还有火之法则。金钟曾经给过我太阳真火,将我的火之法则提升到高级。只是以前看不出来,我就没注意。现在发现了,我的火之法则并没有被压制。” “嗯。”杜骁开心了,“我的水之法则也同样没被压制。有这两种法则不掉境界,已经是很好的事了。以后就知道了,我们得想办法寻找并接近其他几种法则的本源,争取能够炼化。” “好。”燕漓完全没意见,随即又说起内视身体的结果,“我发现体内的灵元力已经有一小半转化成了仙灵力。” “我也是。”杜骁觉得这很好懂,“我们修炼的混元一气造化功可以炼化这里的仙灵气,并以此为引子,自动将身体里的灵元气转化为仙灵气。只是,我们的境界被压制在目前的水平,即使转化完成,依然是现在的水平,想要突破,还是得闭关修炼。” “明白。”燕漓笑道,“大哥他们突破就好了,我们还是好好摸索一下这个世界吧。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是纯粹的修仙世界。看你拿出来的那东西,似乎科技水平也不低。” “科技修真吗?”杜骁沉思,“这对你来说是正中下怀,我却对数理化没啥兴趣。” “你可以学医嘛,或者研究生命科学、生物学。”燕漓兴致勃勃,“你不学物理数学,阵法方面的提升就不够快。” “那对我只是辅助,有你就行了。”杜骁满不在乎,“不过,你说得对,医学、生命科学、生物学之类的还是值得好好学习的,我也挺感兴趣。” “那回头我们问问杜丹鸣,听说他去中土世界上过学。”燕漓跃跃欲试,“这里没手机,没网络,确实是没有文明光辉照耀的蛮荒地带。我们得看看,以后该怎么做。要么在这里建基站,做网络,先弄清楚中土世界的情况,再考虑去上学或做研究。要么直接去青帝城或是进入中土世界,去上学。” 杜骁比他冷静,微笑着说:“还是稳妥一点吧。青帝杜氏将烟云杜氏的始祖逐出宗族,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现在即便不成敌人,也不会是朋友。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过去,我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先在这里搞搞科技方面的基建,等把情况弄清楚,咱们再做决定。” “好,就听你的。”燕漓起身过去,拉着他出门,“走,咱们去找你二哥。” 杜骁边走边问:“听你说,烟云燕氏也有意思让你们兄弟入族,你入了没有?” “今天就入。”燕漓大大咧咧地说,“他们族长昨天不在,我看那个燕沧石都要急死了。” 杜骁差点笑出声来,“可以理解。我去接他们的时候,杜家主已经告诉李城主,我们归宗了,我看燕家主也急了,简直想马上飞回来,立刻将你们写进族谱。” 燕漓哈哈哈哈笑起来,“嗯嗯,我就不吊他们的胃口了。今天燕家主如果提出来,我就答应归宗。”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去找杜丹鸣。 狭小的城中非常热闹,街道上人头攒动,有的笑,有的哭,有的绘声绘色地讲述被巨大的飞行兽接上送回来的奇遇,有的搂抱着死里逃生的亲人泣不成声,有的到处打听,认起亲来。 因为不是本城居民的人有一万多人,其中有三千余人要回青帝城,有四千余人要回白帝城,还有八千余人是城破后逃出来,已经无家可归,愿意落户烟云城。李清峰忙得脚不沾地,拉着各族的家主帮忙,要先把人都安顿下来。即使是回青帝城和白帝城,现在也不能出行。外面的兽潮不过是初起,还远远没到尾声,只这烟云城与众不同,城外诡异地没有一只魔兽,一片宁静。所以,那些打算回城的人都决定暂时住下来。 城里的住宅有限,只有两边山壁上的洞窟中如蜂巢一般,有许多可居住的地方。带有仙灵石的人便向城里的人或城主府租下平地上的楼房。租不起房的人或是将自己的房子租出去的人都搬到洞里去住。 住的地方解决后,吃的东西又是大问题。烟云城不产粮,平时都是由运输队往青帝城或白帝城送烟云髓时购买足够的粮草和日用品带回来。之前有了兽潮的征兆时,李清峰专门派人去青帝城购买了大批物资回来,但现在人口增加了一万五千多,即使其中有一半是武灵以上的修士,平时可以辟谷不食,仍然有七千人需要粮食。 杜骁和燕漓很快就在城主府找到了跟着一起忙活的杜丹鸣。看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愁云密布,杜骁亲切地问:“二哥,怎么了?” “四弟,燕兄弟。”杜丹鸣看到他们,眼睛一亮,随即叹了口气,“四弟救了这么多人回来,我们城里的粮食就不够了。” “哦,差多少?”杜骁一副地主家有很多余粮的模样,“要什么粮食?普通的稻麦谷粟或杂粮要吗?” 两人的空间世界里都有大片空地,一部分或买或租,给居民们耕种,剩下的大片平原上都用智能机器自行种植、管理与收割,不需要人力。两人每年都能收获大批粮食,放在储物器具中,百年不坏,一直保持着刚收获时的饱满新鲜。有这样的底气,在上个世界的荒漠世界里,他们才能免费供养孤儿与老人,还用大批粮食兑换了海量积分,再用积分收购了不少有用的原材料。现在,两人手上仍有堆山填海一般的粮食,只是都只蕴含一定的灵元力,却没有仙灵气,在这个世界自然算不上灵材灵粮,只能说是普通的粮食。 在这里,富含仙灵气的灵粮都很贵,能天天吃灵食的人也是少数,一般人哪有那个财力去购买,都吃的是蕴含少量仙灵气的普通粮食。杜丹鸣一听他手上有粮,顿时大喜,“外来人口中,需要粮食的大部分是低阶修士与后天武者,食量都不小,平均每人每天按五斤粮算,一天就要四万斤粮。我们至少要准备十天的量,起码要四十万斤。四弟,你那儿有那么多吗?” 杜骁随手拎出一个储物戒递给他,“里面有一百万斤各类粮食。这就不要烟云髓了,给我仙灵石就行。”他才想起,他和燕漓现在一块仙灵石都没有,穷得叮当响。 燕漓也想起这事,便也摸出一个储物戒交给他,“这里有几十万斤各种蔬菜水果肉蛋奶之类的。你分些给杜氏燕氏两族,其他的都送给城主吧。” 杜丹鸣不知道他们都是穷光蛋,顿时为他们的慷慨感激不已。 谁不知道丹符器阵四大辅助都是赚钱的行当,初级穷,中级富,高级更是要什么有什么。以杜丹鸣的眼光看来,杜氏兄弟的丹药、医疗与符箓方面的水准以及燕氏兄弟的炼器与阵法水准肯定都在中级以上,根本不会缺仙灵石,所以之前杜樨耀和李清峰才提出以烟云髓结算报酬。现在两人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多粮食与蔬果肉食,又提出可以用仙灵石结算,杜丹鸣觉得他们实在太体谅自己的岳父了,赶紧连声道谢,然后拿着两个储物戒一溜烟地去找李清峰。 城主府的管事很有眼光,立即将两人请到清静的内堂,送上灵茶和灵食点心,躬身笑道:“两位大人还未用早膳吧?还请大人先喝杯茶,用些点心,待会儿杜二爷要过来与两位大人一起共进早餐。” “好。”杜骁端起茶杯,刚喝了两口,就被赶来的杜家小辈叫走了。 “三叔。”杜丹宁的长子杜曦翎焦急地说,“有好多伤员,还有人病得很重,我们手上的药很有限,实在没办法。您看,能不能给他们治一治?” “哦。”杜骁这才想起救回来的人中有伤病员九千多,其中重伤与重病的患者就有一半。如果他不出手,缺医少药的烟云城确实束手无策。为了不浪费,他将杯中灵茶一口喝干,便站起身来,“走,我跟你过去。” 燕漓在他身后说:“你先去。我等二哥回来,问他几句话,然后就去给你帮把手。” “好。”杜骁头也不回,匆匆而去。 烟云城中的房间几乎没有超过三十平方米的,就连城主府也不例外。仓库倒是大,但里面堆着东西,卫生条件也不太好,自然也不能作为临时医院。杜骁带人回来后,建议他们把重伤员放进山壁上的洞窟里。那里有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足以让数千个伤病员分成纵横七十排躺下,护工们也能轻松地穿梭往返,不显得拥挤逼仄。 杜骁当时看过场地后,提出了几点要求。看着城主委托杜樨耀负责这一块,杜家子弟很快就带人过来收拾,他便去找燕漓了。 此时,不过只用了短短的两个多小时,这个巨大的洞穴便被打扫干净,蛇虫和小型穴居兽也都被清除殆尽。用仙灵石作为能源的上百盏照明灯飘浮在空中,给整个洞穴带来柔和而清楚的光明。暖气片和管道也铺设过来,密密麻麻地顺着洞壁围了一圈。原来滴水成冰的寒冷洞窟变得暖和起来。 只是没有足够多的床,连普通木床都没有,他们只能在城外的石山上现采巨石,运回来做床铺。长方形的石台上铺上一层兽皮,虽然算不上舒适,却比直接躺在硬地上好多了。 幸好他们是修士,有法术、法器等辅助手段,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一系列庞大与繁杂的工作。 杜骁进来后,放出精神力,扫描了一圈,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对杜曦翎说:“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我就开始治疗了,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跟在我旁边看,必要的时候听我的命令,给我搭把手。” 杜曦翎挺起胸膛,兴奋地大声道:“好,都听三叔的。” 第581章 科技改变世界(1) 覆巢之下无完卵。 兽潮袭来,无论贫富贵贱,都逃不过去,区别只在于富人或贵人还有护卫、下属、奴仆等等挡在前面。但如果他们都死光了,富贵之人还没逃走,也同样不能幸免。 这次重伤重病的人中有不少是富人或贵人,身边跟随的人有些已经死绝,有些却侥幸活下来了,只要不是伤病重得爬不起来,都会到主家的床前去侍候。如果主家挑剔,他们还要闹腾,狐假虎威,吆五喝六,要这要那。如此一来,有些区域便人满为患,而且吵吵嚷嚷,让人闹心。 杜骁进入这个大病区后,干脆利落地下达命令,“每个患者陪床之人不得超过两名,闲杂人等全都出去。所有人不得喧哗,不得干扰我和其他护理人员工作,违者立即逐出病区,不许进入。” 杜曦翎连声答应,迅速吩咐下去。很快,那些人便被赶出去,躺在床上的富贵中人也不敢再颐指气使,乖乖地等着杜骁过去治疗。 杜骁的精神力扫过,便清楚哪些患者已经危殆,所以都是先过去救治垂危之人,对于他们的身份、年龄、性别之类的事情不闻不问。 他治疗的动作很娴熟,而且有条不紊,从不忙乱。他一边在病床之间走动,一边说出伤者或病人的症状与处置方案,同时让杜曦翎记在他拿出来的厚厚一本医案上。他给这些伤病员用上的各种药剂或丹药或修复舱或其他医疗设备,都是要收钱的,到时候就靠这本医案收取仙灵石。 他从储物器具里拉出修复舱的行为最让人惊讶,但既然手机都有,类似修复舱的东西肯定也已经出现,并不稀奇,所以他才会放心使用。他相信,即使在这个比盘古宇宙还要高级的世界,普通人应该也用不起修复舱,而他随手就能拿出一百多台,算得上是财大气粗了。但大部分中高级丹师和医师、药师都富得流油,他能随意拿出大批高级医疗器械,完全符合他的形象,所以他并无太大顾忌。 他的相貌太过俊美,气质超凡脱俗,进来时又在衣袍外面套了一件医生专用的白大褂,看上去很有权威,不容人置疑。那些富贵中人虽然感觉难受难熬,想要第一时间得到救治,却不敢跟他呛声,再想到他昨夜救人时的契约伙伴,那只巨大的飞行兽,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其实这些人的重伤主要是内腑或筋脉损伤严重,还有被魔兽咬掉四肢或是被毒液严重腐蚀,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对于经验丰富的杜骁来说并不难治。虽然他炼制的丹药到了这个世界后从高级变成中低级,但都是上品和极品,也非常难得。再加上他的辅助医疗器械众多,治疗手法也很精妙,因此治得又好又快。 第一批伤重垂死的人中有一个满身书卷气的年轻男子,床边守着一个与他相貌比较像的女孩。她个子不高,有着圆圆的脸与大大的圆眼睛,十分娇憨可爱。她站在病床边,一直对着哥哥抹眼泪,看到杜骁过来后,马上对他鞠躬,哽咽道:“杜医师,我哥哥拜托您了……您千万要救救他……他刚刚才考上周髀数学院,以后要当数学家的……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都怪我,他都是挡在我面前才伤得那么重……” 杜骁听到周髀数学院的名字,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前世最早出现的数学著作《周髀算经》。不过,现在救人要紧,他也来不及多问什么,只温声道:“放心吧,你哥哥不会死的。”说着,他就拿出一台修复舱,将昏迷不醒的伤者放进去,再注入综合治疗液。 那女孩担心地问:“这个药液会淹没我哥哥吗?他还能呼吸吗?”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杜骁自然不会跟一个外行解释什么,伤员太多,陪护的亲朋族人也多,就算一人问一句,他也解释不过来,白耽误时间。 那女孩也不敢多问,生怕惹恼了他,误了哥哥的病情,于是守在修复舱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兄长。 杜骁一边注入药液一边闲闲地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考上周髀数学院了?真了不起。你呢?叫什么?这次是要跟着你哥哥一起去学院吗?”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个数学院是怎么回事,但敢用周髀来命名并得到了外界认可,说明这个数学院应该是名校,而且其创办人说不定与本源世界的地球人族有关。 那个女孩满脸骄傲,“我哥哥叫陈景泽。他是我们族中这一代最优秀的。我们住在轻泽城,没有学校,没有网络,手机也没信号。他平时都是自学,后来去白帝城参加了统一考试,成绩优异。前几天,周髀数学院特意雇请一位剑宗大哥,过来给他送录取通知书并保护他去学院。我叫陈景浵,数学也很好,都是跟哥哥学的,也跟哥哥一起去考过试,只是成绩没他好。虽然不能成为周髀数学院的正式学生,却有资格作为哥哥的学术助理,跟他一起去上课。出发之前,突然兽潮就起了……我父亲让剑宗大哥赶紧带我们去白帝城,但走在半路,却突然遇到一队魔兽攻击……”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掉下来。 杜骁关心地问:“那位剑宗怎么样了?” “他受了重伤。”陈景浵指向旁边一张病床,“在那里。” 杜骁一看,便知那是一位在他感知里重伤垂危之人,也在第一批的治疗范围内。这位剑王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身材健壮,气宇轩昂,杜骁本能地感应到他体内蕴藏的霸道剑意,知道他是一个已经领悟剑意的天才剑修,并且境界已达剑宗巅峰,只要有一个契机,便可突破到剑王境界。 他的伤比陈景泽重得多,胸腹间有一个大洞,似乎是被魔兽的尖角刺入,然后挑飞。换作一般人,当场就死了,他用剑意挡了一下,本身体魄强壮,求生的意志很强,再加上杜骁将他救下时给他塞过一颗极品乾元回天丹,吊住了他的命,所以他竟然撑到了现在。 杜骁拿出一台修复舱,打算将他放进去。这些人的伤太重,有些气若游丝,经不起任何碰触,他都是用精神力将伤者裹住,再平稳托起,缓缓移入修复舱。这次,他的精神力刚刚触及伤者,这位昏迷中的剑修却陡然释放出体内的剑意,似乎是要在死亡的一刻发出最后一击。杜骁有些意外,在千钧一发之机释放出守护剑意,将他的剑意压制住。 剑修被剑意触动,竟奇迹般地睁开眼睛,看着杜骁。恍惚间,他的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脱口而出,“杜丹鸣,你怎么成了医修?” 杜骁微一挑眉,温声道:“我叫杜丹骁,丹鸣是我二哥。我是剑修,同时也是医修。你全身放松,不要抵抗,我要救你的命,听明白了吗?” 剑宗的神智并不清醒,一直疑惑地看着他,却听明白了他的话,声音微弱地说:“嗯,明白了。” 杜骁将他移入修复舱,再灌注药液。根据伤情的不同,他使用的药液各有不同,连颜色都有明显差异。之前他给陈景泽用的药液是浅蓝色,治伤之余还有淬体的功效,现在给这位剑宗的药液却是橙红色,治疗伤势的同时还可助他进一步提升境界,增加突破的机率。 他一边灌注药液一边问剑宗,“你叫什么?跟我二哥是朋友?” 剑宗闭着眼,声音微弱地回答,“我……独孤宏……与你二哥……在轩辕剑院……是同学……” 杜骁看他精神不济,便不再多问,“嗯,我知道了。这里很安全,你不必再撑着,放心睡吧。一觉醒来,你的伤就好了,我二哥也忙完了。” “……好……”独孤宏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只觉得全身变得轻飘飘的,各种剧痛都减轻了,于是完全放松下来,很快就陷入深沉的昏睡中。 杜骁继续灌注药液,同时转头看向眼睛晶晶亮的陈景浵,“来,跟我说说,除了周髀数学院之外,还有哪些有名的学院?” 陈景浵很惊讶,“您这么厉害,难道不是从苏格拉底医学院或宓羲医学院毕业的吗?” “嗯,我没上过学,都是自学的。”杜骁微笑,“我连四极八城都没去过,更别说中土世界了。” “哦哦,您自学都能达到这样的高度,真了不起。”刚满二十岁的陈景浵不谙世事,天真得很,对他说的话立刻便信了,于是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最有名的学院都在中土世界。每个学科都有同级并列的学院,譬如数学院就有周髀数学院和高斯数学院,然后还有阿基米德物理学院和墨翟理物学院、神农生命学院和盖亚生命学院、苏格拉底医学院和宓羲医学院、仓颉文学院和腓尼基文学院、刑天武学院和玛尔斯武学院等等。这些学院在大陆各地都设有分院,级别不一样,名气与师资也不一样。譬如四极之地的八大帝城中就有三级分院,中土世界中有二级分院和一级分院,这三级的分院都是主院创办的,学生如果成绩优异,可以有特殊渠道去主院进修或读博。三级以下的分院都是学院里的教授获得许可后在外面自己搞的私人学院,和各地各城建立的杂牌学院差不多,只是如果有出色的学生,他们有捷径输送到上级分院并获得奖励。我哥哥成绩优异,考上的是二级分院,要进中土世界,到东土九大主城之一的明月城去上学。” 杜骁侧耳倾听,适时给予回应,这时便附和道:“你哥哥确实很优秀。” 陈景浵很开心,接着往下说:“各大名牌学院的主院都在大陆中心的圣域中。那里是科学圣殿所在地,普通人是进不去的。除了各个学院的主院外,还有四所综合性大学,比学院等级更高,分别是盘古大学、炎黄大学、弗拉基米尔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每所大学上面还有更高的学术机构,盘古大学往上是开天科学院,炎黄大学往上是筚路工程院,弗拉基米尔大学往上是芬奇工程院,普林斯顿大学往上是泰勒斯科学院。另外,听说圣域中还有一所传奇研究院,非常神秘,是直属于科学圣殿的最高研究机构。不过,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研究院,也不知道它在何方,即使在圣域学习和生活过的人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用轻松活泼的语气如数家珍,浑然不觉得她说出的这些消息有多劲爆。 她生于边城,长于边城,学到的一切知识和听说的学院方面的消息都来自于兄长,当时都当是听故事一般,并不知道有多少重要,因此很轻易就说出来,且因为自己见多识广而感到自豪。 杜骁对小姑娘很有好感。她智商不低,单纯可爱,并不矫情,对保护自己的哥哥和独孤宏都很关心,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小孩子。 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因为充满仙灵气,所以即使是普通人的寿命也比较长。如果没有意外,武士以下的人都能活到三百岁,所以二十岁根本就是还没成年的小孩子。按照通常的学制,二十岁不过刚读完初中,二十五岁才高中毕业,二十八岁完成预科课程,能在三十岁以前考上名牌学院的三级以上分院,就是很不错的人才,往往会在所在的家乡引起轰动,并改变家族的命运。这个尚未成年的小姑娘能参加考试,并得到周髀数学院的认可,作为兄长的助理入学并旁听课程,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 杜骁灌注完药液,将舱盖合上,锁死,然后就示意陈景浵跟上。他一边救治伤者一边与小姑娘聊天,将她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技巧地挖掘出来,获得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那些重伤垂危的人伤势或病情五花八门,杜骁总能拿出适宜的方法,用高明的手段和变化无穷的各种丹药、药剂、药草甚至矿石粉末进行治疗。他速度飞快地救死扶伤,形象在所有人的眼中越来越高大,整个人仿佛都带着圣洁的光辉。 在他的悉心救治下,数千名重伤重病患者竟无一死亡。 第582章 科技改变世界(2) 杜骁平均两、三分钟救治一个人,一个小时可以治二、三十个,一天一夜能够治疗六百人。这个巨大的临时医院中|共有七千余名中度和重度伤病员,杜骁连续奋战十二个昼夜,才全部救治完毕。 除了第一天的白天,燕漓有事没来之外,之后日日夜夜都陪着他。说是帮个忙,其实他对医疗方面的事情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做点护士、护工、助理、秘书之类的工作,帮着搬搬抬抬,递送工具器械,端茶送水,将食物喂到他嘴里,等等。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在杜骁灌注药液的闲暇时候,在脑海中把了解到的情况全都告诉他。 一千多年前,一个从其他宇宙脱离出外的古老世界渐渐逼近。那个世界同样是强大的富含本源力量的世界,起点太高,法则难全,一直游荡在虚空世界中吞噬其他小世界,以补全自身法则。 当那个世界触及与这个接近于大世界的中世界时,遭到了此界天地法则的顽强抵抗。伴随着第一场末日级别的天灾突然降临,同时也天降圣殿,也就是现在的科学圣殿,从此开启了科技救世的新时代。 这里的人依然从事各行各业,武道天才也仍旧受到赏识,但最耀眼夺目的却是科学家,其次是有创造力的文学家、艺术家。 除了依然正常流通的货币仙灵珠与仙灵石外,最值钱的其实是贡献值、成就值和功勋值。它直接由科学殿堂发放,与本人绑定,发放后不能转让,只能在科学圣殿的官方商城里兑换现实中难以买到的珍贵资源。 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凭借自己取得的成绩可以获得贡献值或成就值,军人或武者凭借自己的战功可以获取功勋值。丹符器阵四大辅助职业则分为两类,用科技手段取得的成绩获得贡献值,用古法的就只有功勋值。前者关在研究室里就可以得到,后者必须在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才能获得。 科学圣殿颁发贡献值的时候最慷慨,成就值其次,对发出的功勋值却要求很苛刻。而因为科学圣殿的官方商城有许多珍稀之物,渐渐地就带动整个世界的潮流,轻武重文,科技最高。 从科学圣殿传出的信息来看,它就是以科学技术的贡献值与文化艺术的成就值来维持这个世界的,因此才对此特别重视。如果理工科学生、科技工作者、科学家做出成绩,获得的贡献值高,那他们的家庭、家族、学校、导师、祖籍和当时定居的城市与国家都会得到很大好处。有鉴于此,世界各国、各地区、各大小城市都鼓励创新,对于理工科天才、成就卓著的科学家和成绩斐然的文学家、艺术家都给予优厚待遇。 当然,也有各种阴暗面,抄袭、偷窃、抢占学术成果,利用权势封杀天才,逼迫人才给自己打工,圈养学术奴隶,强逼联姻等等,种种巧取豪夺的丑恶现象比比皆是,学阀世家权势滔天,没有背景靠山的学生如果不抱大腿,很难出头。 但是,总的来说,现在的学术界还是光明正大、积极向上占主流,即使是学阀想要压制草根寒门的优秀人才,也得暗中下手,不敢明着来,一旦受害者有确凿证据,可以到科学圣殿官网发起申诉,提交证据。科学圣殿一向公平公正,只要按照正规途径提起申诉,它就会展开调查,然后公布结论与相应的奖惩方式。 千年来,一个人单打独斗,最后弄垮一个学阀世家的事情屡有发生,这也就扼制了不少犯规的苗头。当然,这种事情层出不穷,肯定是禁止不了的。总有人认为自己或家族与众不同,可以挑战规则,甚至心思阴毒,出手狠辣。即使最后有科学圣殿伸张正义,但过程中不幸折戟沉沙的受害者和无辜者还是白白折损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论是普通人、武士、修士,还是科学家、艺术家,尽皆如此。 红莲大陆广袤无边,面积比地球的地表面积大了千倍以上。大陆上以国家或联盟为个体,都有科学圣殿的力量给予保护,但根据各个国家和地区综合贡献值的大小,防护等级也不一样。 整个世界的防护等级共分三层。最外层是军管区,也叫蛮荒区、战斗区、流放区,归属于四极八城管辖。它贫穷、落后、危险,防护力量薄弱,时常被各种天灾波及,生存艰难;第二层是中土世界,分为东西南北与东南、西南、西北、东北总共八大区域,与四极八城相对应,其主城与八大帝城同级别。它繁茂、强盛且相对安全;第三层是殿堂区,也叫圣域,高科技,现代化,是最安全的世界中心,科学圣殿更是非请勿入的禁区。 那天上午,燕漓与杜丹鸣谈了小半日,获得不少信息,接着就被燕沧石接到燕氏大宅,在燕白山的主持下,开祠堂,将他与燕淋的名字记入烟云燕氏的族谱,其名中间加上排行“沧”字,分别是燕沧淋与燕沧漓,与他的火雷属性更好地形成了水火相济、五行平衡的格局。他又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名叫燕白煐的父亲,在族谱上记为燕白山的兄弟。 完成仪式后,他与族人共进午餐。寒暄一阵后,他详细询问了烟云城及其周边的地形地貌与资源分布情况,并着重了解了有关移动通信设备和互联网络方面的问题。 这时,杜丹鸣已经闻讯赶到洞中医院,找到杜骁,急切地问:“听说伤员里有一位修宗,名叫独孤宏。” “对。”杜骁一边给伤员治疗一边说,“他在修复舱里,至少要五天时间才能出来。你别急,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哦。”杜丹鸣长吁一口气,“听说他是周髀数学院派来送录取通知并保护学生去学院的?” “是啊。”杜骁看向他,“剑修怎么会干这个?” 杜丹鸣表情复杂,半晌才道:“时代不同了,现在是科学一支独秀的时候。不管是武修、剑修、法修、体修还是魔修、妖修,都不值钱了。要是在一千多年前,像独孤宏这样年纪轻轻就领悟剑意的剑修天才,无论是家族还是宗门或是国家,都会视他为瑰宝,资源全面向他倾斜。可是,自从千余年前天降圣殿,开启科技时代,我们这些战力强劲的剑修就不值钱了。可我们看不懂那些数理化,只喜欢修剑,但修炼资源都要靠自己赚,在中土世界往往还被人看不起,只能干保镖和送快递的活。” 杜骁有些诧异,心念电转,才忍俊不禁,“嗯,确实,独孤宏这趟差事确实是送快递兼保镖。” “想当年,我在刑天武院内的剑院也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毕业后的去向便是学院推荐给炎黄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当护卫。据说是那人指定的,因为他有个嫁了三回后又守了寡的姐姐看上我了,只要我愿意娶她,待她的五个孩子如亲生,我就可以去圣域给他当奴才。我说已有妻室,婉言拒绝,他居然让人带话过来,说他姐姐愿意开恩,让我妻子改作侍妾,带着我的孩子跟着一起去圣域。”杜丹鸣冷笑一声,“我仍然拒绝了,但也再没机会在中土找到像样的工作。那人据说出自学阀门第,只要付出一点人情和些微代价,就可以封杀我。所以我就回到青帝城,安顿好妻儿后,索性来了烟云城。虽然这里艰苦危险,但活得畅快,不必看人脸色,当人奴才。”说着,他神色抑郁,“现在,看到独孤宏,我觉得当初的选择一点没错。想他堂堂一个天才剑修,居然混成这样,跑腿打杂,看家护院,像什么样子?憋屈死了。其实,在四极之外,科技能干什么?连个基站都建不起来,只能用古老的传音符。那些所谓的热武器也对付不了兽潮,还不是得靠我们用血肉之躯与法器、符箓、阵法、丹药来抵挡。是我们保护了他们,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说得对。”杜骁治完一个伤者,起身走向另一张病床,边走边好奇地问,“科技确实能改变世界,这个我完全不否认。不过,科技兴起的时间实在太短,远远比不上传承百亿年的修仙知识,更别说形成压制了。我认为玄学与科学应该相辅相成,互相学习,互相探讨,共同发展,这才是正确的方向。譬如,剑意用科学要怎么解释?天地法则呢?大道奥义呢?怎么用科学原理来说明?炼丹、炼器、符箓、阵法等等可以套用什么公式?还有精神力或者说神识、识海,要怎么用科学的语言来描述?现在有这方面的成就吗?这些领域有什么论文或是专著?” 杜丹鸣凉凉地道:“有是有,却大多是不能得到科学家和科学圣殿认同的伪科学。当然,科学家们还是给出了很小一部分解释,反正我是看不懂的。他们用科学解释不了的部分,就一概称之为幻觉,拒绝认为这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像你说的剑意、刀意、武道真意、天地法则、大道奥义,他们认为都是玄学,虚幻而不真实。玄之又玄,存而不论。” “哦。”杜骁微微摇头,“要这么说起来,问题可就大了。最近千年来,有人飞升过吗?” 杜丹鸣猛地一惊,“没有。” 第583章 一个小目标(1) “你要不提,我都没想到。”杜丹鸣惊疑不定,“自从天降圣殿后,好像只有几位武帝在十年之内相继飞升了。从那以后,千年过去,再也没听说过有人飞升,似乎突破成帝的强者大能都没再出现过。” 杜骁皱了一下眉,“我对科技充满敬仰,它的确能改变世界,创造奇迹。但修仙修武包括修魔都不应该被压制,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倒退。现在可能还看不出来,毕竟对于修士来说,千年时间并不长。但即使中土世界的科技在高速发展,那也是畸形的,是跛子。长此以往,这个世界会瘸得厉害,必定难以进一步提升。这跟天地法则有关,并不是你无视它,它就会不存在。” “我当然知道。”杜丹鸣满脸郁色,“就算你说得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除非你能进入科学圣殿,取得话语权甚至决策权,才有可能改变。” 杜骁看他一眼,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你这话可以跟阿漓说,他在科学方面的天赋很高,尤其是数学与物理方面,资质极佳。他以前的一位老师就是百年难出一个的物理学家,他参悟阵法的时候往往会用数学和物理做为辅助手段。” “太好了。”杜丹鸣那双轮廓优美的眼睛一亮,“我去找他。” 他兴冲冲地离去,拉着燕漓说了大半天。直到晚上,燕漓才出现在杜骁身旁,笑道:“你二哥真是外貌如神仙,内里却是个话唠,我被他念叨得脑袋疼。不过我也听明白了,他的话倒也有些道理,所以我就把这个大山洞和周边一圈小山洞都要下来了。等你把伤病员都治好,我就把这里弄成地下实验室。” “嗯,挺好的。”杜骁没有细问他的打算,“现在外面怎么样?兽潮还在继续吗?” “我们这里没有,别的地方依然如故。”燕漓回答后,改而在脑海里与他交流,“晓晓和小漓都建议多引进一些魔兽,否则魔修们的资源太少,历炼也不够。我已经同意了。你我最近都没空,我就让金钟去帮他们的忙。今天他们围着蛮荒区,东南西北绕了一大圈,收了不少魔兽进来,都是对魔修有价值的,哪怕只是肉好吃且能量充足,也是一大好处。等到夜里,他们还要收不少夜行兽进来,我觉得他们想得挺周到。” “嗯。”杜骁赞同,“我都没想那么多。既然有魔修,又不准他们对别的修士胡乱动手,自然要给他们备下充足的资源。这些魔兽挺好的,他们狩猎的时候就能锻炼实战技巧,猎杀后又能得到需要的资源,可谓一举两得。” “不止。”燕漓补充,“我估计兽潮形成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因为低阶魔兽繁殖得太快,数量太多,因而造成资源匮乏,食物严重不足,生存地盘相对紧缩,所以高阶魔兽会驱使低阶魔兽形成兽潮,冲击人类防线,以此减少低阶魔兽的数量,同时拓展牠们的生存空间。我们收走大量低阶魔兽和指挥并驱赶牠们进攻的中阶魔兽,可以缓解兽潮对人类防线形成的压力,尽快结束这一次兽潮。” 杜骁笑了,“这能救很多人,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 燕漓拿出一瓶灵泉水,喂他喝了两口,愉快地说:“我已经看过我们两边的空间世界,魔兽进入后,很快就退出了狂化状态。牠们进入的辅星都是我们给魔修专门准备的,因而魔元气充足,植物茂盛,普通动物也不少,地表面积极大,山清水秀,比牠们曾经生活过的穷山恶水好了千百倍,所以牠们都很快乐。有些中阶魔兽已开灵智,表达出了想要让自己整个族群都来这里生活的意思,小漓和晓晓都在与牠们沟通,打算这两天就把牠们的族群都带进来。有些族群是有高阶魔兽镇守的,派中阶魔兽的晚辈出来,协助发动兽潮,主要还是想让牠们历炼。” “可以理解。”杜骁提醒他,“那些高阶魔兽,你能镇压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以把金钟或赤焱、雷琞借给你。” “不用。”燕漓胸有成竹,“我有太古四大凶兽,光是血脉压制就能让牠们臣服。” “那倒是。”杜骁笑道,“你那些小幼崽真可爱,尤其是穷奇,居然有一群,把金钟都惊到了。在他的记忆里,上古四大凶兽从来没有成群结队存在的,都是单独的个体,偶尔有父母带幼崽的家庭形式,但同时存在的数量不会超过十只。” “我也听说了。”燕漓很得意,“这只小穷奇的身体里还有白虎血脉,冲突得厉害,我帮助穷奇血脉吞噬了白虎血脉。不知怎么的,与牠有血缘关系的其他老虎、狮虎兽、狮子都开始转化血脉。我发现后用你炼制的丹药帮助牠们,又按照金钟的指点,找来最适合他们的天材地宝,用海量资源堆积起来,终于让牠们都成功转化并觉醒了穷奇血脉。这回,我就不羡慕你有一群龙和一群凤了。” 杜骁在心里哈哈大笑,紧张忙碌一整天后的烦累都烟消云散。 洞窟里不见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他就一直在工作,偶尔停下来喝口灵泉水,吃点燕漓做的灵食,缓一口气。 那些躺在修复舱里的伤病员短则三天,长则十日,基本都恢复如初。其他没用修复舱的患者在杜骁的妙手回春下也痊愈得很快,很多人都觉得简直像做梦一样。半个月后,地下医院的伤病员清零,然后正式封闭,移交给燕漓。 杜骁没有参与这里的大兴土木,而是走出去,站在洁白的雪地里,沐浴在明亮的天光下,仿佛一颗树,一动也不动。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看向闻讯赶来的杜丹鸣,“二哥,兽潮结束了?” “是啊。”杜丹鸣喜形于色,“以前像这么大规模的兽潮,都要持续百日以上才会结束。这次不知怎么的,才二十多天,就戛然而止。谁都不清楚缘由,八大帝城己经下令调查。他们会派出队伍,深入蛮荒,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杜骁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被攻破的城池应该不多,少死很多人吧。” 感觉着空间世界里一向安静冷清的暗光星现在变得热闹喧哗,大批低阶魔兽分布在不同的区域里,愉快地生活着。灵智初开的中阶魔兽和灵智大成的高阶魔兽各自占据地盘,互不相扰,井然有序。所有魔兽都不再有焦虑狂暴的迹象,虽然遇到威胁或狩猎时依然凶性不减,却不会再发动毫无意义的兽潮,破坏这个属于牠们自己的世界。 按照上次兽潮的规模,他们二人几乎都收取了三分之一的魔兽,余下三分之一根本不必再拓展生存空间,现有的地盘便绰绰有余。因此兽潮迅速平息,活着的魔兽全部撤回,现在进入蛮荒地带相当安全。 杜骁的精神力伸向城外的群山,有些跃跃欲试,“我想出去采集一些材料。” “可以,我陪你去。”杜丹鸣毫不犹豫地说,“再叫上几个小辈跟着,也让他们学习学习,以后帮你采集。” “也行。”杜骁并不反对。 杜丹鸣随便叫住旁边路过的一个少年,让他去帮忙找杜曦翎。等少年兴奋地往杜府跑去,他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独孤宏已经护着陈家兄妹走了。他答应我,等交了这趟差,就到烟云城来,以后在此定居,不再受那些王|八蛋的气。” 杜骁笑了,“好啊。你有没有让他帮忙带几个手机过来?阿漓想要研究研究。” “阿漓说过,我已经告诉他了。”杜丹鸣很开心,“我让他和陈家兄妹都不用付医药费,把现在市场上所有型号的手机和光脑一样买两件,这笔账就清了。” “嗯,很好。”杜骁点头,表示认可他的安排,随即又补充道,“还有书报杂志,各种都要,尤其是与科学技术、文化艺术、武技功法、丹符阵器相关的书籍、杂志、论文、报纸等等,各地游记、风土人情、各学院和小中大学教材也要。” 杜丹鸣马上说:“我立刻派人到青帝城和白帝城去买,城主府和几大世家旗下的书店都扫一遍。中土世界出版的那些,如果他们没有,可以先付钱,让他们帮忙带货。” “太好了。”杜骁很高兴,“需要多少灵石尽管跟我说,都由我来出。” 杜丹鸣还没吭声,已经赶来的杜曦翎赶紧说:“四叔,你有很多灵石在我这里。那些伤愈病好的人有一大半都离开了,我堵在城门口,根据记下的医案收足了医药费,才放他们走的。燕七叔将阵法提升后,咱们城里完全禁空,有飞舟或是能御器飞行的人也无法直接从城里飞走,都乖乖地付了钱。有少数人实在是身无长物,都在战斗中用完的用完,损毁的损毁,我就让他们留下来,做工还债。这部分人没钱没势,大都是四处流浪的散修,也愿意留在咱们烟云城。这里安全啊,咱们又不欺负人。”他边说边拿出几个储物袋,一股脑地递给杜骁。 杜骁看着英气勃勃的小青年,不由得微笑,“你做得很好。”他接过储物袋,将其中一个全是仙灵石的袋子还给他,“这是你们兄弟的辛苦费,你拿着,回头给他们分一分。” “多谢四叔。”杜曦翎有些受宠若惊,“四叔交代的事,我们兄弟都很用心。再说,四叔还把战场上捡来的那些东西整理出来,一一还给他们,又把他们救活治好,实在是仁至义尽,他们哪好意思赖账?这钱收起来也不难。” 杜骁把救人那夜捡到的所有物件都用因果法则推算了一番,在烟云城里能找到主人的都还回去了。有不少人家破族灭,只剩他们一、二人,家中或族中财产都放在储物器具里,由长辈携带。长辈死在兽潮中,这些东西自然便不见了。那些死里逃生的人根本就没指望还能找回来,没想到竟然失而复得,无不欣喜若狂,对杜骁无比感激。 杜丹鸣听了侄儿的话,也附和道:“咱们极东之地从没见过像四弟医术这么好的人,没人愿意得罪。谁敢保证以后不生病不受伤,不需要求到四弟面前?” “那倒是。”杜曦翎笑嘻嘻地说,“四叔,为什么你要把东西都还回去?明明是你在兽潮中捡来的,又不是抢的。无主之物,谁捡到就是谁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那又何必?我又不缺钱,没必要贪这些。他们损失那般惨重,若是没了这些财物,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杜骁一脸洒脱,“我爱钱吗?当然爱,谁跟钱有仇?如果没钱,我就没办法买回那些我需要的炼丹、画符的材料或修炼资源。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以为无人知晓,就可以为所欲为。人在做,天在看,这可不是虚言。我是要飞升的,难道你不想?” “我当然想了,只是……不太敢想。”杜曦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杜骁爽朗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想了。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嗯。”杜曦翎重重点头,表示受教。 说话间,又有几个杜家和燕家的小一辈闻讯赶到。杜骁又等了一会儿,听杜曦翎说人都到齐了,便带着他们出城,直奔不远处的石山。 城外没有阵法覆盖,气温骤然下降,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使原本黑色的石头山银妆素裹,十分美丽。 杜骁对围绕着自己的一群年轻人说:“大家不许运功,也不准用轻身功法,咱们跑步。走吧。”话音未落,他便步履矫健地冲了出去。 杜氏和燕氏的这帮青少年个个血气方刚,不落人后,这时不及细想,便按照杜骁的规定,不用任何功法,迈开一双大长腿,一起奋力追了上去。 第584章 一个小目标(2) 寒风呼啸,雪花飞扬,城外空无一人。 那群孩子们从山谷中一路向前,努力追赶前面那个仿佛在发光的身影,突然感觉热血沸腾,恨不得唱一曲战歌。 领头的杜骁能感觉到他们的斗志昂扬,立刻探手,从地上挡起一团雪花,迅速捏成一个雪球,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砸去。 杜曦翎首当其冲,被炸了个透心凉。他惊叫一声,刚想抄起雪花还击,忽然想起对方是长辈,说不定这是考较,便只好忍下反击的冲动,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躲开偷袭。 杜骁动作极快,一边奔跑一边捏起雪球,以刁钻的各种角度砸向身后。雪球以扇形飞出,只要身在这个山谷,都免不了被砸中。这就考验那些孩子的身法了,但他又规定了不许运用功法武技,那就实打实地只能用本身的体魄了。如果炼体不够,身手不够灵活,肯定躲不出迎面而来的雪球,只能挨上一下,痛是不太痛,就是没面子。只要有人被砸中,周围的小伙伴就会发出响亮的笑声。 就在这种你追我赶,雪球满天飞的情况下,他们奔出山谷,跑向不远处堆满积雪的山坡。笑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传递出青春的张扬与欢快。 杜骁停下脚步,等着所有人都跟上来,才缓步上前,俯身扒开积雪,拿起一块黑灰色的石头,仔细打量。 杜曦翎在他旁边探头探脑,一脸好奇,“四叔,这就是普通的黑石,难道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好处?” “在我看来,这确实是普通的黑石。”杜骁淡定地说,“我正在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处。世间万物,从来没有无用的,只有怎么用。这就需要我们去研究与发现。” “哦。”杜曦翎重重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四叔,你说话的样子很像哲学家。” 杜骁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子,敢笑你叔叔,吃了豹子胆加狗胆吗?” 旁边的其他年轻人全都笑着起哄,与杜曦翎假意扭打起来,要教训他这个“不孝子”。 一片吵嚷中,杜骁给燕漓传音,让他出来看看山上的这些石头。在他的感知里,看着是差不多的石头,其实性质却多种多样。如果将石头碎成粉末,再加上各种化学添加剂,可以搞成混凝土、砖瓦、陶瓷等等。如果将石头进行精炼、提纯,还有可能弄出属性宝石,用于炼器、炼阵。有些石头经过加工处理,可以加入符墨与符纸中,成为画符的材料。总之,周边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头山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燕漓来得很快,接过他手里的黑石,又用精神力扫描了其他的石头,笑道:“嗯,这些石头都有用。” “对吧?”杜骁神采飞扬,“我有个想法。” “嗯。”燕漓宠溺地看着他,“我洗耳恭听。” 围绕着两人的少年们只觉得被塞了满嘴狗粮,却不敢有丁点异动,只能腰板挺直地站在原地,跟着一起洗耳恭听。 “我觉得烟云城的地势特别好,大有可为。”杜骁侃侃而谈,“你可以把山谷两边的两座高山加固,最好能炼成法器。以我的目测,那两座山相对海拔有五千多米,山形极好,如刀似剑,很有法器的雏形。与此同时,咱们说服李城主,将烟云城扩张,从平面到立体。位于地面的城池往后拉长,扩建成原来的三倍,新建住宅就不要太矮,可建十八层以下的小高层,这样可以扩大单位居住面积,不浪费空间。然后,空中可以在两山之间建造各种各样的桥,桥面上全部建学校,从幼学到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预科,还有各种特长班,以及配套的各种图书馆、文具店和书报亭等等,各学区分开,让众多天桥构成一个规模宏大的艺术品。在两旁的山壁上,我们都修一座透明的观光电梯,可以直达山巅。山顶一边有佛寺、道观和教堂,一边是通讯基站和自然观测站,各自信仰,互不干扰。你看怎么样?” 燕漓边听边点头,“这可是宏大的工程。但是,你想过没有?烟云城不是我们的,如果等我们建好,有人垂涎,过来夺了李城主的权,将城池收入自己囊中,再将咱们赶出城,那时候该怎么办?” 杜骁脱口而出,“宰了他。” 燕漓哈哈大笑,抬手搂住他的肩,完全不负责任地说:“好,我帮你宰。” 周围旁听的孩子们本来为杜骁描述的美好蓝图激动不已,这时听到燕漓的问题,心却凉了一大半。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燕漓看向身边燕家的一个孩子,现在算是他的侄儿,“这里有没有那种规定,就买下土地、山头等不动产后,在权威机构登记注册,产权就永久属于买家,别人无法侵占或强征?” 那个孩子精神大振,“有的。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由青帝城的城主亲自签名盖印发出的地契,因为这里是青帝城的属地,所以谁也不能抢夺,包括城主自己,除非买家在这块地上从事某种罪恶的事情;另一种是买下来后修建的东西主要用于教学、学术研究或科技发明,到科学圣殿官网上报备后申请认证,由科学圣殿派出特使核实,如果真实可信,便会由科学圣殿背书,这块地盘永久属于买主,谁也不准抢夺。一旦有人违法抢占,前者的话,青帝城会立刻派精兵强将过来讨伐,如果是后者,科学圣殿不会放过他,总之,下场都很惨。” “哦。”燕漓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双管齐下。先请李城主去青帝城,把我们的买卖契约请城主签字盖印,确认我们的所有权。等我们把学区建好,再向科学圣殿官网请求认证。” 杜曦翎连忙点头,“这样好。” 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杜骁就开始盘算后续事宜,“那咱们就先定一个小目标,把烟云城建成蛮荒地带最有名的城市。基建、阵法、炼器、办学校……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阿漓,你要努力了。”毕竟这些事情,燕漓是绝对的主力,杜骁可以帮忙,但不敢承担主体责任。术业有专攻,他在这些方面都没有燕漓在行,自然不敢乱充内行。 “怎么?你不管了?那怎么行?”燕漓搂着他的肩,大半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无赖地说,“你得陪着我,哪怕是研究一些科学领域中的分支也好。” 杜骁很痛快地答应了,“行啊,那我研究研究医学和生命科学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讥讽的声音,“哼,井底之蛙,大言不惭。” 杜骁与燕漓早就感知到有一个西方贵族豪华马车款式的飞行器在往这里飞,却都佯装不知,以为它是去烟云城,自然与他们没关系。谁知那个飞行器却中途转向,直奔他们这里,车上的人听到两人说的最后两句话,便当即发声嘲讽,一点礼貌也没有。 两人还没表态,旁边的十几个年轻人先气炸了。 “这谁啊,莫明其妙?”杜曦翎张口便怼,“我四叔又没跟你说话,有你什么事?” “放肆!”一个女人厉声喝斥,随即窗口处出现一条长鞭,风声霍霍地疾挥过来,直取杜曦翎的头与胸腹。这一下起手便是杀招,根本没考虑打死人的后果。 杜骁勃然大怒,探手抓住长鞭,剑意瞬间涌出,将这条长鞭寸寸斩断,落在地上的一块块圆石之间。执鞭的女子发出一声惨呼,被他的剑意波及,差点喷出一口鲜血,顿时瘫在座位上,说不出话来。 “姐。”开头说话的男子声音大叫一声,然后就有一个人从马车里跳出来,随即接二连三地有人出来,护在那人身边。 此人穿着类似欧洲中世纪贵族的齐膝华丽礼服,里面是丝制白衬衫,领口与袖口都有蕾丝。他有着一双碧绿的眼睛,亚麻色齐肩长发在脑后扎了一束马尾,皮肤是粉白色,鼻梁高挺,红唇削薄,外貌很好看,虽有点阴柔,却并不娘。此时他怒气冲冲,完全是一副大男人的姿态。 看到有着天人之姿的杜骁,他不由得一愣,气焰稍稍收敛,皱着眉头问:“喂,你,是杜丹鸣的什么人?” 这个大陆虽然大,官方语言却只有英语和华语两种。他说的不但是英语,而且是本源宇宙星际间当前流通的那种英语,而不是万年前的古老英语。 杜骁与燕漓都对这种语言熟悉至极,根本不用学便朗朗上口。杜骁靠在燕漓身上,淡淡地道:“丹鸣是我二哥。” 那人想也不想,很不客气地命令道:“你去叫杜丹鸣来见我。” 杜骁根本不理他。杜曦翎见他不尊重二叔,心下暗恼,讥讽道:“我还以为是青帝城主驾临呢,真是大言不惭。” 那人又气得差点跳起来,“放肆!你知道我是谁?” “这是哲学命题,我当然不知道。”杜曦翎幽默地怼回去,“你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这是哲学三大命题,我可不会解。” 那人冷笑一声,下巴高高抬起,倨傲地对身边一个护卫命令道:“你告诉他,我是谁。” 那个护卫也是西方人的长相,有着棕色的头发和灰褐色的眼睛。他穿着西方骑士样式的格斗铠甲,向前跨出一步,郑重地说:“这位罗伯特?乔?朱利亚特子爵大人,是盖亚生命学院高级学员。” 第585章 这里是蛮荒(1) 这位来自盖亚生命学院的罗伯特先生有着纯粹的西方血统,很英俊也很张扬。他的境界很低,堪堪达到武师中阶,在场的所有人在武力上都能碾压他,但他没有半点畏惧,通身都是傲慢中夹杂着浓浓的书卷气,一看便是瞧不起东方人的西方学术贵族。 在前世一直经历着西方发达国家看不起或是有意针对自己祖国的杜骁对他的态度司空见惯,所以一点也不在意。燕漓却生长在东方血统呈压倒性优势的星际时代,对他的倨傲与蔑视相当恼怒。杜骁很清楚他的感受,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暴起伤人或是毒舌喷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燕漓明白他传达过来的意思,只得强行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唇角却依然滑过一丝不屑。 星际时代普通人占大多数,科技才是主流,修真是少数人的选择,而天赋高的人更少,因此一般人都不知道盘古神域的存在,只有选择修真、入道,达到一定境界之后,才会逐渐知道这方面的信息。因此,在星际,科研人才最受尊重,而杰出的科学家大都具有颇多美德,虽然免不了出现少数败类,但这个群体却是值得人敬仰的。 燕漓曾经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与杜骁一起穿越到某个小世界的民国时期,并在当时的德国成为爱因斯坦的学生,在那里见识到璀璨夺目的科学群星,见识到无数被载入史册的顶尖科学家,他们无不充满热情、谦逊、执着、坚持真理、不畏强权,有着科学家的严谨和艺术家的浪漫,让他受益匪浅。那才是他心目中仰慕并尊敬的真正的科学家,是他努力学习与效仿的榜样。而眼前这位西方人,不过是一个学院里的高级学员,就一副要上天的模样,在他眼里,不过是夜郎自大的一个笑话。 站在他们周围的年轻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英语,却见惯了四极八城和中土世界对他们这些蛮荒小城看不上的模样,虽然心里不甘不服,却也知道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给自己的家族招祸,此时只能保持沉默,等着长辈做主。 见他们不吭声,那个护卫与罗伯特对视一眼,忽然恍然大悟,“大人,他们是不是听不懂英语?” “不,我们完全听得懂。”燕漓淡淡地道,“朱利亚特先生,我们正等着您说明来意。”他说的英语非常流利,带着优雅的星际贵族腔,非常迷人,即使是挑剔的罗伯特也听不出有什么可以诟病的地方。 星际贵族腔调是一种很有礼貌的优雅姿态,每次说出来的时候,听者都忍不住想要鞠躬行礼,这是语言本身的气质,无论说英语还是华语,都是一样的效果。这种腔调能够表现出相当的文化,听上去规规矩矩,没有任何俗话俚语方言,说起来仿佛一板一言,却能不动声色地一语双关或者表达亲切友好。既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可以拉开相互的关系,无论何时,只要用出这种腔调,都有可能取得不错的效果,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 果然,罗伯特一听他说的英语,立即对他刮目相看,态度也好了许多,至少能正眼看他了。他彬彬有礼地微一躬身,同样用贵族腔的英语问:“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别人报之以礼,燕漓心里再不喜欢他也要以礼相对。他放开搂着杜骁的手,礼貌地说:“我叫燕沧漓。” 罗伯特有些茫然,一时想不起东方有哪个燕姓大贵族。在他眼里,小贵族都是看不上的,燕漓那一口熟极而流半点也不生硬的贵族腔也不是小贵族能培养出来的。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就连那些大贵族的联姻家族都想过了,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在马车里被杜骁毁了长鞭的女人坐不住了,出来跳下车,站到罗伯特身旁,嗤笑道:“燕姓没有贵族,这是哪来的土包子,学我们说话倒学得挺像。” 这个女人的骨龄将近百岁,外表看上去却很年轻,犹如成熟的水蜜桃,妖娆多姿。她的身材丰腴圆润,银盘似的脸上生着绿宝石般的圆眼睛和性感的厚唇,只有突兀的鹰钩鼻破坏了她的艳丽,让她显得有些阴鸷刁毒。她穿着华美的长裙,实力低微,不过是武师高阶,但比他弟弟还要傲慢,浑身都洋溢着颐指气使的蛮横无理。 看到杜骁,她的眼睛一亮,立刻荡漾出一股淫荡放纵的气息,声音都变得黏腻起来,“哟,这位美男子尊姓大名呀?可有婚娶?” 杜骁微微皱眉,架子端得高高的,冷淡不言。燕漓往前一步,挡在那女人的恶心视线,依然操着很有格调的贵族腔,礼貌地说:“他是我的道侣,请夫人自重。” 那女人看向他,眼睛再度发亮,“两个我都喜欢,加我一个怎么样?” 燕漓彬彬有礼地说:“很抱歉,我们讨厌第三者,绝对不允许有人插足。” 那女人看看他,再看看杜骁,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啊。男子硬梆梆的,有什么好?二位也不要死脑筋,试试我这样的尤物,才会知道女人的好。再说,男子在一起,生不了后代,难道二位就甘心绝了后吗?不如让我给二位生几个孩子,岂不是好?” 燕漓淡淡一笑,“您跟随的这位子爵阁下是盖亚生命学院的高级学员,难道没有告诉你,同性也是可以有孩子的,并不难。我们暂时不要孩子,不过是因为太忙,没功夫陪着孩子成长,所以才打算缓一段时间,等以后有空闲了,再考虑要孩子的事情。我们的孩子当然只能有我和他的血脉,绝对不能掺杂别的血脉。” 罗伯特对他的说法很认同,在生命学院,这真是一件小事。他在一旁矜持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姐姐略丢脸,“行了,玛蒂尔达,你是来找杜丹鸣的,就别节外生枝了。他们既是道侣,按照东方人的说法,便是他们的结合经过天道见证,若是强行拆开,必遭天谴,也就是我们说的神罚。不过是长得好看一点的男人,世上多的很,你另外再找便是。” “嗯……好吧。”女人似乎有点惧怕她的弟弟,因此虽不满意,却也只能听从。她怏怏地转身上了马车,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那我们快点去烟云城吧,别在外面耽搁了。这蛮荒之地,什么都没有,除了荒山还是荒山,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没有半点意思。” 罗伯特想了想,反正眼前这群人也是烟云城的,迟早要回去,确实不必站在荒山野岭上与他们说话。等他们回城,他可以把人找过去,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那才舒服。想着,他便微微躬身,“那我就告辞,先去烟云城。等两位回城,我再请你们喝茶。两位务必赏光。” “当然。”燕漓一丝不苟地躬身还礼,“一定前去叨扰。” 罗伯特带着护卫回身上车,很快启动飞行器,向着烟云城飞去。 看着他们马车状的飞行器进入山谷,杜骁才传音给杜丹鸣,把事情详细告诉了他,然后问:“那个子爵,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想逼你休妻另娶他寡姐,被你拒绝后就封杀你的那个小子?” “对,就是他。”杜丹鸣咬着牙,“哼,他以为在这里还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这里是蛮荒。” “对啊,这里是蛮荒。”杜骁鼓励他,“时移势易,在我们的地盘上,你可以教他做人了。总之,无论你要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你。” 杜丹鸣忍不住笑起来,沉重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了,“嗯,我明白了。你放心,在中土世界,他们家族权势滔天,我都没有低头,在这里,我更不会后退一步。” “好。”杜骁放下传音符,精神抖擞地对旁边的年轻人说:“走,我们继续去找有用的石头。” 孩子们都很高兴,一阵欢呼后,便跟着两人往山上走去。 他们都不担心杜丹鸣。他是一个领悟了剑意的剑修,战力强劲,那个什么罗伯特姐弟那么弱鸡,根本不可能对他霸王硬上弓。而且这是烟云城,杜丹鸣是城主最喜欢的女婿,有人来撬墙脚,逼他休妻,只怕城主都恨不得杀了那女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把女婿抢走?那不是让他成了天大的笑话?城主的权威何在?以后都没脸出门见人了,更没脸见他的女儿和外孙外孙女。 因此,他们都没打算立刻回城,而是开开心心在山岭间考察,找到了一百零二种性状不同的石头。其他人都看不出这些石头有什么分别,燕漓却很清楚。他打算回去仔细研究后,再让智能探矿机器人到山上采集。 燕氏与杜氏的年轻人虽然有热情,好奇心重,也愿意吃苦,但他们并没有物理或炼器方面的基础。等以后空中学城建成,这些青少年开始系统性地学习,方能找到感兴趣的道路。如果有人喜欢炼器或研究数学、物理,那时候燕漓就会教给他们这些知识,现在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将石头收起来,他们就一起回城了。这时已经是中午,燕漓抬头看了看满天飘舞的雪花,笑道:“忽然想吃烧烤,还有火锅。” 杜骁立刻有了兴致,“好啊,咱们中午就吃这个。”他转头看向杜曦翎等年轻人,“你们也一起来,阿漓的烹饪手艺极好,不亚于那些高等级的灵厨师。” 厨修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数量极少,据说他们处理过的食材与众不同,烹饪的手法更加高级,成品菜肴与点心都对食用者有巨大的好处。蛮荒地带是根本没有厨修的,他们大都在中土世界,为上等贵族们服务。即使有灵厨师是家族培养,在外面有开酒楼,推出的菜品也极贵,一般人根本吃不起。久而久之,灵厨师的名号也成了传说,很少有人见到。 听到燕漓的手艺不亚于高等灵厨师,这些年轻人都欢呼起来。他们雀跃着涌进杜府,先礼貌地去拜见了回来吃午餐的杜樨耀。听说燕漓有非凡的灵厨师技艺,中午在大显身手,杜樨耀立刻指示厨房全力配合,一切听从燕漓听挥,然后把参加聚餐的人群从年轻人扩展到全族,还让人去城主府把杜丹鸣找回来,一起吃火锅。 罗伯特?乔?朱利亚特带着姐姐玛蒂尔达?亚伯拉罕?唐纳德?朱利亚特进城以后,就礼貌地先到城主府拜见,然后提出在中土世界曾经与杜丹鸣有些交情,希望能够见一见。 李清峰在他们进城之前便得到杜丹鸣的通报,得知姐弟俩曾经在中土世界恬不知耻地逼迫女婿休妻,娶那个守寡后暗中养着无数侍夫的老女人。被女婿断然拒绝后,他们仗着家族的势不断迫害女婿,逼得他在中土世界没有容身之地,只能返回烟云城,大好前途毁于一旦,也绝了女儿与外孙外孙女跟着前往中土世界,享受美好安全生活的希望。在他心里,对这对来自西方学阀贵族世家的姐弟俩恨之入骨,根本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因此并不打算叫女婿到城主府去见他们。 杜丹鸣却怕李清峰愤怒之下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现在兽潮刚过,烟云城百废待兴,实在不是与中土大世家结怨的好时机。他主动前往城主府,以汇报工作的借口,与朱利亚特姐弟“偶遇”了。 罗伯特与玛蒂尔达都是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惊喜神情,异口同声地叫道:“杜丹鸣。”华文发音字正腔圆,显然是练过的。 杜丹鸣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朱利亚特子爵阁下,唐纳德夫人,久违了。”