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的深情如栩》 楔子 被遗忘在星空下的幽蓝海岸,漆黑的三角钢琴孑然而立。 暗淡的夜空忽远忽近,好似她无尽的等待,在湿漉漉的虚无中肆意蔓延。 …… 深夜加班归家的花栩栩,独自蜷缩在街边已经打烊的一家小店屋檐下躲雨。她仰头望着街对面高高悬挂的巨大广告牌:那星空,那海岸,那岸边渺小而孤寂的三角钢琴,再次唤醒深埋在她心底,尘封已久的绝望与思恋。 苏忆尘已经离开她整整三年了。曾经的深爱与誓言,依旧如锋利的凶器,无情刺伤着她。 “唉……” 花栩栩跌坐在墙边潮湿的台阶上,湿冷的雨夜,精疲力尽的人生,偏又在这种时候想起逝去的温柔和那些他从未兑现的诺言。 “忆尘……三年了,你杳无音信,而却我还在这里傻傻的等你。” 一行酸楚的泪,顺着浅秀的杏眼滚滚滑落。肩头颤抖,她将头深埋进支起的双膝,手臂抱紧自己,哭得泣不成声。 寂静中,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斩断雨帘,悄无声息的停在她身旁的马路边。她因为哭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一位西装革履、高大挺拔的男子,正从容跨出车外,手中提着一把伞,踏雨向她走来。 笃定的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住,花栩栩这才倏然抬头,吃惊的泪眼定格在男子英俊非凡的一张脸上。 他五官深刻,鼻子高挺,晶黑的眸子似私藏着一整片璀璨的星空,看得花栩栩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 然而下一秒,她还是注意到,他正将手中的伞递给她,自己淋湿身子却像丝毫不在意。 “唔……”花栩栩有些慌乱的闷哼一声,不确定的指了指那伞,问他,“给我吗?” 男子点点头。 她愣了片刻,再也不好意思害他继续淋雨,便惶恐的接下了那把伞。 “谢谢……”眼角还残留着湿哒哒的泪痕,她勉强为他挤出一丝感激的苦笑。 他对她点头,深邃的眸底似有一抹暖意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便一言不发的重新转过身,朝他的车子快步走了回去。 花栩栩望着陌生男子的逆天长腿呆住良久,直到他开车逐渐远去,她才从刚才梦幻般的经历中缓过神来。 “唔……真是英俊的一张脸……那么好看,大概只有苏忆尘能与之媲美了吧?” 她幽幽的感叹,起身握住了还残留着男子一丝暖意的伞柄。 心碎的往事从未真正远去,然而此刻,花栩栩撑起大伞,脚下的步子却意外地轻快了许多。 1. 渣男与坑货 深夜,涛声翻滚,冷冷入梦。 肩头一阵潮湿的凉意,让深夜加班,累趴在桌上打盹的广告公司小美编花栩栩从梦中惊醒。一抬头,眼睛被明晃晃的台灯猛地刺了一下。 “嘶……” 疼的不仅是眼睛,还有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腰和脖子。 迷糊中,她俯身拾起原本搭在肩头,却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的外套,转回身再次面对办公桌。焦灼的现实如洪水般重新灌进她脑海。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她手里有两个ppt和三个复杂的动态效果图需要修改,五个备选文案要编辑,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资料等待处理。 她区区一个刚入职不到一年的美术编辑,却要承担自己工作职责之外的各种杂事,经常加班到晚上九点以后,全因为她得罪了这家公司的老板,三番五次地拒绝了他各种聚会和联谊邀请。 不想在陌生男人面前强颜欢笑,暂时又不能丢了工作,花栩栩只好认栽,揉揉眼睛和酸痛的脖子,重新开始敲打键盘和鼠标。 “为了下个月的房租,我还是再加把劲吧……”她悲催的想。 懒得理会早就在一旁闪烁不停的手机,花栩栩现在只想专心做完工作,好早点儿回去休息。 然而,一阵催命似的电话铃还是打破了她刚平复下来的心情。扫了一眼晶黑的手机屏幕,是老板打来的。她还是接吧。 “喂?!花栩栩吗?亲爱的,我临走的时候忘了,我办公桌上还有三份合同要修改一下,你今天晚上顺便一起给做了吧?我明天就要用哦!很急的!” 花栩栩无语,艰难压抑着胸腔之内快要爆发的怒火。 “哦,如果你不想做也可以哦!不想做的话,现在就来酒吧参加我们的联谊怎么样?我这里有几位多金的帅哥想认识你哦!” “啪!!”花栩栩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倒扣在书桌上。心中的烦躁无以名状。 “呼……”深呼一口气,她狠狠的在记忆中老板油腻腻的丑脸上打了一个巨大的叉号!气呼呼的对自己嘟哝着:“这公司真做不下去了!再不跳槽我可能会被烦死!!” “铛铛铛……”快节奏的刺耳铃声再次来袭,她以为又是老板打来的,拿起电话刚要接听,却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姐姐花蓉蓉的名字。 “啧啧……”花栩栩脱力的想,这大晚上还不忘给我打电话的,除了那个渣男老板,大概就只有我这个坑货姐姐了吧? 一个渣男,一个坑货,这两个极品怎么都让我给摊上了?! “喂?”花栩栩疲惫的接起电话。 “喂,我亲爱的小妹呀?就知道你还没睡。我们姐俩真是心有灵犀!”花蓉蓉的嗓音甜腻而兴奋。 “什么事快说?别耽误我加班。” “姐姐找你当然是好事喽?要不,你猜猜呀?” “呃……别!好事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就算了!”花栩栩脱力地冷笑,“比如去年夏天你坑我去海南辛辛苦苦做了一个月导游,结果只给我不到一半的报酬;还有,你上次骗我说老家姑妈病了,硬生生的让我给你转了一万块,现在还没还我……我还用继续说吗?” “啊呀呀……那些都是小事情了啦!”花蓉蓉从她的伪富豪前夫那里学了满口台湾腔,“这次真的是好事情哦!” 对这个姐姐早习以为常,花栩栩懒得吭声。 “我拿了你一点钱我是记得的,”花蓉蓉继续说,“所以这次特意拜托人脉很广的威廉哥给你找了份兼职来做!” “又是白当导游的苦差事?” “不是啊。是做翻译,英语翻译哦!”花蓉蓉得意的说,“我知道当年你为了出国留学,英语一直学得不错。这次,就是饭桌上轻轻松松做口译。不仅赚钱多,还能在五星级酒店混一顿大餐吃呢!” “翻译?哪方面的翻译?你妹我的英语也就日常会话水准,太专业的我可做不来!” 怎么总感觉姐姐这次又在玩儿什么猫腻呢? “没关系啦!就是日常翻译,一点也不专业!保证你能胜任!”花蓉蓉说的斩钉截铁。“酬劳好高哦!你顶多陪一个多小时,报酬3000块哦!” “一个小时3000块?得了吧。我不去。” 花栩栩本能觉得这大约不是什么好差,一般陪同翻译一个小时500块就不错了。3000?太离谱。 “姐,你该不会又想坑我吧?” “哎呀!姐姐怎么会坑你呢?!真的只是做翻译!客户是有钱人,所以给的多喽!还有,我已经答应人家你会去了,订金都拿了2000块,难不成你让我再把钱还回去?拜托!你也知道姐姐我欠了一大笔债。再说,你也不吃亏啊!” “呃……”花栩栩额角渗出一层冷汗,“你没问我愿不愿意就先拿了人家订金?!下回能不能别干这样的事?!” …… 第二天傍晚,天气依旧是夏末的闷热与黏腻。 花栩栩妆容精致,身穿样式典雅的黑色小礼服,脚踩高跟鞋,站在镜子前心情忐忑。 “……人家请你去五星级酒店的晚宴做翻译,你当然也要打扮的像那么回事才行啊?乖,一定要穿你最高档的礼服去!”姐姐昨晚的一番叮咛仍在耳畔。 镜中的她,浅秀的眉心始终拧巴着,樱粉色的唇别扭的抿在一起,不安的情绪全挂在脸上。 “啊!不管了!去就去!”花栩栩烦躁的在嘴里念叨着,“要是事情不妙的话,大不了一走了之,我陪2000块订金还不行?!” 不愿再纠结,她终于拎着手提包,匆匆出了家门。 傍晚,夏风温吞地透过敞开的车窗轻抚她的脸颊,撩起丝丝披散的秀发。 车子如水中鱼,在墨蓝的夜色中穿梭了一阵子,终于在全市最昂贵的五星级酒店“世华饭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停了下来。花栩栩下车看了看手机,晚上6点59分,她在约定时间前一分钟站在了定好的酒店门口,等待雇主。 八月末,空气中的热度还远远没有褪去。不远处的豪华喷水池不断变换颜色,水花飞舞,如天空中绚烂的烟火,美丽而短暂。 正望着喷泉发呆,花栩栩几乎没有注意到,一个西装笔挺,身高腿长的英俊男子,正匆匆朝她身边走来。 “您好!请问,你是花栩栩吗?” 男子沉稳的重低音极富磁性,出奇的好听。花栩栩转身,直接迎上他如希腊雕像般英俊而深邃的五官,心尖止不住一阵微颤,惊讶的想: 这个男人,我见过。 2. 总裁的冒牌女友 这个男人的脸曾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怎么可能忘记?他不就是前天雨夜,在她流落街头躲雨的时候,送给她一把伞的男人吗? 我虽记得他,他却未必记得我吧?花栩栩心想,我当时哭得那么狼狈,妆都花了,他不记得倒好。 差点儿望着他黑水晶般的大眼睛出了神,花栩栩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欠身说道: “是的。您就是今晚请我来当翻译的楚先生吗?” “翻译?”男子看上去有些困惑,“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 花栩栩刚要追问,一个秘书模样的眼镜男突然从楚先生身后闪身出来。在主人高贵强大的气场下,此人简直是毫无存在感,以至于他一直跟在楚先生身后,花栩栩都没注意到他。 “花小姐,是您搞错了,我们楚总是请您来假扮他的女友,帮他招待一位客人的。” “什么?假扮女友?!我姐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她这下可懵了。 楚先生眉头微微一皱,单手托腮,看来也是对眼前的情况措手不及。他略带责备的瞥了秘书一眼,秘书更急了,赶紧拉了花栩栩到一旁说话。 “花小姐,你姐姐跟我们约好了,她今天不能来,所以让你顶替她假扮我们楚总的女朋友,陪着吃顿饭。这约定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我们也没法子再另找别人,您看,您能不能……配合配合我们?” 假扮女友?这也太扯了!花栩栩心想。他到底是什么人?还需要找人假扮自己的女友去骗人?这么可疑的事情我可不想参与。再说这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啊。 “我不知道你们跟花蓉蓉做了什么约定,可是,这么不明不白的事,我想我还是不要参与为好。抱歉,我先走了,今天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那怎么行呢?”秘书一脸为难,转身看了看那边等得有点儿不耐烦的楚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央求,“花小姐,我们这边的客人就快到了,算我求你了!我要是把这件事办砸了,说不定我的饭碗都保不住了。” 他的样子着实可怜,可无论这其中有何原由,花栩栩还是不打算答应。 “您等一下,我给你姐姐打个电话。” 说着,秘书就拨通了电话递给她。在电话里听到姐姐的声音,花栩栩不等对方开口,就劈头盖脸的斥责道: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做翻译吗?!什么假扮女友?你这大晚上的把妹妹一个人骗过来帮你做这种事,就不怕我出事吗?!” “栩栩,好栩栩,别生气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今天不在海州,真的去不了啊。我不骗你你怎么会去?”花蓉蓉软语恳求,“楚先生是我的老主顾,我帮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为人我清楚,他是正派人,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就陪他吃个饭,骗骗人,这有什么难的?你可不能害我丢了这个主顾啊!他可是姐的摇钱树。” “老主顾?!看来你干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你……” “我真缺钱,你是知道的。”花蓉蓉央求着,“妹妹,姐可是收了楚先生五万块订金和封口费,你不帮忙的话,我赔不起的。算姐求你了。” “五万块!?之前不是说2000块定金吗?”花栩栩真怒了。 “抱歉抱歉,回头我再多给你点钱还不行?” “问题不是钱。我……” “花小姐,”楚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知道您有顾虑,可是我这边情况也是不容有失。我保证,只耽误您一小时,只吃饭,绝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任何事。” 他的嗓音依旧笃定、沉稳,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权衡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这花蓉蓉虽然爱财,可还不至于把妹妹往火坑里推。而且这个楚先生,毕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花栩栩也想还了他赠伞的好意,便点头答应了他。 …… 在直通楼顶餐厅的观光电梯上,花栩栩站在这个名叫楚云飞的男子身边,眉心微蹩,心情紧张。 她一边困惑着这男子到底还记不记得那天夜里冒雨赠伞的事,一边担心一会儿假扮女友会以失败收场。 为了缓解紧张,她决定开口跟他说说话。 “我听姐姐说,她帮你假冒女友不是第一次了。那么,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雇人假扮自己的女朋友吗?该不会是……联合诈骗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楚云飞的脸色没有一丝波动,“我只是想尽量用礼貌和委婉的方式,拒绝家里给我介绍的各种相亲对象而已。” “哦……”花栩栩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心想,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会儿就知道了。至于他为什么要拒绝那些女性,我也不方便多问吧? “你为什么要给我姐那么多订金钱?”忍不住好奇,她继续说。 “这种事情都是我手下的秘书在打理。”楚云飞说,“订金加保密金一共五万块,我觉得这价格很合理。而且条件是,无论何时我需要你姐姐为我进行这种服务,她都要尽快赶过来帮忙。每次费用另算。” 啊?五万?费用还要另算?花栩栩心想,怪不得姐姐说他是摇钱树呢。 忐忑的跟着直通48层的观光电梯向上飞升,花栩栩也没心情欣赏落地窗外美丽的都市夜景,心里盘算着这女友到底要怎么演才不至于穿帮。 上一次作为别人的女友,还是大二那年。那段恋爱为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然而最后,她深爱的初恋男友,竟只用一条手机短信就结束了她与他之间的恋爱关系。那条短信简洁而干脆:“栩栩,我们分手吧。我要走了,请等我。” 这句话的结尾用的甚至都不是问号,而是彻底不由分说的句号。就好像对方完全没有想询问她的意见,更不在乎她的感受。 “唉……”花栩栩轻轻叹气,强行将自己从那段苦涩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对楚云飞说,“你想让我怎么做?这种事情我可没有经验。” “没关系。”楚云飞看上去并不介意,“你只要记住,言多必失。少说话,多附和我的话就行了。其他的我自会处理。” 花栩栩松了一口气,听上去这事好像并不复杂。 3. 恩爱有加 在海州市最高档的酒店顶楼西餐厅,花栩栩和楚云飞在靠窗的一张vip坐席并肩而坐,等待相亲对象到来。 从这里可以俯瞰海州市全景,此时,幽蓝的夜色浪漫迷人。花栩栩有些局促的坐在椅子上,静静望着窗外默不作声。 楚云飞转头望着她清秀的侧脸,乌黑的眸子清澈透亮,透着一种令人愉悦的美。 她的短款晚礼服算不上贵气,却也活泼雅致,将一副姣好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身上虽未有贵重首饰,可点缀在耳侧的一对翠玉耳环和腕上同样款式的手镯却精巧别致,透着几分秀雅的艺术气息。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厚实的唇角,微微一笑。 “栩栩,她来了。”少顷,楚云飞轻声提醒她。 花栩栩转身朝餐厅入口方向望去,一位身穿金色低胸晚礼服,容姿艳丽的女子正踩着恨天高款款朝他们走来。 …… 女子一进门,金光灿灿的身姿立即吸引了餐厅里许多客人注目。 她趾高气昂的入场,目光只牢牢锁定楚云飞,对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却视而不见,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女子在楚云飞对面坐下,将镶嵌彩色水晶的名贵包包看似无心的放在离花栩栩比较近的这边。金色的lv字样明晃晃映入眼帘,令花栩栩不由得厌恶的撇了撇嘴。 “栩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楚云飞先说话,“这位是潘若兰,她父亲是我爷爷的老相识。” “您好。”花栩栩拘谨而客气地招呼着。 “若兰,这位就是已经跟我秘密交往一年的女友,花栩栩。” “你好啊!”潘若兰嘴角勾起一抹轻蔑浅笑,同时将花栩栩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番,脸上的不屑更加深了几分。 “因为还不想惊动爷爷,我和栩栩交往的事一直很低调,没几个人知道。”楚云飞一边给潘若兰倒水一边抱歉的说,“爷爷他老人家也不知情,所以才乱点鸳鸯谱安排我们相亲。事前没告诉你,我也有苦衷,还希望你多多体谅。” “哼……” 潘若兰这一声冷笑,让花栩栩听着倒是暗藏杀机。 “既然误会已经说开了,不如我们先点菜吧。今晚,我和栩栩一定好好招待你。”楚云飞得体的转移了话题。 席间楚云飞的话很少,花栩栩更是难得吭声。潘若兰饶有兴趣的一会儿打量着楚云飞,一会儿笑里藏刀盯着一脸尴尬的花栩栩。 她此时此刻有多恨自己,花栩栩心中自是有数。 正餐上来了,楚云飞二话不说直接接过花栩栩点的那盘牛排,用刀叉帮她将一整块肉切成便于入口的小块,再把盘子默默放回她面前。盘子落下的一瞬间,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不需任何语言,相互之间的亲密显露无疑。 潘若兰坐在对面,眼中冷凝的恨意锋利无比,嘴角也不服输的微微一抖。 “姓花?”潘若兰抿了一口酒,忸怩身姿,放下酒杯有意无意的说,“我记得海州并没有姓花的富商啊?云飞,你这位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得你垂青眼?” “我和栩栩是偶然认识的,对我来说,她的身份背景不重要。”楚云飞淡淡的说。 “哦?”见楚云飞滴水不漏,潘若兰又转而恶狠狠的盯着花栩栩,说,“花小姐?敢问你是做什么的?令尊有多少资产?” “我只是普通的工薪族,我家那点儿资产不提也罢。”花栩栩淡淡说道。 “哦?既然是工薪族,那你到底是做哪一行的?” “我是学美术出身,现在做的无非是一些普通工作。”花栩栩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与其编瞎话被人拆穿,不如把实话说的模糊些倒还容易糊弄过去。 “学美术出身?难不成是画家?”潘若兰轻蔑的笑了,“上周我刚买了一副挪威画家的作品,500万美元拍到手。不知花小姐的画作能卖多少钱啊?” 花栩栩表情淡然,也不回答。她从不曾因为自己的平凡感到难堪,也不觉得能花500万美元买一幅画的人有多么了不起。这世界上有钱人多了。 于是,她一副毫不介怀的样子,愣是把问题搁在那里不去理会,拿起刀叉,心满意足地吃起了楚云飞精心为她切好的牛排。 见自己竟然被人无视了,潘若兰的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她刚要再说什么,却被楚云飞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嘴。 “栩栩的画不是用来赚钱的。她的每一幅画我都很看好,就算别人要买,我也不会答应。如果她想卖,无论出价多少,我都会全部买下来,据为己有。” 听了他的话,吃到一半的花栩栩也很配合他,转过一张笑脸,顺势说道: “这件事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最喜欢的一幅画,我一定会送给你。” “是啊。早就说好了。我只是怕你到时候反悔,又不舍得给我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亲昵对话。对面原本还勉强保持淡定的潘若兰,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怒火中烧。 对于潘若兰的愤怒,花栩栩和楚云飞再次默契的同时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他一会儿帮她斟酒,一会儿为她推荐这家店里他最喜欢的餐后甜品,对花栩栩席间的任何要求,都殷切的一一满足。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再也受不了对面潘若兰那副快气出内伤的样子,楚云飞索性牵了花栩栩的手,邀请她到舞池里跳起舞来。 远离潘若兰的听力范围,也暂时摆脱了她近距离的瞪视,花栩栩感觉终于能稍微轻松一下了。 “啊……”她长舒一口气。 抬头瞄了一眼正捧着她的手,带她跳舞的楚云飞,他这会儿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脸。 “看什么?我现在这样子,一定很狼狈吧?”花栩栩脱力的撇撇嘴,闹情绪似的说。 楚云飞温浅一笑:“怎么,假扮我的女友,真有那么辛苦吗?” “当然辛苦了!”花栩栩对他大倒苦水,“那位大小姐,她这会儿一定对我恨之入骨。你没见她刚才瞪着我那架势?就好像恨不得立刻扑到我身上将我撕烂一样!” “她有这么恨你?我怎么没看出来?”楚云飞挑眉轻笑,假装一脸无辜。 “怎么没有?!”花栩栩万分无奈的摇着头。 4. 站着进去,抱着出来 正在愉快的跳舞,忽然,楚云飞怀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抱歉,栩栩,我去接个电话。”说完转身走出了餐厅。 花栩栩被晾在舞池中央,正想着要不要回去继续吃,眼睛一瞥餐桌旁正对她虎视眈眈的潘若兰,立刻就泄了气,心想,打死我也不想跟那位大小姐独处。我还是假装去厕所,等楚云飞回来再说吧。 本以为机智,花栩栩在饭店奢华的洗手间里补了个妆,心想着楚云飞差不多已经回去了吧?谁知她前脚刚踏出门,就差点儿撞上正等在门外走廊里的潘若兰。 “哦……抱歉……”她忙道了个歉,想速速逃走,然而就在她与潘若兰擦身而过的瞬间,却听到对方冷冷的说: “谁让你走了?” 花栩栩的脚步被冻住,望着身边盛气凌人的女人。 “潘小姐有事吗?” 潘踱着方步,一脸不屑地打量着她。 “我问你,你真是楚云飞的女朋友?” “是啊。云飞不是都跟您说清楚了吗?” “哼……你可知道楚云飞是什么人?就凭你也配和他交往?!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言多必失,我还是少说为妙。她心里打定主意,决定保持沉默。 “我跟你直说吧,对于楚云飞的太太这个位置我潘若兰势在必得。至于你嘛,我今天就便宜你一次,只要你现在就一声不吭的从这里离开,我现可以马上给你十万。” 十万?这要是我那个没节操的姐姐,说不定就同意了。花栩栩心想。 “抱歉,潘小姐,你一定是误会了……” “一百万。”潘若兰面不改色,直接把价码增加了一位数。 “潘小姐,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和云飞恋爱不是为了钱。”花栩栩心想,是啊,虽然我今天也是冒牌女友,但就这样昧着良心收你一百万,我怕遭报应。 “你可想好了?一百万!” “我也说了,我不会和云飞分手。” 听到她拒绝,潘若兰却好像反倒来了兴致,抿嘴冷笑,更仔细的上下打量着花栩栩。 “哦?哼……我还以为你是他雇来演戏的托儿。既然连一百万都不要,看来你的胃口还真不小。” 花栩栩不吭声。 “你这样的贱货我见多了!”潘见金钱达不到目的,开启了骂街模式,“你还不是贪图楚家的背景,以为凭你这样的野鸡爬上枝头也能成个凤凰?!你想的美!” 呃,还大小姐呢,就凭她骂的这两句话,我怎么觉得她也挺没水准的呢?花栩栩心想。 “最看不上你这样的骚女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半斤八两,天天就想着勾引有钱人,也不怕被人耻笑!”潘若兰说得有些激动,竟然上前一步,抬手就朝花栩栩脸上招呼过来。 花栩栩见势不妙,刚要躲,谁知姓潘的手还挺长。“啪”一声,她扭开了脸,心想,这一巴掌就算没打到脸上,估计也要打在她身上,疼一下是免不了了。 顿了几秒,身上不仅没挨巴掌,低沉动听的男性嗓音却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你要对我女朋友做什么?!”楚云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花栩栩转身一看,才明白刚才“啪”的一声并不是自己挨了打,而是潘若兰的手腕正好被楚云飞紧紧抓住,两个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潘若兰气得眼睛里直向外喷火,楚云飞冷冷的斜睨着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侮辱我的女人?”他话中透着冷凝的愤怒,“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这次我可以不跟你计较。我劝潘小姐还是不要做出拉低身价的愚蠢行为。” 说着,他一扬手,毫不客气的将潘若兰的手腕甩飞出去,她的身体也随着惯性向一旁栽歪了一下,模样十分狼狈。 “好啊,楚云飞!你以为你是谁?!”潘若兰气急败坏,“你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下来祈求我的原谅!” 说完,潘若兰甩着金色的包包,气冲冲的朝餐厅大门转身走去。 本以为暴风骤雨已经过去,花栩栩刚要松一口气,谁知就在潘若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潘突然调转方向,抬腿就往她脚腕上猛地踩了过来。没有防备,花栩栩根本来不及躲,脚腕就被那双邪恶的恨天高结结实实的踩了一脚。 “哎呀……”花栩栩被踩得身子向一旁跌倒,脚腕钻心的疼,酸楚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楚云飞向前跨上一大步,稳稳接住了花栩栩,在她摔倒之前将她搂在怀里。 “栩栩,你怎么样?疼吗?” 疼得说不出话来,她哽咽着,豆大的泪滴从眼角滚滚而下。 楚云飞搂着她,他胸口暖暖的温度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紧接着,他一个公主抱将她打横抱起来,顾不上许多,直奔下楼的电梯大步流星的疾走过去。 下行的电梯上,他一直绷着脸,眉心拧巴着。可就算是这样,也丝毫没有破坏他俊朗的脸部线条。剑一般笔直的浓眉之下,好看的大眼睛再次让花栩栩看得出了神。 真是帅的无以复加……花栩栩没心没肺的想。 “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他对她说,却连看都没有看她。 然而花栩栩却注意到,他眉心微蹩,眼角早已染上一层黯然的伤感,让人看着很揪心。 他该不会是觉得很惭愧、很自责吧?所以才不敢看我的? “没,没事的……”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安慰他,“我不要紧。我这么重,你一直抱着我,会不会很累?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现在不是担心这种事的时候。”他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扫了她一眼,“你现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疼成这个样子却还在说这种话。” 他又一次揪心的扭开了头,焦急的望着电梯提示屏上显示楼层的数字跳跃着不断变小。 “我……”花栩栩觉得自己就快要疼断气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突然陷入沉默。 5. 不抱希望 电梯上,楚云飞一直稳稳托着她,气息平稳,面不改色。好像对他来说,她身体的重量根本不值一提。 花栩栩却是局促的不敢动一动,时而望着他如完美的希腊雕像般英俊、精致侧脸发着呆,完全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叮!”电梯到达一楼,门刚一敞开,楚云飞就迈开大步冲了出去。大楼外,夜晚清凉的海风扑面而来。他抱着她快步走向早已等在楼下的一辆豪华宾利轿车。 “陆管家,您怎么来了?”楚云飞的低音炮中多了几分惊讶。 “少爷,老爷叫我开车来接您。”管家为他打开车门,恭敬的站在一侧,“老爷吩咐,请你务必不要在路上耽搁,直接回府去见他。” 无视了管家的话,楚云飞先稳妥的将花栩栩放在车子后座上,然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对司机吩咐了一句: “先去秦铮家的医院,要快。” “可是,老爷吩咐过,路上绝对不能耽搁。”管家礼貌的提醒。 “不会耽误太久。先去医院。” 楚云飞的坚持让花栩栩心中感激,虽然脚上还很疼,心里却满溢着暖暖的安心感。 在海州市最大的私人医院,楚云飞抱着花栩栩刚进门,就受到几个赶紧簇拥过来的医护人员悉心的帮助。 “楚先生,真不巧,秦院长今天不在海州。”领头的医生恭敬的上前说话。“要不要我给秦先生打个电话?” “既然他不在海州就不要惊动他了。你们赶紧给花小姐做个检查,看看伤的要不要紧。” “是。” 花栩栩被抬上病床,被众人推着去做检查。临走前她扭头看到,楚云飞貌似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手机放在耳边,眉心突然紧紧皱了起来,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 给脚腕拍了片子,还开了一些贴膏和口服药,花栩栩听说骨头没事,只是一些筋和软组织受了损伤,就婉拒了医生要给她打石膏住院观察的要求,打算柱个拐杖先回家再说。 明天她还有一个重要的面试,为了能离开目前的坑爹公司,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工作,花栩栩就算爬着去,也要准时去参加面试。 “唉?花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一直守在医院大厅的陈秘书见花栩栩拄着拐杖艰难的往外挪步,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医生说问题不大,所以我想,我还是先回家吧。明天工作上还有些事,不能耽搁。”花栩栩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朝周围四处打量,想知道楚云飞还在不在这里。 “我们楚总这下可惨了。”秘书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楚总在酒店为了你惹恼了潘小姐,潘小姐刚出酒店大门就跟我们老爷子告了一状!楚总的爷爷简直大发雷霆!急着把楚总叫回家,估计现在正在家里挨训呢。” “哦……那还真是,对不起他了……”花栩栩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这事她也无可奈何,可楚云飞毕竟为了她一个陌生人惹恼了生意伙伴的女儿,这会儿一定不好过吧? “花小姐,您就安心住院吧,我们楚总吩咐过,让您在医院多住几天,等伤彻底好了再送您回去。期间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承担。” “不不,我真的不能住院。”脚应该没事,她也不想再给楚云飞添麻烦,“你替我谢谢楚总,我很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工作上真的走不开,今天晚上就必须回去。” 拗不过花栩栩,陈秘书只得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回到家,在浴室里拿了张椅子坐着迅速卸完妆、冲完澡,花栩栩就疲惫的爬上了床。脚上贴了膏药,又吃了些止疼药,浓浓的困意立刻将她的意识淹没。今天乱糟糟的一切都被她抛在脑后,阵阵思虑中,唯独留下楚云飞帅气的侧脸,和他最后接电话时一脸凝重的表情。 他真的不要紧吧?但愿他一切都好。 他是身世显赫的楚总,我只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小花。 雨中送伞的人情也还了,我与他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 第二天清早,花栩栩的脚腕已经有些消肿。她又贴了一块膏药,梳妆打扮一番便匆匆背着简历和自己多年来积累的作品集出门面试去了。 因为脚伤,她狠心花了五十多块钱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面试现场。 结果当天的面试却令她大失所望。 现场除了她,还有不下十位国内外知名艺术院校的高材生,而她只是综合类大学艺术学院的普通毕业生。学历上,她就输了一大截。 而当她艰难的踩着高跟鞋,忍着脚痛一瘸一拐的站在面试官面前时,顿时又感到无比悲催。 当她被问到为何要离开现在就职的这家在业内口碑还算不错的广告公司时,她更是眉心一紧,突然有些慌乱,犹豫着该怎样把她想离职的原因委婉的讲出来。 虽然面试官对于她的作品集给出了不错的评价,然而对手实在太强,她又不在状态。结束时,她已对面试的结果不抱什么希望了。 走出面试的大房间,花栩栩立刻钻进那家公司的女卫生间里,脱掉高跟鞋,揉着红肿的脚腕,换上一双事先准备好的平底鞋。 “唉……”她沮丧的叹着气,迅速整理好内心的失落和挫败感,决定下次面试再努力吧! 然而,就当她左手挎着一个大包,右手提着高跟鞋,狼狈的走出那家公司所在的办公大楼门口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远处的拐角,正有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碰巧从马路边缓缓开了过来。 喜欢自己开车的楚云飞转身间一眼就认出了办公楼大门口,一瘸一拐、脸色透着几分沮丧的花栩栩。 “怎么是她?!”他担忧的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她依然红肿的脚踝处,“不在医院好好呆着,伤得这么重还出来乱跑……这个小女人可真会逞强。” 正打算直接开车到她面前,强行把她塞进车里送去医院好好修养,可他怀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6. 霸气总裁兔 结果楚云飞刚要开车靠过去,怀里的手机却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铃声。看到来电人是他公司签约部的主管,他只好先接起这个电话。 “喂,楚总,上次跟我们谈好的那个英国收藏家临阵变卦,说不想与我们公司签约了。您看……怎么办?” “什么原因?”楚云飞眉峰一紧。 “我打听到一些消息,是齐天枭那边的人在从中作梗……” “好。你先别慌,我现在就回公司处理这件事。” 于是,楚云飞不得不放弃立即去找花栩栩的打算,调转车头,朝回公司的方向快速驶去。 结果他这一忙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回完最后一封邮件,楚云飞走出他专有的豪华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里慢慢踱步。 柔和的夜灯,将整个办公区笼罩在一片朦胧安逸的氛围中。静谧的环境,让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将一整天的忙碌抛在脑后。 然而,就在这时,中午他在街边偶然看到的花栩栩失落而忧愁的侧脸,却不知为何,再次从他当天经历的各种繁乱片段中脱颖而出,那么清晰,那么过目难忘。 他不懂为何这女子会给他留下如此特殊的印象,只是因为雨夜那晚,她碰巧在他也曾失魂落魄的街头掩面哭泣吗?还是因为她为他崴伤脚,却又不要任何赔偿就偷偷从医院一走了之? 那晚,她落寞地瑟缩在路边淋雨,眼泪如断线的珠串,晶莹而悲伤……那张脸,如今也会时不时的从他脑海深处翻涌着、浮现出来。 而此时,她的脸,竟奇迹般的与云飞视线所落之处的另一张小小的照片重合在了一起。 “嗯?”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当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从人事部的垃圾桶里拾起一份贴着一张一寸照的个人简历拿近了看时,才惊觉,原来他并没有看错。花栩栩正是投递了这张简历,却惨遭人事部淘汰,资料也被随手丢弃了的不幸求职者。 “应聘美编吗?原来她还真是学美术的。”云飞细看花栩栩的简历内容,想起她那晚陪他相亲时的谈话内容,“学历和资历都很一般,难怪人事部看不上眼。嗯?” 然而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附在简历最后,花栩栩所画的一张素描作品时,云飞嘴角却又倏然浮起一抹温软的浅笑来。 那张白纸上画的正是他第一次碰到她的那个雨夜,她蹲在一家小店屋檐下伤心哭泣的情景:在长发卷曲,泪水淌了满脸的可怜女孩对面,竟然站着一只西装革履,身材挺拔修长,高大帅气的大兔子!他的样子看上去很酷,正伸手为她递上一把伞。兔子上方还写了几个娟秀的小字:温柔的霸气总裁兔。 “噗……”楚云飞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是霸气总裁兔吗?” 画中的她抬起头,含泪的眸子感激的落在对面目光深处似流溢着温情的兔子先生脸上。 “虽然想法有些小幼稚,不过,资质不错,画得也很传神。”云飞以一个专业艺术品推广人的身份评价了这幅画,笑眼深处透着一丝愉悦。 接着,他又把花栩栩一年来的工作经验仔细看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拿着那份简历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花栩栩正在给还未消肿的脚腕贴膏药,却突然接到目前国内最大的策展拍卖公司,“世恒天艺”人事部打来的电话,通知她第二天去面试。 “诶?!世恒天艺?!”花栩栩惊得瞪大眼睛,心想要不要先狠狠掐自己一把,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世恒天艺”是一家很高端的国际大型策展集团的中国分公司,专门从事各种古董珍品,以及艺术品的策划展览和拍卖业务。据悉,该公司经手拍卖的知名艺术品或珍藏品的价格,动辄就是几千万甚至破亿!近年来,其策划的艺术展览和拍卖也广受好评,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一年前,“世恒天艺”收购了海州市一家销量还不错的专业艺术类杂志《天艺》。短时间内,就直接将这本中等期刊的销量和专业水准提升到国内顶尖艺术杂志的档次。 许多人挤破头都想进入这家公司大展宏图,应聘者竞争异常惨烈,花栩栩虽然投递了简历想应聘“美术与创意部”的美编职位,心里却并没抱太大希望。 本以为她早就被这家公司的初选给淘汰了,却不料突然接到通知她去面试的电话!真是有种……受宠若惊的奇妙感。 “真的吗?”花栩栩挂了电话,手中却还握着手机呆坐在床上愣了半晌,不大相信这竟是真的。 “嘀嘀”,手机接着又接到对方人事部发来的短信,确认她明天面试的时间、地点和具体要求。 “天哪……我真的得到了世恒公司的面试机会了!!!” 然而,欢天喜地了还不到五分钟,花栩栩又立刻开始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她赶紧从床上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各种东西,为明天的面试做起了准备。 …… 在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国际化大都市中,花栩栩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那样渺小,如同大海中毫不起眼的一只小鱼。 她脚腕上的伤还没有痊愈,看上去一只脚肿的很明显,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不自然。背着一个大包,尽量穿着整齐体面,她先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又挤了一段地铁,几经辗转,才在滨海区金融中心的一幢大厦前面停下了脚步。 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距离面试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仰头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大楼,几乎看不见大厦最顶端。 恒宇大厦,总共五十六层。最上面的六层,都属于她梦寐以求想要加入的这家公司,世恒天艺集团。 也不知道今天又要面对怎样的一场厮杀,花栩栩自认为已经做足了准备,便鼓起勇气,踏进了大厦正门。 来到五十一楼“世恒天艺”公司接待处,她礼貌地接过前台小姐递给她的一张表格,便匆忙跟人事部的一位干事,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大会议室门口。 一进门,她立刻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五十多名同她一样前来参加应聘的竞争者,已经比她还早一步地坐在了这间屋子里。 “各位请就座。第一轮笔试很快就要开始了。”一位人事部门主管走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卷子一样的东西站在屋子最前方。 花栩栩赶紧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战争即将开始。 来之前她早已下定决心:这一次,她决不想再因为胆怯、不自信,或者其他类似没出息的原因,失去留在世恒工作的宝贵机会。 7. 面试 世恒天艺公司“美术与创意部”,负责管理包括《天艺》杂志在内,为整个公司业务提供相关服务的全体设计师和美编。该部门部长,也是兼任《天艺》杂志主编的佟煜,正是这次美编招聘的负责人。 佟煜坐在办公椅里,将总共十一名美编应聘者的笔试试卷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又看。 考虑再三,她终于把包括花栩栩在内的五个人的试卷挑出来放在桌面上。 毫无疑问,这五人各方面的能力较之其他竞争者都更胜一筹。 只是,面试的名额只有四人,他还需要在这五人中去掉一个。 她把花栩栩和另外两个人的试卷拿在手中再三斟酌,不由得又想起昨天总裁楚云飞给她打电话时说的那番话: “如果你认为花栩栩在业务能力上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希望,你能给她一次机会。” …… 与此同时,花栩栩正坐在刚刚进行完考试的大会议室里,和其他应聘者一起紧张等待着笔试结果。 她认为自己并非毫无胜算,因为无论是绘画功底,创意水平,还是作为美编的实际工作能力,她都不见得会输给这里的其他竞争对手。毕竟她也是在大三那年就同时拿到了两所欧洲高等艺术院校录取通知书的人。 然而那一年,她姐姐花蓉蓉却因为遇人不淑,和前夫离婚不说,还背上了一笔巨额债务赔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其中也包括花栩栩为了留学打工多年攒下的一笔钱。 如今想起来,她并不怨恨姐姐。毕竟在养父母去世后,姐姐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又过了一会儿,公司人事部职员终于重新推门走进这间会议室,通知可以留下来参加下一轮面试的人员名单。 花栩栩很幸运,成了被留下来的少数人中的一个。 面试在“美术与创意部”的一间小会议室里进行。花栩栩敲了门,战战兢兢的走进去,感受到脚踝的伤处突然不合时宜地爆发出一阵针刺般的灼热痛感。 她蹙着眉,忍痛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直接对上对面一位三十五岁左右女子犀利而干练的目光。 “您好,我是‘美创部’的负责人,佟煜。” 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您好,我是花栩栩。” 谁知佟煜只潦草地扫了一眼她的脸,便又低头重新拿起她的简历和刚才笔试的试卷看了起来。 佟煜问了花栩栩几个问题,她都顺利做出了回答。然而一问一答中,花栩栩却隐隐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不仅对她态度冷淡,甚至还有些三心二意。 这是为什么呢?花栩栩心中烦恼的想。 “你工作的上家广告公司,在业界口碑还不错。说说你为什么要辞职?”佟煜好奇的抬起头,打量着花栩栩略带几分困惑的脸庞。 花栩栩犹豫了片刻,淡然的开口说道: “那家公司的老板热衷于在下班之后搞各种联谊活动,这与我的个性并不相符。我婉言拒绝了几次之后,便不得不接受一些……和他一起参加联谊的其他同事手中的工作,例如文稿编辑、合同修改、资料归档和整理,甚至包括许多广告创意的设计和编写。对于接手美编职责之外的其他工作,我其实并不是十分介意,毕竟作为职场新人,我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提高了各方面的……综合素质。可是,考虑再三,我还是认为,继续留在那家公司对我事业的长期发展并没有太多裨益。所以才产生了离职的想法。” 不喜欢绕弯子,花栩栩的回答相当直率。她并没有抱怨在上一份工作中受到的不公正对待,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她坦诚的说出这番话,神色淡然而平和。 看到她这番表现,佟煜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眼角眉梢终于第一次平添了几分赞赏的笑意。 “我仔细看了你的简历,”佟煜继续说,“我看到你在大三那年,曾拿到过两家英国高等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你为什么没去留学?” 花栩栩轻叹一声,抿抿嘴,苦笑着抬头对佟煜说: “因为一些家庭原因,让我不得不放弃留学的机会。具体是什么原因,还是不说了吧。” “你不觉得遗憾吗?就没有怨恨自己的家庭?毕竟那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并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拥有的。” “遗憾是有一些吧。”花栩栩半垂着眼,淡淡的说:“不过,比起我的遗憾,我认为守护家人远比留学机会更重要。我不得不做出取舍,也不怨恨任何人。” 面试结束后,花栩栩从小会议室里出来,直奔下楼的电梯走了过去。 她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接到电话,得知这次应聘的结果。 等电梯的无聊时间里,她又回想了一遍自己今天的所有表现,虽然没有搞砸,可她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被公司看好,成功取得入职的机会。 “叮咚!”电梯终于从顶楼,也就是大厦五十六层下来,停在了她面前。 电梯门不声不响的向两侧开启,花栩栩刚要迈步进去,却一抬眼正对上一张儒雅英俊的脸庞。 楚云飞?!他怎么会在这儿?惊讶中,花栩栩的脚步冻在原地,没有轻易跨进电梯里。 楚云飞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陌生人,看上去像他的客户。 他也碰巧在这时看到了花栩栩,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然而,他只盯着她愣了片刻,嘴角便立刻浮起一抹极好看的浅笑来。太好看了,以至于花栩栩再次没出息的红了脸。 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心想要不要干脆放弃,一会儿等别的电梯来了再下去。 谁知他却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身手为她按住了开门的按钮。 “不进来吗?”他特有的低音炮温柔的对她说话。 花栩栩这才缓过神来,闷闷的应了一声,低着头匆匆跨进电梯里。 “他怎么会在这儿?!”花栩栩缩在电梯最后面的角落,在心里泛着嘀咕,“难道他的公司也在这栋楼里?还是说……他只是来这里办事的?” 她稍稍抬头,偷瞄了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忽又想起那天晚上她被踩伤脚腕之后的情景:她曾被他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稳稳搂在怀里,离他那么近的欣赏他的帅脸,他胸口的暖意是她那时唯一的慰藉…… “唔……”花栩栩只觉一阵头晕,胸闷气短,脸颊发烫,心脏也不争气的跳得飞起。 还好云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花栩栩这幅窘迫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同他的客户继续说话。 8. 可要怎么躲 “果然还是应该假装不认识他吧?” 花栩栩心里琢磨着。 那天楚云飞雇她假扮女友,是为了搪塞相亲对象的。这种事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再说,他的秘书还付给她姐姐花蓉蓉一笔封口费,不就是为了保密吗? 于是,花栩栩一直缩在电梯最里面,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与云飞同行的客户称他为楚总,她便在心里犯嘀咕:他到底是哪家公司的楚总呢?我都完全不知道,之前也忘了问。不过,他是哪里的楚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天听那位潘大小姐说,他的背景似乎相当厉害,是我绝对高攀不起的豪门世家。既然这样,平凡如我,以后与他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花栩栩的姐姐当初就是为了嫁入豪门,才被骗子骗光了全家的积蓄,还差一点儿坐牢。还有花栩栩的前男友,艺术世家的少爷苏忆尘,不也是突然毫无缘由的跟她分手,一走了之,杳无音信了吗?三年来,她始终无法走出那次失恋的阴影,可他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所以,像我这种跟豪门八字不合的人,还是离这位楚总远点儿比较好,免得又被误伤。脚腕隐隐作痛,花栩栩默默打定主意。 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沮丧而消沉,花栩栩垂头丧气的站在楚云飞身后,努力无视着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并将时不时就会浮出她记忆深海的他的英俊侧脸赶出脑袋。 “叮咚!” 电梯在二十一层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开启,楚云飞的两位客户似乎是到了,一边和云飞客气的道别,一边匆匆走出电梯。 “叮!”门重新合上,电梯再次启动朝一楼下行。这一次,诺大的电梯里,偏巧又只剩下花栩栩和楚云飞两个人。 花栩栩有些紧张,可一想到刚才在心中做出的那个决定,便将头低得更深了些,执意不去看他。 楚云飞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她身边。 她的呼吸再次变得局促起来,心跳声那么明显,以至于她都害怕那激烈的心跳会被云飞直接听到。 “那天你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他低声问她,低沉细腻的嗓音撩拨着她的耳朵。 “我……第二天还有重要的面试。而且……医生也说了,我的脚腕伤得不重。”她低着头,脸颊发烫,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的脸,“那天……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干吗这么客气?”他将脸转了过来,好奇的低头打量着她。 花栩栩不语,紧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都不敢抬头看我?” “唔……”花栩栩有些意外,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 他深邃的黑眼睛亮晶晶的,含着几分笑意的目光那样温软,正落在她惊慌而阴郁的小脸上。 一看到那样的他,花栩栩再次感到一阵胸闷气短,赶紧又深深低下了头。 “你,你放心……那天晚上的事,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然而电梯碰巧也在这个时候到达了一楼,如镜面一般的大门刷的一声在面前打开,花栩栩不由分说的迈开步子,以她的伤脚所能驾驭的最大步伐,快速逃离了那个电梯。 楚云飞眼睁睁的看着她狼狈地逃走,不由得困惑的皱了皱眉心,无奈的小声念叨着: “干吗走那么快?脚腕不疼吗?明明还很肿的样子。” 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再跟她说几句话,楚云飞怀里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他只好先掏出手机,看到打来电话的人正是刚才负责为花栩栩面试的主编佟煜。 “佟主编?哦?嗯……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辛苦了。” 听完佟煜的汇报,楚云飞满意的点点头,挂断了电话。 他甩开长腿走出公司大门,又看到了远处马路边刚打到一辆出租车的花栩栩,嘴角不禁弯起一抹愉悦的浅笑。他对着她清瘦的背影喃喃道: “恭喜你被世恒录取了,花栩栩。就是不知道,你以后可要怎么躲着我呢?” …… 花栩栩也是不懂了,世恒公司人事部那边,为何非执意要她休息一个礼拜再去公司报到。 楚云飞的秘书,脚伤那晚开车把她从医院送回家的陈冬青,更是在面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就跑了来,给她送来整整一大包养伤的口服药和贴膏。 她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只是摇头傻笑,门都没进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花栩栩也没多想,只当是楚云飞上次见她脚伤未愈,她又不肯住院治疗,所以送了一些药作为补偿吧。 不用再跑出去找工作,花栩栩总算可以安心在家养伤了。她姐姐花蓉蓉又来过几回,给她炖了骨头汤、猪蹄汤、参鸡汤滋补身体。 她这个姐姐虽然办事不靠谱,经常坑妹妹,可做饭却是一把好手。为了给妹妹赔罪,几天下来,她不仅包揽了花栩栩家所有的家务,还一日三餐准时将美味可口的饭菜端到妹妹面前。以至于花栩栩都怀疑,她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坑她。 “妹妹,郊区老屋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这儿?”这天吃完晚饭,花蓉蓉问她。 郊区的老屋是爸妈生前居住的地方,妈妈深知自己的大女儿为人不够稳妥,特地在病危前将房子的户主,改成了养女花栩栩的名字。钥匙自然也是留给了她。 “在啊?怎么了?”花栩栩问。 “我过几天要去那边办事,不如你把钥匙给我,我顺便过去照看一下房子吧?你上班忙,现在又伤了脚不方便走动,姐这不是想为你分分忧吗?” “哦……好啊。” 就这样,花栩栩将老屋的钥匙交给了姐姐。 经过一个礼拜的修养,她的脚腕也彻底消肿,差不多痊愈了。 星期一,她终于意气风发的再次站在位于海州市滨海区的“恒宇大厦”前面,准备开启新的职业征程。 电梯在大厦五十五层,“世恒天艺”公司“美术与创意部”所在的楼层停了下来。 扑面而来的陌生环境令她心中忐忑。于是她停住脚,做了一次深呼吸缓解了一下紧张情绪,这才朝美术与创意部所在的区域走了过去。 主编佟煜远远看到她来了,眉峰轻挑,嘴角边勾起一抹似有还无的浅笑。 9. 八卦新闻 作图!作图!作图!! 小美编花栩栩到世恒天艺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全部消耗在无止境的作图中。 工作堆积如山,严格的要求,近乎完美的高标准,让她初步体会到,要在这家业务繁忙的策展拍卖公司站稳脚跟,需要面临怎样的压力,要付出多大努力,拿出多么高的效率来。 跨国大型集团世恒天艺,在中国区设立公司已经第三个年头,正处于全速发展的黄金阶段。 几个月前,公司刚收购了一家新的大型画廊和一个多功能展示厅。策划展览和艺术品拍卖等各项业务,都在不断扩大升级中。 就连花栩栩目前工作的主要平台,世恒下属的“天艺”杂志,也将从过去的一百页,扩充到一百五十页以上。 内容的大量充实和对品质的更高追求,正是花栩栩和另一位新美编被招聘进这家公司的直接原因:美编部需要新鲜血液来完成不断增加的各种工作需求。 作图、排版、反复的修改……截止到下午一点,花栩栩被交办的几项工作,都已顺利的提交给美编部负责人,佟煜。 从佟主编发回的反馈意见来看,她的工作成果基本得到了主编的认可。唯有一件事,让她心烦不已。最近世恒即将举办一次小型画展,花栩栩接受了为这次展览设计邀请函的任务。可她的设计稿,却屡屡被打回来,要求她重新考虑。 “唉……”接到第三次要求重做的邮件,花栩栩不由得发出一声沮丧的哀叹。抬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方的时间,这才惊觉,现在竟然已经下午一点半了!上班第一天,她竟然头不抬眼不睁,连续工作了四个多小时没有休息!她不仅完美的忘记了还有吃午饭这件事,就连厕所都没去上过一个。 “唔……” 长舒一口气,花栩栩晃动着早已酸痛的脖子和后背,考虑要不要去吃点东西,适当休息一下。 可就在她正准备起身的时候,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却被不声不响的推到了她面前。 “嗯?” 花栩栩一愣,困惑的往身后瞅了一眼,只见一位个子很高,模样也相当英俊的年轻男士,就站在她身后,对着她笑得一脸阳光。 被对方爽朗的笑容暖了一脸,花栩栩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掩饰着她内心突然慌乱的小情绪。 其实她性格比较怕生,更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尤其是三年前,在她曾深爱的前男友苏忆尘不辞而别之后,她对男人下意识的紧张甚至是抗拒心理,也很不幸的有增无减。 “你好!我是秦仪,和你同一批进入公司的另一位新美编。”他的态度亲切大方,给人一种十分爽快的洒脱感。 “嗯。我知道。我是花栩栩。”她抬起头,腼腆的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咖啡。” “不要客气!既然我们这么巧一起进了这家公司,以后更要多多关照,互相帮助哦!” 秦仪的笑容干净而开朗,让花栩栩不由得想起大学校园篮球场上那些笑着跳着、满场飞奔、全力投球的运动系男生。 秦仪在她入职的前一周,就来公司上班了。花栩栩却因为人事部的格外关照,被要求休息一周再来公司报到。这件事秦仪也是知道的。 “你的脚伤好了吗?”他贴心的问。 “哦?”花栩栩有些吃惊,心想:你怎么知道我的脚扭伤了? 她的困惑全写在脸上,看得秦仪咧嘴一笑: “面试那会儿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的脚肿的很厉害,走路也不太方便的样子。我猜,人事部就是因为这个,才特地准许你晚一周再来公司上班的吧?” 对方敏锐的洞察力不由得让花栩栩对他心生几分敬佩。 “嗯,是这样的。不过……我的脚已经基本痊愈了。谢谢你的关心。”花栩栩很得体的对他笑了笑。 “看来这家公司忙归忙,对员工的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秦仪说。 又聊了一会儿,花栩栩决定起身去一趟茶水间,她坐了大半天,也该起来活动一下。 于是,她端着从自己家里带来的马克杯,朝办公区远端的一个休息室走了过去。 然而,令她深感不解的是,她走了这一路,却总觉得有些陌生人,会时不时的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偷偷打量着她。 她眉心微蹩,假装并未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继续一头雾水的朝茶水间走去。 谁知就在她刚靠近茶水间,还没来得及进去的时候,却先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一位陌生的同事口中被说了出来。 两位女同事正端着杯子,将头凑在一起饶有兴致的聊着八卦。花栩栩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一周前应聘时为他们发放笔试试卷的人事部女职员。 “喂,你知道吗?美编部新来的那个花栩栩,和总裁的关系可不一般啊!”人事部女员工对她的同伴说。 花栩栩心中一惊,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哦?!真的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另一个女人兴奋地小声追问。 “那个花栩栩能进我们公司,其实是因为总裁在背后大力举荐,才让她走了后门。” 人事部女员工说的煞有介事,花栩栩却在门外听得无比郁闷。她心里想:我是凭自己的实力应聘成功的,跟那个什么总裁有什么关系?还走后门?这些人真是闲得无聊。哦!!难怪刚才一路走来,那些陌生的同事都在别有用心的打量我,该不会就是因为听到了这种闲话吧? “还有啊!那个花栩栩,不是晚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来公司上班吗?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人事部女职员继续八卦个没完。 “为什么呀?!”她的伙伴更好奇了。 “她不是扭伤了脚吗?总裁心疼她,所以特地让人事通知她晚一周再来上班,好在家里把脚伤养一养!” “哇!真的吗?!我的天哪!!”另一个女人兴奋的咯咯笑着。 “你说,就我们那个一天加班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的工作狂总裁,连个女朋友都没时间谈,竟然为了一个小美编这么上心,这么体贴,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还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那种关系喽!” 花栩栩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当然还没蠢到直接冲进去和那两个人当面对质,可是她心中却气愤无比,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艰难压抑着心中火气,水也没心思喝了,她一转身气嘟嘟的就往自己的工位快步走了回去。 她倒是真想知道,这家公司的总裁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这些女人会这么无聊,竟然要把她和这位她根本不认识的总裁编排到一起。 10. 窘死了 刚上班还不到一天,就被人编造她和这家公司的总裁有不正当关系,花栩栩真是火大到极点!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故作淡定,心里却像闷烧的水壶,压力从内部迅速飙升。 “这可怎么办?”花栩栩心里咕哝着,“我还没在这家公司干出什么实绩,就先有了负面传闻,以后还怎么混啊?再说……这个总裁到底是谁啊?!八成是跟我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嗯!”苦闷的长出一口气,她朝左右两边瞟了一眼,见并没有人注意她,索性关闭了公司内部的办公页面,打开百度搜索,快速敲打键盘,输入“世恒天艺集团总裁”几个字。 她偏要看看了,这家公司的总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绝对是我不认识的人。”她嘴里小声嘟哝着,用力按下了搜索键。 然而,就当大屏幕上突然铺展开一张楚云飞俊朗无敌的大幅照片时,花栩栩彻底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可思议的将脸凑近屏幕,细看照片之下楚云飞的人物简介: 楚云飞,世恒天艺集团中国区执行总裁,老一代知名国画巨匠,楚慕卿的独孙。留学欧洲多年,主修艺术史专业,中国策展拍卖行业的领军人物。 原来他就是她刚入职这家公司的总裁,也是有关她的八卦消息的男主角! 花栩栩惊得瞪大眼睛,嘴唇开合,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想,这下可真说不清楚了。 她和楚云飞实际上确实没什么关系,可他们毕竟认识,他还给她假扮过女友,骗人相亲。 “啊!” 她突然恍然大悟,不由得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据说总裁办公室就在这栋大楼的五十六层,难怪那天面试结束后,她会在从五十六楼下行的电梯里碰到他。别人称他为楚总,她竟然还没想到,他就是她应聘的这家公司的总裁。 “天哪……我是不是……傻了?”花栩栩不知所措的对自己低声喃喃。 本以为没人注意到她上班时间搜索自己的老板这件事,却不料她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个磁性满满的低音炮,用极小的声音回了她一句: “傻吗?是有点儿吧?” “呃……”花栩栩倒吸一口冷气,立刻就认出了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动听嗓音。 她赶忙把电脑上的页面关了,身体僵硬的慢慢转过去,一抬头,正对上楚云飞单手托腮,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他有着媲美古希腊雕像一般完美而深刻的五官,深邃的大眼睛,是让花栩栩毫无招架之力的那种类型。 她望着他的脸一时呆住,前几天被他一路抱去医院的情形再次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历历在目。 她的一番表情变化楚云飞尽收眼底。他颇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笔直的粗眉,没说什么,绕过花栩栩身边,直奔主编佟煜的办公室走去。 花栩栩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他是总裁也就罢了,却又偏巧在上网搜索他的时候被他抓了个现行。这可真是……窘到家了。 结果这天下午,楚云飞和佟煜将最近一周刚刚入职的所有新员工召集起来,在五十五楼开了一个小型动员会。 作为总裁,楚云飞介绍了接下来的半年里,公司要重点推进的几个项目。他鼓励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才能,为公司尽一份力。 他站在前面说话的时候,花栩栩就躲在一群人的最后一排,眉心拧巴着,一直低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难道说人事部关于她的传言是真的?!真是因为楚云飞推荐了她,才使她得到入职“世恒”的机会吗?花栩栩不安的想,心中的忧虑更深了几分。 他说话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偶尔抬头偷瞄他几眼。令她欣慰的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格外多看她一眼。 还好他没有表现出和她认识的任何迹象,不然其他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楚云飞讲完话,便和佟煜一起离开了五十五楼。花栩栩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做事。 临近下班时间,佟煜突然出现,抱了一大堆东西放在花栩栩的办公桌上。 “这些是你最近两天内需要做完的工作。希望你拿出效率,不要耽搁。” 佟煜当着众人的面,雷厉风行的给花栩栩安排完工作,便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开了她的桌子。 花栩栩紧抿着嘴,深深点了点头,坚定的目光落在堆积如山的那一大摞文件夹上,心想:既然我无法为自己是怎么进的这家公司进行辩解,就只好加倍努力,争取用业绩和工作态度来为自己正名了。 “我的天!花栩栩……你是不是……得罪了咱们主编了?她这是想把你累死吗?这么多工作啊!”同期的秦仪走到她身边小声说着,为她打抱不平。 “没事。一点儿也不多,”花栩栩只简练的回应了他几个字,便毫无怨言的埋头苦干起来。 …… 晚上八点,花栩栩决定收工回家的时候,发现除了她之外,整个五十五层还在加班没有离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挎着皮包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等电梯的时间里,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这一天真的太累了,她经手做过的图,简直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值得欣慰的是,她上午被屡次打回来重做的那份画展邀请函,终于在下班前,得到了佟煜主编的认可。 “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电梯终于下来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随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展开,一下子紧紧抓住她全部视线的,依旧是楚云飞帅到逆天的一张脸。 怎么……总是碰到他?花栩栩呆立在门口,各种复杂的滋味同时从心底泛起。 他也立刻看到了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还无的浅笑。 “不进来吗?”他再次为她抬手停住电梯,同时贴心的问。 “嗯……” 花栩栩无奈的哼了一声,低头走进电梯里。 她站在他身边,右手紧捏住挎包的带子,左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心中忐忑,眉心纠结,心想,她是不是该对他说点儿什么呢? 此时电梯里又只剩下她与他两个人。她该不该趁机问他,是否因为他一时的恻隐之心,推荐了她,才让她得以顺利入职吗? 如果是的话,她又该怎么说呢?只是简单地谢谢就可以了吗? 如果不是呢?那岂不是更尴尬? 又或许,她根本就不该问? “唉……”花栩栩无奈的叹了又叹,始终拿不定主意。 11. 情理之中 “楚总……”花栩栩犹犹豫豫的开口。 “嗯?”楚云飞鼻音轻哼,等她的下文。 “谢谢你……让陈秘书给我送来那些药……”花栩栩决定先从比较安全的话题开始说起。 “不用客气。”他淡淡的说。 花栩栩纠结着,最好奇的问题还是卡在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本想抬抬头偷瞄他一眼,却直接对上他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他眉峰轻挑,一副“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的表情,花栩栩心中更加忐忑。 他终究是她的总裁大人,万一说错话得罪了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嗯……有些好奇。”