他其实会说英语,现在说的却是华语,此地也没有翻译,这种行为本身便隐隐表明了他的不友好不合作的态度。 第586章 这里是蛮荒(2) 罗伯特很不高兴。 在他充满贵族傲慢的脑子里,杜丹鸣不过是出身边陲荒城的一个寒门草根,而且没有文化,只知道打打杀杀,惟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较有姿色罢了。当初他不计较杜丹鸣已经有妻有子,没有干脆利落地派人去杀了他的妻儿,而只是命他离婚,并且提出明媒正娶,让他成为自己姐姐的正式丈夫,而不是一个玩物,已经够宽宏大量了。杜丹鸣却不识抬举,断然拒绝,让他很没面子,简直死有余辜。他没杀他,只是让他找不到工作,没有资源修炼,以此让他懂得识时务,乖乖照着自己的意思做事,那都是为了他好,没想到他却索性离开了中土世界,重返边城,简直愚蠢透顶。如果不是姐姐迷他迷得厉害,在家里死缠烂打,要死要活,他也不会主动申请到蛮荒地带来考察研究,顺便带着姐姐来烟云城。 作为一个高等学术贵族,罗伯特除了母语英语外,还精通好几种“野蛮人的语言”,其中就有使用人口数最多的华语。玛蒂尔达虽然不学无术,从不钻研家族赖以跻身贵族世家的科学技术,而只喜欢吃喝玩乐买买买,但学会几门主要的外族语言却是家族子弟的基本功,否则连零花钱也会领不到,因此她也会说华语。这时杜丹鸣坚持不说英语,也没安排翻译,他们就只好纡尊降贵,亲自用华语来沟通了。 罗伯特的脸上没有半分歉疚,带着高高在上的尊贵,微笑着说:“杜丹鸣,好久不见,我和姐姐亲自来烟云城看你了。” “是呀。”玛蒂尔达也雍荣华贵地笑道,“阿鸣,你在这里怎么样?过得很苦吧?” 如果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怕真以为他们以前是朋友。杜丹鸣神色自若,淡淡一笑,“多谢两位关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真的好吗?”玛蒂尔达直言不讳,“这样荒凉的地方,还常常有兽潮。只说你们烟云城这次很幸运,兽潮没持续多久就散了,但你们城里也伤亡惨重,光是救回来的伤员就有一万多人。我过来时也看了,外头的山全是石头山,连棵树都没有,简直贫瘠到极点。你在这里窝着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跟我回中土世界,我愿意正式嫁给你,让你做我的正夫。从此你可以过得舒舒服服,要修炼我也可以给你提供资源,再也不用这么操心,这么辛苦。” 她说得理直气壮,李清峰的脸顿时黑了。杜丹鸣轻笑一声,“看来,你们始终没弄明白,我的妻子到底是什么人。” 罗伯特有些警觉,却没拦住玛蒂尔达的口无遮拦,“没必要搞清楚,反正都是出身穷乡僻壤的妇人,对你毫无帮助。” 李清峰怒极,忍不住一掌拍在几案上,发出轰然巨响。罗伯特和玛蒂尔达同时看向他,眼中都有疑惑,只是含意各不相同。李清峰却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情,直接挑明,“丹鸣的妻子就是我女儿。他们夫妻因爱,有儿有女,生活美满,琴瑟和鸣,还从来没有哪个不自量力的狂徒当着我面勾引我女婿。你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竟然敢在我面前引诱他,逼他抛妻弃女,胆子也太大了。要知道,这里是蛮荒。” 玛蒂尔达愣了一会儿,容量不大的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罗伯特却很聪明,这时马上意识到自己姐弟踢到铁板上了。他是经由青帝城过来的,在那边就有意了解过烟云城的情况,也问到过城主李清峰,只是心里万分的看不起,所以并没有细问,只听过寥寥几句,知道他出自青帝城李家,并且在城主心中有一定印象,并不是没名没份没背景的人。他连李清峰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更别说他的女儿女婿了。没想到,杜丹鸣娶的竟然是李清峰的女儿,那就肯定不好撬墙脚了。 罗伯特的心里闪电般转过无数念头,随即起身,幅度较大的对李清峰鞠了一躬,非常有礼貌地说:“城主大人,请原谅我姐姐刚才的失礼。我们阿美利亚的女子都热情奔放,有喜欢的人就会全力去追求,并不会考虑太多。这次是我姐姐失礼,非常抱歉。请城主大人放心,丹鸣也放心,我姐姐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李清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按捺住心中的郁愤,冷静地说:“子爵阁下言重了。既如此,那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两位不远万里,来到烟云城,我这个城主当尽地主之谊。请两位去休息一下,晚上我会在城主府设宴,欢迎两位贵客的到来。” “城主大人太客气,多谢。”罗伯特对身旁的姐姐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李清峰礼貌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告退了。” “好。”李清峰并没有让杜丹鸣送他们,而是指示城主府总管带他们离开,安排他们住进客房。等两人离开,他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婿,轻轻叹了口气,“中土的这些贵族,果然个个气焰嚣张,你那时候受了很多委屈吧。” 杜丹鸣轻描淡写地说:“要忍住不拔剑,确实挺难的。” 李清峰笑了,“以后都不用去中土了。我有个预感,我们烟云城很快就会有大发展。过两天我要回一趟青帝城,请城主亲自认证烟云城的所有房契、地契,再把烟云城的范围扩大十倍,在地图上圈起来。你问问你四弟和燕家新认回的孩子,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如果要地要房子什么的,只要不离谱,都可以答应。还有他们四人的户籍,都落在烟云城吧,到时候我一起带回青帝城做认证。” “好。”杜丹鸣一边答应着一边从衣袋里掏出一本装订好的文件递给李清峰,“昨天阿漓找过我,说他们兄弟和我三弟、四弟今后要在烟云城大展拳脚,因此得先做好前期工作。这是他打算创办的公司和股份的划分。他不知道手续要怎么办,所以都委托给我了。我与他谈过,他的想法很好,对未来的计划也很宏大,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们都不能错过。岳父大人更要坐稳城主的位置,为他们保驾护航。” 李清峰边听边翻开打印着“烟云城发展规划纲要”几个字的封面,看着第一张纸上的表格。各个项目都写得很清楚,看上去一目了然。 首先是燕漓与杜骁作为股东的京兆创新发展公司、京兆通信公司、京兆综合研究院、京兆教育学院,注册资本分别是十万下品仙灵石。四家企业打算在烟云城的后端购买相当于现在的烟云城两倍的面积以及两边高山的山顶,作为发展之用,一切费用自理。如果外界有金融机构与家族、个人愿意贷款,他们也可以给出合理利息,并可以出售两成股份。这部分待售股份分成二十份,以拍卖的形式出售,每份底价一千万下品仙灵石,加价一次十万,可用各种材料或天材地宝支付。 接下来是以烟云城为名的一系列企业,初步计划由青帝城李氏、白帝城刘氏、烟云杜氏、烟云燕氏、杜骁、燕漓作为原始股东,李氏、刘氏、杜氏、燕氏四个家族的股份各占两成,杜骁与燕漓各占一成。这部分企业有烟云投资公司、烟云商贸公司、烟云建筑公司、烟云快递公司、烟云出版公司、烟云文化公司、烟云制造厂、烟云食品加工厂等等。 另外,燕漓还提出创办四极电子商务公司,原始股东不但有燕漓、杜骁、李氏、刘氏、杜氏、燕氏之外,还包括了八大帝城的城主家族,可谓雄心勃勃,敢想敢干。 李清峰是个聪明人,看了第一页就明白了不少事情。他来不及看后面的发展规划可行性论证,而是直接抬头问女婿,“丹鸣,你兄弟和阿漓他们要在蛮荒搞移动通讯、互联网和电子商务?” “对。”杜丹鸣也想起了明天听燕漓说起时的震惊,“阿漓说他能做出来,技术方面绝对没问题。目前看来,这种技术应该只有阿漓和他兄长精通,中土世界都不会,所以前景广阔,以后的利润难以想象。只是,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以后护得住他们。” “我明白。”李清峰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这才平静下来,“我先把这份计划书看完,然后……今天下午,我要与你兄弟和阿漓好好谈谈,确定了周密的计划,再回青帝城去找城主。” “好。”杜丹鸣答应着,转身离开,去旁边的办公室继续忙公事。 李清峰的三个儿子都醉心武道,不耐烦城中庶务,所以现在基本是由杜丹鸣协助城主处理各种琐事,十分忙碌。 很快就到了中午,杜丹鸣便接到父亲的传音,让他回去吃火锅。听到父亲开心地笑着,绘声绘色地表示阿漓有高级灵厨师的水准,他也不禁有些向往,于是顺便邀请了李清峰。 刚刚把计划书看完,对里面的部分内容不是很懂或者不敢相信的城主大人欣然同意,与女婿一起去了城主府旁边的杜府,将那两个“贵客”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587章 大兴土木(1) 李清峰与燕漓和杜骁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仔细谈过后,只觉得热血沸腾,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便去找了燕白山和杜樨耀,把创建公司的事情告诉他们,再把各自所占的股份和出资额设定,就立即出发去青帝城。为了害怕泄密,他都没有提前传音给城主,而是打算去和他当面详谈。 罗伯特姐弟俩在烟云城待了三天便离开了,期间一直都很老实,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只是用自己的出身与名声忽悠了一些意志薄弱或是有野心的人,向他们打听了不少消息。两人走得也无声无息,听说玛蒂尔达还带走了出身小家族陇西申氏的一个小美男,承诺让他做自己的侍夫,把那家人激动得不行。 等他们一走,城里就变得风平浪静。燕漓与杜骁感觉很舒服,便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做事。 因为李清峰还没有从青帝城回来,他们的企业尚未登记注册,购买的土地、山头与山谷上半部分的空域都没有得到官方认证,只有山壁中那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归他所有,有李清峰亲自发放的产权证。燕漓就规划了一番,将地下洞穴好好地改造一番。 他先放出一座自己炼制的高级移动洞府,与杜骁住在里面,既安全,又方便。这座洞府基本不占什么地方,和洞壁融为一体,完全不引人注目。 接着,他与杜骁合作,用了一天时间就在洞穴中布下大型聚灵阵,让仙灵气的浓度比外界多了五到十倍。然后,他将燕氏与杜氏的子弟都叫来,一人塞了一瓶上品辟谷丹,把他们赶进阵中修炼。这些子弟都在烟云城土生土长,经过好几次兽潮,历经多次生死,见惯悲欢离合,在心境上早就到位了,只是仙灵力太过缺乏,才导致他们进境缓慢。现在,有充足的仙灵力,他们必然会很快进阶,成为中级修士,实力大涨。 杜樨耀与燕白山也过来看过,对燕漓的举动大为赞赏,更是帮着他驱赶自家子弟全部进阵修炼,没有进步就不准出来。杜丹宁和杜丹鸣兄弟也被父亲扔进阵中,不让他们再去管族中或城中琐事,由杜樨耀亲自接手,帮他们料理。 李清峰的三个儿子之前在兽潮中浴血奋战,都受伤极重,后被杜骁治愈便闭关修炼。他们闭关的密室都有小型聚灵阵,效果却比燕漓布下的这个大型聚灵阵差远了。三人接到杜丹鸣的传音后立刻出关,兴冲冲地赶过来。燕漓一视同仁,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上品辟谷丹,让他们进阵中修炼。 这个聚灵阵为燕漓私有,他只接纳燕氏、杜氏和城主李氏的子弟进阵修炼,别人也无话可说。再说,他在洞穴外面设下禁制,外人没有他的许可,根本就进不去。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在巨大洞穴周围的一圈小洞穴中动工。这些洞穴其实也不算小,面积从几十平米到数百平米,形状都不规则。这座山的结构非常紧密,不容易塌方,这些洞穴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并不是溶洞,也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洞与洞之间的通道如蛛网般密布,犹如迷宫一般,相当神奇。所以燕漓才对这两座山很感兴趣,打算按杜骁的想法进一步加固,像炼器一样,把这两座山炼成一个防御力极高的整体。这对他的炼器技艺来说也是一个考验,说不定在炼制的过程中会进一步提升他的炼器境界。 他将这些洞穴一一规划,分别建成实验室、制造车间、库房、办公室和员工宿舍。然后,他在城主府发布了一个长期任务,收购外面的石头,不分种类,一百斤可兑换一块下品仙灵石。 原本他是打算让智能采矿机器人去寻找他需要的有价值的石头,但杜骁却觉得光是智能机器人在山上采石,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别人怀疑,既然那些石头都有用,不如发布任务,不分类别,收购石头,也算是给烟云城普通人的福利。他们境界不高,谋生不易,有些人上有老,下有小,生存实在艰难,现在有了出城运石头回来就能换成仙灵石的好事,也让他们都能活下去,还能换取一点修炼资源,在下一次兽潮来临时也就多了几分活下来的机会。 因为前世生活的环境给杜骁的印象太深,也使他的三观全部成型,所以他比万年后星际时代的人要心软得多,同时也更正直更刚烈,有着更为浓烈的家国情怀、民族情结,就像著名武侠小说家金庸先生在名著《倚天屠龙记》里写的明教精神,“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燕漓爱死了他的这种与众不同,在他的感染下也迅速认同了这种三观,因此对他的建议欣然同意。反正他们现在不缺仙灵石,以后更加不缺,况且还有修士们急需的丹药、法器、符箓、阵盘可以用来兑换,所以他们的资金绰绰有余。 杜骁还特别在收购处设置了几排法器级柜台,请教了杜樨耀和城主府总管后,就按照市场价将里面的药剂、丹药、法器、符箓、阵盘一一标注,将可用多少斤石头或多少块下品仙灵石兑换写得清清楚楚。 城主府的任务发布处和杜府大门内侧的石头收购处很快就被挤得水泄不通。众人先是不肯相信,外面漫天遍野随处可见的石头也能换仙灵石,等到收购处一看,他们差点疯了。柜台里的丹符阵器琳琅满目,有些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每一种旁边的标签上都注明了品种、等级和功效,虽然都是中低阶,却一半是上品,一半是极品,根本就没有中下品。这些竟然都可以用石头来换,哪怕有些好东西需要十万斤、百万斤石头,却也不过是多费一把力气的事。外面的石头恐怕有百亿斤,绵延万里,只要肯干,还怕换不来自己想要的? 全城人都倾巢出动,就连老人和孩子也不落后。小部分人有储物器具,主要是储物袋,运起石头来又多又快,大部分人就只能用筐子装,肩扛手抬。杜骁在柜台里放了物美价廉的芥子符,一次可堆放千余斤石头,一张符可用十次,售价十块下品灵石。这种芥子符很快就卖疯了,几乎人手一张,连十岁的孩子手上都有。 有些家庭里青壮年尽皆战死在兽潮中,虽然城主府给了抚恤金,但家中只剩老弱妇孺,过得提心吊胆,且买不到防身的法器和治病的药剂或丹药,现在不需要他们拿出藏得严实的家财,只要出去捡石头,就可以回来兑换仙灵石或法器、丹药。而且芥子符可以滴血认主,装在里面的东西别人就抢不走,如果人死了,芥子符会跟着湮灭,里面的东西也化为飞灰,所以不必担心有黑心人杀人夺财。这样的家庭往往全家出动,一人一张芥子符,成群结队地出谷上山,把石头装满符中空间,再一起回来交货兑换。 有些家庭几房合力,日夜苦干,竟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兑换到珍贵的延寿丹,为家中已达武宗巅峰却寿元将近的老祖宗延长寿命,可以有比较宽裕的时间突破到武王,再度成为家族的支柱。 有的父母叔伯合作,为家中资质极佳却有痼疾的孩子兑换到洗筋伐髓的大量药剂,内服外浴,使孩子痼疾尽去,焕发新生。 有祖父拼死拼活,为仅剩的先天不足的孙儿兑换到易血换骨淬体固魂的丹药,让小孩旧貌换新颜,从此恢复正常,且资质上好,可以踏上修炼之路。 因为燕漓收购的石头不限种类,外面到处都是,所以也不存在垄断的可能。穷人靠双腿,有家底的人用兽车接送或自行御器飞行,干得热火朝天。从烟云城前门到谷口之间不到百米宽的路上,人与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收购处与兑换处原本只有一处,后来在全城各地开了三十处。收购员和兑换员都由杜骁派出,与城里居民都不认识,完全公事公办,杜绝了各种弊端。这些陌生的工作人员,境界全都是武宗,遇到闹事的无赖也可以用武力镇压,因此不惧威胁,铁面无私,深得弱势群体好评。 有些与附近城市的亲朋好友有联系的人一边干活一边传音,让他们也过来,捡石头换钱。烟云城的人因而越来越多,间接也拉升了城内的消费水平,使破败萧条的城池渐渐有了繁荣的气象。 燕氏、杜氏与城主府的子弟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全都在地下的大型聚灵阵内修炼。燕漓把洞穴用禁制封锁住,便不去管他们,而是在周围洞穴中建成了一条流水线。除了库房和办公室外,那些洞穴车间从选石、分类到粉碎、加工到运输、储藏,都由智能机器人和智能机械来完成,根本不需要工人。少量珍贵石头被直接放进特殊仓库,燕漓有空的时候就会收起来。大部分普通石头就被送去加工,或是碎成粉末,制成砖瓦,或是震成碎石,做成混凝土,或是加工成颗粒,制成各种改造土壤的自然材料。 外面辽阔的石头山并不完全是石头,有些山坡揭开厚厚的一层石头,下面就是泥土,可以改造成农田,种植花草树木和庄稼。 届时,周边的环境一定会大变样。 第588章 大兴土木(2) 青帝城中,孙长青在前台退了房,背着大号双肩包,去了酒店旁边的一家酒吧。 老板钱加乐看他走进来,微微有些诧异,“怎么?要离开了?” 孙长青走到吧台前,愉快地笑道:“奈奈昨天给我发来消息,让我去一趟烟云城。她要在那里做一项调研,回来好写论文,短时间内只怕回不来。我一个人待在青帝城也没意思,就想过去陪陪她。另外,我对她现在做的那个课题也做过研究,说不定能帮到她。等她把工作做完,我还想和她一起在蛮荒地带游历一番,希望能有一些好的体验。” 钱加乐略感讶然,随即就满意地点头。孙长青与他表妹鞑靼尔奈奈都是炎黄大学陇南分校经济管理学院的学生,一个学金融,一个学管理,同年入学。两人都出身炎黄帝国陇西州的三流世家,于大学二年级时在陇西同乡会认识,很快就看对眼,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多,感情一直不错。昨天看他在酒吧里跟个陪酒女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后来又一起离开,钱加乐还以为他被那个狐媚子迷晕了头,现在看来,他还是清醒的,知道谁才是他重要的人。 “行,你就放心去吧。”钱加乐给他倒了一杯茶,“蛮荒地带虽然有些危险,不过也算是不错的地方,与中土完全不同,很值得看看。你和奈奈一起去玩,我也放心。你好好照顾她,我知道她有些小任性,你多包涵。” “奈奈的性情我了解,很乖很可爱。”孙长青笑道,“表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钱加乐叫来领班,吩咐他去库房拿几件好东西,送给孙长青,然后才问他,“你怎么过去?是跟商队还是租车?” 孙长青洒脱地说:“我跟城主府下属的商队。他们这次会与烟云城的李城主同行,这样要安全得多。我查了一下,从青帝城到烟云城,以他们的速度,现在出发的话,晚上就到了。” “嗯,去吧,好好玩。”钱加乐笑着点点头,“到了烟云城,记得给我发个平安信。” 孙长青亲热地随意对他挥了挥手,“好,等我回来,再陪你喝酒。”然后就背上包,向外走去。 烟云城在青帝城的东南偏东方向,因此去那里的人都会从东城门出去。孙长青大步流星地走到东城门时,已经有一位姑娘在等着他。 这位姑娘名叫王怡静,是孙长青的表妹。她母亲是孙长青父亲的庶妹,却没有通常世家中会有的嫡庶之争,因为那位姨娘是正室主母特意安排给夫主的美貌佳人,为了帮自己争宠。那位姨娘十分忠心,甘当马前卒,终于配合主母的安排斗倒了夫主最宠爱的贵妾,并因此得到主母同意,可以生下一个孩子。姨娘肚子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就不会跟主母的儿子们争家产。主母对姨娘甚为满意,自身又没女儿,便将这个庶女记在自己名下,算是半个嫡女,从小到大并没苛待,把她当成嫡女培养。等她长大后,也没胡乱安排她的婚事,而是把她嫁给了附属小家族的嫡子,让她的生活相对美满。可惜嫁出去的这个女儿不过就是个相貌中等的普通贵女,既没继承到生母的美貌与手段,也没学到嫡母的老谋深算,只一味端庄柔顺,处处讲求规矩,生怕别人想起她其实本是庶出,身份并不贵重,如此自然令丈夫感觉乏味无趣。她出嫁后生了一女一子,其夫便认为已尽到丈夫的义务,于是开始花天酒地,蓄美婢,纳娇妾,养外室,庶子庶女一大堆,但平日里却很给她正妻的体面,因此外人并不觉得她丈夫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他们是典型的世家夫妻,就是要这样才正常。 王怡静自幼看着母亲忍气吞声,为了拢住父亲的心,还主动为他在外面收罗美人,买回无数美婢,却没有手段拿捏,往往被得宠的贱婢欺到头上,根本无力镇压,只会暗地里哭,出来时又要摆出端庄大度的模样,让她感觉十分暴躁,却又非常无力。她要靠着家族生活,并不敢反抗父亲,惟一为自己打算的事情便是发奋读书,因为成绩好,家族也没有草率地用她去联姻,而是拨给她资源,愿意供她继续求学。她狠狠地憋足了气,在每年夏季的全大陆学院联考时超常发挥,顺利考入宓羲医学院青帝城分院药学系。如果她将来能够成为药剂师,甚至进阶成为药学师,不但能赚大钱,还能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成为真正的上等人。 但是,医学或药学专业的学习时间都很长,往往在六年到八年之间,学费也很贵。像她所学的专业,配制药剂的材料大都要自己购买,学校在收取昂贵的学费后会提供基础练习的量,但这远远不够,学生往往必须自行购买,如果想要多学一些,就还需购买额外课程和药剂的配方。 王怡静的家庭能给她提供大学期间的高昂学费已经仁至义尽,其他杂费都得由她自理。她的运气很好,相貌不像母亲,而是像她的外祖母,不仅聪明,而且美丽。她经过考察,就决定在一家比较正规的酒吧里陪酒,却从不出台,不陪男人过夜。凭着她的气质、美貌、聪慧与名牌学院大学生的身份,她挣得很多,不但可以负担平时的学杂费、材料费、选课费,还能购置名牌时装、首饰、包包、鞋子等等,让她光鲜亮丽,优雅端贵,在学院里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这次孙长青到青帝城后,每天晚上都喜欢在下榻酒店旁边的酒吧里喝一杯,也就见到了在这里工作的王怡静。孙长青对这位表妹略有耳闻,但从未见过,是来青帝城之前才从母亲的手机里看到她的照片。他母亲并未吩咐他照顾表妹,只是提了一句,若是遇上,在力所得及的范围内,可以照拂一下。他与王怡静谈过几次后,对表妹在逆境中奋起的经历还是比较赞赏。现在又是暑假,表妹也没课,他便邀请表妹同往烟云城。 烟云城在这次兽潮中的优异表现早就传遍青帝城,尤其是烟云杜氏有位弟子游历归来,表现惊人,堪称横空出世。据说他有盛世美颜,超凡脱俗,如神似仙,身边跟着一个圣兽级别的契约伙伴,本身又是出色的丹师和医师,手上有许多丹药和药剂,医术惊人,靠一己之力便救回了数千重伤重病患者,甚至必死无疑的垂危者。 作为一个名牌医学院药学系的学生,王怡静对那位传说中的名医很感兴趣。孙长青一邀请,她便欣然同意。 这天上午,两人准时在青帝城的东门会合,很快就上了租来的陆行车,缀在烟云城主李清峰的队伍后面,跟着商队启程了。 这支队伍很庞大,除了商队外,还有大批得到消息后赶往烟云城捡石头换仙灵石的人,从低阶修士、武者到普通人,男女老少皆有,有的还拖家带口甚至举族前往,简直是浩浩荡荡。 队伍最前端是李清峰及其卫队。他这次在青帝城待了五天,办好了所有的事情,还带走了烟云杜氏当初为保血脉传承不绝而送到青帝城,托庇于城主府李家的杜氏子弟,其中就有杜丹宁的小儿子和杜丹鸣的妻子儿女。 杜丹鸣有两子一女,资质最好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杜曦央。她不但有极佳的剑修天赋,而且在学习上也悟性很好,智商相当高。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上的是全年级惟一的尖子班,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名,还担任学生会副主席,颇有组织和领导才能。她就读的学校是城主府私学,为青帝城排名第一的名校,因此她的成绩完全称得上优异。她的外貌也是艳丽夺目,气场强大,性格更是坚毅果断,直爽大度,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女王的风范。 李清峰的孙辈不少,但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外孙女,就连青帝城城主李元世都很喜欢这个曾外孙女,已经忍不住扒拉了自家小辈好几次,打算找个出色的子弟,将来把这个异常优秀的女孩子娶回来。 杜曦央现在还不到十八岁,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平时不是读书就是练剑,生活过得非常充实。只是最近很想念父亲,外公要带他们回烟云城与父亲团聚,让她高兴得满脸通红,越发艳丽动人,如青帝城特有的荼丽花,如火如荼,娇艳欲滴。 她不肯坐兽行车,骑着外公特意送她的独角马,奔行在外公身侧,只觉得天高地阔,心里敞亮。 李清峰侧头看了看她,微笑着说:“央姐儿,就要回去见爹了,是不是很高兴?” “是啊。”杜曦央笑容满面,“外公,听说我还有了新三叔和四叔。他们都很了不起,是不是真的?” “都是真的。”李清峰慈爱地说,“多亏他们及时赶到,不仅救了你爹、你大伯、你祖父和族中的那些叔伯婶娘、堂兄弟姐妹,还救了你外公、你舅舅、表兄弟姐妹。你两位叔叔虽然境界不高,但手段百出,智谋超群,很值得你学习。” 杜曦央一听,更加归心似箭,“那外公,我们走快点,早一些回去。” “好。”李清峰哈哈大笑,带着她向前奔去。 第589章 大兴土木(1) 这时已进腊月,蛮荒地带无论东西南北,全都大雪纷飞。从青帝城到烟云城有一条前人走多了踩出来的路,这天也是风雪交加。 不止是冬天,蛮荒地带向来是一年四季都很少有风和日丽的时候,春天沙尘暴,夏日大旱,秋天阴雨连绵,冬日风雪弥漫。一年四季都气候恶劣,李清峰早已习惯,并没有减慢速度。 其他人自然不会埋怨城主大人,只能奋力跟上,好在路上积雪不深,也没有魔兽出现,一路平安无事,到傍晚时分,他们就进入烟云城所在的山谷。顺着幽黯无光的狭长谷地前行,走过一千多米后,就看到高高的城墙。 烟云城前后两个门都不当不正,乃顺势而建,且一直都没有正式的城门名字。一开始,大家皆以前门与后门相称,后来就沿袭而下,经历千余年而不变。如今,整个城墙都旧貌变新颜,破败的砖头被清理、抹平、加固,两边城墙上还刻上了类似图腾的麒麟图。城门上有着崭新的三个大字“永定门”。在城池的另一边,城墙也是如此,只是雕刻的图腾是真龙图,城门上的三个字是“得胜门”。 重修城墙是燕漓的主意,而给城门起名是杜骁的建议。两个名字都是杜骁起的,通往安全地带的城门叫“永定”,朝向兽潮过来方向的城门叫“得胜”,皆为好寓意,说起来也响亮。 这两道城墙的翻修工程都是燕漓带着他空间世界里的阵法师来做的。烟云城里现在有源源不断到来的其他地方的陌生人,因此燕漓和杜骁陆续从空间里放出自己的忠心属下,就一点也不打眼了。燕漓放出的多是炼器师与阵法师,杜骁那边的多是药剂师、炼丹师、符箓师和医师,而且境界都达到了中阶以上。 这些人出来后,全部被严重压制。在两人的指导下,他们逐渐适应了这里的仙灵气,一边转化体力的灵元力一边尝试着在这个世界里炼器炼丹布阵画符配药治病。虽然他们出产的成品都只能在低阶徘徊,但种类繁多,品相上佳,所以都可以放到杜骁的兑换柜台里,让本地人用石头来换。至于他们的劳动,要么换取这里的仙灵石,要么换取空间世界的贡献值。如此安排,皆大欢喜。 与此同时,杜骁和燕漓还在空间世界里发布任务,招募教师和教学领域相关人员,从幼学到小中大学再到硕博导师,为即将建成的教学区准备大量的师资力量。 不过是短短的五、六天时间,烟云城便旧貌换新颜,连李清峰都差点不认识了。其实建筑还是那些建筑,但居民的精神面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来人口也与日俱增。留守的杜樨耀、燕白山等各个世家的家主都在杜骁和燕漓的建议下,帮助那些牺牲在兽潮中的修士家属将空置的房屋翻新改建,做成民宿、客栈、经济型酒店,或是短租长租给外来者,也能增加不少进项。 现在,留在城里做生意的都是太过体弱或是残疾之人,只要身体受得住,人们宁愿出城去捡石头,那才挣得多,来钱快,便是老人小孩,每天每人都至少能进账五十余块下品仙灵石。若是身体健康的成年人,挣得就更多,那些能御器或是有兽行车的修士,每天甚至能挣到上千块仙灵石。 当然,挣得多,花得也多。修士们需要的丹符器阵等各种产品,所需仙灵石大多以万为单位,尤其是延寿、破障、洗髓、换骨、淬血、扩张筋脉、肢体重生、根治暗伤痼疾等功效的上品和极品丹药,标价都在十万下品仙灵石以上,还有小型防护阵、大小挪移符、护身符、宝器、宝甲、移动洞府等等,都是标价很高的珍贵之物。即使价格相当高,却依然供不应求,人们只要攒够了仙灵石,就会立即过去兑换,都怕以后会没了。 像这些珍贵的丹药、阵盘、符箓、法宝,以前都只在大城里才有,且数量稀少,往往只出现在拍卖会上,一般人连看到的机会都没有,能够听人说起一二,都算是有福了。现在,这些东西却在这里摆出来随便买,不需要与人竞拍,也不会因购买的人太多而提价。人们很快就安下心来,每天都努力劳动,奋力挣钱,然后就可以去兑换自己心仪的物品。 所有人都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在边城没有懒人,因为生活太艰难,想靠着别人供养是不可能的,便是父母至亲,也往往自顾不暇。如果亲人先饿死,懒人也活不下去。边城同样也没有内地城镇都会有的地痞恶霸流氓无赖,因为蛮荒地带所有城池都民风剽悍,要是受了欺辱,立即便会拔刀相向,即使是稚童少儿、耄耋老人、柔弱女子,在被欺压时也会奋起反搞,宁折不弯,哪怕自己身死,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地痞流氓往往欺软怕硬,因此在边城是没有这种人存在的。 边城居民最大的敌人是老天,兽潮与恶劣的环境才是最危险最折磨人的。现在,兽潮已过,城外随处可见的石头可以换取生存与修炼的各种资源,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肯干活,就能有收获。 许多人换取药剂、丹药,给因伤因病残疾或毁损根基的亲人服用或浸泡,让他们重新变得完好无损,又可以继续走上修炼之路,使许多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愁云惨雾的家庭拨云见日,重新有了欢笑与信心。 李清峰疾驰进入永定门,便看到城里熙熙攘攘,一片热闹景象。各种欢笑声此起彼伏,人们的脸上全是笑容,在路上匆匆来去,显然十分忙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随即带着自己人返回城主府。至于跟着过来的商队和其他人,都可自便,只要遵守烟云城的律令即可。 现在这样只是开端,没有他带回来的那些正式的创办企业与土地买卖手续,燕漓与杜骁根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因此,李清峰一刻都不愿意等,想要立即见到燕漓与杜骁,把在青帝城办好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让他们可以放心地动手开干。 等到他们离开,那些跟随而至的人全都散去,有的寻找亲友,有的先找饭馆和旅舍,有的直接询问当地居民,然后就跑去兑换处。 出了青帝城后不久,移动通讯设备全部失灵,没了信号,大家早就打听好,准备了传音符。孙长青与鞑靼尔奈奈联系过后,便带着王怡静去了距城主府不远的一套房子。 鞑靼尔奈奈财大气粗,又从小娇生惯养,住不了小房子,所以将这幢六层楼房里的顶层全部租下来,用自己储物器具里带着的家具用品重新布置了一番,这才感觉勉强可住。她还在当地雇用了一些工人,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虽然这里是蛮荒边城,她仍然过得舒舒服服。 她从小就系统地学习花道、茶道、香道以及厨艺,后来长大一点,又学过古董鉴赏、绘画、古琴、围棋、刺绣等等,水平有高有低,但至少都不陌生。从小到大,她学的很多东西都与华夏有关,这在她高大学时成为了她的加分项,对她有很大帮助。现在有了充裕的时间,她就又把这些技艺拿出来一一练习,感觉非常愉快。 烟云城太小,又简陋破败,她出去了两次就不再出门,一直宅在家里,就连论文所需的基础数据都是雇用当地人去收集。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无非是守在得胜门和兑换处,统计在某一时间段里的进出人数,以及他们收集石头的数量,还有各个餐饮住宿等场所的大致人数和消费水平等等。这些人每天只用一、两个小时做她给的任务,然后就会继续出去捡石头,等到晚上,才给她报一次数据,就能拿到仙灵石,也算是一份不错的兼职。 孙长青就带着王怡静直接过去,顺着楼梯登上六楼。两人在玄关处的鞋柜旁换上已经预先放在那里的拖鞋,然后走进客厅。 鞑靼尔奈奈正对着围棋盘打谱,这时抬头看向他们,笑着说:“曾小姐,欢迎光临。” 王怡静对她深深鞠躬,“章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长青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她笑着按铃叫来工人,“曾小姐想喝点什么?咖啡?灵茶?果汁?苏打水?” “谢谢。”王怡静谨慎地道谢,“请给我一杯果汁。” 孙长青要了一杯灵茶,悠闲地歪在藤椅里,感觉很惬意。鞑靼尔奈奈放下手中的棋子,亲自带王怡静去了女宾客房。 这个房间现在铺着木地板,有铜床、沙发、梳妆台、桌椅柜子,都是有着繁复花纹的西式家具,旁边还有独立卫浴,舒适方便。 王怡静的行李不多,只带了几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洗护用品。鞑靼尔奈奈细心地让工人找出平时备用的一整套生活用品,等王怡静来了以后,工人看过她的高矮胖瘦,就给她准备了大小合适的全套换洗衣服,对她关照得无微不至。 王怡静非常感激地再次道谢。鞑靼尔奈奈谦让几句,就留她在屋里休息,然后回到客厅。 王怡静梳洗后,换上家居服,却毫无睡意。在屋里徘徊了一阵,她开门走了出去。快到客厅时,她停下来,站在走廊中,有些犹豫不决。 孙长青的声音传出来,“你们鞑靼族真是一个善于学习并发扬光大的民族,很了不起。” 鞑靼尔奈奈投桃报李,“如果没有当年的华夏和炎黄使臣带给我们那么多先进的东西,就没有后世靼鞑的繁荣。时至今日,无论历史怎么变迁,靼鞑始终对华夏文化充满尊敬与崇拜。” 孙长青微笑,“嗯,认识你这后,我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那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我家?” 王怡静本来都想退回去了,听到他的问话,不知怎么的,又停了下来。其实根本与她无关,可她就是想要听到鞑靼尔奈奈的回答。 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鞑靼尔奈奈有些踌躇,“我还没有想好。” 孙长青轻轻地笑,“还在犹豫什么呢?” 鞑靼尔奈奈的腮边忽然飞起一抹红霞,“去了你家,肯定要拜见你父母……怪难为情的。” 孙长青笑出声来,“这有什么?我们两家虽然不是世交,彼此却也是知道的。你大大方方地去就是了,谁还敢给你难堪?我父母都挺喜欢你的,尤其是我母亲,说照片上的你看上去很温柔,以后肯定不会有婆媳纠纷,咱们夫妻间也不会打架。” 鞑靼尔奈奈羞得满脸通红,“不要胡说。” 孙长青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王怡静有些犹豫,不想进去打扰,转身想要离开。这时,保洁的工人从这里过,连忙向她行礼,“王小姐,晚上好。” 她矜持地微微点头,“晚上好。” 孙长青听到她的声音,便扬声道:“是表妹吗?进来吧。” 王怡静不便离开,只得转过身,走进客厅。 鞑靼尔奈奈对她笑了笑,“王小姐,请坐。” 王怡静客气地微微躬身,“鞑靼尔小姐,打扰了。” 孙长青笑着摇头,“你们这么客气,以后怎么相处呢?还是互相叫名字吧,奈奈,怡静,名字多美,写出来好看,叫起来好听。” 鞑靼尔奈奈看他一眼,“油嘴滑舌。” 王怡静也忍不住轻笑,然后爽快地道:“既然表哥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奈奈小姐,请多指教。” 鞑靼尔奈奈心里的些微不舒服烟消云散,因为她对孙长青的称呼里并没有男女之情。想着,她愉快地笑道:“怡静小姐,请多指教。” 孙长青见她们虽然进了一步,却还是有些客气,只能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女孩子之间自有她们的交往方式,他就不在中间添乱了。 鞑靼尔奈奈继续打谱。王怡静走过去,学着她跪坐在旁边。鞑靼尔奈奈注意到她好奇的目光,便与她闲聊起来,“这个在我们陇西和陇南都称为棋道,与花道、茶道、香道齐名。最初,这些都是从华夏帝国和炎黄帝国传入,被我们学习和改进后,成了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很多陇西陇南的女孩子小时候都要学习花道、茶道、香道,尤其是准新娘,哪怕学不会,也要懂得这些东西。我是特别喜欢棋道,所以才会多学了这一样技艺。” 王怡静杏眼圆睁,努力记忆她的话,以后说不定会用到。孙长青见两位美女相处融洽,看着她们一起研究棋谱,就像是一幅画般,令人赏心悦目。 忽然,他带着的传音符震动起来。他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走出去,然后拿出传音符,低声说道:“我们都已经到达烟云城……是,是……明白。” 第590章 大兴土木(2) 李清峰回到城主府的时候,杜骁正在他亲自办的医院里工作。 杜府里面大部分人都被他塞进了地下聚灵大阵,这里就空下来。按照杜骁和燕漓以后的规划,杜府肯定会搬迁,还不如现在就动手,一劳永逸。 与杜樨耀商量后,杜骁就把杜府里的两幢楼分别改建成医院的门诊部和住院部,其他楼房暂时保留,杜家的人若是回来,可以临时住一下。 这家医院的名字非常响亮,名叫“国医堂”,一进大门,迎面新建了一堵照壁,上面刻着“药王”孙思邈所著《备急千金要方》里最重要的一段节选《大医精诚》:“……世有愚者,读方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无方可用。故学者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崄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杜骁在前世时虽然是出色的特种部队作战军官,但也学过医,深知希波克拉底誓言。但因为深受父亲的影响,爱国爱家爱宗族,也爱中华传承,从琴棋书画到中医。这段《大医精诚》,当年他父亲曾击节称赞,他也就跟着爱上了,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永世不忘。如今,他在杜府老宅开办国医堂,将这段《大医精诚》镌刻于进门处的照壁,也算是对父亲的纪念。 国医堂正式建成之后,上门求医求药的人不少。许多人在以前的历次兽潮中遭到重创,却因没有好的医药而束手无策,别说他们经济不宽裕,就是有钱,烟云城也没有好的医修和丹修,只能勉强维持着。有些人因伤痛难抑,其实根本不想活了,却为了家中的弱妻稚儿根本不敢死。如今有杜骁这个神医在,又能靠捡石头换灵石,所以这些人都有了医治和长期调养的条件。一些人日夜苦干,攒了一笔灵石就赶紧将家里的伤者或病人送来,请杜骁救治。 今天下午杜骁就是被三个小孩子拜托,要救他们的爷爷。三个孩子同父同母亲,大哥才十五岁,二哥只有十二岁,小妹七岁,更小。他们的父亲早年间是商队护卫,后来不幸死于魔兽袭击,母亲积劳成疾,于数年前病故,爷爷长期瘫痪在床,除此再无其他亲人。三个孩子生活艰难,饥一顿,饱一顿的,根本不可能为祖父治病。自从燕漓宣布收购石头后,兄弟俩都出去捡石头,小妹在家里照顾祖父。小哥俩几乎从早干到晚,却到底身单力薄,累了几天,也没有大人挣得多,只能让一家四口都能吃饱饭。杜骁偶然听说,就派人过去那个大哥,明言允许他们赊账,先治疗他爷爷,以后再慢慢还。才十五岁便十分稳重的小孩激动得不行,千恩万谢,拜托了又拜托。杜骁对懂事的小孩子最是心软,立刻派人将他们的爷爷接到医院,住进了明亮洁净的新病房,经过全面检查后就开始接受治疗。三个小孩子一起跟来,当面向杜骁跪下叩头,感谢他的慷慨大方。 杜骁发出一道气劲,将三个孩子扶起来,笑眯眯地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也不要出去捡石头了,到我的医院来做事吧,包吃包住包衣裳,还有工钱拿。你们都太瘦了,先好好吃饭,等养好了身子骨,再帮我干活。从今天起,你们就住在医院里吧,自有阿姨来安顿你们。” 三个孩子仰头望着,仿佛在看神仙,除了用力点头,连话都忘了说,就连倔强的大哥也没说个“不”字。 杜骁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然后吩咐一旁的女护工带他们去安顿好,负责照顾他们的一日三餐。 他实在太温和,三个孩子对他都产生了无法克制的亲近感。小女孩最直接,飞快地抱住他的大腿,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杜骁一怔,随即笑着又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说:“乖孩子,跟阿姨去吃饭吧。” 做大哥的很乖巧懂事,并没有让妹妹就此赖上眼前这位能救爷爷的神仙叔叔,上前拉住妹妹的手,很快就哄着她走了。 杜骁让他们的爷爷进入深眠状态,然后开出药方,先输液,早中晚三次药浴,把身体调理得好一些,再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这位病人不到百岁,却已有油尽灯枯之相,瘫痪固然是因为早年间在兽潮中战斗而受重伤,又因连续失去亲人而导致心神俱损,如果不是孙子孙女太小,他放不下心,早就支持不住了。如今他虽然瘫在床上,却可以用人生经验给孩子们以指导,让他们不仅能立起来,还没有被人拐骗。现在,有杜骁的悉心治疗,他很快就会恢复健康,可以很好地照顾三个未成年的孙辈。 杜骁在护士站,将住院部里现有的二十余位病人的情况看了一遍,然后就接到城主府的传讯。知道城主已经回来,他立刻交代好工作,就去了医院旁边的城主府。 他来得最快,燕漓还在路上。李清峰看到他,热情地笑着,先把杜丹鸣的妻子和孩子们叫过来,让他们见过,然后就把在青帝城办好的手续拿出来给他。 那是厚厚一叠文件、图纸与证书,包括烟云城新的规划图、周边划归烟云城的广大区域、十余个企业和学术研究机构的注册登记证书、股权证、土地所有权证、空域所有权证、山林所有权证等等。 杜骁一边仔细翻看一边听李清峰介绍,“已经有青帝城的官方拍卖行和华夏帝国数一数二的通达商行决定到我们烟云城来开设分店,一些金融机构也有此意向。不过,这些都必须在咱们这儿确实能弄出蛮荒地带能够使用的移动通讯和网络的前提下……”听了一会儿,杜骁向他保证,“放心吧,没问题,阿漓很快就能弄好。” 在本源宇宙,文明星球的距离都很远,大多以光年计,最远甚至可以达到百亿光年,而星网却依然能够联通,自然是因为把通讯基站、信号转发节点都用超常规手段炼制过,然后设在超空间通道中,并且用含有相应法则的符箓与阵法进行加固和稳定。这些科技与修真高度结合的手段都没有公开,只掌握在类似卫氏研究院等水平极高且没有反人类倾向的科研机构手中,而杜骁是他们硕果仅存的老祖宗,燕漓是他们的嫡系晚辈,所以这些技术都由主脑“昆仑”慷慨赠予,当然,实际上都是凌子寒和卫天宇的吩咐。总之,燕漓可以用本源宇宙建设星网的技术在这个世界的蛮荒地带建造通讯基站和隐于虚空中的无线信号捕捉接转器、量子服务器等设备,可以完全保证不被陆行和飞行的魔兽们破坏,也不受各种天灾人祸的影响。对于在整个宇宙架设星网的难度,在这里做一个将实体设备都隐藏在空间夹缝中的互联网出来,完全就是小意思。 看到杜骁信心满满,李清峰含笑点头,不再多问。反正技术方面他是一窍不通的,说了他也不懂,只要杜骁和燕漓保证能做出来,他就相信他们。 燕漓与燕白山、杜樨耀等人相继赶到,将属于两人的各种证书原件都收起来。这些证照有青帝城城主签字盖章,再也不可变动,更不会作废,除非以后青帝城不存在了。可四极八城已经有超过万年的历史,扛过了无数次大灾难,哪有那么容易被摧毁?有了这些证照和认证过的规划图设计图,燕漓当即就将接下来要做的工作一一列出,由李清峰布置下去。 从第二天早晨开始,烟云城就掀起了基建狂潮,各处都在大兴土木,既热火朝天又井井有条。 首先,烟云城往山谷两边扩展了五倍,重新修筑两道城墙,前面迎击兽潮的那道门被杜骁命名为宣武门,后面那道门叫崇文门。阻挡兽潮必须尚武,建设家园更要学习,两道新城门的名字受到所有人的认同。两道新城墙与两边山壁完全融合,高百米,宽三十米,顶上建有城楼,两边架设灵力大炮,中间由城卫官兵值守,可遮风挡雨避雪免晒,不必像以往那般艰苦。 修建城墙的同时,燕漓还要平整地面,筑路开河,植树种花。虽然干活的都是仿真的智能机器人操控着智能机械开工,但他要监督并随时调整,还要在建造的过程中埋设阵基或刻画阵纹。杜骁把医院里的工作做完,就去给他当辅助。 整个蛮荒地带都干旱少水,根本没有河渠之类的东西,各个小城只能打井取水。但地下水脉都深达百丈千丈,不但打井殊为不易,取水量也很有限。这些井都由城主府统管,每日限量供应。现在,燕漓使用了高科技手段,配合阵法以及杜骁画出的蕴含水之法则的符纹,很快就使烟云城有了纵横交错的水网。到处都是潺潺流动的轻浅河渠,上面架着各种各样的彩虹桥、月洞桥,使烟云城迅速变得温柔滋润,让人们在恶劣天气下的急躁心理都渐渐变得安宁。 杜骁在城中遍植树苗。这是一种特殊的返灵树,树叶吸收魔气煞气,放出仙灵气。经过燕晓和杜漓的悉心改造,将原本只能放出灵气的返灵树成功晋阶,成为高级灵植,可以放出仙灵气。等到这些树长大,不但能够增加城市里的仙灵气浓度,还能吸收空气中过多的魔气,从而改造周边环境,进而改善长住居民的身体素质,提升全民修炼速度。不仅如此,这种灵植十年成材,根据长势的不同,每隔三、五年会结一次灵果,食之可驱除身体里的异种气息或杂质,提升仙灵力的纯度。 李清峰等人听说了这种灵植的功效后,无不震惊,继而大喜。 杜樨耀忍不住说:“不用别的,就光是销售这种树苗,那都要大赚特赚。我还没听说过哪里有这种灵植,肯定所有城镇乡村都愿意种植这种灵树。易种易活,成材期短,吸收有害气息,放出仙灵气,还能结出灵果,对人有种种益处,简直不可思议。” 燕白山啧啧称奇,“贤侄真了不起,居然能培育出这种灵树,比高级灵植师还要厉害。” 李清峰直接道:“我可以代表青帝城下定单,先定十万株树苗,价钱好说。” 燕白山被他提醒,连忙紧接着下定单,“我也帮白帝城定十万株树苗,价格好商量。” 杜骁想了想,“那就暂定为一块上品仙灵石一棵吧。根据环境不同,只要没有人为损毁,这种高级返灵树可以活一千年到一万年,一棵卖一块上品仙灵石,应该不算贵吧。” “当然不贵。”杜樨耀叹气,“你这也卖得太便宜了。” “没关系。“杜骁愉快地笑道,“能卖到一块上品仙灵石,我就不亏了。您也说了,这种树的销量简直难以想象,那我们就薄利多销吧。” 按照官方定价,一块上品仙灵石等于一百块中品仙灵石等于一万块下品仙灵石等于一百万颗仙灵珠,听上去仿佛价值不低,但这种高级返灵树是杜骁独家出品,且价值极高,因此他卖十块上品仙灵石一棵都不算贵。现在他只卖一块上品仙灵石,十万棵树苗也才十万块,对于白帝城、青帝城这种传承万年的大帝城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李清峰听到他开出的价格,再想想青帝城及其周边直属区域和卫星城,便立即将定单增加十倍,“既然世侄如此大义,那我就代青帝城定下一百万棵树苗。” 燕白山反应很快,也跟着说:“我也代白帝城定下一百万棵,现在就给定金吗?” “不必。”杜骁连忙摆手,“等我的树苗出货了,有多少棵就给多少仙灵石。咱们一批一批地来,每一次出货都青帝城与白帝城各一半,行吗?” “没问题。”燕白山很爽快,“就按你说的办。” “可以。”李清峰也点头,“那就辛苦贤侄了。” 第591章 新烟云(1) 一晃眼,大半年就过去了。 炎炎盛夏,烟云城里却一点也不热。满城都是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流水潺潺,头上还有一片白云遮住艳阳,微风徐徐吹过,感觉很凉爽。 这片白云不是天然的,而是人造产物,仿佛是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一般,挡住了新建筑的上半部分。 新的烟云城中不像老城区或是其他城市那样,建筑是一幢幢地单独分开,而是一个整体。因为地面上有花有树有道路有沟渠,所以可供建筑的面积并不大。燕漓在两人的空间世界里放出任务,将烟云城的三维立体图放出,悬赏征集建筑设计方案。十天后,他就收到了上万份设计图,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他从中选出了一百个方案,全部支付了贡献值,然后放进数据库备用,再从中筛选,遍取众家之长,终于最后定案了新烟云城的建设方案。 紧扣“烟云”二字,他决定建造空中楼阁,每一幢楼都用状似云朵的底座托着,空中通道的外观如烟似雾,五彩缤纷,美轮美奂。 整个建造过程都严格保密,就连几处状似花朵的第一层也包裹在白色的云雾里,别人都难以穿过,只有戴着工作牌和身份识别卡的工程师们能够进入。建筑工人也是智能机器人,只有那些与最终设计方案和施工相关的建筑设计师和各种工程师才是真人,并且都是在空间世界里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高级专家。 整个建筑总高两千五百米,长约四千米,宽约百米,覆盖了整个烟云城。一千五百米以上是武道学区,也是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和研究院;一千米到一千五百米之间是大学和各类研究院;八百米到一千米之间是幼学和小学、中学;八百米以下是住宅区和商业区,包括大大小小的公寓和空中别墅,还有各种面积不同的商业店铺;一层大多是花园、喷水池、公共休息场所和城主府下属的各部门公务办理场所,另外还有城卫队的办公场所。总之,布局非常合理。 空中的一幢楼与一幢楼之间并不会紧挨着,而是错落有致,空中通道都扭成花形,从地面望上去,可以轻易地看见蓝天。第一层的层高约有十米,不会让地面上的人感到压抑。所有建筑的色调都是浅蓝、浅绿、浅灰和白色,搭配合宜,走廊、过道、阳台、窗台上到处都种着花草,让人一看就会觉得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这种云朵般的脚手架在星际时代是司空见惯的,另外还有各种各样能够满足客户需求的仿真脚手架,都很安全、环保。燕漓借鉴了这种创意,制造出这种云朵般的脚手架,却在上面增加了阵纹与符箓,让它更加安全、稳固,并且可以隔绝内外,对正在建设的项目完全保密。 工程进度很快,几乎是三天一座桥,十天一幢楼。杜骁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陪在燕漓身边,听他对工程的设想,绘制他需要的符箓。两人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非常快活。 这天是立秋,杜骁坐在白云上,靠着身后的云朵,伸直两条大长腿,悠闲地看着旁边镌刻阵纹的燕漓,笑道:“我觉得你越来越有童心了。” 燕漓一边刻一边笑,“其实是我当初发布任务的时候强调了重点,要以学区为主,多为孩子着想。中选的设计师中有大部分都已经为人父母,有的连孙辈都有了,所以就把设计主题或重心都放在孩子的喜好上。我看过之后感觉挺好,成年人如果不失童心,不忘初心,那也很好呀。” “嗯,那倒是。”杜骁看着他,目光温柔,“你这是最后一部分阵纹了吧?” “对,今天就全部完成了。”燕漓很开心,“明天整理一下,后天正式召开落成典礼,然后就可以把不属于我们的项目全部交给城主府了。” “行。”杜骁没再说话,等他将剩余的阵纹全部刻完。 燕漓直起身来,对着这一处的阵眼输入仙灵气,尝试着激活,检验后确认无误,这才转身走过来,坐到杜骁身边,懒洋洋地瘫在他身上,“唉,总算搞完了。” 杜骁握住他的手,仔细摊开,看他的掌心有没有损伤,然后才微笑着问:“你的盘古通讯和t网什么时候开?” 燕漓轻松地说:“五天以后吧。” 燕漓在空间世界里总共生产了一百万套移动通讯和互联网设备,然后在万象阁发布任务,征召了两边空间世界里的大部分中高级炼器师、符箓师和阵法师,让他们按照他给出的图纸和手法将制式设备进一点加工。最后,他亲自动手,给这些设备的外层和核心都统一增加了一层空间之力作为防护。 设备完成后,他与金钟暗地里走遍了整个蛮荒世界,将百万套设备均匀地放进空间夹层中。这些设备会通过细微的空间罅隙接收并转发信号,却不会受到这个世界或虚空世界的破坏或干扰。 这些工作他都是在修建新城区整体建筑的过程中完成的,杜骁全程辅助,帮着分担了不少。一个多月前,这套覆盖整个蛮荒地带的移动通信系统和互联网系统就全面开通并完成调试,但燕漓和杜骁讨论过后,认为现在不宜太过引人注目,还是等新城建好,新的防护大阵启动,再开始发售通知光脑比较好。 因此,他定在两天后举办新烟云城落成典礼,五天后举行盘古通讯与t网正式开通暨dy系列个人光脑开售仪式,在蛮荒地带各城和四极八城中同时销售既能通讯也能上网的智能光脑。 t是tasa的首字母,d和y分别是杜骁与燕漓名字的首字母。他们都是不喜欢绞尽脑汁想名字的人,用字母来命名,感觉很不错,又轻松又愉快。 以前杜骁没问题过燕漓的开业计划,因此今天才知道,但他也没有别的意见。这些都是小事,有燕漓操心,他自然不管了。现在,有件大事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渡劫。 他抱着赖在自己身上的爱侣,笑眯眯地说:“我快要压制不住了,咱们什么时候突破啊?” 在本源宇宙,各境界的突破都不需要渡劫,就连飞升也只是踏上漫长的通天路,据说一个阶段一个考验,甚至有说踏上一阶便有一次考验,雷劫只是元素大劫的其中之一,心魔劫也是稀松平常的劫数,还有众多劫难。幸好数千年前有凌子寒率众兄弟集体飞升,一路平推过去,将通天路上那些顶级的致命劫难都收走根源,让那些劫难或是消失或是降等,不再那么难渡,为后人成功飞升创造了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条件。 在这个红莲世界,宗级以下都不必渡劫,但从宗级突破到王级,就会迎来雷劫,以后每突破一个大境界,都会有雷劫,从武尊往上突破,除了雷劫之外还要依次加上心魔劫、风火劫、灭神劫、飞升劫,一次比一次难。 而雷劫是起码的标配,从高到低的级别依次是黑紫白金青。修士遇到的雷劫级别越高,说明其资质越好,实力越强大,但这说法只限紫白金青,若修士遇到的是黑煞雷劫,那多半是恶贯满盈之辈或是修炼的功法有毁灭此界之危,因而天必诛之。黑煞雷劫以下,无论是怎样的盖世英豪或擎天巨煞,都只有灰飞烟灭,自古以来,能渡过黑煞雷劫或从黑色劫雷下逃脱的修士寥寥无几,而且都只是传说,从来没人亲眼见过。 杜骏与燕淋四个月前就已在蛮荒深处成功渡过难得一见的紫霄雷劫,一举晋升到武王中阶,然后在空间世界里闭关,现在已经是武王高阶。他们每提升一个境界,就会与杜骁或燕漓融合一次。 一直在外面日夜忙碌从未有修炼迹象的二人境界却连续提升,令人震惊不已。二人的解释是,“我们本就是王级境界,只是之前在大战中受到重创,境界掉落。现在伤愈,境界自然就很快恢复。”其他人想到杜骁拿出来的各种丹药和他神奇的治疗手法与五花八门的医疗器械,也就恍然大悟,都没有怀疑。 现在,他们的境界被本体带着,已经到达王级巅峰,可以突破到皇级了。他们已经计划好,渡劫时与本体合二为一,并且两人站在一起,引来更为浩大的天劫,趁机寻找雷之本源。他们身带天地功德,绝对不会迎来黑煞雷劫,而加倍的紫霄雷劫会让他们感悟到雷之法则核心的机会更大。 听到杜骁的问话,燕漓思忖着说:“雷劫浩大,按照我们的图谋,也不知会持续多久,因此在最近几天是不能渡劫的。总要等到新烟云城一切就序,我们才能放心渡劫。” 两人不打算去蛮荒深处,而是准备就在外面已经被挖光石头的群山之间渡劫,让雷劫将大地翻一遍,雷劫之后普降甘霖,更可让土地恢复生机,正好方便之后的播种。除此之外,他们的浩大雷劫还可以震慑那些暗地里居心叵测之辈、心怀不轨之徒。等新烟云城正式落成、盘古通讯开业、t网正式开通,想来砍断摇钱树、抢走金娃娃的贵族世家数不胜数。虽然他们不惧,但先用渡劫的恢宏气象震住一批人,减少一些麻烦,总是好的。 第592章 新烟云(2) 新烟云城落成典礼在上午九点正召开。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洒下柔和的光芒。 若是往年,每当秋天来临,便有着连绵不绝的阴雨,可自从返灵树遍植烟云城内外直至外面的荒野,一直到青帝城和白帝城,这一大片区域的气候都有显著改善。夏天不再是百日无雨的大旱,气温比以前降低很多,又时常下雨,原本寸草不生的荒野现在已是绿草茵茵,且还积水成潭,渐有小溪流动。到了立秋之日,天上也没有乌云密布,细雨连绵,而是空气清新,凉爽怡人。 这两天,有成千上万的人从四面八方向烟云城涌来,李清峰只得让老烟云城里的居民暂时迁到两边山壁的洞窟中居住,将空出来的房间租出去。若是贵客,自然住进他的城主府,其他人就管不了了。 烟云城自从开了用石头换钱的大好事后,人口越来越多。城市附近的石头被挖完后,要去更远的地方,一些老弱妇孺便不再出城,而是为其他地方赶来挖石头的人提供住宿、餐饮、洗衣、洒扫、跑腿打杂等等。 杜丹鸣在聚灵阵中修炼三个月后,在城外成功渡劫,突破到剑王境界。接着,他的朋友独孤宏也带着广泛联络的大批武院毕业生过来了。这批毕业生不光出自剑院,还有出自其他武修学院的学员,用的法器各有不同,还有主修拳法的体修。这些能考入武院并顺利毕业的学员都是人才甚至是天才,实力强大,人品不错,但毕业后都没有找到太好的出路,大多像独孤宏这样混着,空耗岁月,进境迟滞。现在有独孤宏大力宣传,他们也都知道独孤宏一向都是不会说谎骗人的刚直性情,所以都比较信任他,便跟着他过来了。 李清峰接纳不了那么多人,给不起太好的待遇。杜丹鸣就将他们全部收进烟云杜氏,按照杜骁的建议,按照修士军团的训练方法进行编制。平时他们会协助城卫队维护城里治安,闲时就在地下聚灵阵里修炼。杜骁在地下洞穴里放了一个小型万象阁分店,按照他们完成的任务给予贡献值,然后就可以在这里兑换他们需要的资源。 这个万象阁分店一出,所有来投的武院毕业生就都稳了。不但他们不愿意再离开,还呼朋唤友,又叫来不少优秀的武修。 落成典礼开始前的这几天,涌进来的人太多,如果没有杜丹鸣收留的这些强大的武修,还真压制不住,说不定就会造成混乱局面,后果难料。 这天一早,烟云城中人山人海。贵客们上了高台坐下,青帝城主李鼎泰与白帝城主刘恒轩身份最尊,坐在正中间的主位,李清峰陪在李鼎泰身旁。他们两边依次是各家主与散人强者,跟随而来的弟子或儿孙都坐在他们身后。 杜骁与燕漓并未现身,只答应在典礼之后与青帝城和白帝城的城主会面,详谈有关移动通讯器与互联网方面的开通事宜。 燕漓已经将一个遥控器模样的圆球形符宝交给李清峰,到时候便由他亲自“揭幕”。 等到典礼开始,先由李清峰讲话,然后青帝城主李鼎泰与白帝城主刘恒轩共同祈福,将每年帝祖祭祀大典时才进行的降福仪式破天荒第一次在蛮荒边城举行了一遍,给在场的十余万人都降下福运。他们的举动赢得了所有人海啸般的欢呼。 接下来,是城民们排练的舞蹈一一上台献演。 上百个孩子奔跑上台,表演了唱歌与舞蹈;十余名年轻美女上台,合奏了一曲华夏古典音乐;十余名帅哥上台,用西洋乐器演奏了一首这个世界的经典曲目;五十名剑修上台,表演了剑舞;百余名老太太上台,表演了杜骁派人教她们的街舞;最后,一男一女上台,引吭高歌,将欢乐的气氛推上高潮。 等到节目全部表演完毕,李清峰邀请两位帝城的城主上前。三人站在晶莹剔透的圆球旁,同时将手掌放上去,往下轻轻一按。 圆球里立刻飞扬起银白色的细纹,仿佛有一位仙子在表演《飞天》。随着圆球的动静,烟云城上空的朵朵白云缓缓飘散,渐渐露出里面的情景。 白色的云朵上、缥缈的烟雾间有白色的建筑若隐若现,而夹杂其间的奇花异草、飞瀑流泉却清晰可辨。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宏伟建筑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发光,仿佛是西方神话传说里的天堂或是东方传说中的仙界。 