花栩栩再次冒险开口,“我被人事部准许晚一个礼拜再来公司报到……难道说,是您……体谅我的脚受伤,特意关照我吗?” “是。” 他坦然的开口,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毕竟是为了我的事受伤,”云飞继续说,“你不肯住院,还要为了找工作的事拖着伤脚到处乱跑。我准你休息一个礼拜,也是情理之中。” 他平淡的说出这些话,就好像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合乎常理,并非很大的恩惠。 花栩栩默默点头,满心感激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还有别的事吗?”他主动问她,花栩栩却依然拿不定主意,不由得又盯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呆住片刻。 “叮咚!”电梯再次停在二十一楼,两扇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啊!楚总好!……花栩栩?!” 门外,一个爽朗熟悉的声音灌进耳朵,打断了她刚才那阵子混乱的思绪。她扭头朝前方望去,只见她的同事,和她同一批入职世恒工作的男美编秦仪,正站在电梯门外。 楚云飞对秦仪点了点头,得体的回应了下属的问候。 秦仪一进来,就大大方方地站在了花栩栩和楚云飞之间。 见说话的时机已然错过,花栩栩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不想让秦仪怀疑她与总裁之间的关系。 谁知秦仪也貌似无心的向后退了一步,还站得离花栩栩更近了些。 她不自在的微微蹙眉,从包里掏出手机,假装忙着刷微信。 “花栩栩,你也这么晚下班啊?”秦仪开口跟她说话。 “嗯。加了一会儿班。”她眼睛看着手机,低声回了一句。 自打前男友苏忆尘不辞而别令花栩栩深受打击后,以姐姐花蓉蓉的话来说,就是,她妹妹从此患上了一种大概可以称之为“厌男症”之类的怪病。对于企图对她示好的男士,都抱着比较冷淡的态度,下意识拉开距离,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现在她对秦仪的态度,大抵就是如此。 “你一会儿有什么特别安排吗?”秦仪似乎并不觉得花栩栩对她的态度有哪里不对,继续跟她说话。 “回家。”花栩栩简短地说。 “回家啊?那多无聊啊!我还想问你呢,要不然我们俩一起……” “哦……”花栩栩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打断了秦仪的话,“对了秦仪,你刚才怎么是从二十一楼上来的?” 花栩栩假装对这个问题更好奇,眨巴着眼睛看向秦仪,一副并未察觉自己刚刚“不小心”岔开话题的无辜表情。 然而,当她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秦仪另一边的楚云飞时,却分明看到,云飞虽目视前方,没有在看着他们,可他精致的侧脸,却早已是一副忍俊不禁的尴尬表情。 “嗯?”秦仪被打断,却只愣了一秒钟便恢复了常态,爽快的说;“哦,我有个朋友在二十一楼的公司工作,他说他正在加班,我就趁临走的时候过去看看他。” “哦。”花栩栩点头。 “我说……花栩栩,今天是你第一天来这家公司上班吧?”秦仪又开始了。 花栩栩没应声,低头,重新开始专心刷手机。 “你就不想……出去庆祝一下?比如说,我们一起出去喝一杯什么的?”他终于还是将对她的邀请说出了口,“我们这么难得一起进了同一家公司,应该多增进了解。” “哦……”花栩栩见再也逃避不了,便假装遗憾的皱着眉,对他说,“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啊!你可以喝饮料嘛!” “可是……我今天还约了别人。”不擅长说谎,花栩栩不安地回避着秦仪热切的目光。 “诶?约了……别人?约了男朋友?”秦仪更好奇了,干脆将头也凑过来急着追问。 那边的楚云飞不知为何,也不动声色的转了转头,扫了一眼花栩栩正在纠结的一张脸。 “不是不是……我没有男朋友。”花栩栩慌乱地说,“我是约了……我姐姐。她不让我回去太晚。怕……夜里路上不安全。” “哦……”秦仪点点头,不无遗憾的说,“也对,女孩子家回去太晚确实不好。那……我们就改天再约吧!” 电梯说话就到了一楼,门打开的一瞬间,花栩栩终于安心的长舒一口气。 秦仪跟她顺路,执意要陪她一起走到地铁口。楚云飞则直奔停车场,开着他那辆低调的黑色宝马离开了公司。 …… 花栩栩回到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天的疲惫和紧张,穿着宽松的睡裙平躺在床上。 银色月光穿过窗棂,静悄悄地铺在原木色的地板上,花栩栩望着夜朗星稀的墨色天空,不由得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 她对秦仪说了谎,她独自租房,家里并没有人在等她。姐姐也根本不会担心她晚归的安全问题。 装酷、逃避、说谎、小心与身边的男性保持距离……说她怕生,不擅长与异性打交道都并非全部的事实。她笨拙的为自己找出无数借口,终究是因为,她心底一直都忘不了过去的爱人,苏忆尘。 “栩栩,我们分手吧。我要走了,请你等我。” 他的话那么干脆、绝情,可她却偏偏不相信,他真的已经不再爱她。所以时至今日,她依然紧闭心门,卑微的躲在她的小世界里,默默等待他归来。 她始终期待着有一天,忆尘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说一声: “亲爱的栩栩,我回来了。” 12.忽视 接下来的几天,花栩栩的工作依旧忙碌。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株长在工位上的盆栽,难得起身,手里总有画不完的图、作不完的设计和修改不完的方案。 总裁楚云飞的业务就更是繁忙。最近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公司,偶尔在花栩栩工作的五十五楼出现,也是来去匆匆,对她全然无视。他们再没有机会单独说话,花栩栩心中的困惑也始终得不到解释。 难得有机会与他在走廊里擦肩而过,他的视线也总是落在别处,一副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他对她表现得那么陌生,几天下来,花栩栩身边说闲话的人自然也没那么多了。然而,感到安心的同时,她内心深处却又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别扭和烦恼。 他以后也会一直这样无视我的存在吗?每当她想到这个问题,心头就像突然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那么难以释怀,好难受。 这天晚上,为了设计一款画展宣传海报,花栩栩又一次加班到深夜。 时间已经快到九点,她疲惫的趴在桌上睡着了。楚云飞碰巧也刚忙完外面的工作,在这个时间回到公司。 从五十六楼的总裁办公室走下来,他扫了一眼空旷的办公区,却发现最近他总会格外去关注的那个小小工位上,台灯还亮着,花栩栩却趴在桌上累得睡了过去。 “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他小声嘟哝着,悄悄朝她身边走去。 本想把她叫醒让她早点回家,可她放在手边的一只淡蓝色小清新手账,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嘴角勾起一抹神秘浅笑,楚云飞趁她熟睡,修长手指悄悄将那只b5大小的笔记本拿起来捧在手里,打开扉页随意翻看着。 在其中的一页纸上,云飞终于找到了他感兴趣的那个内容:另一张铅笔漫画。 画中的环境应该就是这家公司五十五楼的办公区,渺小的新人美编花栩栩,战战兢兢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对着电脑。她貌似很认真的在工作,可实际上,却时刻都在偷偷关注着身后不远处,西装革履,只能勉强看到些侧脸的霸气总裁兔。 身材高大的总裁兔气度非凡,大大的眼睛与楚云飞愈加神似。他看上去酷酷的,只忙着跟身边的其他人说话,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神情复杂的花栩栩。 画中花栩栩的人物头上,依旧用她隽秀的字体写着几个小字:透明的我。 “嗯……”他轻哼一声,微弯的嘴角带着一丝慵懒的苦笑,“这是在抱怨被我忽视了吗?” 说着,他将她的手账轻轻合上放回原处,细细打量着她疲惫的睡颜小声嘟哝着: “画得果然很好,做美编屈才了。不考虑去做漫画家吗?” 他刚想若无其事的将她叫醒劝她早点回家休息,谁知怀里的手机却再次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怕电话铃声吵到她,云飞甩开长腿,匆匆离开了花栩栩身边,到走廊里接电话去了。 尽管他的行动迅速而安静,可睡眠很浅的花栩栩却还是被那声音惊动,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嗯……什么?”睡眼朦胧,她嘴里小声咕哝着,从桌上直起身子。 “啊!都这个时间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让她吃了一惊,“算了……明天再做吧,先回家好了。” 于是,她迷迷糊糊的收拾了一下桌子,关上电脑,脚步有些踉跄的提着包朝电梯走去。 楚云飞还在忙着接一位北欧华裔画家打给他的电话,只在隔壁走廊里瞥见花栩栩路过的身影,却错过了再追上去和她说话的时机。 花栩栩坐了四十多分钟地铁,才从城市近郊离家不远的一个地铁站里晃晃荡荡地走出来。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时值仲夏,国际化大都市海州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可花栩栩却只觉得身心疲惫,恨不得赶紧到家冲个澡,倒头一觉暴睡到天明。 路过她第一次与楚云飞偶遇的那家名为“蒂意”的西式酒吧,星星点点,精致的彩灯再次将她的记忆带回那夜、那时的那场雨。 “他的伞还在我手里……”她不无惆怅的轻叹着说,“要不要找机会还给他呢?也或许,他根本就不记得那件事了吧?果然……除了那次狗血的假扮女友事件,我和他……再也不会有更多交集了吧?即使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却还是等级分明,距离那么遥远。” …… 近郊灯红酒绿的深巷中,齐天枭斜靠在“蒂意”酒吧紧靠街边的一张沙发上,端着一杯上好的威士忌,与坐在他身边,最近才刚到海州的北欧知名华裔画家简风岐侃侃而谈。 “您今天让楚云飞吃了瘪,拒绝与世恒天艺合作,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他淡淡一笑,凤眼狭长,漆黑的瞳深不可测。 优雅地抿了一口酒,齐天枭脸色颇为得意,继续说: “像世恒这种业务繁忙的大型策展公司,他们举办的画展,包括对画家本身的一系列推广,走的都是同一个套路,固定模式。许多画家以及他们本来很独特、充满个性的杰作,经这样一弄,搞得都像流水线作业生产的商品一样,毫无新意、无聊至极。为了所谓的商业利益和工作效率,他们不会考虑你自身有哪些个性化的要求。” 身边的简风岐点点头,似乎对他所说之话深信不疑。 “可我们公司就不一样了。我们公司虽然规模不大,却最尊重艺术家个人的想法。我们没有世恒天艺那些庞杂的机构、冗繁的程序,完全是轻装上阵,可以全力以赴的为每一位合作的艺术家量身订做最适合他的推广活动。” 齐天枭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画家的反应,深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会对简风岐产生怎样的效果。看来这一次,他也成功说服了楚云飞的目标客户放弃“世恒天艺”,转而与他的公司“凌霄艺术”签订中国区的全权代理合约了。 “你放心,”简风岐对齐天枭说,“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推掉世恒那边的合约。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要不了多久,最多两三天,我就可以和你的公司进行签约了。” 所谋之事已十拿九稳,齐天枭在沙发里转了转身,惬意的朝窗外望去。 朦胧的夜色中,一位女子熟悉而清丽的侧颜在视野中一闪而过。那一瞬间,女子略显疲惫的一张脸突然牢牢抓住了齐天枭的全部视线,令他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 “是她?!”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冲出酒吧,朝女子刚才出现的位置追去,一路急切的观望、寻找着。 然而遗憾的是,那个身影,那个唤起他遥远记忆的美丽侧颜,早已被眼前色彩斑斓的夜色所吞没,再也无迹可寻。 “这绝对不可能……” 他口中呢喃着,深邃的凤眸,陷入无止境的伤感和黑暗中。 13.飞来横锅 因为前一天过于劳累,第二天早上花栩栩起得比往常晚了些,将近十点才到公司,差点儿迟到。 谁知她才刚在位置上坐下准备开工,却被身边的女同事告知,佟煜刚才来找过她,见她不在,就叫她来上班以后立即去主编办公室走一趟。 “啊?什么情况?”花栩栩心虚的小声问这位同事。 因为近一周来楚云飞对她彻底无视,关于她的八卦传闻也终于沉寂下来。再加上她工作努力,性格随和好相处,周围的同事也逐渐认可了她的能力和为人,对她颇有好感。 “不知道啊。”女同事凑过来,悄悄对她说,“主编今天早上脸色可不好看啊!怎么说呢?就是……很沉重的那种感觉。” “呃……我怎么觉得……这次我又凶多吉少了呢?”她哭丧着脸小声嘟哝着。 “说实话,你是不是哪里惹到了佟主编?她给你的工作,可比给我们的任务多多了。你心里真的没数吗?”女同事又问。 “这……我哪儿知道啊?”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个熟悉而干脆的嗓音从主编办公室的方向传了过来: “花栩栩!”佟主编推开办公室的门,对她喊了一句,“你来一下。” “呃……”花栩栩心中忐忑,赶紧起身,向那边走去。 …… “请坐。”主编办公室里,佟煜请她坐下。 花栩栩一声不响坐在她对面打量着,发现佟主编的脸色的确不好看,似带着几分急切的焦虑和烦恼。 “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要得急,需要在明天中午之前,拿出你最好的设计水平。”她干脆的说。 “嗯。”花栩栩连忙点头,心想,难不成是什么棘手的任务? “你知道简风岐这个画家吗?”佟煜问。 “听说过。好像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北欧华裔画家。我记得我们天艺杂志写过关于他的报道。”花栩栩稳妥的说。 “没错。事情是这样的,”佟煜颇为无奈的抬眼看了一眼花栩栩,“这个简风岐的画近两年卖的非常好,本来是答应要与我们公司签约,进行中国区的独家推广和拍卖。可昨天晚上,他突然给总裁打电话,以一些理由临时反悔,拒绝和我们世恒公司签约。” “哦……”花栩栩懵懂的点了点头,心想,这跟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呢? “简风岐拒签的理由是,我们世恒的设计师,迟迟无法拿出令他满意的画展邀请函和宣传册。他认为我们缺乏诚意,也无法考虑到他个人的艺术风格和需求,所以决定终止合作。” 原来是这样。花栩栩心想。 “然而简风岐是我们世恒目前相当看好的一位客户,如果丢了这份合约,以后我们可能会接连丢掉一系列其他合作机会,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所以,总裁昨天晚上做了许多工作,说服简风岐再给我们公司最后一次机会。我们需要重新拿出一套设计方案给他过目。如果这次方案令他满意的话,这单合约我们才有机会重新拿到手。” 花栩栩不明所以的继续点头。然而仔细一琢磨,重新拿一套设计方案?那么……这个决定是否能签约的重要设计方案,这么棘手的任务,该不会是要落在她这个新人小美编头上了吧?! 心中突然一凉,花栩栩觉得,她十有八九是又要倒霉了。 “没错,你可能明白我的意思了,这个方案,我决定交给你去做。” 啊?!!花栩栩心中大声叫苦,可事实上却紧抿着嘴艰难的保持沉默,不敢表现出任何抱怨和不满。 “可是,主编……我毕竟不是专业的设计师,”花栩栩用尽可能合理而冷静的语气轻轻说道,“我只是工作刚满一年的美编而已。我怕我经验不足……难以担此重任。” 佟煜嘴角似笑非笑的向上拱起,眼底藏着一抹让人看不透的深意。她默默看了花栩栩几秒,重新开口说道: “依我看,你未必就不能胜任。我最近看你做的图,设计的东西,觉得你能力还是不错的。毕竟……”佟煜特意在这里停住几秒,打量着花栩栩专注而不安的一张脸,继续说,“毕竟你是得到总裁的亲自认可,才得以到公司工作的美编。” 花栩栩的震惊瞬间凝固在脸上。她想她已经明白了佟煜的意思,果然是这样吗?她能入职这家公司,确实跟楚云飞的推荐有关吗?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半垂的双眸染上忧愁,嘴角不甘心的紧抿在一起。 “前几次为简风岐设计邀请函和宣传册的几位设计师,恐怕不会想再接手这份工作了。说实话,我觉得即使他们重新设计,也未必会有好的结果。”佟煜接着说,“至于其他美编,据我估计,也很难拿出令人满意的设计。所以,这次的任务虽然棘手,可也未必不是一次展示自我的机会。你说呢?至于能不能好好把握机会证明自己,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主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花栩栩也终于缕清了这件事的原委。 佟煜如此肯定她的入职与总裁有关,说明楚云飞当初很有可能是亲自拜托了作为面试官的佟煜,才使她能够顺利入职的。 前几位设计师都没能成功,可能说明简风岐本人相当挑剔,甚至有意刁难。其他设计师和美编都不愿接手,怕担负丢掉合同的责任,佟煜本身也一定不想为可以预见的失败承担责任。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好把疑似与楚云飞有私人关系的花栩栩推上前台。 如果花栩栩成功了,那么一切都好说。如果她不能成功,楚云飞会不会因为与她之间的私人关系减轻对她的责罚呢? 佟煜大概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才把这么棘手的任务甩给花栩栩的吧? 既然什么都明白,再推脱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花栩栩顺从的点了点头,抱起佟煜事先为她准备好的各种参考资料,神色颇有些沮丧的转身朝门口走去。 然而她刚要开门,却听见身后的佟煜再次开口对她说: “我允许你先放下手里的其他工作,专心做好这件事。明天中午之前,必须把你的设计稿交给我。明白了吗?” “嗯……明白。可我手里还有几幅图要得挺急的……”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别人替你去做。” 佟煜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大概算是一种鼓励吧。 14.相爱的证明 身边的几个同事走过来,瓜分了花栩栩今天原本要做的工作。他们中的一些人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于花栩栩不幸背上了这口锅纷纷表示同情。 秦仪更是一脸悲壮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节哀顺变”的沉重表情。 花栩栩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却不打算就这样白白认输。 佟煜说得对,对她来说,这是一次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如果她成功了,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拿她是如何进了这家公司的事说闲话了。 打开手中的资料,她一张接一张地翻看着前几次设计师们为简风岐制作的宣传册图样:每一张都立意别致、精美至极、文字和配色效果几乎无可挑剔。茫然的翻看着这些作品,花栩栩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几分可怜的自信心,却在一点一点遭受着最严酷的打击。 “呃……这么好的设计都入不了这位画家的眼吗?!这简直……天理不容啊。看来,要让这位画家满意,用常规的做法是肯定不行的吧?” 她一个人小声嘟哝着,陷入无边的苦恼,情绪沮丧至极。 “如果这些设计师们都无法让这位画家满意的话,那么……我又怎么能做得到呢?” 一年前,让年仅二十三岁的画家简风岐名声大噪的作品,名为《纸飞机》,展现的是各种颜色的纸飞机,在不同的天空和复杂环境中超然飞行的一系列油画作品。其中拍卖价格高达一亿美元的一幅画,用大胆的艺术风格,描绘了几只身披彩虹的白色纸飞机,在布满阴云的苍蓝色混沌天空下逆风飞行的情景。 花栩栩盯着资料中这幅画作的照片出了神,被画中意境深深吸引,也体会到简风岐强烈的个性和不屈服于世俗束缚的超然态度。 “是位相当崇尚自我的艺术家……”花栩栩口中喃喃自语。 然而,当她视线落在这幅画最右下角的一个小小的签名上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顿时在心里迅速滋生起来。 “这是……”她将那照片拿得很近,几乎贴到了鼻子上,使劲眯着眼专注地细看那个小小的署名,“这是……简风岐的签名吗?虽然很难辨认……但是,如果知道这幅画是他画的,还是可以……稍微看得出这三个很有个性、龙飞凤舞般的小字。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同样的签名,我好像过去……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她困惑的单手托腮,又盯着那个签名反复回忆了老半天,却还是很难想起这个人的签名她到底在何处见过。 “简风岐,简风岐……这么说,就连这名字也有几分耳熟了。我以前,很久以前,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人……然而,到底是在哪里呢……” 她思虑良久,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似有一阵劲风强势袭来,将遮挡视线的疑虑的云团一扫而空。她的记忆如同断线的风筝,也被这阵强风带回三年前,带回她与苏忆尘依然相爱的那段时光里。 “简风岐……我知道你是谁了。”酸涩的泪不由自主的从眼底涌了上来,有关苏忆尘的悲伤回忆,又一次在她心头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 她叹着气,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将有关画家的所有资料塞进手提包里。 今天,她没办法再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她必须回家,去找一样重要的东西。 跟主编佟煜请了假,花栩栩依然沉浸在突然间的苦涩情绪中,提着重重的皮包,垂头丧气的朝电梯口走去。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楚云飞偏巧也在这个时候走出电梯,与花栩栩擦肩而过。 然而这一次,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只顾低头看着脚下,目不斜视的走进电梯里。 楚云飞见她情绪这般低落,不由得停下脚,扭头目送着她憔悴的身影愣了半晌。 电梯门再次关闭,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她乘电梯下行,他却久久的停在门口没有缓过神来。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忧伤?” …… 花栩栩一路上是如何精神恍惚的坐上地铁,又打了一辆车返回住处的,她都记不太清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家中一座高高的老式实木衣柜前面,借助一支梯子,爬上积了一层厚厚灰尘的柜子顶端。 翻找了一会儿,她终于在一堆杂物之下,找到一个厚重的木箱,小心翼翼的从柜顶搬了下来。 她是有多久没有看过这支箱子了?她早已讲不清楚。以至于她几乎忘了,箱子里还装着那样一件足以勾起她心酸回忆的东西。 打开箱盖,她轻手轻脚的从里面捧起一只用纸包住,保存完好的瓷器花瓶放在书桌上。 这个花瓶是三年前苏忆尘曾送给她的一件礼物,也是她与他之间曾经相爱的证明。 这是一只制作精美的手工素烧陶瓷阔口花瓶,瓶身经过特殊处理,并由一位艺术家精心手绘了一幅意义深远、个性十足的油彩画。 花栩栩叹着气,将花瓶翻过来,黯然的目光落在瓶底留下的那位艺术家小小的署名上:“简风岐,原来这个花瓶的制作者……真的是你。” 这花瓶本是一对,苏忆尘将其中的一只送给了她,另一只由他自己珍藏。两只花瓶瓶身的彩绘也是相互呼应的内容。 花栩栩留下的这一只瓶身上,画着一台孤独立于海边沙滩上的三角钢琴,深蓝色的大海延展至远方。几颗亮闪闪的金色星星流光若水,从钢琴的琴盖里飘出来,一直延伸到最上方瓶口的位置。 回忆着苏忆尘留下的另一只花瓶,与之相呼应的瓶身最下方,同样的金星点缀在淡蓝色的瓶身表面,金星不断向上飞去,终于落在一个戴草帽的少女飘逸的衣裙上。这位少女身姿蹁跹,却只能隐约看得出柔和的侧脸,意境朦胧,有一种说不出的含蓄之美。轻盈的草帽上,点缀着一朵淡粉色的玫瑰花,那么娇嫩纯洁,浪漫多情。 苏忆尘说,他早已将瓶身上的少女当成了花栩栩,所以才留下了画有少女的那一只,而将带有钢琴的这只花瓶送给了她。他说他就是那台海边的钢琴,想用一生去演奏思念的乐章,希望她永远也不要忘记他对她的爱。 “可在那之后不久,你却狠心离开了我……整整三年,杳无音信。”花栩栩浅秀的眼角眉梢,再次被黯然的悲伤浸染。 15. 交稿 反正花栩栩的其他工作也被同事们全部分掉了,佟煜爽快的答应了她在家工作的申请。 她只需安心制作简风岐的画展邀请函和宣传海报,赶在明天中午之前回公司把设计稿交上去即可。 时间紧迫,花栩栩决定先把有关苏忆尘的一切通通赶出脑海,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她先回想了一下忆尘留在手中的另一只手绘花瓶上的图案,将两只瓶身上的画尽可能照原样,还原在同一张纸上。 “我记得当时他送给我这个花瓶的时候曾经说过,这对花瓶是他父亲的忘年交,一位与忆尘年纪相仿的北欧华裔画家亲手制作的作品。这么说,这位画家就是简风岐喽?” 花栩栩回忆着当年的事。 按照忆尘的说法,简风岐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不仅画艺精湛,对演奏钢琴也情有独钟。所以花瓶上才有一只海边的钢琴,代表画家自己。 画家之所以学习钢琴演奏,最初是为了向一位美丽的姑娘示爱。可是,后来这位姑娘却随家人一起移居国外。画家还没来得及对她表白,两人之间便已山海相隔,从此失去了联系。 “所以说,这些星星,代表了画家对姑娘的思念,从钢琴里飘逸而出,飞越深邃而辽阔的大海到达女孩身边。”花栩栩不无伤感的小声嘟哝着。 这对花瓶是三四年前由简风岐亲手制作,并送给他的好友,也就是苏忆尘的父亲。那个时候,简风岐还没有如今的名气,只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画家。 忆尘说,这支花瓶不仅表达了画家对爱慕之人的思念和遗憾,也代表了他对艺术的理解和创作初心。他认为,艺术是一种爱的表达。没有爱,一切都无从谈起。 “初心是爱吗?”花栩栩若有所思的呢喃着,将花瓶的图样和简风岐其他几幅知名的画作放在一起反复比较、思索着。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是深夜。从简风岐的花瓶中得到灵感,花栩栩尝试着进行了几次不同风格的设计,终于在其中确定了一种她自认为胜算较大的方案。 听佟煜说,简风岐拒绝与世恒签约的其中一个理由,是他不认可世恒在这件事上投入的诚意和用心。 “要诚意吗?那就堂堂正正的拿出我的诚意来给你看看好了。” 一想到这里,花栩栩三更半夜的找出她蒙尘许久的画笔和油彩,在狭窄的卧室中央支起画架,决定亲手画一张迷你版宣传海报附在明天要交上去的设计方案中。 灵感不断涌现,她专注地沉浸在油彩的世界里,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一整夜就这样过去了,当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的清晨悄然来临之时,花栩栩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望着刚刚完成的那幅画作,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 “完成了。”她微笑着,疲惫感却如洪水般将她淹没,“虽然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行,不过,我已经尽了全力。即便还是会失败,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将所有设计稿和她亲手绘制的海报全部整理完毕,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 花栩栩不打算再耽搁时间,匆匆提上所有东西出了门。 在地铁上困得差点儿睡过站,当她在路上辗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公司,推开主编佟煜办公室的大门时,首先迎来的却是总裁楚云飞如释重负的一张脸。 原来他也在佟煜的办公室,等待着她把设计稿及时交上来。 “邀请函做好了?”坐在楚云飞身边的佟主编问了她一句,嘴角挂着一抹难得温浅的笑意,“做不好的话,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嗯……做好了。”花栩栩在二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把手提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交给佟煜。 难得有这么正当的机会与云飞面对面,可她却艰难压抑着想要将他清俊的帅脸好好打量一番的强烈渴望,半垂着眼不敢看他。 佟煜打开优盘,用电脑查看她设计的电子版邀请函。与此同时,花栩栩就紧张的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很怕佟煜会因为不满意她的工作成果,当面对她进行一番严厉的批评和责备。 然而佟煜和楚云飞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电脑,许久没有出声。花栩栩眉心微蹩,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对方的脸,也不知道两位上司现在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 也或者他们早已默默的用眼神交换过意见,只是不想当着花栩栩的面说出来。 满意?还是不满?忐忑的心情让她几乎抓狂。那可是她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拼进全力完成的作品。如果真的被对面的两位行家批得一无是处,她怕是要大受打击了。 “干吗这么拘谨?把自己当成待审的犯人了?这里又不是你的监狱。”佟煜突然开口,半开玩笑的对满脸写着“紧张”二字的花栩栩说道。 花栩栩惊觉,这还是佟煜第一次跟她开玩笑。她要笑吗?还是说不笑更好? 她感觉自己有点儿懵,终于困惑的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佟煜,一副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为难表情。 楚云飞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高背办公椅上,继续细细打量着坐在他面前的花栩栩。 “你们先坐,我去把你的设计稿打印出来。”佟煜说着就要起身。 “主编……这种事让我去就行了。”花栩栩比她还先一步从椅子上弹起来,想要接过佟煜手中那个优盘。 “没事。这点儿小事谁做不都一样?你也累了,坐这儿歇会吧。”佟煜突然的客气让花栩栩很不适应。 这真的是前几天无论大小工作,都会毫不犹豫的堆到我办公桌上的那个佟主编吗?!花栩栩心中腹诽。 佟煜绕过花栩栩,推门快步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结果,屋子里又只剩下花栩栩和楚云飞两个人。 他将她亲手画的那幅画展宣传海报拿在手中细细品味,嘴角荡漾着一抹极好看的浅笑。 花栩栩却因为紧张过度,心脏狂跳不止,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他会给出怎样的评价呢?!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16. 有没有胜算 楚云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的手绘海报,嘴角荡漾着一抹赞赏的浅笑。 花栩栩紧张到了极点,同时惊讶于自己竟如此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为何会画这个?”他的低音炮暖意融融,轻撩着她的耳朵。 “想表达我的诚意。”她回答。 “这我知道。我真正想问的是,你这幅画的灵感来自何处?为何会画一个戴草帽的少女?”他目光深邃,好奇的打量着她泛起红润的脸颊。 花栩栩眉心一紧,她不想提起那个人,也无意对他解释那个花瓶的由来和它与简风岐之间的联系。 “我可以……不回答吗?”她面露难色,黑亮的眸底满是纠结。 看到她这副表情,他不无遗憾的抿了抿唇角,终究温和的对她点了点头,说: “当然可以。” 忐忑的发出一声轻叹,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他那个问题: “楚总……” “嗯?” “你觉得,我……有胜算吗?”她不安的打量着他的脸,担心她的作品已经令他失望了。 他似看穿了她的担忧,眉心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舒展开,微笑着对她眨了眨眼,宽慰道: “放心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喜欢你的作品。”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他的态度却让花栩栩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太好了,他说他很喜欢。可是,终究能不能帮公司拿下这一单合约呢?她在心里犯着嘀咕。 “可是,花栩栩……你似乎没有意识到,你刚才对我提问的方式,其实大有问题。”他对她说。 她不解的望着他,却再一次没心没肺的被他英俊的帅脸秒到了,一时间竟忘了眨眼。 他垂眸一笑,继续说: “你问我,你有没有胜算,可这种胜算并不是单单由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哦……”花栩栩惭愧的低下头,她想,她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你和我,我们是一个团队。你负责设计,我负责交涉。你应该问‘我们有没有胜算’才对。” 花栩栩点点头,心底涌起一阵安心的暖意。他认可她的工作,还将她视作团队的一部分。 “但愿……我的设计不会扯你的,不,是……不会扯公司的后退。”笨拙的差点儿说错话,她窘迫的咬了咬下嘴唇。 “不会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楚云飞话音刚落,佟煜便拿着一沓设计打印稿推门走进了这间办公室。 “总裁,都准备好了。” 她将一个整理完备的文件夹递到楚云飞手上。云飞小心翼翼的又将刚才一直拿在他手上,花栩栩亲手绘制的那张海报也一并夹在文件夹里,站起身来。 “您这就要去和简风岐见面吗?”佟煜说,“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 “不必。你们安心在这里等就好了。” …… 画家简风岐刚从挪威飞来海州不久,住在他的一个朋友位于西郊镜湖边的一栋小别墅里。 他的这位朋友与齐天枭私交甚笃,这也是为何齐天枭能有机会与他频频接触,说服他放弃与“世恒天艺”合作,转而与他的公司签约的重要原因。 齐天枭的公司“凌霄艺术”刚成立不到两年,却已经在业界斩获了不俗的战绩。凭借多年来广泛的人脉和出色的艺术眼光,他曾亲自促成“凌霄”与众多中外艺术家及收藏家签订了中国区的独家代理合约。 楚云飞和齐天枭自打多年前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作为曾经的好友和如今最棘手的竞争对手,他们彼此之间相当了解,多次交锋,各有胜绩。 这天过午,楚云飞的车子朝西郊镜湖方向飞速驰骋。他心里很清楚,要说服简风岐重新与“世恒”签约的难度有多大。 深知老对手齐天枭做事的套路,楚云飞其实早就明白,简风岐拿画展邀请函和海报设计不合心意来说事,不过是为了顺利解除与世恒的合作关系,重新与齐天枭的公司签约的一种借口罢了。 他甚至可以详细的猜到,为了劝说这位对国内策展拍卖业行情不了解的挪威华裔画家放弃世恒,齐天枭会以什么样的理由让画家动摇。 深知齐天枭的能耐,楚云飞对于今天下午他到底有多大胜算心里并无把握。 又从那个文件夹里将花栩栩手绘的那幅别致的宣传海报拿在手中细细观看,他笔直的剑眉不由得紧了紧,低声叹道: “如果我无法说服这位画家签约,你岂不是白白努力了一场?”他嘴角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意,“一晚上画出这样的东西,一定很辛苦吧?怎么想都不该让你为这次的事承担责任。” 四十分钟后,由陈秘书驾驶的银色劳斯莱斯,终于在镜湖边一栋精巧的南欧风情别墅前停了下来。 楚云飞只拿着那支文件夹,从车子后座跨步出来,首先迎上不远处出门迎接他的简风岐礼节性的一张笑脸。 看来尽管简风岐不打算和世恒签约,却也不想跟世恒和楚云飞交恶,该有的客套还是不能少的。 “您好!我是简风岐,让您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真的很不好意思。” 简风岐从小在挪威长大,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初次见面,您不必这么客气。我早就想找机会登门拜访,好好跟您聊一聊。毕竟,和世恒签约的每一位艺术家和收藏家,我都有幸亲自拜会和交流过。” 他的话令简风岐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略微意外的神色,然而他并未将这个反应进一步放大,而是用一个客气的浅笑作为回应,说: “楚总,请吧。” 两人并肩走进别墅里。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地中海风格,色调明快的客厅里。陈秘书将一小罐事先准备的上好绿茶递到楚云飞手中。 “简先生,我听说您对中国绿茶情有独钟。这是今年的明前新茶,是我特地让人从老家浙江找来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楚总真是有心了。”简风岐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楚云飞亲手递过来的茶罐,打开盖子,清新的茶香扑面而来。他对茶叶相当懂行,一看就知道这罐茶品质上乘,来之不易,低声叹道:“真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我最喜欢这个味道了。” 17. 交涉 之前负责与简风岐商谈合约的,是楚云飞公司签约部的一位主管。今天与他本人初次见面聊了一会儿,云飞发现,这位画家并非之前主管所说那种很难搞、不好相处、条件苛刻的一类人。 简风岐态度谦逊,性格随和,脸上始终挂着耐心的浅笑,与他侃侃而谈,却不由得让云飞心里更加忧虑的猜想:或者,他早已打定主意,就是不想与世恒继续合作了,所以才特意表现得这么客气吗? “简先生,我们世恒天艺,是中国最大、最权威的策展拍卖公司,各方面的完善程度绝非目前境内的其他公司可与之相比的。如果您与我的公司签约,首先第一步,我们打算为您在海州最大的艺术展厅进行一次盛大的画展,并邀请国内外知名媒体到场进行报道。 “世恒在媒体推介这方面,是业界最专业、最成熟的。遇到任何情况,我们都有一整套高效的应对机制,可以为您在中国区的一切推广活动保驾护航。 “另外,我个人留学欧洲多年,在欧美、国内以及世界各地都有广泛的人脉。我可以为您请来一些和您一样极具个性、风格独特的艺术家和鉴赏人与您交流,为您捧场、助阵。” 简风岐礼貌的笑着,对楚云飞的话却好像并不十分感兴趣,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楚总,上次我们约定,您今天会带来贵公司为我的画展最新制作的宣传海报和邀请函,不知,您有没有带来?” 楚云飞深知,如果花栩栩的设计稿就这样被匆匆否定的话,那么谈判也会就此终止,双方甚至有可能不欢而散。因此,他还不打算这么快就把那套方案拿出手。 “再怎么说,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拿出高水平的邀请函和海报设计,也是相当困难的。”楚云飞垂眸对他笑道。 “我知道我的条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也请您理解我的心情,之前那些设计屡次让我感到失望,而我又不想再为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耽误我个人在中国区推广的进度,所以才要求贵公司拿出效率和诚意,以便帮助我做出最后的决断。”简风岐面带遗憾的说。 “那么,我能不能冒昧的请问简先生,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您期望我方拿出什么程度的设计呢?这也让我不无好奇,甚至有些失礼的联想到,如果这个任务落在您身上,您会拿出怎样的设计成果呢?”楚云飞深邃的黑眼睛,谦逊而诚恳的落上简风岐略带几分歉意的脸庞。 “您的公司不是专业的策展拍卖巨头吗?迅速拿出让客户满意的设计,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简风岐勉强和颜悦色的说。 “在这个问题上,作为总裁,我可以骄傲的说,世恒天艺出品的任何一个好的设计,无论大小和重要程度,都是设计师投入大量心血,以自己出色的天赋所贡献出的高水平、专业的艺术成品。过去给您做过宣传册和海报的三位设计师,每一位的艺术水准和敬业程度,我都十分认可。即便是细枝末节,他们也绝不可能刻意敷衍。然而遗憾的是,他们全心全意拿出的作品,还是无法令您满意。” “对此……我深表遗憾。可是,结果就是这样,我也无能为力。”简风岐垂下眼,望着面前的咖啡杯若有所思,嘴角的笑意却不知为何略显得有些僵硬、苦涩。 “我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与世恒合作的可能性。我可以向您承诺,我们一定会派出世恒最好的策展人才与您进行多方面的沟通,商讨您喜欢的展览和推广方案,体现个人特色。”楚云飞诚恳的说。 “可是,我已经拒绝贵公司一次了,不是吗?我的原因也说得很清楚。”简风岐为难的抿了抿嘴,深深叹气重新抬头面对着楚云飞,“您这次来,不是为了向我展示世恒对于与我合作的诚意的吗?既然如此,那么,我对您提出的那个要求,我需要看到的设计成果,您到底有没有带来呢?” 见再这样说下去还是收效甚微,楚云飞终于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那个文件夹。 “既然是您的要求,我当然把东西带来了。”他从容地打开那个袋子,决定把花栩栩的设计拿出来。 “可是您一定明白吧?我想看到的,绝不是哪个轻率的设计师,在短短两天之内拿出来随便敷衍我的设计方案。” 果然,简风岐一开始就对这个设计稿没抱多大期望。他只是想以此为借口拒绝与世恒合作罢了。 楚云飞嘴角勾起一抹从容的浅笑,说: “没错,两天时间,按照您之前的标准,一般人都很难拿出理想的设计方案。不过,我们确实做到了。至少以我多年艺术鉴赏人和策展人的职业经验来看,我认为这次我们拿出来的设计稿,是质量上乘、个性独特、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艺术作品。”云飞自信的将花栩栩的设计递了过去,“请过目!” 花栩栩亲手绘制的那张油画海报被放在了一沓资料的最上方。简风岐接过东西,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张海报上的一瞬间,他习惯性微眯的眼睛,却突然不可思的睁得老大。 “这是……”他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盯着那张手绘的海报愣了许久,慢慢的,眼底竟有一股晶亮的泪光,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楚云飞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这样激动,一言不发地观察着简风岐脸上的表情,不禁对于花栩栩那幅画的由来更加好奇。 “这幅画是谁画的?”简风岐难以置信的盯着那幅画,喃喃的问。 “是我公司的一名美编。” “美编?!只是一名美编吗?!”简风岐更加震惊的抬头看向楚云飞。 “没错。只是一个……很努力,很可爱,想用才华和拼搏证明自己的小美编而已。”楚云飞淡淡的说,“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她连续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昨天几乎画了整整一夜。” “其实,她没必要……不必亲手画出这幅画的。”简风岐眉心深锁,乌黑的眸底流溢出明显的愧疚和忧伤,他垂着头继续说,“一夜时间画出这样的作品,真是……” 简风岐一时语塞,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楚云飞却淡然开口,接着说: “她说,她想表达诚意。而我今天,正是带着她以及整个世恒的诚意而来,希望您重新考虑与我们签约这件事。” 18. 海报 花栩栩手绘的油画海报,使用了简风岐最喜欢的印象派画风。 在比普通海报略小一圈的纸板上,大海与天空浑然一色。不同色调的蓝,以极具个性的手法相互融合,大体上沿着从右下方到左上方,由浅入深的方式自然过渡,充实地平铺于整个画面中。 少量的黄色、橙色与淡粉色,打着旋儿点缀在蓝色为主体的海天之间,勾勒营造出海风、气流和海浪的奔放线条。 画面右下方,坐着一个带草帽的美丽女子。她飘逸的裙摆点缀着几颗金色的星。草帽上的粉玫瑰娇艳欲滴,将她朦胧的侧脸衬托的更加柔和、淡雅。 女子抬头向上望着,视线落在无数只空中飞翔的纸飞机上。那些纸飞机有的身披彩虹,有的似悦动的音符,面朝同一个方向,由画面右下方代表稚嫩的浅蓝,飞向左上方笃定而成熟的深蓝中。从浅蓝到深蓝的心路历程,正代表了画家本人,早已从昔日未能表达爱意的青涩少年,成长为如今稳重成熟的知名画家。 简风岐对着这幅画凝视良久,内心的悸动似打翻了各种奇妙的油彩,跃动着扑满心灵的画布,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她是怎么知道的?”他不可思议的对自己喃喃。 “什么?”楚云飞困惑的问。 画家只扫了云飞一眼,便立刻明白,这位总裁根本不懂这幅画对他来说意味这什么。 “楚总,您真该庆幸,您有一位如此出色的部下。您的一番游说固然重要,可终究是这幅画,让我下定了决心。” 楚云飞听懂了他的意思。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对方突然转变了态度,却还是敏锐地意识到,花栩栩的画,才是世恒最终拿下简风岐的最大功臣。 有备而来,楚云飞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中国区全权代理合同递给简风岐。 “简先生,请过目。我刚才对您做出的所有承诺,也都包含在这份合同中。” 本以为简风岐至少会先仔细阅读一下再签约,谁知他竟连看都没看,直接在署名栏的地方洋洋洒洒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楚总,其实我从未质疑过贵公司的实力和专业程度。我也信任你的为人。至于我为何会以令您费解的理由决定签约,你说我迷信也好,轻率也罢,但是,有时候,‘机缘巧合’这四个字,才是让人最最无法抗拒的直观理由。” …… 世恒天艺五十五楼,花栩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困得直打瞌睡。昨晚一夜没睡,现在,纵使她已经给自己灌了三瓶红牛,五罐黑咖啡,却还是无法驱散如影随形的疲惫感。 秦仪走过来,将一杯温热的果汁放在她手边,低声劝道: “喝点儿热饮吧。总喝那些咖啡啊,红牛啊什么的,对身体特别不好。” 花栩栩一抬头,对上秦仪柔软中带着几分忧郁的目光,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谢谢……我没事。”她拱了拱樱粉色的唇,为他弯起丝丝疲惫的甜笑。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对秦仪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抗拒了。 其实佟煜早就允许她今天可以回家好好休息,然而花栩栩却始终放不下楚云飞与画家谈判的结果,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所以硬撑着留在公司,没有回家。 办公室里的许多人都知道,总裁正亲自参与交涉的合同,今天下午就要见分晓了。也有不少人了解更多内情,知道疑似与楚云飞有特殊关系的美编花栩栩,正是被赋予重任的那位“倒霉的”设计师。 一些同事走过花栩栩身边,玩味中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总会在她身上多停留一阵子,全然一副等着看戏的心态,期待即将揭晓的结果。 然而,花栩栩却根本没心思注意那些人别有用心的目光,此时此刻,她更关心的,是她的心血能否帮助楚云飞取得胜局。 知道佟煜随时有可能接到云飞打来说明情况的电话,越是等待,她的心情就越是紧张。 下午四点,佟煜突然推门走出了办公室,面无表情的走向“美术与创意部”所在的那片办公区。 花栩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有结果了吗?她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如果惨败,那么,她会不会被佟煜当场解雇?! 她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凝视着佟主编平淡而严肃的扑克脸。 “咳咳……”佟煜在花栩栩面前三米外停了下来,用平缓的语调,开始对在场的所有美编和设计师们说起话来,“前段时间,我们‘美创部’的三名设计师参与了为画家简风岐的个人展览设计宣传册和海报的工作。虽然大家的设计遭到画家多次退稿,但我本人,以及楚云飞总裁,都对各位的努力和付出深表敬意。 “今天下午,总裁带着花栩栩连夜赶工完成的设计稿去和画家交涉,结果……” 听到这里,花栩栩吓得几乎晕过去,如果佟煜说出“结果很不幸,没有拿下合约”这种话的话,她会不会当场失态大哭一场呢?! “结果,”佟煜的眼睛看向一脸紧张的花栩栩,对她微微一笑,说:“结果,总裁顺利拿下了简风岐,最终说服他与世恒当场签订了独家代理合约。” “哇!” “唔……” 身边的同事都颇为激动,不少人长舒一口气,嘴角荡起胜利而欣慰的笑容。 然而花栩栩的惊恐却依然凝固在她难以置信的一张脸上。她简直太吃惊了,以至于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结果。她的设计,竟真的帮助楚云飞拿下了简风岐!? 天哪,这是真的吗?! 佟煜似立刻读懂了花栩栩木讷而震惊的那副表情,特意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栩栩?怎么了?你傻了吗?” “啊?”花栩栩如梦初醒,一脸懵懂的看着佟煜,“佟主编……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拿下了合约,多亏你完成了那么出色的设计稿!楚总说了,画家很欣赏你的才华,对你赞不绝口。” 花栩栩使劲儿眨巴着眼睛,沉浸在难以抑制的激动中,强忍着才没有让激动的泪水淌出眼眶。 “对了,总裁说,今晚会给我们‘美创部’开庆功会!”佟煜起身对周围的所有人大声宣布,“机会难得,大家尽量都来哦!!总裁亲自掏腰包为我们庆功,他本人也会到场!” 19. 理由 当晚,楚云飞在海州市最炙手可热的临江西餐厅订了包间,为世恒天艺“美术创意部”的所有美编和设计师们开庆功宴。 包间位于大厦二十八层视野最好的临江区,宽敞的落地窗外,既是朦胧夜色中柔美醉人的江边夜景。晴好的傍晚,五光十色的霓虹洒在蓝黑色凌波荡漾的江面上,恰似一副流光溢彩的画卷,浪漫铺陈,如梦如幻。 餐厅的室内装潢高雅时尚,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更是令人赞不绝口。同事们围坐在两张大餐桌周围,对总裁出手如此阔绰津津乐道。 唯一的遗憾却是楚云飞虽贴心订好了包间,本人却因为一些公事迟迟没有到场。 秦仪坐在花栩栩身边,絮叨着最近的两天他如何为她捏了一把汗,说他只能在心里替她干着急,却遗憾地帮不上什么忙。 花栩栩不会喝酒,却免不了被他灌了一肚子果汁。结果,也不知是她最近真的太累了,还是那些果汁里含有少量的酒精成分,几杯饮料下肚,她的脸颊竟泛起淡淡的红润,莫名地产生一种微醺的错觉。 于是,她只好起身暂时离席,想到落地窗外宽阔的露台上去走走,透透气。 “呼……”手肘拄着实木栏杆,头有些晕,花栩栩对着如诗如画的临江夜景长舒一口气。 整个下午和晚上,她都心情大好,嘴角总是抑制不住地微微向上翘着。此时此刻,她几乎可以确信,今晚,再也不会有任何事能破坏她轻松惬意的心境。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楚云飞还是迟迟没有出现这件事。 其实她早就累了,想早点儿回家好好睡一觉。可是在结束完美的一天之前,她还是觉得,她很想再看一看楚云飞,看他笔直俊逸的眉宇,为她染上赞赏而欣慰的神采。 “嗯……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呢?该不会是不来了吧?”她用极小的声音对自己嘟哝着。 一个多月前,她还是广告公司受尽欺凌,看不到职业前景的苦逼小美编,现在却能在她热爱的行业一展拳脚,获得肯定。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楚云飞的出现息息相关。 “花栩栩?” 身后突然传来佟煜干练中带着几分柔软的意外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佟主编对下属向来严格,她每次出现,花栩栩总会不自觉的有些紧张。这次也不例外。然而,当她迅速转过身去,对上的却是佟煜关切的脸庞。 “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江边凉,你小心感冒。” 上司的体贴让花栩栩愣了一愣。 “你喝多了?怎么脸都红了?”佟煜继续问。 “没。就喝了几杯果汁。”花栩栩忙解释道,“可能是累的。” “累了就早点回家休息。身体要紧。” “嗯……”花栩栩乖巧的点点头,却又想起楚云飞温润的笑脸,垂眸淡淡的说,“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佟煜嘴角勾起极浅的一抹笑意,却并不说破。 “佟主编?”趁周围没人,花栩栩鼓起勇气,决定将困扰她多时的那件事斗胆说出来,“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大概猜到了她想问的事,佟煜神色如常,唇角的笑意也不见消退。 “你问吧。” “我听公司里有人……偷偷的传话,说我能入职世恒天艺,都是因为楚总在背后大力推荐的结果。”浅秀的眉心微微蹩起,花栩栩为难的眸子瞟向佟煜依然平和的一张脸,“上次……您也说,我是楚总认可的人。所以,我想,或许您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情况。请问,我能入职世恒天艺,是否真的如那些人所说,是……走了后门的吗?” 佟煜并未表露出丝毫意外之色,看来,对于花栩栩会向她询问这件事早有准备。 “那你觉得呢?入职这一个月来,你可认为自己在工作上的表现,担不起世恒赋予你的职位和责任吗?” 花栩栩垂眸思索,她当然不认为自己能力欠佳。不仅如此,她这一个月来完成的工作,几乎是同期秦仪工作量的两倍。然而即便这样想着,她却依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佟煜的话。 “你的简历,确实是在第一轮筛选之后,就被扔进了垃圾桶里。”佟煜淡淡地开口,看到花栩栩突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眸底的惊诧满得快要溢出来。 佟煜置之一笑,继续说: “可是第二天一早,那份简历却意外地被重新放回我的办公桌上。我还接到楚云飞亲自打来的电话,他说:‘如果这个人的专业能力可以被你认可,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个机会。’这是他的原话。 “与云飞共事多年,我充分了解他的为人,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理解为,这件事的决定权依然掌握在我手中。如果我觉得你行,那么,你才可以被公司录用。若是我认定你并有足够的能力,那么即便是云飞,也不能干涉我的决定。” 那么,我最终还是被公司录用了。这是不是证明,佟煜认可了我的实力呢?花栩栩不确定的想。 “第一轮笔试过后,结果已经相当明显,你作为美编的能力是符合公司要求的。我给了你面试的机会,在面试中,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反而让我觉得,你的个性和为人,是我愿意与之共事的那一类人。” 佟煜神秘一笑,花栩栩却有些听不懂了。她的个性和为人吗? “我不喜欢满腹牢骚,对于自己遭遇的不公正对待过分渲染的那种人。我喜欢为人低调,善于学习,更乐于用实力为自己正名的那一类人。事实证明,你到公司后的种种表现,也没有让我失望。” 花栩栩努力思考着佟煜的话,对于这番话,虽然她一时间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同时也欣慰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能进入世恒天艺,并非楚云飞强行安排的结果。 可他依然是给了她这次机会,让她看到希望的那个人。 花栩栩垂首,眼角染上温润的笑意,内心深处对云飞感激得无以复加。 就在她和佟煜站在室外露台上继续说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同事颇为兴奋的喊音: “佟主编,总裁来了。” 20. 那年,那歌,那人 楚云飞结束工作赶到包间的时候,众人早已酒足饭饱,撤了宴席,打开卡拉ok唱了起来。 对“美术创意部”的众人敬了一杯酒,表达了感谢之后,云飞毫无架子的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看着大家唱啊闹啊,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惬意的浅笑。 现场气氛热烈,花栩栩的性格却更偏文静,独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隔着人群偷看坐在屋子对面的楚云飞。 光线暗淡而柔和,花栩栩怀疑他根本没发现她在这里,可是,他时而瞟向她这边的深邃目光,却又似染着几分困惑的神色。 她很想找个机会跟他说话,很想好好感谢他给她机会进入世恒工作。可一想到前段时间还甚嚣尘上的有关她与他之间关系的流言蜚语,便又顾虑重重,不敢贸然向他走去。 正犹豫着到底该以怎样的方式去接触,耳畔却倏然响起熟悉的旋律,悠扬的慢板撩拨耳朵,打开记忆的闸门,令三年前遥远的回忆如泄洪一般倾泻而出。 花栩栩眉心微蹩,朝屋子另一侧闪闪发光的卡拉ok舞台上扭头望去。 只见秦仪一脸阳光般耀眼的笑意,视线不偏不倚落在角落中毫不起眼的花栩栩脸上。 秦仪端着麦克,在歌曲前奏营造出的浪漫气氛中轻启薄唇: “下面这首歌,献给我的同期,也是在这次拿下简风岐合同过程中立下大功的小美女,花栩栩!” 众人在他的鼓动下发出兴奋的欢呼,花栩栩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掩护下不合时宜的垂下眼睑,眸底染上浓浓的悲伤。还好灯光暗淡,同事们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秦仪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眼中早有晶莹的泪光闪烁不已。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秦仪嗓音清澈悦耳,动情地演唱着那首五月天的《知足》。与此同时,酸楚的泪却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滚落花栩栩悲伤的脸庞。 这首歌是那年她和苏忆尘最爱的情歌,他曾无数次为她弹奏,只为她一个人浅吟低唱。她无法将那些曾经深爱的片段从记忆中抹去,也忘不了忆尘最是深情的对她笑着,在她耳边轻轻说出那句:“栩栩,我爱你。” “那天你和我,那个山丘,那样的唱着那一年的歌。那样的回忆,那么足够。足够我天天都品尝着寂寞……” 花栩栩再也忍不住了,记忆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眼泪不停地洗刷她憔悴的脸庞。 不想在同事们面前失态,趁没人注意到,她悄悄起身提着包,转身匆匆离开了那个包间。 头好疼,心更疼。花栩栩踉跄着走出西餐厅大楼冲到街上,却发现此刻天空早已下起蒙蒙细雨。雨滴带着凉意淋湿她的头发,肩头瑟瑟发抖。 “呼……”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将撕裂般的心痛强行终止。然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落着,淌进嘴里,那样苦涩。 无助地游荡在深夜的街头,她犹豫着是该省钱去坐地铁,还是干脆拦一辆车赶紧回家。 一边抽泣,一边沮丧地垂着头走在马路边,一辆黑色车子突然呼啸着从她身边飞驰而过,险些将她撞倒。 她惊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眼看就要摔倒。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长臂轻轻一带,将摇摇欲坠的她扯进他宽厚的胸膛里护住。 “唔……” 花栩栩被男人抱住,惊讶的抬起头,却意外的对上楚云飞满溢着担忧的大眼睛。 他眉心紧紧揪着,视线落上她沾满泪痕的脸庞。唇角轻启,他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却终究凝视着她楚楚可怜的泪眼,闭上了嘴。 “楚……总……”花栩栩觉得很丢脸,很想在他面前止住眼泪,却无奈发觉,她越是想停止哭泣,眼泪却越是肆无忌惮的涌出眼角。他的出现,似乎使她深深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让她一时间哭得根本停不住。 “对不起……”她掩面哭着,低声对他呢喃。 深呼吸,她勉强抹去眼角泪痕,刚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头痛,让她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花栩栩,你怎么了?花栩栩?” 急切的呼唤在耳畔边回响,可花栩栩的意识却逐渐变得模糊,很快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他近在咫尺、焦虑满满的那张脸。 又过了一会儿,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花栩栩发现自己正坐在楚云飞的车子里。他在她身边开着车,脸上的忧虑那么明显。 “花栩栩,你醒了?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他的低音炮那么笃定、动听。 “不,不用去医院。我只是过于劳累了……还有点儿低血糖。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安慰着他。 “真的没事?”他扭头看她,还是不放心,忧愁的视线扫过她苍白的小脸。 “真的没事。我以前也晕倒过许多次。每次都是休息一下,再吃点儿巧克力就好了。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我姐……” 花栩栩自己也不懂,她为何会在此时想起那个不着调的姐姐来。云飞闻言也是突然一愣,困惑的皱了皱眉,再次扭头对上她略带几分尴尬的黑眼睛。 “噗……”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们同时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真的不用去医院?”云飞又问了她一次,同时将手边的矿泉水递给她,示意她喝一点儿。 “真的不用。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觉得困,只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全好了。”为了让他放心,花栩栩拧开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云飞无奈的发出一声长叹,只好由她去了。 结果才过了不一会儿,花栩栩就再次在他身边沉沉睡着了。 不忍心将她叫醒,楚云飞不得不给上次曾送过花栩栩回家的陈秘书打了个电话,这才搞清她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车子在近郊一栋古朴的小楼前停了下来。花栩栩还在熟睡,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云飞苦笑着摇头,打开车门自己先下了车绕到她身边,在她皮包里找出唯一的一串钥匙拿在手中。 接着,他以一个熟悉的姿势稳稳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走上楼洞里光线昏暗的楼梯。 21. 她的那个他 看着花栩栩在自己怀里睡得像个孩子一般安心、踏实,楚云飞嘴角不由得牵起一抹愉悦的浅笑。 他稳稳的抱着她,轻轻走上二楼,小心翼翼的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他把花栩栩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这才安心的长舒一口气,俯身近距离地打量着她安沉、可爱的睡颜。 “看来你是真的累坏了。”他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头,她浑然不觉,翻了个身继续睡。 花栩栩不知道,其实在今天的庆功宴上,他也曾借着那里昏暗的灯光作为掩护,久久地从远处偷偷打量着她。 他心里最好奇的,当然是她为何会画出让简风岐顿时惊讶的那张海报来。后来他发现,她也会时不时的偷瞄他几眼,忐忑与矜持的神色那样明显,写满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直到后来那首《知足》前奏响起,她的脸色也紧跟着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涌出微微发颤的眼眶。 她不知道,那时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尽收眼底,并为她突然变得那样难过默默地感到心疼。 后来,看她起身匆匆离开了酒店包间,他不放心,也赶紧跟了出去。 “为何会哭得那样伤心?是因为听到了那首歌,想起悲伤的往事了吗?” 他对她轻叹一声,这才直起身,环顾着四周,将花栩栩不算宽敞的房间细细打量了一遍。 屋子正中央,空空的画架还立在那里。画笔和油彩早已被她整齐的收拾好,放在旁边矮凳上的一个盒子里。 云飞心想,看来她就是在这里,用这些东西整整涂抹了一夜,才画出那幅令简风岐惊讶不已的作品来的。 他转了个身,视线落在窗边乱中有序的书桌上,一个形状很特别的手工阔口花瓶静静的立于桌边,让他忍不住好奇的走了过去。 扭开台灯开关,他将那个花瓶拿在手中仔细把玩、欣赏着。 花瓶的瓶身涂满油彩,精致得如同一件品味别致、个性十足的艺术珍品。然而,当楚云飞好奇的将瓶底翻过来,终于在底端找到这位制作者的署名时,了然与惊讶,霎时间同时铺满他晶黑色深邃的眸子。 “简风岐……这竟是他的作品?” 云飞无比惊讶,视线又无意中落在平铺在桌面上一张结实的画纸上。画上手绘的图案,与他手中花瓶上的油彩画面几乎完全一致。这让他不禁猜想,这张画大概是花栩栩为了更好的理解瓶身的意境,特意临摹下来的。 然而,纸的另一半,却展现出完全陌生的另一幅画。画面左上方,正是花栩栩为简风岐所画的海报中,那个戴草帽的少女美丽的身影。 正困惑的细看那幅画,一个轻软的脚步声却突然从他身侧传入耳畔,让云飞猛然转过头去,对上花栩栩困倦而忧伤的一张脸。 “你醒了?”他低声问她,关切的目光打量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庞。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花栩栩微微蹙眉。 她刚才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云飞手里拿着那只花瓶,还专注地俯身看着她留在书桌上的那幅画。他此刻有多困惑不解,她自然是明白的。 “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吃点药?”他又问,低沉的嗓音听上去满溢着对她真挚的关怀与体贴。 他没有直接问那花瓶的由来,这让她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浓浓暖意。比起打探花瓶的秘密,他首先更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我很好。不用吃药。”花栩栩走向云飞,从他手中接过简风岐亲手制作的花瓶,“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吧?” 看她低着眼,眉心微微皱起,他不由得轻叹一声,说: “上午我问过你绘画的灵感是什么。我记得,你当时拒绝了我的提问。” “嗯……” “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她摇摇头,嘴角浮起转瞬即逝的温软笑意,乌黑发亮的眼睛打量着她最是看不够的那张脸。 “我可以告诉你。这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平静的对他说,“这支花瓶,是我的初恋男友送给我的礼物。他说,制作花瓶的少年,是他父亲的忘年交。可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制作花瓶的画家简风岐有朝一日会与我的工作有这么大的关系。多年来,我甚至不知道这署名到底是谁的,直到昨天我在公司的资料上看到了简风岐的署名。” “所以你昨天才匆匆离开公司,和佟煜请假回了家?”他问。 这你也知道?花栩栩好奇的打量着云飞的脸,却强忍住没有将这样的感叹说出口。 “花瓶本是一对,另一只花瓶……被我那时的爱人留在了身边。”花栩栩苦涩的叹着气,“忆尘那只花瓶上的图案,我凭记忆,大体临摹在了这张纸上。” 她指了指画纸另一半的铅笔画,眼底的忧伤好似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压抑着,静静流淌。 楚云飞听完她的解释,低声问道: “那个人……你的前男友,现在怎么样了?” “他……三年前突然离开了我,他只说他要离开,从此便杳无音信,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 ……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楚云飞深夜开车离开了花栩栩的家。 