无数人仰头呆呆地看着,脸上充满向往,情不自禁地发出“哇——”的惊呼。 “太美啦!” “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吗?” “爹,娘,我们可以住在那里吗?” “爷爷,爷爷,我是不是要在里面上学呀?” 中心广场上挤满了人,这时都兴奋地说着笑着,其实很多时候互相都听不到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但就是忍不住要说要笑。 很快,广场上空出现一架红色无人机。它在空中盘旋,以覆盖全场的音量反复播放一则录音,“请大家注意,请大家注意。烟云楼向大家部分开放,可以自由参观。因通往高层的升降梯、自动扶梯与楼梯有限,为避免拥挤、堵塞、踩踏等事故造成伤害,请想要参观的居民和客人跟随我们的引路机器人,自动分流,有序前往。请大家注意安全,并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请大家注意安全,并保管好自己的财物!” 第一次播放还没结束,广场上又出现了上百架橙色无人机,非常醒目。每架无人机都飞向不同的地方,引导跟随过来的人进入电梯或踩上自动扶梯或走上楼梯。 中心广场上聚集着十多万人,一旦发生踩踏事件,后果不堪设想。李清峰等城主府的官员固然担忧,杜骁与燕漓也不想出现这种恶性事件,因此早就准备好了疏散方案。 人群中其实有不少想要搞事的人,但从始至终,都有几股强大的威严若隐若现地压制着整个广场,让大家做不了太过激烈的动作,只能鼓掌、说话、欢呼以及做出各种表情。等无人机出现后,这种压制隐隐有所放松,却也并没有完全放开,只是让人们可以缓缓前行,却不能突然跃起或猛然冲击,更不能掏出法器。 这种压制是李清峰拜托青帝城城主李鼎泰做的。他虽是庶出,那也是李鼎泰嫡出第四子的儿子,是他的亲孙子,而且能做到烟云城主,即使只是一个边荒小城,在小一辈中也算很有出息了。在这次特大规模的兽潮中,不少边城都被攻破、摧毁,烟云城却奇迹般地损失不大。兽潮之后,李清峰又给青帝城带去了无数好处,从闻所未闻的返灵树到各种稀有罕见的丹符阵器再到覆盖整个蛮荒的移动通讯与互联网,青帝城与城主府一脉都争得了最大利益。因此,李清峰请求已是武圣的亲祖父帮忙暗中维持秩序,李鼎泰欣然同意,果真从头到尾都平安无事,没出半点意外。 等到人潮逐渐分流,渐渐疏散,李清峰才笑着请台上的各位嘉宾一起走贵宾通道,陆续站上一直没有安排人的自动扶梯,缓缓升向斜上方。 李清峰在最前头,陪着李鼎泰与刘恒轩这两尊大神。后面自有城主府的高级官员陪着各方贵客,其中就有杜丹鸣、杜丹宁和李清峰的儿孙们。他们已经熟悉了这个庞大建筑的结构、分区、性能、功效等各个细节,对贵宾们的问题对答如流,让他们相当满意。 李鼎泰稳稳地站在自动扶梯上,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边笑道:“清峰啊,你这个城主比我都舒服,能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 刘恒轩也笑,“可不是。与这个匠心独运的烟云楼比起来,咱们的城主府就像是乡下土财主的宅子,简直寒酸得没脸提起。” 跟在后面的青帝城、白帝城众家主都哈哈大笑,纷纷表示同意。他们的城主府都是乡下宅子,那家主们的豪宅就只能称作草棚子了。 李清峰连忙谦逊地说:“咱们这个烟云楼也就胜在新奇,在蛮荒地带是比较出挑,放到四极八城就不算什么了。” 众人说笑了一阵,又问起安全问题。这幢覆盖整个城的大楼好看是好看,但飘浮在空中,能否经得起各种天灾和兽潮攻击呢? 李清峰在这方面早就全方位地反复了解过,这时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建筑用的每块砖都是特制的,上面刻有特殊的符箓,砌在一起时,符箓自动相连,互相作用,使建筑非常稳固。每个建筑建好后,还要在上面镌刻阵纹,组成阵法,与地脉响应,生根生得很牢固。悬在空中的所有物体都有四层防护,一是护栏,二是玻璃,三是防护罩,四是阵法。人们住在房子里或行走在通道上,既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又没有任何危险。” 众人边听边点头,不时称赞。 他们先参观了新的城主府,然后就去了暂时不对公众开放参观的学园区。 入口处很宽敞,纯白色的拱形大门上刻满了图案。最下方是花草树木,中部是各种著名的上古神兽、圣兽、瑞兽、凶兽,上部一边是龙一边是凤,正中间则是一男一女两个胖儿童,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展现出自然界的生机勃勃与万物共存的和谐理念。 在大门左侧有一座雕塑,是一本翻开的大书,上面刻着一段《庄子》,“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今彼神明至精,与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 第593章 一举惊天下(1) 烟云楼落成,学园区和部分商业区、住宅区都归杜骁与燕漓,全部公务区、军事区、公共区、绿化区和大部分商业区、住宅区等等都归李清峰。烟云杜氏与烟云燕氏,还有其他在烟云城扎根数百年,与城主李氏曾经共患难同生死的家族都从李清峰手上分到了部分楼宇店铺。 至于其他居民,如果在老城区有产权房或土地者,都能分到相应住宅或店铺。如果是烟云城正式居民,在城中一直租房居住者,也可以入住城主府提供的廉租房或购买经济适用房。外来人口可以买房或租房,但不享受任何福利。 等到人们都搬进新居,将旧城和两旁山壁洞窟空出来,燕漓就会接手,继续改建。将洞窟改成修炼洞府和生产基地,旧城区也另有规划,会将那里的建筑全部推平,重新建设。 对于这些规划,贵宾们都不感兴趣,现在他们最关注的是t网的开通和dy系列光脑的发售。t网能与中土世界的网络互联,而dy系列光脑却暂时不能入网,只能在蛮荒地带使用,能覆盖四极八城,却进不了内圈的广大区域。但蛮荒地带一片空白,他们的光脑上市后,能赚到的利润简直难以计算,因此他们暂时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想着先填补了蛮荒地带的空白就好。 李清峰将燕漓的安排说了,“阿漓的意思是现在肯定还有人在往咱们这里赶,所以才想着三天以后才举行正式开通和发售仪式,尽可能地扩大影响。” 李鼎泰却不以为然,“重要的客人都到了,后头来的应该都是普通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看还是打铁趁热,就明白开吧。” 刘恒轩也是同样的意思,“是啊,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等明天举行了仪式,来这里的客人愿意离开的可以离开,想要继续盘桓的也可以留下,就比较自由了,也省得好像咱们强逼着他们留在这里似的。” 李鼎泰诙谐地笑道:“这么多人在这里吃吃喝喝,多待几天,你也撑不住啊。还不得早点开了,就可以把他们打发了,你也省点灵石。” 后面跟着的家主们都哈哈大笑,纷纷附和,连连称是。 李清峰也就听从了,“好吧,我回头就跟阿漓说,安排在明天举行开通和发售仪式。” “那好就。”刘恒轩满意地点点头,又四处看了看,“对了,燕大师与杜大师呢?今儿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们?” 李清峰连忙解释,“他们要在现场把控,让他们刚才的揭幕不出半点闪失。现在他们已经在学园里的会客处等着了,我们这就过去吧。” 众人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走到距大门不远的会客处。 这个宽敞明亮的房间被精心布置过,墙角、窗台与桌案上都放着灵草灵花,室内空气清新,隐隐带着淡淡的花草芬芳,沁人心脾。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群峰之巅有一棵苍翠欲滴的迎客松,迎着火红的朝阳,生机勃勃。 杜骁与燕漓在门口并肩而站,虽相貌不同,看上去却气质相融,仿若一人。杜骁穿着银白色绣金龙纹衣袍,头戴凤纹白玉冠,腰上系着金镶玉的腰带,悬挂着一只绣有青竹怪石的牙白色储物荷包和一串压袍玉环符宝。他的外貌极盛,美得惊心动魄,但气质清冷幽远,仿佛身在仙宫,远离人间,让人感觉高不可攀,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燕漓身穿荼白色绣银纹衣袍,头戴饕餮纹紫晶冠,腰上系着紫玉带,悬挂着紫金色绣云纹的储物茶包和一串压袍紫金环法宝。他的外貌英俊,气质疏朗,犹如夏日艳阳,有种逼人的灼灼风华,令人望而生畏,又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两人站在一起,鲜明的个人特质忽然就融为一体,变得更加完美,也更加迷人。 李鼎泰与刘恒轩看着两人,频频点头。 李鼎泰赞道:“两位大师果然不同凡响。” 刘恒轩笑道:“两位大师若是开班授徒,我定要让我家的小子姑娘们都来入学。” 后面的贵宾们也交口称赞,一边寒暄着一边走进会客处,分宾主坐下。 李鼎泰慢悠悠地喝了半杯灵茶,这才言归正传,“听说三天后才举行t网开通仪式,正开销售光脑?” “原来是这样计划的。”燕漓微笑着说,“刚才接到清峰城主的传讯,提到两位城主大人的建议,我觉得可行,所以,这个仪式改在明天举行。” 李鼎泰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刘恒轩关心地问:“dy系列光脑准备了多少件?够卖吗?” “我们已经生产了百万件。”燕漓胸有成竹,“供应来宾是没问题的。为防止有人囤积居奇或恶意抢购后匿而不售,我们在未来一个月内都采取限购措施,每人限购十件。” 白帝城的燕氏家主有些着急,“十件多了吧?我看三件足矣。咱们青帝城与白帝城也要分些货去卖的,不能都放在烟云城,那市场就太狭窄了。” “对。”燕漓轻轻颔首,“我们一直在扩大产能,如今的日产量是一万件,一个月后应该能扩大到日产十万件。青帝城与白帝城可日供一万五千件,其他六大帝城,我们每城日供一万件,烟云城每日保留一万件。这样的配额在早期可能不能满足市场需求,但饥饿营销也是不错的策略。到了中后期,我们还会持续扩大产能,进一步满足其他边城的市场需求和更新换代的需要。” 他已经想得很周到,对八大帝城的分配额度也让在座诸人提不出异议。每个人都能预见到,一旦t网开通,光脑可以在蛮荒地带自由通讯与上网,其他六大帝城一定会提出自己的要求。四极八城是一体,蛮荒地带为一家,虽互有争竞,在危机到来以及面对中土世界时却是自己人,所以也能称为利益共同体,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像燕漓计划中的那样对青帝城与白帝城略微倾斜,其他六城都不会反对,到底有亲缘关系,略微照顾也无可厚非。 刘恒轩微微点头,赞赏地看着燕漓,“很好,就按燕贤侄的想法办吧。我看两位大师马上就要突破了,打算什么时候渡劫?我派几个人来为两位大师护法吧。” 渡劫时若有人使坏,很容易让应劫之人灰飞烟灭,因此修士渡劫时要么选在人迹罕至之地,要么会请高手护法,以防止有人搞事。 李鼎泰也道:“是啊,看上去你们快要压不住了。渡劫之前说一声,我也派几个人过来为你们护法。” 燕漓微一挑眉,有些诧异。李鼎泰与刘恒轩都是武圣级,这是担任八大帝城城主的必要条件。四极八城是拱卫中土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城主的战力弱,就意味着对中土世界带来危险的可能性增强,因此圣域绝不允许武圣以下境界的人担任八大帝城的城主。哪怕只是武圣初阶,也比武皇强大太多。 燕漓与杜骁现在是武王巅峰,在蛮荒地带,实力已经与大部分城主相当。就连出身不凡的李清峰,以及杜樨耀、燕白山等老牌家主,现在也只是武尊初阶。一旦燕漓与杜骁成功突破,晋级为武尊初阶,就会成为蛮荒地带的高端战力。 但这些放在两位武圣中阶的城主眼里,其实是微不足道的,燕漓没想到他们对自己二人会这般重视,主动提出派人来为他们渡劫护法,这就是了不起的人情了。燕漓想着,并未推辞,而是笑着道谢,“多谢两位城主大人厚爱,那我二人便却之不恭了。” 见他欣然接受,李鼎泰与刘恒轩都很高兴。他们倒不存在对二人有什么讨好之意,只是看两人潜力巨大,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因此提前打好关系, 李清峰也很开心。杜骁与燕漓属于烟云杜氏和烟云燕氏,就都算是他的人。能受到两位帝城城主的重视,对他也有着莫大好处。而且他已经将两人看作自己的子侄辈,对他们既信赖尊重又关心爱护,如今看到他们能得到来自两大城主的好处,也打心底为他们高兴。 燕漓这时才想起之前刘恒轩的问题,便笑着看向他,“我们打算仪式完成后一个月内渡劫。等到t网开通,还要视情况进行进一步调试,等到一切正常,我们就会出城去渡劫。我们不打算走远,就在城外选一处荒山,只要不伤到其他生灵便可。”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李鼎泰轻描淡写地说,“到时候我派人来为你们护法。” 刘恒轩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燕白山,“燕贤侄也多注意一些,届时提前通知我,我好派人过来。” 以前的燕白山哪里有资格与刘恒轩对话,这时受宠若惊,连忙躬身答道:“是,谨遵城主大人之命。” 这件事说完,两位城主都不再提起,而是环顾周围,聊起了学园之事。 “我听说你这里不但要开幼小中大学,还要搞研究院。”李鼎泰看向两人,“师资方面和教学设备、研究设备都够吗?” 燕漓微微点头,“幼学小学中学的师资足够,大学要欠缺些,但我们今年只招一年级,因此还勉强够用。至于设备方面,用于教学的基本够用,研究的也暂时可以满足,因为目前我们计划开展的课题并不多,以后肯定就不够的。但这倒不是主要的,目前我们还缺一些大学名师和研究员。等到t网开通,我们会在网上招聘,也会派人到四极八城去招募,同时也会派人进中土世界,游说那些怀才不遇的教授和研究员。” 李鼎泰与刘恒轩对视一眼,都不对声色。李鼎泰笑道:“好啊,就按你们想的去做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二人在三年内不可进入中土世界。” 刘恒轩忍不住提出异议,“三年不够,五年吧,你们二人五年内都不可进入中土世界。这是为你们好,切记,切记。” 燕漓有些诧异,不过见他们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问原因,只爽快地一口答应,“好,我们保证,五年内都不去中土世界。” 第594章 一举惊天下(2) 这次意义重大的会面在中午结束,李清峰又带着众位贵宾到新城主府去安置。燕漓和杜骁则要加紧布置明天的仪式,就没再与那些嘉宾见过面。 这一天,烟云城里万众欢腾,许多人都在搬家。有住房的从旧房搬到新房,没住房的租客也同样从房东的旧房搬到房东的新房,住在酒店、旅馆里的客人也从旧店搬进新店。 原来挤在蜗居里的人们现在都有了宽敞的住宅,因为城主府公布的房屋置换比例是一比十。以前只有十平方米的话,现在可以分到一百平米的房子。像那些家族原本拥有上千平方米的几幢楼宇,现在就有了一万多平米建筑面积外加附属公共场所的地盘,他们可以在可供挑选的范围内选定房子。这些家族都有远见,选定了供所有族人宽敞居住的房间和必须要有的库房、修炼室、家族会客大厅等建筑后,便将多余的面积按照城主府公布的规则置换成了商铺,有的打算开酒店,有的准备开连锁店,有的计划出租出去。总之,都会是赚钱的买卖。 每套住宅都进行了简单的一次装修,还有内嵌式衣柜和实用的桌椅床架等等。城主府将旧城交给燕漓的时间在烟云楼落成一个月后,因此旧城的人必须在三十天内搬出。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对到手的新房进行二次装修,添置家具电器。 烟云城全城供电,电力来源是风力发电、太阳能和地下热能,全部是清洁能源。所有管线、插座等都从青帝城和白帝城采购的,是大陆通用标准。那些从内地来的人携带的电器以前都是摆设,现在都可以用了。 烟云杜氏原来的杜府拥有的建筑面积共有两千多平米,李清峰暗示丈量面积的官员宽泛一点,写成三千平米,最后置换给杜氏一族的建筑面积就有三万平米。杜樨耀交给两个儿子杜丹宁和杜丹鸣去分配与规划,自己并不怎么过问。杜丹鸣好武,对这些庶务没有兴趣,主要是杜丹宁在计划并负责以后的经营管理。 杜骁帮了他一把,从空间世界里放出几个营销、管理、公关、人力资源、策划等方面的杰出人才,让他们和杜丹宁带着的族中一些在这方面感兴趣的子弟一起工作,顺便将他们带出来。经过两个多月的工作,他们打算拨了一万平米作为族人的生活区域,另外两万平米置换成店铺,建成大型酒店、大型影城、专卖丹符阵器以及收购各种材料的大型商场等营业场所。 烟云燕氏也同样如此。他们得到了三万平米的置换面积,只要一万平米留给族人,另外两万平米都是营业场所,分别为大型影城、美食街、大型商场,其中的美食街是打造好了以后全部出租,而大型影城与大型商场与杜氏经营的完全一致,只是一在城东,一在城西,互不干扰,形成连锁。 以前,非本城居民的外来人口也可以随意买房,只是虽有这个便利,外来者却没人买过房,一是这里的房子老破小,二是随时会毁于兽潮,得不偿失。现在有了新烟云,有关外来者购房事宜却有了新规定。外来者可以在本城做生意,但无论是住宅还是商铺,都只能租赁,不能购买。直到外来者在本城居住三年以上,纳税超过十万下品灵石,或是一次性为本城捐款超过二十万下品灵石,才有落户本城或是不落户只购房的资格。比起青帝城与白帝城必须居住三十年以上、纳税超过百万下品灵石或是一次性捐款超过两百万下品灵石才能落户的规定,烟云城颁布的新规已经算是便宜了。 烟云楼落成典礼结束后,各家族的高层都陪着两大帝城城主,而他们的族人子弟则忙碌起来。他们的族地都不必二次装修,早在燕漓建楼的时候就委托给他,一步到位。这时,大家都只需要拎包入住,带着自己的私人物品,找到分配给自己的套房或跃层或花园小楼,住进去就行了。他们主要忙碌的是将家族财产从旧仓库搬到新仓库里,当然这些都装在储物器具里,他们只要带到新仓库里,交给负责的长老就行了。 几乎所有人都很开心,直到夜幕降临,他们都舍不得睡觉,坐在新房子里的阳台上看满天星辰,只觉得如在天堂。万家灯火中不断响起笑声、闹声、音乐声,一片欢乐景象。 燕漓抱着杜骁,靠坐在一个云朵形的法宝里,在空中缓缓地飘荡着。杜骁靠在他身上,眼睛半眯着。两人都很放松,懒洋洋地陷在柔软的云中,随意地闲聊。 打造新烟云只要按部就班就行了,他们最关心的一直都不是这个,而是中土世界对两人隐约的恶意。这并不是来自某个人或是某个组织,也不像是天道的排斥,但他们就是能够隐隐感觉到那种不善。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们也愿意遵照青帝城与白帝城两位城主的要求,至少五年内不进入中土世界。他们能够感觉到,两位城主提出这个要求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真的为他们好。 杜骁有些疑惑,“看两位城主的样子,好像中土世界对四极八城并不友好。但是,四极八城拱卫中土,说是他们的守护神都不为过,为什么他们会对四极八城不善?而四极八城为什么不放兽潮进去?想要教训他们,只要不再拼死阻拦,让出个口子,放兽潮进去,就能他们重重一击。”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燕漓淡淡地道,“很可能中土世界与四极八城互相敌对,却又有着紧密的联系,因此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而我们来到这里,在蛮荒边城做的这些事情会打破这种平衡。而这样的变化,四极八城很乐意看到,中土世界未必就会放任。”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杜骁并不在意,“不必想那么多,反正我们离中土世界远得很。以后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查探吧。” “嗯。”燕漓将他抱得更紧,“夜深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回去休息吧。” “好。”杜骁微笑着闭上眼睛。 燕漓操纵着云朵,轻巧地飞进山壁上一个隐秘的山洞,然后向下直降,很快飞进地下洞穴。这里的大型聚灵阵依然存在,杜氏、燕氏与城主李氏的大部分子弟有不少仍在里面闭关修炼。他们很多都有所突破,像杜丹鸣出来渡个劫,又进来闭关稳固境界的子弟也有几个。稳定好境界的子弟已经出去帮忙了,但一直在闭关的子弟都没有出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变化,外面也没人惊动他们。 燕漓和杜骁现在都在努力压制自身境界,根本不能修炼,因此就回了属于两人的移动洞府,躺下来安静地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出去,看城主府诸人按他们的想法布置的会场。 中心广场的高台上彩旗飘扬,一个横幅拉开,上面写着“盘古通讯与t网正式开通仪式”。二十几个五彩缤纷的大汽球飘浮在高空,悬挂着长长的条幅,上书“热烈庆祝盘古通讯正式开通”、“热烈庆祝t网正式开通”、“热烈庆祝dy系列光脑隆重发售”、“t网互联,覆盖蛮荒”、“dy系列光脑,智能改变生活”、“盘古通讯助力,天涯犹若比邻”…… 虽然没有时间提前宣传,但这些横幅条幅都传达出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喜讯,能在蛮荒地带通讯和上网的神器诞生了。 无数人惊喜交集,纷纷涌向台前,向上面忙碌的工作人员询问。工作人员来不及一一回答,只用手指一指台上安装的大型立体显示器正在显示的倒计时,意思是让他们耐心等待,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一切。 依然是上午九点正,贵宾们在台下的正中间依次就坐。燕漓风度翩翩地走上台去,对着全场微微鞠躬,然后站到讲台前。他今天穿着藏蓝色的高定西装,配着雪白的衬衫和银蓝色细条纹领带,淡金色中长发系成马尾,柔顺地垂在脑后。 昨天他是一身纯粹的修士打扮,代表着修仙世界。今天则截然不同,他这身打扮非常现代,象征着科技时代。 现场有许多人都没到过中土世界,并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束,曾经来过这里的罗伯特姐弟也没有太过招摇,见过他们的人并不多,因此这时感觉都很惊讶。 燕漓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地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非常感谢大家前来参加这个开通仪式。我叫燕漓,是盘古通讯与t网的总工程师。今天,盘古通讯与t网将正式开通,这标志着被隔绝在现代科技之外的蛮荒地带从此会大踏步向前,不再是没有移动通讯、不能上网的荒芜地区。大家可以使用我们出产的dy系列光脑彼此通话、上网、聊天、看电影、听音乐、读书、查资料、各种直播、进行财务管理以及求援、求救等等。自即日起,四极八城将同时发售dy系列光脑,目前只有这一系列的光脑可以在蛮荒地带通话和上网。中土世界使用的手机暂时不能进网,所以在蛮荒地带依然不能使用。当然,我们的光脑暂时也不能在中土世界使用,但我们的t网已经接入中土世界的天网。大家可以通过网络进入中土世界,领略那边的风光。” 台下的人都激动得热烈鼓掌,年轻人都兴奋不已,更是大声叫好。 燕漓微笑着等到掌声渐歇,才配合着立体图像显示器中变换的画面,向大家介绍了dy系列目前出品的九款光脑。从低级配置到高级配置的各种性能功效,以及颜色、价格、周边配件等等,他都讲得清清楚楚。每款光脑都有玫瑰金、宇宙黑、绚丽紫、太阳红、月华白等五种颜色,形状均为手环,也分女式、男式和儿童式,或古朴大气,或精致华美,或小巧玲珑,或简捷流畅,兼顾了大部分消费者的审美。 他每介绍一款,下面便会响起赞叹声和掌声。气氛越来越热烈,从头到尾没有冷场。 最后,立体图像显示器发出一幅立体地图,呈环形,山河大地尽在其中。在内环边缘,有八个均匀分布的大金环,分别标注了八大帝城的名字,然后从内环到外环,星罗棋布着数万个小银点,密密麻麻地标明了各个城市的名字。在东南角,有一个特殊的银红色小点,用银红色字体标注了“烟云城”。 燕漓笑道:“这就是我们红莲世界的蛮荒区域,而我们的t网今天将正式覆盖这一广大的地区,为这个地区里生活、修炼、战斗的人们带去各种便利。现在,有请青帝城城主李圣尊与白帝城城主刘圣尊,共同为我们开启互联时代!”说完,他让到一边,带头鼓掌。 台下立刻掌声雷动。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李鼎泰与刘恒轩笑着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一起站起来。他们并没有施展轻功身法,而是一左一右,沿着高台两侧的楼梯缓步上台,然后在中间会合。 立体图像显示器旁边有一个精雕细琢的云白色金属台,两人站到台前,同时从台面上拿起一把硕大的金钥匙,插到台上形似锁孔的地方,然后同时下压,一按到底。 在那幅悬挂在高台上半空中的立体地图上,象征八大帝城的金色光环同时亮起璀璨的光华,接着,以八大帝城为中心,向蛮荒地带呈扇形迅速点亮各个城市的光点。一片片银光从内环如水银泻地般铺向外环,直到将所有的城市彻底点亮。在一片耀眼的银光中,东南角的一点银红色光点分外瞩目,看上去无比美丽。 这激动人心也震撼人心的一幕同时在八大帝城上演。在每个城市的盘古通讯大楼上方的半空中,同样有立体图像显示器投射出的立体画面,两位帝城的城主大人同时插下金钥匙,地图上金环银点迅速闪耀的壮丽场面在城市上空同步出现。无数惊叫与欢呼声响起,更有人热泪盈眶。 从此以后,蛮荒不再是被人看不起的荒僻之地,科技之光将照耀这里,万古不熄。 第595章 浩大雷劫(1) t网与盘古通讯网的正式开通非常顺利,而且一步到位,覆盖整个蛮荒地区,包括四极八城,且dy系列光脑也铺货到八大帝城和蛮荒地区的每个城池,同时开通,同时发售,简直令人震惊。 除了烟云城,其他的所有城池都是盘古通讯公司与当地的城主府合作。城主府出地出人出房,根据燕漓的要求进行装修,招牌必须用“盘古通讯”,之外可以打上合作方的徽记。燕漓以出厂价供应光脑,再给出一个建议零售价,但具体的销售事宜他并不过问。只要不是恶意抬价惜售或恶性压价倾销,没有扰乱市场,他都不会管。其销售所得的利润都归当地的经营者所有,他不参与分成,但投放的广告必须由他提供,宣传费是当地合作方全额负担。当然,彼此的合作还有很多细则,譬如在当地为独家代理,燕漓不能再将货提供给第二家,但如果有人在其他地方带货过去转卖,就没有燕漓的责任了。当地的代理商不得经销假冒伪劣产品,一旦发现市场上出现侵权假货,要坚决打击,绝不姑息。另外还对售后服务、更新换代、违约责任等事宜都有详细规定,可谓滴水不漏。 t网开通,并不会裸奔,上面有四极八城和烟云城的官网,有盘古通讯的官网,上面有许多应用软件供用户免费下载。还有各种门户网、直播网、视频网、新闻网、社交网、文学网、修炼网、购物网、旅游网、教育网、游戏网等五花八门的网站和三款公众聊天软件,资源相当丰富。 伊斯玛母在金钟的协助下,早就进入了中土世界的天网,将他们的数据库和网上的所有资源全都复制了一份,并进行了系统研究,筛选、分类、剔除糟粕、保留精华。等到t网建成,在尚未正式对外开通的这段时间里,她就根据燕漓和杜骁的设想,结合空间世界里两位父亲组织的专门研究团队,开始构建t网的软性架构,再往里面填充内容。 在这些网站中,文学网与视频网的内容特别丰富。空间世界里也有各种原创网与影视网,伊斯玛母选择了那些内容与红莲世界没有冲突的原创小说,找到作者,买断了异世界使用版权后,就放布在t网的文学网站上。还有空间世界里数百年来拍摄的影视剧、制作的各种网络游戏和手机游戏,伊斯玛母同样选择了东方玄幻、西方魔幻、科幻、古装、战争、军事、言情等合适的题材,找版权方买断异世界使用版权后,全部上传到t网的视频网站和游戏网站上。无论是文学网、视频网还是游戏网,都是注册用户付费制。消费者可以在当地的盘古通讯大楼用仙灵石购买点卡,然后在网上使用,也可以用四极八城官方银行发行的仙灵石银联卡在网上直接充值。 为了吸引用户,小伊毫不犹豫地放出了父亲杜骁此前在其他世界拍的电影电视剧,还用他的形象来做广告。她从杜骁曾经拍摄过的影视剧里截出最美最仙最帅最强的图像,巧妙地剪辑到一起,再配上最动人的音乐,放到由她经营的文学网、视频网和游戏网上,以吸引大批用户,赚到更多仙灵石。 盘古通讯的dy系列广告也是由杜骁担任形象代言。都不用他拍摄,小伊就从当年那些成片时没用过的大量拍摄素材中挑出不同场景的不同形象,在杜骁饰演角色的手腕上p上不同型号不同颜色的光脑,再进行剪辑,做好特效,配上音乐,甚至用杜骁的声音合成广告词,然后放到盘古通讯的官网上。种种操作一气呵成,画面精美,音乐动人,特效逼真,简直天衣无缝,完全拥有爆炸性的效果。 杜骁看过后,十分无奈,不得不承认“小伊做得好”。燕漓也乐得不行,一个劲夸奖“小伊出马,一个顶俩”,鼓励她再接再厉,合理利用手中拥有的海量资源,尤其是她父亲的盛世美颜,将t网推上巅峰,赶超中土世界的天网。小伊非常开心,还督促着弟弟阿瑞斯尽快建成并完善t网上的各种全息空间。 因为燕漓还没有推出全息上网设备,所以全息领域的各种网上空间如今都在建设当中,并不会很快向公众开放,他们有很多时间去调整和测试。这些都是成熟的技术,只是要根据红莲世界天地法则的不同之处进行研究与调试,安全方面也要特别注意,否则很容易伤到利用全息设备上网之人的精神力。 t网一开,购买光脑的人便蜂拥而至。八大帝城的人口数都超过百万,消费水平也比较高,燕漓投放的光脑都有三十万。其他数以万计的边荒小城的人口数都不多,大部分都在五万人以下,很少部分有十万人左右,消费水平也低,燕漓投放的光脑就只有一千到一万不等。烟云城是总部,目前本城居民和外来人口加起来有二十万,燕漓放出的光脑有五万个。 为了不断货,燕漓实际上准备了一亿个光脑,琢磨着应该能顶一个月。谁知不到十天,这批光脑便卖空了。幸好他在空间世界里有全自动大型生产线,可以日产千万,这才能堪堪跟上。 就在蛮荒地区为了t网和盘古通讯正式开能而欢天喜地时,燕漓与杜骁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境界,决定立刻突破。 仪式之后第十二天,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翻滚,雷声隆隆。低低压下的黑云中不时有紫光显现,时而大亮,里面黯淡,声势极为浩大。 城里的人都是一怔,大部分宗级以上修士都明白,这是劫雷,而且看那黑云之中的紫色,当是级别很高、难得一见的紫霄神雷。 虽然城里都能看到头底上的劫云,但实际上这只是边缘,劫云的中心在城外,离着烟云城所在的山谷至少有三千米。 看到如此可怕的劫云,那些修士都忍不住施展身法或御器奔向城外,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此渡劫。 在数千米外的山坡上,原本层层叠叠的石头已经全部被揭得干干净净,留下了黑色的土壤,颇为肥沃,只是当中含有魔气,对灵植生长不利。杜骁没时间研究这片土壤,暂时无法配出相应药剂来改善土质,因此这里都空着。 现在,身穿黑色镶金色符文与阵纹法衣的杜骁与燕漓并肩站在山脊上,仰头看着头上疯狂涌动的黑紫色劫云。 虽然是紫霄神雷,但只有一轮九道雷劫,燕漓是有把握渡过的,毕竟他在雷之法则上悟性很高,便是引雷入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杜骁有他护着,自己也画了不少极品引雷符,可以当避雷针使,因此也凛然不惧。 在远处为他们护法的杜樨耀忍不住皱眉,“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渡劫?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雷劫的规模大上几倍?” 站在他旁边的燕白山轻叹一声,“他们是有意为之。阿漓那孩子是雷火属性,对雷之法则领悟较深,现在就想借着雷劫,进一步领悟雷之本源,希望能更上一层楼。我之前劝过他,让他不可太过鲁莽,他却不肯听,一意孤行。唉,他如此固执,自己又有本事,我也没办法阻止。” “雷火属性啊。”杜樨耀恍然大悟,“那倒也罢了。想来他们两人都不是莽撞的孩子,敢如此做,必定有所准备。” 两人便不再多说,而是认真戒备着,防止有人钻出来破坏。 在另外几个方向,也有人在为渡劫之人护法。他们都是青帝城主和白帝城主派来的心腹高手。如今燕漓的作用越发显得重要,因此两位城主都要保住他。渡劫本身是没法子帮的,他们的作用便是防止有人闯进来,人为引发更加厉害的雷劫,使燕漓遭受重创,甚至身死道消。 在劫云之下,渡劫的两人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害怕雷劫不够浩大,持续的时间不够长。杜骁抬头看着越来越往下压来的劫云,有些担忧地说:“一九雷劫,够不够啊?你来得及找到雷之本源吗?” “不知道啊。”燕漓也没把握,“先试试看吧。即使这次找不到,我们渡一次劫,便能感悟到某些东西。下次二九雷劫,我们有所准备,找到雷之本源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嗯,也只好这样了。”杜骁轻叹一声,“雷快劈下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早就做好了。”燕漓看着他,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你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我要引雷入体,把体魄淬炼一番。” “行,你按你的想法做吧。”杜骁也放松下来,对着他微微一笑,“我没事。一九雷劫,我肯定扛得下来,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咔啦啦”一声巨响,第一道劫雷便劈了下来。巨大的紫色雷霆划破天际,冲开劫云,如一把巨刃,对着两人直直地砍下去。 轰隆隆的声响络绎不绝,紫色的雷光将两人的身形完全淹没。从城里冲过来却被拦在远处的围观之人有不少忍不住发出惊呼,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渡劫的两人都是让烟云城居民过上好日子的大功臣,他们都不希望两人出事。 在密集的雷光中,忽然有金光乍现。那道金光非常柔和,让人看着丝毫不觉刺眼,反而心生敬仰与神往。金光一现,雷声忽然就小了下去,紫色雷光也迅速散去,露出毫发无伤的两位渡劫之人。 杜樨耀与燕白山都震惊地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说:“功德金光?!” 第596章 浩大雷劫(2) 功德金光在修士们心里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从来没人看见过。大概佛修会有,但能看到佛修的修士少之又有,而佛修有他们的修炼体系,突破晋升的时候是不渡劫的,因此几乎没人看到过他们身上有功德金光。 按理说,没看到过,就不会有感性认识,可杜骁和燕漓在铺天盖地的紫色劫雷中散发出那种金光,看到的人立刻就知道那是什么,仿佛是冥冥中有谁刻在他们的脑海中,只要一看见实物便会清楚。 “功德金光啊……”杜樨耀简直难以置信,“这么浓郁的功德金光,难道他们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只能这么解释了。”燕白山也有些语无伦次,“他们都还是孩子,从哪里来的功德金光?便是抵御过兽潮,救过人,也不会有这么多功德金光。我们也抵挡过好几次兽潮,父母儿女亲人有不少都死在战斗中。我们也救过不少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我们怎么没有功德金光?” 杜樨耀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十世善人?前面几辈子都拯救了世界,功德金光累积了这么多,让他们一起带到这一世来。” 燕白山根本不信他这种匪夷所思的说法,但也想不出别的解释,只能喃喃自语,“那样……也有可能啊……” 围观的人震惊之后议论纷纷,被他们羡慕嫉妒恨的杜骁与燕漓却相当烦恼。没想到他们身上的功德金光会自动护主,削弱雷劫,那燕漓的想法就更难实现了。两人一瞬间都忘了要在抵御雷劫的同时试图寻找雷之本源,而是飞快地商议如何收敛功德金光。但是,短短的一刹那间,如何能够弄清楚这种千古难题?两人非常无奈,只能仰头望天。 为了将雷劫的规模尽可能加大,燕漓与燕淋、杜骁与杜骏合二为一,两人又一同渡劫。本来他们资质极佳,潜力巨大,引来的紫霄神雷就比普通修士要厉害得多,再经他们的一番操作,雷劫的规模更是比原本增加了将近十倍。方圆几千米的范围内都是劫云密布,雷声滚滚,电光霍霍,霹雳声几乎要震破普通人的耳膜。如此规模的雷劫,应该可以触动到雷之本源,而渡劫的修士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与准备充分的辅助手段,一定会被劫雷劈成飞灰。 随着声势浩大的滚滚雷声和紫色电光轮番出现九次,一次比一次猛烈,到最后两道劫雷的时候,劫云已经扩张到方圆万米,如山岳般沉沉压下。雷声更是犹如山崩地裂般可怖,其中仿佛有金石交鸣之声,紫色雷光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如刀枪剑戟,如洪水狂涛,劈向两人的力道越来越猛。 围观众人不禁连连倒退,飞快地躲开劫云笼罩的范围。许多人的脸上或是后背都冒出了冷汗,一颗心怦怦直跳,颇有些惊惶失措。 燕漓与杜骁身上的功德金光一共闪现了九次,使他们在恐怖的雷劫中几乎毫发无伤。燕漓全力运功,才能引雷入体,淬炼体魄与神魂,顺便还引导了一些劫雷到杜骁体内,也帮助他炼体淬魂。 劫雷的范围很广,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让围观众人心悸不己。每当紫色雷光照亮大地,继而倾泻而下,淹没渡劫的两人,就会有浓郁的金色光芒亮起来,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温柔、和煦、慈祥、蔼然,令人无比景仰、敬佩、向往、爱慕。每当这时,浩大的雷劫就会突然减弱、消散,颇有虎头蛇尾之嫌。 终于,九道雷劫过去,天上的劫云迅速退散,阳光普照大地,接着天降甘霖,洒在两人身上以及周围的土地上。九道彩虹横跨天际,有龙与凤的金色虚影闪现,在空中飞翔舞蹈,发出清亮的龙吟与凤鸣,好一会儿才消失在熠熠发光的蓝天上。翠绿的灵植在甘霖中破土发芽,周围的仙灵气迅速增长,围观众人都感觉到浓郁的仙灵气自动往自己身体里钻,有些久未松动的境界仿佛开始提升。 杜骁与燕漓全力吸收天降甘霖,杜漓与燕晓也悄悄地收集了不少,在金钟的指导下妥善储存起来,以后会大有用处。 围观众人蠢蠢欲动,也想进入天降甘霖的范围内,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只有担任护法的那些中高阶修士得到了一些甘霖。每个人体内的陈年暗伤都被彻底治愈,就连灵魂似乎都被洗涤了一遍,整个人宛如新生婴儿一般生机盎然。 那些修士都有些懵。这种甘霖……似乎与他们以前成功渡劫后沐浴到的甘霖不太一样,仿佛更高级,也更有奇效,犹如传说中的那些天材地宝,能得一滴都是奇缘。 在他们的迷惑中,天降甘霖渐渐停止。燕漓与杜骁成功晋阶,一个成为刀尊,一个成为剑尊,战力都迈上一个新台阶。不过,在大部分人眼里,他们一个是优秀的炼器师、阵法师,设计师、工程师,一个是优秀的丹师、符师、药师、医师,都是值得追随的辅助型天才。即使他们渡的是极其少见的紫霄神雷,且凶猛恐怖得骇人听闻,大部分人也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战斗型修士来对待。 燕漓和杜骁今天特意穿了黑色法衣,预备着万一被雷劫劈糊了劈出血了也不太看得出来,结果被劈九次,力道温柔,法衣都扛住了,一点也没破损。两人精神奕奕地走到杜樨耀和燕白山的面前,笑着谢谢他们为自己护法,然后又招呼周边护法的那些修士,诚恳道谢之后,就一起回烟云城。 那些修士过来护法的时候,他们就给过见面礼,主要是适合他们的丹药与符箓,让每个人都心中大喜,对两人的印象非常好。他们来之前,就得到城主的亲口叮嘱,要他们务必把人护好了,因此都知道两人在自家城主大人心里的地位,所以面对两人时并没有中高阶修士的骄傲,一直都很和蔼可亲。 在天降甘霖结束后,燕淋和杜骏便悄然与他们分离,回到空间世界,闭关巩固境界。燕漓和杜骁就不必闭关,而是可以继续做事。两人刚刚突破,气息有些虚浮,威势形于外而难以收敛。这都是正常现象,却使周围的修士能够感觉到两人的根基非常扎实,绝不是嗑药升上来的,再联想到刚才雷劫的声势,大家就都明白了,两人不仅在丹符阵器等方面是天才,在修炼方面也依然不逊于那些举世闻名的天骄。 他们一起往回走,杜氏与燕氏的族人先将前面的围观众人劝开或是驱离,让闲杂人等不能接近。 杜樨耀不理会那些琐事,关切地问:“你们回城后需要闭关稳固境界吧?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燕漓笑道:“不必闭关。” 杜骁想了想,“我们有另外的方法来稳固境界。” 他在脑海中与燕漓迅速沟通了一下,其实是他的灵机一动,但完全可以一试。燕漓也很感兴趣,觉得他想得有理,于是欣然同意。 两人仰头看向山谷两旁高耸入云的尖峰,同时飞起,扶摇直上。燕漓的手中出现一柄雷鸣刀,轻轻一颤,刀中便隐有风雷之声,威武霸气。杜骁的手上握住一把山河剑,微微一抖,剑身上便出现山河万里之相,恢宏磅礴。两人同时出手,用刀剑在山壁上刻起字来。字迹巨大,笔走龙蛇,铁划银钩,站在山脚或是远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燕漓写的是一首诗《瑞鹧鸪?登博见楼作》,作者为本源宇宙母星时代的宋代诗人吕胜己。 “与君蹑足共凭阑,俯视周回四面山。 目静鲁邦心渺渺,气吞梦泽意闲闲。 烟云变化更明晦,乌鹊忘机互往还。 唤取黄尘冠盖客,暂来徒倚片时间。” 而杜骁写的是一首词《破子清平乐?烟云千里》,作者是本源宇宙母星时代的宋代诗词名家王安中。 “烟云千里。一抹西山翠。碧瓦红楼山对起。楼下飞花流水。 锦堂风月依然。后池莲叶田田。缥缈贯珠歌里,从容倒玉尊前。” 两人刻写的诗词里都有“烟云”二字,显然都是为烟云城点题。两首诗词的风格表面上看大相径庭,实际上却都有禅意,细品之下,富足之后的逍遥自在便跃然其上,让人感觉各有意趣。 随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出现,杜骁与燕漓虚浮的气息也一点一点地稳定。等到整着诗词刻画完毕,两人溢于体外的威势全都收敛起来,如普通人一般,再也不让低阶修士感觉到压迫。两人隔着一个山谷的距离,在空中遥遥相对,璨然一笑,然后飞到中间会合,如两只缀有美丽金纹的黑蝴蝶,同时翩然落下。 杜樨耀与燕白山都惊讶地看着他们。这……这……这样就把境界稳固了?他们当年突破到武尊的时候,足足闭关了一年,才将境界稳固下来。他们这样……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其他武尊级别的修士也看着两人,满脸都是怀疑人生。这样也行?那也太玄幻了吧? 燕漓微微一笑,温和地说:“走吧。为了庆祝我们成功突破,今天我请客,咱们好好地大吃一顿。” 杜樨耀与燕白山还没表态,周围的燕氏与杜氏子弟都兴奋地欢呼,“好啊。” 有资格有机会赴宴的人都笑逐颜开地围过来,簇拥着杜骁和燕漓,兴冲冲地回城了。 第597章 祖师爷重出江湖(1) 杜骁与燕漓这时已经不住地下洞穴的移动洞府,而是搬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处宅院中。那是位于一千米高度的一处云朵,中间有两幢五层小楼,另有花园、灵田、池塘、溪流、小山坡,亭台楼阁点缀其间,抄手游廊曲径通幽,既现代化又古意盎然。这个云朵总面积将近六千平米,可供发挥的地方有很多,燕漓颇费了一番心思,除了明面上的风景外,暗地里还有许多布置。 众人通过高速直达升降梯上来后,就在庭院和花园里自由活动。极少数恐高的人都不会靠近云朵边缘,但大部分人却都不会对千米高度有所恐惧,因为他们平时出外游历或是办事时常常会御器飞行,那时候在高空无遮无拦,如果恐高,根本不敢飞起来。再说,云朵周围的防护措施非常严密,不存在失足坠落的可能。 他们三三两两地玩乐,燕漓和杜骁回到房间里换下渡劫时穿的里外三层法衣,穿上轻便的亚麻衬衫和休闲裤,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便利落地走出来。 中土世界早在千年前就进入科技时代,服饰也有了很大变化,现在既流行古代正服,也流行现代简服。燕漓得到燕晓收集的资料后,立刻在旧城开了几家服装店,在两个空间世界里的各大服装品牌商那里拿货,然后出来卖。数月来,他卖的古服和简服不但风靡烟云城,还远销邻近各个城市和青帝城、白帝城,既引领了时尚,又赚了不少仙灵石。 如今,经历过火热的夏季后,烟云城里穿古服的已经很少,尤其是年轻人,都穿着现代简服,五花八门的t恤、衬衫、牛仔裤、休闲装、西服套装、长短裙、晚礼服等等,既舒服又轻便。除了普通服装外,燕漓还在空间世界的炼器阁下达任务,让炼器师们制作现代简服款式的法衣。这些法衣因材料和工艺都非常讲究,因此价格昂贵,拿出来后却供不应求。 这些事情杜骁都没怎么管,他主要负责城里的三家医院,目前在旧城仅剩杜府里的一家国医堂,另外两家华医堂、大医堂已经搬到新城。 他从空间世界里放出大批优秀的医生、护士和医务管理、后勤保障人员,又在当地招聘了不少有一定天赋的年轻人跟着学习,将三家医院经营得相当好。他一般都不出手,常见的伤病都有各科医生解决,只有疑难杂症和危重症,他才会接手或是参加会诊,主导治疗或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一天的计划是渡劫与聚餐,两人都没有安排别的工作。一帮关系亲近的族人、兄弟、企业高管聚在一起,垂涎欲滴地看着燕漓在花园一角打开法器级别的厨具,将昨天就腌制好的各种灵兽肉搬出来,然后一拥而上,主动帮着烤肉、烤鱼、烤蔬菜。 全自动水果榨汁机放在一旁自行操作,点心师在烘培间做各种灵食点心,灵厨师也帮着做一些凉菜、热菜和粥、汤类食物。这是自助餐的形式,大批食物和饮料放在花园里,大家可以边吃边玩。 有燕漓在的时候,杜骁很少动手做食物,这时也一样。他坐在一个凉亭里,面前的圆形石桌上放着几个大盘子和几杯色彩鲜艳的果汁,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蔬果沙拉,偶尔喝一口果汁。 杜樨耀与燕白山与他坐在一起,也是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随意地闲聊,偶尔想起的时候,也会说一些内部消息。 “听说中土世界对我们的光脑和t网都有诸多不满。”他略带嘲讽地说,“规划最大的电子企业美多利通讯集团已经放出风声,要起诉我们的盘古通讯公司盗用他们的技术专利,有严重的侵权行为,不但要盘古通讯给出巨额赔偿,还要求我们公开技术资料和各种数据,并将一半股份作为赔偿的一部分给予他们。” “他们疯了吧?”燕白山冷笑,“这里是蛮荒,是四极八城的自治领,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什么权力要求这些?” “阿美利亚帝国一向都自诩是大陆第一,中土第一,甚至还叫嚣着圣域第一,根本没把别的国家放在眼里,更别说我们这个蛮荒了。”杜樨耀平静下来,“他们一向既是比赛者,也是裁判员,规则必须由他们定,看到别人富裕起来就眼红。t网开通,dy光脑推出,带来的利润肯定大得惊人,他们哪里能干看着不来抢?” “哼,抢得走吗?”燕白山冷冷地说,“他们要有本事,怎么几百年来也没有蛮荒修起基站,架起通讯网?” 杜骁微微一笑,“大伯与燕伯父不必担心。他们就算起诉,我们也不怕。先不说什么技术,我们只说管辖权。t网和盘古通讯的经营范围都在蛮荒地区,而公司总部在烟云城,因此我们强烈要求在烟云城初级法院打这场官司,上诉的时候会到青帝城中级法院,最终申诉再上圣域官网。单是扯这个管辖权,就可以耗个三、五年。” 杜樨耀和燕白山从来没打过官司,完全不懂司法方面的事情,但经他一解释,便立即明白过来。燕白山哈哈一笑,“对,就是这样。咱们有钱,请个厉害的律师团队,陪他们耗上十年八年都不要紧。” 这两人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老狐狸,一点就通。杜骁笑了笑,没再多提这些事,抬眼看向正在烤肉的燕漓。很快,燕漓就感觉到他的注视,于是手速飞快地从正在烤的巨犀牛前腿上片下一盘肉,再浇上黑胡椒汁,然后大步走过去,将盘子放到杜骁面前。 杜骁很喜欢这个味,于是拿起旁边的刀叉,开心地吃起来。燕漓坐到他身旁,拿起一颗灵果啃着,愉快地问道:“两位伯父,怎么样?这味道还行吧?” 杜樨耀与燕白山同时对他伸出大拇指,“很好。” 燕漓烹饪的美食不仅好吃,而且还能激发食材中的仙灵力与各种效力,然后再将其锁住,不使其流失。食客吃下去后,对身体大有好处,并且没有副作用,比丹药还要好。这是高级灵厨师才有的本事,燕漓用的却是炼器师的手段,丝毫不亚于灵厨师。 杜骁吃得津津有味,顺便将中土世界阿美利亚帝国的美多利通讯打算以莫须有的罪名起诉盘古通讯的事情告诉他,并将自己“先扯管辖权”的建议说了一遍。 燕漓满不在乎,“他们要打官司,那就打呗。管辖权当然要扯,若是被驳回,依然在那个什么阿美利亚帝国开庭,咱们肯定不去,连律师都不用派。他们要缺席审判就随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执行。烟云城属于青帝城自治领,白帝城也有部分管辖权,而且我们这个方向又属于华夏帝国,他们怎么过来执行呢?我们在阿美利亚帝国又没有资产,他们的法院就算判我们输,那个美多利通讯也什么都得不到。” 杜樨耀和燕白山都附掌大笑,“确实如此。” 杜樨耀欣赏地看着他,“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反应快,说得一点也没错。再说,天网并不属于任何一家企业,而是由圣域搞出来的,属于科学圣殿。美多利通讯即使有圣域里的家族或大学、研究所在背后撑腰,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否则很可能触怒圣殿,将圣域里的那股势力驱逐。” “是啊。”燕白山连连点头,“中土世界的那些跨国大集团基本上都有圣域的影子在背后出没,但谁也不敢明说。而且,这里是蛮荒,科学圣殿的影响极小。咱们不靠中土世界生活,而中土世界的安全却需要我们拱卫。所以,我们根本不怕他们。” 燕漓洒脱地笑道:“嗯,我早就琢磨过了。他们眼红我们,那是肯定的,但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中土世界是插不上手的,除非圣域出面或是科学圣殿出来发话,大概可能会麻烦一点,但我们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杜樨耀与燕白山都表示相信他,别说眼前利益攸关,便是只为了脸面,大家也不会怂。他们正说着话,李清峰处理完公务,也带着族中子弟和城主府的几个心腹官员过来,参加这个庆祝宴。 他们在谈论以后可能遭遇到的事情,其他年轻人则对着光脑弹出的虚拟屏幕指指点点,然后不时看向杜骁,脸上尽是兴奋与激动。 杜骁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参演过的所有影视剧都被伊斯玛母发到了视频网站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小伊趁机自任粉头,将他的粉丝组织“仙门”也照搬过来,还化身千万,自己充当水军,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引来了数以百万计的仙门弟子粉。 小伊在t网上创办了十个不同风格的视频网站,每个网站有上亿部电影和电视剧。本源宇宙每年出产影视剧超过百亿,版权保护只持续一百个星际年,之后就可以随便使用,上传、分享、改编等等都不涉及侵权。小伊发布的影视剧和其他视频资源大部分是购买了异世版权的空间世界各大影视公司出品,还有小部分是本源宇宙百年前出产的大爆影视剧。她将这些影视剧和其他视频资源都分散开上传,十个自营视频网站互相并不重叠,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杜骁参演和导演的影视剧,在十个网站上全部都有,且都给了首页推荐的重磅宣传位。接着,她便化身疯狂粉丝,开始在各种社交媒体上轮番宣传,炒热度。杜骁本就有盛世美颜,演技又极好,在文化生活荒芜了千余年的蛮荒立刻掀起了狂潮。 如今,杜骁是惟一一个在烟云文化公司官网上出现的明星,大家没有别的选择,都只能在他的主页学习做粉丝。有小伊的言传身教,那些年轻人几乎立刻就学会了,狂热得简直要把杜骁的主页都引燃引爆。 杜骁一向对自家孩子很心软,虽然并不想在这个世界出这种风头,但小姑娘做都做了,而且这对她的自我意识的进一步完善与提高有着很大好处,因此他也没有阻止,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在网上兴风作浪,带着无数粉丝,把“风华绝代祖师爷”的名号再次捧红。 第598章 祖师爷重出江湖(2) 红莲大陆是一个相当高级的世界。修仙历史源远流长,科技时代后来居上。 虽然用科技手段整不出盛世美颜,但可以用修仙的手段来做。丹药、法宝、功法、秘技等等,还有一些旁门左道,都能弄出美貌绝伦的男男女女,因此,中土世界各大帝国的著名影视公司也有一些顶级颜值的明星,受到跨越国界的追捧。 但是,杜骁与他们都不一样。他的相貌是天生的,在境界提升以及对法则之力的领悟越发深刻的过程中,外貌也越来越俊美无俦,越来越惊心动魄。那种有顶级大道法则和超高精神力加持的天人之姿是那些明星远远比不上的。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杜骁并不像大部分明星那样只是花瓶,或是像那些老戏骨那般只有演技。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丹师、药师、医师、符师,救人无数。 在“风华绝代祖师爷”的官网主页有链接,可以直接转到烟云寻宝网上的官方网店京兆堂,里面有众多宝贝,一半是杜骁配制的药剂、炼制的丹药、画的符箓、制作的符宝,另一半是燕漓炼制的法宝、制作的阵盘,其中最畅销的便是琳琅满目的药剂与丹药。如果是普通丹师、药师炼制的常用品,负责打理的小伊就全部设置成一口价。若是杜骁出品或是难以炼制或材料珍贵的稀有宝丹,小伊会选择拍卖程序,设定在二十四个小时里竞价,最后价高者得。 他们的网店有限定收货地址,只允许在四极八城以及蛮荒地带,不接受中土世界和圣域的买家。发货时间为三天,保证在七天内送达。若是客户需要加急,立即发送,可以付加急费,那么保证在一天内送到买家手中。自网店开业后,他们确实说到做到,不但货真价实,而且无论买家在蛮荒地带的任何角落,哪怕是绝域险地或是激烈厮杀的战场,都有快递员从天而降,将他们定购的产品送到面前。很多时候,这些东西都及时保住了买家及其亲友的性命。 京兆堂网店很快便倍受瞩目,生意兴隆。除了杜骁这个盛世美颜的形象代表和丹师、药师、符师、医师的身份非常吸引人外,还有那些神奇的快递员也脍炙人口。 杜骁与燕漓使用的当然是仿真智能机器人。经过空间世界里数百年的发展,这些机器人身上除了高科技水平外,还有修真界的炼制傀儡技巧。他们不但外形栩栩如生,而且已经觉醒了一丝自我意识,已经算得上是机械族智慧生命了。他们对杜骁和燕漓绝对忠心,刀山火海也不畏惧,防御、攻击、隐身、疾速飞行等能力都出类拔萃,堪比修士军团里的高级战士,做快递员简直是大材小用,让那些收货方无不惊叹艳羡。 杜骁并不打算在这个世界从事演艺事业,所以虽然没有阻止小伊将自己的演艺作品全部上传,却提出建议,让她设定好公开发布时间,每三个月发行一部影视剧,这才能够维持热度,也符合演艺圈的市场规律。小伊自然很听父亲的话,立刻遵照执行。 按照杜骁之前做演员的时间线,小伊第一部公开的便是电视剧《海外有仙山》,然后就爆炒“风华绝代祖师爷”,将热度迅速推高。然后她再推出一部都市电影《因为爱你》,杜骁在里面饰演一个女主臆想出的神灵一般的完美男人。 他在两部剧里的戏份都不多,却起着画龙点睛的重要作用。观众也很买账,尤其是那些青少年男女,简直为他痴迷。有不少人听说他在烟云城,立刻收拾包袱,不畏艰险,要过来看他。 因为这些可爱的孩子,杜骁便开始琢磨,要在危险重重的蛮荒地区打造一条“安全走廊”,或是开辟空中航线。 在蛮荒地区的广袤大地上,除了魔兽外,还有荒兽、蛮兽和极少量的灵兽,陆行、水行、飞行、夜行等种类繁多,且大多凶猛,噬血狂暴,想要打造安全走廊或是开辟空中航线,谈何容易。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立冬以后,气温骤降,大风日日呼啸,雨和雪交替降下。烟云城附近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荒兽与蛮兽。 燕漓一直在加固烟云城的阵法。这三个月里,他将山谷两边的高峰都用特殊手法炼制过,使它们更加坚固稳定,然后作为新阵基,在烟云城的护城大阵上又布下一个攻守兼备的防护大阵两仪风雷阵,将整个烟云城都笼罩进去,包括两座山峰,都在阵法的防护当中。 杜骁的日常事务主要还是去医院以及炼丹配药画符。最近在城外狩猎或种植的居民常常会受伤,有些是致命的重创,虽然用丹药保住一口气,却也得紧急送到医院来进行救治,才有希望痊愈。 这些日子里,他也知道外面来犯的凶兽等级并不高,大部分为低阶,极少是中阶,所以并没有出去参加战斗。虽然危险,但修士们必须经过这种血与火的洗礼,才有可能成长起来。因此,他现在只做好辅助工作,基本上不出城。 在频繁的抢救工作中,一位名叫王怡静的医生进入了他的视线。这位纯粹东方人长相的年轻女性来自炎黄帝国陇南郡,尚未毕业,但基础扎实,勤学好问,一心扑在工作上,对病人伤员及其家属的态度始终都很好,有着医务人员必备的良好素质。 她应聘进入医院工作已经有大半年了,先是从助理医士做起,因进步显著,最近被提升为医师。她主攻创伤急救,兼顾内科与妇产科,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女青年。杜骁注意到她后,调阅了她的资料,对她的表现比较赞赏。 这类小人物,并且他从她那里只感觉到敬仰,并没有察觉到恶意,所以从来没有捋过有关她的因果线。对于其他医务人员,他也同样如此,一向按照既定的规章制度,奖惩分明,升迁有道,所以三家医院一直都井井有条,用不着使用修仙手段来应对。 这天,特意到烟云城来治病的王怡静叔父王廷岳可以出院回家了。他的身体仍虚,又曾经突发过心脏病,因此医生叮嘱他天气寒冷的时候都要待在家里,尽量卧床休息,保持稳定的情绪,不要激动兴奋,也不能生气。王廷岳仔细听完,连声答应,然后就在侄女王怡静的陪同下回家。 他在母体便受过伤,出生后先天不足,无法修炼,所以如今才三十出头,看上去却有些苍老。本来他已经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几年了,王怡静到烟云城的国医堂工作后,发现杜骁的医术果然神妙绝伦,于是想办法带信回家。不久,就有族中兄弟护着王廷岳过来,住进了医院。像他这种先天不足,后天医治不得法的病人,杜骁也没有让他立刻痊愈的仙丹,只能结合药浴、针灸、食疗、丹药等综合手段,让他的脏腑、肌体、筋脉、骨骼等等缓慢好转,先补完缺陷,但强健体魄。 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王廷岳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不再有性命之忧,便可以出院回家,按照医嘱调养,以后不但可以做个健康人,寿元也不会短,活过两、三百年还是没问题的。对于王廷岳来说,对自己的状态已经心满意足。他很有耐心,并不着急,也喜欢烟云城的环境,打算住在这里慢慢调理身子骨,暂时不回中土世界。 医院分给王怡静的宿舍是两室一厅的公寓,设施设备齐全。护送王廷岳过来的族兄弟在她的宿舍附近租了一个小云朵,里面有三幢小楼和草坪、花园,很适合王廷岳休养。因为房间充裕,王怡静和一直没有离开的孙长青、靼鞑尔奈奈也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王怡静将宿舍退还给医院,改拿住房津贴,感觉很划算。 看到王怡静搀扶着王廷岳走进家门,孙长青连忙上前迎接。王廷岳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乐得眉开眼笑。他问了问他们最近的情况,对孙长青和鞑靼尔奈奈搬过来住的事情非常赞同,并再三申明不准他们再去住酒店或是租房子。 他们租住的云朵上房屋众多,环境清幽宁静,进出也没有门禁,无论是生活上还是要做什么事都很方便,孙长青自然觉得很好,本来提出想要分担房租,也被王廷岳拒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早出晚归,忙着自己的事情。靼鞑尔奈奈却依然足不出户,在享受生活的空隙里搜集整理资料,撰写论文。 当天晚上,国医堂有个病人突然病情恶化,且病症奇特,令值班医生非常不安,连忙打通讯给杜骁,“院长,住院部内二十三床病人的情况不对。他突然全身溃烂,痛得一直在惨叫,现在呼吸微弱。我给他注射了镇静剂、止痛剂、消炎剂、强心剂,但都没有用。我又将他放进治疗舱,可是一注入药剂,他的病情却更加恶化。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病症,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夜燕漓在旁边山顶上忙碌,并未回家。杜骁本有些心神不宁,于是打坐入定,正在运转凌氏炼神诀。接到通讯后,他霍然起身,“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来。” 他匆匆出门,乘坐高速升降梯下去,准备赶往医院。可是,升降梯运行到半途,突然停顿下来。接着,一股束缚的力量笼罩住整个升降梯,照明灯陡然熄灭,几缕影子从黑暗中杀出,冷冷的锋刃如闪电般朝着杜骁刺去。 第599章 杀机四伏(1) 电光石火间,杜骁乘坐的高速升降梯被拉进了一个空间通道,随即出现在不知名的荒山野岭中。远处隐隐传来猛兽的嗥叫,近处是呼啸的风声,伴随着浓烈的杀机。 在他周围,同时出现了二十八个黑影。一个中阶武皇在他的上方全力压制住他,四个高阶武尊组成四象绝杀阵,七个中阶武尊组成七曜灭魂阵,十六个低阶武尊分别组成八门阴煞阵和八门血煞阵,全是高级杀阵。与此同时,禁灵法阵、禁空法阵、禁锢法阵等三个高级阵盘也被激活,全部笼罩在他身上。那些影子手上都握着灵宝武器,其中有阴损毒辣的破神锥、万腐针、毒王弩、千蚀灯、噬魂铃,也有霸道至极的破甲锥、破阵锥、缚魂索、捆仙绳、灭神刺等等,都是灵宝级武器,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杜骁攻去。 这次袭击可谓蓄谋已久,全是针对他而布置的。短短一瞬间,他的精神力和身体里的仙灵气都变得凝滞阻塞,功力完全施展不出来,调用法则之力的速度也慢了不少。自动护主的符宝被摧毁,空间之力屏障被刺穿,法衣的防御被攻破,他的全身被禁锢,护魂灵宝接近全毁,也无法从空间世界里放出契约伙伴和其他修士。几柄武器同时刺进他的身体,各种毒素进入他的血液,迅速扩散至全身。 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杀手们显然计划周密,练习日久,配合得天衣无缝,在杜骁最没防备的时候给予雷霆一击,立即便得手了。 在此紧要关头,空间世界里的亿万生灵都毫无所觉,包括杜漓也因为年纪太小而反应不够,其他契约伙伴因敌人对周边空间的压制,也无法冲出来。只有金钟反应迅速,瞬息之间便突破重重封锁,悄然出现在夜色中。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楚现场情况,用东皇钟飞快地将杜骁罩住,便缩进了空间世界。与此同时,他还故布疑阵,打开了三个不同方向的空间通道,再虚晃一枪,分出三道虚影,从三个通道逃离现场,奔向远方。 发动攻击的杀手们都是一怔。那个武皇立即命令三个高阶武尊分成三组,分别率领两个中阶武尊和三个低阶武尊冲进三个空间通道,疾速向前追去。他则拿出能够探查空间之力异常波动的罗盘,带着剩余的一个高阶武尊、一个中阶武尊和七个低阶武尊在附近仔细搜索。 那三组人冲到半途,空间通道便迅速关闭,表明他们追击的目标已经逃出去。三组人中为首的高阶武尊都急忙拿出一个法宝,将空间通道稳住,同时带着下属使用疾行符或提升速度的法宝,几乎化成一道虚影,闪电般地冲出去,这才没有陨落在空间缝隙中。 一回到空间世界,金钟便将杜骁放出来,轻柔地托到病床上。杜骁浑身是血,无力地躺着,只觉得从身体到灵魂都在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体内的生机不断流失,肌肤发黑溃烂,五脏六腑快速消融,精神海里有黑灰、惨绿、昏黄的毒雾弥漫,不断侵蚀。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喉间窒息,全身仿佛如坠冰窖,越来越冷。 正在空间世界里闭关的杜骏闪身赶到,目光一闪,便即明白他现在的状态,立即将高阶极品仙灵丹太清解毒丹、一元渡厄丹、九转回魂丹、天王聚灵丹依次塞进他的口中,又运功帮他炼化,迅速解除身体里的毒素,修补受损的身体、脏腑、经脉、丹田和精神海。 鲜血不再从口中溢出,杜骁正跌往谷底的生命力也稳住了,但他仍然气若游丝,昏迷不醒。那些捆绑住他以及刺进他身体的灵宝依然在伤害他。 杜骏的精神力狂涌而出,将那些灵宝上的灵魂烙印全部抹掉,解除了认主状态。无主的灵宝才自动松开,跌落在地。杜骏将杜骁身体里的凶器拔出,扔在一旁,迅速给他又塞了几种止血、补气、养神的高阶极品灵丹。杜骁的状态这才稍微恢复了一些。杜骏守了一会儿,等到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便去除他身上的所有衣饰,给他换上能够帮助药液吸收的银色长袍,然后将他移进高级修复舱,再灌注用混沌泉、造化泉、三生泉按一定比例调配出的顶级涅槃再生液,将他完全淹没,让他在里面沉睡。 他正在灌注药液时,燕漓便赶来了。在杜骁被困住的一刹那间,他们的灵魂契约都被屏蔽,让他没有感知到杜骁面临的极度危险,直到杜骁被带进空间世界,脱离了敌人的屏蔽,他才隐约察觉,便立即安排好现场辅助的工程师和阵法师,再跑到隐蔽的地方,进入空间世界。 看着呈现出严重衰败之相的杜骁,他的眉头紧皱,心里疼得一抽一抽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他努力压抑着,关切地问:“他现在怎么样?” 杜骏平淡地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他受到的伤害太过严重,身体的各个部分与灵魂都遭到重创,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好转。幸好我们这里有各种天材地宝,我会根据他的情况,每日更换药液并调整服用的灵丹。总之,问题不大。这段时间我会让他沉睡,也不会太过痛苦。” “哦。”燕漓这才放下心来,接着便沉声问道,“谁干的?” 金钟在一旁回答,“不知道。杀手一共来了二十八个,由武皇带队,其余都是武尊,高中低阶全有。他们准备得非常充分,所有举措都针对父亲,禁锢空间之力、精神之力、灵魂之力甚至法则之力,破神、破甲、破阵,困人、伤人、慑魂,同时完成。他们带来的法宝都是灵宝级以上,我怀疑当中有圣器。总之,这是出其不易、雷霆万钧、算无遗策、势在必得的一次突袭,目标绝对逃脱不了,必定身死道消。幸亏我是混沌道器级别,他们困不住我,我才能及时突破层层封锁,出去将父亲救回来。” 他说话的同时,杜漓将当时的情形播放出来,让杜骏、燕漓和刚刚出关赶来的燕淋都一目了然。 杜骏将药液注满修复舱,然后扣好舱盖,这才淡淡地说:“很明显,杀手们的目标就是阿骁。” “对。”燕漓同意,“可是,为什么呢?阿骁一直都在救死扶伤,从没得罪过人,只对人有恩。反而是我,设计建成了蛮荒地区的移动通讯网络和t网,打破了大陆内外的平衡,对中土世界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巨大的利润也让某些利益集团眼红。照理说,他们要对付的应该是我才对。这般处心积虑地对付阿骁,为什么?” 燕淋微微摇头,“我也想不出任何理由。” 杜骏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长出一口气,“既然阿骁被他们针对,那么说不定我也是目标。以后换我出去吧,倒要看看是哪方牛鬼蛇神在出手。” “好。”燕淋并不反对,“既然敌人专门针对你,那我们就要反针对。我这就去研究敌人所用的各种法宝与阵法,重新炼制破解的法宝与阵盘。” 杜骏微微点头,看向一直在流泪的杜漓,温和地说:“小漓别哭,这事不怪你。这些杀手一定来自大陆中顶尖的杀手组织,你去探查这方面的信息,让小伊和小金帮你。” “嗯。”杜漓抹掉眼泪,连连点头,“我马上就找小伊,和小金一起去查。”说完,他忽然想起,“父亲半夜出门,是因为接到国医堂值班医生的紧急通讯。那里有病人突然发生离奇变异,病情恶化,已经濒临死亡,他们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救治,父亲才打算过去救人。” “哦。”杜骏挑眉,“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燕淋马上说:“我陪你。” 杜骏看他一眼,“冷静。你不是要去研究破解之法吗?” 燕淋挠了挠头,有些讪讪地笑道:“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燕漓迟疑片刻,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心情复杂,有些拿不定主意,“那我……” 杜骏打断他,“你更别冲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敌人猜不出阿骁到底有没有事,对他们的下一步行动肯定会造成一定干扰。再说,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也不对劲。你的道侣是阿骁,缠着他大哥算怎么回事?” 燕漓连忙点头,“我明白了。” “那我走了。你们也各行其是吧,别耽误时间。”杜骏干脆利落地消失在空间世界里。下一刻,他便出现在烟云城的国医堂门外。 他穿着水色的法衣长袍,戴着冰蓝色系列的饰物,从头到脚都是高阶灵宝和符宝。这样的装束配着他恒常冷峻的神情、锋锐的气质,让见到他的值班医生都有些战战兢兢。 杜骏一边往住院部走一边淡淡地说:“你们院长临时有事来不了,我过来看看。说说吧,什么情况。” 值班医生旁边跟着赶来不久的王怡静。相比之下,她要镇定得多,代替值班医生汇报,“住院部内科二十三床病人为男性,今年六十一岁,之前确诊为矽尘型肺畸瘤后期,多器官衰竭。因其不是修士,所以采用常规医疗手段。本来经过一个月的抢救与后续治疗,他的病情已经稳定并有所好转,可是今天夜里却突然发生不明原因的全身浮肿并溃烂,所有急救措施都对他无效。病人的生命体征急速下滑,已濒临死亡。目前,病人已经被放入修复舱,注入维生性药液,但只是延缓了病情恶化的速度。该病人现在已处于休克状态,随时可能死亡。” “嗯。”杜骏大步流星地走进住院部,通过升降梯到达三楼,进入放置普通修复舱的重症急救隔离监护室。 第600章 杀机四伏(2) 走到那个病人所在的治疗舱前,杜骏默默地看着。 这个病人看上去就像是个骷髅一样,生命力已经降到极点,仿佛风中的一点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杜骏让杜漓开启了扫描,将这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他从旁边值班医生手里拿过病案,一边看一边改。 姓名、性别不变,年龄在六十一前面加了一个二,在病情描述上加了一条“疑似ss-j-4病毒感染”。 他写的病毒代号是这个世界的医学界、生物界定下的序列。这种病毒类似进化版的丧尸病毒,有超长潜伏期和超强感染率。这个病人不是修士,现在本就到了寿元的尽头,又患了绝症,若是有人给他一笔仙灵石,让他感染病毒后到达烟云城,想来他是欣然同意的。这种病毒因为是进化版,所有中低阶修士也不能幸免,只是感染率和死亡率都比较低,普通人则是很容易中招,且一旦感染,如果没有接受有效治疗,就必死无疑。 杜骁是许多人口中的“神医”,并且是级别不低的丹师、药师,如果有人送进来这么一个人,目的是为了对付杜骁的话,那就太愚蠢了。但如果他是为了搞乱搞垮烟云城,搞出这种事来倒是既阴毒又有效。 杜骏先取了样,到化验室亲自化验,得出结果后就联络城主李清峰,把来龙去脉一说,然后提议,“要彻查此人是从哪里来的,曾经近距离接触的人有哪些,都要接受医学检测。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将他们隔离起来,进行医学观察。” 他没提及杜骁遇袭事件,情绪非常稳定,如以往一般高冷而锐利。他的外貌同样完美无瑕,却比杜骁多了一种冷酷无情的气质,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生出任何遐想。他待在医院里,所有的医生、护士、护工、行政管理人员都感觉战栗不已,不敢正视他,不敢主动与他说话,就连走路都尽量绕过他的办公室。只有远离他,他们才敢悄悄地松一口气。 在这种奇异的氛围中,对烟云城所有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进行的筛查便迅速展开了。 其实这件事一点也不难,杜骏庞大的精神力悄然探出,对烟云城及其周边千里方圆扫描了一遍,就把疑似有感染症状的人找了出来,并从空间世界里放出智能机器人将其控制住,让他们不能再与其他人接触,以免将病毒传播开。 他又捋了一下那个病人身上带着的因果线,却明显感觉到有被屏蔽、撕扯、强行改变、试图抹除的痕迹。这让他找出的因果线并不一定正确,越久远越模糊,根本摸不清他的来历底细,但是,对他最近的行动轨迹却还是大致清楚的。 此人从中土世界进入白帝城,在城里大概待了三天,购买了一些干粮饮水,又打听了到烟云城的路径,再付了仙灵石,跟着过来的商队,于四个多月前到达烟云城。三个月后,他就发病,住进了国医堂。在此之前,他住在烟云城一家便宜的民宿中,然后在附近的一家酒楼中找到了厨师的工作。因为他是少有的灵厨师,虽然只是初级,在烟云城也是独一份,所以很受老板重视,让他成为主厨,并成为该酒楼招徕客人的幌子。烟云楼落成后,老板送给他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还派了一个小工帮他做家务,让他能够安心在店里做事。他生病住院后,老板还来看望过他,店里的职位和送他的公寓也都给他保留着。 从表面上看,这位名叫申常靛的病人很普通,经历也很正常。从他再现在白帝城,就一直是憨厚老实,待人诚恳热情,工作积极主动,生活中也没有任何恶习。他的老板对他相当赏识,都想将侄女嫁给他,可见他的为人处事是相当成功的。 杜骏却并不相信他,一个活了两百多岁的人却编造谎言,伪装成一个六十岁的青壮年,肯定不是为了做好事。他身上携带的病毒在自然界并不存在,当初刚刚被发现的时候,就带着人工拼接的基因序列。虽然至今也没有找到这种病毒的创造者,但它曾经毁灭过一个小王国,将那里变成人间地狱。与那个小王国相邻的阿美利亚帝国出动了终极武器,将其全部炸成平地,所有国民化为飞灰,才扼制住病毒的蔓延。从此以后,这个病毒只出现在圣域官网上每年更新一次的《大陆病毒全序列》中,再也没听到它在现实中传播的消息。 没想到,它居然出现在这里。 这不可能是一次偶然事件。 杜骏站在窗前,俯瞰着下面的城市景象,凝神仔细思考着。 现有的已知病毒与细菌有九成以上都对修士无效,尤其是领悟了武道真意的修士。杜骏与杜骁都是领悟了剑意的剑修,若有病毒入侵,他们体内的剑意便能自动将病毒完全灭杀。而那些杀手此前对杜骁的暗杀行动表明了,他们对杜骁研究得很细致,不可能不知道他除了是丹师、医师、药师、符师外,还是一位杰出的剑修。因此,他们不会用这种隐晦曲折又摆明了无效的手段来对付他。 那么,这就是放过来祸害烟云城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用他们兄弟和燕漓兄弟来扛了,大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事情平了就是了。至于调查幕后黑手,要不要反击,那都是城主李清峰的事情,他们就不越俎代庖了。 他在医院里待到上午十点,就接到杜丹鸣的电话,“三弟,青帝城和白帝城都来人了,其中有青帝杜氏的家主嫡长子杜丹书,还有白帝燕氏的家主嫡长子燕沧海。城主要在城主府开会,请你也过来,把那个病毒的事情详细介绍一下。” “好,我这就来。”杜骏冷静地挂断电话,跟医院办公室主任交代了几句,便走出大门,乘坐自动扶梯前往另一片城主府所在的云朵。 长长的自动扶梯仿佛在云中穿梭,远处群山隐隐,近处阳光明媚,虽有凶兽出没,冬季寒冷,但现在的烟云城比以往好上十倍百倍。 杜骏与杜骁其实是同一个灵魂,虽然他的情感极少,理智占据绝对优势,但认定的依然是守护之道。因此,看到城中那些普通人脸上的笑容,他虽然脸上神情冰冷,心里却是感到愉悦的。 走进城主府,杜丹鸣立刻迎上前来,身体本能地有点紧绷。面对杜骁的时候,他觉得很亲切很轻松,但只要看到杜骏,虽然他是兄长,却就像面对家主父亲一样,感觉有很大压力,一点也不敢放松嬉笑。他一脸严肃,低声说:“青帝杜氏的丹书公子是跟着青帝城主李氏家族的嫡公子李清嵘过来的。李清嵘是我岳父的二哥,是正室嫡出。我担心,这次他们是来夺权的。” 他的想法完全不是杞人忧天。当初,烟云城是险地,每次兽潮来袭,都有可能城破人亡,谁都不愿意来。李清峰是庶出子,却很优秀,严重威胁到嫡出一系的利益,因此才会被他们坑过来当城主。谁知道他不但撑住了,还机缘巧合,收拢了杜氏兄弟和燕氏兄弟,让这里旧貌换新颜,闯出了一个新天地。 看到那崭新的如仙境一般的烟云楼,听到传遍蛮荒与四极八城的响亮名声,想到那数之不尽的海量利益,谁会不眼红?谁能不心动?有人来摘桃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杜骏神态自若,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放心,换谁来当城主,我们都不认。” 杜丹鸣虽然战力强大,但思维却如纯粹的剑修一般直来直去,自知要是拼智商,大概自己有一百个捏在一起,也比不上两个新入族的弟弟。听到他平淡地说出掷地有声的这句话,杜丹鸣就放心了。 他领着杜骏走进议事厅,正要介绍在座诸人,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便笑着走上前来。他梳着短发,戴一副金丝眼镜,乍一看就像是普通人,因为修士绝不会有近视散光、老花等问题,若是因受伤而使眼睛有损,也不是戴眼镜就能得到帮助。但杜骏能够感觉到,他不但是修士,而且已是武尊高阶,并不是泛泛之辈。 杜丹鸣看着主动走过来的男子,微笑着说:“三弟,这位就是青帝杜氏的丹书公子。” 杜丹书热情地伸出手来,“鸣堂弟总是这么客气。骏堂弟,久仰,久仰。” 杜骏没有握他的手,而是抱拳一揖,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冷淡地说:“丹书公子,幸会。” 杜丹书一点也没觉得尴尬,很自然地收回手,拱手回礼,“骏堂弟,我听他们说起,当时骏堂弟出现在烟云城,曾经说过一句话,‘天下杜氏是一家。’今天看到我,骏堂弟难道就不跟我是一家人吗?” “那倒不是。”杜骏坦荡地看着他,“我杜氏传承两万余年,追根溯源,如今遍布天下的杜氏都是从同一支分出来的,所以确实算得上是一家人。既都是丹字辈,我也可以称丹书公子一声书族兄。” 红莲大陆的杜氏还真没有哪一支存在超过三千年,听他斩钉截铁地说到杜氏传承两万余年,杜丹书不禁暗暗咂舌,对他的来历又有了更多的想法。其他人也同样如此,只是大家都是老狐狸,因此面上不显,均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看着他们兄弟寒暄。 第601章 凶兽攻城(1) 杜丹书是青帝杜氏族长的第一继承人。 他是剑修,却毕业于华夏大学直属第一分院,拿到理论数学与金融双学位,后来差点考入圣域总校,可惜差了几分没被录取。之后,他在母校一直读到博士,拿了数理化领域的好几个学位,然后婉拒了母校请他留校任教的邀请,回到青帝城,一边继续学术研究一边掌管着族中的大部分产业,在学术和商业上都取得了可圈可点的成就,在青帝城是家喻户晓的一个名人。 他今年才两百六十多岁,相对于尊级修士超过千年的寿元,他的一生不过才到青年期。有了如今这样的成就,他对于自己和家族的未来都充满信心。 杜丹书与杜骏略寒暄两句,便带着他走到议事厅中间的长桌,给他介绍了十几个陌生人。他们都来自青帝城和白帝城,均是两城中称得上名号的贵族世家。众人纷纷见礼,然后一起坐下。 李清峰当仁不让地坐到主位上。李清嵘原本应该坐在他右手边的主客位上,但他却没有,而是主动坐到李清峰左手边的副主人位上。来自白帝城城主刘氏家族的族长亲弟刘乾英打个哈哈,便坐到主客位上。其他人顺着长桌两侧依次坐下,都笑吟吟的,仿佛没看出李清嵘那般举动的含义。杜骏坐到杜丹书的身侧,然后才是杜樨耀、杜丹宁、杜丹鸣等人。 李清峰看向杜骏,微笑着说:“咱们烟云城有今天的新局面,阿漓与阿骁居功至伟。阿骁闭关,阿漓一时丢不开手里的活,都来不了。但有阿骏代表,也是一样。我先代表烟云城,对你们表示诚挚的感谢。” 其他人都笑着鼓掌。杜骏不耐烦说客套话,只面色稍霁,对大家拱手一礼,淡淡地道:“城主过奖了。” 李清峰微微点头,“接下来,就请阿骏介绍一下昨天夜里发现的那个病毒感染者吧。” 杜骏点点头,用学术性与通俗性相结合的方式简捷明了地介绍了那个感染进化版丧尸病毒的普通人,重点说明了他隐瞒年龄的事实。当然,他为了找到合适的工作,将年龄往小里报,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并不说明他就一定是居心叵测。他来到烟云城后并没有异常举动,病发后就来住院,期间也没有什么问题。因此,有可能是别人用病毒感染了他,而他并没有发觉。总之,这个病人来历不明,但本身并没有太大问题。他到达烟云城后,接触的人不算多,但是因为他常常去固定的超市买东西以及在客似云来的酒楼工作,所以应该有不少人被他感染,可能现在还在潜伏期,并没有发作出来。 他实事求是地说完,没有添加任何主观想法。在座诸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脸色不太好看。李清嵘尤其愤怒,“此人肯定是某些势力弄出来,故意破坏我们烟云城。” 李清峰点头,“有些可能。但目前我们首要的任务是找出那些被感染的人,将他们隔离起来,以免病毒进一步扩散。”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然后就讨论了一番如何寻找那个病人的密切接触者。但是,这种不易感染修士的病毒并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很快,他们就转移话题,讨论起有关生意的事情。 杜骏立刻不耐烦了。他冷淡地说:“我医院里还有事,就失陪了。” 李清峰明白他的性情,也没勉强,“行,你去忙吧。如果那个病人出现什么新问题,你再跟我说。” “好。”杜骏站起身,很快就离开城主府,回到国医堂。至于在座诸人中是否有对他的行为不满者,他根本就不在乎。 进了医院,他没管其他事情,先去住院部查看那位自报姓名申常靛的感染病人。他刚刚进入升降梯,那个单独放置在重症急救隔离监护室里的治疗修复舱便发现刺耳的警报声。住院部的医生护士听到后立即往那边奔去。几秒钟后,治疗舱便发现轰然巨响,炸裂开来。 身上只披了一层皮,仿佛血肉尽消,几乎变成骷髅的申常靛也被炸得血肉横飞,整个人碎成一团血沫骨粉,在空中旋转着。暗褐色的血团中隐隐闪烁着黑色的光,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与此同时,被杜骏派出机器人控制在城中不同地方的感染者也同样炸开,化成褐色血团浮在半空,有规律地闪现黑光。 随着一阵阵惊呼,杜骏匆匆出了升降梯,施展身法往重症急救隔离监护室急奔。 这时,烟云城外忽然阴云密布,并响起连续不断的雷声。有黑色闪电划破天际,传出不祥的轰鸣。不过几息功夫,翻卷的浓云飞快地压向地面,旋转的漩涡中心越来越大,仿佛张开了一道门户。 震动大地的怒吼声响起,一道如山岳般的灰黄色荒兽从漩涡里出现,落到地上。它昂起头,四处看了看,很快就注意到远处的烟云楼,随即发足狂奔,向那边奔去。 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可怕的巨型荒兽身躯庞大,横冲直撞。凶猛的蛮兽只比寻常野兽大一些,却凶恶悍戾,与荒兽一般恐怖。两种凶兽夹杂着,往烟云城猛冲。一些飞行兽更是展开双翼,朝着烟云楼飞去。 正在烟云城外耕种或采集或狩猎的人们都吓得惊叫起来,大部分人本能地拔腿往烟云城跑,还有一小部分人吓得手脚发软,或是跑得慢或是瘫软在地,不是被凶兽撞飞就是被吞吃入腹。这些基本都是从蛮荒地区以外来此的人,没有经过兽潮的洗礼,因此才会如此没用。烟云城的人大多是能跑便跑,跑不掉了便死战到底,绝不会轻易放弃。 前面的人跑得快,安全地冲进烟云城大门。他们大声对城头上的城卫军叫道:“有凶兽来了,很多荒兽和蛮兽。” 城卫军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拉响警报,有的准备关闭城门,有的奔向两侧的灵力大炮,将炮口对准谷口。 谷口是第一道阵法屏障,凡是身上挂着居民符或暂住符的人都能轻松进入,而那些凶兽冲过来时却被挡在外面。随着它们的每一次撞击,那道屏障便会不断发出光芒,让它们无法进入。 在阵法屏障抵挡的时间里,幸存下来的人们全部冲进城门。城上的队长摁下按键,沉重的城门便轰然关闭,锁禁,与城墙上的阵法融为一体。 很快,第一道阵法屏障便被巨大的荒兽用撞击、喷火、吐风、喷出冰息的各种方式破坏。蛮兽们立刻蜂拥而入,朝着城墙猛冲过来。荒兽尾随其后,巨大的身躯擦着谷口两边的山壁,震得地动山摇。 第二道阵法屏障在城墙之前,比第一道要强大得多。蛮兽们接二连三地撞上去,在屏障前几乎堆成一座小山。巨大的荒兽随后扑过来,继续故伎重施。 天上,大大小小的飞行兽从峡谷上空飞过,到达烟云城中段时便猛地俯冲下来。到达四千米处时,一道屏障伴着幽光闪现,将它们全都挡在外面。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城,正在城主府扯皮的众人全都跳起来。警报一响,便是兽潮来袭。大家也来不及讨论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有兽潮,只想着必须全力抵挡。 李清峰一边往外疾奔一边对杜丹鸣说:“你去广播,全城备战。普通人和低阶修士不准妄动,中高阶修士必须赶到城门处,我在那里等。” “是。”杜丹鸣立即改变方向,冲进议事厅不远处的播音室,关闭警报器,然后向全城播报,“全体城民注意,有兽潮来袭。大家不要慌乱,一切行动听指挥。普通人和低阶修士请立即就近前往安全庇护所,中高阶修士请尽快赶去城门处,准备参加战斗。” 他反复播报了三遍,然后交代赶过来的城主府低级官员,让她继续播报,便赶往城门处。他御剑在空中飞过,沿途看着地面上的混乱景象,心里略感无奈。普通民众到底不像军人,会令行禁止,意志坚强者也是少数,此时慌乱起来也无可厚非。他加快速度,奔向战场。只要他们能守住城池,这些人便都会安然无恙。 他赶到城门时,杜骏与燕漓也都到了。墙头上的灵力大炮正对着巨大的荒兽狂轰滥炸,火力洪流顺带炸翻了不少蛮兽,在阵法屏障前堆满了凶兽的尸体或是重伤的凶兽。 李清峰抬头看向天上的凶兽,轻声问身旁的燕漓,“咱们的护城大阵能撑多久?” 燕漓已经弄清楚前来攻城的凶兽有哪些级别,数量有多少,因此胸有成竹,“城主大人放心,如果是目前的这些凶兽,那是无法攻破护城大阵的。但它们堵在城外,城里的人也出不去。” 李清峰大喜,“那就行了,只要攻不进来便好。我安排人出战,将它们消灭或是驱逐。”说着,他又叮嘱道,“你和阿骏就别出去了。我们不缺能打的修士,只缺你们这样的天才。” 燕漓微微一笑,“好,城主大人尽管安排。” 第602章 凶兽攻城(2) 荒兽与蛮兽从那个传送通道中出来的越来越多。它们疯狂地奔向烟云城,从高空和地面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 杜骏尝试着放出精神力,用空间法则去关闭那条通道,却发现通道同样被强大的空间法则保护着。那种空间法则与他领悟并掌握的空间法则截然不同,充满了攻击性。他一触即退,默默地收回了精神力。 他没有让金钟出手。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暴露这张强大的底牌。金钟也明白,这时也不会主动出手。现在的状况虽然有些危险,却还没有达到末日级别,连城毁人亡的危机尚未触发,根本用不着他现身解决。 城中的大部分居民都已经躲进了地下或山壁中的掩蔽所。这里被重重阵法和符文保护着,空气清新,稳定安宁,还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让那些惊慌失措的人渐渐放松,恢复了平静。 一些胆大的低阶修士和普通人却没有跑出家门,而是坚定地相信燕漓建造的云朵的安全性。他们都待在家中,使用无人机等各种直播设备在网上进行直播,吸引了无数观众。 凶猛的荒兽与狰狞的蛮兽如潮水般向烟云城涌来,从天空和地面包围了这座崭新的美丽城市。迎战的修士已经聚焦在宣武门的城墙上,却暂时没有出去。城头上的灵力大炮一直在向攻击护城大阵的兽群轰击,城门前尸横遍野。那些荒兽与蛮兽毫不犹豫地将死亡的同类吞吃入腹,从而恢复自己消耗的体力精力,然后再次发动持续不断的攻击。 在城市另一边的崇文门,城墙上的灵力大炮也同样在轰击。它们对准的是天空,将那些巨大的飞行荒兽和速度极快的飞行蛮兽不断轰得惨嘶坠落。灵力大炮轰出的每一炮只要落到它们身上,就会给它们的身体穿透一个大洞或是破坏它们的大脑或是融化它们的内脏,让它们重伤或死亡。它们沉重地落到安全罩上,很快就被阵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边城头上的灵力大炮都增加到十台。这种大炮的原型是红莲大陆上最先进的高级多元能综合大炮,既可以用高科技的能量板,也可以用仙灵石或魔灵石作为能量源,发射出的大多是激光束,也有一些属性炮弹。它耗能巨大,造价高昂,且很容易在持续不断的超高温中崩溃。因为有许多缺陷,所以并没有量产,但四极八城还是各自买了一些,装备在面朝蛮荒的城头,作为万不得已时的最后防御力量。 燕漓通过李清峰,想办法从青帝城搞到了一台高级多元能综合大炮,率领一群精心挑选的科技天才和高级工程师悉心研究,将其彻底改造,制造出了灵力大炮。它以上品或极品仙灵石为能源,定向发射激光束、中子弹、次声波等等,可以对中低阶生物造成致命打击,对高阶生物也会有一定影响。这种大炮每个零件都以炼器手法炼制,再在上面镌刻阵纹,组装后成为一个整体,使它不但威力巨大,而且性能稳定,可以连续轰击十天十夜而不炸膛。这种大炮同样耗能巨大,根据能量守衡定律,这是无法改变的。 现在情况紧急,李清峰也顾不得心疼,拿出来作为大炮能源的全部是极品仙灵石。因为兽潮不断,以前除了贩卖烟云髓外,城中并没有什么可观的进项,一直都只是苦苦维持,因而城主府数百年来的积蓄相当有限,幸好最近几个月赚到海量利润,他才通过青帝城的城主祖父换取了不少极品仙灵石,但是看看今天的兽潮规模,只怕一战就会耗光。 看着灵力大炮的威力,他虽然心疼,更多的却是振奋。有了这样的武器,烟云城在以后的兽潮中都要安全得多,再也不用牺牲修士的性命去堵截凶兽,那些低阶修士与普通人也不会再成为舍弃的对象,他的城市也不再会毁于一旦。 他还忍不住发散思维,从灵力大炮想到单人灵力武器。据说中土世界的军队里已经列装了激光枪、声波枪、粒子剑等闻所未闻的武器,大概就是类似的东西吧。 他挺立在城头,默默地东想西想。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杜骏也同样有着许多想法,然后在脑海里对燕漓说:“你回空间世界去陪着阿骁,换燕淋出来。现在是要战斗,我们比你们要强一些。我敢肯定,这个兽潮的目标其实是我,而你是连带目标。因此,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合体,一定要保持其中一个待在空间世界,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意外。” 燕漓有些意外,“你确实目标是你?为什么?照理说,你还没有我引人注目。” 这也是杜骏不能理解的地方,“这只是我的本能感知,目前并没有证据来证实。但是,既然我有这样的感觉,就必须重视。” “我明白。”燕漓不但多问,而是迅速奔向墙城边缘,进入山壁中的一个阵基。这里非常隐蔽,而且有阵法保护,外界很难窥视。他立刻回到空间世界,先对燕淋快速讲述了目前的情况,然后就到杜骁的空间世界核心区,陪伴着依然在修复舱里沉睡的爱人。 燕淋放下手里的工作,从空间世界里出来,很快跑到杜骏身边站定。他放出精神力,伸向高空,看向城外无穷无尽的兽潮和远处的那个杀气腾腾的空间通道,在脑海中说:“我们要出战吗?” “当然。”杜骏的神情更加冷峻,“我们不出去,怎么能引动那么暗中隐藏的杀手呢?想要取你我的性命,光靠这些没有灵智的凶兽是不够的,总得他们亲自动手才行。” “好。”燕淋跃跃欲试,“我们经过的战斗太少了,正好借此机会历炼一番。” 杜骏却遥遥地看向那个空间通道,“我有点想过去看看,那边是什么地方?” “这也可以。”燕淋比他还要胆大妄为,“那我们就去。” 杜骏垂下眼帘,仔细想了想,“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我们得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 “嗯。你说得对。”燕淋也盘算起来,“我们的公司就分别托给杜氏和燕氏,股份可以分一部分到我们欣赏的兄弟身上。在我们没有回来之前,每年赚得的利润都归杜氏与燕氏所有。等我们回来以后,这些东西再归还给我们。” “可行。”杜骏淡淡地道,“这些事情挺麻烦的,你留下办手续吧,我出去杀凶兽。” “哎,我也不想弄这些麻烦事啊。”燕淋急了,“让阿漓去办,我俩一起出城杀凶兽。” “如果阿漓出来,你就要回去。”杜骏丝毫不讲情面,“这是个高级世界,我们没有压倒性的力量,突然冒出来的敌人也各种不明不白,因此不能冒险,必须要保持一个在外,一个在空间世界,以防万一。” 燕淋有些泄气,又开始想别的办法,“那我可以派出助手和律师去办理那些手续吧。” 杜骏琢磨了一下,“这个应该可以。” 燕淋大喜,“那就行,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城主府。” 虽然是战时,城主府依然有留守的非战斗官吏,随时处理城内发生的各种事宜,他们去办理股份变更与公司托管等手续,还是能找到人的。 盘古通讯现在是一个庞大的公司,里面的高层管理人员大部分是空间世界里出来的。但为了防患于未然,燕漓也致力于培养本地人,尤其是杜氏、燕氏与城主府李氏的家族子弟。悟性高的人学什么都快,因此已经有部分人脱颖而出,在各个部门被提拔到主管或是副主管的位置。如果燕漓的人全面撤出,他们也能够在短时期内挑起大梁的。但事起仓促,如果燕漓带着空间世界里的所有人全部离开,对于烟云城刚刚兴起的各项事务都是沉重的打击。 还有光脑和t网,以及灵力大炮等相关武器方面的技术,本地人根本就没掌握。如果他突然离开,那这个部分很可能会瘫痪,对于烟云城才是巨大的打击。 燕淋想了想,“我让小金把那些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和杜氏、燕氏、李氏家族中不适宜往战斗型修士发展的子弟都收进东皇钟内的小世界,再让小时帮忙给时间减速,让他们在一天之内经历十年,在里面的虚拟学校进行系统学习,再到虚拟的大型集团参与实际工作。这样一来,对我们双方都有利。他们学到了东西,我们也选定了人才。” “可以。”杜骏觉得没问题,“你给他们发信息,让他们到地下洞穴集合,先把他们关进聚灵阵,再让小金把他们收进东皇钟。趁着现在时空通道出现,外面大乱,可以误导他们,这是通过时空通道过来的一个微型秘境,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而被选上,也算是他们的一个机遇。”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燕淋笑了,“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像以前一样,还是制造一个入口,光明正大地把他们吸收进去。按照外面一天,里面十年的规律,让这个入口存在三天,便将进去的人都排斥出来。能进去多少人都可以,反正都在相同的环境里生活、学习、工作,心性不过关或悟性不够高的人自然接触不到先进技术。经过层层筛选,大浪淘沙,剩下来的都是可用的人才。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杜骏完全同意,“我会让小伊也进去,用三十年时间培养出一个优秀的人工智能,掌控t网核心,不被天网吞并。” “好。”燕淋抬头,从谷口处眺望远方,“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希望三天以后,我们便可以放心地离开。” 第603章 杀手再现(1)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却不能就这么放过,那就是之前袭击杜骁的杀手。 根据金钟、伊斯玛母与杜漓的联手追查,可以确认,那拨杀手来自中土世界大名鼎鼎的空阁。据说这个组织已经存在三千年以上,成员众多,却一直非常神秘。空阁总部对空间法则的利用有独到之处,似乎不在大陆的任何地方,而是在传说中的人造秘境里,那是独立在外的一个小空间。这个组织的杀手要价很高,几乎从未失手过。他们讲究“狮子搏兔,必用全力”,每次出动都是派出实力高于或等于目标的一大群杀手,以众凌寡,还携带众多法宝,借助各种阵法,用许多时间来仔细观察目标,然后周密部署,务必做到一击必杀。 空阁本身好像从不上网,因此天网上找不到他们的痕迹,只有关于他们的若干传说和疑似他们做过的杀人案。有的被杀目标因为是名人,因而轰动一时,流传很广,细节颇多,里面就有不少值得研究的东西。经过反复筛选、拼凑,金钟他们才得出结论,这帮对付杜骁的杀手肯定来自空阁,至于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是谁,却暂时查不出来。 “空阁?”杜骏思索,“既然是对空间法则颇有心得,那现在这个离奇出现的空间通道,说不定也是空阁的手笔。” 燕淋正与金钟、杜时、伊斯玛母和阿瑞斯一起搞那个人造教学科研秘境,同时也听到了他们查出的有关空阁的消息。他比较疑惑,“我们才来多久?一直都窝在烟云城,除了救人就没干别的。就算得罪了什么人,也不过是中土世界的那些利益集团。涉及钱的事,能用这么粗暴的手段来解决吗?之前有公司表示要起诉我们,这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案吧?或是想办法过来夺取烟云城的管理大权,换了一个城主,也是解决方法之一。杀阿骁有什么用?建烟云楼、推出系列光脑、开通t网,都是阿漓干的,要杀也该杀他嘛。” “是啊。”杜骏同意他的判断,“空阁的行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打开空间通道,送来这么多凶兽,却不像是空阁的手笔。他们是杀手组织,不是军队或是国家政府,不会为了杀一个目标而搞出这么大阵仗。现在这样,明显是为了杀我们而不惜毁灭一个城市,让数十万人为我们陪葬,如此丧心病狂……倒有点像本源宇宙灭星组织那样的暴恐集团。” 燕淋一怔,“不会吧?这里也会有灭星组织?” “照理说不会。”杜骏沉吟道,“但是,我们都知道,灭星组织无数年来都致力于破解tasa的时空传送技术,为此不知送了多少人进去,要么死在途中,要么迷失在瓦解崩溃的传通道中。如果有那么几个被传送到这里,那他们完全可以按照本源宇宙中发展组织成员的模式,在这里暗中发展起来。” 燕淋也打开了思路,“我们的表现,本地人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如果是灭量组织的资深成员,应该有所察觉。只要有一丝怀疑,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击杀我们。” “是啊。”杜骏想了一会儿,依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只对阿骁下手,却放过了阿漓?” 燕淋分析,“会不会阿漓这段时间一直跟一群阵法师、工程师在一起,不方便动手?阿骁常常是一个人,每天往返在家和医院的固定路线上,所以比较容易得手。” “这也有可能。”杜骏同意,“不管怎样,也要逼他们再次动手,好趁机找出空阁总部,过去摧毁。” “以我们两人的实力,有点吃力吧?”燕漓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是冲动之人,“他们总部肯定有圣级存在,我们现在只是武尊,差着两个大境界,绝对会被压制。至少我们要突破到武皇,再加上我们的契约伙伴,才有一搏之力。” “嗯,你说得不错。”杜骏轻描淡写地道,“那我们就突破到武皇吧。” “咦?”燕淋停下手来,“好主意。” 杜骏的唇角轻扬,“时间是个好东西。” “不错。”燕淋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们一起。等渡劫的时候,我们就去那个空间通道前面。先扔一个时空导标仪过去,即使空间通道关闭,以后我们也能找到地方。” “行。”杜骏想了想,“这样吧,你和小金他们先用时间长河里的那些天材地宝布置一个时间法阵出来,时间流速调整成一日千年。我们在阵法中修炼,用上几百年时间,肯定能突破到武圣境界。你看行吗?” “我看行。”燕淋一拍大腿,非常兴奋,“我们本来的境界便是武皇,用不了几年便可恢复,再往上修炼也没问题。我们心境通明,念头通达,没有任何魔障,突破到武圣只是时间问题。而对于你来说,时间已经不是问题,我也沾了你的光。嘿嘿,本来还以为不用急,顺其自然就好,谁知道总有那么一帮杂碎要来逼我们。这下不急也不行了,只好抓紧时间修炼与突破。” 杜骏淡淡一笑,“等我们一出来,就布局引诱那帮杀手。到时候,我们可以用雷劫给他们一个惊喜。” “太好了。”燕淋兴冲冲地说,“我马上就布阵。” 这个时间大阵不但要用到各种极其罕见的空间与时间类天材地宝,还要用到注入了大成境界时间法则的法宝和符宝,激活时也要用到接近圆满境界的时间法则。尤其是这个大阵的时间流速是外面一天,里面千年,几乎相当于混沌先天级别,是一个超级阵法,因此需要的天材地宝和法则之力都极其珍贵罕有。 燕淋本来打算在杜骁的空间世界里布阵,但这种超级大阵却不是现在的空间世界能够随载的,最后还是决定设在东皇钟里。燕淋与燕漓共同布阵,金钟辅助,布下阵基后再由杜骏过来注入时间法则。 燕淋和燕漓在空间世界里先进入战神塔,这里也有时间变异区,最高的流速为外面一天,里面十年。两人在里面用了八年时间,再加上金钟的鼎力相助,才成功推导出超级时间大阵的完整阵图。然后他们再出来,进入东皇钟,用了一天时间布下阵法。 虽然是超级大阵,其实阵法范围并不大,只有一百多平方米。因为材料实在有限,就这样都掏空了两人的大半家底。寻常材料易得,珍稀材料实在罕有,若不是有之前凌子寒、卫天宇、雷鸿飞、林靖、张海洋、龙潜等人给他们留下的大礼包,他们又机缘巧合,进入了时间长河,金钟乘机搜罗了大量时间类天材地宝,现在也不可能布下这样一个超级时间大阵。 布完阵法,外面已经过去了两天。 距离烟云城将近万米的那个诡异空间通道依然存在,中低阶的蛮兽与荒兽日夜不停,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冲向烟云城。不过,烟云城仗着地利之便,被攻击的只有宣武门与空中,有灵力大炮和护城大阵守护,凶兽们一直攻不进来。 宣武门外的山谷中堆满了凶兽的尸身,成为凶兽们进攻的障碍。虽然活着的凶兽会吞吃死去的同类,却是吃一阵攻一阵,吃的速度比不上死的速度,渐渐就有兽尸堆积如山。天空坠落的凶兽全部被阵法吞噬,反而为阵法增添了更多能量。 目前看来,中低阶凶兽来得再多,也无法攻进城中。于是,城主府再次向全城广播,警报解除,城民们可以各回各家,也可以进行日常的生活工作,只是需要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撤进安全掩蔽所。 警报一解除,大部分居民都放松下来,陆陆续续回家或是开店做生意。对于灵力炮轰击凶兽的壮观场景,他们也从害怕过渡到欣赏,都不再畏惧。 这时,杜骁也恢复了健康。 在进入战神塔研究阵法的同时,燕漓将杜骁的修复舱搬了进去,用时间加速的方式让杜骁很快清醒。杜骁在阵法中闭关八年,不但修复了身体内外包括灵魂受到的损伤,还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等到超级时光大阵布好,杜骏进入东皇钟,与杜骁合体,使时间法则的境界达到最强,然后向大阵中接近圆满的时间法则之力,激活了大阵。 接着,燕漓出来,给李清峰传音,让他们坚持五天时间。他要在家里闭关,对目前的诸多状况研究一番,五天后保证一举解决。李清峰大喜,很信任他的能力,让他放心闭关,他们一定会坚守五天。 既然他们要在东皇钟内闭关修炼,就不能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将“教学科研秘境”设置在内,而是改到战神塔中。这里本就有时间加速区,只是要把战斗用途改为教学科研,这个只要跟塔灵沟通后,有伊斯玛母和阿瑞斯相助,很快就能改建好。 燕漓回到东皇钟,与燕淋合体。杜骁也与杜骏合体,全力输入时间法则,激活了阵法。之后,两人便进入大阵,开始长达千年的修炼。 当杜骏将三家医院的诸般事宜委托给行政院长,回家闭关后不久,王怡静也下班了。她做好交接手续,与同事说笑几句,便离开医院,回到叔父王廷岳租住的云朵。 在当中一幢小楼中,王廷岳正和孙长青、鞑靼尔奈奈一起维护着一个阵法。这是一间封闭的大厅,墙壁上全部是屏蔽法阵。大厅的地面密密麻麻地勾划着黑色阵纹,阵中有不少低阶修士的尸体。血流满地,尸身干瘪,阵纹吸饱了鲜血和生机,闪烁着晶亮的黑色光芒。 这个阵法仿佛与万米之外的那个空间通道在互相呼应,阵法中央仿佛有黑灰色的星云在缓缓旋转,散发出深邃、古拙、阴暗、诡谲的气息。空间法则蕴含其中,却显得尖锐而扭曲,不像真正的大道法则,倒像是人造出来的一种高仿品。不过,能够模仿出来这般逼真的法则,而且是大道法则中都属于高级的空间法则,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这个阵法与那个空间通道是同时激活的,如今已经运转了三天,扔进去的低阶修士多达千人,阵法到现在才算正式成形,可以接引生灵或物品过来了。 王怡静属于普通人,只能用要求不高的储物袋。她从升降梯里出来,从储物袋里拿出身体识别牌,这才能进入云朵入口的禁制。 庭院里空无一人,安静宁谧,让人能感觉到岁月静好。可实际上,暗处有着严密的警戒措施,从阵法到符箓到暗卫,应有尽有,交叉立体,不放过丝毫异常。 王怡静恍若未觉,像往常一样,优雅地走过花石小径,进入中间的主楼。她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一路往下,进入负一层那个密闭的大厅中。 王廷岳在主阵眼旁盘膝而坐,一边注意阵法的运转情况一边平淡地问:“今天那姓杜的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王怡静走到离他比较近的大厅一角,也盘膝坐下,平静地说,“他带着我们查过病房,看了所有重症病人的医案,调整了几个治疗药方,然后交代行政院长主持接下来的工作,就回家去了。好像他今天要在家里研究一些重要的事情,让医院里的人不要去打扰他。他今天不接任何通讯,就是天大的事也不会理。但他明天上午会到医院上班,让我们有什么事先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就等他明天到医院了再说。” “哦。”王廷岳微微颔首,“那我们就明天动手。”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阵法已经将所有鲜血和尸首尽数吸纳,光芒陡然大盛,发出隐约的“呜呜”声。 很快,漩涡张开,一个又一个戴着缥缈图纹黑色面具的修士从里面跨出,稳稳地走出阵法。 与此同时,金钟检测到这个方向有一丝异常的空间波动,但他并没有打扰已经进入阵法的杜骁与燕漓,只默默地记在心里。 第604章 杀手再现(2) 这天下午,烟云城里的中心广场突然有缤纷的华光闪现,接着出现了一道五彩的圆形大门,金、银、红、黄、蓝在门框上有规律地闪现,让人感觉有无穷奥妙。 消息立刻传开来,迅速轰动全城。无数人涌向广场,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清峰闻讯后,御剑过来,从天而降,站到那道门前面。很快,他就接收到有关信息,脸上一喜,然后就进去了。一分钟后,他便再次出现,神清气爽地御剑而起,停在半空中,以免妨碍其他人进去。 他通过光脑发出信息,召集亲朋好友和心腹下属,速度前来,进入秘境,接受考试,并将他进去后的经历群发出去。原来,虽然外面只过去了一分钟,他在里面却已经过了两天半,参加了一系列文理科目的考试,还有智商测试,都取得了良好以上的成绩,获得进入秘境深造的资格。里面的招生办老师给了他十天时间,让他处理好家事,再过去报到。而里面的十天实际上是外面的四分钟,因此他只来得及出来发信,城主府的公务托付给杜樨耀,并叮嘱亲朋好友和心腹手下,谁没有通过考试,不能进入秘境深造,谁就要协助杜樨耀、燕白山等老一辈家主,守好烟云城。 虽然现在正是凶兽攻城的非常时期,但能够系统深造的机会却非常非常少,所以他愿意冒这个险,先把城务放下,进秘境深造。据他在秘境中得到的信息,外界一日,里面十年,那他用十年的时间进行系统学习,出来时也不过刚过了一天,问题不会很大。再说,这是学习科研类秘境,杜樨耀、燕白山等老人肯定不会再进去上课,因此都会留在外面。有他们看着,李清峰也很放心。 过了三分半钟,李清峰便马上落地,重新进入秘境,前去高级管理学院报到,在城市综合管理专业学习。 广场上熙熙攘攘,却很快就进入了秘境。不久,因考试不及格而被劝退的人几乎有三分之二,他们都是进去一分钟后就再度出来,有些人沮丧,有些人满不在乎,有些人如释重负,有些人大大咧咧,表情各不相同。 学渣不爱学习,对这个秘境没有半分兴趣,进去见识过一回,出来后就当成谈资,笑嘻嘻地离开了。有些人其实很爱学习,但资质太差,考得一塌糊涂,这确实没有办法,也只得罢了。这部分人见出来的人占大部分,自己并不是异类,而且烟云城即将有学校开学,他们依然可以跟着老师学习,因此很快便释然,并没有钻牛角尖。 有些人实际上是文盲,根本没读过书,但他们对知识非常渴望,且智商较高,因此都获准进入秘境的学校学习。还有一些人出身贫寒,从没上过学读过书,资质也不算好,智商偏低,悟性不高,但生性倔强,能吃苦,很踏实,因此一次又一次地踏入秘境,参加考试。终于打动了招生办的老师,愿意破格给他们一个旁听名额,从学前班开始学习。 根据每个人的考试成绩、个人意愿、兴趣爱好等综合因素,所以通过入学考核的学生都被分配到最合适的学校,从学前班、小学、中学到大学的各个年级都有,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够资格进入研究所读硕读博。 每个班级都有名师执教。他们都是从空间世界里的优秀教师队伍中选拔而来,结合自愿原则,通过各种考核,最后才定下人选。他们在战神塔中要工作三十年,除了作为工资的贡献值外,若是达到其他的综合评判指标,还有额外的奖励贡献值,若是达不到基础标准,就会被判定为不合格,立即解除职务,送出战神塔。等他们完成任务,从战神塔出来,外面才过去三天,而他们却赚取了大量贡献值,并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管理经验、科研经验,而他们的寿元却不会受这三十年的影响。这样的工作实在太划算,并且机会并不多,因此每个老师都非常珍惜,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五彩大门始终存在于广场上,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随时进去,参加入学考试,除了不能在里面动武外,没有任何限制。一些老人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去学习,但是却把儿孙都送了进去,特别是少年儿童。广场上一直很热闹,时常有通过考试的青少年或幼儿出来,表示自己考上了,他们的亲友便会爆发出一片欢呼,然后叮嘱几句,便高兴地目送他们进去上学。 城外的战斗声和城内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在巍峨壮丽缥缈圣洁的烟云楼的映衬下,让这里更加如梦似幻,仿若仙境。那些观看直播的观众各种羡慕嫉妒恨,恨不得自己也在烟云城。 附近城市的人在五彩大门出现后不久,就组织起亲朋好友,借助飞舟或兽行车往这里赶。比较远的城市居民也有办法,他们赶往自身所属的帝城,借助八大帝城间的传送阵到达白帝城或青帝城,再借用各种快捷的交通工具前往烟云城。现在烟云城的上空有许多飞行凶兽,现在过去是有很大风险的,但他们都顾不得了。 青帝城与白帝城的人来得更多,由于已经知道那个秘境以科研教学为主,所以来的人有不少是普通人,特别是没有修炼资质的青壮年与少年儿童。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家族中打算派出大批修士,携带法宝,保护他们的安全。很快,两城的城主府决定派出大型飞舟,收取昂贵费用,将他们全部送来。进入谷口后,飞舟果然遭到飞行荒兽与蛮兽的攻击。他们一边加快速度冲锋一边用飞舟上配备的大炮轰击,在杜樨耀和燕白山的接应下,终于成功进入城中。 这时已经是五彩大门出现的第二天,新来的人一刻也不耽误,直奔中心广场,冲进门中。前来的人都是一心向学,因此基本上都通过了考试,得以顺利入学。 整个城市不分日夜地热闹非凡,可王廷岳等人却始终没有过去一探究竟。对于这种特殊秘境,他们其实也很心动,但任务在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通过传送通道过来的杀手们更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只在讨论行动方案时说话,对于其他事情一个字也不提。 王怡静默默地待在房间里,心情相当复杂。 她并不是组织里的人,而是到达烟云城后,逐渐被孙长青和靼鞑尔奈奈拉进来的。因为她是学医的,有机会进入杜骁的医院,是刺杀行动的重要一环。后来她果然考进了国医堂,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迅速升职,得到杜骁的赏识,能够在查房、会诊等工作时间站到他的身旁,还可以在紧急情况发生时直接给他打通讯,请他回医院抢救病人。上次杜骁被刺,便是她不着痕迹地建议值班医生给杜骁打通讯,将他引出来,同时再传音给杀手统领,才让他们准确地把握时机,发出致命的一击。到现在都没看到杜骁,可见他即使不死,伤得也很重。执行刺杀任务的杀手们都得到了优厚的奖励,包括他们这些协助人员。这次他们只要成功刺杀杜骏,哪怕只是重伤,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 孙长青与靼鞑尔奈奈都很欢喜。他们是空阁的外围人员,从来不知总部在哪里,也不知组织的内部信息,只需要完成组织交代下来的接近目标、收集情报、通风报信、协助布置陷阱等工作。他们加入组织已经有十一年,协助刺杀了二十多个重要目标,得到的报酬非常多,不但有房子、车子、法宝、仙灵石,还有可以在圣域科学圣殿官网上购物的宝贵积分。两人早已泯灭人性,非常热爱这份风险不大却回报很高的工作,至于被刺杀的目标,反正他们又不认识,根本就无所谓。空阁最喜欢这样的外围成员,所以对他们比较器重,他们上司的上司王廷岳对他们也有了一定的印象。这次前来刺杀杜骁,王廷岳调集全组精英,先派他们过来打前站,可见对两人能力的信任。 而王怡静却不是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暴恐分子,而是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年轻人,是一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在校大学生。杜骁也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反而给她工作,教她知识,给她发挥才能的舞台,培养她,提拔她,可谓待她恩重如山,她却忘恩负义,不但没有回报,还帮助别人害他。每每想起,她就羞愧不已。可是,她从来不敢有丝毫泄露,生怕被王廷岳等人察觉后灭口。她想要好好地活着,而在现在这种竞争激烈而残酷的时代,光靠良心是不够的。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振作起来,出门前往医院上班。 下午一点,午休时间刚过,杜骏便出现在国医堂。他穿着烟灰色长袖暗纹衬衫和铁灰色休闲长裤,头发绑在脑后,看上去依然冷峻肃杀。 与往常一样,他去住院部查过房,又给一个全身器官衰竭的急诊孕妇做了手术,挽救了母子的性命。然后,他与行政院长交流了一下,发现没什么特殊情况出现,只是有不少医生护士进入了五彩大门去深造了,因此三家医院的人手都有些紧。他召集医院里的高层讨论了一下,让三家医院的现有人手流动起来,可根据情况互相借用,以缓解压力。定好大致章程后,他就脱下白大褂,准备回家。 王怡静在他进医院时就发了信息回去,让王廷岳知道一切正常,可以部署杀手,准备行动了。她很谨慎,也知道杜骏是尊级剑修,耳聪目明,既不敢跟踪也不敢打电话,只能偶尔装作顺路,关注一下杜骏的行踪,然后发短信回去,告知王廷岳。 等杜骏在傍晚走出国医堂大门,她发出了最后一条短信,便去食堂吃饭。今天她要值晚班,直到晚上十点才下班,由值夜班的医生接手。 杜骏安步当车,丝毫没有登上高速升降梯的意思,而是在长长的云道上漫步。从这里走过去,就是商业区,遍布着酒楼、饭店、旅馆、书店、清吧、水吧、影院、剧场、时装店、箱包店、鞋店、化妆品店等等,从早到晚人流如织,生意兴隆。杜骏根本没到过这地方,现在却缓步走去,找到一家有着独家秘制酱料的烧烤店,进去后很快等到从家里赶来的燕淋,开开心心地大吃了一顿。 王廷岳收到消息,稍微有点为难。他是刺杀杜骁的负责人,从开始计划到杀死为止,都是他的任务,空阁总部给他一定调集人与物的权限与损失额度,然后全权由他负责。刺杀目标只有杜骁,杜骏是连带目标,两人都要杀死或是重创到毁去根基的程度。而对于燕漓与燕淋,王廷岳是打算放过的。其实这两人在空阁总部的目标排行榜上也是排名前百的有价值目标,若能杀死,也是一大收获。但他手上的力量只能保证对杜骁或杜骏一人绝杀,如果加上燕漓或是燕淋,力量就被分散,很难做到一击致命。王廷岳加入空阁多年,从底层一直干到现在的中高层,经历过数不清的失败与成功,自然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现在只想成功杀死杜骏,对燕淋没有任何兴趣。 幸好,吃完饭后,燕淋并没有与杜骏一起回家,而是要去两边的城门看看。他打算送一批极品灵石给炮手首领,从而保证灵力大炮能持续不断地对凶兽保持火力压制。 等他走后,杜骏才踏上回家的自动扶梯,在螺旋向上的云道中匀速前行。很快,自动扶梯便升上千米高空。前后都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两旁是白色云朵状的防护栏在风中轻轻飘摇,看上去非常漂亮。 杜骏看着前方,身姿有些懒散,目光十分冷淡。他一向清冷,即使在无人之处,也没有改变。 突然,他周围的空间产生奇异的波动。一瞬之间,几股巨大的禁锢力量便笼罩在他身上,使他动弹不得,也调动不了体内的仙灵气和精神力。三十多人出现在他的周围,包括头顶,组成一个个杀阵将他困住,手执法宝同时向他杀过去。 第605章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1) 前一天杜骏离开医院回家的路上,王廷岳便派孙长青带着圣域出产的高精度武修实力探测仪去暗中观察过,确认他的境界依然是武尊。这种探测仪小巧玲珑,便于携带,精准度很高,便是修士用隐匿功法或符文、法宝掩盖了真实境界,别人看不出来,却也瞒不过这种仪器。因这种探测仪制造困难,用材讲究,所有特别稀少,售价很贵,不但需要大量仙灵石,还要一部分科技值。空阁也只有这一个,每次使用都必须申请,确认目标极其重要,上头才会批准。 经过探测仪检测,杜骏现在是中阶剑尊,因领悟了剑意,因而实力很强,判定为可与高阶武尊相提并论。因此,为保证这次行动万无一失,王廷岳调了三个武皇过来,其他参与刺杀的杀手全是中高阶武尊,低阶武尊一个没要。 有上次成功刺杀杜骁的行动打底,这次他的准备更加充分。杀手们依然带着禁空、禁灵、禁法的灵宝,还有一个极其珍贵的禁锢空间的圣器,以便禁锢杜骏与空间世界的联系,使他无法从空间世界里召唤出人或物来帮助他。 王廷岳算无遗策,却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杜骏就从中阶剑尊一举突破高阶剑尊、低中高阶武皇,晋升到低阶剑圣的境界。虽然他极尽压制,没有引动雷劫,实际境界尚未达到低阶剑圣,但剑修一向可以越阶挑战,而且因为他在千年的修炼中将时间法则领悟到了圆满,对空间、灵魂、创造、毁灭等大道法则和水之法则的领悟都达到了大成境界,臻于圆满,强大的精神力已经随之提出来升到中阶剑圣的境界,因此,他的综合实力丝毫不亚于低阶剑圣。 杜骏今天出来,就是为了钓出这帮杀手,因此虽然表面悠闲,淡定如常,实则心里早就戒备着。等到禁锢的感觉突然降临,他同时就祭出了从轮回兽杜时那里学到后又参悟千年之久再结合自身特点给予改良的时间秘技“似水流年”。这道秘技结合了时间法则与水之法则,以精神力发动。瞬息之间,时光便如滔滔天河水,向四周狂涌,让所有中招的人顿时感觉老之将至,生命力疾速衰减,一人独自在苍茫天地间枯坐等死,孤独、寂寞、恐惧、不甘等诸般情绪涌上心头,战意被瓦解,头脑已迟钝,恍惚间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原本想要干什么。 