忧伤的雨帘如断线的珠子,打在车窗上却是那般寂静,悄无声息。这让他不由得再次想起花栩栩眼角滑落的那一抹伤感的泪痕。 在第一次偶遇她的那个路口,云飞停下车子,透过湿漉漉的车窗看到路对面高高树立的广告牌:孤独的三角钢琴在墨蓝色的海边孓然而立。 他听花栩栩说,她的初恋男友,曾是一位钢琴演奏方面的天才。 “难怪初次见面的晚上,她会是那样一副凄惨而悲伤的模样,看着街对面的广告牌泪流不止。是因为事到如今,她还是无法走出那份失恋的伤痛吗?一定是的吧?”云飞有些伤感的喃喃自语。 “难怪上次在电梯里,她对秦仪对她所表现出的热情会那样抗拒。因为她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人,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拒绝其他人的示好吗?唉……说不定,三年过去了,她还在痴痴等待,等着她的那个他重新回到她的世界里。就好像当初的我一样……也曾久久无法走出过去的情伤。难怪我会在那个雨夜为她驻足。” 楚云飞突然感慨,自嘲的摇着头,重新启动车子,返回他位于海州市中心城区的高级公寓。 22. 被他吸引 阳光似细软的鹅毛,透过两扇窗帘之间的缝隙,撩拨着花栩栩白净的皮肤。 时间已是中午,她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刚睡饱了一觉,翻翻身睁开眼睛。 “嗯……昨晚上发生的事,该不会都是做梦吧?”她眨巴着朦胧睡眼,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太累,还是过于没心没肺了,竟然在自家总裁楚云飞的车上直接睡着了。等到车子停在家楼下,她竟然还赖着不肯醒来。以至于第二次,被楚云飞公主抱了,送回了家。 “唔……”她窘得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感觉脸颊发烫、心跳得像慌乱的兔子,“上次是为了他假扮女友,被悍妇踩伤了脚,这理由倒还说得过去。这次……天哪……在他车上睡死过去,还让老板抱回家……我以后在公司还怎么面对他啊?!窘死了……为什么我每次出糗,总要被他给撞上呢?!真是……形象尽毁……” 在被子里闷得越来越热,花栩栩终于将被子掀到一边,猛地深吸一口气,细细回想着昨天深夜她与云飞之间的对话。 他看到了苏忆尘送给她花瓶,她也把事实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能做出让简风岐满意的海报,并非她本人多么才华横溢,而是得益于多年前旧爱所送的礼物在这次设计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是,很好地领会了简风岐的初心并连夜画出那副海报的人,依然是你,花栩栩。” 云飞说出这话的时候,浓黑的眼睛又大又亮,深沉的目光近距离地落在她脸上,让她再次感受到一种难以招架的吸引力。 她已深深被他吸引。在那一刻,花栩栩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了这一点。 翻来覆去的想起昨夜的事,花栩栩的大脑被各种混乱、不着边际的想法不停地轮番轰炸了许久,她才终于放弃了思考。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一直立在衣柜边上,她与云飞第一次见面时他递给她的那把雨伞上,花栩栩幽幽的对自己嘟哝着: “结果,昨晚伞也忘了还给他。他给了我一次到世恒求职的机会,我也没来得及感谢……我真是,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懊恼的长叹一声,花栩栩翻身起床,决定让自己忙起来,将混乱的思绪强行赶出大脑。 她叫了份外卖先填饱肚子,又将屋子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苏忆尘送给她的那只花瓶,被她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回原来的木盒子里,重新搬到高高的柜顶上。 “这个花瓶可千万不能让姐姐看到了。”她自言自语道,“若是蓉蓉知道这是个知名艺术家亲手制作的珍品,还不得给拿出去高价卖了啊?!” 虽然知道这个花瓶一定价值不菲,可花栩栩却没有任何想要将它卖掉的念头。 “这毕竟是……忆尘留给我唯一的礼物。”对着那个即将重新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实木盒子,她又一次忍不住长吁短叹,“三年了,如果你还在乎我,绝不会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看来,是时候下定决心,把你彻底从心底抹去了。” …… 第二天是星期天,夜雨过后空气清爽,天空如一整块倒扣在城市上空的蓝宝石,那么的湛蓝、透亮。 前几天时隔很久地拿起画笔连夜作画,不仅没有让花栩栩感到疲惫或是厌烦,反而重新勾起了她曾痴迷于绘画的那些美好记忆。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总会这样整夜整夜画个不停,无论蓉蓉怎么劝我早睡,我都当成耳旁风一样不去理她。” 想起往事,花栩栩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温浅的笑意。 推开窗子呼吸着室外面清新的空气,她忽然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 “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出门花一整天时间去写生好了!!过去的一年总是忙于工作,好久没有去海边画画了。” 笑眼微弯,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兴奋不已。 说干就干,她迅速收拾了一大包东西:画笔,水彩,画夹,纸张……通通塞进一个很大的手提袋里。又往包里塞了一瓶水和昨晚吃剩下的面包准备当午饭,一切准备就绪。 略施粉黛,脸上涂好了防晒霜,她随随便便将头发揪成一个利落的丸子盘在头顶,就穿着一身极轻便的衣服匆匆出了门。 乘坐横向贯穿海州市的一线地铁,花栩栩从位于西郊的住处,一路坐到最东头的东港站。 一出地铁站,带着丝丝凉意的海风扑面而来。 “好舒服啊!”惬意的笑着,她舒适的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深呼吸。 碧海连天的美景如一幅绝妙的图画在眼前铺展开来。花栩栩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东港了。 在距离目前并不遥远的学生时代,明明她是这么喜欢这里,以至于差不多每个周末,都会特地背着大画夹来这里写生、作画。 走走停停,在以前最长驻扎的一个街边长椅上,花栩栩舒舒服服地坐下,掏出铅笔和画夹开始比量起来。 面前是一条不算宽阔的河道,是众多大河入海口中十分平常的一条水路。水路两旁的步行木栈道,由几条横跨在河道上的小桥连接在一起。 花栩栩所坐的位置,就在距离河流入海口最近的一张街边长椅上。左边不远处,既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右前方的河对岸,则是一座蓝灰色,整体呈现为一组重叠的贝壳形,设计宏伟、颇具艺术感的体育馆。 她很中意这个体育馆的外形,也总喜欢将它与身边的大海一起入画。为了画好大海与天空的透明感,她今天特地带来了水彩,而不是油彩。 早上十点刚过,正当她在画夹里铺好纸,准备开始作画的时候,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花栩栩有些不耐烦的翻出手机瞄了一眼,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楚云飞”这个名字时,心跳再一次很没出息的开始了疯狂加速。 “总,总裁?”她慌乱着,忙接起电话。 “花栩栩,你在哪儿?”他笃定的嗓音今天也是那么低沉、柔和。 “我?我在……东港附近。” “东港?你去那里做什么?写生?”他的声音似带着一丝动听的笑意。 他竟然猜对了!? “是,是啊……”花栩栩有些心虚,心想他这一大早的给我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呢? “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他问。 花栩栩心跳如擂鼓,琢磨着:我该怎么回答?老实回答比较好吗? “没有……别的安排。有事吗?”她有些紧张的说。 “太好了!我正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协助。你等我,我现在就开车过去接你。” “诶?!” 需要我协助?!来接我?! 花栩栩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23. 偷窥 楚云飞说,他已经从市中心出发,正往东港这边赶,大约需要二十分钟才能与她会合。 花栩栩很想问问,他到底需要她做什么?可云飞却以正在开车为由拒绝做进一步的解释,只说一切都可以等见面再说。 他是总裁,她当然没胆量拒绝他的请求。再说,她本来也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跟云飞好好道谢,毕竟,她能来世恒工作都是托了他的福。 挂了电话,花栩栩又开始坐立不安。为了方便画画,她今天穿了一身轻便的休闲装:简洁的白衬衫,背带牛仔短裤,配一双白丝长筒袜。更别说她只是化了淡妆,还顶着个小幼稚的丸子头,活像个还没从大学毕业的女学生,哪里像已经在“世恒天艺”这种高端艺术公司工作的美编?! “呃……我这副样子,真的可以协助他吗?”看着小镜子里的自己,花栩栩心里慌慌的。 画也画不成了,花栩栩收了摊子,坐在椅子上静候楚云飞开车来接她。正等得有些无聊,她忽然看见,河对面的木栈道上,一个容貌相当出众的高个男子正缓缓步入她的视野。 她之所以会格外注意他,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出奇的英俊,还因为他浑身正向外散发着一种犹如数九寒冬般冷绝肃杀的气场! 脑洞一向很大的花栩栩,甚至已经在脑内描绘出这样一幅戏剧性的生动画面:原本骄阳似火、晴空万里的湛蓝海边,男子所经之处却不可思议地留下一地无法融化的冰霜,身边的花草树木皆被冻死。他脸色虽极是淡漠,可幽冷的眸子却比美杜莎的头颅更加危险,能将所见之物瞬间冻住。那绝美的凤眼扫过之处,必是一片横尸遍野。 “呃……我是不是太夸张了?”花栩栩摇摇头,将自己从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抽离出来。 她忽然觉得不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便又立即从大包里掏出画夹,手握一支铅笔,偷偷的为对面的冷系美男子画起了素描。 “嗯,长得还是很帅的。虽然,我家总裁还是比他更帅一点儿。” 画夹太大,她本人身材又略微娇小,蜷缩在长椅上,画夹几乎遮住她的整张脸,使她只能在画夹最上方露出一双黑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来。 “遮住脸更好。万一被他看穿我在对岸偷偷画他,他会不会不高兴?嘻嘻……” 齐天枭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他家附近的东港木栈道上散步。昨天他已经得知,简风岐竟然突然变卦背叛了他,重新与楚云飞的“世恒天艺”签订了合约。 今天早上这通电话,他手下的签约部经理又给他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简风岐有两个相熟的画家朋友,也在简风岐的影响下接受了“世恒”的签约条件,决定合作。这样一来,他的“凌霄艺术”便一下子失去了三个有意向签约的知名艺术家,可谓损失相当惨重。 细究了一下这次惨败的原因,竟是因为楚云飞手下一个小美编超长发挥,画出一幅让画家顿时震惊的宣传海报来?! “我这还真是败得莫名其妙。”挂断电话,齐天枭坐在木栈道旁边的长椅上,冷凝着眉对自己低语,“云飞,久未过招,没想到这段时间你还真长进了不少。” 心绪不佳,齐天枭在长椅上坐了片刻,刚要起身离去,视线偶然扫过河对岸的另一张长椅,看到一个颤颤巍巍的丸子头,正躲在一只大画夹后面画得无比专注。 那女生看起来身材娇小,整张脸,甚至上半身的大部分都被遮在相对而言相当巨大的画夹之后。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却偏偏让他心底生出一种正被人密切注视的奇妙感觉。 他困惑地盯了那女生一会儿,竟突然看见画夹上方露出一双鬼鬼祟祟的黑眼睛,深深打量着他的脸。当发现齐天枭也很不巧的正在盯着她看的时候,那双黑亮的杏眼顿时溢出一抹极惊讶的神色,头一低,整个脸迅速消失在画夹后方。 “她这是在……画我吗?不料被我发现了,又躲起来?”齐天枭忽然觉得好笑。 他深知自己相貌出众,是许多女人幻想和犯花痴的对象,可这个小女人,还有她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却莫名地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某种熟悉而遥远的复杂情愫。 虽然刚才只是瞬间的一瞥,可齐天枭却深深皱紧了眉心,反复回忆着那一瞬他看到的那双细长而甜美的杏眼。 “那双眼睛……跟她有点儿像……会不会是,那晚我在酒吧街外面没有追上的那个女人?”他凝神思考着这个问题,同时更加专注的盯住河对岸的丸子头,准备等她下一次抬头看他的时候,确认自己的猜想。 盯了足有三分钟,终于,那女子再次抬了抬头,紧张的双眸与齐天枭无比震惊的视线撞在一起。 “是她!” 齐天枭激动地起身刚打算过去,怀里的手机却再次响起一串令人焦躁的来电铃声。他瞄了一眼屏幕:“简风岐?!他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虽然心中烦躁,可对方毕竟是人脉颇为广泛的世界级知名画家。合作不成,他也不想就此闹得太僵得罪人家。 于是,齐天枭不得不放弃立即过河去找那个女人的想法,无奈地接起电话。 他背对着河岸足足和简风岐说了五分钟,挂断电话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却遗憾地发现,那个画画的小女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原本坐着的那张长椅空空如也,正如他此刻懊恼而失落的内心,空荡荡的,除了孤寂,什么也没有。 然而再细看那张长椅下方,有一张貌似被折叠过几次的白亮的纸片,掉落在长椅旁边的草坪上。那纸片随着潮湿的海风,可怜兮兮的微微抖动,似在对他发出某种邀请。 “嗯……”齐天枭无奈地轻叹一声,终于还是甩开长腿,沿着最近的一座跨河小桥走到了对岸,捡起那张纸。 “让我看看,这是不是你留下的罪证。”他沉着脸展开b5大小的白纸,瞬间铺满视线的小清新漫画风,却立即令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对着那幅画呆住许久,他终于忍俊不禁轻笑出声来。 “噗……果然一直都在偷窥我,还把我画得这么……邪恶……真没看出来,这个小女人,眼光还挺毒的。” 24. 他给的任务 坐上了楚云飞的车,花栩栩却还在为刚才的事心惊胆战。 在海边,她坐在长椅上偷窥河对面的男子,还把他画成如同堕天使路西法一样危险而冰冷的形象,结果却因为太粗心,偷看人家的时候被撞了个正着。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男人一怒之下突然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副恨不得马上冲过来跟她理论一番的凶狠架势。 幸好那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才没有立即过河来找她。而这个时候,楚云飞的车子也碰巧在她身后的马路边停了下来。她就赶紧提着大手袋,一路跑着钻进云飞车里,及时逃离了“路西法”身边那片危险的区域。 此时此刻,坐在楚云飞身边的副驾驶座位上,花栩栩心虚的瞄了一眼自家总裁立体而完美的侧脸,安心的长舒一口气,心里不禁念叨着:真是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谁知云飞却偏在这个时候将脸稍微转向她这边,看了一眼花栩栩颇有些惊魂未定的脸蛋,嘴角勾起一抹困惑的浅笑: “怎么了?谁又吓着你了?不会是我吧?” “嗯?不是。”花栩栩被他问得一愣,赶紧否认,心里却琢磨着:我看上去是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吗?很明显吗? “那你的小脑袋瓜儿里又在想什么呢?”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没,没想什么……”花栩栩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偷窥人家美男子被抓了个正着吧? 看云飞还是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她决定转换话题。 “对了,总裁,您今天……需要我协助您做什么呢?我本来是出来写生的……这幅打扮是不是太随便了?”她假装一脸担忧的对他眨巴眨巴眼睛,喃喃道:“搞不好,我这样子出去见人,要影响咱们公司的形象了。” 她的言下之意是:你看我穿得这么不成体统,不行的话你就放过我吧? 前面正好赶上一个红灯,云飞停下车子,正儿八经的转过身来,将花栩栩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花栩栩被他看得直接脸红了,低着头,将她那条小幼稚的背带牛仔短裤慌忙整理了一下。 “我看挺好的。很合适。”他嘴角的暖意始终未褪去,反而更开心了似的对她咧嘴一笑。 红灯变绿灯,他重新目视前方启动了车子。花栩栩心中叫苦不迭,有些无语。 “你喜欢夏凡吗?”他冷不丁地问她。 “夏凡?你是说那个著名的年轻漫画家?画了《守护灵的秘园》的夏凡?!”花栩栩好奇的瞪大眼睛,一双眸子闪闪放光。 “对啊?”云飞的眼睛像弯弯的月亮,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浅笑,“你很喜欢她吧?我知道你家书架上摆满了她出道以来的各种漫画作品。” 花栩栩大惊,一双薄唇立即拱成一个圆溜溜的“o”形。心想: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哼哼……那天晚上在你家,我转身看了一眼你的书架,藏书还挺有意思的。其中有整整两排夏凡的作品。” 他又惬意的扫了她一眼,一副“你什么也瞒不过我”的得意表情。 “哦……”花栩栩点点头。对于自己总是这么容易被他看穿,有些小小的不甘心。 “我今天就带你去见她。”他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却再次让花栩栩惊得差点儿从车座上弹起来。 “你说什么?!带我去见……夏凡?!”花栩栩觉得她一定是快疯了。夏凡是她上高中时就开始崇拜的本国漫画家,他这样随随便便的就说要带她去见夏凡?!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云飞笑而不语,默认了她的追问。 “可是……可是……”她突然更加慌乱,哭着一张脸问:“我就这幅样子,你真的要带我去见夏凡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都说了,你这身挺好的,很适合你。”他又对她淡淡一笑。 “我……”深知她无法再让云飞改变主意,花栩栩赶紧将头上的丸子头撤了下来,将头发松散着,对着小镜子整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仪表,她还一边难以置信的小声碎碎念着: “天哪……我就这样去见夏凡吗?我的天哪……” 整理了半天,她才终于想起问云飞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可是,您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去见夏凡呢?是为了公事吗?” “既是为了谈公事,也是为了私事。”他云淡风轻的说,“你上次在简风岐那单合同中表现的很好,我知道你喜欢夏凡,所以带你去见她,就算是我对你的格外奖赏。” “哦……”花栩栩心中的感激满的快要溢出来了,然而感谢的话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她欠了他太多情,并不是简单几句感谢就能表达得尽的。 “至于公事的方面……” 他的话在这里顿住,以至于她的好奇心也被一下子高高吊了起来,同时心里琢磨着:这次不会又有什么棘手的任务要交给我吧? “花栩栩,我需要你说服夏凡,把她近些年的一些手绘作品拿出来给我们公司进行展览和拍卖。如果你能顺便鼓励她走出阴郁的情绪重新开始创作的话,那就更好了。”云飞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晶黑的眼底深处却突然染上一层颇为复杂的忧伤。 花栩栩嘴唇开合几次,想说话,却结巴着不知如何是好。 他竟然让她去说服夏凡与世恒签约?!她一个小美编,真的能做到吗?她今天才要第一次去见心中的偶像,就要劝人家签约?! 还有,为何楚云飞说起夏凡的时候,脸色会那么忧伤、遗憾呢?他和夏凡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总,总裁?”她小心翼翼的问。 “嗯?” “您说夏凡情绪阴郁,需要别人的鼓励,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啊……夏凡是我的一个私人朋友。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可是,一年前,她一直合作的编辑,也是她的恋人却突然去世了,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创作的动力。”说到这里,云飞剑眉微蹩,眼底凝着一抹明显的伤感,“她情绪一直相当低落,也不再画画。我很想帮帮她,希望她能度过这个难关,重新找回对绘画的热爱。所以,今天才特意带你去见她。” 25. 他故意的 原来楚云飞和夏凡父辈这一代就是老相识。夏凡从小绘画天分极佳,从十七岁开始,就跟着一位当时年轻有为的编辑,也是她后来的丈夫薛致,早早开启了作为漫画家的职业生涯。 她在二十岁的时候与薛致结婚,进入一段很高产的黄金创作期。爱人就是她漫画中男主角的原型,也是她创作的重要灵感。 然而,就在她二十四岁生日即将到来的前几天,薛致却在一次车祸中突然去世,令夏凡备受打击,悲痛无比,从此失去了再画下去的动力。 听云飞一边开车,一边将夏凡的遭遇娓娓道来,花栩栩一路上都在惆怅的叹着气。 “那我一会儿见到夏凡,该对她说些什么呢?或者,她有什么忌讳的话题吗?”花栩栩问云飞。 “嗯……我想不到会有什么忌讳的话题。你不是也喜欢画漫画吗?你可以跟她聊作品,如果她不抵触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画漫画?!”花栩栩吃惊的眨巴着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云飞英俊的侧脸问道。 云飞笑而不语,眼角眉梢却挂着几分明显的得意,嘴角舒适的微微翘起。 见他久不回答,花栩栩一头雾水,却只好无奈的叹着气放弃追问。 车子沿海州市著名的“滨海路”,从东港一路驶向北郊临海的一片植被茂密的山谷。 国漫著名画家夏凡的住处,就坐落于这片远离都市喧嚣的山谷中。 云飞的车子在一处依山傍水、静雅别致的中式庭院门外停了下来。 “花栩栩,我看你还是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拿下车比较好。因为我也不确定你要在这里停留多久。”下车前他匆匆对她说。 “嗯?”花栩栩有些诧异,心想,他为何说不确定“我”要在这里停留多久,而没有说“我们”呢? 然而来不及再细想,她已透过明亮的车窗,看到那个她曾在杂志和报道中看到过无数次,身段娇小窈窕的女子,正缓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花栩栩心情突然激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提上自己的大手提包,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正如她画笔下那些美妙绝伦的女主角一样,夏凡浑身浸透着一种恬淡而清雅的迷人气质。她五官精致,身段极好,整个人都像从古风漫画中直接走出来的仙女,漂亮中带着几分毋庸置疑的灵气。 一看到楚云飞和花栩栩已经下车,正朝她身边走近,夏凡鹿眼微弯,巧笑嫣然,一双美妙的眸子似一潭透明的幽水,泛起含蓄而愉悦的涟漪。 “云飞哥,你们可算来了。”夏凡柔声对楚云飞说。 云飞拉了拉她的手,像贴心的哥哥拉着乖巧的小妹,笑得一脸宠溺。 花栩栩站在一旁,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一股子酸楚的滋味来。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你的小迷妹,花栩栩。”云飞对夏凡如此介绍着身边的她。 “花栩栩?这名字真好听!”夏凡转过身来,好奇的打量着她。 花栩栩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她可是从上高中那会儿开始,就是夏凡的忠实迷妹。她出版的每一本书她都会额外多买一本,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你好!”她紧张的挤出两个字,脸颊又开始没出息的微微发烫。要知道,她是真的不大擅长应对陌生人,尤其是当自己的偶像就站在面前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不过还好,夏凡对于自己的书迷见到她本人时会是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她贴心的无视了花栩栩的紧张,视线落在她手提包里露出的画夹一角上,眼眸深处突然闪出兴奋的亮光儿: “你带了画夹?!太好了!这么说,一会儿我可以看你画画喽?!” 花栩栩:“……” 她万万没想到,偶像竟然说要看她画画?! 楚云飞:“嗯,真是个好主意!花栩栩很会画画哦!漫画画得也极好,正好可以帮你打发无聊的时间。或许,她还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你切磋一下技艺。” 花栩栩无语,心想,总裁啊总裁,你这样自说自话,擅自做主,真的好吗?!你怎么知道夏凡这样的画家愿意跟我这个小美编切磋技艺呢?! 夏凡却相当捧场的说:“好呀!!那我们赶紧进屋吧!我备了上好的龙井,我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花栩栩感觉自己在这两人面前根本插不上话,正觉得有些不自在,却听到楚云飞笃定中带着几分歉意的声音对夏凡说: “我是很想进去和你们一起喝茶,可是,我还有些公事要忙,不得不暂时离开一会儿。不如,小凡,你带花栩栩先进去?你们女孩子家可以先慢慢聊着,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再加入你们。” 云飞的话让花栩栩如同被瞬间石化一般,彻底傻了眼。 什么?!他大老远把我带到这里,自己却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天哪?!他这是想干吗?! “总裁……”花栩栩哭丧着脸,眼睛里是满满的乞求,“既然您这么忙……要不,你带我一起走啊?” 花栩栩内心的潜台词是:我这才第一次见到夏凡,已经紧张的不行了。你把我一个人和她留下,你这不是存心给我出难题吗?! “说什么傻话?你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一次自己的偶像,我怎么能这么无情,把你从她身边带走呢?”说这话时,云飞乌黑的眼底,有一抹明显的狡黠意味一闪而过,“你就乖乖留下来陪小凡聊天,我不会回来太晚的。你看,你不是连画画的工具都带来了吗?不画点儿什么向小凡好好讨教一下,你岂不是白来了?” “我……”花栩栩彻底无语,透过楚云飞淡然中带着几分深意的俊朗笑容,她突然洞悉了整件事的真相: 云飞绝对是故意的!他说要给她奖赏,突然带她来见夏凡,却又借故离开,把她自己留下来和夏凡独处!他这样做,绝对是早就算计好的!! “那就没办法了。”夏凡站在云飞对面,不无遗憾的说,“虽然我也很想和云飞哥多聊聊天,可我又不想耽误你的公事。没关系,你先去忙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花栩栩的。” 夏凡转而望着花栩栩,嘴角荡起一抹含蓄的浅笑。 花栩栩受宠若惊,突然也有些期待接下来要与夏凡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于是,她忐忑的接受了楚云飞的安排,目送他上车启动了引擎。 车子开走前,他竟突然转过头来,调皮的对花栩栩挤了挤眼睛,那一脸云淡风轻的神秘浅笑,真是既可气,又好看得让人目眩。 这个男人,我可真拿他没有办法。花栩栩在心中无奈的想。 26. 灵魂相交 夏凡并没有因为楚云飞的离开而冷落花栩栩。她热情的邀请她进客厅,给她倒了茶,两个人随意攀谈起来。 时间快到中午了,柔和的日光穿过树影,斑驳的投入室内。花栩栩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一边吃着夏凡端出来招待她,香甜可口的点心,一边望着自己最最喜欢的漫画家坐在对面与她侃侃而谈,内心有一种惬意的满足感满得快要溢出来。 “你是云飞哥的女朋友吗?”夏凡一句话问得正在喝茶的花栩栩差点呛了水。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脸颊却微微发烫,泛起忐忑的桃红,“我只是世恒公司的一个小美编而已。” “哦?”夏凡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花栩栩也是读不懂,夏凡此刻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好奇还是失落。 夏凡:“可是,云飞哥还从没有带女人来给我介绍过呢。你是第一个哦!” 花栩栩心情复杂,有点儿感动,更多的却还是慌乱和紧张。她一时语塞,更恨自己为何这么没出息,在夏凡面前表现得这般没用。 花栩栩说:“总裁说,我在上一次的工作中表现得很好,所以作为奖励,他决定带我来和你见见面。因为他碰巧知道,我是你的漫迷。” 夏凡:“嗯……可是,云飞前几天跟我提起,希望我把过去的一些手稿拿出来给他做展览和拍卖。我没有答应。所以,你今天……该不会是替他来作说客的吧?” 夏凡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歪着头打量着花栩栩。 花栩栩并没有慌乱,苦笑着叹气,对夏凡说: “老实说,这件事我也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才知道的。我今天,本来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在东港驻扎一整天,对着大海写生来着。却突然接到总裁的电话,让我跟他去见一个人。上了车,他才告诉我,要见的人竟然是你。我快被他吓傻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夏凡文静地捂着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可一点儿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四平八稳你的云飞哥!竟然会做出这么有趣的事情来!!” 夏凡继续笑着,那笑声像叮咚作响的山泉,爽朗、清冽。她的一袭白裙,姣好面容、清雅的气质,忽然让花栩栩联想到在郁郁葱葱的深山里,潺潺跳跃的泉水边,有一株纯白的铃兰,静静盛放。 夏凡似乎并不想谈论她的作品,花栩栩大概理解这是为什么。自从夏凡十七岁出道,始终在她身边,陪伴她走过那些与创作有关的岁月的,就是她一年前刚刚过世的前夫,薛致。 她的每一部作品中都有那个人的影子,如果提起那些作品,她又免不了再次想起逝去的爱人。 她不想因为想起那个人而感到心痛,就像我不想想起忆尘一样。花栩栩心里这样想着,温软的目光带着丝丝伤感,落在夏凡秀美的侧脸上。 时值仲夏,客厅西侧的拉门大大敞开,花栩栩看到门外是一片格调雅致,被绿树环绕的日式庭院。同时她也细心的注意到,每当夏凡的目光扫过那片庭院时,眼底总会突然染上一层灰蒙蒙的忧伤。 “那边的庭院很漂亮。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她问夏凡。 “好啊。” 于是,年纪相仿的两个女生就端着茶具和点心,转移到客厅西侧,在实木地板铺设的外廊下垫了软垫坐下,继续喝茶聊天。 “这个小院子真漂亮!”花栩栩不禁赞叹。 水榭雕花,山石树林,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每一处精致的陈设都匠心独运。再加上四周翠竹交相辉映,显得这里更加清幽宁静,韵味绵长。 作为夏凡的资深漫迷,花栩栩一眼就认出,这个庭院,正与夏凡近几年大火的作品《守护灵的秘园》中,女主澄儿与她的守护灵黎致初次见面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庭院,同样的竹林,伴着潺潺水声,他一身青衣,面若雕玉,清俊含笑,款款朝她身边走来。 黎致,薛致,原来如此,亡夫就是夏凡那部书中男主角的原型。这里不就是她与他的秘园吗?他就是她的守护神。如今,他已不幸仙逝,她的故事还如何画得下去? 一想到这里,花栩栩的眼圈不由得有些酸胀,眼底有一股温热而伤感的泪浸润了眼角。 “你怎么了?”夏凡扭头看着她,发现她眼底泛起一抹忧伤水色,低低的问她。 “没,没什么。”花栩栩吸了吸鼻子,怕她受她影响,不愿让夏凡知道她忽然难过的原因。 然而敏感如夏凡,却像早已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半垂着脸,嘴角荡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你是我的资深漫迷吧?”她淡淡的问。 “嗯。”花栩栩闷声回应。 “我的每一部作品你都看过吗?” “看过啊。每一部都看过好多遍。还会定期把那些书拿来重温一下。”花栩栩笑道。 “最喜欢哪一部?” “古风的那部《守护林的秘园》,尤其喜欢第一册。”花栩栩老实的说。 “所以,那里面每一个场景,每一个故事,你都相当了解吧?”夏凡幽幽的垂着头,似在对自己喃喃。 花栩栩没有回答,她的样子又让她忍不住感到一阵心酸。于是,她决定换一种方式与夏凡相处。 “夏凡?难得我今天带了画夹和其他工具,本来是要去写生的,却被楚总打乱了计划,我可以……在你这里画画吗?” “好呀。”夏凡抬头甜笑,“你想画哪里?” “就画这个院子吧。”花栩栩说,“如果你觉得无聊,也不必在这里陪着我哦。” “怎么会无聊呢?我最喜欢看别人画画了。”夏凡弯着眼,笑道。 你不想和我一起画吗?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可花栩栩却怕再引她伤心,没有问出口。 于是,夏凡又去沏了一壶茶,拿来更多软垫供自己舒适的侧身半躺在廊下,看花栩栩在她身边支起画架,专心致志的画了起来。 “你画的真好。”夏凡称赞道。她用手肘支着头,半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 庭院惟妙惟肖的展现在铺满视线的白纸上。小桥之下流水潺潺,一股清透的水流被牵引出来,通过竹筒,从高处滴落在白色砂庭边圆润精致的石钵里。 默默地画了许久,当花栩栩再次回身去看夏凡的时候,发现她竟然躺在廊下睡着了,嘴角勾着一抹惬意的浅笑。 夏凡的作品曾陪伴她度过了整个最青涩、坎坷的青春期,她是花栩栩深深喜爱的漫画家。她们虽从未谋面,可她却通过夏凡所有的画作了解她,并将她视为灵魂相交的挚友。 此刻,花栩栩早已将云飞交给她的任务抛在了脑后。她只希望夏凡开心,希望用自己的方式陪她度过一个惬意而愉快的午后。任务什么的,远没有她对夏凡的喜爱更重要。 蹙眉轻叹,花栩栩重新转过身去,开始在已经画好的庭院背景中添加人物。 27. 幸福的回归 温暖的午后,夏凡躺在花栩栩身后,呼吸匀称,睡得无比香甜。 