这种恍惚的状态非常危险,一些意志强悍的杀手会很快回过神来,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却会陷溺其中,直至死亡。杜骏发动“似水流年”之后,又接着发动另一秘技“一念万年”,专门针对束缚自身的那些灵宝、圣器,一瞬间便让那些高级法宝灵力枯竭,器灵休眠或消亡,自然而然地脱落,从而使自己恢复自由。 这些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还没等那些杀手打破“似水流年”的影响,杜骏又接着发动秘技“万年一念”。让他们的思维全都变得非常迟钝,动作僵在那里,状如白痴一般。在他们的认知中,时间还没过去一息,实则已经有了很长时间,足够杜骏与突然出现的燕淋解开他们脑中的禁制,读取他们的记忆,将其复制储存。 这些杀手全部身经百战,行动前也制定过种种应变计划与撤离方案,但他们从来没有被时间法则攻击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因此根本没认识到这是来自时间法则的禁制,而以为是迷幻类的药物、法宝、符箓、阵法等等造成的,所以虽有三个武皇和几个特别凶悍的高阶武尊奋力自救,却均未得法。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时光变慢,杜骏与燕淋在他们的识海中为所欲为,有商有量地废掉他们的护魂法宝,破开禁制,读取了他们脑中的所有记忆。他们用的并不是丧心病狂的搜魂术,没有让他们感到痛苦,也不会使他们变成白痴,但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所有的记忆被一一翻出来,被人浏览与复制,没有半分隐私可言,那种恐怖的感觉让他们全都心胆俱裂。 几分钟后,杜骏用剑,燕淋用刀,将三十多个杀手全部废去功力,收进空间世界囚禁起来。这些杀手每个人都是血债累累,刺杀过名人名士名将著名科学家等等,全部死有余辜,但他们打算袭击空阁总部,这些杀手还有存在的价值,因此暂时不能杀。 两人读完杀手的记忆,立刻放出化为人形的碧落、碧霄、赤焱、雷琞、大风、梼杌等契约伙伴,让他们包围王廷岳所在的云朵。两人以空间挪移术迅速赶到,然后一起破开禁制,冲杀进去。 当所有杀手被他们收进空间世界时,王廷岳就知道刺杀行动失败,杀手全军覆灭。所有杀手的识海中都有空阁的特殊禁制,而他手上有参与行动的每个杀手的感应铭牌,能够看到杀手的行动,大致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杜骏发动时间秘技时,杀手们识海中的禁制也受到了巨大影响,让他看得不甚分明,就已经知道不妙。等到所有杀手消失,他的感应铭牌全部失去影像,光泽脱落,他便明白了结局。他没有片刻犹豫,在行动开始时就反向启动了封闭大厅中的空间传送阵,这时立刻带着孙长青、鞑靼尔奈奈等心腹手下冲进空间通道,逃离烟云城。 有庭院里的守卫拼死抵抗,又有封闭大厅内外的阵法阻隔,杜骏也没让金钟出手相助,因此急切间无法直接杀入,只能任由他们离开。不过,杜骏依然用精神力细丝从阵法的空隙里扔进去一个“时间导标”,牢牢地附在王廷岳身上,以后就可以按图索骥,找到他的准确位置。 他们扫荡这处“贼窝”的同时,还放出一批智能机器人,在城中各处悄悄抓捕王廷岳等人发展的外围人员,其中也包括没来得及离开的王怡静。 她只是外围的外围,别看拉他入伙时,孙长青等人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暗中准备紧急撤退的方案时,根本就没打算带着她。这时已经是晚上,她与值夜班的医生交接班后,出门回家,谁知眼前一黑,便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是真正的普通人,与王廷岳、孙长青、鞑靼尔奈奈这种精于伪装的完全不同。她的识海在杜骏面前就不设防,可以一览无余。杜骏只要扫一眼,便将她的记忆读了个七七八八。有价值的东西极少,但她作为杀手组织外围的外围,为他们做了不少事情。窥探杜骁和杜骏的行踪,给王廷岳通风报信,深夜引诱杜骁从家里出来,因而被刺,等等,都不是小事,她完全称得上是帮凶。 既然不是无辜,自然要抓起来,让她接受惩罚。王怡静与其他被发展成外围的外围成员的烟云城居民一起,被送到一个工厂里。这是一个自动化工厂,他们只做需要手工处理的部分。每天坐在流水线前面,机械化地工作十个小时,一日三餐管饱,每周吃一次荤菜,每隔九天休息一天,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他们到达后,有人过来宣读了他们的罪状,然后根据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劳动改造的刑期从十年到七十年不等,王怡静的刑期最高,要一百年。等到刑满后,他们也不可能回家,只能留在空间世界里。到时候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再被强制劳动改造,想必他们也会觉得满足了。 听到宣判,这些人一片哗然。有的哭,有的闹,有的歇斯底里,有的后悔莫及,有的表示自己没错,是被人骗了,有的出言威胁,说自己家世显赫,后台很硬,要他们赶紧放了自己。种种情态,不一而足,但最后都被无情镇压。 王怡静呆若木鸡,头脑中嗡嗡作响,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百年啊!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过了?后悔吗?那是肯定的!她帮助他们刺杀杜骁,得到的奖励是一万块中品仙灵石、一瓶中品基因提升药剂、一瓶中品延寿药剂。那时候她为之欣喜,可现在……这些东西哪里值得她赔上百年甚至一生? 不管他们怎么闹腾,杜骏与燕淋都没理会。这些虾兵蟹将,完全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 将王廷岳的云朵攻陷之后,杜骏便与杜骁分开,燕淋也和燕漓分开,这样可以把几乎压制不住的境界再生生压住,好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杜骏与燕淋回到各自的空间世界去闭关,认真研究王廷岳等人在封闭大厅的地面布置的阵法。杜骁与燕漓将这块云朵恢复成原始状态,将王廷岳安装的一切设备与布置的阵法、禁制都给拆掉、抹除。他们很快查到了原主,得知王廷岳租了一年,且一次性交了房租,现在还有几个月才到期。两人就没有将云朵提前还他,而是做了一个有时效性的封禁,房租到期后自动解封,房东就可以来收回云朵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到城主府办理了股权转让、托管、赠予等各项手续,将医院、企业、房产地产等等都安排好,然后就等着进入教学科研秘境里的人出来了。 第606章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2) 从中午开始,就有人从五彩大门里出来,直到晚上方才结束。 通过考试进去学习的总共有三万七千五百二十一人,如今在里面少则待了二十八年,多则待了三十五年,全部完成了学业。 学得快的刻苦发奋的学生不但以优异成绩毕业,还去了对口单位实习、工作,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如李清峰,他虽然刚进去就被分到管理学院,但刚开始上课就发现他的基础不行,学起来很吃力,于是又让他去中学,从初中开始,学习各种基础知识。他发奋用功,用一年半学完了初中三年的知识,再用两年半学完了高中三年和预科一年的知识,在四年后以入学考试第三名的成绩升入大学。之后,他用三年时间完成了四年的学业,并被保送读研。他选择硕博连读,用三年时间拿到博士学位,然后留校任教,从讲师升到教授,他只用了五年时间。接着,他辞去教职,提出申请去做城市管理工作,立刻被分配到一个城市做城主助理。他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助理升到城主,三年后从十万人的小城调到五十万人的中城,五年后再升职调到百万人的大城,在那里一直做着城主,直到秘境即将关闭,通知所有学员准备离开。 有的人选择走科研道路,秘境即将关闭时,他们正在做实验,一时走不了。秘境也很体贴,允许他们继续工作,等实验成功后,还可以带着学术成果离开。 有聪明人在光脑中存储了许多重要的课程、讲座视频和论文、教材、参考书、学术杂志等诸多资料,一起带出了秘境。 三十年间,衣食住行都有学校或工作单位提供,得到的奖学金、稿酬、薪俸、奖金等等也有不少,大都被他们换取了所需的资源。出现时,他们的家底也有不少,都放在储物器具里,开开心心地带走了。 临时之前,他们去感谢了授业恩师,拜别了同事,与下属挥手道别,这才离开。有些学员在里面产生了感情,已结成连离,只是因秘境的特殊,都没有生儿育女。有些人爱上了秘境里的老师或同窗或同事,却犹豫着不愿留在单调的秘境里生活,秘境里的人也都不愿跟他们出来,滞留在外。最后没有一对成就好事,终于还是洒泪分手,从此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等到最后一个人走出大门,那个三天来始终华光璀璨的大门便安静地关闭,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来的人大多来不及与等候的亲朋好友说话,便立刻奔回家中,用光脑上t网,然后连入圣域的科学神殿官网,进行各种查询后,便赶紧发上自己在秘境里曾经发表过的论文。秘境里有个学网,上面就有不少前人已经发表过的论文、想法、争论等等,让他们有所参考,也不会在别人已经讲明过的命题上浪费时间,只要引用就行了。出来后,他们发现,学网上的东西与圣域科学神殿官网差不多,因此他们在里面发表过的论文几乎都可以发上去,不会有抄袭的嫌疑。只要能够通过,他们就能得到科技值之类的珍贵积分。 烟云城内一片欢腾,杜骁与燕漓也在城主府等着从秘境里出来的李清峰和其他家族子弟。李清峰出现时,气质大变,温文儒雅,自信满满,与他的祖父青帝城主非常相似。 原本是暗地里打算过来夺权的李清嵘也进入了秘境,出来后的气质风度也与之前大相径庭。他在里面也提前完成了学业,却没有留校任教,而是直接去实习,然后留在城主府工作,靠着脚踏实地的工作和大胆创新的构想而得到升迁,也是从小城到中城到大城,一共做了二十年城主。出来后,他的心情大变,嫌烟云城太小,而是把目光放到了青帝城。他坚信,有了这样的奇遇,积累了丰富的管理经验,他的祖父肯定会考虑将他列为继承人之一,现在就有可能让他协助管理。他祖父的实力太强,如果要闭关修炼,没有个十年八年肯定不会出来,那就需要一个可靠的代理人。以前他从来不敢肖想这个代理城主的位置,但现在他已经有了强大的自信,打算回去努力争取。 既然不想夺权,李清峰就不是他的敌人,反而可以成为他的助力。于是,李清嵘的态度变得非常友好。两人在秘境中同窗十年,从初中一直到博士,虽然是对手,也建立起了一定的友谊。这时一边走进城主府一边谈笑风生,气氛相当融洽。 燕漓看到李清峰和李清嵘进门,便笑着迎上去,“怎么样?诸位在秘境里过得还好吧?外面只过去了三天,不知你们在秘境里待了多久。” “三十年了。”李清峰有些感慨,“真是弹指一挥间啊,只恨时间太短。” “是啊。”李清嵘也有同感,“我还有好几个改革的构想,都没来得及推动,只写好了可行性方案,本来还打算作为论文发表呢,谁知时间就到了。” 李清峰笑道:“大家都一样,我也是。” 两人在秘境里的后期那几年里,因同是百万人口大城的城主,因而在网上时常联络,早已清楚彼此志向,于是尽弃前嫌,反而结为攻守同盟。有李清峰鼎力相助,李清嵘要谋青帝城的城主助理甚至代理城主,希望是很大的。 如今,两人谈笑风生,看到杜骁与燕漓眼中,都发出会心一笑。 燕漓笑道:“看来,进入秘境的人都收获不小啊。” “那当然。”李清峰坐到城主的位置上,感慨万千地说,“三十年啊,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李清嵘坐到他身旁的主客位,接过小吏送来的灵茶,满脸是笑,“这次真是莫大的机缘。峰弟倒罢了,你长年都在烟云城,肯定不会错过此等机缘,我却是刚来不久便正好遇上,也是我的运气好啊。” 其他几个陆续回来的青帝城、白帝城的人都连声附和,都觉得自己也是气运不凡,竟然能凑巧进入这种极其罕见的秘境,学到那么多宝贵的知识。 李清嵘看着他们,好奇地问:“你们都说说吧,在里面拿到了什么学位?” 几人互相看看,都没露怯,从容报出。他们都是各家族中的精英,在秘境里也是不甘人下,力争上游,全都拿到了博士学位。有的留校任教,一直是教授;有的进入工厂工作,成为高级工程师;有的专精学术,奋斗到某个尖端课题的学术带头人、著名科学家。总之,都没有辜负这三十年的岁月。 大家热热闹闹地说笑一番,李清峰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看向燕漓,“阿漓与阿骁没进秘境吗?” 燕漓摇摇头,“我们在外面还有事,实在没空,所以没进去。” “哎呀,可惜可惜。”李清峰真心替他们惋惜,“不过三日时间,有什么事情那么要紧,不能搁一搁?你看我连凶兽攻城都不理会,进秘境里学到很多东西,感觉很值得。” 燕漓微微一笑,“我和阿骁打算把攻城的凶兽一举解决了,然后就出去历炼,所以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城里的各种事宜也要安排。” “什么?”李清峰一愣,“这就要走?” “是啊。”燕漓点了点头,“我们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处置。本来,我们以为还需要一些时间才会查到端倪,谁知这两日突然就得到消息,因此我们必得尽快赶去,迟则生变。” “哦。”李清峰若有所思,却没有刨根问底,“既如此,那也行吧。等你们变完了事,还会回来的吧?” “计划是要回来,但世上的事又哪里都会照着计划来呢?”燕漓温和地说,“我们要去办一件大事,需要的时间肯定比较多。如果顺利的话,三年五载的就会回来。如果不顺利,只怕十年八年的也回不来,多半得数十年吧。” “哦。”李清峰松了口气,“数十年也不算长,我们会等你们回来的。” “好。”燕漓笑着抬手一揖,行了一礼。 随着杜丹宁、杜丹鸣等杜氏子孙和燕沧石等燕氏子孙进来,李清峰吩咐大开筵席,以示庆祝。 这一夜,伴随着城门处的隆隆炮声,烟云城里各处都在设宴庆贺。欢声笑语飞扬在风中,几乎掩盖住了炮声。 杜骁看着杜丹宁和杜丹鸣以及他们的子女,不由得笑道:“从秘境出来,你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那当然。”杜丹鸣神采飞扬,“我以前觉得自己一心修剑,对别的东西并无兴趣,谁知在里面经过考试,被老师发现我其实在物理方面颇有天赋。在里面三十年,我除了主修物理和数学外,副修科学修仙,将科学知识与剑道融为一体,竟然进境神速。我现在已是剑尊高阶,只要找到契机,便可突破至剑皇。” 杜丹宁也连连点头,“我也是,在数学上颇有心得,剑道也随之提高了不少。咱们家的孩子全都一样,特别是二弟的女儿央央,不但在剑道上天赋极佳,在学校里里也是学霸,不论是文科还是理科,每次考试都是全科满分,简直可怕。二弟虽是天才,你女儿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杜丹鸣高兴地直点头,“是啊,是啊,央央以后一定会超过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骁才委婉地说了即将出去游历的事情,还将烟云城的一部分产业交给他们。 杜丹宁和杜丹鸣都愣住了,“真的要走?怎么这么快?” 杜骁温和地说:“我们有要紧的事得去办。” 杜丹鸣见他不肯细说,双眉不由微蹙。半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你们一起走。” 第607章 高阶凶兽出现(1) 杜丹鸣的一句话不但惊动了杜丹书、杜丹宁等杜家子弟,也惊动了燕沧石等燕家子弟。 杜丹书原本可以称得上文不成,武不就,此次进入秘境才陡然发现,自己原来在阵法上颇有天赋,而且是用数学与物理的知识来布阵的现代阵法。于是,经过三十年苦修,他已入道。 如今,他不愿意窝在青帝城过着安逸而一事无成的生活,也理解了杜丹鸣想跟着杜骁他们出去闯一闯的心情。他转头看向杜骁,笑道:“是啊,骁堂弟,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 杜骁看着满脸殷切的堂兄弟姐妹和侄儿侄女们,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脸,轻轻叹了口气,“不瞒各位,我们此去,是要踏平空阁总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事。总之,都挺凶险的。你们在秘境中颇有收获,在此地待上几年,学以致用,想要更好地发展起来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何必跟我去冒险呢?” “踏平空阁总部?”一帮剑修的眼睛都亮了,“那么带劲儿的事,肯定我们要参与啊。” 李清峰略感诧异,转头问燕漓,“阿漓,你们要去踏平空阁总部?为什么啊?” 燕漓轻描淡写地说:“空阁来了一群杀手,这几天连着刺杀了我们两次。第一次猝不及防,我们只来得及逃脱。第二次我们有备而来,将他们的杀手全部消灭,只逃走了几个外围。我和阿骁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满门,因此,我们不能再坐等他们又派杀手前来,决定主动出击,先去踏平他们总部,灭了他们满门。” 在座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空阁是什么组织,只听说他们派了杀手过来,却被杜骁和燕漓灭掉,想来也不是多少高明,因此,一帮武修摩拳擦掌,都表示要跟他们一起去打架。 李清峰、李清嵘、杜樨耀、燕白山等人却是隐约知道空阁是何方神圣,并且听说的还大都是略有些夸大的说法。譬如这个杀手组织非常庞大,高手众多,尤其是空间法则方面独辟蹊径,运用自如。还有,他们拥有众多空间类的法宝、符箓、阵法,因此自从成立以来,刺杀行动几乎从未失手过。他们的总部特别神秘,传说并不在现实世界中,而是在一个神秘的空间夹层中,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便是偶然失落进去,也永远别想再出来,要么死,要么成为他们的奴隶。总之,说法很多,无不表明这是一个恐怖的杀手组织,很难对付,在他们的杀手面前能够成功逃脱便是胜利,更别说反杀了。 燕漓说他们遭遇第一次刺杀时顺利逃脱,李清峰等略知内情的人都要赞一声“了不起”,居然还说第二次刺杀时将空阁的杀手全灭,那就有点骇人听闻了,怪不得他们敢说出“踏平空阁总部”这样令人震惊的豪言壮语,神情间却满不在乎,仿佛那只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小事。 李清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空阁不是小势力,你们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嗯,明白。”燕漓笑道,“我们心里有数,已经做好准备。” 他们并没有在酒宴上多说这件事,谈得更多的是t网、盘古通讯、dy系列光脑、教育、工厂、医院等产业的未来发展计划。燕漓侃侃而谈,安排得明明白白,让李清峰等人相当满意,对他们的离开也不再感觉心里发虚,而是有足够信心接管,继续发展下去。 杜骁趁着青帝城、白帝城、烟云城的重要人物都在场,把一件要紧的事告诉了他们,“那天,感染了病毒的病人突然自爆,全身血肉尽化黑血,里面闪过召唤契约的微光,然后,才有空间通道在城外出现,大批荒兽与蛮兽从里面出来,至今还在围攻烟云城。那些黑血,我已经封印起来。等到离开时,我会用那团黑血尝试着将凶兽引走。今后,如果再有感染病毒的人出现,最好立刻将其远远送走。即使在击杀,也不能在城里或周围杀。” 李清峰等人都收起笑容,神情凝重,“竟有此事?” “是啊,我当时也感觉很诧异。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杜骁微叹,“你们在秘境里也能感觉到吧,科学无止境,一切皆有可能。如果有那种丧心病狂的科学家,毫无伦理道德,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干,那就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东西来,我们有可能根本想不到。” “你说得对。”李清峰点头,“我明白了。以后如果遇到传染病出现,我们会先把人远远送走,在荒野中建立隔离所,为他们治疗。” “如此甚好。”杜骁赞赏地笑道,“我们不能假设每个传染病人都是敌人送过来的工具,却也必须做到谨慎防范。病人要治疗,健康人更要保护。” “对。”李清峰也笑起来。他现在比以前更有信心,无论出现什么意外,自信都能应付。 等到宾主尽欢,酒宴结束,大家便各自散去。燕漓将全城阵法详细交代给李清峰,私下里也告诉了杜樨耀,还复制了一根玉简,交到他手上。如果将来李清峰不在城中或力有未逮或顾不过来,他都可以帮一把手,操控全城阵法,以策安全。 杜樨耀接过玉筒,慈祥地笑道:“你们有自己的道路有走,我就不阻止你们离开了。我族中子弟,凡是想要跟你们去的,你们就都带走吧。” 杜骁坐在他身旁,温和地说:“我们此一去,何时回来很难说。若是不回来,大概就是直接飞升了。如果他们跟我们走,那以后就会跟着我们飞升上界。大伯真的舍得吗?” “我当然舍得。”杜樨耀有些激动,“若果真他们能够跟着你们飞升上界,那是天大的福气,我只有高兴的。” 杜骁心里一动,“那……大伯,要不然你带着烟云杜氏全族都跟我走吧。” 杜樨耀一怔,颇有些意动,“这个……我倒是真想走。但是,咱们好不容易在这里挣下这么多产业,扔下就太可惜了。还有,我们如果一走,李城主那边就如断了一臂。他可能也不希望我们全都离开。” “哦。”杜骁觉得这也有理。本就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愿意跟他们走的,自是有随他们飞升的机缘,若是不愿意离开的,自有在此界生活一世的命运,他自然不会强求。 坐在一旁的杜丹宁与杜丹鸣却都眼睛发亮,觉得杜骁的提议非常好。杜丹宁最为孝顺,立刻说道:“爹,我觉得咱们应该听三弟的,率全族跟着一起走,将来也一同飞升。儿子不想与父亲分离,又不想错过这次机缘。” “是啊,爹。”杜丹鸣也跟着说服,“咱们在这里的产业,可以交给李城主代管,也可以给青帝杜氏。我听说,当年青帝杜氏逐祖父出族,其实另有缘故,并不是与他们有什么仇怨。书堂兄这次来,对我们的态度也甚好,并未有何芥蒂。既然我们走了,有很大机率不再回来,不如就交给他们。先只说托管吧,若我们百年未回,就都归他们了。” 杜樨耀身为家主,几历生死,是个果断之人。此时也不拖泥带水,见儿孙都想要跟着杜骁和燕漓走,他便立刻下了决心,“好,就依你,我带全族跟阿骁走。这些产业,就都给青帝杜氏和城主吧。阿鸣,你去跟你岳丈说一声,跟他商量一下,看他要哪些,都让他先挑,剩下便交予你书堂兄吧。” “好。”杜丹鸣兴冲冲地起身,往城主府赶去。 燕漓也站起身来,“我去跟我大伯也说说,看他们要不要全族一起走。” 如此扰攘两日,众人难分难舍。不但杜丹书想要跟他们离开,就连李清峰竟然也将自己那些好武厌文的儿孙们跟着杜骁和燕漓走。他只把在秘境里历炼后确认喜欢学术、管理、科技、文化等领域的子孙留下,将来可以继承他的家业和烟云城。至于好武的孩子,自然是跟着杜骁和燕漓走,将来说不定可以跟随他们一起飞升。 他从女婿过来说的话里已经听出,燕漓和杜骁对于飞升上界有很大把握,但想想之前他们渡劫时的奇异景象。那浩大的紫霄神雷,那璀璨的功德金光,全都说明两人的不同凡响。一千多年来都不再有人飞升,甚至没有武圣突破到武帝,说明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而这两人说不定就是气运之子、天道宠儿,有很大机率能破除障碍,解决问题,飞升上界。 若果真如此,他也能沾到气运,将来说不定也有飞升上界的那一天。因此,他很愿意让几个在武道上很争气的儿孙们先行一步,以后他留下的儿孙们铺好路,多挣些家业,再跟上他们的步伐。 他的打算只告诉了稳重的长子李文长,让他多看着点弟妹、儿女、侄儿侄女,听杜骁与燕漓的话,做好他们交办的事。李文长一听便明白,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只觉得地动山摇,一声响彻云霄的兽嗥连绵不绝,震得人心尖发颤,一阵悸动。 李清峰霍地起身,脸色很难看,“是高阶凶兽。” 第608章 高阶凶兽出现(2) 高阶蛮兽与荒兽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有人的区域,历来只是传说。高阶魔兽曾经出现过,每次出现就是城毁人亡的惨剧。上次兽潮中被毁的幽云城,就是出现了一只高阶魔兽,无人能挡,于是城市被摧毁,居民死亡大半。 这时出现在烟云城外的是一只高阶荒兽,体型颇像本源宇宙地球母星白垩纪恐龙中的地震龙与霸王龙的合体放大版。它的身躯庞大,体重超过一百吨,身高超过五十米,体长足有百米。它粗壮的四肢踏在地面上,震得大地颤抖,仿佛地龙在翻身。它的头颈粗大,张开的大嘴中的狰狞的数排利齿,一双通红的小眼睛中满是暴戾凶悍。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上面生有尖刺,犹如钢鞭,有些致命的杀伤力。因为太重,它无法奔跑,就这么一边发出怒嗥一边沉重地走向烟云城。 有高阶凶兽出现,其余中低阶凶兽都被压制得只能俯身,连续不断的进攻停下了。飞在空中的凶兽落下,猛攻宣武门的凶兽退后,都等着高阶凶兽上前。 “轰、轰、轰、轰……”沉默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逼近。一般人看不到高阶荒兽的形貌,只有那些能够放出神识也就是精神力感知的中高阶修士能够“看”到。 李清峰等人都已经到达城头,神情凝重,盯着前方的谷口。 虽然高阶凶兽的脚步声和狂嗥声都引起地动山摇,但烟云楼却岿然不动。所有人都在城主府的广播后进入烟云楼。有的回家,有的坐在公共场所,静等着高阶荒兽出现后的结局。 这一次,杜骁与燕漓都不打算袖手旁观。杜骁放出了碧落与碧霄,燕漓放出了银电与大风。他们先用人形出现在城外,随即扶摇直上,飞出两山之间的狭窄山谷,才现出本体原形。 两只龙雀便遮天蔽日,大风更是掀起飓风,银电发出怒嚎,向高阶荒兽挑衅。他们都是接近于神兽的圣兽级别,即使有红莲大陆的天地法则压制,实力也比高阶凶兽高了一个大境界。他们一现出本体,那个荒兽的脚步顿时停住,警惕地仰头看向他们,口中的嗥叫声忽然变得又急又凶。 那些匍匐在地的飞行凶兽立刻飞起来,向碧落、碧霄、大风、银电疯狂进攻。跪伏于地的陆行兽也站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围过来。 杜骏、燕淋、杜骁、燕漓二话不说,立刻腾身而起,从空中穿出护城大阵的防护罩,亮出刀剑,便朝着飞行凶兽扑过去。 杜丹鸣、独孤宏等人一见,立刻喜形于色,纷纷亮出本命灵剑,也冲了出去。 独孤宏等剑修、武修也有大部分进了秘境,但学到的主要还是用科学的手段辅助修炼,因此他们出来后境界提升,战力也大大增加。本来看到外面的凶兽就有些手痒,只是碍于城主府禁他们出外,这才勉强忍住,这时见杜家兄弟先冲出去,他们也就跟着扑向战场。城主府的子弟也来不及向李清峰请求,紧接着冲出城去。 外面的中低阶凶兽称得上铺天盖地。死在灵力大炮下的只能说是少数,却也可以堆山填海了,如果不是护城大阵会吞噬凶兽血肉,转化为己身能量,宣武门前的山谷只怕都要被墙满。现在这些凶兽都被高阶凶兽震慑,强迫牠们违背本性,去围攻圣兽,那种滔天的威压和凶焰在天地之间弥漫,极大地震撼着每个修士的心神。 这些主动冲出来的修士都是心志极坚之辈,不少人都很好战,这时或独斗凶兽,或二人合击,或三五人围攻,打得相当激烈。 李清峰没有出城,而是坐镇城中。他放出神识,看着战场,见杜骏他们无甚危险,便放了心。 燕漓在城头上放出一艘飞舟,对所有尚在城中并打算跟他们离开的人传音道:“全部登船。” 很快,有不少人从全城各处飞奔而来,与李清峰等人拱手一礼后,便登上飞舟。杜樨耀与燕白山带着所有族人走了,城主府的一半子弟随后离开,杜丹书也带着从青帝城过来的妻儿走了。 在这之前,杜丹书已经将自己的产业全部留给弟弟杜丹文。他这个弟弟没有习武天赋,自幼爱好读书。秘境出现时,他便紧急传信回去,让弟弟带着族中的兄弟姐妹们过来,都进了秘境学习。杜丹文读了好几个学位,文理皆有,既拿到了管理学博士学位,又拿到了数学物理学的博士学位。他自然不会跟着哥哥离开这里,也没想过飞升上界,只想扎根在此,做出更多的成就,将自己的家园建设得更好。因此,杜丹书将不能带走的所有不动产和股份全都给了他,希望他以后能够成为青帝城的助理城主,能够一展抱负。 等到所有人都登上飞舟,杜骁与燕漓与城头上的人一一道别,然后便驾驶飞舟腾空而起,离开了烟云城。 这时,那头高阶荒兽已经在碧落、碧霄、大风、银电的围攻中伤痕累累,浑身浴血,但生命力却依然强悍,并未有体弱气衰之感。而空间通道那里又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嗥,显然又有一头高阶凶兽正在过来。 燕漓立刻操纵飞舟往时空通道口飞去,杜骁取出被他封印的黑色血团,渐渐打开禁制,让黑血中不断闪烁的召唤光芒透露出去。 漫天遍野的荒兽、蛮兽都是一怔,随即纷纷改变方向,朝着他们的飞舟追来。就连那头荒兽也掉转庞大的身躯,朝着飞舟前进。 杜骏与杜骏的精神海相通,立刻明白过来。他对着在场众人道:“我们要把所有凶兽引走,战斗到此结束。愿意跟我们离开的就上飞舟,想要留下的马上回城。” 大部分人都立刻朝着飞舟飞去,小部分人有些茫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飞快地与杜骏或燕淋沟通后,只觉得前路迷茫,吉凶未卜,因此都决定留下,于是掉头飞回烟云城。 等他们平安到达城中,杜骏与燕淋才迅疾冲向飞舟,顺利地登上去。碧霄、碧落、银电和大风仍在空中盘旋,警惕地跟着那头高阶荒兽。 杜骁看着时空通道,调动着自己领悟的时间法则与空间法则,小心谨慎地用精神力深入探索。燕漓接过他面前悬浮着的黑血,将禁制逐渐剥除。 飞舟外的地面与空中的荒兽、蛮兽都暴动起来,飞快地朝着这边挤着。燕漓便顺势将所有凶兽都收进空间世界,看上去像是把牠们陆续驱赶进了空间通道。 看着凶兽收得差不多了,杜骁立刻让碧落、碧霄、大风、银电分别回到两人的空间世界,然后就驾驶飞舟冲进时空通道。迎面就看到一头小山般的荒兽正在疯狂前行,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满是血色。燕漓二话不说,将牠收进了空间世界。 本来在剧烈颤抖的空间通道压力骤减,重新稳定下来。飞舟向通道另一头疾飞,途中再也没有看到有其他凶兽出现。 燕漓将黑色血团重新封印,交给杜骁,然后接手飞舟。他一边操控一边说:“看来,对方要把高阶凶兽送过来,也没那么容易,肯定要传出极大代价。” “嗯,我也这么认为。”杜骁坐到一旁,看着面前的立体成像仪。 飞舟的外壳有隐藏的探测器,可以收集外面的各种情况,从元素的构成、力量的变化到法则的分布,应有尽有。 杜骁看了一会儿,眉心微蹙,“这里的仙灵气更杂,当中掺杂着荒气、煞气、魔气、混沌之气等等,暗能量太多,相当狂暴。越往前走,这些气息所占的比例越多,可见那边的世界肯定相当不友好。” “可以想象。”燕漓看了一眼立体成像,冷静地说,“说不定,那里才是真正的蛮荒。” 杜骁想了想,“你说得对,很有可能。” 他们在空间通道中飞了大约三个小时,一直都是灰黑色的通道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然后飞速变大。显然,那就是空间通道的出口。 燕漓打开播音系统,向飞舟上的全员通报,“我们即将到达出口,那边的情况不明。请大家找到固定位置,在可能发生的撞击中做好自我防护,同时请做好战斗准备。” 飞舟里的人立刻根据所在位置的提示坐到座位上,有安全防护装置自行启动,将他们固定好。在飞行的三个小时里,在战斗中受伤或仙灵气几乎耗尽的修士都服下丹药,治疗伤势,补足仙灵气,将自己恢复到巅峰状态。不必燕漓提醒,大家就知道出去后很可能要大战一场。能打开空间通道,将这么多凶兽送过来,对方绝非兽类,且实力强大,因此,没人存在侥幸心理,都准备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燕漓广播的时候,杜骁拿出黑色血团,分了一半出来。他先将另一半收进空间世界,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然后将另一半重重投掷出去,砸在空间通道壁上。 黑色血团轰然炸开,一直在隐约闪烁的微光急速闪动几下,便既湮灭。本来稳定的空间通道突然开始剧烈颤抖,从另一头的入口那里开始崩溃。崩解的速度很快,由此引发的空间乱流呼啸着扑向飞舟。 燕漓将飞舟提升到全速,还启动了加速阵法和疾行符文。飞舟如闪电一般向前冲去,与空间乱流一起,轰然冲出了空间通道。 第609章 域外雄城(1) 飞舟随着空间乱流冲出去,带着强大的空间波动,使地面的东西全都冲天而起。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伴随着人的惨叫、兽的哀嗥,使周围万米方圆之地一片大乱。 燕漓一出来就启动了飞舟的隐匿功能,再钻进空间夹层,静静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飞舟与外面的世界有三道空间法则形成的屏障相融,虽然薄如一张纸,实际上却隔着三个世界的距离。他们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却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里的世界古老而沉郁,天地法则沉重而混乱。天空昏黄,斑驳陆离,一半残阳如血,灰黄云层翻卷,另一半天幕黑蓝,半轮残月灰白清冷。地面上一边是怪石嶙峋的高山,大雪纷飞,一边是汹涌咆哮的黑色大海,暴雨倾盆。高山连绵数十里,之外却是鲜花盛开的大平原,金黄的灵稻灵麦在微风中涌起波浪。在灵田不远处,却有一片黑色的魔林,里面魔兽众多,互相杀戮、吞噬,却并不走出林子。 近处,空间通道崩解炸出的冲击波将地面上的一个大阵摧毁大半,主持与辅助阵法的修士受到反噬,几乎全都死了。在外围担任护卫或负责后勤保障的修士活下来了不少,却也倒在地上吐血不止,都伤得不轻。 幸而他们最近只送高阶凶兽进通道,一次只能送一头过去,然后还要努力维护空间通道,待其稳定后才能送下一头,而高阶凶兽太过强悍,没送之前他们都不会让高阶凶兽过来,因此现在这里并无凶兽,这才没有出现高阶凶兽趁他们大乱时将他们全部吃了。 不过,阵法师的精神力比普通修士要强大得多,但身体却远远不比平常修士。这些阵法师同时受到阵法反噬与空间冲击波的猛烈轰击,以致身体毁坏,灵魂受损,但并没有死透。他们身虽死,魂还在,且高阶阵法师因为很宝贵,还有护魂法宝,因此借助法宝,依然可以活着,只要及时回到总部,便能使用秘法夺舍或是借尸还魂。 飞舟一冲出空间通道,燕漓便全力操控飞舟,杜骁却紧紧盯着地面上的人。他的精神力凝成万千细丝,在空间冲击与阵法崩解的乱流中精准躲避,迅疾找到那些境界最高的阵法师和实力最高的武修,无论死活,立刻以精神力丝组成锁魂符,将他们的灵魂牢牢锁在身体里。燕漓将飞舟稳定在空间夹层里,杜骁便将那些人封印后,拖回空间世界,交给杜骏和燕淋接手,读取他们的记忆,捋清他们身上的因果线。 地面本就一片大乱,有些人被突然掀起的巨浪卷入海中,有些人被崩毁的山体压得严严实实,有的被反噬的阵法分解得皮肉不存,有的被巨大的空间冲击波轰得粉身碎骨。活下来的人都在外围,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是死无全尸还是被人掳走了。他们没有看到冲出的飞舟,看到的人全都死了或是被带进了空间世界。 读取记忆与搜魂截然不同,无痛苦,不惨烈,几乎是无声无息,因而很少会遇到抵抗。在他们昏迷的情况下,更是无知无觉,便将自己都想不起来或有意遗忘的记忆全部展现出来。虽然有不少是零碎的,但互相印证着,很快就能拼凑完整。 杜骁与燕漓做完事,都安静地坐在驾驶舱,耐心地等待着。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上司或是负责人肯定会派人或亲自来查看。他们决定守株待兔,同时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 燕漓向全船播报,“我们已安全抵达,目前在等待对方援军到来。请大家安静等待,可在舱中自由活动,但不要大声喧哗。” 舱中的修士们立刻活跃起来。等到安全装置解除,他们便起身,凑到燕漓有意打开的观察窗边,看着外面的情形。 地面上到处是尸骸、鲜血、零乱的山石、掀翻的土地,头顶上晚霞暗沉,如血如荼,空气昏黄,带着不祥的意味。 独孤宏等人却没有那么多文人情怀,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压抑的气氛,反而对尸横遍野的景象啧啧称奇。 “真惨啊!” “这就是阵法反噬吗?威力太大了。” “他们用阵法打开并维护空间通道,传送这么多狂化的凶兽过来。若不是咱们烟云城的护城大阵被强化过,早就城破人亡了。他们作孽太多,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是啊。若是新城未建,他们这般干法,别说咱们烟云城,便是附近的那些城池,也一个别想保住。” “丧心病狂得很,最后还送高阶荒兽过来,是要踏平东南角的所有城池吗?” “哼,看到他们这样,我就开心了。” “谁说不是呢?看到他们那么惨,我怎么那么高兴呢?” “哎,你们说,这里还是不是咱们红莲大陆?” “应该是吧。我看天地山水之间,并没有太大不同。” 除了他们这些单身狗比较悠闲外,其他已经成亲的修士都带着家眷,有的还有幼子幼女。虽然燕漓给这些相对体弱的老病妇孺都专门配备了最为安全的舱室,但在空间通道中的一阵冲锋仍然让一些五感敏锐的小孩子非常不安。这时那些做父母的都赶紧安抚孩子,照顾他们吃喝,哄他们睡觉。 那些尚未辟谷的人也都开始吃东西,舱室里顿时有了人间烟火气,让人觉得更加安全,心里的忐忑也消散了许多。 很快,杜骏和燕淋就读取了所有人的记忆,得到了此地的大部分信息。他们将这些信息整理好,然后传给了杜骁与燕漓。 这个地区依然属于红莲大陆,被称为域外雄城。本来这里与蛮荒地区、中土世界和圣域是一体的,但自从两千年前的一场大灾祸,这个地区便为分割开来,几乎彻底与红莲大陆的主要世界隔绝。 大约一万年前,一个来自虚空世界的古老大陆逐渐接近红莲大陆。因为速度缓慢,所以红莲大陆上的修士并无所觉。直到两千年前,红莲大陆的各个地方不断出现各种天灾,造成死伤无数,才惊动了当时的十四个武帝。 经过他们的探查,终于弄清楚了有异界大陆正在撞上来。而那个大陆的天地法则与红莲大陆有所不同,且更加古老与强大,令他们束手无策。 一千多年前,那块异界大陆从红莲大陆上空掠过,撞上了红莲大陆飞升上界的登天梯。与红莲大陆不同,登天梯隔合了上界的天地法则,丝毫不亚于异界大陆。于是,异界大陆没有撞断登天梯,而是卡在中间,逐渐阻塞了飞升之路。 红莲大陆上的武帝本来想积累得更多,再飞升上界,这样以后的路也会更加顺畅一些,此时见势不妙,立刻不再耽搁,纷纷飞升上界。他们的行动倒是歪打正着,飞升时从上界漏下的仙气连续冲刷登天梯,也同时对异界大陆造成了冲击,使登天梯更加坚固,也让异界大陆有了几分残破。 于是,两个大陆一上一下,就此僵持了一千多年。 异界大陆上的强大蛮兽、荒兽、魔兽等凶兽几乎每年都会形成小型兽潮,大约每隔十年会形成一次中型兽潮,每隔百年会形成一次大型兽潮。红莲大陆有科学圣殿降临,帮助他们抵抗异界入侵。虽然没人知道科学圣殿的来历,但从殿里传出的一些指令确实缓解了红莲大陆的危机,也逐步取得了圣级修士们的信任。 现在,红莲大陆实际分成了上下两层,域外雄城在中间,红莲大陆在下方,异界大陆在上方。此地也有一座科学圣殿,就在登天梯所在的中心区域,再往下便是圣域。围绕着科学圣殿,有八座域外雄城,分别对应红莲大陆的四极八城,但他们的城名多了一个“上”字,为上城,而四极八城为下城。 异界大陆上没有人族,却有类人生物,被红莲大陆称为异族。他们数量不多,几乎每一个成年体都很强大,也有智慧,却没有人性,将红莲大陆上的人族视为食物,与兽类同等待遇。被他们抓到的红莲大陆修士,要么成为储备粮,要么被强迫为他们繁衍后代。有修士拼死逃回,将被俘修士的悲惨遭遇告知其亲友,红莲大陆的修士对异族恨之入骨,只要抓住,也同样用来做活体解剖,做各种试验品。双方仇深似海,除了战,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双方的战斗受限于各自天地法则的压制与分隔,因此打打停停,持续了千余年,如今依然看不到尽头。 异界大陆依然卡住登天梯,八大雄城中的修士仍然在坚守。这些修士都是当初自愿留下的尊级以上强者,后来生儿育女,培养后辈。他们立下的功绩在科学圣殿都有备案,可以用相应的功绩值送自家资质不好的后代或亲友回到下方的太平世界,安度一生。而下方世界里凡是境界到达尊级的,都在科学圣殿里有备案,如果这方世界发生大战,那些强者就会被强行征召,过来参战。 除了八大雄城外,也有一些人类聚居地,但是相当危险,除非建立者本身就是强大的势力,譬如空阁。 他们穿越过来的这块地区就属于空阁,方圆大约有一百平方公里。因为他们训练杀手并不是养蛊的方式,而是让他们出去刺杀异族,从低阶到高阶皆是目标,相当于也在为人族做贡献,因此八大雄城都默认了空阁的存在。 看完资格,杜骁侧头看向燕漓,“你怎么看?” 燕漓想了想,“我本来是想踏平空阁的,既然他们杀的异族比人族要多得多,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搞清情况,看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谁是出钱的委托人。然后,我们再把有关的人一个个杀了。没有专门针对我们或是没有接刺杀我们的任务的那些人,我们就不管了。” “嗯。”杜骁立刻点头,“我同意。” 第610章 域外雄城(2) 这里属于空阁总部,但真正的总部还在二十里开外。对于中高阶修士来说,这点距离相当近,几分钟就可以御器赶来或是直接飞到。 杜骁和燕漓等了不到三分钟,便看到一群人飞过来,停在事发现场上空。为首那人是低阶武圣,身穿黑袍,身材瘦削,目光阴鸷,一看便不是善类。跟在他身后的修士有二十多人,其中两个是中阶武皇,另外的都是武尊,低中高阶均有。他们都穿着清一色黑袍,只是为首之人缀着金线,他们的衣袍上缀着银色或紫色、青蓝、蓝色等纹路,显然地位有别。 杜骁估量了一下对方的实力,便当机立断,“小时协助我,小金制住他们,我来读取他们的记忆。” “好。”小金与小时同时答应,都跃跃欲试。 杜骁并未出舱,而是杜骏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同时发动秘技“一念万年”,将他们笼罩进时间流速极度缓慢的领域内。有杜时全力相助,他的精神力也非常强大,时间法则叠加空间法则,让对手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防备,便陷入时间沼泽,难以自拔。 金钟操控东皇钟出现在他们上空,向他们当头罩下,将他们牢牢控制住,顿时失去五感,精神恍惚之下,不知今夕何夕。 等到他们将这群修士制住,杜骁才出去,挨个读取记忆。因为他是学医的,所以在这方面是行家,研究得相当透彻,比燕漓做得更好。因此,燕漓与燕淋都没出现。 趁着这个空当,燕淋出现在后面舱室,对那些拖家带口的修士笑道:“你们既然跟我们到了此处,看来是下定决心跟我们走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我有一个随身秘境空间,环境非常好,而且相当安全,可以让老弱妇孺在里面生活,这样你们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那些修士已经看出这里的环境条件危险,心里正有些忧虑。他们都是喜欢战斗,愿意在战斗中突破的人,但亲友却不是,特别是幼儿和老父母,战斗力很弱,还有些先天体弱的亲朋好友,也不适宜参加战斗,但是真正打起来,陷入恶战的话,只怕他们护不住这些亲人。现在听燕淋一听,他们都大喜,立刻安排亲眷朋友收拾好东西,进入燕淋的随身秘境空间。他们也跟进去看了看,见这里果然山清水秀,周围没有凶兽,还有现成的房舍与丰富的生活物资,亲友们在此都能过安宁的好日子。他们都很满意,看了一下便即出来,心头一块大石放下,便可以全神贯注地准备战斗。 飞舟外,杜骁读取记忆的速度很慢。 从空阁总部赶来的这位武圣已经活了两千一百三十多年,低阶武圣便是他的尽头。他的潜力已尽,除非有珍稀的天材地宝或是天大的奇遇,否则他完全没有了上升空间。不过,在空阁做杀手,没有死在半道上,能够活这么久,且突破到武圣,即使他的圣阶有很大水分,也已经算得上了不起了。 想要升上圣阶,必须有至少一条法则领悟到大成境界。这位武圣专心参悟杀戮法则,但是路走偏了,因而迟迟未能将境界达到大成。他应该是借助了丹药之利,才勉强将境界堆上去,突破成为水货武圣。 即便如此,他的人生经历也相当丰富,从弱小到强大,从被人欺侮践踏到随意处置别人的生命,他走过了漫长的路程。再加上一千多两千年前那场剧变,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各种事情。因此,他的记忆非常庞大,那些早就被他遗忘的时光散布在他的脑海中,游弋在他的神经末梢间,零碎琐细,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完全捕捉,无一遗漏。 好在有杜骏全力施展的“一念万年”秘技,让杜骁有足够的时间去仔细搜索。也因为护魂类的法宝很难得,所以这位武圣的精神海并没有得到太多的防护,杜骁可以轻易突破,也就能从容不迫地仔细读取。 人的大脑并不只用于记忆,更多地还用于思考,因此记忆库中既有客观印象,也有主观思想,或是接收外界信息时由于不能理解或是客观原因造成误差,这些都需要仔细甄别。杜骁先将目标的记忆全部读取出来,之后的对比、筛选、判断、研究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 杜骁一个一个地读取过去,读完后再将燕漓研制的纳米机器人放入目标地耳道、眼睑、头皮、肋骨等处,以后方便随时随地地监控他们。 将前来的二十多人全部处理完,领域内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而在外界却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做完一切后,杜骁、杜骏先回到空间世界,金钟再收起东皇钟,也遁入空间世界。 那二十多人全都没有察觉到曾经发生过什么,连那个武圣也没有异样的感觉。他停在半空,看着眼前的满地狼藉,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右侧的武皇问:“还有活着的吗?”他边说边用神识扫过周围,却只在外围发现有大批活着的护卫和跑腿打杂的低阶修士。 武圣左侧的武皇思忖道:“像是被阵法反噬,空间通道也消失了,难道是他们撑不住,全都被空间殉爆炸死了?” 武圣微微点头,“有可能。” 右侧的武皇轻叹,“阵法师全都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左侧的武皇也很遗憾,“咱们供养的阵法师最高只到皇级,能维持空间通道这么久,也是尽全力了。” 那个武圣的脸色非常阴郁,咬着牙说:“都是那些对空间法则一窍不通的老头子,想一出是一出,硬要送高阶凶兽过去,一头不够还要两头、三头,看吧,到底出事了。” 后面的几个高阶武尊也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听上去便是要将眼前的这个不利局面甩锅给那些“尽出馊主意、胡乱发号施令的老家伙”。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便转身飞走,回总部去了,这里只留下两个低阶武尊,了解情况,收拾残局。 杜骁从空间世界出来,回到飞舟的驾驶舱,坐到燕漓身边,轻声说:“空阁真正的总部实际上是一件残缺的神器,虽然已经跌落成圣器,但器灵仍在。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暂时还攻不进去。我们先离开这里,去杜氏的大本营炎帝上城。” “好。”燕漓贴着空间夹层往前飞了半个小时,便离开了空阁的领地。他驾驶飞舟钻出来,在半空中悬停了一下,感知天地法则,然后对飞舟的设置逐一调整,这才重新启动,向前疾飞。 第611章 救人(1) 燕漓现在驾驶的这艘飞舟是他自己炼制的,上面有tasa的专属技术,这才可以穿越一个大陆的空间膜,在虚空、空间夹层、大陆内自如来去。 飞舟外部不仅有强大的防御法阵,还有高阶的灵力武器。内部则用了空间扩展技术,不仅可装万人,每间舱室内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池塘假山,风景各有不同,都很美丽。舱中还有聚灵阵,可提供稳定而浓郁的仙灵力给所有乘客修炼。 飞舟行驶的时候,无论外部的气流又多狂暴,内部都很平稳安宁。那些中高阶剑修、武修忍不住说:“在这上面待上十年八年都不觉得枯燥。”然后就各自回房去修炼了。 燕漓不时调整方向,躲避空中乱流、庞大的飞行荒兽或成群结队的飞行蛮兽。之前读取的记忆虽然还没整理出来,但有些常识性的东西却已经清晰明确。 这个地方就如下方的红莲大陆一样,是一整块,没有海洋相隔。因天地法则混乱,导致四季紊乱,晨昏不明,冷热不均,甚至日月升起降落的地方都不断变化,导致方向都难以辨清。只有登天梯的位置亘古不变,以此作为坐标,才能定下东南西北。 在东方,北有青帝上城,南有白帝上城;在南方,东有赤帝上城,西有炎帝上城;在西方,南有黑帝上城,北有黄帝上城;在北方,东有紫帝上城,西有冰帝上城。当地称为八帝上城,下方的红莲世界将之统称为域外雄城。 每座城都非常巨大,方圆数十万里,城墙以圣器堡垒联接而成,与数重阵法组成护城大阵。当年上下陆地分离时,遗留下的人族、妖族、仙灵兽族全部进入八帝上城,那些灵山宝地也都移入八城,各种天材地宝也尽量移植采集后收入城中。如今,八帝上城中聚集了九成九的人族修士,即使每天都有战队出外做任务,也依然有九成左右的人族留在城内。 燕漓等人穿过来的地方原本离青帝上城最近,但他们不打算去那里,而是径直飞往西南方向。杜骁读取那么多人的记忆,尤其对付那个武圣,耗费太多精神力,回到飞舟后便懒懒地半躺在座椅里,看着立体成像仪播出外面的环境变化。 这个世界虽然仍是一个整体,看上去却有些破碎,满目疮痍,阴沉压抑。他们时而飞过沼泽,头上是乌云雷电,时而飞过黑色密林,到处是暴雨倾盆,时而飞过沙漠,有狂风凄厉呼啸,时而飞过草原,有烈日如火如荼。美好的地方极其狭小,多灾多难的区域广大而凶险。 他们飞了两天两夜,忽然立体成像仪上显示地面上有人。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修抱着一个小孩,那女修看上去骨瘦如柴,憔悴至极,怀里的孩子更是只剩一把骨头,奄奄一息。她似乎已经绝望,跪在地上仰天嚎哭,周围有黑色鳄鱼形状的魔兽正向她爬去。 燕漓迅速用探测仪扫描了周围,除了魔兽外,没看见有什么人形生物埋伏,因此感觉这不像是圈套。再说,他们来到这里,纯属意外,谁会事先给他们布置陷阱?从时间上计算也是来不及的。 燕漓将飞舟降低高度,迅速停到女修上空。杜骁祭出剑意,将女修周围的魔兽全部斩杀,然后在女修怔愣时用气劲将她卷起来,收进飞舟。燕漓立刻操纵飞舟升空,继续赶路。 杜骁起身,回到内舱室,将女修带到一个空房间里,温和地道:“道友,可否将孩子给我看看?我是医修,也是丹修。你和孩子的情况都不好,需要立刻救治。” 那女修并不是美人,但也相貌清秀,虽然此时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一双大大的杏眼中却燃烧起求生的欲望。她抱着孩子,激动地跪倒在地,将孩子小心地捧出,颤着声道:“多谢恩公搭救。” 杜骁接过昏迷不醒的孩子,将他放到床上,然后递给女修一个丹瓶,“你先服两粒复元丹,稳固元气。”然后就探手搭上孩子的腕脉。 那女修塞了两粒丹药入口,很快就有了一点精神。她用净身诀掸去身上的灰土泥浆,再把零乱的头发重新扎起来,看上去便比刚才的状态好了很多。不过,她做这些并不是受美,只是因为对杜骁的礼貌。可以看出,她的出身一定比较良好,有些礼仪是刻进骨子里的。只略微整理一下外表,她就不再动弹,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眼里又有了泪光。她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敢打扰杜骁的诊治。虽然飞舟的出现太突然,但杜骁生得风华绝代,气度非凡,一看就知绝非鬼祟之人,也非魔修妖修,而是纯粹的人族,且是剑修。他说自己的医修丹修,她就一点也不怀疑,心里带着无比的期望。 杜骁诊断了一会儿,拿出一瓶生机泉水,轻轻扳开孩子的嘴,滴了三滴进去。很快,孩子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小小的身体里也有了一丝生机。杜骁又拿出一台医疗舱,将孩子放进去,然后注入药液。 他一边工作一边说:“这孩子不到十岁,身体里至少有五种血脉,彼此冲突,互相吞噬,本就极其需要能量来支持。他却严重营养不良,体内生机极度匮乏,非常危险。他年纪太小,不能下猛药,以免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现在只能徐徐调理。你放心吧,孩子不会有事,会好起来的。” 听着他的话,女修的身子不断颤抖,眼中流露出极度悲伤与恨意,到后来听说孩子会好起来,又转成庆幸与狂喜。她猛地跪下来,不断叩头,“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杜骁用气劲将她托起,温声道:“不必如此,让我看看你的情况,身上可有伤病?” 女修连忙道:“我只是力竭而已。这一路逃出来,危险重重,但我有……孩子他爹给的法宝护身,又从不与那些异族或凶兽缠斗,只是不停地逃,因此没受太多伤。我……”她说到这里,咬着牙又跪了下去,“还请恩公救救我夫君,救救那些被人奸掳掠过去要卖与异族的人族修士。” 杜骁见她动不动就跪,不免有些无奈,忽然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一怔,“你先起来,说说他们的情况。他们现在在哪里?人奸有多少?异族有多少?大概都在什么境界?”在哪里都少不了投靠敌人、背叛家国的贼寇,从汉奸到人奸,尽皆如此。他们往往比敌人更加可恨,一有机会就应该将其消灭。他的精神力始终悄悄笼罩着女修,对她的言行举止是真是假都了如指掌,因而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所以立刻决定去救人。 见他透露出要去救援的意思,女修欣喜若狂,急忙站起来,喘了两声,平静下来,正要说话,杜骁拿出一个灵果递给她,“你先吃个果子,补充一番。别着急,慢慢说。” 女修连日逃亡,外面根本找不到什么可吃的东西,能坚持到现在,实在是侥天之幸。她连声道谢,接过灵果就狼吞虎咽,两口就吃完了。一股暖流很快流遍她全身,让她感觉非常舒服。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惬意的笑容,放松地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方有条有理地说:“从此地往北大约千里之外,有个隐在山谷中的秘密黑市。那些人贩、盗贼、匪寇、商队、半异族、异族混杂在一起,每个月都要交易一次,每次持续十日。那些人奸带来的货物主要就是掳掠诱拐的人修,大都是青壮年和少年儿童,男女均有。除此之外,还有丹药、药剂等等。他们用这些跟异族交换他们大陆上出产的各种灵材灵草,还有一些魔宝和魔兽幼崽。我跟我夫君不受族中待见,实在活不下去了,便决定冒险离开青帝上城,到炎帝上城投奔我父亲。可是,半途中我们剩坐的长途客船被匪盗袭击,全船客人和船员、护卫要么死要么被掳走。我们一家三口也就带到那个黑市,打算卖给异族,只当时还没到交易日,异族未至,我们才侥幸活下来。我夫君虽然资质不好,但悟性奇高,炼制过不少不起眼的法宝,这时便全都给了我。他在夜间设法制造混乱,掩护我带着孩子逃出来,只盼我能逃回青帝上城,带来救兵。可我……外面实在太险了,回城的路又长……我才明白,夫君说什么让我回去搬救兵,其实根本就没抱希望,只想着我与孩子能逃命就足够了。我……幸好遇见了恩公……”说到后来,她几度哽咽,终于泣不成声。 杜骁的神情越发温和,“好了,别伤心了,我们现在马上就过去救人,你来指引方向。”说着,他从空间世界里放出一个医疗机器人,明面上是从外面推门进来,对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杜骁对女修说,“他也是医修,让他在这里照顾这孩子,我们去驾驶舱吧。” 女修连连点头,“好。” 第612章 救人(2) 这个女修名叫韩冰,是武尊巅峰,在域外雄城算是中低层修士。 这里环境险恶,八帝上城虽然能保护中低阶修士的安全,但因资源有限,竞争也十分残酷,尤其是小家族子弟、寒门子弟,除非资质极佳或是卖身给大家族当奴才,才有可能得到一些修炼资源,其他人都只能努力打拼,甚至用命去搏,才能得到提升的资源。 在八座城里,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新生的小孩不能在三十年内修炼到武宗,说明资质不行,就不必浪费资源了。他们大多会被强制送去灵田或灵矿等地做工,也有可能分配在城市各地做维修、清洁、搬运等各种杂活。 当然,如果在丹符器阵等辅助职业上有天赋的话,也能得到重视,修炼上悟性不足的话,也可以用丹药堆上去。只要修士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就会得到关注,获得需要的资源。 韩冰的丈夫褚大海就是在炼器方面颇有天赋的修士,因此韩家才将嫡出女儿嫁给他。褚家与韩家本来都生活在炎帝上城,在中等家族里属于垫底,但也是有一定人脉和势力的。只是,百年前,褚家有子弟得罪了大家族子弟,为免灭族之灾,只得匆匆离开炎帝上城,搬到青帝上城,投奔姻亲冯氏。 等到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褚氏族人就开始追究当初闯祸之人的责任。得罪人的褚大山是褚大海的哥哥,因为妻子美貌而被大家族弟子看上,他却护着妻子不肯让步,这才若来对方报复,这并不是他的错,但是因为他弱小,所以就是罪过。褚大山所在的这一房便受到家族的苛责与打压,以致生活非常艰难,全靠褚大海炼器水平迅速提高,才让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在族中能勉强生存。 褚大海被家族当成苦力,榨取价值数十年。好不容易生下儿子,没过两年,就被冯氏一个平庸无能嫁不到好人家的庶出小姐看上,硬逼他休妻另娶。他不肯,就被家族百般逼迫,父母与哥哥也接连出事,幸好妹妹已经出嫁,总算逃过一劫。褚大海万般无奈,便打算离开青帝上城。这时,韩冰接到家中父母托人带信,说那个当初逼迫褚家的大家族子弟已经死在野外的魔兽群中,他们可以回去了。褚大海立刻拿出所有积蓄购买船票,打算带着一家人离开。因为仙灵石不够,他买的都是尾舱,而且还要分两个船期。孝顺的褚大海先让褚大山一家带着父母叔伯堂兄弟姐妹上船离开,然后自己继续炼器挣钱,再买船票带着妻儿回炎帝上城。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褚大山他们安全到达了炎帝上城,褚大海夫妻乘坐的灵舟却遇到大规模袭击,最后抵抗失败,全船人不是死伤就是被俘。褚大海及时亮出炼器师的身份,才保住一家三口的性命,被押到那个秘密山谷。那些人奸并不打算拍卖他,而是要他炼器来卖仙灵石,但也并没有对他有多么优待,住得差,吃得差。他儿子很快生病,却得不到治疗,妻子又被那些渣滓觑觎,几度遇险。他忍无可忍,决定拼死一搏,于是将悄悄烧制了一些小型法宝交给妻子,再用炼制的几颗霹雳子乘黑夜炸了人奸的老窝,引起大乱,掩护妻子带着儿子逃出去。 褚大海是山谷中惟一一个炼器师,白天黑夜都有人监视他,即使他乘着深夜敌人放松时炸了他们的老窝,也不敢跟妻儿一起逃出,就怕引来人奸的大规模追捕,以致一家三口都逃不出去。有他留在山谷中吸引人奸们的注意,韩冰逃出后并没有引起注意。这一路上的危险都来自野外的魔植魔兽和异植凶兽,以及险恶的大自然。若不是她身上的防御法宝够多,根本撑不到现在。 杜骁并没有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在她情绪激动地讲述来龙去脉的时候,悄悄读取了她的记忆。这种读取只能看到她印象深刻的重大事件,譬如当年成亲、婚姻美满、遭遇变故、背井离乡、家族欺压、艰难生子、被逼离异、咬牙离开、中途被劫、乘夜逃亡、一路奔波、最终绝望……其他的琐碎记忆一时探查不到,但已经足够了。韩冰并没有撒谎,说的都是实话。因此,杜骁才二话不说,答应过去救人。 韩冰无比感激,很努力地在驾驶舱为燕漓指引方向。她的天赋不错,心性尤其坚毅,虽然一路上无数性陷入险地,却都能冷静应对,顺利逃生,且一直没有放弃孩子,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延续孩子的病情,可以说坚持到了极致。 燕漓也很欣赏这样的人,一边操纵飞舟一边安抚她的情绪,顺便向她了解有关秘密山谷更多的情况。杜骁则回到内舱,召唤所有修士,把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准备战斗。 “我们没跟异族战斗过,大家务必小心谨慎。”杜骁提醒他们,“不必畏战,但也不能冒进,先以两人或三人围攻一人的方式与其对战,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予以调整。据说异族因为人口稀少,所以单兵作战能力远远高于人族修士,大家绝不可轻敌。至于那些背叛人族的人奸,能废的话就废了以后留活口,好挖出他们的网络,以便一网打尽。如果他们反抗到底,拒不投降,一律格杀勿论。” “是。”这些修士们一听人奸掳掠人族修士卖给异族做口粮或繁衍工具,全都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将这些败类斩尽杀绝。 区区千里,以飞舟的速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燕漓并没有直奔目标,而是选择从秘密山谷附近飞过,仿佛只是路过,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蹊跷。果然,飞舟刚刚飞近,就从山谷里冲出来一大群修士和他们操纵的魔兽异兽,黑压压地飞上来围攻。 燕漓并没有让修士们出舱迎战,而是先打开飞舟外壳上的所有武器,一轮猛轰,先就干掉了上百修士和魔兽异兽,轻重伤更是难以计数。这些人奸早就泯灭人性,穷凶极恶,都是亡命之徒,便是看着别人死了也并不在意,依然红着眼睛往上冲。看到飞舟的火力这么强劲,他们都认为必定是大家族嫡出子弟在里面,肯定带着海量仙灵石与无数法宝,只要劫下来,死再多人也值得。 燕漓操控着飞舟稳稳地停在空中,灵力大炮与高速机枪在飞舟的上下左右前后持续发射,灵力子弹布下天罗地网,射杀无数敌人。不断有人与|兽惨嚎着掉落,各种颜色的鲜血淌满黑色的大地。 这些人奸很少有走正统路子修炼的,大多是邪门歪道,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虽然靠打劫为生,又掳掠修士卖给异族,以获得各种修炼资源。但他们不敢在八大帝城公开亮相,甚至大部分都不敢进八大帝城,因为很可能躲不过城门处的探测法宝,被识破身份而击毙。因此,他们身上的法宝都七零八落,很少有成套的。一群面目狰狞的乌合之众,抢劫时总是以多欺少,这才能勉强将成功率保持在一半左右。此时遇到燕漓这艘装备精良的飞舟,就被打得伤亡惨重。 双方对峙了半个多小时,那些人奸、盗匪就知道,凭人海战术是打不垮飞舟的,于是开始改变战术。中低阶修士退下,武尊以上的高阶修士出现,还有十几个异族从山谷中出来,向飞舟发起猛攻。 这些异族有人型,也有兽型,还有兽头人身或人头兽身,大都血厚攻高,悍不畏死,攻杀起来一个抵得上十个同阶人族修士。 燕漓试着发射了几十炮过去,却只能将人族武尊轰成重伤,根本破不了异族的防御。燕漓便打开广播,对全船修士道:“大家注意,按计划分成两拨,甲组先杀出去,乙组在船中预备。异族很强,你们最好四到五人围攻一个。我数三下,就会打开门,放甲组出去。预备,一、二、三,走!” 他飞快地摁下一个按键,飞舟的门悄然打开。五十多个剑修与七十多个武修飞快地冲出门去。他们在舱中就透过立体显示器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也分好了各自进攻的目标,这时没有半分犹豫,朝着目标飞扑过去,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半空中一时剑气纵横,刀风霍霍,鞭影重重,各种火球、冰刃、木刺、土山、水鞭、金刀、雷霆、风龙卷交错出现,配合默契,杀得异族伤痕累累,节节败退,那些人奸武尊更是死伤惨重,有的转身便逃,有的却来不及逃脱便身死道消。 山谷内大概接到了示警救援信息,顿时大乱。一帮乌合之众本就面合心不合,不过是共同求财罢了,现在是生死关头,谁也顾不上谁,更不会不计生死去救援。一个个小团体匆匆收拾了贵重物品便夺路而逃,那些准备贩卖的货物只能用储物器具带走物品,人族修士却是没法带走,只得扔下。 外面原本兴冲冲来打劫的那些人死了大半,幸存者只要能动弹的也都用尽全力逃走。燕漓立刻下令,“乙组出船,追杀那些人奸。预备,一、二、三,走!” 他再次开门,乙组的一百二十余个修士立刻冲出去。他们不管异族,而是全力追杀人奸,能活捉的便留下一口气,若是负隅顽抗,便奋力斩钉,不留半分余地。 燕漓还在另一个方向放出了空间世界中的一批武王和武尊级修士,四散开去追杀漏网之鱼。另有几个抓捕小组,专门捕捉异族,带回空间世界后交给燕淋和杜骏,由他们读取记忆并全面研究。外面环境险恶,出舱的人都带有返回符,若遇紧急情况可捏碎符纸,便可挪移回飞舟或空间世界,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他们的安全,尽量减少伤亡。 外面杀成一片,燕漓却没有在原地干等。他关闭舱门,驾驶飞舟直奔山谷。 这里虽然在“魔地”的包围中,但四周有山峰环绕,地底可能还有一条小灵脉,便自成一个小环境,仙灵气虽然不浓,却比较平稳,适合修炼。谷中生有绿草鲜花,还有一个小水潭,算是比较优等的环境。那些人奸一直以这里为大本营,修建了不少建筑。房子是他们住的,那些被贩卖的人族都被特制的禁灵锁锁住了丹田筋脉,功力全无,像牲口一样被圈在围栏里,境况极其凄惨。小孩子尚未修炼,身上就没有带着特制枷锁,却也用铁链栓着脚踝,像小野兽一样在地上或躺或趴,个个骨瘦如柴,神情呆滞,脏得完全看不出面目。 燕漓长叹一声,驾驶飞舟降落,与杜骁一起,带着韩冰出现在外面。充满血腥与死亡的气息与各种恶臭迎面扑来,令人窒息。 韩冰疯了一样地奔向山谷一角的炼器房,大声叫道:“大海哥!大海哥!大海哥……”声音里满是激动、期待、恐惧、担忧,叫到后来都破了音。 燕漓与杜骁都放出精神力将这个方圆约有十余里的山谷扫描了一遍,发现人奸和异族都已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狼藉,还有就是围栏中的上千人族“货物”。他们的状况都很不好,伤的伤,病的病,精神状态尤其糟糕。 杜骁升上半空,徐徐说道:“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请大家放心,你们已经安全了。我会带你们上飞舟,有医修为你们治疗,还会提供给你们食物和饮水。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带你们去炎帝上城。请大家放松,我现在就为你们斩断枷锁。”说到这里,他身上剑意迸发,与精神力融合在一起,化出千余柄银色小剑,斩向锁住修士的禁灵锁和孩子们脚踝上的合金链。 所有人身上的锁链应声而断,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却都呆呆的,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恢复了自由。 燕漓用气劲裹住他们,每百人一批,将他们移到飞舟里。杜骁放出的医修们都已经守在医疗区,会全力救治他们。 直到眼前的景象突然转换,一群和蔼可亲的修士将他们送上医疗床,那些绝望的修士才反应过来,确定自己得救了。 顿时,他们呆滞的眼神开始活泛起来,枯瘦的脸上也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劫后余生,许多人都忍不住放声痛哭。 “得救了……” “我们提救啦……” “谢谢恩人……” “谢谢……” 第613章 哪位道友在渡劫(1) 燕漓收人的时候,杜骁去了山谷一角的炼器房。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一个品质中等的炼器鼎,四角零乱地堆着一些低等材料。一个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男修躺在器鼎旁边,韩冰跪在他身旁,慌乱地痛哭,却不敢伸手去碰他。 杜骁蹲下身,搭上他的腕脉,辅以精神力扫描,仔细探查他的情况。韩冰连忙止住哭声,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褚大海虽被打得很惨,但人奸们大概还是想要留着他,继续为他们炼器赚钱,因此并没有往死里折腾。褚大海的外伤很重,内伤也有,但昏迷的主要因素还是他被逼着日夜炼器,导致精神力枯竭,体力耗尽,疲劳过度,心力交瘁,又拼死掩护妻儿逃走,然后放下心中大石,这才濒临崩溃。 杜骁冷静地对韩冰说:“你大声地清楚地告诉他,你很好,你们的儿子也很好,我们现在来救他了,让他一定要活着,激发出他的求生意志。” 韩冰连忙用力点头,便口齿清晰地大声说出自己和孩子一路逃亡、终得救援的经历,然后不断请求褚大海活下去。儿子还小,不能没有父亲。他们夫妻因爱,她也不能没有夫君。如今他们马上就要去炎帝上城,希望他到时候好好的,跟她和孩子一起回家。 在她说话的时候,杜骁给褚大海灌下数种药剂,又塞了一粒高级复生丹到他嘴里,然后运功助他将药力行遍全身。 很快,褚大海的气息变得粗壮起来,手指微微颤抖,似将醒来。韩冰喜出望外,声音里也充满了喜悦与期盼。 杜骁探查过他的情形后,对韩冰说:“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我们把他带回飞舟,再进一步治疗。” “是,是。”韩冰连连点头,亲手将丈夫稳稳地抱起来,跟着杜骁往飞舟那边走去。 等他们上了飞舟,燕漓也收完了人,立刻驾驶飞舟起飞,朝着外面的战场飞去。 这时,那些人奸除了少数侥幸逃脱外,其他人要么死要么重伤,基本都被干掉了。但异族却很强悍,受伤的多,死亡的少,而除非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外,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即使受伤了也依然坚持战斗,绝不后退。出战的修士也伤了很多,有些在生死关头及时激活回城符,传回飞舟或空间世界,这才留下一条命。 燕漓一边飞一边收人,遇到强大的异族便开炮轰击,将异族击退后协助对战的修士回到飞舟。很快,便就将己方修士全部收回,随即升上高空,加速飞离。 凡是可以飞行的异族都不肯罢休,全都发出尖啸,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要围攻飞舟。 燕漓不打算与他们纠缠,立刻发动空间穿梭功能,直接消失在众多异族眼前,飞进空间夹层,然后向前飞行一段距离后,再钻出去,回到现实世界。短短的十多分钟,飞舟就穿行了数千里,甩开了那些异族。 燕漓继续向前疾飞,杜骁在舱室里带着医修救人。杜丹宁、杜丹鸣、燕沧石等人帮着安置那些伤病不重的被掳修士,让他们吃好喝好之后安心休息。有些幼小的孩子并没有亲友长辈跟着,也说不清自己的来历,惊魂稍定后便一直哭泣,都需要他们安抚哄劝。 就这么飞了两天两夜,杜骁突然在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奇异的气息。他回到驾驶舱,对燕漓说:“前面好像有人在渡劫,而且……我好像感知到血脉的召唤,似乎渡劫之人出自杜氏,与我的血脉很近。真是奇怪,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渡的劫无比凶险,只怕渡不过。” “是吗?”燕漓凝神感知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种劫雷的味道……紫霄神雷……不对,不止……好像还有黑色天罚……确实奇怪,这雷劫好生古怪……渡劫之人可能凶多吉少……” “赶去看看。”杜骁有些急切,“我总觉得他与我有什么联系。” “好。”燕漓立刻加速,顺着劫雷的气息赶过去。 飞过千里之后,他们渐渐看到前方黑云密布,仿佛铺天盖地,一道道血色劫雷在云中滚动,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地震动天地。 “这种劫雷……”杜骁皱眉,“是变异的吧?规模这么大,不太像突破到圣阶的雷劫,难道是……帝劫?” “很有可能,而且这不是普通的雷劫,是九九黑火大劫,属于天罚,不劈死他不罢休。”燕漓也皱眉,“我有点压不住了,只怕咱们的雷劫也要被这位道友的雷劫引动。” 杜骁又小心谨慎地感知了一番,“渡劫者受的伤很重,气息更浓了,我确认他是杜氏之人,血脉与我很近。” “那就要救了。”燕漓停住飞舟,对全船广播,“外面有道友在渡劫,我们暂时在此等候,请大家不要出舱,不要喧哗,耐心等待。” 他播报了三遍,然后将飞舟交给伊斯玛母操控,就与杜骁一起出去。两人站在一个圆盘状的飞行器上,向前快速飞行,很快就看到劫云的中心下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眉目俊朗,威风凛凛,虽已被劫雷劈得衣袍焦糊,浑身淌血,却依然从容不迫。他仰头看天,大笑道:“天道啊天道,你不让武帝出现,就能苟延残喘下去吗?你灭杀了一个又一个巅峰武圣,削弱我人族实力,真的就能对抗住异界大陆吗?能顶住异族入侵吗?” 雷劫停顿了一下,接着更加猛烈,一串血红色的闪电劈到他身上,让他狂吐鲜血,扑倒在地。半晌,伴着隆隆雷声,他又挣扎着坐起来,抬手指天,“天道,你杀不死我!我杜北洪一生守护人族,天地共鉴!你想苟且偷安,我杜北洪却不想做异族的奴隶!” 雷霆更烈,黑云翻卷,仿佛大地都在怒吼,似乎天道已经被他激怒,他却放声大笑,越发潇洒。 在雷劫区域的边缘,围了一圈护法的修士,有男有女,此时却都面色悲凄。有位女修一直想往中间冲,却被其他几个修士摁住了,百般劝解。那位女修是中阶武圣,看上去是渡劫之人的道侣,此时泪流满面,只想与夫君同死。但她如果进入雷劫范围,就会被天道认定为共同渡劫之人,雷劫至少会陡增一倍,那渡劫的杜北洪只怕更是十死无生。 杜骁与杜骏、燕漓与燕淋分别合体,随即驾驶着飞行器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杜北洪。两人放开气息,突破武圣的紫霄雷劫立刻出现。劫云的颜色变淡,紫色劫雷与血红色劫雷交织在一起,威力大了三倍以上。 外围护法之人全都大惊失色,纷纷大喝。 “何方小子?” “你们做什么?” “赶快离开!” “若是扰了杜圣尊渡劫,定要你全族偿命。” 此时,杜骁与燕漓距杜北洪不过只有千米,倏忽即至。当一队仿佛刀兵的人形劫雷劈下来时,两人收起飞行器,从空中落下,护在杜北洪身旁,身上的功德金光自动涌出,交织在一起,正好护住了杜北洪全身上下。 “轰隆隆——咔啦啦——”震耳欲聋的霹雳连绵不绝,轰得这处荒山一寸寸化为飞灰。浓郁的功德金光稳稳地闪烁着,与雷光相映成辉。 等这道雷劫过去,燕漓手疾眼快,给杜北洪套上十层空间屏障,杜骁又用时间法则给这十层屏障加固了一番。天道一时感觉不到这个大逆不道的渡劫之人,黑云在上空翻卷,血红色劫雷在云中穿梭,却迟迟劈不下来。只有紫霄神雷如红莲绽放,在天地间闪烁璀璨光华,继续往下劈来。 燕漓一脸享受,放任劫雷劈在身上。等到第一轮的九道雷劫过去,他仰头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我感觉到了雷之本源。” 杜骁鼓励道:“快去吧。” 燕漓冲天而起,扶摇直上,顶着劫雷,拨开劫云,朝着九天之上隐约浮现的雷池扑去。雷池边有雷光闪烁的琼楼玉宇,如紫色混沌灵玉所筑,晶莹剔透,散发着古老的雷之气息,仿佛里面供奉着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给混沌大地带来第一束光明、第一缕生机。燕漓的足尖在雷池边缘重重一点,化作雷霆,冲进那座传说中的雷神阁。 杜骁站在杜北洪身旁,一边顶着劫雷一边给他喂食高阶极品丹药。杜北洪的情况渐渐好转,焦糊的肌肤脱落,重新变得白皙细腻,内伤也好了很多。他能够感觉到身上笼罩的法则屏障,便没有动弹,只盘膝而坐,看着杜骁的盛世美颜,笑道:“好多年没见到小友这样的天才了。你这是渡圣劫吧?能冲进老夫的帝劫,却这般轻松自在,果然是功德大善人,不一般啦。天地功德,便是天道再昏聩,也要认账的。” 杜骁微笑,“杜圣尊,我叫杜骁,咱们一万年前说不定是一家呢。” 杜北洪哈哈大笑,“好好,原来是我杜家人,果然不凡。” 杜骁又扛过一轮九道雷劫,天上的劫云更加浓重,雷霆的紫色越发璀璨夺目。杜北洪仰头看看,笑着长叹,“真不公平啊。老夫渡劫,天道恨不得劈死我。小友渡劫,便这般温柔可亲。” 杜骁也笑,“天道待我们亲厚,我们是领情的,只是也略感烦恼。我那道侣一直想要找寻雷之本源,可雷劫不强,本源不出,如之奈何?今日幸好遇到圣尊大人渡劫,我们才能搭个顺风车,还要谢谢前辈帮忙。” 杜北洪高兴得眉飞色舞,“好好好,既如此,我渡这劫也就不算是鲁莽了,正该是你们的机缘。” 第614章 哪位道友在渡劫(2) 一连串突发变故令外围那些护法、观摩的修士们目瞪口呆。直到两轮雷劫过去,很明显地看到血色雷劫隐而不发,紫霄雷劫璀璨夺目,功德金光慑魂夺魄,这才让他们陆续回过神来,总算有了正常思维。 一个中阶武圣捏着自己的胡子,疑惑地问:“我是不是眼花了?为什么三个人一起渡劫,雷劫的危险度反而降低了这么多?” 他旁边的一位女性高阶武圣笑道:“你难道没看见那团功德金光?这样的大善人,天道也要给面子的。” 她的身后站着她的徒弟,这时困惑地问道:“我看后来的两位道友很年轻啊,居然就能突破到武圣了?”她活了六百七十余岁,现在刚到武皇高阶,已经算得上是进境迅速的天才了。 她师父洒脱地笑着说:“有些人生而不凡,那是羡慕不来的。我等凡人只能脚踏实地地认真修炼,像杜圣尊这样,冒险渡劫,方能得证大道。” 在她附近的几位武圣及其弟子和血脉后嗣都连连点头。现在,杜北洪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他们的情绪都放松下来,便悠闲地一边观看一边交流。 在雷劫的中心,杜骁也是一边渡劫一边与杜北洪闲聊,重点就放在成帝之路已断上面。他有些不解,“为什么成帝之路会断?红莲大陆明明还很强壮,天道尚未衰颓,为何要降等?” 一般来说,若是修士能到帝级直至飞升,那就是高等世界。若是修士不能成帝,圣阶便到头了,那就说明这个世界正在衰败,等级便会逐渐下降,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飞升之人,那就完了。因此,那些已经升到圣级巅峰的大能强者往往会冒险一搏,冲击帝阶。但千年以来,每次渡帝劫的修士都会召来天罚,最后抵挡不住,身死道消。这次杜北洪的境界实在压不住了,便决定再次发起冲击。他是剑圣巅峰,本就一生勇往直前,锐不可当,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因此也做好了在天罚下化为飞灰的准备,谁知命不该绝,被劫雷劈了三天两夜、就快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冲出来这么两个神奇的年轻人,居然能把雷劫接过去,让他活下来了。 这时,死里逃生的杜北洪心情很好,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从第一个渡帝劫的正道修士却招来天罚,毫无原由地身死道消,有识之士便开始悉心研究,还发起了无数次论道大会。经过数百年的观察研究,我们认为,修士修炼,要消耗天地资源,修士陨落,以身回馈天地自然,这是天地法则,不容更改。而突遭大变时,天地不胜负荷,便会改弦更张,努力自救。当初天降科学圣殿,一是为了另辟蹊径,用科技发展来找出挪移开异界大陆的有效方法,再就是让修仙的人大幅减少,资质不够的人就放弃修仙,改而走科学的道路,这样会让红莲大陆的负担大大减轻,可以把力量集中在与异界大陆的对峙上。这个办法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但天道一味认定不能供养武帝,消耗太大,这就让我们不敢苟同了。异界大陆中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了解。虽然以前也组织了无数只精英战队进入探查,但往往全军覆没,侥幸回来的不过是千分之一二。他们到过的地方也非常有限,但已经可以断定,异族生而强大,相当于我们帝阶的强者数以百计。只是有天道压制,他们才无法进入我们红莲大陆,但长此以往,危险性会越来越大。如果异族强者找到办法进入我们这里,那没有相应的强者顶得住,红莲大陆的所有生灵都会沦为他们的食物和奴隶。所以,我们一直想冲破天道的束缚,再出武帝,就像我们八大帝城的创建先祖一样,战强者,杀异族,保住红莲大陆。可是,天道那个死脑筋,不开窍啊。”他长叹一声,却并没有怨怼,倒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杜骁明白了,微笑着安抚他,“天道还小呢,刚刚才有自我意识,不过几千岁。相比起一个大陆数百亿年的生命,天道现在只能算是婴儿,所以不能苛责。既是天道负担过重,那咱们帮他减轻负担便是了。” “你倒说得轻巧。”杜北洪笑着,神情语气中已带着亲昵,看他像是自家后辈一般,越看越喜欢,“你说说,怎么减轻?” “种树吧。”杜骁轻快地说,“我在下方红莲世界的八大帝城范围内已经种了几亿棵返灵树。这种树可以吸收魔气、煞气、浊气、凶气等一切不良气息,释放出仙灵气。等到长成后,还可以长出灵果,是净化体质、补充仙灵气的好东西。我看这里环境恶劣,天地法则混乱,却是返灵树最喜欢的环境,会使小树苗迅速成长,释放出更多的仙灵气,改善环境,同时能供应更多的修士修炼,也就减轻了天道的压力。我琢磨着,种上一亿棵返灵树,应该就能供养一位武帝了吧。前辈先种满一亿棵返灵树,估计就可以成功渡帝劫了。” 杜北洪眼睛一亮,“真的?” “我是这么估计的。或许数量说得不对,但种树肯定不错。”杜骁非常肯定,“如果种一亿棵还不够,那就种两亿棵。这里不够种,就派人去下方红莲世界里种。其实,主要是我推广出去已经种好的几亿棵返灵树还没长大,等上十年八年,应该就可以让天道松松手,放一位巅峰武圣成功渡帝劫。” “好啊,好啊。”杜北洪很兴奋,“种树好说,我和我的家人、族人、弟子、亲朋好友全都去种,用上功法神通,种上一、两亿棵树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杜骁点头,“最好是种在魔气、煞气等充足的恶劣地区,返灵树长得快,对环境改造得也快,一举两得的好事。” “嗯,没问题。”杜北洪笑道,“那些地方魔兽凶兽横行,或者还有异族聚居,但有我们保驾护航,将它们全部斩杀或是驱逐,种树肯定没问题。” “对,武圣武皇保护,武尊以下的修士种树,大家齐心协力,都能获益。”杜骁开心地说,“最好还能把树种推广到其他上城中去,让大家都种起来。” 杜北洪一怔,随即点头,“怪不得。如此心胸,老夫自愧不如。”要依他原本的想法,当然是炎帝上城吃独食,杜氏家族以及盟友家族占大头,以他们几族之力,将返灵树种遍域外雄城,并非难事,无非是时间会长一些。可杜骁却没这么想,张口就是让八帝上城一起受益,显然他一直心性如此。怪不得他身上那么浓郁的功德金光,显然天道也是极其欣赏爱护他的。杜北洪想着这次明摆着要自己性命的天罚和以后必定要渡的帝劫,也迅速摆正心态。如果他也跟眼前这位小友学,让大家一起种树,一起受益,说不定天道看在眼里,下次渡劫的时候就不会再死命地劈自己了。 想着,他璨然一笑,“小友胸怀宽广,宅心仁厚,颇有上古圣人之风,令人佩服。就依小友之言,等我们回到炎帝上城,我就派人去告知其他上城,让他们过来领树苗,学习怎么栽种。” “好。”杜骁眉开眼笑,“杜圣尊果然不愧是咱们杜家的前辈。” 杜北洪朗笑出声,对自家的这位小友越发喜爱。 谈笑间,五轮天劫就过去了。杜骁仅仅穿着法衣,身上带着普通的防御符,功德金光一直笼罩全身,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扛过去了。 劫云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天空一碧如洗,不像之前始终乌沉沉的,让人感到压抑。一个黑点从天边闪现,迅速变大。燕漓从天而降,落到杜骁身旁,满脸喜色,就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还没等两人说上话,天降甘霖,带着奇异的芬芳,唰唰地落下来。两人将杜北洪身上的防护屏障解除,让他也同样沐浴在甘霖下。三人很有默契地同时闪开数百米距离,可以最大限度地得到天降甘霖,减少浪费。 周围那些护法与观摩的人也纷纷笑着涌入雷劫区域,分享甘霖。现场一片欢腾。那位刚才哭着要扑上去与杜北洪一起死的女武圣满面笑容地疾飞过去,落到杜北洪身旁,将他一把抱住,激动地叫着“洪哥”。 杜北洪轻轻拍拍她的背,温柔地说:“让你担心了,现在都没事了。” “嗯。”女武圣这才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他,站开一点,也开始接收天降甘霖。 杜北洪特意选择了这个渡劫的地点距离炎帝上城万里之外,有着相对稳定的仙灵气。虽是山地,但这一带基本都是丘陵,不奇不险,植物稀疏,不适合魔兽凶兽生活,也不适合异植魔植生长,因此环境上没有什么危险。他渡劫时引来天罚,轰得几座小山都变成了平地,寸草不生,这时天降甘霖,周围大地立刻生出灵草灵花,展现出勃勃生机。 刚刚天降甘霖的时候,杜骁便让伊斯玛母驾驶飞舟过来,把那些之前参与过战斗的修士都放出来,一起沐浴甘霖,提升实力。 杜骁与燕漓被天道重点照顾,更有一朵似乎是甘霖做成的淡青色莲花旋转着落到杜骁怀里。杜骁抬手接住,立刻从这朵花里感知到一种幼稚的情绪,有期待,有欣喜,有忐忑,有羞涩,直率纯澈,非常动人。这是天道意志传达给他的情绪,证明他的判断非常准确。这方天道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只是尚处到婴幼儿阶段,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最正确的方法,更多的只有本能。现在,他认为杜骁是他最大的救星,因此对他非常亲近,这就给了他一份高级的水之本源做见面礼。 杜骁将这朵花收进精神海,随即抬头看着天空,很诚挚地说:“谢谢!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蓝天上飘来一朵白云,组成了一张胖嘟嘟的笑脸,非常可爱。 第615章 圣天师(1) 天降甘霖结束,杜骁与燕漓立刻回到飞舟。杜骏和燕淋随即分离出来,回到空间世界闭关,稳固境界。 在这个陌生的高级世界,危险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他们从不掉以轻心,必定会保持着分体和本体中总有一人待在空间世界中,以防万一。 燕漓驾驶飞舟落地,打开舱门,这才对杜北洪等人介绍来自幽云杜氏、青帝杜氏、幽云燕氏、白帝燕氏、青帝李氏、白帝刘氏和独孤宏等来自下方红莲世界各地的修士,然后再告知他们途中救人、诛灭人奸、击退异族等事。 当即便有炎帝上城的高阶修士登上飞舟查看,因为他们就有亲人或朋友本应回到家中却迟迟未见踪影,不知是否也在被掳掠的人群当中。 经过救治和心理干预,被救修士和孩子们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看在这些高阶修士眼中,依然凄惨不堪。其中有几人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子侄、弟子、姻亲、朋友的孩子,状况都不好,有根基尽毁的,有缺胳膊断腿的,有饱受凌辱的,有道心大损的,一看便知都受了大罪。众人怒火中烧,琢磨着回去便要先在炎帝上城拉网式清剿,将那些人奸和帮着人奸作恶的叛贼全都拿下,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恨。 燕漓的飞舟内部非常宽敞,炎帝上城的修士们索性全都上来,带着他们一起回去。杜北洪看着来自下方世界的杜氏子弟,感觉非常满意。这些修士并没有去走科技之路,而是依然战意高昂,且年纪不大,境界不低,可见都是出色人才。他们来到炎帝上城,当然都属于他们杜氏家族。有这么一群有生力量加入,杜氏的实力也会增加不少。 杜北洪的渡劫之地与炎帝上城不过相隔万里,十几个小时便飞到了。此时已是深夜,这里的天空却是一种奇异而瑰丽的紫蓝色,如梦似幻。借着天光,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天地之间的景色。远远的,便可瞧见壮观的炎帝上城。 这座巨城方圆超过百万里,外城墙巍峨壮观,高约千米,像一座山脉般,在千里之外便可见其轮廓,不愧“雄城”二字。因为幅员辽阔,这座城就像是一个国家,下设州府区县与直辖市,层层管理,井然有序。 炎帝上城的城主出自连山姜氏,历代世袭,传承久远,每一代城主都是觉醒帝脉者,实力强大。上一代城主便是冲击武帝境而死在天罚下,这一代城主姜元丰继位,现在已是高阶武圣,距离帝境也不远了。 此次杜北洪渡劫,姜元丰并未过来,而是在城主府坐镇,而他的同胞弟弟姜元雄带着几个姜家的高阶武修过来为他护法,足见与杜氏家族的亲厚。姜元雄现在是武圣初阶,眼光自然是有的,今天本来以为杜北洪也会与自己的父亲一样,在天罚之下灰飞烟灭,身死道消,谁知中途杀出两个年轻修士,一举将他救下,还顺势渡劫,又爆出功德金光,足见天道眷顾,自然不会放过交好的机会。 杜骁一向不喜欢应酬,燕漓很自然地顶上去,与姜元雄谈笑风生,很快就彼此称兄道弟。他们现在都是武圣初阶,地位是平等的,也不用提什么前辈后辈,姜元雄坚持要兄弟相称,燕漓也不矫情,欣然接受,让性子直爽的姜元雄很是受用。 看到燕漓与姜元雄相谈甚欢,杜骁便微笑着去了医务区,查看那些伤病员的情况。杜北洪此时已经大致摸清他的性情,与亲近的人是愿意聊天的,但面对不熟悉的人便有些清冷。目前看来,炎帝上城的修士们,杜骁待之亲切的就只有他和他的道侣夏锦瑟。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们很久以前曾经相识,而且很熟悉,很亲近,可他们夫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杜骁有盛世美颜,光彩夺目,气度更清冷高华,超凡脱俗,让人一见便再不会忘,他们怎么会一点也没有记忆呢?夫妻二人暗中传音讨论,却完全不得要领。 如此热热闹闹的,飞舟到了炎帝上城的东城门前,降落下来。八帝上城都有护城大阵,禁止从空中飞入,只能从四面城门进出。那些轻伤的修士倒也罢了,重伤重病的修士和小孩子却是走不动的,好在炎帝上城的这些高阶修士手中都有几款极好的陆行车,这时便放出来,一车载上数人或数十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在城门附近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火车站,一趟开往城中心城主府站的高速列车正等着他们。这是姜元雄在路上便用传讯符叫他们准备好的专列,正好将所有人都送上去,一起去往城主府。 这种高速列车在下方的中土世界才有,蛮荒地区是没有的,因此跟着杜骁、燕漓过来的修士都感觉稀奇,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兴奋地议论纷纷。 杜骁与燕漓坐在一起,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域外雄城的外部区域天地法则混乱,既无法建立网络也不能搞移动通讯,但八帝上城内部却有网络、通信、交通等各种现代化设施。伊斯玛母、阿瑞斯立刻进入网络,在上面疯狂收集信息,杜漓和燕晓则暗中扫描炎帝上城的地形地貌,逐步绘制全城立体地图。有他们做事,杜骁与燕漓就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等到去了城主府,肯定还有一番应酬,比较费神。 四个多小时后,列车已经奔驰到千里之外,到达中心地带的城主府站。这里是特区,没有特别许可是不能随意进入的,而今日车上的这些炎帝上城的修士几乎都住在特区里,所以可以随意进出。随便一个人打过招呼,守在关卡的修士就全部放行,没有一人上车检查。他们长驱直入,非常顺利。 下车后,步行大约十分钟,便到达犹如仙境一般的城主府。 它不是一座府邸,而是占了几座仙灵气充足的山头。姜氏宗族都聚居在此,主峰上便是真正的城主府议事殿。来客到达山脚下,通过守卫严密的检查站,就可以乘坐自动上下行的观景缆车,直达山顶。 杜骁与燕漓被姜元雄领着坐上了第一节车厢,杜北洪与夏锦瑟也陪在一旁。燕漓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对城主府的布局大加赞赏,让姜元雄高兴得合不拢嘴。 十多分钟后,他们就上到山顶,下车后经过城主府门前的巨大广场,踩着奢华的仙灵玉石阶,走到议事殿的大门前。 庄严肃穆的高大门楣下,站着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他穿着华丽中透着一点神秘的蓝黑色长袍,上面绣满了浩瀚繁星。他的头发是根根透明的银白色,发髻上戴着星辰冠,脚上踏着青云履,看上去一派仙风道骨。他的铁灰色眼眸深邃无比,苍白的肌肤中仿佛闪着莹光,秀美的脸十分完美。 论外貌,他与杜骁几乎不相上下,只是气质却大相径庭。杜骁虽然看上去清冷高远,实则正直坦荡,周身上下从骨子里就弥漫着浩然正气,犹如冬日的阳光,让人感觉明亮温暖,敬慕而向往。这位美男子看上去却有些虚幻,仿佛浑身上下都带着天地至理,他已深入其中,却并没有与之融为一体。他的气质冰冷,看上去毫无情感,但因外表实在完美无瑕,所以依然令人神往,只是不敢往前凑近,本能地敬而远之。 姜元雄、杜北洪、夏锦瑟等人看到他,脸上都满是诧异。杜骁与燕漓不认识,便疑惑地看了姜元雄一眼,又看向杜北洪。 夏锦瑟微微一笑,温和地说:“杜贤侄,燕贤侄,这位来自无生殿,是大名鼎鼎的圣天师。他轻易是不会出无生殿的,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见两位贤侄的?” 燕漓有些惊讶,“不会吧?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脸面?不可能的。” 姜元雄面对着圣天师无机质的凝视,身体微僵,勉强保持着微笑,低声道:“世事难料,说不定就是专门来看你们的呢?” 无生殿在八帝上城都是地位超然的存在。它是一万七千多年前红莲大陆最具传奇色彩的无生帝尊所创建,弟子稀少,却传承不断。无生帝尊飞升上界后,仍然混得风生水起,时常降下圣谕。据说四千多年前,无生帝尊证道成帝,是为无生大帝,红莲大陆都尊称为无生神帝。他降下的神谕或帝诏就很少了,但每一次都很重要。 无生殿便是探查天相、参悟天机、接受神谕、奉帝诏行事的一个神秘势力,整个红莲大陆对其都相当敬重。圣天师据说只有一位,既为无生殿主。他轻易不出世,在凡俗行走的多半都是大天师或天师,但他们很少露出行藏,世人几乎都看不出来,因此无生殿在中低阶修士中只是传说。而高阶修士自然知晓无生殿的存在及其职能,也知道圣天师的形貌,因为每一任圣天师即位都会诏告天下,让所有人不致认错。 今天圣天师突然出现,姜元雄等人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于是不免都感到震惊与诧异。 这位风华绝代的圣天师看着他们登上阶梯,无机质的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回过来,停在杜骁身上。直到他们站在议事殿门前,他的目光都没有移开。 第616章 圣天师(2) 相传一万两千多年前,无生殿的一位圣天师白凤禹觉醒了白泽血脉,成为历任圣天师中最强大的一位,常常能够看到大灾大难,也能看到避灾救难的生机,因而多次挽救亿万生灵,积累了海量功德。 他担任圣天师仅两千年便成功飞升,由他传下的血脉渐渐繁衍出白氏圣天师家族,其中常常出现优秀的天才,通过无生殿的终极大考后成为继任圣天师。从白氏家族出来的每一任继任者都觉醒了白泽血脉,只是,一代一代传下来,血脉越来越稀薄,再也无法预见久远的未来,但与其他圣天师家族相比,依然算是最优秀的。 这一任圣天师白通幽据说自小便聪慧无比,九岁时便觉醒了白泽血脉,且有返祖倾向,血脉浓度超过父祖,为家族之最,得到的血脉传承也最多。在他三百岁时,其父主动将圣天师之位让给他,只保留无生殿主一职,为他料理庶务,好让他专心修炼,争取成为数千年来最强大的圣天师,拯救日益倾颓的红莲大陆。 白通幽不负众望,如今不过六百余岁,便已修炼到圣级高阶,能提前预测许多灾祸。百余年来,他每次出现,都是预言异界大陆即将发起的各种大攻势,让八帝上城提前防备,因而每次魔潮或兽潮都没能给域外雄城造成太大损伤,并且很快就被平息。 据说白通幽在异族的必杀榜上排前三位,是异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安全起见,无生殿不但给他配备了强大的护卫力量,且轻易不让他出外亮相,无生殿究竟坐落在何处也无人知晓。以前白通幽从未在炎帝上城出现过,姜元雄、杜北洪等高阶修士都没见过他,这次看到他亲自出现,立刻都警惕起来,琢磨着是不是异族又即将有什么大动作。 姜元雄率先上前,对他行了一个揖礼,笑着说:“白圣师大驾光临,姜府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白通幽一直盯着杜骁的目光收回来,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进殿,而是转身离开。他的周围突然出现数十人,将他团团围住,护卫着他向下走去。他看上去步履稳健,不疾不徐,实则速度极快,与杜骁擦肩而过后,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广场上,再一眨眼便飞到空中,随即远去,消失不见。 姜元雄一头雾水,一时追之不及,只能罢了。他笑着带头走进议事殿,将杜骁、燕漓等人领到待客大厅,让仆佣送来灵果灵茶,然后才去后面找他兄长姜元丰。 能进来的人不多,都是圣阶修士。余下的大部分人都在外面,被安排到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山峰上。 杜骁和燕漓悠闲地打量着会客厅里的装潢与摆设,又看向窗外的风景。一杯灵茶喝完,城主姜元丰就出来了。 他高大挺拔,不怒自威,看上去正当壮年,浑身气势却都收敛得很好,仿佛普通人一样,并不会给人压力。他笑容可掬地走出来,一眼便看向外貌最为出色的杜骁,笑道:“北洪兄,听说这是你们杜家的孩子?” 杜北洪连忙起身,愉快地说:“是啊,正是我们杜家的孩子。” 杜骁与燕漓站起身来,行了揖礼,“城主大人,幸会。” 姜元丰坐上主位,笑呵呵地对他们摆了摆手,“不必多礼,都坐吧。” 大家都笑着坐下,气氛一直很轻松。他们就这么喝茶吃灵果,闲聊了一个小时。姜元丰重点问了问杜北洪渡劫的事,对杜骁和燕漓过来引动自己的圣劫,同时为杜北洪挡住天罚的事比较好奇。杜骁便说了自身带有功德金光,每次渡劫都会削弱许多,因此才能为杜北洪挡住天罚。从功德金光,又把话题转到种树上,顿时引起了姜元丰的极大兴趣。 在座的各位大佬也都很感兴趣,问明情况后便一致同意,立刻开始种树。杜骁拿出一个储物手环递给杜北洪,“里面有一亿棵返灵树苗,先种着吧。”然后又给了他一个玉简,“种植之法都在里面。” 姜元丰这时便笑道:“两位贤侄远道而来,都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杜骁明白他们肯定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一亿棵树苗也要分一分,自然不好当着他与燕漓的面。于是两人便起身告辞,跟着城主府的一等管事去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贵宾洞府。 等到两人远远离开,姜元丰便开启了会客厅的屏蔽法阵,让外界无法窥探。他收起笑容,长叹一声,看着杜北洪说:“北洪兄,刚才圣天师大人过来,你已经见过了吧?” 杜北洪见他神情不对,顿时也严肃起来,“见了。圣天师大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啊。”姜元丰又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上一任的圣天师大人曾经在两千年前在全大陆发布的那道神谕吗?” “记得。”杜北洪微微皱眉,“上界的无生神帝降下帝诏:异世妖星,毁天灭地,诛之则大陆昌,纵之则大陆亡。他要我们密切注意,一旦见到从异界而来的生灵,必须毫不留情,坚决诛杀。异界大陆出现后,凡是异族,我们都是坚决斩杀的。难道不对吗?” “确实不对。”姜元丰叹息道,“今日圣天师大人过来,便是传达新神谕。那个异世妖星其实并不是异族,而是你带来的那个孩子,那个杜家的孩子。” 杜北洪霍地站了起来,“不可能!他哪里妖了?明明跟我们一样,是地道的人族,血脉中没有丝毫异族气息。而且他身上有着那么多功德金光,明显是今生、前世、再前世都是做过重大善事的好人。他们途中解救那些修士,诛杀人奸,击退异族,不过是因为偶然救了一个女修,听到她说起后便毫不犹豫去救人,半点没有考虑到自己能不能从中获利。来炎帝上城的路上看到我渡劫将死,他们又立刻过来救我,也没有想过要从我这里谋划什么好处,反而送我们这么多返灵树,给我们巨大的好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异世妖星?我是万万不会认同的。他是我们杜家的好孩子,他的道侣也同样是个好孩子。谁要跟他们过不去,就是与我过不去,与我们杜氏过不去!”他越说越生气,到后来声音里都带着气劲,震得整座大殿都嗡嗡作响,微微摇晃。 姜元丰赶紧安抚他,“北洪兄稍安勿躁。我们都知道,帝诏大于神谕,因帝诏是无生神帝亲自颁布,而神谕只是来自无生帝宫,却不一定出自神帝本人。因而那位杜贤侄究竟是不是异世妖星,尚待商榷。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将这件事告知你,让你心里有个数。说实话,我已经看过元雄录下的渡劫影像,像杜贤侄那样的功德圣人,谁敢诛杀啊?难道不怕天道降下天谴?反正我是不敢的。” 其他人也笑,纷纷说道:“我们也是不敢的。只要稍有见识的人都明白,谁敢无缘无故诛杀一位功德圣人?怕不是活腻了。” 听到众人明确表态,不会伤害杜骁,杜北洪这才略微放心,神色稍霁。等他平静地坐下,大家才不提此事,转而商讨种树的诸般事宜。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各自分得相应数目的树苗,划分好种植的地盘,这才离去。 姜元丰与姜元雄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乘坐观景缆车下去,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 姜元雄传音问道:“兄长,那位杜贤侄真的是异世妖星吗?” “不知道。”姜元丰看向天边,“圣天师是那么说的。” 姜元雄非常疑惑,“我看他真的不像什么妖星,反而像是仙人,比圣天师大人还要超凡脱俗。” “是啊。”姜元丰笑了,“不急,且看着吧。圣天师今天已经见过杜贤侄,肯定会有什么表示。若是无生殿都没有动静,咱们自也不会多事,不必强出头。” “明白。”姜元雄懂了,于是心平气和地与兄长分手,回家去了。 他们在会客厅里的谈话虽然有屏蔽法阵,却拦不住燕漓的监听。他很快便听到所谓的帝诏与神谕,然后告诉了杜骁。 “怪不得……”杜骁若有所思,“怪不得在烟云城的时候便有那么多杀手过来杀我,甚至为了杀我,不惜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开辟空间通道,源源不断地送来凶兽,宁愿毁掉一座城,也要杀了我。” 燕漓很冷静,“为什么呢?两千年前就有帝诏说要杀你,可你前世牺牲已过万年,这一世来tasa还不到百年。两千年前,你根本就不存在,怎么就能引动帝诏呢?” “说不定那位无生神帝修的是命运大道或因果大道呢?他两千年前就推算出我们此时会出现在红莲世界,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杜骁细细思索,“还有一个原因。子寒在上界是紫微大帝,按他们的叫法,就是紫微神帝。会不会无生神帝与子寒是敌对关系?他奈何不得子寒,就想来杀我,以便给子寒造成重大打击,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燕漓一拍大腿,激动地说:“很有可能。” 第617章 或许举世皆敌(1) 紫微星,自古以来便被称为众星之主、斗数之主、谋略之主等等。它历来高踞众星的中央,繁星围绕它运转,乃万星之帝王,故也被称为紫微帝星。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仙神都居住在天上,天帝则居于天宫,又将天宫称为紫微宫。 而在现实世界中,无论是低级世界还是中级世界、高级世界,乃至上界的三十三重天,修士的封号都有两种,一种是自封,一种是天道馈赠。前者居多,后者很少,所以天赐封号比自封的要贵重得多。无生神帝的“无生”二字便是自封的,因其杀伐果断,凡是敌人,必十死无生,被世人说多了,他便索性以此为封号。而紫微神帝的“紫微”二字则是凌子寒在上界证道成帝时,天道降下,众生见证,故有此封号。 从红莲大陆收集的信息来看,无生神帝的人品并不坏,一直以守护红莲大陆为己任,也并不恃强凌弱,只是性情比较霸道自负,恃才傲物,刚愎自用,疑心与杀心并重,独占欲和控制欲都很强。从这些资料来看,无生神帝不太可能做出斗不过紫微神帝,就在数千年前精密布局,让整个大陆的人都去杀紫微神帝的嫡亲舅舅。 从无生殿的性质可以看出,无生神帝是有预知未来的本事,而以他的成长经历来看,他修的应该是杀戮、毁灭、无情之类的大道,只要一往无前,便可以杀证道。他绝不可能修因果、命运等极其复杂、难以领悟的神秘大道,那他能预知未来很可能是因为血脉传承或种族秘技。 “或许,他是一只稀有的嗜杀的白泽。”杜骁半开玩笑地说,“就如不肯吃肉的老虎,脾气暴躁连佛祖都吞吃的美丽孔雀,明明实力极强却去做幼崽老师的鲲鹏。” 燕漓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能因为无生殿传出所谓无生神帝的帝诏,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无生神帝想要杀我们。当然,也不太可能是无生殿杜撰,因为两千年前就出现了所谓神谕和帝诏,以红莲大陆的等级,不可能有人突破紫微神帝在天机方面对至亲的有意保护,算出你在此时会出现在此,所以,一定是上界之人所为。既然用了无生神帝与无生殿的传信通道,那此人很可能是无生神帝座下的重臣、智囊、军师、大将或是他的儿孙。” “嗯,很有可能。”杜骁轻松地微笑,“他们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损招都用上了,可见被子寒压制得多厉害。” 在无数个修真|世界里,都有约定俗成的惯例,便是祸不及家人。彼此争斗,各凭本事,阴谋诡计、毒辣手段尽皆可以使出来,但不可去伤害对手家族的非战斗人员和亲朋好友。若是其家人也投入战斗,那生死自负,与人无尤,但如果其家人并未参战,那就不能去动他们。往往这么做的人都是魔修或是心性已经入魔的正道修士,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必会招来世人声讨以及疯狂报复。到那时,规则荡然无存,必然引起大乱。因此,这是正道大忌。 如今,那般厉害的无生神帝或是其麾下的重要人物不得不行此卑鄙之事,不惜降下帝诏神谕,发动整个红莲大陆的力量,刺杀离他们足足有十万八千里远的杜骁,可见他们一直不敌紫微神帝,只能走旁门左道了。 这么一想,杜骁和燕漓都觉得很欢喜,并不觉得有什么烦恼。 “看来,我们多半要举世皆敌了。”燕漓笑逐颜开,“哎呀,我好怕呀。” 杜骁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轻叹一声,“我很想念子寒。那孩子,真是……让人心疼,也令人骄傲。” 燕漓抱住他,笑眯眯地说:“老祖宗自然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两人心情愉快,像孩子一样笑闹成一团。他们并没有闭关清修,也没有特意双修,就这么甜蜜快乐地厮闹了大半夜,浮躁的气息竟然收敛许多,圣级初阶的境界奇迹般地稳固下来。 等到天光大亮,杜北洪就派人过来等在贵宾洞府大门外,也并不催请,只待他们出来,才上前相请。两人欣然答应,跟着他走出城主府,乘坐敞篷豪华地行车,去往杜氏家族主宗所在的山头。 杜北洪派来接他们的人并不是普通子弟,而是杜北洪的嫡幼子杜文武。杜北洪共有两子一女,长子与幼子的年龄相差很大。这位幼子自小被娇惯着长大,性情单纯直爽,人缘很好。而且他的资质极好,却体现在身体而不是悟性上。他每每习练功法,脑筋还没转过来,根本就没看懂那本功法是什么意思,身体便自动运转起来,往往要等到已经练成,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杜北洪给他反复测试过,确认他并不是先天道体、先天灵体、先天混沌体之类的体质,但也比较接近了。因此他虽然悟性一般,修炼的速度却不慢,也很喜欢打架,从不怕死畏战,在杜氏的中青年一辈中很有威|信。每次兽潮或异族来袭时,都有一大帮中青年修士愿意跟着他出去战斗,屡建功勋。 对着这个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大的高阶剑皇,杜骁却觉得像是看到了亲弟弟一般,对他很是亲近,不由分说便塞给他一大堆极好的丹药与符箓。杜文武对他也有种发自心底的喜欢,所以略推辞一下便开开心心地接受了,然后又扒拉了半天储物器具,将自己收藏的所有适合炼丹或制作画符材料的灵草灵材都找出来塞给他。杜骁也欣然接过,之后一路上与他相谈甚欢,问了许多有关杜氏宗族的事情。杜文武没什么心眼,又本能地觉得他很亲近,于是有问必答,没有半点犹豫。 从城主府到杜氏宗族所在地,直线距离超过百里。除非意外情况发生,这个区域禁空,是不能飞行的,只能从地面过去,就要多拐几道弯,多翻几座山,因此在路上就走了两个多小时。好在人烟稀少,景色秀美,一路上并不枯燥乏味。 炎帝上城的杜氏宗族目前在六万余人,从人口规模来说算是中等家族,但其中却有十余名圣级、百余名皇级修士,虽然大部分是低阶,却也实力强劲,因此在炎帝上城属于一流家族,可以在特区定居。而他们居住的七座山峰名叫七星峰,是护城大阵一处重要的阵眼,一旦开战,他们便有守护之责。 杜骁与燕漓到达中心主峰的时候,杜氏子弟和那些中高阶修士已经有一大半出城了,都是去种树的。这里只有杜北洪、夏锦瑟夫妇留下来坐镇,还有一些低阶子弟和少年儿童。他们实力不够,根本不能出城,便是空气中的魔气、煞气或是暴烈的仙灵气都有可能杀死他们。 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武王以下境界的人几乎都不能出城历炼,只能在城里生活。有家族供养的人自是无虞,但那些普通平民、草根寒门、衰败家族的日子就比较难过,只能努力工作,才能养家糊口,换取微薄的修炼资源。 一个上城就像一个国度,到处都有悲欢离合,自然也有弱肉强食,巧取豪夺,但这些都不关杜骁与燕漓的事。他们只是路过而已,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做。 进入主峰顶上的瑞星殿,杜北洪笑呵呵地起身欢迎。略微寒暄两句后,他就将殿内所有族中子弟都遣出去,再打开屏蔽法阵,这才肃容道:“昨天夜里,城主大人告诉我,圣天师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上界传下的神谕,说是要对你们二人不利。虽然我与几位老友力证你们绝对不可能是妖邪之人,但有上界神谕在,又有无生殿主持大局,总会有人被蒙蔽或是为可能获得的好处所诱惑,对你们出手。所以,你们要多加小心。” 杜骁没想到他会开门见山,将事情和盘托出,不禁有些诧异,“神谕吗?来自哪里?” “自然是无生神帝。”杜北洪的神情有些凝重,“我们红莲大陆自有记载以来已经超过百万年,飞升上界的武帝数以千计,但能证道为神帝的大能强者不超过十个。之前的几位神帝已经久无音信,也不知是闭关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目前只有无生神帝时常降下神谕,颁下帝诏。无生殿也因此声名大振,越发兴盛,渐渐有的超然的地位。我们这些高阶修士除非万不得已,都不想违逆他们,否则的话,将来飞升上界,不是要被无生神帝收拾,哪里还能有活路?因此,凡是上界发下来的神谕或是帝诏,即使我们不奉诏谕,也只会袖手旁观,不会出手阻挠。不过,这次我们杜氏却是要力保你们的,谁要跟你们过不去,那就是与我们杜氏整个宗族过不去,我们一定会战斗到底。所以,二位贤侄不要太过担心。” “谢谢,谢谢。”杜骁看着他,眼里像是有着亿万星辰,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华,“多谢伯父维护我们。其实,哪怕举世皆敌,我和阿漓都不怕。我只担心会连累你们,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杜北洪一摆手,“你看老夫像孬种吗?” “那当然不是。”杜骁果断地说,“敢挑战天道,硬扛天罚,伯父全身每一根骨头都是钢浇铁铸的。” “说得好。”杜北洪高兴地伸手一拍他的肩,“贤侄便住在我这里,我倒要看看,谁敢杀到我七星峰来。” 第618章 或许举世皆敌(2) 知道了大致的来龙去脉,杜骁与燕漓便猜测,圣天师忽然出现在炎帝上城的城主府,就是为了亲自验证他的身份,于是证实了他便是那位“异世妖星”。 果然,两天后,就有人上了七星峰,找杜北洪说话。因来人身份不凡,杜北洪只能上去顶着,让夏锦瑟到后面去通知杜骁与燕漓,要他们去族中秘地闭关,稳固境界。 杜骁与燕漓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便跟着夏锦瑟去了秘地。里面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东西,无非是仙灵气更加浓郁也更加稳定,方便优秀的子弟入定修炼。两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盘膝坐下,暗中商议。 “时不我待。”杜骁轻叹,“我们这样的境界还是太低了,看来,还得启用东皇钟里面的那个时间大阵,争取能一口气升到圣级高阶。” “上次修炼,就已经掏空了我们的大半家底。”燕漓有些为难,思索半晌才说,“这次不必突破大境界,只是从低阶修炼到高阶,就用不了一千年了。五百年足矣,还不必非得在一日之内办到,一日百年即可。五日出关,再稳固境界,也不会耽误什么事。大阵仍在,用不着重新布阵,只是启动阵法与维系阵法运转需要一定的资源,这个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嗯,那就让阿骏和阿淋去吧。”杜骁笑道,“我们刚刚突破到圣级初阶,境界都未彻底稳固,几日时间就升到高阶,太难解释了。不是妖星,胜似妖星。所以,让阿骏和阿淋升级,藏在空间世界里做后备力量,暂时不要出来,以防万一。” “我同意。”燕漓笑着,在空间世界里唤醒了正在闭关的杜骏与燕淋,将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很赞同他们的想法,于是立即行动起来,与金钟沟通后,拿出所需资源增补进阵法,然后便入阵修炼。 杜骁与燕漓看着他们入阵,阵法运转正常,这才定下心神。既然入了秘地,他们自然也抓紧时间修炼一番,将依然有些虚浮的境界彻底稳固下来。 他们只修炼了三天,杜漓与燕晓便向他们通报,“外头打起来了。杜圣尊召回所有族人,开启了守山大阵,与无数强敌对峙,拒不交出你们。” 杜骁立刻站起身来,“走,我们出去,不能让杜圣尊太过为难。” 燕漓却拉住他,疑惑地问:“你对杜圣尊的情绪不对,为什么那么看重他?” “我……”杜骁思索半晌,方组织好语言,“我一见他就觉得很亲切,后来,就越来越觉得他和他的道侣夏圣尊的灵魂气息很熟悉。虽然没有实证,但我感觉,他们……有可能是我前世的亲生父母。他们的寿元都超过了两千岁,但距他们去世也有八千年了,可能他们已经转世了好几世,这一世投胎到这个世界。他们并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我也不能确认,但是……我就是本能地想与他们亲近,想要保护他们。即使没有这层渊源,杜圣尊姓杜,是杜氏宗长,本来就值得我尊敬与维护。前世的时候,我父亲总是会教导我们,以杜氏为荣,以维护家族为己任。天下杜氏是一家,就算不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宇宙,也不会变。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观念,我改不了。” “好,我明白了。”燕漓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你别急,我们这就出去。” 杜骁这才冷静下来,情绪也平稳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有些冲动了。” “没关系,都是人之常情。”燕漓安慰他,“我看杜圣尊是有成算的,既有圣山大阵相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只是,我们不能让杜氏宗族为我们与天下为敌。一场大战下来,削弱的是人族实力,这不是好事。我一直想去科学圣殿瞧瞧,不如我们这就离开,直奔登天梯,去看看科学圣殿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杜骁喜形于色,“这个办法好。走,我们去找杜圣尊。” 两人立刻出了秘地,往主峰赶去。 此时,七星峰外从半空到地面都是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杜氏族人以及赶来相助的盟友均在守山大阵之内,只有杜北洪在阵外,站在空中,与那些大能强者对峙。 圣级强者轻易都不会在城内动手,那是毁天灭地之威,必定对城池有大损害,尤其是很可能损及护城大阵,因此,若不是有强敌入侵,圣级修士是不允许在城里打斗的。杜北洪才有底气在大阵之外与诸多强者对抗,绝不交人。那些强者都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城主府一直没有出面,既不阻止,也不参与,态度模糊不清。那些强者便心里有数,既不去请城主出面牵头,也不怕他出头干预。 为免引起混乱,杜骁并未让阵外之人看见,只悄无声息地进了主峰瑞星殿,与镇守在此的夏锦瑟见礼,然后通过她给杜北洪|传音,请他回来说话。 夏锦瑟的性情一向温和,在炼器与画符上颇有天赋,现在是高级炼器师和高级符师。她也出自一个古老的大家族,当时已经衰败,但她父亲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竟然成为那一州的年轻一辈第一名,力压无数天才。夏锦瑟是他父亲最喜欢的孩子,被宠得天真无邪,但在炼器方面悟性很好,年少时又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当时有无数优秀的男孩子追求她。杜北洪比她的年纪大一些,对她一见钟情,在她懵懂之时将她护得密不透风,等她成年不久便将她娶进家门,从此夫妻恩爱了一辈子。夏锦瑟现在已经高阶修士,却也从来没有倨傲之心,是全族上下都非常爱戴的族长夫人。 也不知怎么的,她一见杜骁便感觉很亲切,真是越看越喜欢,后来知道夫君也是如此,便对杜骁更为关照。此时见他不过才三日就从秘地里出来,便知他是担心杜北洪,心里更是欢喜,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旁,轻言细语地说:“你别担心。咱们杜氏最为护短,哪能随便让人来族地对我杜家人喊打喊杀?便是他们势大,咱们也不惧。” “我明白。”杜骁连忙安抚她,“我并不害怕,只是没有必要让整个杜氏与天下为敌。况且,我也不打算在炎帝上城久待,这次过来,不过是想看看宗族。现在看到族长伯伯与伯母,我已心满意足,这便要离开了。我与阿漓一起想要去登天梯那里的科学圣殿看看,只不知那里有什么规矩?咱们怎么才能进去?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吗?” 夏锦瑟想了想,“我没去过那里,只知道凡是圣阶以上修士都可以进入。至于别的,我还真不知道。我炼器与画符都是用的古法,并没有使用科技手段,所以就没想过进科学圣殿,因而从来没有关心过。” “哦。”杜骁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们过去看看。如果还有别的条件或是什么要求,我们再想办法。” 他们轻松地说说笑笑,很快就等来了杜北洪。听说杜骁和燕漓想去科学圣殿,他二话不说,立刻表示,“我陪你们去。” 他不愿意这么快就与杜骁分别,杜骁也同样如此,所以也没有像对其他人那么客气,而是欣然同意,“好啊。那您把这里的事安排一下,我们就走吧。” 杜北洪便急匆匆地出去安排了,杜骁则去找那些随他们过来的烟云城修士,把现在的情况一说,问他们是跟着一起走还是留在炎帝上城,来去自由,绝不强求。