花栩栩怕她着凉,蹑手蹑脚地回到客厅随手拿了件主人的外套,回来盖在夏凡身上,然后又坐下,继续在她画好的庭院背景中添加人物。 她专注地沉浸在幻想中的另一个世界里,画笔不停,全然忘却了现实中的一切。她时而微笑,时而眼角泛起晶莹泪光,随着笔下人物的一颦一笑,感受着他们细腻的心境。 终于画好了!她心满意足地对着作品长舒一口气。花栩栩是真的喜欢自己专心作画时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感觉,这份热爱正是她幸福的源泉。看过夏凡那么多作品,她认为夏凡也一定跟她一样,真心热爱着绘画这件事。因此,她也衷心希望,夏凡能走出阴霾,重新找回这份挚爱的幸福。 “叮铃铃……”怀中手机响了,怕吵醒夏凡,花栩栩匆匆起身跑回身后的客厅接电话。电话是云飞打来的,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喂?你和小凡聊得怎么样?”他低沉含笑的嗓音即使通过电话,也同样令她如沐春风。 “聊得还好。后来夏凡看着我画画,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哦?你给她画画了?”云飞像突然来了兴致,高兴的问。 “嗯。”花栩栩点头应了一声。 “那就好。”他低低的说,语气那样温软,听上去像是突然安心了一般。 花栩栩不懂他为何这样说,有些气恼的反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大概要晚点儿过去。” “啊?”花栩栩苦叹着。 “你不是和夏凡聊得挺好吗?你就替我好好陪陪她吧。有你在,我不在也罢。” 他话语温浅而体贴,透着对她满满的信任。花栩栩听得懵懵懂懂,心底却泛起丝丝不同以往的暖意。 他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花栩栩把手机放在背带裤前面的大口袋里,慢悠悠的往回走,心里想着云飞,嘴角弯起一抹欣慰的浅笑。 然而当她突然抬起头,看到庭院旁边廊下的一幕时,眼角再一次忍不住盈满泪水,酸楚的情愫在心头不停涌动。 夏凡已经醒了,趁她不在,正独自对着花栩栩画的那幅画无声哽咽,纤弱的手一次次擦拭从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痕。 画面的背景,即是夏凡最爱的那部作品《守护灵的秘园》中,女主澄儿与守护灵黎致初次见面的庭院。花栩栩的画很好地再现了书中情景,只不过画中躺在清澈河水边的长椅上睡熟睡的,不再是书中的女主角澄儿,而是夏凡自己,穿着一身素白裙子,睡得那样安沉。 精灵黎致一身青衣,从她身后的竹林中翩然而至。他俯身细细凝视着熟睡中的夏凡,眼角眉梢留流溢着满满的深情,薄薄的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浅笑。 他伸出纤长的手,无名指上带着与夏凡同款的结婚戒指,轻柔地抚去她脸上一缕缕细碎鬓发,另一只手却将一支雪白的铃兰插在她锦缎一般柔滑的发丝间。 他们身边,围绕着从夏凡的诸多作品中挑选出来的典型人物:挑灯的鱼娘,紫衫的雀仙,通体透明的露童……每一个人物都惟妙惟肖,鲜活的好似随时可从画中走出,陪你说话,倾听你的心声。岁月静好,人物们静静守在夏凡与黎致身边,同他们一起沉浸在这静谧而惬意,爱的氛围里。 黎致从未离去,正如爱人一样,永远活在夏凡心底,活在她精心创作的每一张作品中。 夏凡被花栩栩这幅画深深感动,眼角不停有泪流淌下来。 花栩栩已经贴心的拿来一包纸巾,送到她面前。 “谢谢……”夏凡抽出一张纸,擦拭湿润的脸颊和眼角。 “擅自画了你画中的人物,希望你不要生气。”花栩栩低低的说。 “不会。你画得真好。”夏凡笑着流泪,通红的眼睛扫过花栩栩伤感的面庞,“真抱歉,让你为我费心了。” 花栩栩轻摇着头,眼底再一次忍不住湿润,低声对她说: “你不知道,我也曾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悲伤,那时,是你的画陪我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所以,现在,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薄力,用我的画,给你一份陪伴和慰藉。我想,这也是许多真正喜欢画画的人最想做的事:用画来表达心意。”说到这里,花栩栩又忍不住轻笑道:“再说,我这么笨拙,除了画画,也实在没有别的用处了。” 夏凡笑了,拉着花栩栩的手与她并肩坐在廊下。 “我很喜欢你为我画的画。可是,为什么是铃兰?” “铃兰,沉静优雅,矜持而美妙,是我第一眼看见你本人时联想到的一种花。而且,”花栩栩停顿片刻,清透的眸子打量着对面年纪相仿的漫画家,“铃兰的花语是:幸福的回归。或许,在你睡着的时候,你等的那个人早已来过,并留下了他对你最深情的祝福,希望你的幸福重新回来。” 夏凡的眼底再次湿润,感动的泪涌出通红的眼眶,嘴角边却荡起欣喜的笑容。 她抹着泪,低头轻笑着说: “云飞哥可真是厉害,派了你来请我出山。真是……被你们给打败了。” “不是哦。作为你的迷妹,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花栩栩忙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把手稿拿出来给他拍卖,我一定帮你说服总裁,让他不要再来烦你。” “真的吗?”夏凡不可思议的抬头打量着花栩栩相当诚恳的一张脸,“你这么快就把云飞给卖了?哈哈哈……” 夏凡开心的笑着,那笑容如同夏花般肆意绽放,美得耀眼,甜得醉人。 看到她笑得这样开心,花栩栩也跟着舒心的一起笑起来。 夏凡擦干眼泪,又和花栩栩聊起了许多事。花栩栩也把积压在心里的心事与她分享。 日光逐渐开始倾斜,眼看时间已经快到傍晚,对于时光的流逝,她们却浑然不觉,沉浸在分享的喜悦与感动中。 楚云飞又打来电话,花栩栩跑去客厅接听。 夏凡趁她不在,偷偷翻弄着她带来的一本b5大小的天蓝色小清新手账,视线无意间落在其中一页,一位西装笔挺,帅气而温暖的大兔子身上。 “霸气总裁兔?真帅!嘻嘻……”她忍俊不禁,趁花栩栩还没发现,赶紧拿手机将这张画“咔嚓”一声偷拍下来。 28. 谢谢 天色微暗,百鸟归林,楚云飞忙完所有的事开车赶来,把花栩栩从夏凡家里接走了。 坐在云飞车子里,她依然沉浸在今天与夏凡的美妙会面中久久会不过神来。 夏凡失去了爱人,花栩栩也失去了苏忆尘。她们互诉心事,互相鼓励,一起画画,约定告别过去,重新振作起来。 分别的时候,夏凡望着和云飞站在一起的花栩栩,嘴角边荡起一抹淘气的浅笑,一双眼睛像闪烁的星子,忽闪忽闪地打量着他们。 与夏凡告了别,车子沿依山傍海的滨海路一路飞驰,夕阳西下,金色柔光铺满湛蓝的海,明亮的光斑随着波浪涌动起伏、星星点点,好似一条动态的金色银河。 海风拂面,撩起花栩栩柔顺的前发,她甜美的杏眼也似被海波染成了半透明的金色,流溢出无限的感动和满足。 今天,她见到了神交多年的偶像夏凡,与她促膝长谈、一起作画。夏凡还欣喜的收下了花栩栩为她画的那幅画,如获至宝似的,开心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 此刻,坐在楚云飞身边望着远山、大海的壮阔美景,还可以时不时的偷瞄他最是俊朗的侧颜,花栩栩忽然感到,她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真是完美的一天! 谁知云飞早已透过摆在他车子前方角度适度倾斜的一枚小镜子,看到了花栩栩笑盈盈的一张脸。她偷瞄了他几次,他都心中有数,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结果……劝夏凡拿出手稿给我们公司签约展览和拍卖的事,好像并没有什么进展。”说话的时候,花栩栩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着云飞脸上的表情,想知道她的话会不会令他失望。 “没事。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个。”他依然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舒朗开阔的眉宇间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结果沾染上烦恼的神色。 “那你最在意的……又是什么呢?”话一出口,迟钝的花栩栩便突然惊觉,或许,她刚刚不小心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脸突然红了,她窘迫的半垂着眼,有些不知所措。 谁知他却极认真的转过头来,凝视她的眼睛,微笑着对她说: “只要你和小凡都开心就好。” 他迅速转过头去继续开车,花栩栩却因为他这一句话久久回不过神来。各种混乱的想法在心中油然而生: 既然他并不在意拍卖的事,那么,他今天到底为何要特地带我去见夏凡呢?只是希望我和夏凡都开心吗? 前天深夜送我回家,他在我听我讲起三年前我与忆尘之间那些往事。或许,他明白,如今我依然很难从那次失败的爱情中回过神来,正如今天的夏凡一样,因为思念逝去的爱人以至于对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 他想让我说服夏凡走出阴霾重新开始创作,其实,他也同时希望我能说服自己,忘掉过去的悲伤,重新开始吗? 真的是因为也有这样的用意,他才特地精心安排了我与夏凡的会面吗? 花栩栩貌似木然地望着窗外的碧海蓝天,内心却波涛汹涌,激动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时,云飞接到一个电话,好像很紧急,又是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的事,于是他索性将车子停在路边,走出车外继续讲电话。 花栩栩坐在车里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很想扑过去将他从背后紧紧抱住的冲动。 她推门走出车外,湿润的海风撩起她的长发,乌黑的发丝在海风中翩翩起舞。她一步一步朝他身边靠近。她知道,她已经很喜欢他了,喜欢却因为自卑和许许多多的顾虑,不敢对他表白。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喜欢上这样毫不出众,笨拙而胆怯的她。 她站在他身后,紧张到屏息凝神,压抑着想抱住云飞的冲动,默默地在心底诉说着这份萌动的爱意。 这时,楚云飞接完电话刚要收起手机,却突然收到好友夏凡发来的微信: “云飞哥,展览和拍卖手稿的事过几天我会去你公司找你好好商谈一下。” 看到这句话,云飞惊喜地笑了一下,却又看到夏凡接下来发给他的一张用手机拍摄的手绘铅笔画: 一只西装革履的大兔子,双腿修长、身姿挺拔,笔直的粗眉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与楚云飞自己的眉眼那么相像。霸气总裁兔正无比帅气地对着站在他对面,漫画版小小的花栩栩说: “weareateam.(我们是一个团队)” “噗……”云飞忍俊不禁,心想,这幅画怎么被夏凡给拍到了?偷拍的吗?花栩栩这小女人可真是够粗心的。 “weareateam.是上次的事吗?”云飞视线停留在画中花栩栩涨红的小脸和嘴角一抹欣慰的浅笑上,小声说道:“看来,你也很高兴。” “咚!”本以为夏凡已经发完了,谁知微信界面下方,又出现她再次发过来的另一段话: “谢谢你把花栩栩带来见我!作为回礼,我偷拍了她的手账发给你。嘻嘻!云飞哥,你可不要输给那个三年都没出现的狠心的家伙哦!!” “凡凡这个机灵鬼……真是的……”云飞关上手机揣在上衣里怀。 望着远方天海合一那片蔚蓝,他心情大好,长舒一口气。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花栩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似乎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走过来跟他说话。 他甚至能猜到,她此刻是怎样一副胆怯而忐忑的神情,浅秀的眉心紧拧着,像以往一样,因为没有被他注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凝视他的身影,久久地移不开视线。 看够了吗?他心里这样想着,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对上她被霞光映得格外好看的一张脸。 她甜甜的杏眼鼓足了勇气似的,与他对视。这一次,望着对方移不开视线的人变成了楚云飞自己。 “干吗这么一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他笑得那样温软,用磁性满满的低音炮对她说话。 “楚云飞?”她小心翼翼地说。 “嗯?” “谢谢你!”她抿着嘴,见他那样专注的看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谢什么?”他向前迈了一小步,靠近了,轻声问她。 29. 我很开心 金灿灿的夕阳,斜照在楚云飞精雕玉琢,俊朗的脸庞。他浓密的睫毛有如染上金色的蝶翼,忽闪忽闪的,衬托着一双深邃而华丽的眼,带着笑意,落在花栩栩乌黑发亮的眸子上。 她心跳如脱兔,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迷在胸中涌动。 “谢什么?”他靠得很近,低低的问她。 深呼吸,她努力抑制着狂乱的心跳,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对他说: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金色光海的映照下,她的杏眼深处,似有阵阵极是温软的情愫,如同一条发亮的河,深邃而悠远,滔滔不绝,看得云飞很难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我听佟主编说了,是你把我的简历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给我一次到世恒求职的机会。”花栩栩逐渐冷静下来,重要的事,总要拿出同样郑重的态度才能表达她对他的感激,“也是你……让她在面试的时候尽量关照我。” 说到这里,花栩栩半垂下脸,一种淡淡的忧伤突然不知为何,在她心底慢慢晕染开来。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云飞仍然注视着她,语气相当平淡,“你在笔试和面试中都表现得很突出。我只是给了你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而已。况且,在后来的工作中,你也证明了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是你漂亮的帮我拿下了简风岐那单合同。” 花栩栩默默地点头,嘴角边荡起欣慰的笑意。 “我很开心,能为你做些事。”她重新抬起头看着他,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发杂,“我对自己……一直不是很有自信。我想,如果我对你,对世恒真的无法给出贡献,无法得到你的认可的话,我一定会……非常沮丧的。” 花栩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楚云飞也略感吃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脸许久,才终于释然的轻笑出声。 “好的,我懂了。我也希望,你以后能为我做更多的事。那样的话,我也会和你一样,很开心。” 太阳几乎落到海平面以下,气温降了下来,他怕她着凉,脱下外套,贴心的搭在她单薄的肩头。 …… 这天晚上,花栩栩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深夜里,当各种混乱的情绪慢慢沉淀,今天的一切都归于沉寂之后,她终于想明白,她后来在海边,为何会对楚云飞说出那样的一番话。 那时,阻止她拥抱他,甚至对他表白的真正理由,早已不是她对苏忆尘残留的那一丝眷恋,而是一种名为“不自信”的更深层次的情愫。 他是高高在上的总裁,才华横溢的艺术鉴赏家,能力超群的策展人。而她,只是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小美编而已。 她凭什么俘获他的青睐,长久地拥有他的爱情? 从小就是孤儿,在养父母家长大的花栩栩,或许怕生,或许缺乏底气,可她的内心同样有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与现实。 姐姐的豪门婚姻以惨烈的失败收场,钢琴天才的初恋男友抛下她冷冷离去。她所经历的一切,都让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她所期待的理想中的爱情,绝不是地位悬殊的单方面给予和索求,而是地位平等的相互欣赏和分享。 她想成为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不是只能卑微地长久仰视他的高度,做一个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人。 “再说,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也可能只是出于善良,或是最初那件事的愧疚而已。”花栩栩不自信的喃喃低语,“总之,在有勇气对他表白之前,我还是……努力做好我自己吧。” 下定了这一番决心,花栩栩终于彻底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在一阵难以抵挡的困意中陷入沉睡。 接下来的一周,日子过得平淡而忙碌。 云飞依然来去匆匆,很少在花栩栩办公的五十五层出现。偶尔在走廊里碰到,花栩栩也只会十分得体的对他报以温浅的微笑,和其他同事一样,礼貌的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她可不想公司里又掀起什么她与总裁之间微妙的传言。 周五,令她倍感惊讶的是,夏凡竟然亲自到“世恒天艺”找云飞商谈展览和拍卖手稿的各种事宜。 谈完公事,她还偷偷摸进了五十五层的办公区来找花栩栩。 “夏凡?!”花栩栩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两个眼睛直放光儿,不可思议的打量着站在她面前,依旧一身素白的偶像夏凡。 “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啊?”夏凡好奇的对着她狭窄的工位看了半天,说:“你累不累?陪我下去喝杯咖啡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我也不能陪你太久,而且总得跟主编请个假吧……” “不用请假。我已经让云飞哥替你请过了!”夏凡开心的对她眨巴着眼睛,“你只要跟我走就行了!” 云飞替我跟主编请假?夏凡说话的声音不小,花栩栩怕身边同事听见这些又要怀疑她与楚云飞之间是什么关系,便赶紧提上皮包,拉着笑眯眯的夏凡逃离了身边坐满同事的工作区,朝下楼的电梯冲了过去。 结果只聊了一会儿,夏凡就以还有别的事为由准备离开。她约花栩栩下次一起去她家里画画,还为此约好了时间。 谁知花栩栩刚要和她一起走,却见楚云飞突然出现在她们聊天的那家咖啡厅里。他买了一杯咖啡,还走过来直接坐在了花栩栩身边。 “云飞哥,你怎么才来啊?!我们差点儿就要走了!”夏凡不满的对楚云飞挤了挤眼睛。 花栩栩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抱歉,刚才被一些公事绊住了。”云飞笑笑。 “好了,那我可走了哦!我约了新的编辑,再不去都要迟到了!” 花栩栩不解地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看夏凡,一会儿忍不住偷瞄一眼一脸云淡风轻的楚云飞。 他来了,夏凡却走了,那我呢?花栩栩心想:要不我也干脆回去继续工作好了? 谁知她刚要起身,却听见楚云飞淡淡的开口对她说: “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要跟你说。”他一副早已看穿她心思的表情,笑盈盈的问她:“这个周六,也就是明天,你有空吗?” 30. 拍卖会 蓝黑色修身牛仔裤,凸显花栩栩柔美纤细的曲线和修长美腿。黑色泡泡袖露肩上衣,点缀着少许碎花,俏皮中不失优雅。再配上精致的妆容和草莓红色唇釉,让她看上去格外清新靓丽,甜美动人。 花栩栩照照镜子,也不确定她今天这一身打扮是否合适。楚云飞邀请她一同出席今天在北三环举行的一场拍卖会,可她从未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才不至于让同行的云飞感到难堪。 忐忑地抬头望了一眼时钟,花栩栩惊觉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于是,她赶紧提上与鞋子相配的浅色小皮包,匆匆跑下了楼。 她本来是极力想劝阻云飞开车来接她的,可他却不以为意,以一句“上午九点半,你家楼下见”结束了她与他之间的小小争执。 走出楼门,花栩栩一眼就看到身穿蓝黑色笔挺西装的楚云飞,正站在他的车子旁边等她下楼。只不过他今天换了车,不再是平时代步的那辆黑色宝马,而换成了一辆颇为拉风的银色保时捷。 他身材高大挺拔、五官精致而深刻,不由得又让花栩栩停在楼门口,望着他愣住片刻。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她,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而愉悦的笑意。 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紧张的朝他身边走去。 “我这身打扮……可以吗?会不会太随便了?”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很好。很适合你。” 他打量着她,深邃的眉眼笑得弯弯的,俊朗的一张脸看得花栩栩止不住心跳加速,脸颊泛起微微红晕。 他很绅士的帮她打开车门,让她上了车。 若是别人问她周六有没有空,花栩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找出无数理由拒绝对方的邀约。可这一次,邀请她的人是楚云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问她要不要同行时候,他乌黑的眼睛似带着某种奇妙的魔力,深深凝视着她的眼,让她像被施了咒语一般,鬼使神差的,几乎不假思索的接受了他的邀请。 艺术品和古董高级拍卖会吗?花栩栩心想,这不正是楚云飞最擅长,做到国内顶尖水平的专业领域吗?机会难得,作为他公司的一名员工,她实在有必要去亲身体验一下这样的场合。 况且,如果她终究无法走进他的世界,那么,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只会变得更加遥不可及。于是,她决定放下矜持和胆怯,勇敢地接受挑战。 车子在三环上飞速行驶,拍卖会开始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楚云飞带着花栩栩在拍卖c厅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来的时候,拍卖会眼看就要开始了。 他用手机打开这家拍卖行的官网,将他们今天要拍下的一件古董的照片拿给花栩栩看。 “我的朋友秦铮,就是上次送你去看脚的那家医院的院长,他外公下个月过七十大寿。秦铮让我帮他拍下这个‘黄釉雕磁龙纹印盒’来给他外公作寿礼。” “哦哦……”花栩栩困惑地点了点头,心想:黄什么?没听明白。 于是她问云飞把手机借给她,拿近了仔细查看屏幕山显示的一个看上去制作相当精妙,雕刻有盘龙图案的方形瓷器古董。 她不是很懂什么叫“黄釉”,也不大明白这个印盒上雕刻的龙纹和蝙蝠到底有什么寓意。于是,她拿着云飞的手机细细的看着这件拍卖品的介绍,又搜索、研究了半天,才搞明白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如此珍贵。 “制作于清代晚期,参考价rmb8,000到12,000?哦……”花栩栩小声嘟哝着。 “我估计真的拍下来,落槌价应该会在九万以上。”云飞对她解释道。 好贵啊。花栩栩心想。她的确不懂,各种珍贵的古董到底要怎样鉴别,以及大约能拍出什么样的价格。于是深深再次感到,楚云飞能在这一行做得如此成功,绝不是简单的会做生意,或者善于谈判就可以的。他所具备的大量知识储备和独到艺术眼光,一定是相当了得了。 趁云飞正目视前方,关注着另一件古董的拍卖,花栩栩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眨巴着眼睛,忍不住对他投以崇拜的目光, 然而,他却好像偏偏感受到了她这份热切的注视,恰好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对上了她亮晶晶的一双杏眼。视线碰撞的一瞬间,花栩栩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慌乱的移开视线,假装在看别处。 温软的笑意瞬间溢满他英俊的脸庞。楚云飞没有戳穿她的窘迫,凑近她耳旁低声提醒着: “我们要拍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哦。”花栩栩低低的应了一声,强装镇定的将视线转移到正前方的拍卖台上。 结果,楚云飞以九万八千元的价格拍下了那件清晚期的“黄釉雕磁龙纹印盒”。尽管他们行事低调,却还是引起在场的不少客人纷纷侧目。 参加这次古董拍卖的人,大多是海州非富即贵的名流,他们中有不少人认识云飞,也有几个女宾对坐在云飞身边的花栩栩格外瞩目,甚至两三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弄得她相当不自在。 然而她和云飞都没有发现的是,人群中一个背光的角落里,坐着一位穿着浅灰色西装,长眉凤眼的男人,正将热切的目光直直落在花栩栩脸上,漆黑的眼底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之色。 齐天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心折叠着的b5画纸,将纸展开,露出纸上用铅笔手绘的一幅人物漫画来。 自从他在东港捡到这张漫画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将它随身携带,时刻准备着如果下次再有机会碰到那个女子,绝不会再让她从他身边轻易溜走。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他远望着坐在楚云飞身边的女子,面带忧伤地对自己低声呢喃,“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为何会和楚云飞在一起?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目睹了云飞刚才与她相视而笑,对她一脸温软的宠溺神色,齐天枭突然深深皱紧了眉心,强烈的厌恶感充满他躁动不安的内心。 正在这时,他看到那女子从座位上站起身,独自转身朝拍卖厅的门口走去。 于是,齐天枭也立刻站了起来,紧随那女子身后,快步跟了上去。 31. 追逐 花栩栩从拍卖c厅出来,想去个洗手间。独自走在会展中心二楼宽敞的走廊,她好奇的四处张望,隔着右手边透明的玻璃外墙,看到远处宏伟的大型体育馆和国际会议中心。 走廊左侧还有其他展厅在进行拍卖。a厅正是一场名家手工紫砂壶专场拍卖会,b厅拍卖的物品种类复杂,包括一些法国知名酒庄所产的高档葡萄酒。 花栩栩忽然觉得自己知识如此匮乏,想要完全融入到策展拍卖的世界,还需要多多学习和体验才行。 走进几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女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她推门刚要从小隔间里出来,却突然通过还未完全敞开的门缝看到对面的洗手台旁边,站着一个金灿灿,略有些眼熟的女人背影。 那女人一身珠光宝气,花栩栩透过镜子的反射,瞬间瞥见了女子的侧脸,心头一沉,差点儿惊讶的叫出声来。 “潘若兰?!” 还好她反应快,在认出潘若兰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的一瞬间,立刻将隔间的门重新关起来,并在里面上了锁。 “呼……”花栩栩长舒一口气,心想,还好我反应快及时关上了门,不然被她看见我也在这里,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现在这个时间,大部分客人都在拍卖厅,走廊里连个保安的影子都很少见到。万一这个暴力泼妇看到我,又要拿我撒气闹得不可开交,我岂不是……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花栩栩满心忧虑的对自己低语。 其实花栩栩认为她并非真的怕潘若兰,只是实在不想和这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发生口角,甚至是肢体上的冲突。再说,万一被对方拆穿上次她是假扮楚云飞女友的真相,那云飞岂不是很麻烦? “呼……”花栩栩把自己关在隔间里,沮丧的叹着气,心想,我还是等她走远了再出去好了。 潘若兰今天穿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声音并不是很大,她大概是在补妆,“嗒嗒嗒”的轻响在女洗手间里持续了一分多钟,就如花栩栩预料的那样,朝门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嗒嗒嗒……”声音越来越小,小到终于听不见了,花栩栩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认定她已经脱离了危险。 于是,她推开隔间的门,朝洗手间门外走去。 “呼……刚才可真险,差点儿被发现。”花栩栩一边叹气,一边出门右转想快点儿回到云飞身边。 然而,还没等她走出十米,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熟悉嗓音,在她身后叫起了她的名字: “花栩栩!” 花栩栩的脚步瞬间冻在原地,听到潘若兰嗓音的一刹那,她曾被踩伤的那只脚又一次因为神经作用感到一丝隐隐的刺痛。 “嘶……”她懊恼的撇了撇嘴,心想,这下糟了,还是被这个悍妇给发现了。 “嗒嗒嗒嗒……”潘若兰的皮鞋声快步向她走近,不用回头,花栩栩都能感受到对方来势汹汹的那个气势。 呃,我怎么办?!她苦涩的皱紧眉心,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心想,我还是跑吧!怂就怂吧,怂也比被这悍妇揪住不放强。 于是,她二话不说,头也懒得回一下,直接冲着前方走廊飞奔出去。 “啊?!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花栩栩!站住!!” 潘若兰也撒开腿追了上来。花栩栩的鞋跟是中等高度,潘若兰却穿着十一厘米高的细高跟。本以为她在这一点上占有优势,谁知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听不见对方的皮鞋声,花栩栩刚一回头想看看是不是已经甩掉了她,谁知却看到潘若兰竟然直接把鞋给脱了,光着脚,拼了命的在她身后紧追不放。 “呃……”花栩栩咧着嘴苦不堪言,心想,拖了鞋也要追上我吗?!这是有多大仇啊?!那我要不要也把鞋脱了?!可是……在这里拖鞋,多不雅呀!?! 在前面的岔路转了个弯,花栩栩一边跑,一边祈祷着能在走廊里碰到一个保安之类的人出来帮她。谁知放眼望去,走廊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啊?”她低头刚要在手提包里翻找手机给云飞打电话来救她,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身旁走廊里突然伸出一只浅灰色衣袖的大手,一把扯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带,将她带进了身旁走廊里。 “唔!”花栩栩吃了一惊,被那样一拽,差点儿跟那个一身灰西装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跟我走。”他的声音细腻而动听,不由分说的拉着花栩栩就朝那条走廊深处走去。 他推开最近的一扇门,先将花栩栩塞了进去,自己也随后挤进去,并在身后带上了门。 “唔……”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花栩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陌生男子塞进一个类似清洁用具储藏室一样,相当狭窄的小屋里。 “你是?”她抬头对上男子狭长的凤眼,问题刚要说出口,对方却伸出细长的手指抵在唇上,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她不要说话。 花栩栩默默的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抬眼细细打量他英俊中带着几分冷淡的精致脸庞。 这个男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她困惑地在心中犯着嘀咕。 然而,她只困惑了不到三秒,就清清楚楚地记起,她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对面的男人。 “啊!”她睁大眼睛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却只见男子微微一笑,又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嘴角勾起那一弯浅笑的弧度极好看,却同时也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危险诱惑。他一双漆黑的眼,深深落在花栩栩颤抖的眸子里。 花栩栩望着男子的帅脸愣住片刻,心想,这不是那天我在东港,坐在河对面,被我偷窥,还画下来的那个男人吗?! 储物间十分狭窄,大概只有一两平方米的样子,身边又塞满各种清洁用具,这让她和男子不得不以一个半抱着对方的姿势,才能勉强站住不摔倒。 接着,完全出乎花栩栩预料的是,男子一低头靠近她的脸,在她耳边用极好听的男低音轻声说: “我叫齐天枭,你呢?” “花栩栩……”她就这样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32. 撞进他胸口 他定定凝视着她的脸,专注的视线将她乌黑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和甜美唇瓣,一寸一寸细细描摹,像在心中反复确认着什么似的,眼底涌起某种复杂的哀伤。 花栩栩的腰被他搂着,脸也被他看得微微发烫,终于不自在的开了口: “我说……齐先生?” “嗯?”齐天枭用极好听的鼻音轻哼着。他表情玩味,带着明显的魅惑浅笑继续注视她,就好像她在他怀里越是慌乱,他反而越觉得开心似的。 “我想,追我的那个人,可能已经走远了。” 她是想暗示他,或许他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可他却好像并没听懂她的意思,环住她腰部的那只手全然没有放松,似乎还很享受此刻她与他之间暧昧的姿势。 花栩栩有些烦恼的皱了皱眉,在他贴得很近的胸口上轻推了一把,说: “齐先生,谢谢你帮我,可是,我看我们已经可以出去了。” 见她撇着嘴,已经有些恼了,他这才不无遗憾地轻叹一声,放开她的同时,推开了身后的门。 出了那个储物间,花栩栩先是警惕地朝左右看看,想知道潘若兰这会儿是否真的已经走了。齐天枭默默站在她身后,注视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花栩栩身上移开。 “呼……”不见了潘若兰的影子,花栩栩松了口气,才又想起来,应该跟齐天枭好好的说声谢谢。 谁知她刚转过身来想对他说话,齐天枭却唇角一勾,开口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花小姐,你是楚云飞正在交往的女友吗?” 花栩栩被他问得一愣,刚要反驳,身边却再次响起潘若兰恶狠狠的一声怒吼: “花栩栩!!” 花栩栩被她吼得浑身一激灵,转身就看见手中提着高跟鞋,一脸凶相的悍妇潘若兰正朝她身边走来。 花栩栩深深叹气,心想,既然躲不开,那也没办法。