非杜氏和燕氏家族的修士有一小半决定留下,打算以后去别的上城寻找他们自己的宗族。剩余的修士和烟云杜氏、青帝杜氏的子弟都决定跟着杜骁一起走。杜骁自然不会拒绝,便将他们的家人依然收进空间世界,然后带他们登上飞舟。 杜北洪安排好宗族里的事务以及接下来继续种树的事情,便带着道侣夏锦瑟和上百个族中的优秀子弟上了燕漓的飞舟。 因为外面企图诛杀杜骁的修士实在太多,他们不能从正常路线出城。杜北洪问燕漓,“虽然我撕开空间吗?”这是八帝上城的禁忌,轻易是不能施展的,而且也不容易成功,因为有护城大阵的阻拦。 燕漓洒脱地笑道:“不必,那样动静太大。我们可以从空间夹层里出去。”说着,他便操纵飞舟腾空而起,倏忽一闪,便出现在紧贴着世界膜的空间夹层中。向前飞行了一个多小时,才重新钻回现实世界。此时,他们已经离炎帝上城有十几万里。 杜北洪全程都没有吭声,一直在仔细观察。见燕漓对空间法则运转自如,显然领悟得极深,他不由得赞叹不已,“空间为王啊,能将空间法则领悟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之前还以为阿漓主修的是雷之法则,没想到在空间法则上也这么厉害。”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杜骁,“上次我看天道赠予你一朵水之法则之花,就一直以为你主修的是水之法则,现在看来,是我先入为主了。阿骁,你主修的是什么法则,可以告诉我吗?” 在修真界,别人主修的是什么,那是大忌,绝对不能随便问及,否则极易惹出大麻烦。只有父子师徒或兄弟姐妹,总之完全可以信任的至亲好友,才可以主动问起。杜北洪每次看杜骁都觉得他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所以现在提及这个极度隐私的问题也是自然而然,语气中充满亲近与关切,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杜骁自然也感觉到他的关心与亲切,心里也十分愉悦,微笑着说:“我参悟的法则有好几种,其中主修的也是领悟得最为深刻的法则是……时间。” 他说得轻描淡写,只在“时间”二字上停顿了一下,以便让杜北洪能够听得更清楚。这淡淡的声音听在杜北洪与夏锦瑟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时间?”杜北洪不敢置信,“真的是时间法则?” 杜骁轻轻点了点头。 杜北洪迫不及待地问:“那你主修时间法则,现在到什么境界了?” 杜骁微笑,“还差一线就到大圆满了。” “真了不起啊。那可是时间啊,是时间法则啊。”杜北洪很激动,“时间为尊啊,这是所有大道中排名第一也是最难领悟的法则。在红莲大陆,一千年都出不了一个能够领悟时间法则的修士。即使有天之骄子在这方面有天赋,能够领悟时间法则,却也境界有限,怎么也突破不到大成境界,更别说大圆满了,往往到小成便顶天了。但就是小成境界的时间法则,也能让他同阶无敌,越级挑战如吃饭喝水一样容易。这些有天赋的修士也都不会把时间法则放在主修上面,都是辅修。他们主修另外的法则,再有时间法则作辅助,往往提升迅速,突破成帝直至飞升的机会都比别人要大得多。” 杜骁相当自信地说:“嗯,我也觉得我可以突破成帝,很快飞升。” 杜北洪哈哈大笑,与有荣焉地拍拍他的肩,“好啊,不愧是我们杜家的人。” 杜骁心里一热,勉强控制住内心的情绪。在他的前世,他父亲就最爱说这句话,每次说起的时候,就高兴得像个孩子。杜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恢复如常,笑容满面。 杜北洪兴奋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郑重地说:“阿骁,你现在可以说是我们惟一的希望了。因为你对时间法则的领悟只差一丝就能达到大圆满,而且又还是功德圣人,所以你成功突破成帝的机会最大。只要你成帝,就等于突破了天道的桎梏,打破了红莲大陆所有修士身上的枷锁。我们这些人也都有了成功突破的机会,将来也有了飞升上界的可能。你如果真能做到,那就是功德无量了。” 杜骁连忙点头,“放心吧,我和阿漓一定会努力突破的。” 他们正聊得高兴,飞舟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燕漓的声音随即传遍全船,“有强敌来袭,全体人员准备战斗。” 第619章 突出重围(1) 燕漓炼制的飞舟自然不必手动操纵,基本都是自动驾驶,只在突发意外或以非常规方式飞行时才有此需要。 飞舟本来在空中飞行平稳,已经深入一大片魔气盛行的魔地,再飞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出去,进入前方一片仙灵气充足的草原。可是,这片地方突然涌出大批魔兽,从天空到地面都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飞舟在飞行时一直开启着屏蔽法阵,可以隔绝飞舟本身以及舟中修士的气息,令魔兽难以察觉,可现在那些魔兽却仿佛能隔着法阵闻到修士身上血肉的香甜,都疯狂地向飞舟冲来,撞得飞舟一阵摇晃。 燕漓连忙从自动换手动,将飞舟的防御法阵全部打开,全力运转。接着,他又开启飞舟的武器系统,全方位地对着那些扑过来的魔兽,不间断地猛烈开火。 飞舟的动力主要使用仙灵石,从下品到极品都可以。燕漓不慌不忙,将十万块下品仙灵石塞进动力系统的能量转化器中,源源不断输出的能源便足以支撑武器系统和防御法阵的运转。 无数的灵力光束照亮了阴沉幽黯的天空与大地,冲上来的魔兽不断被击中要害,嗥叫着坠落于地。暗绿色的鲜血四处泼洒,泛着不祥的暗光。 燕漓加快速度,一边开火一边往前疾飞。这里天地法则混乱,一时找不到空间节点,无法进行空间跳跃、瞬移、穿梭等秘法,只能在现实世界里飞行。 突然出现,涌上来围攻的魔兽太多,光靠灵力武器根本不行。燕漓按下“变形”键,飞舟第一次改变形状,成为一座球型的战斗堡垒。熟悉飞舟所有形态的杜骁立刻安排各个战队进入不同方位的阵地,隔着防御法阵对外攻击。 伴随着灵力炮弹,金木水火土冰风雷等八大元素攻击技能齐出,剑罡与刀风交织,不断轰击在魔兽身上。尤其是飞舟的正前方,聚集了一大批剑修,组成剑阵,每一剑都有雷霆之威,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让飞舟不再有阻滞,如天边流星一般飞速飚出。 燕漓操纵着飞舟,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向前撞去,伴随着强大的武力,一路势如破竹,沿途扔下无数魔兽的尸骸,终于脱离魔地,进入仙灵气浓郁而暴烈的平原。这里的仙灵气不能直接用来吸纳修炼,却可以吸收来用作飞舟的动力,从而节省仙灵石。飞舟的动力系统略微改变,速度不变,能源消耗却大大降低。 燕漓刚刚放松下来,这片广袤的原野上忽然出现大批异兽,从低级、中级到高级均有。牠们前仆后继,狂暴强悍,铺天盖地地朝着飞舟扑来。低级和中级异兽以数量取胜,已经很难对付,高级异兽体形巨大,实力强悍,更有神秘莫测的血脉秘技或种族秘技,令人防不胜防。 飞舟上的武器很难伤及高级异兽,皇级以下修士也无法攻破牠们的防御,圣级修士不便出手,所以只能靠剑皇、武皇等修士专门对付高级异兽。但是,飞舟上的皇阶修士并不多,且往往需要两、三个高阶修士才能对付一只高级异兽,在数量下便处于下风。 杜骁一看战况,便放出了碧落、碧霄与赤焱、雷琞。燕漓也放出了银电和大风。他们都是以人形出战,并没有变回本体,身上还戴着杜骁画的混淆符,以便使暗中有可能存在的观察者分辨不清他们的跟脚来历。他们并没有待在阵地里,而是直接出了飞舟,迎战那些高级异兽,并且都是一对一。 杜骁与燕漓并没有让他们全力以赴,而主要是让他们适应这里的天地法则,以摆脱受到的压制,在紧要关头才能全力出手,不会出什么问题。 真龙、龙雀、梼杌、大风不仅实力强悍,单凭血脉便可将这些异兽全面压制。他们打得游刃游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体会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并迅速适应上面。很快,他们便本能地摸索到那些混乱法则的脉络,本能地适应下来。从洪荒时代、山海时代传承下来的所有能力都蕴藏在他们的血脉中。他们越来越强大,血脉传承便开启得越来越彻底,从而让他们更加强悍。这些异兽在他们眼中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将高级异兽屠杀殆尽,随即回到飞舟,留下低级和中低异兽让修士们练手。 没有高级异兽阻挡,飞舟迅疾冲出重围,飞越这片草原,进入前面的沼泽。很快,一群狂化的蛮兽便冲出来围攻。为了节省仙灵石,燕漓在遇到第一拨异兽的时候便再次调整飞舟的动力系统,开启吞噬法阵,将死去的异兽全部吞没,炼其血肉,转化为能源,其余角、爪、鳞、甲、筋、骨等物全都保存起来,作为炼器材料。 看到大群蛮兽扑上来,燕漓非常高兴。他们如法炮制,边打边飞,将高级蛮兽全部诛杀,中低级蛮兽尽量斩杀,飞舟一路撞击,向前直线飞行,有种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碾压着蛮兽群,用了五个多小时就冲出了沼泽地。 接着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荒兽群出现,从天空到地面,潮水般地涌向飞舟。那些高级荒兽如山岳般巨大而沉重,攻击力非常强悍。 燕漓命令所有修士回到飞舟内,然后再度变形,使飞舟变成子弹形状,灵巧地在荒兽们庞大的体型间飞过。荒兽们对飞舟的攻击往往落在同类身上,进而引起对方的反击,造成一片连锁式的混乱。 飞舟在荒兽群中显得小巧玲珑,飞行姿态轻盈飘逸。而飞舟的颜色也变成与沙漠一般的金色,又开启了隐形法阵,荒兽们很难捕捉,还没找到飞舟,它就已经飞远了。飞舟一路狂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飞行了大半天,终于冲了出去。 下面出现连绵起伏的群山,那些荒兽都停在沙漠边沿,没有跟着追击。燕漓没有降低速度和高度,保持着严密戒备,在高空中如闪电般飞过。 之前经过的魔地、草原、沼泽、沙漠虽然有大批凶兽来袭,但天气却没有什么变化,都是或昏黄或沉黯或灰黑,空气混乱而压抑,却对飞舟影响没什么影响。这里的群山连绵之地却不一样,云层中不断划过银色的闪电,照亮暗绿色的大地。山岭高耸入云,有很多高达万米,不时阻隔在飞舟前方。浓密的乌云剧烈翻卷,当中不但有闪电,还不时冒出火焰、黑烟、灰雾,看上去相当诡谲。在云层与群山之间,狂风呼啸,暴雨倾盆,不时听见有山峰轰然倒塌,在天地之间发出巨大的回响。 燕漓没有让飞舟飞进云层中,也没有降低高度,始终保持着贴近云层但不接触的状态,在风雨高山之间灵巧地穿梭。 杜骁坐在驾驶舱里,好整以暇地将一万块中品仙灵石倒进动力系统的附属能源储备仓中,又将两块极品仙灵石放进紧急调用能源盒中,以备不时之需。 杜北洪之前一直在阵地里观看并压阵,这时才回来,若有所思地说:“咱们经过的每个地区都有大批凶兽出现,绝非偶然,定是那驭兽宗干的,黑帝上城的驭兽家族司马氏或许也掺和在其中。” 杜骁眨了眨眼,“这一路上我们都只看到凶兽,没看到有人族修士出现。” “他们应该是在远处使凶兽狂化,再以秘法驱赶而来。”杜北洪微微皱眉,“我们对付凶兽游刃有余,多半让他们觉得深不可测,于是没有冒险露头。谁都不傻,肯定不愿意做别人的马前卒,不但没拿到好处,还枉送性命。若是因而削弱了自身实力,岂不是让对手有机可乘。” “也对。聪明人都不会干傻事。”杜骁微微一笑,“我们最喜欢聪明人,每件事总有脉络可寻,大多数时候都不出意外。” “是啊。”杜北洪看着舷窗外的情景,“这里应该是炼狱山脉,进入其中,仿佛进入炼狱,寒冰、雷霆、刀山、火海、魔鬼、凶兽以及各种诡异莫明的东西,非常凶险。老夫以前还是低阶剑皇的时候曾经进去过,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闯出来,倒也找到机缘,临战突破,成功晋升到中阶剑皇。从山里逃出来后仍然心有余悸,后来就没再进去过。据说这座连绵无尽的山脉是活的,每年都在变化,所以什么地图都是没用的。每一次进去,遇到的都会是全新的危险,让人防不胜防。” “真的?”杜骁有些好奇了,“那我们飞在空中,就没有在地面那么危险了吧?” “那当然。”杜北洪微笑,“空中一览无途,到底不似地面那么复杂多变,凶险自也没有地上那么多。” “那就好。”杜骁从容淡定地说,“我们要直奔科学圣殿,途中有什么机缘都不予理会。” “应当如此。”杜北洪加以肯定,“你们的当务之急便是摆脱当前的不利局面。至于机缘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啊。”杜骁看着他,愉快地说,“伯父给我讲讲科学圣殿的事情吧。” 第620章 突出重围(2) 燕漓全神贯注地驾驶着飞舟,不敢稍有分神。因为他才看出来,底下的山川沟谷并不是随便长成这样的,而是组成了一个天然的杀阵。这个杀阵里不但有迷阵、幻阵、困阵,更有各种各样的灭绝之阵,凶险无比。便是天上的云层,也隐约是这个大阵的一部分,稍有不慎,飞舟便会被云中的各种雷霆电闪、火海刀山、腐风毒雾击中,打落地面,就此陷于阵中。 这种先天大阵是自然生成,比人为布置的更有威力。燕漓虽然一直在天上飞,却渐有力不从心之感。他一边飞一边放出精神力,将这方圆足有万里的山脉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悟出这是一个先天杀阵,却一时破解不了。这样的先天阵法虽然远远比不上排名前百的那些先天大阵,仓促之间却也无法破阵而出。他琢磨着,如果要破解这个阵法,必须平心静气,参悟一年以上才有可能做到。但是,现在他根本没这个时间,也不可能有安静的环境供他参悟阵法,除了暴力破解,就只能想办法找出生门,突围而出。 常言道:久守必失。燕漓这般仓促闪避,实在是非常危险,常常在间不容发之际才能窥到一线生机,险象环生地躲过去。他本来走的是直线,在遇到几座万米高峰后便开始绕行,然后就不能再走直线,而是圆环、八字绕行、后退、前行、左闪、右挪、上冲、下滑,飞行路线令人眼花缭乱,在航行图上仿佛绕成了一团乱麻。不时有闪电、火球、冰刃、毒雾与腐蚀性气体突然出现,缠绕在飞舟上,幸好飞舟的防御法阵和加固符箓很管用,一直将这些攻击挡在外面,没有伤及外壳,舱内也没有太大颠簸。 生死关头,金钟也没有袖手旁观。他分出大半注意力去仔细观察这个大阵,同时调取自己的记忆,比对从洪荒时代以来见过的各种先天大阵。虽然因为地势以及当地生长的天材地宝各有不同,每个先天大阵都不会相同,但构成阵法的基本要素却是大致相同的。如果不是破阵,只是要在阵中找出生门,那要容易得多。 燕漓用了全副精力应对外面的阵法,杜骁则一心两用,一边给他做辅助一边听杜北洪细说科学圣殿。 杜北洪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有多凶险,只以为他们在空中飞行,比在地面安全得多。况且他当年从地面进入山中,虽九死一生,也成功逃出生天,还找到了机缘,自然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太大危险,因而安之若素,微笑着说:“科学圣殿大约出现在一千七百多年前。那时候,红莲大陆因为受异界大陆持续冲击,已经千疮百孔,生灵死伤无数。有办法的修士也只能将自己的亲朋好友心腹下属及其家人收进自己的灵舟或洞府中,准备在大陆破碎时逃生,而大多数毫无办法的普通修士和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便只能等死。这种仓皇的可怕的日子过了两百多年,突然有一座璀璨夺目的宫殿冲破天上的层层乌云,从天而降,落到登天梯旁。然后,时常发生地动的大陆忽然就安定下来。科学圣殿散发出不可思议的伟力,先给大陆罩上一层防护的巨大力量,继而将大陆一分为二,下层足有九成,绝大部分普通人和中低阶修士都在那里,上层只余一成,以登天梯为中心,牵制异界大陆。科学圣殿还把八帝上城移动过来,环绕着它,拱卫登天梯。之后,科学圣殿在下层的圣域和上层的八帝上城都架设了网络,给出光脑,让我们能够通过网络学习更多的知道,积累相应的科技值、贡献值或功勋值后便可以兑换所需资源。科学圣殿本身似乎并没有人,也不阻止外人进入,但也有基本规则。下层的圣殿允许武皇以上的修士进入,上层的圣殿允许武圣以上的强者进入,没有达到相应境界的修士可以进入圣殿周围的区域即圣域,却无法进入圣殿。但即使强者可以入殿,也无法进入核心部分,圣殿似乎是自行运转的,并没有人为操控的痕迹。我们对科学圣殿有诸多猜测,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天道所为,降下圣殿的目的既是为了减轻大陆压力,也是为了另寻一条道路,以便对抗异界,保住红莲大陆。从那以后,无法修炼或资质一般的人也不会低人一等,他们可以读书学习,走科技之路,也同样可以做出成就,成为宝贵的人才。” 杜骁点了点头,“有道理。”然后又放了一万块中品仙灵石到动力储备仓里。 杜北洪连忙递过去一个储物戒,“我这里也有一些仙灵石,你拿着用。” 杜骁没有推辞,接过来用神念扫了一下,看到里面有数十万中品仙灵石和十万块上品仙灵石,还有数百极品仙灵石,不禁笑道:“这是您的家底了吧?全部给我,那您用什么?” 杜北洪笑道:“你放心,我的家底不止这些。你伯母炼器,很能挣灵石。” “哦。”杜骁笑着点头,也没客气地道谢,便将储物戒收了。 杜北洪继续介绍,“以科学圣殿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不能禁止动武,只要有人动手,便会立刻被扔出去。由于那里的防护力量非常强大,异界大陆虽然就在上方,却无法进入,因而那里被称为绝对安全的圣域。如果不是只有武圣能够进入,不知会有多少人在那里定居。” 杜骁想了想,问他,“那现在有武圣在那里常住吗?” “在真正的圣域里是没有的。”杜北洪解释,“在方圆千里的中心区之外,还有一个方圆约五千里的外围区域。围绕这个区域的防护力量也很强大,但比不过中心区,也就是真正的圣域。这么说吧,即使集合上百个高阶武圣,一起全力攻击,也撼动不了圣域的防护力量。而外围区域,如果集合十个八个高阶武圣,是可以攻破那道防护屏障的。百余年前,我曾经去过那里,当时就估计了一下,如果是像我这样的巅峰剑圣,全力发出一击,应该可以劈开一道缝隙。当然,那道缝隙肯定转眼就会被补上,但也证明是可以攻破的。” 杜骁点头,“那这个外围区域一定有不少人了?” “是啊。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杜北洪微笑,“这个外围区域当初便由科学圣殿给出了规划,主要有两所大学和两个研究院,一所是科技大学,一所是修仙大学,两个研究院也是一个专精于科技,一个专精于修仙。其他的建筑和人员都是围绕这些机构服务的。想要进入这两所大学或是研究院学习或工作的人都要经过科学圣殿的考核,通过后得到许可,方能入内。现在这个区域主要居住的就是学生、教授、研究员和担任护卫的武修,其中就有十二名武圣坐镇,分别是高阶武圣两位、中阶武圣四位、低阶武圣六位。千年来,凡是大规模兽潮或异族出现,就有武圣级别的凶兽或异族去攻击圣域外围,那时候各大上城也会派出武圣前去支援,科学圣殿也会相应地加大防护力量,以保护他们。在那里读书或教授的人都是我红莲大陆最优秀的精英,不容有失。” “哦。”杜骁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和阿漓有资格进入外围,然后再进入中心区域,最后进入圣殿。而那个区域禁武,那些追击我们的修士即使有武圣,也不能在圣域内对我们动手,对吧?” “对。”杜北洪愉快地笑道,“只要我们进入圣域外围,那就彻底安全了。” “太好了。”杜骁开心地查看光脑中的地图,“这里离圣域大约还有……三十九万里……途中还有七个危险区……危险度比这处险地要低一些……嗯,还行,不算困难。” 杜北洪正要介绍一下七个危险区的情况,燕漓在一旁说:“阿骁,准备引雷符,我们要出去了。” “好。”杜骁立刻拿出厚厚一叠高级引雷符,起身走上位于驾驶舱正上方的半开放式掩体。 金钟对这个杀阵大致弄清楚了三分之一,为燕漓绘制出了逃生路线。根据具体情况,大概有二十多个节点需要动用引雷符,引动雷霆轰击阵法,使该处节点出现一丝缝隙,成为逃生之路。 外面一片昏暗,翻卷的浓密云层非常压抑,不时有阴冷的火焰、惨白的闪电、灰绿的风刀、幽黯的冰刃呼啸而过,带着诡异的杀伤力,撞击着飞舟外的防御法阵。杜骁启动围栏上的安全锁将自己锁住,以便全神贯注地应对一切意外情况。 燕漓的声音很快在他脑海中响起,“你朝着前方左侧两点钟方向,听我指令,连续激活三张引雷符……三、二、一,激活!” 杜骁的精神力蓄势待发,听到指令,立刻同时激活三张引雷符。一团青色的闪电瞬间出现,直上云霄,将浓云中的闪电引下来,狠狠劈在左前方的空中。昏暗的天色忽然变淡几分,在前方形成一个小小的孔洞。 燕漓操纵飞舟,灵巧地从孔洞中钻出去。那个孔洞随即合拢,又变成昏暗的一团气流,呼啸来去。 两人就这样配合默契,一路引雷轰阵,飞速闯关。经过十多个小时的奋战,他们的飞舟终于从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峰旁擦过,冲出了这片无比广阔的山脉。 第621章 一路狂奔(1) 燕漓一冲出大阵,便在脑海里对杜骁叫道:“阿骁,快回来。”有无数人的目标是杜骁,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让杜骁露面。 杜骁明白他的意思,竟然已经冲出来,便解开安全锁,转身打算下去。 突然,无数粗壮的藤蔓冲天而起,将飞舟缠绕着严严实实,向地面猛拽。飞舟如流星一般,被拉扯着向下急坠。杜骁剧烈摇晃了一下,连忙运气下坠,才稳住身形。虽然遭遇意外,他依然非常冷静,一边重新扣上安全锁,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飞舟冲出山脉之后,下面是一个大平原,生长着茂密的血红色森林,现在冲出地面拉扯飞舟的便是那些树的枝条。虽然杜骁不认识这种植物,却一看便知,它们都是肉食植物,是要吃人的。 不过,不论这些异植如何凶猛,到底依然是树,属木系,用火攻是基本操作。杜骁立刻拿出几张高阶火雨符,激活后扔出去。 漫天火球如雨般降下,落到地面的森林里,也同样落在缠绕着飞舟的树枝上,却没有溅起任何火花。杜骁在脑海中对燕漓说:“凡火不行,要异火,把你的太阳真火拿出来。” 这里没有阵法,燕漓便将驾驶权交给了伊斯玛母,然后蹿到上方的掩体,站到杜骁身边,随手扣上安全锁,将自己固定在掩体里。 飞舟努力抵抗藤蔓的拉力,下落的速度一直在减慢,却挣脱不了。整个舟体东倒西歪,不时翻转,剧烈颠簸。幸好舱内的修士都是中高阶战将,得到燕漓的警告后全都找到安全锁将自己固定在座位或是舱壁上,都很镇定自若,随时准备战斗。 燕漓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景,便运转功法,瞬间就连续发出雷霆与火雨,雷是劫雷,火是太阳真火。很快,他们就听到昏黑的林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地面上的整片森林都颤抖起来,无数藤蔓伸上天空,抽搐,绞扭,挥舞,发出雷鸣般的呼啸。缠住飞舟的那些藤蔓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因为主藤受伤急需能量而缠得更紧,拖拽得更猛。 燕漓和杜漓这才看出来,地面上哪里有什么森林,只有一根主藤衍生出的一大片支蔓。这根藤这般霸道,不让任何植物生长,并且绞杀一切血肉生灵,因此地面除了这根藤的藤蔓外,没有任何生命存在。杜骁在光脑上翻找资料,想要弄清楚这是什么藤。燕漓则继续发出劫雷与太阳真火,一边炸一边烧,将那根异藤伤得枝蔓焦黑断裂,血光冲天,尖厉的惨嘶声不绝于耳。 杜骁这时也从数据库中搜索到了对应的图像与资料,“这个很像是吞天魔藤。此藤霸道无比,可吞噬一切活物,尤其喜欢血肉生灵,且可无限生长,直至霸占整个大陆或整颗星球。吞天魔藤在诸天万界都相当罕见,可一旦长成,便是整个大陆的末日。它灵智很低,只有吞噬的本能,藤蔓本身倒是可以用来制作成炼器或炼丹的材料。现在这株魔藤尚在幼年期,只怕连魔核都没有,没什么价值。你说,要不要把它除掉?” 燕漓还没有吭声,刚刚上来的杜北洪听说了吞天魔藤的习性与危害,立刻拔剑,“一定要除掉,不能让它长成。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将它斩灭。” 燕漓自然没有意见。杜北洪是巅峰剑圣,灭杀一株幼年期的吞天魔藤,不是什么难事。杜骁也不会与他抢,只是将吞天魔藤的特性与致命之处告诉他。杜北洪听得明白,微微点头。燕漓便打开阵法一角,将他放出去了。 杜北洪悬在空中,随手一剑,便将缠绕在飞舟上的无数藤蔓尽皆斩断。飞舟挣脱桎梏,猛地往上一蹿,停在半空中。那些地面上的藤蔓将目标改向杜北洪,本能地垂涎他的血肉,想要将他吞噬。 杜北洪剑意惊天,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技巧,便是一剑劈下,就将整株如森林般的藤蔓从中分开两半。一瞬间血光冲天,主藤也受到严重损伤,惨嘶声惊天动地,几乎撼动人的灵魂。杜北洪藉此认准了主藤所在,再次一剑斩出,将那株主藤劈得粉碎。 天地之间忽然安静下来,地上那片茂密的森林突然一起枯萎。燕漓立即投下一团太阳真火,将它们烧成灰烬。 杜北洪转身回到飞舟,与杜骁和燕漓一起下来,到驾驶舱坐好。飞舟迅速调整好方向,朝着圣域的方向全速飞去。 他们就这样在路上多次遇险,却都应付过去了。燕漓的原则便是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逃。他炼制的这艘飞舟防御性强、速度极快,一旦找到空间节点,还可以进行空间挪移或空间跳跃,别人根本封锁不住,因此即使打不过,他们也能顺利逃脱。 这段时间里,飞舟里的武修也时常出战,有时是在飞舟的阵地里,有时是出了飞舟,与凶兽或异族直接拼杀。燕漓调动得当,又有杜北洪护持,那些武修们虽有受伤,却无一死亡。经过多场厮杀,武修们都得到了充分的历炼,不少人在战斗中突破,都晋升了一到两个小境界,算是比较大的收获,让他们感觉很开心。 在路途中,燕漓只要一发现空间节点就会进行挪移,因此前进路线飘忽诡谲,难以揣测。他又使用因果法则不时覆盖飞舟,使那些善于卜算的人或势力也难以准确推算。因此,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前来围杀的修士,算得上畅通无阻。但他们走过的路线却不是当初给杜北洪看的那条,途中改变了许多,经历的险地也超过二十个。 激烈的战斗使他们获益良多,杜骁与燕漓也收了不少材料,其中还有罕见的天材地宝,算是对他们的巨大消耗稍作弥补。 如此且战且走,三个多月后,飞舟终于到达最后一处险地。此地离圣域外围仅有万里之遥,只要过了,一天之内便可抵达。 这片险地是一处巨大的火山,熔岩涌出,在火山周围聚成一片火海,范围很广。或许是地面的熔岩勾动了地下的火脉,因而时常会突如其来地喷发,毫无规律可循。空中有浓浓的火山灰,遮天蔽日,地面上时不时喷发出滚烫的岩浆,飞行时也有危险。另外,火海中还生活着不少火系凶兽,时常蹿出来狩猎、争斗。 如果不经过这处险地,绕行的话,时间要多花半个月,且火海两旁也同样凶险无比。相比起来,这片火海其实还算不上特别危险。燕漓是雷火属性,对火之法则也领悟得很深,体内还炼化了太阳真火,这片火海中的火都会被压制,很难伤到他们。 经过短暂的讨论,燕漓便决定从这里走。他对杜骁笑道:“你准备好寒冰符。实在不行,咱们就冰封千里,把火海全都冻住。” 杜骁也笑,“只怕普通的冰压制不住,得用万年寒髓之类的天材地宝才有可能。” 燕漓哈哈一笑,“那我可舍不得。” 杜骁看向外面的火山灰,建议道:“让大风出去,先把火山灰吹散吧。” “好。”燕漓很快便放出大风。 牠现在已经成年,并且顺利渡过化形劫,可以变身为英俊少年。但这时牠却是以原形出去,白色大头、金色长嘴、白灰色长颈、巨大的白色双翅、细长的腿,让牠看上去威武不凡。牠轻轻一展双翅,空中便出现一道强劲的龙卷风,将浓密的火山灰卷起来,移向远方。牠在空中慢悠悠地飞着,不断扇动巨大的翅膀,引动天地之间的风元素,形成龙卷风,将前方的火山灰带向左右两侧的远方。 突然,有一群火红色的飞行兽从火海中飞出,对牠展开围攻。牠丝毫不惧,一双翅膀或拍或抽或发出犀利的风刃,杀得飞行兽火羽乱坠,惨叫连连。 燕漓打开飞舟外的灵力大炮,对准那群飞行兽一阵狂轰滥炸,将其全部清除,便接回大风,操纵着变形为战斗堡垒的飞舟向前疾飞。 舱内的修士依然分组进入阵地,与不断攻上来的飞行火兽斗在一起。飞舟外的众多武器也一直在射击,法阵更是不间断地吞噬死去的火兽尸骨,炼化为能量,供应飞舟所需。 飞舟向前飞行的过程中,不时有熔岩柱突然喷出。燕漓放出精神力,总会在间不容发之际感应到地面的异动,迅速躲开。但有时候在方寸之地连续有火柱不断喷发,难以全部躲开,飞舟就会被重重击中。这时候,杜骁便会扔出数张或十余张高级寒冰符,让直冲云霄的熔岩柱凝固一瞬间,使燕漓有余裕闪避开。 两人配合默契,全神贯注,躲开了一次又一次危险,用了两天一夜的功夫,才到达火海的彼岸。 看到不远处出现的草原,那开满鲜花的绿色大地使众人一直紧绷的心弦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杜骁回身下到驾驶舱,燕漓开心地看向他,正要说话,忽然飞舟一顿,仿佛陷进了泥沼般,再也无法飞行。 杜北洪的神色剧变,抬头向前方看去。 一只顶天立地的大掌在空中闪现,朝着他们凶猛地拍下来。 第622章 一路狂奔(2) 这道巨掌带来的威压极盛,就连杜北洪都感到难以抗拒。他难以置信,这一掌只怕是中阶武帝以上的强者才能发出,而现在的红莲大陆哪里还有武帝? 巨掌盖下来的速度极快,电光石火之间,容不得他们多想其他的。杜北洪立刻蹿出去,悍然出剑,迎向巨掌。燕漓操纵着飞舟,闪电般向后倒退。早已结束闭关、正在空间世界里稳固境界的杜骏与燕淋也带着两只龙雀、两条真龙和梼杌、大风一起出来。大家顶住了镇压灵魂的威压与禁锢,同时祭出自己的最强杀招,不顾一切地攻击那道巨掌。 只听“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大地山川全都在剧烈摇晃,天空中风起云涌,旁边的一片火海掀起惊涛骇浪。巨掌渐渐湮灭,杜北洪等人和飞舟都被掌力拍飞,远远地落向火海。大群火兽腾身而起,向他们咬来。 雷琞最先恢复,立即发出种族秘技雷啸。惊天动地的龙啸声直接攻击所有火兽的神识,让它们惨嗥着掉落下去。赤焱、碧落、碧霄、梼杌、大风相继恢复,立即冲过去抓住杜北洪、杜骏和燕淋。 燕漓稳住飞舟,全速飞来。杜骁站到驾驶舱上的掩体中,时刻准备接应他们。几分钟后,他们成功会合,都回到飞舟,拿出灵丹服下,一边疗伤一边备战。 所有人都被那道巨掌拍成重伤,全都在咳血。飞舟的防御法阵和武器系统也毁了一大半,动力舱险些爆炸。燕漓另外拿出一艘飞舟,与破飞舟对接,让所有人都挪过去,然后将损坏的飞舟收起,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刚才雷琞一吼威力无穷,那些火兽依然头晕脑胀,根本回不过神来,才能容他们换乘飞舟,没有冲上来捣乱。 他们现在不再急于离开这处险地,因为外面更加凶险。杜骏与燕淋服下高阶极品灵丹,让严重的内伤减轻了许多,这才与同样服下灵丹的杜北洪正式见过,然后就讨论起那道巨掌来。 “那分明是帝级中阶以上强者才能发出的威力。”杜北洪很疑惑,“难道是谁手里有的武帝留下的保身至宝?这应该是一个家族或宗门的传世之宝,不到灭门的危机时刻是绝不会轻易拿出来用的。” “是啊。”燕淋同意,“追杀我们倒也罢了,不过是帝诏神谕之类的缘故,与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大家压根就不认识。按照一般的规律来说,便是倾尽全力,也不会动用全部底牌,更别说这种应该是压箱底的最强杀招了。再说,即使有帝诏或神谕,杀了阿骁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又不能飞升,便是那个什么无生神帝会给什么好处,也只能等他们飞升后才能拿到吧?” “倒也不是。”杜北洪解释,“从下界只能往上界传消息,那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且要有路径。譬如,我们杜氏万年来也有不少前辈飞升上界,上去后却再也没能传回消息。只有那些成为神帝的强者才能在上下两界之间勉强开辟一个小通道,能传递一些小东西。从上界传下来的东西在上界或许算不上太好,但在此界却是难得一见的珍宝,总有人希望得到。” “哦。”燕淋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了。说不定这次上面传下来的好处比这道武帝留下的一击还要珍贵,所以他们才会舍得。” 杜骏沉吟片刻,“这种东西应该很少见吧?他们用过一次,没能杀了我们,肯定不会再舍得用第二次。” 一般这种强者留给自己宗门或家族或后代的保命符,多办都是三击之力,即便有强者十分爱护后代子孙,留下了更多的保命符,也不会超过十击。那是用一次少一次,谁会舍得乱用呢?既然猝不及防的一击都没有杀死他们,第二击成功的机率就更小了,聪明人都不会再白白浪费。即使有二楞子要一意孤行,身边也会有德高望重的长老之类的强者阻止,不会让他乱来。 他们只用了短短的十分钟来讨论,然后就决定继续前行。但是,飞舟里的修士是无法参与这种高层次的战斗的,放在外面还是拖累。杜骁很相信杜北洪夫妇,因此直接告诉杜北洪,“我有一个空间世界,乃是自成一界,人们可以在里面自由生活。先让那些修士与族兄弟都进去,外面只剩我们几个,遇到危险才好跑路。” 杜北洪略感惊讶,但红莲大陆也有不少大能强者手中有能装活物的芥子空间,虽然珍贵罕见,却并不是独一无二。他根本想不到杜骁说的空间世界其实仿佛一个星系,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小小一片天地。既然杜骁有这样的空间,他当然同意将那些武圣以下的修士都送进去,包括他的道侣。夏锦瑟是优秀的炼器师,战斗力却并不强,因此还是不要放在外面为好。 在杜北洪的主持下,他们都进了杜骁的空间世界。一些拖家带口的修士与自家的亲朋好友团聚,就在杜骁安排的一处无人居住的美丽城镇上暂时住下。杜骏与燕淋也同样进来,让那些修士保持状态,随时待命出击。 将飞舟里的修士都收进空间世界以后,外面只剩下杜骁、燕漓、杜北洪和依然保持人形的赤焱、雷琞、碧落、碧霄、银电、大风。燕漓将飞舟的后半部分收缩起来,只剩下三分之一大小,使飞舟的目标更小,行动更灵活,消耗的能量也更少。 这么一耽搁,底下的火兽都缓过劲来,又朝着飞舟扑上来。燕漓立刻发动飞舟,向前疾飞。小小的飞舟如细长的子弹,在火兽庞大的肢体间巧妙地穿过,又在突然喷发的几道火柱间飞快地绕行,或冲上天空,或俯冲向火海,前行的路线扑朔迷离,让人难以分辨。 燕漓用尽浑身解数,避开一切战斗,在十几个小时后才到达火海边缘。杜骁一直全神贯注,感知周围的空间节点,但火海中的空间之力非常混乱,根本察觉不到。直到将要飞出火海,他才找到火海边缘的一处相对稳定的空间节点,并将坐标报给燕漓。本来直行的飞舟忽然改变方向,冲向另一边,刚要飞出火海的时候突然便消失了。 等在火海百里之外的一群修士正对着一面水镜观看火海边缘的情形,看到飞舟奇异地消失无踪,这些修士都面面相觑,感到茫然。 为首的一个女修士相貌美丽端庄,神情却冰冷,周身隐约透着威压,显然是圣级强者。她冷冷地看着水镜,目中掠过一丝不甘,消耗了先祖黑帝留下的一击,竟然没能杀了目标,这次亏大了。 她闭了闭眼,使略显浮躁的情绪平静下来,这才收了水镜,冷冷地说:“走,我们去圣域等他们。” 其他人轰然答应,立刻跟着她登上灵舟,向圣域飞去。 燕漓在空间通道里飞了几分钟,就找到一个空间节点,于是从那里钻出去。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原。在草原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半透明防护罩在淡青色的天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华。防护罩里与外面截然不同,有繁华的都市、秀丽的小镇、纵横交错的灵田、百花盛开的花园、波光粼粼的湖泊、茂盛整齐的树林,以及路上的行人、公路上的陆行车、空中的飞梭、移动通信基站等等,看上去和平安宁舒适先进,是个非常适宜人类生活的地方。 燕漓问道:“这就是圣域?” 杜北洪略激动,“这里是圣域外围,穿过去,便是真正的圣域。” “明白。”燕漓保持全速,朝着防护罩冲去。 突然,前方无声无息地打开一条空间通道,从里面冲出二十几个戴着面具的诡异修士,朝着飞舟撒开一张大网。 第623章 冲进圣域(1) “这是空阁的杀手。”看着那张散发出强大空间之力的网,燕漓略带讥讽地说,“他们倒是很卖力。” 杜骁也冷笑一声,第一次张开了他的时间领域。 修士通常晋升为武圣以后才会逐渐形成领域。以前杜骁在参悟时间法则的时候已经创造出领域雏形,只是没有升到武圣,周身实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个领域。成功渡劫后,杜骏在时间法阵中再次闭关,不但将时间法则提升到大圆满境界,而且将时间领域也完整领悟并能轻松构成。刚才,趁着杜北洪安排飞舟里的修士进入空间世界,杜骏便在驾驶舱与杜骁合体,将提升的各种法则境界与他融合,让他融会贯通,然后才与他分开,带着那些修士进入空间世界。燕漓与燕淋也是如此,在合体时共享了燕淋领悟并创造出的雷火领域。只是为了避免露出破绽,让敌人突破他们实则是同一人,而想出针对性的阴谋诡计,他们并没有为杜骁与燕漓将实力提升起来,依然保持着一个初阶、一个高阶的现状,这才会让人对他们是亲兄弟的关系深信不疑。 杜骁张开的时间领域是以时间法则为主体,里面还完美地融合了空间法则、水之法则、灵魂法则、创造法则、毁灭法则,既对敌人有着毁灭性的杀伤力与强大的禁锢力,同时也可以对自身提供绝对的保护。在领域里,他是绝对的主宰,除非困入其中的敌人比他的功力高出两阶,同时对时间法则的领悟也超过他,才能破除这个领域,否则只会被他压制并困杀。 燕漓驾驶飞舟并未减速,朝着那张大网扑了过去。在接近的一瞬间,方圆超过五百米的时间领域就笼罩住了束缚空间的大网与跟在网后的一群空阁杀手。 这些杀手中有一个中阶武圣、两个低阶武圣,其他全都是武皇,高中低阶全有。他携带的法宝全都是灵宝以上,甚至还有大网这样的空间类圣器。由此可见,这次空阁是下了血本。 杜骁的时间领域模仿了时间长河的形态,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每一颗水滴中都是时间法则,或急速向前,或飞速倒后。那张大网和杀手们陷进来后,被不同的水滴罩住,有的急速变老,有的飞快变小,生命岌岌可危。大网也被时间法则侵蚀,然后被空间法则同化,杜骁乘机将大网上的认主神念抹去,交给燕漓重新认主。 附近已经来了不少修士,此时都在一旁观望。有见多识广的高阶修士渐渐察觉出他的领域以时间法则为主,不由得震惊。 “那是时间法则吧?” “怎么可能?谁能把时间法则领悟到大圆满?” “接近时间主宰了,那应该是神明的领域吧?” “如果真是时间领域,那就不好对付了啊。” “没有任何一个法则能够凌驾于时间法则之上,这可真是……肯定斗不过啊。” “老夫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把时间法则领悟到这么高的境界。” “算了,我们家是不敢伸手了。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肯定有天纵之资,同时还有大气运。” “嗯,炎帝上城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在那里渡过圣劫,身上的功德金光多得惊人。” “听说杜圣尊当时在渡帝劫,眼看是不成了,结果那位突然出现,冲上去护住他,竟然让他活下来了。” “是啊,据说天罚与雷劫重叠在一起,打下来的时候遇到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天罚立刻消失,雷劫也温柔了许多。” “这样的功德圣人、气运之子,我是不敢碰的。” “你说,他有那样的功德与气运,为什么上头会传下那样的帝诏、神谕?” “谁知道呢?上头的事……说不定是神仙打架呢?” 说到这里,有见识的大能强者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言,却也没了上前动手的想法。为免无生殿见他们在场却不出手,心里生怒,他们索性带着族人或弟子或亲朋好友转身进了圣域外围,表示自己只是过来这里办别的事,并没有听说过什么神谕。 一个小时后,被陷在领域里的那些杀手便全部消失,只剩下他们穿的戴的拿的各种法宝以及储物器具,都被杜骁收了。 燕漓顺势前行,直接飞进圣域外围。杜骁这才收起时间领域,拿出补充精神力的高阶极品灵丹服下。 杜北洪正要夸赞他两句,飞舟却忽然停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电光石火间,飞舟便被拉出了圣域外围的那道防护罩,被困在一种强大的灵压中,完全动弹不得。 接着,那位完美得不似凡人的圣天师白通幽忽然出现在空中。他冰冷的眼睛看着飞舟,脸上一片漠然,没有丝毫属于生灵的情绪。他的手中出现一道像是符宝的东西,忽然光芒大放,一个巨大的人像出现在他身前。那人顶天立地,高大魁梧,头戴黑金色高冠,身穿黑色镶金边的法袍,相貌英武威严,仿佛天上的神灵降临。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生灵都忍不住跪伏于地,在他的威压下抬不起头来。人像低头看向飞舟,右掌心凝聚出一柄泛着血光的黑色长刀,轻描淡写地随手劈下。 这一击并没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汗毛倒竖,心悸难耐,只觉得那是来自死神的一刀,无法躲避也不可抵挡,只能闭目受死。 杜骁、燕漓、杜北洪等人和真龙、龙雀、梼杌、大风的感受都一样,在这一刀面前根本无法挪动一寸,只能眼睁睁看着充满毁灭之意的刀锋越来越近,即将把他们劈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无比危险的时候,杜骁忽然心念一动,想到圣天师白通幽拿出的那个类似符宝的东西有些眼熟。他发动“一念万年”的时间秘技,在尽力拉长的时间里飞快地思索,终于在记忆里搜索到类似的东西。他立刻从空间世界里找出那块杜骏和燕淋从tasa总部带来的特殊信符,握在掌心奋力激活。 只见飞舟中光华大盛,飞舟前顷刻之间也出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像。他生得清俊飘逸,长身玉立,身穿周天星辰袍,头戴紫微天极冠,仙风道骨,不怒自威。他淡淡地看着对面那个巨大的人像,抬起右手,轻飘飘伸出一指,迎向对方劈出的一刀。 说时迟,那时快,在仿佛即将天崩地裂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氛中,一指一刀无声无息地撞在一起。令千千万万旁观者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什么石破天惊的浩大声势,反而像是双方的招式互相抵消,那巨大的力量湮灭于无形。 清俊的人像袍袖一拂,将飞舟甩进圣域外围,如离弦之箭般直奔中心区域。 对面的高大人像看着他,深邃威严的目光中并没有凶狠或恨怒。很快,人像便渐渐淡去,消失在天地之间。 清俊的人像看向依然挺立在那里的白通幽,眼中掠过一丝欣赏,唇边浮现淡淡一笑,接着也迅速消散。 强大而沉重的威压终于消失,圣域内外的生灵这才松了一口大气,纷纷站起身来,心有余悸地看向刚才出现两尊巨像的地方。 略有见识的人都明白,那两尊巨像绝对是帝级高阶甚至超越帝级的人物。一尊出自无生殿的圣天师之手,另一尊出自无生殿传出帝诏神谕要杀的目标人物之手,只说明一点,双方背后都有一尊神帝撑腰,且实力不相上下。 清楚了这个事实,其他势力或个人就不愿再伸手了。既是两尊神帝互相博弈,他们就不要卷入其中了。以他们的小身板,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反而会成为炮灰。 无生神帝并不是魔修,现在当然也不是魔帝,他对面那位比他更像正道大帝。既同属正道,又有争斗,说不定地盘相近,将来若他们有幸飞升上界,肯定就要往那里去,那又何必在下界的时候便与神帝结怨呢? 无生殿传出的帝诏与神谕都说那位目标人物是异世妖星,看上去或许真的来自异世,却不像是来毁灭世界的妖星,倒像是借道飞升的。红莲大陆的修士千余年来已经想尽办法,依然不能驱逐异界大陆,打通登天梯,若是他从异世而来,说不定有什么奇异的手段,能够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成功飞升上界。 这么想着,那些结伴而来的高阶修士互相看看,都不约而同地息了之前的一些小心思,决定等等看。 圣天师白通幽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如千年寒冰的眼眸忽然松动了一下,仿佛融化了一些,不再那么冷漠无情。他看向飞舟远去的方向,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 飞舟里,杜骁激动得无以复加,“子寒,子寒,那是子寒。” 燕漓也兴奋得满脸通红,“是啊,是咱们的老祖宗。” 杜骁瞪他一眼,“是你的老祖宗。” “对对,是我的老祖宗。”燕漓哈哈大笑,“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杜北洪一头雾水,“那是……” 杜骁快活地看着他,“那是我的亲外甥,我嫡亲妹子的儿子,现在是上界的紫微神帝。” 第624章 冲进圣域(2) 圣域外围不过几千里,紫微神帝那一拂,使飞舟的速度比它本身拥有的最高速度还要快上十倍。燕漓根本都没碰过驾驶台,飞舟便如一道电光般直奔圣域中心。不过几千里地,一眨眼便到了。 杜北洪被杜骁的一句话说得愣在那里,直到飞舟进入真正的圣域,他才回过神来,“你……你才多大?你的亲外甥怎么就在上界成为神帝了?”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杜骁想了想,“简单地说,我之前遇到意外,以为自己死了,结果睡了一觉,睁开眼睛一看,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杜北洪便明白了,“原来如此。”不知怎么的,只说了紫微神帝的来历,他隐隐间也觉得感觉很亲切。 杜骁笑道:“紫微神帝的亲生母亲出自咱们杜氏,你们将来飞升上界,不一定要去无生神帝的地盘,可以去紫微帝宫,绝对比在无生帝宫受重视。” 杜北洪心念一动,“好,我知道了。” 说话间,飞舟便飞到科学圣殿前。整个圣域都很安宁,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清静得很。这里虽然算不上很大,却美丽如仙境。小山小湖小瀑布,灵田树林小花园,错落有致,气象万千,方寸之间有大丘壑,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飞舟一闪而过,他们都来不及细看地面的景色,便进入了圣殿之中。 燕漓疑惑地看向杜北洪,“不是说圣殿从来不让人进吗?” 杜北洪比他还困惑,“是啊,只让人进入第一重殿门,从来没让人进入过核心。这里却分明不是外殿,而是内殿,真奇怪啊。” 杜骁却没有一点迷惑,直接从飞舟里出来,脚踏实地,仰头看向镶嵌着满天星辰的壮美穹顶,笑着说:“这应该是天宇的手笔吧?” “是的呀。”随着天真活泼的声音响起,一个可爱的小少年出现在他面前,欢喜地叫道,“舅爷爷,父亲和爹爹让我在这里等您。我还以为要等几千年呢,您来得好快呀。” 杜骁看着眼前酷似卫天宇的美少年,已经知道他是科学圣殿的器灵,看他的长相,便知道他是卫天宇亲手做出来的,相当于是卫天宇的儿子,于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好孩子,辛苦了。” 美少年欢喜地拉着他往前走,迫不及待地给他详细介绍科学圣殿的来历、构成、功能等等,顺便又解释了刚才凌子寒出现,发出强大一击的特殊信符。 其实,tasa总部主脑“昆仑”交给杜骁的特殊信符也是一道帝诏,出自紫微大帝凌子寒之手,特意花费极大代价送至下界,给杜骁保驾护航。而科学圣殿出自卫天宇之手,特意送到这里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接应杜骁,却正逢红莲大陆遭遇大灾劫,科学圣殿便顺便为保护和挽救大陆做出了巨大贡献。 凌子寒也兼修了因果大道与命运大道,推算杜骁的未来是很准的。他一直没有出手干预,只是算到在红莲大陆的此时此刻,杜骁会遭遇一次死劫,且这个世界的飞升之路已断,杜骁再修炼也没用,因此才会做出一番安排,有了那道帝诏和这座科学圣殿,果然解开了杜骁的必死之局。这座科学圣殿也会协助杜骁做出一番成就,重开飞升之路。 燕漓与杜北洪走在后面,一边听器灵介绍一边低声讨论。燕漓悄悄解释,“这座圣殿出自紫微神帝的道侣天启至尊之手,那可算得上是科学之神了,在丹符器阵上也有极高造诣,都是仙圣级的大宗师境界,非常厉害。” 杜北洪连连点头,简直高山仰止,万般情绪过去,最后只余敬佩。 那个名叫卫小科的美少年器灵非常活泼,大概是一个人在内殿枯等了将近两千年,确实有些孤寂。科学圣殿对外的一切都有卫天宇事先做好的程序来运转,并不用他出手,因而他除了学习与旁观外,什么都不用做。现在终于等到了父亲的舅舅,而且还是那么俊美又温和的长辈,他自然开心得不得了,一路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就没停过。 杜骁一向宠孩子,想着他在这里等自己,干等了无数岁月,心里便十分怜惜。被小孩子拉着手说说笑笑,他也一直都很有耐心地倾听。 忽然,卫小科停下来,侧了侧头,便抬头看向杜骁,“那个圣天师白通幽在圣域官网上一直不停地按投诉键。他有海量贡献值,按规矩我要接下投诉,到官网上开个房间,聆听他的诉求,解决他的问题。” 杜骁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没事,去见见吧。他不是坏人,并不是主观上想置我于死地,找我麻烦也是听从上界无生帝宫的指示,怪不得他。” “嗯,我明白。”卫小科轻笑,“白通幽其实是无生大帝的幼子,其母乃是帝妃,地位仅次于无生大帝的仙后。他出生后,白泽血脉返祖,却因后宫倾轧,在胎里中毒,导致仙根有缺,灵魂有损,天生缺失情感。他母亲出自天师家族白氏,颇有一些奇异神通,看出他回到红莲大陆才会有机会补足缺陷,便说动无生大帝,用了极大代价将他送下来,被无生殿当时的圣天师抚养长大,对外声称是父子。当然,他的机缘便是我科学圣殿。无生殿用海量科技值、贡献值、功勋值在我们的圣殿中换取了圣级补天丹、造化丹,为白通幽重塑仙根,补全灵魂,让他的资质一跃成为先天道体,可谓天骄中的天骄。只可惜他在理智到近乎冰冷的无生殿长大,缺失的情感到底没能补起来,倒是让他天然就没有心魔,修炼起来突飞猛进,对白泽先祖遗留下的血脉传承也领悟得很透彻。说实话,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可以算是这一代的气运之子了。” “懂了,这是拥有男主光环的天道宠儿。”杜骁微笑,“那你就去为他解解惑吧,别让他心里落下执念。他本来道心通明,无牵无挂,若是因为这么件小事导致道心有损,就不太好了。无生大帝要是知道了,定要对子寒恨之入骨。那又何必呢?” 卫小科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舅爷爷,我把他召进内殿里,你跟我一起见他吧。咱们跟他把话说清楚。” “好啊。”杜骁喜爱地轻轻捏捏他的脸,“好孩子。” 燕漓在后面说:“我也要一起。” 杜北洪没吭声,但神情间也很坚决,表示不会离开。 这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卫小科自然不会硬性要求他们避开。他很快带着他们传送到一间会客室,指挥着傀儡婢仆送上灵茶灵果,然后才将白通幽也传送进来,坐到对面。 白通幽犹如古井不波的眼睛在看到杜骁后微微波动了一下,然后便移开,看向卫小科,一板一眼地说:“先后接到帝诏与神谕后,我做过好几次正式的祭祀,无一例外地看见,这个人在虚空中作法,让他面前的大陆一块块破碎,几乎灰飞烟灭。他要毁灭我红莲大陆,我哪怕豁出命去,也要抢先灭杀他。” 卫小科正要说话,燕漓的储物戒里忽然有所异动。他怔了一下,立刻把那块用白泽皮绘制的地图拿出来。那张图出现后,自动飞到白通幽面前,忽然飘出来一个人影。他与白通幽很像,浑身都长成了黄金分割尺寸,看上去完美无缺,只是比白通幽有情感多了,如画的眉目间温煦和蔼,充满灵性与智慧,让人感觉亲切,又对他肃然起敬。 白通幽看着他,猛然站起来,跪到他面前,“禹祖。” 杜骁与燕漓有些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传说中的白氏先祖白凤禹。那张绘制地图的白泽皮,说不定就出自他的身上。 白凤禹仔细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非常温和,“好孩子,起来吧。坐下,听我说。” 白通幽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白凤禹抬手拍拍他的肩,“这是我的一丝神念。一万多年前,我在祭天时看到万年后大陆会遭遇的大劫,同时又看到了一线生机。我便切下自己变身白泽后的一块皮,制作出引路地图,打开一个小小的虚空通道,送往我根据看到的情形推算出的世界。这其实也是一种赌博,能成功的可能性万中无一。没想到我赌对了,他们真的拿到了引路地图,并且根据指引,来到了这里。”说到这儿,他一脸欣慰地看向杜骁。 白通幽愕然,“可是,我明明看到他正在毁灭大陆。” “你看到的那块大陆真的是红莲大陆吗?”白凤禹微笑着转头看他,“孩子,切记不可先入为主。上天给予的提示需要你认真去识别,分辨真伪,弄清楚来龙去脉,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白通幽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若有所悟,坐在那里发起呆来,似乎是在回想当时所看到的情景。 白凤禹又侧头看向杜骁,轻声说:“现在的情形,我在万年前都看到过。其实,颁下帝诏,传下神谕,要无生殿圣天师去杀你们的人并不是无生神帝,而是他的仙后。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这孩子与你们同归于尽罢了,到时候再嫁祸给这孩子的母亲与我白氏一族,让紫微帝宫出手对付他们,从而为她与她的孩子扫清障碍,正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杜骁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禹圣师请放心,我早就看出来幽圣师对我们并无恶意,做这些事不过是因为上意。如今禹圣师既对我们解释清楚,又于我们有引路之情,自然就没什么了。些许前尘往事,尽皆一笔勾销。” 他胸怀宽广,爽朗大度,白凤禹非常赞赏,对他拱手一揖,“多谢道友对这孩子宽宏大量,更谢道友即将救红莲大陆于水火。” 第625章 挑战极限(1) 白凤禹屡次强调杜骁能救红莲大陆,重开飞升之路,在场诸人都有些狐疑,不知他为什么如此笃定。 只有卫小科心里明白。他笑着拉住杜骁的手,开心地说:“禹圣师放心吧,我既等到了舅爷爷,自然会告诉他来龙去脉。我舅爷爷修的是守护之道,只要对人族有益,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他都会全力以赴。” 杜骁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解除红莲大陆的危机,但对卫小科的话是认同的。他也微微点头,郑重地表示,“是啊,你们放心吧,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 白凤禹高兴地咐掌轻笑,“果然不枉我取下身上的皮炼制成引路地图,到底为红莲大陆争取到了这个生机。” 白通幽的眼中隐有微澜,却很快便消失无踪。他冷冷地看着卫小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卫小科是卫小宇创造出来的科学圣殿的器灵,智商极高,情商也不低,只看他的细微表情却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认真地说:“幽圣师大可放心。无生大帝是红莲大陆的界主,这个已经是既定事实,我们绝对不会和他争。紫微大帝要的是上面那个异界大陆,反正你们拿那块大陆没办法,它对红莲大陆的威胁又在日益加深,我们若能收走,也是帮了你们大忙。届时红莲大陆转危为安,登天梯重新开通,飞升之路重现,便可以造福无数修士。” 白通幽隐约松了口气,挺直僵硬的身姿渐渐放松下来。 卫小科说得对。那块异界大陆一直凌压在红莲大陆头上,现在只是被登天梯卡住,才勉强使红莲大陆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可域外雄城的环境却越来越坏,八帝上城之外越来越凶险,年轻一辈连个能安稳历炼的地方都不好找,使后代子孙的境界越来越低,出色的人才日益减少。长此以往,红莲大陆必然会降等,直接影响到无生大帝的实力,在上界的争夺中定会处于不利局面。这还罢了,如果异界大陆最终将登天梯拦腰斩断,便会直接落于红莲大陆之上,要么将整块大陆吞噬同化,要么使大陆分崩离析。如此一来,无生大帝也会遭到一定的反噬,大帝根基也会有所损伤。如果他们将异界大陆弄走,红莲大陆的危机立即便可解除,休养生息之后定会重新焕发生机,修士实力整体上升,并有机会飞升上界,从而使无生大帝的实力更加稳固。 想到这里,白通幽也微微点头,对着杜骁郑重行了一个揖礼,“我会之前的行动向道友致歉,并感谢道友大德高义。” 杜骁抬手还了一礼,微笑着说:“幽圣师不必多礼,既往之事全是误会,就不必再提了。” 之前被追杀一路,他其实也有些窝火。但既已说清楚前因后果,又牵扯到上界的大帝之争,他自然不会意气用事。古往今来,有多少大人物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产生的连锁反应莫明其妙地翻船,以至国破家亡,身死道消,他肯定不会争这一口闲气,给自己的亲外甥引来大麻烦。反正他和燕漓都没有太大损失,又一心想要飞升上界,就没必要计较这些小事,白白耽搁时间了。 双方达成共识后,白凤禹便带着白通幽离开了。这个与他隔了无数代的后裔血脉返祖,与他的血脉非常接近,几乎相当于他的第一代后人,让他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他这个感情缺失虽说对修炼没有不利影响,但却让他的生活毫无生趣,那怎么能行。他决定带这孩子出去走动走动,多看看人间烟火,悲欢离合,不要总是困在无生殿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活得像一块石头。 等到白家两位圣天师离去,卫小科一改刚才正襟危坐的模样,跳起来拉着杜骁的手,欢天喜地地说:“舅爷爷,你快把你空间世界里那些龙啊凤啊龙雀啊金乌啊全都放出来,让他们在圣域里随意玩耍。燕哥哥也一样,把你那些梼杌啊大风啊饕餮啊穷奇啊都放出来,让他们自由活动吧。” 燕漓不服,“我是你舅爷爷的道侣,也是你的舅爷爷,你怎么叫我哥哥?” 卫小科鄙视他,“我是父亲的儿子,你叫父亲老祖宗,其实我也是你老祖宗才对。我叫你哥哥,已经是看在舅爷爷的面子上了。” 这话太有道理,燕漓竟然无法反驳,一时语塞,只能瞪着他,暗自运气。 杜骁哈哈大笑,“嗯,这样各论各的也挺好。” 燕漓立刻拉住他的另一只手,“好哇,你跟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卫小科对他做个鬼脸,“这才哪到哪?等你们飞升上界,你见到你前面的八十多辈祖宗,你就知道厉害了。” 燕漓倒吸一口凉气,想到那个壮观的场景,忽然有些不敢飞升了。 杜骁赶紧打圆场,“好了,小科,你别再吓他了。你让我们放出那些伙伴,是有什么用意吗?” “当然有。”卫小科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给他详细解释,“那个异界大陆非常古老,天地法则相当强大,因此还有真龙、凤凰、白虎、玄武、麒麟、金乌、白泽、帝江、鬼车、大风、鲲鹏等太古神兽、圣兽、瑞兽、凶兽存活,只是大都形单影只,全族数量顶多也就五到十只。异界大陆从太古时代脱离出来,一直在虚空游荡,天地法则渐渐支撑不住那么多太古兽群,因此只能让他们陷入沉睡。一旦你们放出大群真龙、凤凰和金乌、龙雀、白虎、麒麟、鲲鹏、梼杌、饕餮、大风、穷奇、混沌等太古神兽、圣兽、瑞兽、凶兽,他们很可能被唤醒,飞来认亲。只要把他们全都勾引下来,让他们答应换个地方生活,到你们的空间世界里安家,异界大陆的力量就会被大幅度削弱。换言之,异界大陆的天道就不再有那么沉重的负担,不必非得贴着红莲大陆,汲取红莲大陆的力量才能勉强支撑。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借助舅爷爷的时间法则之力将异界大陆推开。我爹爹紫微大帝会将它牵引过去,成为紫微帝宫的附属下界。将来等舅爷爷飞升上界,修炼到仙皇境界,就可以将这个异界大陆收归己有。成为界主,对舅爷爷未来证道成帝有很大帮助。” 