她不仅没做错任何事,还是上次被对方踩伤脚的受害者,潘若兰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欺负她?! “潘小姐,今天这样的场合,我认为应该识大体,避免一些麻烦。可你似乎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潘若兰气得眼睛里直往外喷火,看到齐天枭站在花栩栩身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放下凶狠的气势,改为一副讽刺的口吻对花栩栩说: “哟?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本事。你男人楚云飞今天没出来保护你,你竟火速勾上了一位新的护花使者。还是说,你和这位齐总本来就打算在这附近偷偷摸摸搞点儿什么,却让我撞破了好事?!” “你少血口喷人!”花栩栩愤怒地怼了回去,“无理取闹、执意要纠缠我的人明明是你!!齐先生只是好心帮了我。潘小姐在这里撒泼难道就不嫌丢人吗?!” “哼,就凭你也敢指责我?!我今天就是要无理取闹,就是要纠缠你怎么了?!你以为这位齐总会为了维护你得罪于我吗?!我看他未必有这个胆量!” 说着,潘若兰上前一步,一巴掌就往花栩栩脸上招呼过来。 花栩栩刚要闪躲,却感觉身后的齐天枭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迅速用力将她向后一带,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护住她的脸。 “唔……”花栩栩撞进他胸口,感觉身后潘若兰那一下子打空了,她却被齐天枭死死禁锢在怀里,想动也动弹不得。 “潘小姐,我是不敢得罪你,”齐天枭笑得一脸和气,一边对潘若兰说话,还一边搂着花栩栩,不肯让她轻易脱身,“不过,您这样的身份,在今天的场合闹出这种事恐怕会影响您和潘家的形象。不如给我个面子,今天就这样算了吧,你看,怎么样?”。 “栩栩!”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楚云飞急切的低音炮。花栩栩心想,天哪,云飞来了! 她用力推开齐天枭,一转身便对上楚云飞眉心深锁的一张脸。 云飞正大步从走廊尽头朝这边走来,看见花栩栩和齐天枭站得很近,眼底扫过一抹意义不明的反感。花栩栩不确定的想:也不知道他刚才看到了多少?会不会误会我和齐天枭的关系呢? 云飞走近三人身边,视线冷冷地扫过潘若兰拿在手里的一双金色高跟鞋,又看看花栩栩惊慌失措,无可奈何的一张脸,长臂一伸,拉住花栩栩的手,首先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护住。 “栩栩,你没事吧?”他关切的问。 “我……我……”花栩栩为难的撇撇嘴,想对他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飞温软的对她笑了一下,低声说: “你没事就好。不必解释,没关系。” 说完,云飞紧接着冷下一张脸,转而对潘若兰说:“潘小姐,如果你下次再敢对栩栩无理,我一定支持她去报警告你。上次你故意踩伤她的脚,她脚伤拍的片子和医生诊断书都保存在秦铮家的医院,随时可以调出来取证。我本人也不介意帮她作证,亲自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潘小姐本人名誉扫地或许是小事,万一事情闹大了,影响整个潘氏在海州的声誉,惹恼了你家那位潘老太爷的话,恐怕,你在家里的地位甚至是继承权都要受影响了,不是吗?” 潘若兰听他这样一说,气得脸都白了。花栩栩能看得出来,云飞的话击中了她的痛处,就算她再不可一世,却还是不得不顾忌自己的行为会为家族带来什么后果。 “楚云飞,你真敢跟我作对吗?!”潘若兰虚张声势的反问。 “潘若兰,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上次你故意破坏我公司旗下艺术家的一副价值千万的作品,监控视频和其他确凿的证据,全都掌握在我手上。你就不怕我不给你留面子,趁机全抖出来让你好看?” 花栩栩从未见过楚云飞如此凌厉的气势。他不惜彻底惹恼潘若兰也要维护她,让她感到暖心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担心,怕他真的遭到潘若兰的报复。 于是,她轻轻挤了挤他紧握住她的那只手,默默传达着她的担忧和劝慰。 他像是感受到了她手上温柔的挤压,转过脸来,刚才还带着怒意的冷硬目光,也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变得无比温软。 潘若兰虽然很不甘心,却终究在楚云飞强硬的态度下败下阵来。将心中愤怒强压下去,气呼呼地穿上鞋子,一扭头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默默地看着潘若兰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花栩栩却在转过身来的一瞬间,分明感受到身边的空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那么焦灼,充满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儿。 抬头一看,她才发觉,楚云飞和齐天枭正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对方。从两个人眼底流溢出来的,是某种颇为复杂,却又极其相似的危险恨意。 33. 有什么要求? 感受着身边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气氛,花栩栩发现,平时一向待人谦和、稳重洒脱的暖男楚云飞,此时此刻,竟浑身散发出一种冰冷得近乎危险的攻击性。 难道说,我家总裁和这位齐天枭素有恩怨?花栩栩心想。 齐天枭,齐天枭……总觉得这个名字以前好像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听说的来着?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片刻过后,终于恍然大悟,想起了关于齐天枭这个名字的一些事: 他不就是同事们前几天议论纷纷的那位,差点儿从“世恒”手中抢走简风岐那单合约的另一家公司的总裁吗?他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凌霄艺术”?据说,这个齐天枭是楚云飞在事业上多年的宿敌。他们在过去的交锋中互有攻守,如今两家公司也常常陷入你死我活,白热化的竞争局面。 “呃……我刚才竟然被这个人给救了……这也真是,太巧了吧?”花栩栩心中无奈的想。 齐天枭扫了一眼花栩栩和楚云飞依然牵在一起的手,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楚云飞: “云飞,这么久不见了,你有了新的爱人,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新的爱人?花栩栩略微吃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说起楚云飞的情史。 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想将手从云飞手里抽出来,谁知他竟将她握得更紧,完全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这位是花栩栩,我们公司的一位美编。”楚云飞平淡的说。 “美编?呵,该不会就是前段时间画出一幅让简风岐也拍案叫绝的宣传海报的那位……美女美编吧?” 说到“美女美编”这四个字时,他特意冲她挑眉一笑,带着几分魅惑的目光,再次落在花栩栩甜美的杏眼上。被一个好看到可以直接入画的男子这样放电,花栩栩不由得心头一颤,动摇着别开了视线。 “你的消息没错,就是这位美编助我夺走了你的生意。栩栩是我得意的部下。” 云飞这样称赞她,说得花栩栩心中暖暖的,乖乖的任他牵着手,嘴角荡起欣慰的浅笑。 “哼,那你还真是……走运。”齐天枭冷冷的说。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齐总,回头见。” 说着,云飞轻轻扯了扯花栩栩的手,拉着她转身离开了与齐天枭剑拔弩张的那条走廊。 “后会有期。” 她听到身后的齐天枭用极轻的嗓音低低说道。 虽未转身去看,然而直觉一向很准的花栩栩却顿时产生一种相当强烈而微妙的错觉:齐天枭这句“后会有期”,并非在对楚云飞说,倒更像是特地说给她听似的。 结果楚云飞并没有带花栩栩重新回拍卖厅去,而是拉她一起取走了今天刚拍到手的“黄釉雕磁龙纹印盒”,两个人开车离开了北三环的会展中心。 “你怎么会和齐天枭在一块儿?”开车的时候,他好奇的问她。 “我是……在厕所不巧碰到了潘若兰,本想避开她,却不想被她抓了个正着。那个悍妇不惜脱了鞋也要追上我,对我动粗。我正跑着,齐天枭竟突然从我身边的一条走廊里伸出手来把她拽住,带着我藏了起来。”花栩栩简单对他解释着今天发生的倒霉事。 “这么说,是他帮了你的忙?”云飞问。 “算是吧。要不是他,我可能真的会被潘若兰那个暴力女整的很惨。”花栩栩无奈的叹着气。 说着,云飞将车子停在一家高档餐厅门口,扭头对花栩栩说: “走吧,我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 他们吃饭的餐馆,是海州市最好的西餐厅之一,米其林三星。 花栩栩这个小穷人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西餐,对于云飞帮她点的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 席间,她听云飞说起,今天他见她迟迟没有回来,就忍不住有些担心,离开拍卖厅一路往女洗手间的方向寻找过去,这才找到了花栩栩他们三个人。 花栩栩三心二意的回忆着那时发生的事,一想到齐天枭紧紧抱住她的那种感觉,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幸亏你来得及时。那个齐天枭……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让人有种怪怪的感觉。”她不明所以的说。 楚云飞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花栩栩困惑的一张脸。 花栩栩很好奇楚云飞以前的恋人是个什么样子。一想到过去也曾有那么一个女人,被如此完美的他全心全意的深爱过,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丝酸酸的醋意。 吃醋的感觉相当不美好,大大影响了她品尝美食的胃口,于是花栩栩决定换个话题,跟他聊点儿别的。 “对了,你提到的那位朋友,那个医院院长秦医生,他为什么会想送这样一份礼物给外公祝寿呢?” “你说秦铮啊?”一提到这位朋友,楚云飞眼底忍不住浮起一丝开朗的笑意,“说到秦铮,我们都该好好谢谢他。我给你送去的那些贴膏和口服药,都是他亲自挑了最好的,婆婆妈妈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按时给你送到的。而且,检查费用加上所有药费,他可是一分都没管我要呢。” “哦!是这样啊!那我还也该好好谢谢这位秦医生。”花栩栩说。 听她这样一说,楚云飞一脸苦笑的摇着头,一副突然有些头疼的样子单手托腮,打量着花栩栩真诚的一张脸。 “叮铃铃铃铃……”就在这时,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楚云飞将手机屏翻过来一看,噗呲一声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刚说到秦铮,他就来电话了。也对,我给他拍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都忘了给他汇报一声了。” 说着,楚云飞按下了接听键。 “喂,云飞,我今天刚回海州。怎么样?什么时候见面吃个饭吧!”秦铮声音很大,听上去开朗、敞亮,让坐在云飞身边的花栩栩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云飞也不避讳,继续在电话里对他说: “行啊。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给秦院长接风,顺便要好好谢谢你上次派人给我送的那些药。” “楚总想谢谢我啊?好啊!我决定给你这个机会。”秦铮在电话里笑着说。 从他们二人半开玩笑的轻松谈话中,花栩栩大约猜到,云飞和这个秦铮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 “嗬!行,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就是了。”楚云飞笑弯了眼,看上去心情大好。 “哼哼,那我可说了啊!”秦铮一副准备狮子大开口的架势对楚云飞说:“上次你抱去医院看病的那位女士,我看了片子,腿挺美啊!我听说她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小美女!你请我吃饭,能不能把她也一起带来给我见见?” 34. 请她喝奶茶 看花栩栩坐在一旁听得有点儿窘,楚云飞不自然的对电话里干咳了两声: “咳咳!你这么没正经,我怕人家见了你还不被你给吓着了?” “诶!楚总可别胡说啊!对美丽的女士什么时候该正经,什么时候该不正经,我都可以当你的老师了!怎么?你这样藏着掖着的,难不成是怕我对她一见钟情,跟你抢啊?!”秦铮笑着说。 花栩栩越听越不对劲儿了,脸一红,赶紧低头拿起吃甜点的小勺子,假装专心致志地吃起摆在面前那份提拉米苏。 “行了行了,你快给我打住吧!”云飞又气又笑,细长的手指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对秦铮说:“我这儿还有事,先挂了。你这两天就乖乖等着我去找你吧。” 楚云飞赶紧把电话给挂了,看着身边“认真”吃甜点的花栩栩,对她笑得一脸温软。他知道,刚才的话她恐怕都听到了。 “栩栩,秦铮这个人是挺好的,就是太爱开玩笑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花栩栩抬起头,对上他乌黑深邃的眸子愣住片刻,然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吃完饭,云飞本是想开车送她回家的,花栩栩却不肯再麻烦他,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自己跑去最近的车站坐地铁了。 第二天周日,花栩栩在家里宅了一天,把她在网上打折购买的厚厚一摞高端艺术类过刊杂志,认认真真地翻了一遍。杂志里包含许多有关艺术品介绍,艺术家采访,和对世界各大艺展和拍卖会的相关报道和深入资讯。 她认为自己急需在知识层面多多充电,才能满足这份工作对她在各方面带来的冲击和挑战。“世恒天艺”美术与创意部,之所以没有直接叫“美编部”,是因为员工不仅要胜任美编需要完成的基本工作,有时还要参与协助公司在展览和拍卖方面的其他活动,例如与会场设计和布置、展览创意开发等相关的复杂工作。 虽然花栩栩最初的理想是当一名画家,可既然已经入了这一行,她也希望可以在这份丰富多彩的工作中拿出成绩、展现最好的自己。 “啊……好饿啊……”下午五点,花栩栩哀叹一声,惊觉她已经在家翻杂志翻了整整一天,竟然连午饭也忘记吃了。 饥肠辘辘,她决定出门活动活动,顺便吃点儿好吃的犒赏一下自己。 天气依然炎热,她穿着浅色牛仔短裤,人字拖,一件飘逸的短袖雪纺衬衫就出了门。 走到离地铁站很近的一家咖啡餐厅,她挑了平时最喜欢的靠窗座位坐下来,点了一份炒饭和一大杯冰咖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只是,她吃的实在太专心了,以至于竟未察觉,一位身材高挑、模样清俊的男子,也跟在她身后进了同一家店,坐在她对面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观察着她。 花栩栩火速消灭了一盘炒饭,让服务生收走盘子,一边玩手机,一边慢悠悠的喝剩下的一半冰咖啡。 这时,一位身穿制服的餐厅服务生不知为何,端着一杯崭新的珍珠奶茶朝她身边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这是那边的一位先生为您点的奶茶。”服务生将奶茶放在花栩栩面前的桌子上。 “谁呀?”花栩栩一脸困惑的小声问他。 服务生转身指了指对面角落里的一个位置,示意为她点单的就是那个人。 她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只看见坐在那张椅子上的男人正用一份报纸蒙着脸,让她根本看不到他的长相。然而,即便是坐在椅子上,花栩栩还是很难忽视他穿着浅灰色西裤的逆天长腿,和简洁衬衫下精瘦修长的好身材。 花栩栩愣住片刻,警惕的皱了皱眉头。 接着,服务生又从侧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白纸放在她面前,说: “那位先生拜托我把这个给您看。他说,您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说完,服务生无视了花栩栩又开口要问的问题,转身匆匆离开了她的座位。 这种情况花栩栩还是头一回碰到。虽然很无奈,也怕对方对她有什么危险的企图,可一想到这里是客人不少的公共场合,她便决定,冒险打开对方送过来的那张纸,先看一看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再说。 谨慎打开那张被折叠了两次的b5画纸,熟悉的铅笔漫画扑面而来: 碧海蓝天,烈日炎炎,金色的沙滩上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英俊天使。他有着漆黑的发,漆黑的眼,身后的一对翅膀也黑漆漆的,浑身散发出某种清冷中带着鄙夷的疏离感。他虽然有着绝世的容貌,可半透明的黑色眸底,却早已染上某种深刻而刺骨的极寒。他眼中涌动的恨意那么明显,似带着无形的杀气,让生长在他身边,凶恶丑陋、尖齿獠牙的食人花都吓得将头耷拉下来,花瓣和叶子枯萎成灰。 黑暗天使脚步所经之处,无不留下一丛丛冷艳的冰凌,钻石般耀眼、锋利、坚固,即便是在热烈阳光的炙烤下,依旧无法融化。 “这不是我那天弄丢的画吗?!”花栩栩瞪大眼睛,视线扫过漫画最上方,还保留着她用铅笔写下的几个小字:“堕天使,不敢惹。” “天哪!这张画竟然给人找到了?!谁呀?” 她不可思议的低头盯着自己的画,太吃惊了,以至于根本没发现,齐天枭早已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被我找到了。” 他近距离的用极好听的男低音对她说话,吓得花栩栩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慌忙抬头,对上他如漫画中一样漆黑深邃的眼。 “齐,齐总……你怎么在这儿?”花栩栩吓得几乎结巴。她没想到刚才故意用报纸挡住脸,还给她买了一杯奶茶的男人,竟然就是她画中画着的这个人,齐天枭! “齐,齐总,我……” “你什么啊?”他俯身隔着桌子凑近她,细细打量花栩栩慌乱得泛起红润的脸颊,笑得一脸得意,“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看,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35. 回忆:初见还是重逢? 齐天枭专注地打量着花栩栩略显慌乱的一张脸,她五官甜美精致,动人的杏眼深处,好似私藏着一大片流光溢彩的星空,看得他一时间出了神,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记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因她而起的阵阵强烈思潮带回五年前,他与她初见的那个夏天。 五年前的仲夏,海州正是一派繁花似锦的大好时节。阴晴不定的下午,24岁的齐天枭将车子停在近郊一片不算热闹的商业区稍事休息,等待一位重要客户的进一步指示。 忽然,如一阵轻盈的的风,娇小灵动的身影突如其来,铺满他的全部视野。一位身背画夹,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孩匆匆从他车前穿行而过,跑进前方一家规模不大的咖啡店里。她的脸,刹那间牢牢捕获了齐天枭的全部注意力。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神情一阵恍惚。 阳光一下子变得有些晃眼,一定是刚才那阵沁满花香的风太过浓重,不然,他为何会突然头晕目眩?心脏也似被一只久久潜藏在心底的隐形之手狠狠攫住,痛感一阵紧似一阵。 “楚楚……不可能……楚楚已经死了……”他不可思议的小声念叨,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那女孩,只怕稍微松懈一秒,她就会像儿时记忆中那颗迅速划破天际的流星般转瞬即逝,无迹可寻。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他自言自语,“这个女孩,跟当年16岁的肖楚楚,简直一模一样。” 望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店门的另一端,齐天枭叹着气,将勒紧脖子的领带松了松,然而剧烈的心跳却依旧很难平复下来。 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他下了车,走进女孩刚才进入的那家咖啡店。 “欢迎光临!” 一推门进去,只见她已换上一身女店员的工作服,头戴棒球帽,对他这位新来的客人展露甜美无暇的笑容。 她们连笑起来的样子都那么相似……齐天枭心中隐隐作痛。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坐在角落里继续默默观察站在柜台之后,正忙着招待客人的女孩。 黑咖啡一口都没动,望着与儿时故人如此相像的女孩,齐天枭内心深处,再次感受到一份久违的伤感和起伏。 然而,他的头又突然开始晕了起来,四肢无力,呼吸也变得越加困难。 不好,最近太忙了,根本顾不上休息,低血糖的老毛病怕是又犯了。 想赶紧往咖啡里加些糖喝下去,可他的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无力的垂在一旁。 “这位客人,客人……” 模糊的视线里,他一直关注的那个女孩,正十分忧虑地迅速朝他身边走来。 “啊……楚楚……救救我……” 齐天枭终于挺不住,一头晕了过去。 …… 梦回多年前儿时发生的那场灾难,齐天枭清楚的记得那次地震中发生的一切。 “楚楚,楚楚……救救我……”十二岁的齐天枭被压在即将倒塌的棚屋下,苦苦祈求刚刚费力逃脱出去的姐姐,肖楚楚。 楚楚是他养父母家的女儿,和他一样,他们两个都是领养的孩子。 几年来,养父母对他们姐弟态度冷淡,毫无关爱可言。他生活中唯一的温暖和快乐,就来自这位长他四岁的楚楚姐。然而此时此刻,他在恳求,她却一反常态的背对着他,完全不肯听他说话。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年幼的齐天枭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一起生活了三年,齐天枭曾认为,肖楚楚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也是唯一真正关心和爱着他的人。可是,在那生死关头,她却执意一个人逃走,放任他被压在房子下自生自灭。 “楚楚,救我……楚楚,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别把我一个人丢下……”泪眼模糊,他继续恳求,嗓子都喊到沙哑。 然而,十六岁的肖楚楚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摇。只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甚至都没有转身再看他一眼,就决绝地迈开脚步,快速朝山下走去。 啊……她最终还是抛下了我,那个我此生最爱,也最恨的女人…… 一颗流星从头顶划过,转瞬即逝,往昔岁月也在此时此刻离他远去。 后来,就在那个经历了山中地震的夜晚,他奇迹般的被人从倒塌的棚屋里救了出来,而肖楚楚,却意外的在逃往山下的路上遭遇山体滑坡,掉下山涧,粉身碎骨。 …… “客人,你怎么样了?客人……” 24岁的齐天枭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花栩栩甜美脱俗的脸庞。她的眼瞳是宇宙中最美的星辰,其中承载着满满的关切,再次让他不禁为之动容,呼吸一滞。 “我没事……”他微弱的发声,同时感到嘴里有种甜甜的,又带着点儿咸味的古怪味道。 他垂眼看到,在他躺着的那张窄床旁边,放着一杯貌似珍珠奶茶一样棕色而厚重的饮料。看来在他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大概是给他喝下了那种将盐与甜奶茶一起冲调的饮品。 “啊……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由衷的对他微笑,“哦,我猜你可能是低血糖,所以刚才擅自喂你喝了些加盐的奶茶。当时我手边只有这个,你不会介意吧?” “嗯,谢谢。”他一时间又把她当成了楚楚,小时候,她也是像这样时刻关心和照顾着他,“这是哪里?” “这是咖啡店的员工休息室。”花栩栩说,“我看你晕倒了,就把你扶进来躺下。您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没事。我只是低血糖。现在已经好了。” “刚才,你还一直在叫一个名字,楚楚?需要我帮您联系她吗?”女孩懵懂的睁大眼睛,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不,我们恐怕……再也找不到楚楚了。”苦涩的吐出这句话,莫名的伤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齐天枭俊美的眼角眉梢。 女孩像是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好奇的歪着头,望着他细长的凤眼出了神。 后来,客户打来电话,齐天枭不得不迅速离开了那家咖啡店去忙工作了。 本想忙完手里的事再来打听那位女孩的下落,结果几天后,当齐天枭重新来到这家店里的时候,店员们却口径一致地竭力否认曾有过那样一位女孩在店里打过工。 …… 初见一别,便是五年。如今,齐天枭已经29岁,终于重新坐在与他颇有渊源的这位女孩面前,拿着她为他画的画,俊逸的脸庞铺满道不清、说不尽的温软笑意: “花栩栩,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看,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36. 腹黑而迷人 花栩栩没想到,被她弄丢的那幅画竟然被模特本人捡到了!她还在画里将他画成了一个冰冷而腹黑的堕天使。 坐在齐天枭对面,她简直尴尬到无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这位传说中不择手段,绝对得罪不起的对手公司总裁,接下来要怎么整治她。 “齐,齐总……其实我画这张画并没有恶意。”她试图解释。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齐天枭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我那天……跟你离得太远,也没看清楚,所以才胡乱画了一张。” “可是你画得很传神啊!细节把握的很准确,眼睛画得也很像我、很细致。”他似乎很享受面前花栩栩这幅窘迫到不行的小模样,漆黑的眸子里透着一抹得意的亮色。 心好累!花栩栩觉得这根本没法解释,简直是越描越黑,于是干脆放弃了。 “您可能会生气,这我理解。可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一看到您,就觉得您很帅,很有气质……所以才画了这幅画。就像漫画里腹黑而迷人的反派,让人……很难忽视,甚至忍不住的有点儿喜欢。” “也就是说其实你是喜欢我喽?”他极好看的一张脸凑得离她更近了,狭长的凤眼睁得很大,看得花栩栩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起,脸颊泛起一片绯红。 “我……”花栩栩不知该怎么回答,为了缓解尴尬,干脆拿起冰咖啡猛吸了两口。 “要是让你男朋友知道你喜欢我,说不定他要大吃飞醋了。” 他一句玩笑话,却害得花栩栩喝水差点儿呛到,赶紧放下杯子干咳了两声。 “男朋友?您是说……楚总?”她脸更红了。 “对啊。那天潘小姐不是说了吗?你是楚云飞的女人。” “我……”这下她更为难了,虽然假扮女友的事不便让外人知道,可她也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顶着楚云飞女友的头衔引人误会啊? 齐天枭专注地打量着她的脸,淡淡的笑意背后却似隐藏着一抹复杂的情愫,让花栩栩有些看不懂。 “齐总,其实,我并不是楚总的女友。”她只好对他说实话,“可是,我能不能请您帮个忙,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潘若兰?我这边……也有些不好说的苦衷。” 齐天枭若有所思地对着花栩栩微微蹙眉的样子望着许久,见她实在为难,终于温软一笑,说: “好吧!看在你以前帮过我的份上,我也帮你一次。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我帮过你?”花栩栩更加不解。 “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他眉心微蹙,遗憾的抿了抿嘴。 可她却只是盯着他的脸,默默摇着头。 “嗯……”他叹着气,说,“那你先喝一口我给你买的奶茶吧。” “奶茶?” “嗯。或许你喝了这杯奶茶,就能想起我是谁了。” “哦……”花栩栩点点头,拿起他帮她点的那杯珍珠奶茶,用吸管吸了一大口。 “哇!咳咳咳咳……”那奶茶味道明显不对,难喝到花栩栩差点儿吐出来,一脸嫌弃的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这奶茶……怎么是咸的?!” “对啊,我让服务生帮我加了盐。”齐天枭笑道,“还是想不起来我是谁吗?” 花栩栩这下愣住了。咸的奶茶?这件事倒还真在她记忆里留有那么一丝丝模糊的印象。 五年前的夏天,她背着咖啡店店主偷偷替姐姐打工,曾碰到过一位因为低血糖而晕倒的客人。她那时很着急,便在刚做好的奶茶里加了盐想达到盐糖水的效果,给那位客人喝了下去。 “你是……那位低血糖的客人?!”花栩栩终于认出了齐天枭俊美脱俗的一张脸,心想,真的是那个人吗?!长相这么出众,我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啊,我就是那个被你喂了又咸又甜的奶茶的客人。”他温和的说,“那时候你照顾了我,后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谢你。可等我过几天再回去打听,那里的人又都说不认识你。所以,我也很遗憾,再也没有机会找到你。” “哦……”花栩栩恍然大悟,一边点头,一边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五年前,就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的某一天,姐姐打工回家对她说起一件事,说当天有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去店里打听她。可姐姐总觉得那个人当时的态度过于急切,怎么看也不像好人,怀疑他对妹妹有什么不良企图,所以特意嘱咐店里的其他人也不要把妹妹的事说出去。而且,花栩栩替姐姐打了两天工,本来就没跟店主打招呼,细究起来姐姐也很麻烦,所以他们才干脆彻底封口,说根本没有男子来找的那个人。 一想到这儿,花栩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还真是怪巧的。 “笑什么?”他好奇的问。 “没什么。”花栩栩心想,她那个奇葩姐姐,还是不提为好。 “如果我五年前就找到了你,或许,我们现在的关系,会很不一样。”说到这里,他漆黑的眼底突然划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伤感。 “还能怎么不一样?”她没多想就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齐天枭久久没有回答,视线在她纯美的脸颊上停住许久,叹着气说: “至少,我会在你认识楚云飞之前就雇你为我工作。这样,你就不会和他……”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住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又聊了一会儿,时间也有些晚了,齐天枭执意送花栩栩到她家楼下,望着她在楼道里消失的身影,内心再一次被压抑而阴沉的情绪迅速填满。 他忘不了楚云飞拉着花栩栩的手时那一脸宠溺而甜蜜的表情。他太了解楚云飞,所以他知道,即使云飞现在还没有明确对她表白心意,可对他来说,花栩栩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本质的区别。他与她之间确立爱人的关系,只是时间问题。 “嗯……”齐天枭点燃一支烟,抬头望着花栩栩的卧室亮起暖色的灯光,叹着气对自己喃喃低语,“花栩栩,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你,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楚云飞,让他轻易得到你?” 这时,齐天枭上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屏幕,看到来电人是他近两天才雇佣的私家侦探,石军。于是,他按下了接听键。 “齐先生,您已经顺利见到那个女人了吗?”石军说。 “见到了。石先生的工作很到位,我很欣赏你的效率。”齐天枭猛吸了一口烟。 “那当然!您昨天晚上给我发来她的名字和照片,我就立刻开始调查,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地址。今天我可是在她楼下整整蹲了一天,直到下午五点才见她从楼里走出来。”石军邀功似的对齐天枭说。 “打听到有关她的其他资料了吗?比如家庭背景之类的。”齐天枭平淡的问。 “应有尽有。我可以马上给您发过去。” “好。你的工作我很满意。尾款我会尽快给你转过去。” “谢谢老板!那么,接下来还需要我继续跟踪她吗?” “最近先不必了。或许以后还会有需要,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说完,齐天枭首先挂断了电话。 37. 超喜欢 周一,舒阔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清透无比。晴空之上连一丝云絮的影子都看不见,蓝的那么干净、彻底。 花栩栩大清早接了姐姐一个电话,害她出门有些晚了,上班几乎迟到。 穿着雅致飘逸的黑色碎花长裙,她一出地铁站,却不得不拿出媲美百米冲刺的速度,踩着糖果色小高跟鞋,朝“世恒天艺”公司所在的办公大厦一路狂奔。 周一总是格外忙碌,总编佟煜的心情也在这一天显得更加烦躁。花栩栩可不想因为迟到这样的小事引起主编的注意,甚至领受一顿严厉的训话。 正当她完全不顾形象的直奔大楼门口撒腿快跑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却缓缓从她身边开了过去。自己开车的楚云飞,转头间便看到了花栩栩这幅全力奔跑的样子。 轻盈的黑纱裙摆优雅地随微风翩然起舞,可她脸上却分明是一副相当急切,近乎绝望的表情。看到这样的她,楚云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花栩栩终于在满意的时间内冲进了办公大楼。然而当看到每一部电梯门前都排满一层一层黑压压的人群时,她顿时就泄了气,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啊?”她跑累了,叉着腰发出崩溃的哀鸣:“要在这儿排队等电梯的话,我要猴年马月才能挤上去啊?!” 脱力的长叹一声,她心想:看来我今天铁定要迟到了。 