他一股脑地将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也不管杜骁和燕漓是否能够接受,也不管杜北洪听到后会不会动摇道心。不过,杜骁、燕漓、杜北洪都是意志坚定之人,自然不会那么容易乱了道心。这些离他们太过遥远的事情他们听过就罢,并不会放在心里反复琢磨,更不会好高骛远,改变自己早已认定的道途。 听完卫小科的解释,杜骁与燕漓便不再犹豫,将空间世界里那些契约伙伴和没被契约的兽兽们全都放出来。 卫小科将空间防护罩升得很高很高,让他们可以一起飞到异界大陆的通道口,在那片区域盘旋、鸣叫、舞蹈、追逐、上升、俯冲,幼崽们更是欢快地扑腾着,顿时将一向清冷的圣域中心变成一片欢腾的海洋。 外围的那些修士看着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和画册上的太古神兽、圣兽、瑞兽、凶兽们的庞大身影,看着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严,全都目瞪口呆。当然也有不少人心怀鬼胎,垂涎欲滴,琢磨着怎么去抓几只幼崽,给自己或儿孙、弟子契约了,便是修仙、战斗、寻宝的一大助力。 但那些兽兽们都在圣域中心,从不出来,而圣域中心现在已经关闭,连圣阶修士都不能随意进出,必须提前申请,获得许可后从接引通道中进出。想要在科学圣殿的监控下抓走幼崽,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圣域中心的面积太小,根本不能让那些幼崽们痛快地玩耍,更别说成年兽了。卫小科却早有准备,很快就将卫天宇炼制的天空之城放出来,升上云霄。这座美轮美奂且防御严密的天空之城方圆三千里,上面营造了各种各样的环境,分别适合各种兽兽们生活,一些深受他们喜爱的灵果灵树灵花灵草都生长得很茂盛,让那些贪嘴的幼崽们欢喜得不行,成年兽们也很高兴,各自霸住自己的地盘便不挪窝了。 金钟听说异界大陆上还有金乌一族存在,希望他能把他们勾引过来,顿时喜不自胜,在天空之城的扶桑神木枝上做了个窝,就三天两头地飞到异界大陆的空间通道口,不断发出嘹亮的啼鸣,一会儿邀约出游狩猎,一会儿又是求偶,一会儿是长辈呼唤孩子,一会儿又是孩子寻找父母,总之是花样百出地呼唤金乌族鸟。 在他的言传身教下,那些真龙、凤凰、龙雀等等都如法炮制。他们的数量多,更是声势浩大,一起飞翔,一起舞蹈,一起鸣叫,不时引得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雨落雪飘,让天空中热门无比。 这里的情景很快传遍了八帝上城和其他各个人族修士聚居地,许多修士都赶来参观,尤其是以驭兽驯兽出名的宗门和家族,守在天空之城周围,看着里面的小龙崽小凤崽直流口水。科学圣殿的官网上有超过百万条留言,大都是询问可不可以用科技值、贡献值、功勋值换取一只小幼崽的。科学圣殿官方的回答是,“不可以。那些都是私人拥有,不属于科学圣殿,不可买卖。” 众人大失所望,却更加心热如火。有哪个私人能拥有这么多无比珍贵的太古兽兽,怕是兽神都没那个能力吧?他养得起吗?难道不想用牠们来换取海量资源、各种天材地宝? 他们暗搓搓地打什么主意,杜骁根本不知道,也没空去关注。他已经与杜骏合体,正在卫小科的指导下,准备挑战极限,突破帝级境界。 第626章 挑战极限(2) 在修真界以及上界三十三重天,长辈都会告诫天才晚辈,不要太过激进,在修炼上突飞猛进,避免心境会跟不上。 因为在那样的世界,资质上佳的年轻人从小就会被家族看重,小心保护,大力栽培,什么烦心事都不会让他见到听到。他用不着管那些烦琐的庶务,更看不到小人物的挣扎求存,因此心性单纯,仿若孩童。等到他们的实力上升,如果心境跟不上成长的速度,会驾驭不了自身的强大,从而出现难以预测的后果。所以,年轻人的实力到达一定水平,就会被家族或宗门安排出去历炼,但这种历炼通常也会有高阶修士做护卫,明里暗里地全方位保护,使他们的心性成长得依然相对比较缓慢。 杜骁与燕漓却不同。他们经历过许多次人生,看过无数次国破家亡、悲欢离合,自身也面临过许多次生死考验,心境早已成长得堪比大帝。他们的信念无比坚定,不管自身实力强大到什么程度,目标依然只有一个,便是守护人族。因此,他们从武尊到武皇,再从武皇到武圣,现在即将从武圣到武帝,时间都非常迅速,却并没有让他们在心境上有所欠缺,变得浮躁虚荣。他们始终踏实沉稳,从容不迫,即使在前来圣域的路途中遭遇了许多危险,也坚持恪守着保持本体分体总有一人待在空间世界的原则,绝不轻易亮出底牌,始终为自己留下退路。每次战斗时,两人布置的战术都恰到好处,或是让飞舟里的修士上阵,或是自己亲自出手,或是由杜北洪出面压制,或是全速逃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由此可见,他们的意志有多么坚定。 卫小科在科学圣殿的核心区,亲眼目睹了两人的大部分表现,因此对他们晋升武帝和剑帝很有信心。 修士想要突破到圣级,体内的仙灵气必须完全被压缩至液体状,精神力方面更要开辟出完整的精神海,至少对一种大道法则领悟到大成境界。而修士想要突破到帝级,体内的仙灵气必须有百分之一转化为仙气,精神海中要凝聚出精神核,至少对一种大道法则领悟到大圆满境界。这是天地法则的基本要求,至于因为种族或血脉的不同还有其他特殊要求,那就因人而异了。杜骁与燕漓都是纯血人族,因此只要满足了基本要求,天道就会认可,不会有更多的苛求。 杜骁在时间法则上已经达到大圆满境界,燕漓在雷之法则上同样达到大圆满境界。两人的精神海中也凝聚出了臻至完美的精神核,都是硕大的棱形,晶莹剔透,每一个转折、每一根线条、每一粒光点都美得毫无瑕疵。杜骁的精神核上充满着时间法则的缥缈与无穷无尽,另外还有水之法则的温柔与强大、空间法则的复杂与规律、灵魂法则的诡谲与坚定、创造法则的蓬勃与茁壮、毁灭法则的冷酷与无情、因果法则的深邃与高深莫测。燕漓的精神核上全是闪烁的雷霆,异常强大,此外也有他领悟到大成以上境界的其他各种大道法则。 如今万事俱备,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将体内的仙灵气逐渐转化成仙气。这是水磨功夫,需要的只有时间。 卫小科弄清楚他们现在的状态后,顿时大喜过望,“哦哦,只需要时间啊,那太容易了。殿中心有时间变异场,时间流速由你们自行调节,变快变慢都行,可以一日百年,也可以百年一日。” 听他说得很轻松,燕漓不禁很好奇,“我们弄个一日百年的时间大阵,就差点掏空家底,你这里怎么这般容易?” 被他提醒,卫小科连忙召来几个智能机器人,让他们去库房取两位父亲为舅爷爷准备的各种资源,然后才说:“我父亲在上界时让机械族的其中一支臣服,这个科学圣殿便是他带着机械族打造出来的。一间时间可变的修炼室算不得什么,他们用了广义相对论作基础,制造材料中混入了从时间长河中流出的砂砾结晶,所以一点也不难。” “原来如此。”燕漓思索着,“我可以看看科学圣殿的设计图吗?” “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你们的当务之急是修炼,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把时间流速定在一日一年上,这样我也节省资源,还能让天空之城的兽兽们有充分的时间去勾引异界大陆的族亲。”卫小科笑着看向带着几个储物手环过来的智能机器人,“舅爷爷,这是两位父亲为你们准备的。主要是给舅爷爷的,燕哥哥你不要跟舅爷爷抢,要懂得孝顺。” 燕漓气得七窍升烟,“阿骁是我的道侣!道侣!什么孝顺?我那是爱,懂不懂?” “懂啊,就像我爱父亲,我也爱舅爷爷。”卫小科非常活泼可爱,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让燕漓心塞得不行。 杜骁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捏了捏卫小科的脸,夸奖道:“小科真可爱,舅爷爷也爱你。” 卫小科心花怒放,连忙把那些超大容量的储物手环往他手里塞,“舅爷爷快收起来,都是给你的,不要分给燕哥哥。” 杜骁笑容满面,很痛快地答应着,将手环全部接下来,收进空间世界。燕漓暗自高兴,反正他们两人不分彼此,谁收起来都是一样的。不过,为了逗卫小科,他依然在面上佯装恼怒,伸手去掐那张笑得无比灿烂的粉|嫩小脸。 卫小科向后跳了一大步,藏到杜骁身后,然后探出头来,对燕漓做了一个鬼脸。躲过他邪恶的爪子,卫小科便兴冲冲地拉着杜骁去了位于重重殿堂正中心的那间时间可控修炼室。带他们进去后,他仔细交代了门边那台仪器的用途、性能和操作方法,让两人在里面修炼,就关上门离开了。 燕漓见他走了,便过去抱住杜骁,委屈地说:“那个小鬼专门针对我,简直太过分了。” “小孩子嘛,淘气些也是正常的。”杜骁轻笑,站在仪器前飞快地按动上面的按键,浏览出现的内容,“来看看,这里有转化仙灵气的秘法……这是子寒创造的,很适合咱们用。” “我看看。”燕漓扒着他,转头看向屏幕,“嗯……确实是,那咱们就按照这个秘法修炼吧。” “好。”杜骁答应着,开始专心记忆这篇在天地玄黄评级体系中可评为天级秘技的功法口诀。 此时,他已经与杜骏合体,燕漓也同样与燕淋合体,两人的境界都已达到圣级巅峰,且根基稳固,并不虚浮。他们按照这篇秘法修炼时,还可以一边转化仙灵气一边继续夯实基础,在突破时会更加稳当。 燕漓将房间里的时间流速调整成外面一日、里面一年,然后就和杜骁分别坐到房间的两端,互不干扰,开始修炼。 卫小科见他们的房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便悄悄离开,将注意力转移到天空之城中。 这里热闹非凡,因为异界大陆的一只三足金乌、一条五爪金龙和一只金色凤凰相继飞出通道口,出现在天空之城中。 金钟当年与帝俊和东皇太一兄弟俩几乎同时诞生。虽然以前是器灵,但经过无数岁月的修炼,他早已化形成人,因此与金乌没什么区别。不太严格地论起来,他也算是第一代金乌,乃金乌一族的始祖之一。异界大陆的这只金乌已经活了十多万年,是目前那一界里金乌一族的族长,而金乌族鸟现在总共只有五只。金钟见到通体金色、尾羽长长的金乌,立刻上去认亲,血脉感应秘技发动了一下,那只金乌马上就认了祖宗。金钟口若悬河,一顿忽悠,这位金乌族长立即表示回去就收拾族中积蓄,领着族人过来投奔老祖宗。 那只翎羽华丽璀璨的金凤落到天空之城的神梧林中,就看到几百只五色小雏凤在那里蹦蹦跳跳地玩耍,当即就傻眼了。这些小雏凤实在太小,虽然已经长出了几根彩翎,却离成年还早得很。金凤看了半天,终于找到几只看上去相对比较沉稳的小凤凰。双方啾啾啾了半天,总算让她弄清楚了这群小凤凰的情况。 几百只五色凤凰都是被一个好心的人族修士救下的。他把困在亚时空小世界里耽搁了几百年险些生机尽灭的凤凰蛋都收起来,给他们增添生机,又消耗了海量天材地宝,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孵出来。他并没有契约他们,而是为他们营造出最适合生活的环境,让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长。后来,那个人族修士还从虚空中弄回了凤族的祖地,让这些小凤凰能在祖地中接受凤族传承,在安全的世界里顺利成长。只是,这些凤凰都太小了,没有成年凤凰相护,更没有凤王领导,虽然他们心里视那个人族修士为父亲,但他也只能尽可能地给他们弄来帮助他们生长的天材地宝,却不能在凤族传承、战斗技巧、秘技修炼等方面帮上忙。因此他们这个凤凰族群其实非常弱小,许多凤族秘技也只能自己摸索着修炼,更无法参加战斗。 金凤听完,心里担忧得不行,当即表示要做他们的凤王,然后就被几百个小雏凤依恋地围着,叽叽喳喳地表达欢喜与孺慕之情,让这只几万岁的老凤凰顿时一颗老心全都化成了水。她当即回到异界大陆,叫醒与她同样沉睡了上万年的三个老伙伴,将凤凰族地无尽岁月中积攒的资源全都收拾了,便一起离开异界大陆,到达天空之城,入住神梧林。 与他们前后脚出来的金龙看着眼前的两条成年龙,再看看周围撒着欢的小龙崽,龙脸上有激动也有不悦,“怎么你们两个与人族签订了契约?简直丢我们龙族的脸。” 刚成年没多久的赤焱与雷琞哪里顶得住年长数十万年老龙的龙威,连忙将自身当初面临的灭顶之灾和杜骁的救命之恩讲给他听,接着又描述了契约之后这些年来的生活。 当年在那样一个天地法则异常脆弱的小世界,天道也下了狠手想要整死他们,以致赤焱濒危,雷琞只剩下一副骨架和一个龙魂,族中仅剩的小幼崽和还没孵化的龙蛋都濒临绝境,幸亏赤焱与杜骁签订平等契约,才能被他收入空间世界,从而保住了全族性命,还将龙蛋全部孵化。恩人还从虚空中弄回了龙族祖地,使他们的小龙崽都能在祖地中得到老龙的指导与相应的龙族传承,才长得这么好。 金龙族长的大爪子撑着龙脸,津津有味地听了半天,才高兴地说:“我们这边的龙族只剩七个老家伙还活着,其他都是未孵化的龙蛋。唉,天道有变,只怕在那里再放一千年也孵化不了。既然你们的恩人有本事让龙蛋孵化,那我们就带着龙蛋一起过来。再说,你们的年纪都太小了,济得什么事?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欺负了或者是骗了,还是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多看着你们。咱们就两族并成一族,你们没有龙王,我本就是龙族族长,便继续当你们的族长吧。” 赤焱与雷琞自然毫无异议,简直是求之不得。金龙立刻飞回去,收拾了所有龙蛋与龙族历代累积的巨大财富,唤醒沉睡的六条老龙,兴高采烈地飞出来,入住天空之城的龙谷。 他们回去时,受到鲲鹏、大风、梼杌、白虎、麒麟、穷奇、饕餮等兽的托付,让他们帮忙唤醒异界大陆的同族。于是,在他们拖家带口离开异界大陆的时候,许多苏醒的兽兽都跟着他们出来,与同族认亲。找不到同族的兽兽也从别兽口中听说了空间世界的环境,都感觉很动心。 在金钟的操作下,两界族群已经合二为一的龙、凤、金乌都迁入杜骁的空间世界里安顿下来。那些有心想要迁移的兽们也被金钟带进去参观体验一番,然后就全部表示留下不走了。他们大都是孤家寡人,只剩下一、两只,出来的时候便带走了全部身家,因此不需要再来回奔波了。 天空之城的护罩是半透明的,不时反射着天光,让外面的修士看得不是很真切。一批一批的兽来了去,去了来,让那些修士也没察觉金钟把兽们往空间世界里带,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这般热闹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三年,因为强大的兽们在空间通道里进进出出,让那些异族都忍住了没跟着往里挤,生怕被那些太古神兽、圣兽、凶兽们弄死了。于是域外雄城也安静了一年,既没有兽潮,也没有异族来找麻烦。 一年后,天边隐隐响起雷声,惊动了整个域外雄城。 第627章 惊天下 雷声一起,圣域里的修士都惊呆了。 劫云的规模无比庞大,中心离圣域有万里之遥,边缘却覆盖于圣域,甚至笼罩了位于九霄之上的天空之城。 这样大规模的劫云,只能是帝劫。而这次的劫云即不是代表天谴的黑色,也不是意味着天罚血红色,而是非常正常的青色,当中闪耀着紫色雷霆,显然是紫霄神雷。 这是一千多年来惟一一次正常的帝级雷劫。 无数修士都翘首以待,充满了期待,想要看看他们是否能打破屏障,成功突破到帝境。 杜骁依然与燕漓一起渡劫,也依旧是分体与本体合二为一。 帝劫通常是六九雷劫,但根据资质的不同,也有从七九雷劫直到九九雷劫。渡的劫数不同,突破到帝境后的实力犹如天渊之别。杜骁与燕漓渡的便是九九紫霄神雷劫,这说明他们是顶级资质,同阶无敌,且可越级挑战,称得上是天人之资。 帝劫比之前突破任何一个大境界时的雷劫都要强大,威力超出十倍甚至百倍。即使是两千年前的正常修真时代,要渡过帝劫都非常不容易,更别说最近千年来的绝望时代了。 杜骁与燕漓渡劫的地方选在圣域万里之外的一处平地,这里是仙灵气占上风的小平原,周围大都是魔气或煞气充足的地区,魔兽、凶兽横行,还有异族的一处前哨营地。劫云一来,就让那些魔兽、凶兽瑟瑟发抖,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营地里的剽悍异族也知道厉害,并不敢留在原地对抗,也赶紧往远处逃。 杜骁与燕漓没有让人过来护法,因为他们并不在意是不是会有人或兽进入渡劫区,从而增加雷劫的强度。燕漓更是打主意,要趁这个时机再度冲上云霄,去寻找更多的雷之本源。 声势异常浩大的雷劫持续了整整九天,直到后来,雷劫越强,酝酿与持续的时间越长。在远处围观的修士们只能看到浓厚的劫云日益增加,紫色雷劫也越来越可怕,之前还只是正常的闪电,到后来便出现各种各样的雷霆巨兽、雷霆武器、雷霆军队等异象,那种威力即使远隔万里,也依然令他们感到震撼,有那心性不佳的甚至动摇了道心。 自始至终,劫云的中心都有着浓郁的功德金光在闪烁。那些凶猛的劫雷劈上去时,会在瞬间成倍地减轻威力,让渡劫的杜骁毫发无伤,而燕漓则一直在云霄之上忙碌。两人虽然一个在地上,一个在空中,却始终保持着联系,知道对方没有损伤,便很放心。 等到九轮雷劫终于过去,顿时彩虹当空,天花乱坠,异香扑鼻,有龙与凤飞过天际,清亮的鸣叫声悦耳动听。天上并没有降下常见的甘霖,而是有两道柔和的金光,分别罩在杜骁与燕漓身上。围观的那些修士中有见多识广之人很快就认出来,不由得惊呼,“那是天道馈赠!真是……简直不可思议,我居然看到了传说中的天道馈赠!” 这种来自天道的馈赠极其稀有,而且只针对个人,不像天降甘霖,还会普及旁人。在远处围观的修士呆呆地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顺利渡劫,成功突破到帝境。他们连忙起身飞过去,想要抢先与两位武帝打好关系,哪怕是刷个存在感,对未来也有好处。 红莲大陆已经将近两千年没有出现武帝了,如今终于有人打破障碍,成功突破到帝境,自然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壮举。不但是域外雄城,便是下方的红莲世界,这个消息也很快便传开。烟云城作为两位武帝的家乡,从中也收益良多,就连相邻的青帝城与白帝城也因曾与两位大帝合伙做生意而名声大噪。 杜骁与燕漓接受了天道馈赠后,境界立即稳固下来。他们并没有把时间耗费在应酬上,而是让杜北洪出面,应付前来拜会的各方大佬。两人飞上天空之城,将上面的所有兽兽都分别收进各自的空间世界,然后就开始按部就班地投入工作。 杜骁用出时间秘技,使异界大陆卡住登天梯的那部分区域在一日百年、一日千年、一日万年的时间流速中逐渐衰败、风化、粉碎。燕漓及时掷出太阳真火,将那些四散飞溅的岩石等物焚为飞灰。异界大陆古老而强大,便是构成大陆的成分也相当稳固,能够卡住登天梯,便可见其不凡。两人瓦解大陆边缘的工作很难,进度相当缓慢,却是有效的解决方法,也是目前惟一的办法。 异界大陆被登天梯卡住了一千多年,早已不再有前冲的速度,现在是静止在红莲大陆上方,只要将卡住登天梯的部分侵蚀、风化、粉碎,让异界大陆有所松动,便可进行下一步。 本来异界大陆与红莲大陆都有很牢固的世界膜,却因为异界大陆当初与登天梯的强烈冲撞而有所损伤,这才造成从异界大陆有固定的空间通道通往红莲大陆,使异界大陆的气息泄露出来,一直在冲刷域外雄城,因而造成地面上无数变异的自然环境和各种异植异兽,也异界大陆的异族能够出来侵入红莲大陆。现在,也是因为有这一处破损,才使杜骁有机可乘,能够使用时间秘技去侵蚀这部分区域。 两人站在天空之城,专注地工作着。这一幕让围观的修士总是忍不住用光脑拍照或摄像,放到圣域外围区域和八帝上城的内部网络上,让网友们欣赏两位大帝的风采。 在无生殿,白凤禹站在白通幽身边,与他一起看着墙上的红莲灵镜中传来的画面。杜骁身在空中,使一块大陆的边缘分崩离析。燕漓站在相对较远的地方,不断抛出太阳真火,焚烧那些大块的土石,免得它们从九霄之上坠落下去,会对域外雄城造成损伤。 白通幽那恒常冰冷的眼睛中有了一缕波动,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近乎于羞赧的神情。虽然转瞬便即消失,白凤禹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于是温和地问:“这是不是你曾经看到过的情景?” 白通幽迟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白凤禹微笑着说:“预知未来,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有什么偏差都属正常。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相信你以后会更加细心,定能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 白通幽无声地长出一口气,声音冷淡,却多了几丝柔和,“是,我明白了。” 红莲大陆的一年有三千六百五十一天,杜骁可以做到一日万年的时间流速,那在一年的时间里就相当于让他针对的区域过了三亿六千五百一十万年。如此日复一日,他足足用了现实时间三十年,才终于将异界大陆卡住登天梯的一小块区域彻底消失。 异界大陆的天道似乎明白他要干什么,这其实也是在帮异界大陆的忙,因此并未阻止,只是让滞留在红莲大陆的异族心念频动,最后全部撤回。异界大陆随即关闭了通往红莲大陆的空间通道,似乎在安静地等着杜骁和燕漓将它移开,然后好继续它的旅程。 杜骁将登天梯周围的区域掏空,然后放出大批成年神兽,同时在卫小科的指点下,再次释放帝诏中紫微大帝的恢宏伟力,将异界大陆控制住,一点一点地推开。 紫微大帝的巨像顶天立地,抬起的手掌中仿佛吸引来周天星辰的磅礴力量。真龙、凤凰、龙雀、鲲鹏、帝江、烛龙、梼杌、饕餮、白虎、相柳、鬼车等成年神兽、圣兽、凶兽都显出庞大真身,在他两旁盘旋伫足。无数震撼天地的神奇力量融为一体,使异界大陆渐渐开始移动、后退、改道、向上升起。它从登天梯的附近擦过,渐渐远离,从此彻底解除红莲大陆之危。 除了卫小科、杜骁与燕漓外,没人知道,这块古老而强大的异界大陆,将会成为紫微帝宫的附属世界。 此时,从八帝上城和其他聚居地赶来围观的修士已经数以亿计,分布在圣域周围的区域中,几乎组成一个新帝城。 现在,这惊心动魄的壮观一幕让围观的修士都感到无比震惊,高阶修士更是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去帮着推一把。可杜骁与燕漓两位武帝都站在天空之城中没有动,显然以他们两人的力量都帮不上太多的忙,因此这些修士只能站在空中观看,眼中满是兴奋,却没有丝毫异动。谁也不想让紫微神帝误会,反过手来给自己一掌,那种力量,此界无人能够抵挡。 时至今日,高阶修士也都知道了当初曾与无生神帝的巨像对过一招的巨像是紫微神帝,虽然不知其中的纠葛,但那是上界神仙之间的恩怨,下界修士自忖都没有能力掺和,便是空阁那般生冷不忌、神鬼不惧的杀手组织也消停了,没再试图冲击圣域或天空之城,继续刺杀杜骁。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异界大陆彻底离开了登天梯所在的区域,在紫微大帝的引导下向上飞去,渐渐消失。 接着,紫微大帝垂头看向杜骁,微微一笑,然后化为满天星光。 登天梯被卡了将近两千年的部位已经破损了一大半,几欲断裂,此时解除了重负,整道天梯都亮起璀璨光华,自身蕴含的法则开始自行修补破损部位。 假以时日,登天梯必定能恢复完好。飞升之路重开,指日可待。 从半空到地面,陡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第628章 登天 一般来说,高级世界都有登天梯,而中级世界却是整个大星域才有一座登天梯,而低级世界则是整个宇宙才有一座登天梯。 譬如杜骁与燕漓所在的盘古宇宙,原本是一个高级世界,但经过百余次量劫、无量劫的摧残,渐渐下降为低级世界,只在宇宙中心的盘古神域保留了一座登天梯。 而在红莲世界,中心地带便有登天梯。只是,这座登天梯远远比不上盘古宇宙的登天梯,毕竟那是集聚了一个宏大宇宙的法则、力量、气运、功德与无数亿兆生灵的信仰、向往、期待、坚定,不是区区一个大陆能比的。因为是从低级世界飞升,所以盘古宇宙的登天梯中还有许多考验与机缘,使飞升的生灵能在上升的过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到达上界后与高级世界的生灵没有太大差别。红莲世界的登天梯便没有那些好处,惟一有的便是有修士飞升时能连通上界,使上界的仙气不断往下喷涌,冲刷飞升者的体魄,使飞升修士能够提前接触到上界的天地法则,并使体内的仙灵气完全转化为仙气,从而逐步适应上界的环境。 异界大陆离开后,登天梯用了十年时间才自我修复完成。在这三万六千五百多天的时间里,登天梯始终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华。无论在任何地方,在上方的域外雄城还是下方的红莲大陆,人们都能看到天空中日夜不熄的美丽光辉。无论是修士还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都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域外危机解除,飞升之路重开。” 直到这时,老一辈的知情者才松了一口大气,年轻一辈则当成故事来听,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股轻松愉快的气氛。 在这十年里,下方的世界里变化不是很大,只有修士与科学家的地位再次平等,各个大学和研究机构的学生与学者们再也不能歧视修士,而修士也纷纷离开中土世界,要么前往蛮荒地带定居,要么想办法到域外雄城去修炼。很快,科学圣殿顺应这股潮流,将红莲大陆分为凡俗界与修真界,再将域外雄城设为灵界。 凡俗界与修士界有强大的法则之力分隔开,仙灵气的浓度天差地别。修士如果没有科学圣殿的许可,轻易不得入凡俗界。下方红莲大陆的修士修炼到武尊境,便可得到上方域外雄城的接引,前往灵界。凡人进不了修真界,但孩子们如果愿意踏上修真一途,可以在五岁到二十岁之间至各地设立的武殿接受检测,若有修真资质,即可结合其意愿,将之接引到修真界八大帝城的任一区域,开启修炼之路。无论是检测、接引、选择修炼学校或宗门,全都要凭本人自愿,不得强行逼迫,更不可欺压掳掠,否则担任监察大陆之职的无生殿将派出执法者,对其严惩不贷。 如此一来,红莲大陆很快便井井有条。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规则,大家遵照执行,各有各的生活。至于国与国的博弈、城与城的比拼、宗门与宗门的竞逐、家族与家族的争斗,全部各凭本事,只要没有做出大规模屠杀生灵的魔道行为或是出现危及整个大陆的可怕研究或阴谋活动,科学圣殿与无生殿都不会干涉。 种种变革转移了全世界大多数人的目光,凡俗界、修真界、灵界都处于新旧交替的关键时期,抢人才、抢地盘、抢资源是重中之重,因此原本聚集于圣域周边区域的修士大都陆续回去,投入到各种争夺战中。 一年之后,炎帝上城中的杜氏家族悄然离开,在杜北洪的率领下到达依然高悬于圣域之上的天空之城。从此这里便成为杜氏家族的族地,凡俗界与修真界的杜氏子弟只要有资质又愿意修炼,便会被他们接到此处。另有分出去或嫁出去从而成为分支、旁支、庶支家族中的子弟,若是资质不错,也会被接回族地,让他们并入主支嫡脉。 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在杜北洪的要求下,卫小科将天空之城移到十万里之外。那里山清水秀,仙灵气充足,地面上还有各种草原、森林、山脉、江河湖泊、火山、沼泽、沙漠等环境,都是历炼的好场所。杜北洪在地面建了一座大城,让依附杜氏的那些中小家族在此定居,南来北往的修士与商人也都可以在城中停驻,天空之城需要的各种资源也可经由此城求取,对家族的发展极为有利。 对于外界的大变革,杜骁与燕漓只是听听便罢。他们一直待在科学圣殿的内殿,一个炼丹、画符,一个炼器、炼阵。杜骏与燕淋早就回到空间世界里闭关修炼,争取尽快晋升到武帝高阶,待登天梯修复完成,就可飞升上界。 燕漓还与卫小科合作,很快就在域外雄城建好覆盖全境的互联网,同时推出新款智能光脑和网上交易系统。 更新后的科学圣殿官网上的官方商城中出现了用各种资源换贡献值的新项目,让广大修士欣喜若狂。那些寒门出身的中低阶修士或无门无派无家族的散修,以往很难找到好资源,修炼起来磕磕绊绊,十分艰难,若是偶尔拼死找到什么好东西,却不敢拿出去卖,怕被大势力强取豪夺甚至谋财害命。现在,他们可以在任何隐秘安全的地方通过光脑进入圣殿的官方商城,将自己的东西放到收购处的平台上,鉴定、出价都会自动进行。他们可以选择一口价出售给圣殿或是自行定底价进行拍卖,一旦交易达成,物品便通过官网的小型传送系统送走,相应的贡献值同时进入他们的账户。如此安全与公平的交易方式为广大修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让许多贫穷的修士成为官方商城的忠实用户,在这里卖出拿命拼来的天材地宝,再用贡献值兑换他们需要的修炼资源、功法武技或者到传功论道大课堂去听名师传法,让他们避免了更多危险,少走了许多弯路,道途变得更加长远。 杜骁与燕漓偶尔还会乔装改扮,出外游历。他们看遍了下方的红莲世界和上方的域外雄城,或购买,或采集,收到了不少稀有的天材地宝、上古残卷、濒危珍兽。燕漓还去了几处被称为极险之地的天生阵法所在,用心参悟其中的奥义。杜骁始终陪在他身边,一边为他护法一边钻研丹道与符道。 他现在已经是丹圣、符圣,燕漓也是器圣、阵圣,那都是杜骏与燕淋在时间大阵中修炼时提升的,二人合体后便将所有感悟都传给了他们,分开时他们也有了同样的境界。他们希望在飞升前能更上一层楼,到了上界后就能多几道保命底牌。 修炼无岁月,十年时间,三万多天,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灵界的八帝上城更加兴旺繁荣,修真界的八大帝城也强大了许多,不少败落的宗门开始复苏,潦倒的家族渐复元气,还有更多的修仙学校创立起来。 十年间,灵界、修真界甚至凡俗界都种满了返灵树,整个大陆的环境都得到极大改善。仙灵气更加浓郁,即使是无法修炼的凡人,生活在充满仙灵气的世界里,寿命也能超过两、三百年。有这样的仙灵气滋养身体,胎儿在母体中便受到淬炼,出生后有修炼资质的比率逐代上升,等他们长大,未来必会出现一个天骄辈出的盛世。 杜北洪种完一亿棵树后,再次渡劫。在杜骁和燕漓的看顾下,他顺利渡过七九紫霄神雷劫,成为两千年来第一个成功突破到帝境的本土修士。 有他的成功例子作典范,陆续又有八帝上城的八位城主、无生殿的圣天师白通幽相继突破到帝境。 红莲大陆的等级本来已经掉落的边缘,此时却稳定下来,并隐隐有上升的趋势。若是保持这种势头,数千年之后,说不定它还有升级的机会,成为无限接近上界的超级大世界。对于这样的变化,天道也无比欣喜。 十年之后,登天梯彻底修复,在一阵耀眼的光芒后隐入云端。杜骁与燕漓随即感觉到上界的召唤。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冥冥中的天意,让他们顷刻间就明白了一切。 要飞升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达到武帝高阶。在风化侵蚀异界大陆的过程中,他们的境界上升到了武帝中阶,但异界大陆离开后,他们就不再有这样好的机缘,只能靠杜骏与燕淋继续进入时间大阵修炼,逐步提升到武帝高阶。 不过,他们拯救了红莲大陆,重开飞升之路,功德无量。当登天梯修复完好,天道欣喜、兴奋,降下大量功德。杜骁与燕漓得到了大部分天地功德,登天梯有所感知,因此提前通知他们可以飞升。 另外还有参与推动异界大陆离开的那些神兽、圣兽、瑞兽、凶兽也分到一小部分天地功德。这部分功德通过杜骁和燕漓,进入空间世界后降下兽兽们身上,让他们大感惊讶,之后就开心得不行。 在一派欢乐的气氛中,杜骁与燕漓回到科学圣殿,准备飞升事宜。 卫小科十年前就在两人面前打滚撒赖,定要跟着他们飞升。这孩子本是器灵,可卫天宇把他设计得太好,让他的自我意识迅速觉醒并在独立主持圣殿事务中飞快成长,现在也算得上是智慧生命了。杜骁听他一口一个“舅爷爷”,想到将他扔在这个世界,独自待上千年万年,总觉得不忍心,便答应飞升时带上他,但必须在飞升前培养出另一个器灵或者说能够完美掌控科学圣殿的智能主脑。 卫小科满口答应,又借走了伊斯玛母和阿瑞斯。三个智商爆表的小孩聚在一起,真的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完美智脑,外形酷似幼年版杜骁,非常可爱。在他们的监督下,这个新器灵掌控圣殿数年,前期略有瑕疵,后来便完美无缺了。卫小科丢开手,便兴致勃勃地着手准备飞升,要跟着舅爷爷回去见父亲。 杜骁与燕漓确定好飞升的日期,便在圣殿官网上向修真界和灵界发出公告。他们邀请了杜北洪及杜氏族人、白通幽及无生殿众天师、八帝上城城主、八大帝城城主、烟云城李清峰及李氏族人、烟云杜氏与烟云燕氏等族中子弟前来观礼,其余修士可自由围观。 这一日正是中秋时节,天高云淡,阳光明媚,微风徐来,凉爽怡人。从登天梯百里之外直到万里之外,密密麻麻都是人。 杜骁与杜骏合体,燕漓与燕淋合体,勉强够到了武帝高阶,可以踏上登天梯。两人与杜北洪、夏锦绣、李清峰、杜樨耀、燕白山等人笑着道别,然后就痛快地转身走进天梯所在的飞升区。这里亦有磅礴的伟力阻隔,只有得到召唤,可以飞升的修士才能进入,其他人无法进入,更不可能攻击,如此便保护了飞升之人的安全与登天梯的完好。 杜北洪和夏锦绣颇为不舍地看着杜骁的身影,心里却不免想着杜骁私下里对他们说的话,“伯父,伯母,你们和杜氏、夏氏的族人以后飞升上界,最好都别去无生帝宫,而是选择紫微帝宫,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杜北洪与夏锦绣当时便答应了。想到以后还能在上界相聚,两人的心情便不再低落,反而有些雀跃。 除了他们的心情略微复杂外,其他修士都只有兴奋。围观的人超过百万,但有八大帝城的强者分区管理,强力镇压,因而并没有出现什么乱子。众人翘首以待,看着登天梯从云霄之上徐徐降下,都激动得大声欢呼。 杜骁与燕漓仰头看着金光闪闪的登天梯,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抬脚踏了上去。 一股璀璨夺目的七彩华光冲天而起,直接联通上界。一股浩瀚的仙气沿着登天梯倾泄而下,将杜骁与燕漓层层包裹住,余波向外扩散,直冲向四面八方。 那些围观的修士以境界高低从内向外排列,最前排的强者全是帝级或圣级巅峰,被浓郁的仙气直冲入体,顿时便觉得自身境界隐有上升之势,圣级巅峰修士更是摸到了突破的契机,却只能强行压制,不愿错过吸纳更多仙气的宝贵机会。后面一层层的圣级、皇级、尊级修士也得到不同程度的仙气入体,俱都受益匪浅,有的更是当场突破了一、两个小境界,极少数修士压制不住,不得不突破大境界,引来雷劫,被前排的武帝及时扔到远处的无人地带,没有波及到周围的修士。 伴着杜骁与燕漓在登天梯上不断向上攀登的脚步,仙气一波一波地冲刷下来,不但让围观的修士得到巨大好处,更多地却是散布到空中,提升了仙灵气的质量,留下的是后续更多的益处。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随着隐约的仙乐飘飘,两个飞升的身影隐没在云霄深处。登天梯也徐徐上升,渐渐消失。满天云霞缤纷华丽,久久不散。 红莲大陆的新时代自此开启。 尾声 喜相逢(1) 三十三重天。 这是诸天万界的强者飞升后都要到达的地方,无论种族,也不管修的是哪种道。 这里的每一重天都无限辽阔,地域宽广,堪比一个大星系。每往上一重天,地域就会增加几倍。直到三十三重天,相当于一个宇宙那般高远。 一般来说,从下界飞升上来的生灵都会到达最低级别的前三重天,然后逐步修炼,达到一定境界,才有机会前往上一重天。但如果其出身的界域与上界某一重天的大帝有联系,或者其飞升的地方是高级世界,也可以被接引到相应的那一重天。从理论上说,越往上,天地法则越厚重,压力越大,对飞升者往往是祸非福。因此,刚刚飞升上界者最佳的去处便是第一重天到第三重天,如果要越级往上,要么是有非常手段,能护住自己,要么天资极佳,在升仙池的洗礼中获益匪浅,那样才能活下来并站稳脚跟。 上界每一重天的名称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仙人在此天证道大帝,其名号中的一个字便可加入到这一重天的名称中。根据各位大帝实力的强弱分前后顺序,这是天道自动生成,非人力所能干预。 现在,第十二重天叫紫生水行天,分别代指现存的四位大帝。其中排名第一的便是紫微大帝,第二是无生大帝,第三是水静大帝,第四是行云大帝。他们分别占据了西、北、东、南四方仙域,中部仙域有一大半掌控在紫微帝宫手中,另外一小半被无生帝宫占据,双方常年明争暗斗,不过都比较克制,一直都是小规模冲突,从未酿成大战。水静大帝与行云大帝都生性澹泊,从不参与两位大帝之间的争斗,只守住自己的仙域便罢了。 这天,位于无生仙域与紫微仙域交界处的明光城外驶来一艘极其珍贵罕见的道器级别的仙舟,上面缀有紫微帝宫的七彩徽章。这是至高级别的徽章,只有紫微大帝及其下属仙帝级别的至强者才能使用。它从撕开的空间通道中飞出,如宫殿一般的形状顿时引起城内外修士的广泛关注。仙舟却并未进城,而是直接飞向千里之外的升仙池。 每一重天的升仙池都只有一个,通常位于中部。 明光城主听到下属禀报,心里吓了一跳,连忙向上面报告,自己却躲在城中,不敢前去贸然拜见。他不过区区一个仙皇,哪里敢去惹仙帝?如果不是仙帝主动召见或是他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禀报,根本不敢凑上前去,万一惹怒仙帝,丢了性命,岂不冤枉? 位于群山深处的升仙池犹如一片内海,水面方圆百里,波光粼粼。四周层峦叠嶂,有泉流飞瀑,奇树异花,风景如画。升仙池边有四方大帝派来的守护者,不允许任何势力对飞升者动手。升仙池外有一大片屋宇,都是二层小楼,附带花园或药圃,让这里像一处度假小镇。 凡能飞升上界者,莫不是一个世界的顶尖人物,远比大部分土著优秀,因此每一重天的升仙池外都会有各大宗门、学校、家族派来招徕飞升者的人员,通常每百年一轮换,只要能招到优秀的飞升者,便会得到大笔奖励。 这里不似前三重天那般热闹,通常一年到头也只有一、两个飞升者,因此待在这里的仙人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做自己的事,或研究丹符器阵,或钻研医卜星相,或爱琴棋书画,或喜游山玩水,种花种草,养鱼养鸟,过悠闲的养老生活,也为子孙后代或弟子后辈攒些资源。 当那艘威势煊赫的仙舟驾临升仙池时,不少仙人都注意到,于是纷纷走出房门,仰头打量,猜测来者何人。面对这艘看起来极为不凡的仙舟,谁都不敢随意放出神识扫描,那是无礼之举,很容易激怒仙舟主人,招来灭顶之灾。 仙舟没有落下,直接飞进升仙池区域,停在池边的半空中。一个仙人突然出现,飘飘落下,负手打量着升仙池及其旁边的守卫。他非常年轻,相貌清俊,高挑挺拔,整个仙体散发着锐利的锋芒,令人望而生畏。 一个来自紫微帝宫的年老仙人一见他便迎过来,恭敬地抬手行了一个揖礼,“镝锋仙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那个年轻人正是镝锋仙王凌肃,乃紫微大帝的曾长孙,身份贵重,天资卓绝。他是天生剑骨,幼时便由紫微帝宫的第一剑仙、紫微大帝的好友天煞仙帝林靖亲自为他开锋,并带在身边教导。仅仅才一千多岁,他便晋升为仙王,天降封号“镝锋”。这些年他率领紫微帝宫的天煞军团南征北战,诛邪斩魔,战力强劲,名声传于天下,是紫微大帝的第四代子嗣中的第一人。 凌肃看向他,冷峻的目光微微柔和,伸手虚扶了一下,“免礼。你是道和吧?” “对对,卑职正是道和。”那个仙人很激动,“镝锋仙王到此,不知有何要事,吩咐在下一声便是。” “嗯。”凌肃淡淡地说,“很快会有两位飞升者下来,你留意一下,多多关照,切不可让人打扰了他们在升仙池中的洗礼。” 道和微微一惊,随即连连点头,“是是,卑职一定注意,必会保证飞升者的洗礼顺利进行,绝不会被打断。” 其实,想要打断飞升者的洗礼是很难的,升仙池自有法则维护,想要冲破很难。但是,如果有仙帝出手,那就很难说了,即使没有打破那股维护的力量,也必会使升仙池产生动荡,从而干扰飞升者的洗礼,重创他们的根基。 道和见凌肃这般重视即将到来的飞升者,心里不免生出一丝隐忧,就怕无生帝宫那边闻讯后有意派出一、二仙帝捣乱,那后果不堪设想。 凌肃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担忧,平淡地说:“守卫之事你无需操心,飞舟中尚有我的长辈一同前来,自能护住升仙池。你只需留意池中动静,第一时间引导飞升者接受洗礼。只要他们顺利进行,在升仙池中最大限度地得到好处,便是你的大功一件。” 道和大喜,“是是,谨遵仙王之命。”他琢磨着,飞舟中说不定就有镝锋仙王的师尊天煞仙帝,师徒都是天才剑仙,战力极强,便是来上两、三个仙帝也能挡住,自然不需担心。 他放心之后,便不再回去守护小屋,索性在池边盘膝而坐,面对平静的升仙池,时刻留意其中的动静。 凌肃乘仙舟过来,守在升仙池边,明显是在等人。此消息立刻被无生仙域、水静仙域、行云仙域派驻在这里的守卫者传回去。水静仙域和行云仙域的反应都很平淡,只回信说让他们密切关注,随时报告,也便罢了。无生帝宫却在接信后立即派出一位仙王,带着一队太乙金仙过来查探究竟。 他们并不想与镝锋仙王在升仙池边大打出手,那必会引来天罚,得不偿失。这又不是争夺什么天材地宝,贸然冲突,毫无意义。见到凌肃后,笑眯眯的和熙仙王便上前寒暄,明晃晃地套话,问他来此有何贵干。 凌肃瞄他一眼,并不隐晦,直言相告,“我在这里等人。即将到来的飞升者是我家亲人,还请无生帝宫行个方便,勿要相扰。” “哦,亲人吗?”和熙仙王微挑双眉,“据我所知,紫微大帝可是数千年前就从下界飞升上来,镝锋仙王可是本天土生土长的仙人,却不知这飞升上来的是仙王的哪位亲人?将来我们看到,也能知晓身份,定会好生相敬,以免误会。” 凌肃一副耿直的剑仙模样,实则心中智计百出,如何会让他套出话去。他淡淡地看着和熙仙王,便直接将燕漓的身份报了出去,“是我曾祖在下界的血脉后嗣,论起辈份,应该称我一身老祖宗了。” 和熙仙王却不信,笑容可掬地说:“紫微大帝留在下界的血脉可是不凡啦,几乎每隔十年便有人飞升上来。可是,哪次都没有这次隆重,居然是镝锋仙王提前过来亲迎。这身份,可真是……不同凡响。”他姿态潇洒,目光却隐含犀利,暗中留意着凌肃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凌肃一哂,正要说话,升仙池中却突然响起轻微的“咕咚”一声。他立即停止说话,转头看向升仙池。 和熙仙王也转过头,看了升仙池一眼,正要继续套瓷,便觉得头上微风轻拂,一个人出现在凌肃身旁。 他有着与凌肃相似的容貌,穿着与凌肃相近的战袍法衣,气息却如凡人般平实,仿佛没有丝毫威胁。可和熙仙王一见他便瞳孔微缩,顿时缄口不言。这位可是镝锋仙王的亲生父亲凌钦,也是紫微大帝的长孙藏摧仙皇。他不是剑修,而是紫微大帝亲传的法修,平日里藏尽锋芒,一旦出手便能引下满天星光,有毁天灭地之能。 凌肃轻声叫道:“父亲。” 凌钦微微点头,没说一个字。凌肃却仿佛懂了,也沉默下来。父子二人看着升仙池,没有丝毫动静,却让和熙仙王感到巨大压力,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远离他们。 过了一会儿,升仙池中又响起“咕咚”声。一个个水泡从池底升起,越来越密,越来越急。一刻钟后,只听“哗啦啦”的水花飞溅声,两个人影从水中冒出,出现在升仙池里。 以往,守卫者都不会出声,任由飞升者自行摸索,这也是考验其资质悟性的一部分。此时却不同,道和赶紧传音过去,让他们泡在升仙池中不要动,尽力吸纳升仙池水,将身躯转化为仙体,同时运转功法,全力将体内的其他灵气转成仙气并努力淬炼筋脉骨骼,坚持得越久越好。他的声音极度温和,循循善诱,一点也没有上界仙人的自傲。 在他传音的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飞舟里罩下,精准地落在池外,将熙和仙王及其随行的太乙金仙全部轻轻推出去。另外两个仙域派来的守卫者都很知趣,根本就没往里去,这时自然没有被波及。 熙和仙王推测这股力量必定来自仙帝,顿时脸色大变,不敢运功相抗,于是毫发无伤地被推开,再也进去不了。他想了想,便躲到一旁去,与无生帝宫传讯,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上去。 于是,杜骁与燕漓在升仙池中接受洗礼,尽全力为自己谋取好处的时候,外面来的人越来越多,身份也越来越贵重。飞舟里也不断出来人,从仙皇到仙帝,都是紫微大帝的子孙后代,就连他的亲生儿子凌逍、凌遥也到了。如此阵容,结合镝锋仙王透露出的信息,确实像是过来接重要的家族亲人。 这是人之常情,如果外人想要动手,那就会引来众怒。有这样的先例在,以后其他仙人的亲友飞升,会不会也有敌人过来伤害他们?再说,凌家人几乎倾巢出动,这是大帝世家,几乎人人是天之骄子,个个好战成性,真要打起来,谁有那本事大获全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无生帝宫派来的仙帝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凌逍、凌遥两位仙帝不许外人踏进去一步,他们全都不敢挑衅,都留在外面查探情况,连怨怼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有维护升仙池的强大力量阻隔,杜骁与燕漓根本看不清楚池外的情况。他们走到登天梯尽头,便被一股巨力牵扯过去,扔进了水中。两人冷静地浮上水面,便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说明这里是升仙池,让他们全力吸收池水,尽力转化,在里面待得越久越好。 水中的浮力极大,将他们稳稳地托着。两人都从他的话语中领悟到此地的妙处,于是立即将分体与本体分开,各自盘膝而坐,仅露出头部,随即闭目动转功法。 升仙池水带着仙界的法则之力进入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的肌肤、血液、骨骼、筋脉、丹田、精神海全部粹炼改造,一一转化晋升为仙级。他们领悟的各种法则之力也从精神海中流出,与升仙池水蕴含的法则之力融合,进一步洗炼、凝聚、提升。 这是一次无比舒畅的脱胎换骨,让他们的境界也从准仙、地仙、天仙一直升到金仙,神魂更是达到太乙金仙,其资质与潜力都可称得上是绝代天骄。 尾声 喜相逢(2)(大结局) 两人的洗礼持续了十天十夜,也是相当惊人的。通常飞升者的洗礼都不会超过一天,优秀的飞升者会更长一些,但有记录以来的飞升者很少有超过九天的。像他们两人这样的情况,绝对是四大帝宫以及其他所有宗门、家族都趋之若鹜的超级天才。守在外面的仙人都啧啧称奇,再看看紫微帝族倾巢而来的架势,也都觉得可以理解了。 在两人接受洗礼的同时,空间世界里的燕晓、杜漓在金钟的指点下,缓慢而小心地汲取升仙池水,打算在主星上也弄一个升仙池。金钟也顺势给自己的钟内世界弄了一点池水进来,作为天材地宝存着。 每一重天的升仙池都是神奇的存在,无论同时进来多少升仙者,吸纳了多少池水,它都能及时补充,而不会干涸。尤其是第一重天,当初凌子寒率兄弟、亲友和儿孙们集体飞升,同时上来了两百多人,升仙池照样接纳。他们每一个都资质不凡,在升仙池里平均泡了九天九夜,凌子寒更是泡了十五天,震惊世人。当时,如湖泊一般宽广的升仙池中热闹非凡,那么多杰出的飞升者疯狂吸纳,犹如长鲸吸百川,池水却依然满满当当,并没有明显的水位下降的趋势,可见升仙池的神奇。 金钟很摸到了升仙池的一些规律,便与杜漓和燕晓做出同时还有十个飞升者在池中的假象,蒙蔽了笼罩在升仙池上的神奇力量,谨慎地汲取了不少奇妙的升仙池水,存在各自的世界中。他们收走的池水是杜骁与燕漓吸纳池水的十多倍,简直是赚得盆满钵满。 想当初,凌子寒他们在第一重天也这么胆大包天地干过。那些升仙池水被他们当成天材地宝使用,在炼丹、画符、炼器、炼阵时加入一点,便极大地提升了成品的品质,为他们艰难的上界奋斗史的开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不过,在第十二重天,这还是第一次有飞升者这么干,升仙池却毫无动静。要么是它并未察觉,要么就是毫不在乎,或者这也是给予飞升者的福利。只要有能力带走,就可以尽情地获取。 就这样,在升仙池外众人的期待中,杜骁与燕漓和杜骏与燕淋在十天后再度合体,接着就被升仙池排斥出来。 两人刚刚上岸,便看到一群陌生人站在池边,都有些诧异,却谨慎地没有上前询问,而是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这时,飞舟里又出来一个人,一眨眼的功夫便站到他们面前。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相貌绝美,气质俊逸,与杜骁有五、六分相似。他的姿态很放松,就像是一个生活在凡俗界现代都市的年轻人。他微笑着看向杜骁,轻声叫道:“舅舅。” 杜骁正觉得他很面熟,这时便猛然醒悟,不由得欣喜若狂,兴奋地张开双臂抱住他,颤声问道:“子寒,真是你?” 凌子寒回抱住他,温和地说:“是我,舅舅。” 杜骁抱着他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然后仔细打量着他,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的脸,以确认这是真实的存在。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啊……真好……真好……”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发自心底的真挚情感溢于言表。 凌子寒扶住他的胳膊,转头看向身后的儿孙,笑道:“我不但长大了,还有这么多子孙后代了。听到舅舅即将飞升,凡是能赶来的都来了。舅舅你看,他们才是孩子。” 众多在十二重天纵横捭阖、名扬天下的仙王、仙皇、仙帝们此时都好脾气地笑着,看向与凌子寒并肩而立的杜骁,纷纷上前见礼,称呼舅舅、舅爷爷、舅太爷爷。还有一些百岁以下的小孩子好奇地跟在后面,也论不清辈份,索性都叫“老祖宗”。一时之间,杜骁被他们亲热地围在中间,燕漓则被毫不客气地挤了出去。 站在道和身旁,燕漓看着那一群凌家人,无奈地长叹一声,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道和也为飞升者竟然是紫微大帝的亲舅舅以及紫微大帝竟然带着儿孙们亲来迎接而震惊,此刻听到他的叹息,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非常恭敬地问:“前辈,请问您是与那位前辈一同飞升的吗?” “是啊。”燕漓叹气,“我和他是道侣,现在看来,只怕要被凌家人不待见。” “怎么会?”道和不解,连忙安慰他,“既是那位前辈的道侣,自然也是前辈。” 燕漓却挠了挠头,苦笑不语。他实在不好说出其实自己论辈份都得叫他们老祖宗,实在不敢当他们的前辈,更不敢自以为是,想着与杜骁早已结为道侣就能在他们面前充大辈儿。如今想来,卫小科愿意叫他一声“燕哥哥”,还真是给他面子了啊。 杜骁现在根本顾不上燕漓了。他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们,心里暖洋洋的,特别开心。 凌子寒证道成帝之后,凡是他的直系血脉都会受益无穷。这里都是他的直系后代,从第一代到第五代,虽然得到的好处会依次递减,区区五代,在紫微大帝的巨大影响下,也没减低多少。如今,在杜骁看来,这些孩子都长得很像凌子寒,只有一些局部特征比较像卫天宇。 看着凑到面前来的凌逍、凌遥,他忍不住捏了捏兄弟俩的脸,笑道:“逍儿、遥儿真是长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见到你们,才这么一点点大。我抱着你们,给你们讲故事,跟你们一起看动画片,看你们各种淘气。那些日子,想起来可真美呀。” 凌逍、凌遥也都是活了一万岁的巅峰仙帝了,却被他当成小孩子般逗趣,让后辈们看了笑话。两人却都不恼,反而乐呵呵的,乖乖地站在杜骁面前,笑着凑趣,“是啊,咱们可一直记着呢。除了小爷爷,就只有舅爷爷最疼我们啦。” 杜骁想起来,转头看凌子寒,“哎,天宇呢?” “他十余年前有所感悟,一直在家里闭关,我没叫他。”凌子寒微笑,“等咱们回去,他出关了,咱们再好好聚聚。今日我先给舅舅接风,孩子们都在,他们有道侣的,都在宫里等着,到时候舅舅都见见。” “哦,好,好。”杜骁看着周围的孩子,完美无瑕的脸上满是笑容,“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走,咱们回家吧。” 所有人齐声回答,“好。” 凌子寒带着他们上了飞舟,凌肃抬手扔给激动地躬身相送的道和一个储物戒,里面有不少他现在最需要的资源。道和接过,高兴地浑身直颤。这次能亲眼见到紫微大帝及其各位脍炙人口的仙帝、仙皇和紫微帝族的各位,简直是他三生有幸。他还在镝锋仙王面前露了脸,得到他的赞赏,以后的道途必定会比以前更加宽广。 仙舟很快飞走,出山后便打开空间通道,直接挪移到紫微帝宫附近,这才慢慢地往帝宫所在的仙山上飞。操纵仙舟的事情自有小辈负责,凌子寒带着杜骁进了自己的舱室,在一处荷塘边坐下喝茶。 简单地说了说各自的现状,杜骁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忍不住问道:“你已经证道大帝了,在轮回中找人应该没有太大难度吧?这些年有没有你母亲的消息?” “没有确切的。”凌子寒微叹,“我推算了无数次,结果都指向时间长河,更多的东西却含混不清,看不出究竟。我曾经闯进去过,当时一直闯到时间海,差点就登上海中央的惟一陆地——神山巁鑅,但很快就被时间之神梑鷇驱离。毕竟那里是他的地盘,他没有将我变成他的奴仆,成为时间幻影,就算是手下留情了。虽然靠近巁鑅的时间不长,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母亲的灵魂气息就在上面,且受损严重。不过,母亲的灵魂气息散发出单纯的快乐,让我确认她在那里过得不错。” “这样啊。”杜骁心里一动,“我也曾经因缘际会,进入过时间长河,当时就感觉遥远的远方依然有一缕熟悉的气息,紧接着我的灵魂之力就莫明其妙地被抽去将近一半,随后就退出了时间长河。” “哦?”凌子寒非常感兴趣,推测道,“舅舅的灵魂力很可能是被抽去修补我母亲的灵魂了。幸好舅舅无恙,不然灵魂有缺,根本飞升不了。看来,那个抽取舅舅灵魂之力的伟大存在还是很有分寸的。” “那倒没什么。”杜骁释然,“只要对你母亲有益,我即使飞升不了,也无怨无悔。” “我知道。”凌子寒微笑着宽慰他,“母亲另有机缘,舅舅就不必挂念了。”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杜骁抬头打量着这个被空间秘术扩展过的空间,随口问,“你还有个闺女,还有一个小儿子,怎么这次没看见?” “他们出征在外,回不来。”凌子寒愉快地说,“我这三个儿子都继承的天宇的天赋,在丹符阵器上特别优秀。相比起来,最能打的居然是我惟一的闺女,简直让我意想不到。双双现在是我们紫微仙域家喻户晓的女战神,厉害得很呢。” “真的?”杜骁也高兴得眉飞色舞,“听说她生得很美,没想到还那么能打,这个道侣可不好找啊。她可有成亲?有孩子了吗?” “她是长得好。以前我们家一直都很纳闷,她生得那么好,不知道长得像谁。这次看到舅舅,我算是明白了。她长得很像舅舅,真是盛世美颜啊。”凌子寒愉悦地笑道,“万年来,一直都有不少优秀的孩子在追她,她也曾经动过心,可惜那个孩子中途陨落了,没能与她结为道侣。我赶去时,只来得及给他一点灵光,再护住他的灵魂进入轮回。她一直在等那孩子回来。现在,那孩子的转世身已经觉醒了前世记忆,正在下界拼搏,就快要飞升了。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暗中接引,带他到十二重天来。” “那就好,那就好。”杜骁欣慰地连连点头,又问起其他孩子,知道大部分都挺顺的,成长得很好,便很开心。 说完凌氏族人,他又关心地询问了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等人的情况,知道他们都发展得很好,家族兴旺,子嗣繁盛,这才心满意足地品尝面前的灵茶。 凌子寒陪他喝了一杯茶,关心地问:“舅舅有天降封号吗?” “有,封号‘永恒’。”杜骁之前每次突破都没在本源宇宙,因此并没有天降封号,直到飞升后落到升仙池里,此方天道在第一时间便降下封号。“永恒”二字实在太大,让杜骁都愣了好一会儿。想想自己领悟的时间大道,他隐约明白了天道给予这个封号的涵义。 燕漓也有天降封号,为“天劫”,应该是他将雷之法则领悟到大圆满,而且将紫霄神雷吸纳进体内,现在他发出的与雷有关的武技中都充满了雷劫的味道,因此才得到这个封号。 之前杜骁和燕漓从升仙池里出来,凌子寒便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们的全部状况。别的倒还罢了,虽然很出色,却也不是无人可比,但杜骁在时间法则上的造诣却真是极少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时间法则最难领悟,便是凌子寒现在也只达到大成境界,连圆满都没有,更别说大圆满了。时间法则难以领悟,更难提高,三十三重天上上下下都没有证时间大道而成的大帝,更没有得到“永恒”封号的仙人,因此在这方面基本是空白。无人竞争,天道自然就不会要求那么苛刻,将来杜骁可证时间大道,其大帝之路必然会比其他人要容易得多。 现在杜骁不过是天仙,再往上是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仙王、仙皇、仙尊、仙帝,最后才是大帝,据说再往上还有合道成圣的圣人,以及掌控大道的主宰神祗,但百万年来都只是传说,并没有真正出现过。现在的三十三重天,证道大帝便是最高层次,离杜骁还有很远的距离。因此,凌子寒一个字都没有提过。反正现在他们团聚了,有他看着,杜骁未来的道途一定不会走歪。 很快,仙舟就飞临紫微帝宫。 帝宫金碧辉煌,殿堂无数,从高高的山顶一直绵延到山腰。周围仙云缭绕,彩虹从飞瀑间穿过,奇花异草满山遍野,仙兽在林间穿梭,仙禽在云中飞翔,清亮的鸣叫在天地之间回荡。 仙舟渐渐停下,凌子寒站起身来,笑着说:“舅舅,我们到家了。” 杜骁跟着站起来,欣喜地笑道:“好,咱们回家。” 完结感言和即将开的新文简述 本书正式完结了。不知不觉间,就写了两年,感觉意犹未尽,还能再写两年(????)?""" 本书中埋了一些伏笔,以后会与《燃烧的天空》和《渡尽劫波》的后续内容互相呼应,敬请各位期待ヾ(??▽?)ノ 这本书是我休息了几年之后重新开始写的,其间也有许多次卡文的艰难时刻,也有生病难受的时候,还有不可避免的倦怠期,都是各位朋友的努力与支持才让我坚持到底,中途没有太长的断更期,这让我很开心,没有辜负大家的心意。 非常非常感谢各位亲!感谢你们的订阅!感谢你们的打赏!感谢你们的月|票!感谢你们的推荐!感谢你们的评论!感谢你们的收藏!总之,各种感谢,都发自我的内心~~~~~~~~~ 接下来的新书,我打算写现实题材,国内与国外的生活各占一半吧,也算是《逆风》的续集。其中有描写国外疫情期间的种种遭遇,希望大家会感兴趣。 目前我正在等我们家的小孩从美国回来。他与总共190多个中国同事在美国困了一个多月,都等不到航班,最后由公司安排他们乘坐游轮回来。他们从迈阿密出发,南下过赤道,经南大西洋往南极,绕过非洲好望角,再北上到达印尼、菲律宾,因封国而未能上岸,现在调转方向,抵达新加坡、马来西亚,今天到了吉隆坡。 本来他们公司已经与马方沟通好,今天由马方政府派人上船进行核酸检测。他们相当于在船上隔离了一个多月,全部没有问题。通过检测后,他们就可以在16号乘坐南非飞往中国经停马来西亚的航班回国,据说飞机上还有一个中国医疗队,让人感觉很安全,可是马来西亚政府却推迟了核酸检测的时间,改到19号,飞机自然泡汤了。他们接到通知,不排除返回菲律宾的可能。 他们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将近两个月,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国。期间他们多次向有关的中国大使馆发邮件,恳请他们提供帮助,并按使馆的要求将190多个中国人的信息详细列表发过去,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在定票网上抢机票,或听从公司安排。 大概是希望以后复工时他们还能回去继续工作,因此他们集团总部这次安排各国员工回家,也是尽了全力。之前他们就承诺,会把每一个员工安全送回家,后来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不管怎么说,这让我们挺放心的。 不过,当中也有一些意外,据说他们公司的一位匈牙利女孩,都走到英国,快要到家了,却突然自杀了。 在美中国员工的大群中也有人说,隔壁公司的一位中国员工也自杀了。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集团的ceo马上召开网络大会,亲自对全体员工讲话,希望他们不要闷在房间里,多多运动,放松心情,想想愉快的事情…… 在海上,手机通话都是经过卫星,很贵,一分钟30多块人民币,一条短信3元人民币,根本用不起,就一直是杳无音信的状态。最近,船上为每个人开通了免费网络,让他们可以与家里用聊天软件通话,随时报告进展情况。这样一来,我们就更放心了。 总之,有许多事情我觉得都值得写一写,等孩子回家了就弄大纲、开新文,估计要一、两个月吧。到时候我会在微博上发公告,请大家多多关注,继续支持! 再次谢谢大家!非常非常感谢! 我爱你们! **** **** *★*★* *★* >>>------iloveyou!---->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