然而,就在她垂头丧气打算认命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低音炮,对她说起话来: “咳咳,花栩栩?”楚云飞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高大挺拔的身姿立刻引得周围一众女同事屏住呼吸,花痴地仰望他精致俊朗的一张脸。 “总裁?”花栩栩吓了一跳。 “你跟我来,我有事要交代你。”云飞以一副相当严肃、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她说。 花栩栩哪赶怠慢?赶紧跟在他身后走向了前方那部vip电梯。 所谓vip电梯,就是在上下班时间,仅供此栋大楼所有公司高层管理人员专门使用的专用梯。只有少数人才有这部电梯的使用权限,这个少数人,当然也包括“世恒天艺”的总裁楚云飞在内。 花栩栩低头跟他往前走,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的小卡,在vip电梯的操作台上刷了一下,电梯门便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楚云飞先行踏进电梯里。花栩栩有点儿懵,在他身后迟疑着,心想:我要跟他进去吗? 正在发愣,先进到电梯里的云飞却贴心地为她按住了开关,说道: “快进来啊。” “哦!”花栩栩恍然大悟,赶紧夹着手提包,冲进电梯里。 电梯门即将关闭之前,又有两位其他公司老总刷卡进入电梯里。他们无视了花栩栩的存在,直接跟云飞攀谈起来。 花栩栩躲在楚云飞斜后方,趁他看不见她,肆无忌惮地对着他挺拔的背影,线条柔和的侧脸看了许久,真是赏心悦目、大饱眼福。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那两位老总下了电梯,此刻电梯里又只剩下花栩栩和楚云飞两个人。 他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她身侧。花栩栩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对着他的背影发花痴了,老老实实的站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慌乱。 “怎么这么晚才来?”他语气柔和,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责备她。 “早上接了姐姐一个电话,出门晚了。”花栩栩低声说。忽而又想起刚才进电梯之前楚云飞对她说的话,才又赶忙问他:“总裁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吗?” “嗯?”他被她问得愣住一秒,继而又对她温软一笑,挤了挤眼睛:“没事。” 没事?花栩栩心想,没事为什么偏偏拉我进来?该不会是……看我在下面等电梯很为难,所以特意带我蹭vip电梯一起上楼吧?哦!真的吗? 心头猛地涌起一股暖意,她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眼望着他,激动到忘了掩饰,对他说:“谢谢总裁!!” 云飞笑着打量她一脸崇拜和激动的样子,打趣着说: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漫画里那种楚楚可怜,眼泪汪汪的小兔子。” “兔子?!”花栩栩大惊,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他。 “怎么?你不喜欢兔子吗?”他的笑容简直好看到犯规,眼底闪过一抹神秘的深意,细细打量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喜欢兔子吗?” 花栩栩眨巴眨巴眼睛,脸颊不知为何突然泛起一片桃红,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喜欢兔子。超喜欢,兔子。” “叮咚!”五十五楼到了,电梯门在花栩栩身旁打开,她恍然大悟,赶紧慌张地逃离了只有他与她的那部vip电梯。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在关闭的电梯门里面,楚云飞望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了。 出了电梯,花栩栩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思绪,直奔她自己的工位快步走去。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早上九点二十八分,只要再晚两分钟,她就迟到了。 “呼……好险。幸好没迟到。”她庆幸的长舒一口气。 然而她高兴了还不到一分钟,却听到前方主编办公室那边,传来佟主编雷厉风行、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花栩栩!秦仪!你们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呃……”花栩栩抬头看了一眼佟煜,她的脸色可不太好,一副相当急切而严肃的神情,犀利的目光直直落在花栩栩有些心虚的一张脸上。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说完,佟煜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敞开着,似乎在等花栩栩和秦仪进去。 “花栩栩……我们俩好像没迟到吧?”秦仪一脸惊恐的凑到她跟前,战战兢兢的跟她一起往主编办公室走去。 花栩栩已经在佟煜手下工作了一个多月,对于主编那种格外严肃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熟悉。 佟主编是个工作能力很强,性格也相当沉稳淡定的上司。然而,每当有什么特别棘手,或者特别紧急的工作,她也难免会露出像现在这样如临大敌的冷肃表情。 花栩栩和同期的秦仪一前一后走进佟煜的办公室,在身后关上了门。 “请坐。”佟煜直截了当的说,“今天有个特别棘手的工作要交给你们二位。” 果然!花栩栩心想,恐怕又不是什么容易应付的差事了。 38. 气晕了 花栩栩和秦仪一大早就被主编佟煜叫去了办公室,说有特别的工作要交给他们。 “最近公司业务到达一个繁忙的高峰期。目前正在着手筹划的活动就多达十场。只在这周末,就有两场艺展和高端艺术品发表会要同时进行。公司‘策展部’已经彻底忙不过来了,所以,向近一周来工作不是特别多的我们‘美创部’提出了援助请求,让我们派两名设计师或者美编,去协助他们进行一些现场设计和会场布置。” 佟煜说到这里,喘了口气望着坐在对面的两个职场新人: “你们俩是我们部门最新进的美编,年纪轻,资历浅,急需多方面的磨练和提升,才能更好适应公司的节奏和业务要求。所以,我觉得派你们俩去协助‘策展部’那边的工作最合适。你们说呢?” 花栩栩和秦仪同时都有点儿懵,不过他们心里明白,作为部门最新进的员工,有需要额外出力的工作当然是可着他们先上。 了然的对视一眼,他们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好,现在我分配一下任务。这周五,北三环会展中心有一场‘现当代艺术作品展’,展期三天,周日有拍卖会。这场规模比较大,恐怕还有些体力活之类的,就交给秦仪吧。然后第二场是……周六,就在我们世恒公司自家的艺展中心,有一场‘艺术珠宝发表展’。虽然规模小,但情况比较复杂,项目负责人给我说了老半天……最后我看还是花栩栩去比较合适。所以,就这样分配了。有问题吗?” “没有。”花栩栩和秦仪同时点头回应。 “好。今天上午十点半,你们去五十二层策展部,分别找这两个项目的负责人领任务。美创部这边的工作也会适当给你们减少一些。” …… 走出佟煜的办公室,秦仪垂头丧气,一脸委屈地对花栩栩抱怨道: “唉……这也太倒霉了!这个周末我本来还想回趟老家,参加同学的婚礼呢……结果却不得不留下来加班……” 花栩栩倒是没什么不满,反正她也是一个人,除了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姐姐之外便再无牵挂。就算不工作,大概也会出去写生或者干脆在家宅一天。有机会参与高档艺术珠宝发表展的筹备工作,反而让她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我怕不是有工作狂的潜质吧?”花栩栩对自己小声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秦仪没听清,凑过来好奇的问。 “哦,没什么。” “一提到工作狂,我想起咱们总裁了。我听人说,楚总就是典型的工作狂!一周工作七天,没有一天不加班,每天大概只睡四五个小时。” 秦仪虽然是个男人,可他对八卦的热爱程度却远远超出了一般女性,眉飞色舞的跟花栩栩胡侃一通。 花栩栩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想,工作狂?工作狂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你知道楚总有女朋友吗?”她忽然好奇的问秦仪。 “呀呀呀!果然你也很在意这个问题吧?”秦仪一副“我太了解你的心情啦”的表情,对她神秘的挤了挤眼睛。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单纯出于八卦精神。”花栩栩为自己辩解。 “听说是没有的哦。想也知道了,一个会把除了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的男人,怎么会有女朋友呢?!听说楚总的爷爷可是很着急的,连续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都是海州市有头有脸的富家女。” “咳咳……”花栩栩忽然紧张的咳嗽起来,心想,连这你们也知道?!那云飞找人假扮女友的事该不会也要暴露了吧? 忽然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花栩栩赶忙找了个借口逃离了秦仪身边。 十点半,花栩栩去五十二层的“策展部”与“艺术珠宝发表展”项目组的人开会直到中午十二点多,才有了短短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任务太紧,她一点钟还要和项目组的其他人集合去展会现场。没时间吃午饭,她只好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和一杯橙汁,简单应付了一口。 世恒天艺公司旗下的“世恒艺展中心”,位于海州市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东侧,是一栋现代风格,整体通透,设计感十足的三层建筑,专门为与世恒公司签约的艺术家和收藏家举行展览和拍卖活动。 建筑一楼,有三个面积适中的中型展厅,其中两个可以合并成一个大展厅。 二楼有一个专供拍卖使用的大厅和一些功能性的会议室。三楼是一些艺术工作室和办公室,可供工作人员随时使用。 花栩栩和同事们来到现场,发现这里的布置工作才刚刚开始,穿制服的工人们进进出出,东西堆满现场的各个角落,一时间让人有些无从下手。 这一忙起来直接就到了傍晚,外面天色越来越阴沉,让花栩栩不禁担心天要下雨。 “呃……今天出门的时候太匆忙,都忘了带伞。”她赶紧翻手机找到天气预报扫了一眼,“什么?!晚间有大到暴雨?!那我还怎么回家啊?” 然而她并没有更多时间唉声叹气,事情多得焦头烂额,等终于忙完了今天所有工作,花栩栩一扫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啊?!都这个点儿了?!”苦叹一声,她决定趁天还没下雨,赶紧坐地铁回家好好休息。 可还没等她收工,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令人焦躁的来电铃声。花栩栩赶紧接起了电话。 “喂?姐?!”花栩栩心想,蓉蓉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呢? “亲爱的,姐姐现在在你家里,你姐夫也在。”花蓉蓉甜嗲嗲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刺耳。 “姐夫?!你的意思是,前姐夫吧?你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心想,姐姐怎么又和那个欺骗过她的男人搞到了一起? 然而一转念,她又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赶紧追问: “你先等等,你说……你和陈威廉在我家?!” “对啊!我们今天回来的匆忙,没地方住,只好先来了你家。结果现在西郊下大雨了你知道吗?好大!好大的雨啊!!连打雷带闪电的,姐姐好怕哦!栩栩!!” 姐姐夸张的伪台湾腔顿时让花栩栩心中生出一阵抓心挠肝的烦躁感。她低头深深皱眉,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所以呢?你说说看,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脱力的问。 “栩栩,你是知道的哦,姐姐最怕打雷了。” “别兜圈子。说吧!你到底想让我怎样?”花栩栩听不下去了,现在只想死个痛快。 “今晚,我和你姐夫可能要住在你家了哦!我们现在没地方去哦!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要我们怎么出去呢?” “那我呢?!你们住我家,我还怎么回去?”花栩栩有气无力的问。 “你呀?你今晚住酒店好了喽!正好不用回家了。下这么大的雨,你没带伞吧?住在外面多方便啊?这么晚了,你挑个离公司近的地方住明天上班也方便。一举两得!”花蓉蓉愉快地说。 花栩栩感觉自己简直要被这个姐姐给气晕了。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39. 被领走 楚云飞今天下午一直在“世恒艺展中心”二楼的会议室与几位设计师和拍卖师开会,晚上又忙了一些事情,直到深夜才从艺展中心二楼走下楼梯,打算开车回家休息。 这个时间还留在展馆里的工作人员寥寥无几,灯也熄灭了大半。一楼宽阔的走廊格外空旷,走廊一侧高高的玻璃外墙干净透明,使人可以完整地看到大楼之外浪漫中透着静谧的都市夜景。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楚云飞的思绪。他困惑的扭头向走廊深处望了一眼,刚好看到花栩栩一脸沮丧的垂着头,似乎正对着手机里低声说着什么。 “花栩栩?她怎么还没走?”他对自己轻叹一声。 其实,他下午到这里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当时她正忙着跟工人解释一些设计上的细节,根本没注意到他来了。他自然也不好打扰她工作,在她未察觉的情况下默默上了二楼。 此时,看着花栩栩挂断电话,脸上满溢着某种说不出的苦涩和失落,他竟不由自主地向她身边悄悄走了过去。 花栩栩似乎并未察觉楚云飞的靠近,手里还紧紧攥着刚被她挂断的手机,慢慢抬起头对着面前透明的玻璃墙,眼底写满忧虑,嘴角微微发颤,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楚云飞真担心她会突然大哭起来,加快步伐向她身边走去。然而,就在他以为她马上就要流下眼泪的一瞬间,玻璃墙外却突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哗啦啦”地扑上一尘不染的清透玻璃,将空气中所有的寂静和克制一下子撕得粉碎。 楚云飞的脚步在原地停住,出神地打量着前方的花栩栩。尽管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了多时,然而,她却没有哭,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触碰着面前的玻璃,像是想摸一摸正反复冲刷视野那一层层细密的雨帘。 最后,她终于无奈地叹着气,朝他这边转过身来。 “总裁?”她看到了他,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惊讶。看来她刚才只顾着难过,根本没发现云飞已经在她身边望了许久。 “花栩栩,你怎么了?”他的嗓音低沉而动听,带着几分心疼的口吻。 “总裁……我无家可归了……”两行泪终于忍不住涌出眼眶,倏地滑过她瓷白中透着红润的脸颊。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突然流泪,赶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哭了……” “花栩栩……”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只洁白的手帕递给她,本想对她说话,却突然语塞,欲言又止。 “谢谢……”花栩栩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 “到底怎么了?”他问。 “今晚,姐姐和她前夫占领了我的房子……我没法回家了。”花栩栩沮丧地低垂着头。 “那你要去哪儿睡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讨厌住旅馆,高档酒店又太贵。我想,不如我回公司打地铺对付一晚上吧。”她有气无力的说。 “公司怎么能住人呢?根本没法好好休息。”楚云飞说,“再说,五十五楼那么大,空荡荡的,你一个人黑灯瞎火怎么住?外面又电闪雷鸣,一直下雨,你就不害怕吗?” 像是特意为了配合他刚说的这句话似的,一道白亮的闪电突然劈开暗黑天际,咔嚓一声落在他们身旁的玻璃墙外,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吓得花栩栩浑身发抖,浅秀的眉心纠结成可怜的一团。 “那怎么办啊?”花栩栩绝望的对自己呢喃。 “现在是旅游旺季,客房紧俏。这么晚了你就算想去住酒店,恐怕也订不到房间。高档酒店又太贵,你只为了住一晚也很不划算。小酒店又不安全,根本不能考虑。”楚云飞说。 “所以我只好回公司住一晚上……” “去我家住吧。” 他用极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听得花栩栩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对上他深邃而漂亮的眸子。 “嗯?”花栩栩极小声地哼了一声,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不如你去我家住一晚吧。” 花栩栩吃惊地张了张嘴,云飞脸上的神色却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不不,这不妥。”她慌乱的想要拒绝。 “没什么不妥的。我家离这里很近,客房又多得是。正好可以让你好好休息一晚上。” “可是……” 花栩栩还要反驳,云飞却不由分说的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 花栩栩就这样被云飞拉着手拖上了车。她一路上都慌慌张张地想找机会拒绝他的好意,可他却以“她是他的宝贝员工,他有责任照顾她”为由,不准她再反驳。 风雨交加,楚云飞的车子稳健地穿过密实的雨帘,往市中心的方向缓慢行驶。 花栩栩听说楚云飞住在市中心最豪华的一栋高档公寓楼里。虽然心驰神往想去见识一下,却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可他却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于是,她也只好接受他的好意,去他家里叨扰一晚了。 “总裁……” “嗯?” “我们……能去一下便利店之类的地方吗?” “你要买什么?” “睡,睡衣……之类的……”一想到自己穿着睡衣在云飞家里走来走去的样子,花栩栩忽然感到脸颊都在微微发烫。 “好。前面就有一家。”云飞却笑得一脸温软,透过放置在方向盘前方的小镜子反复打量花栩栩红扑扑的一张脸。 云飞的家位于市中心最顶级的高档公寓楼里,是一套二百多平方,五室三厅三卫的豪华全明户型。 室内装潢和摆设是典型的北欧风格,实用而舒适,简约中又不乏一些艺术感十足的小细节,体现了主人高明的品味。 花栩栩看呆了,在宽敞的客厅里愣住许久,才被楚云飞拍了拍肩膀,笑着说: “想看以后还有机会哦。今天都这么累了,也该收拾收拾,早点睡吧。” “哦!”花栩栩这才缓过神来,转身凝视着云飞俊朗温润的一张脸,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 “想看我也有的是机会哦!” 他的笑容点亮了她原本阴沉郁闷的整个心境,花栩栩不好意思的叹着气,嘴角浮起笑意,低低的对他说了一声: “谢谢。” 40. 胆小鬼 深夜,花栩栩在楚云飞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新买的睡裙,将所有脏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 羞于让云飞看到她这幅素面朝天,穿着样式简单的吊带睡裙的模样,花栩栩干脆不声不响地坐在洗衣机所在的小房间里发起呆来。 雨还在下,身旁狭窄的落地窗外,是朦胧细雨中都市深夜的点点暖光。 呆呆的望着洗衣机的滚筒无声旋转,花栩栩又想起刚才,她望着楚云飞迷人的笑容时,心底野蛮生长的那份强烈的渴望。就像上次他们从夏凡家回来,她站在云飞身后看到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伟岸背影时一样。 那时,她多想走过去从背后将他抱紧,告诉他,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刚才亦是如此,她艰难地忍耐、压抑着,才没有直接扑进他怀里向他告白。 “呜……我真是疯了……”花栩栩垂头丧气的对自己呢喃。 他是她的总裁。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她想对他告白,那么她仅有一次不可逆转的机会。如果她失败了,她不仅失去了他,甚至要连留在他身边,作为他的“宝贝员工”继续仰望他的机会也会全然丧失。 楚云飞洗完澡,路过洗衣间门口,看到花栩栩穿着睡衣一个人坐在皮质长椅上垂头丧气,不由得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怎么在这儿坐着?客厅里多舒服?”他说。 “我……还是继续坐在这儿吧……”她笑意缱绻,羞涩的低下头,盯着拖鞋里露出来的一双赤脚,局促地保持着沉默。 谁知他却没有走开,反而迈步走进这间屋子,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 “我让你感到紧张吗?”他问。 “没有。”花栩栩叹着气说,“总裁总是对我这么好,让我……很过意不去。” “你是我的宝贝员工,照顾你是应该的。” 他话音刚落,花栩栩却突然好奇的抬起头来打量着他的脸。 只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他才要这样照顾她吗?这个想法莫名让她感到有些失落。 他也认真凝视着她,像是察觉到她眼底转瞬即逝的那份小别扭,对她温软一笑,故意凑近她的脸,神神秘秘的说: “怎么,只做我的‘宝贝员工’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他的眼睛美若星辰,让花栩栩再一次忍不住突发一阵狂乱的心悸。 “我……我……”她为难的抿着下唇,重新想起刚才的种种忧虑,终于还是叹着气,忍住了不再说话。 他对她笑着,小声嘟哝了一句: “胆小鬼。” 寂静的雨夜,她与他就这样肩并肩坐在长椅上,默默地望着窗外的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话。 “为什么总是看手机?”他问,“和总裁在一起让你感到很无聊吗?” “不是啊……”花栩栩懒懒地说。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你姐姐吧?” 他竟然猜到点子上了。 “嗯……算是吧。” “花蓉蓉我也认识。那个女人,根本轮不到你为她担心。她比你厉害多了。”他狡黠的对她一笑。 花栩栩皱皱眉,不满地抿着嘴唇。 “你生她的气吗?每次都被她坑得很惨。” “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是生她的气,我只是……很担心她。”一股眼酸涩的泪再一次忍不住涌了上来,花栩栩倔强的忍着,没有再落泪。 “唯一的亲人吗?”他柔声问。 “是啊。”花栩栩深吸一口气,眼中含泪,望着身边的云飞,“你可能不知道,我和蓉蓉并不是亲姐妹。我是……花家的养女。” 云飞有些惊讶,却没有插嘴,静静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八岁那年,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很害怕,就每天躲在家里哭得停不下来。蓉蓉姐一家就住在我家隔壁,是她向爸妈苦苦请求,才说服养父母收养了我。所以,是姐姐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我从小就很胆小,又怕生,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每次都是姐姐替我出头,保护我。夜里我梦见去世的父母哭醒的时候,也只有蓉蓉在我身边,抱着我哭,拼命安慰我。 “小时候姐姐总是照顾我,所以现在,就算她会坑我,我也并不介意。我只是担心,那些她没有对我说出口的苦衷会伤害她,就像几年前一样,害她遍体鳞伤,输掉所有。唉……你觉得蓉蓉厉害,可我却更了解她,她比她看上去的那副样子要脆弱得多,也很怕孤独……” “所以,你刚才哭,是因为担心她受到伤害吗?”他问。 “是啊……曾经欺骗了她的男人,现在又缠上了她,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好不甘心……” 楚云飞定定凝视着她的侧脸沉默良久,才低低的说: “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的内心,远比你表面看上去的样子要成熟许多。”他明亮的黑眸深处,不知为何,竟染上一层让她看不懂的忧伤,“没想到你也是领养的孩子。可是,你跟我所认识的另一个从小就被领养的人……却那么的不一样。” 花栩栩好奇的望向云飞,察觉他眼中的情愫突然变得那样复杂而伤感。 “另一个被领养的人?”她不解的问。 “是啊。我也认识那么一个人,小时候曾被人收养,却不幸被最亲的人背叛、抛弃。他跟你不同,你相信人的善意,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对他来说,在这个世界只有金钱和冷漠,再也没有他可以信赖的人。” 花栩栩本想问他那个人是谁,又经历过怎样的人生,可云飞却拒绝再说下去,只是摇着头陷入更深的思绪中。 深夜,在局促的小房间里,他们陷入各自的幽思,却又肩并肩的坐在一起,彼此陪伴。 久违的安心感在花栩栩心中慢慢滋长,她很享受就这样默默陪在云飞身边的温馨时光。然而,忽然间,她又再次想起齐天枭那天在咖啡馆对她无意间提起的话题。 齐天枭说,云飞其实曾有过一个用情至深的初恋女友,两个人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虽然那份爱情最后以失败告终,可是,或许直到现在,云飞都无法对那个人彻底忘情。 唉……他过去的那个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一个女人呢?一定是个很完美、很高贵的好女人吧? 花栩栩沮丧的想。 那么,平凡如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成为配得上他的那种女人呢? 请假 抱歉,今天真的太忙了,身体也不好,头很晕。 请假一天。 勿等。谢谢!! ———————————————————————————————————————— ———————————————————————————————————— —————————————————————————————————— (。?_?。)?i’msorry~ (づ ̄3 ̄)づ╭?~ o(╥﹏╥)o —————————————————————————————————— 41. 不能容忍 花栩栩昨天睡得太晚,闹钟的时间也忘记调了。还是设定为平时要大老远的从郊区坐车到市内上班的那个起床时间:早上六点半。 “唔……”被闹钟闹醒的时候,她眼睛又酸又涩,陌生而宽敞的大房间映入朦胧睡眼,让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哪儿来着……?”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扫了一眼穿在身上,昨晚新买的睡裙,琢磨了片刻,才终于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呃……我竟然,真的在总裁家里睡了一晚……” 平复了一下凌乱的心情,她悄悄下床想去上个厕所。结果一推开门,却看见斜对面的房间里,楚云飞正穿着一身运动装,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也不知为何,尽管他正带着耳机听音乐,却还是立刻察觉到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好奇中带着几分痴迷的闪亮目光。 于是,他停了下来,摘掉耳机转过身,视线精准地落在花栩栩吃惊的一张脸上。 “这么早就起床了?”他看着她,清澈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接着,他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一边朝她身边走了过来。 花栩栩本来还想静静的偷看他一会儿,没想到又被他发现了,不由得有点儿窘,慌忙移开视线。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起床。”她说。 楚云飞穿着一套黑色短款跑步运动装,矫健的体型显露出来。羞涩的视线无意间扫过他浅浅的小麦色皮肤,花栩栩看到他的肌肉是那么匀称、修长,看上去精壮而有力。 平时看惯了他穿西装的样子,她怎么也没想到,笔挺刻板的西装下,还隐藏着这样一身漂亮的肌肉。 难道我被踩伤脚腕那天,他能稳稳的抱着我那么久还不露疲态。花栩栩心中感叹。 “是我吵醒了你吗?”他走近她,低头问她。 “没有。我的闹钟响早了……”花栩栩抬头望着他阳光般英俊的笑脸,心底满是对他疯狂的迷恋。 “嗯,也好。那你等我先去洗个澡再去做早饭。” 云飞笑眯眯的走开了,花栩栩却还立在原地,一脸吃惊的打量着他高大笔直的背影,心脏狂跳不止。 “做早饭?!他要和我一起吃早饭吗?”她小声对自己嘟哝着。 快速的洗漱,收拾,把昨晚洗好烘干的衣服拿回卧室穿好,花栩栩再次走出房间的时候,楚云飞正把简单而美味的早餐摆上桌。 “来吃饭吧。”他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哦……需要我帮忙吗?”见他一个人把什么都做好了,花栩栩很不好意思,赶紧走进厨房想给他帮把手。 “不用了。都弄好了。不介意的话,一会儿帮我洗洗盘子就可以了。”他目光扫过她微红的脸颊,笑意中带着几分得意。 “好的。”花栩栩爽快的应了一声,心想:白白睡在总裁家,还吃总裁亲手做的早饭,别说是让我洗碗了,就是让我把整个家都给你收拾一遍我也心甘情愿。 和他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吃饭,花栩栩发现,对面的帅脸不仅赏心悦目,甚至能让盘中最普通的食物都变得无比香甜可口!简简单单的烤面包片、煎蛋、培根,却让她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早饭,收拾好盘子和刀叉,花栩栩本想自己去上班,可云飞却执意要开车带她一起去公司。 怕被人看见她和云飞一大早就在一起解释不清楚,在花栩栩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只好提早出门,还不到八点半,车子就停在了办公大楼后身,一个较为隐蔽的小路旁。 “停在这里总行了吧?”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问。 “应该可以了吧?”花栩栩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四周,想确认如果她从这里下车,会不会被其他同事看到。 他默默地笑着,将她慌张的小脸尽收眼底。 在终于确认附近没有认识人的情况下,她又对他千恩万谢了一阵子,才像做贼一样悄悄推开车门,迅速逃离了云飞的车子。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刚才花栩栩慌张下车的样子,以及云飞望着她时一脸温存的模样,都已被隐藏在附近角落里的一位私家侦探用手机拍了下来。 私家侦探石军将刚刚拍好的照片立刻发给了他的雇主,齐天枭。 在这组照片后面,石军又附上了一行简单的情况说明:昨晚花栩栩留宿在楚云飞家。这是今天早上他们一起上班时拍到的照片。 片刻之后,正坐在一家咖啡厅里吃早餐的齐天枭翻开手机,看到了石军给他发来的汇报。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的一瞬间,他原本舒展的眉心顿时揪紧,再丰盛的早餐都在此刻突然变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了。 一个是对他来说意义特别的女人,一个是多年来与他素有恩怨的竞争对手,他们在一起时幸福的模样,深深触动了齐天枭内心最不能容忍的那一片敏感而复杂的领域。 冰冷的蓝色火焰在眼底默默闷烧,他再也无法对他们相恋的事实置之不理、袖手旁观。 “把花栩栩和楚云飞这几天的行程发给我。”他用微信语音功能吩咐石军,“要尽快!” …… 因为花栩栩最近被抽调帮助“策展部”布置“艺术珠宝发布展”的展厅,手里还有其他美编工作要完成,所以她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上午,她要在公司完成美编的任务,下午又要和策展部的人一起去展厅布置会场,经常忙得饭也顾不上吃,加班成了家常便饭。 会展的策划和现场布置是一项很有学问,繁琐而复杂的工作。怎样才能将会场布置得当,做到既能最好的突出展品,又不喧宾夺主,这需要很高的技术和丰富的实际经验。 经过几天的实践,花栩栩从一起工作的策展师和设计师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获益匪浅。在同事的帮助下,她还亲自参与了其中一个珠宝主题的背景设计,从细节布置和对展品的打光等各方面进行反复尝试,以期达到最佳的展示效果。 这天下午,她在展厅刚忙完一些工作,正站在一定距离之外细细思量着这一片展区的整体效果是否和谐,身后突然想起一个细腻而熟悉的嗓音,冷不丁地打断了她专注的思考。 “花栩栩?” “唔?”她转过身去,意外对上齐天枭温和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深眸,“齐总?您怎么在这儿?” 对手公司的总裁齐天枭,却突然出现在“世恒天艺”专属的展厅里,这可让花栩栩大吃一惊。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呢?”他含笑的凤眼带着几分令人费解的神秘意味,漆黑的眸专注地望着花栩栩困惑而甜美的杏眼,好似看得入了迷。 “齐,齐总……”花栩栩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栩栩,我正好有事想请你帮忙。能赏个脸,陪我去喝个下午茶吗?”他问她。 42.喜欢你 尽管花栩栩还在工作中,可齐天枭的邀请却让她很难拒绝。毕竟,上次她在拍卖会场外被潘若兰追赶,还是他好心相助,保护了她,才让她侥幸避免了一场尴尬的闹剧。 于是,花栩栩跟主管请了一个小时假,和齐天枭一起离开“世恒艺展中心”,坐他的车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 他捧着一杯冰咖啡坐在她对面,脸上儒雅的笑意温暖如春,完全推翻了花栩栩第一次在东港见到他,还把他画成漫画时冷绝阴郁的恶魔形象。 花栩栩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心想,他是最近她所见到的所有男子中,第二英俊迷人的人物。至于第一嘛,当然是她自家的霸气总裁,楚云飞。 楚云飞眼中有一种纯粹而深沉的东西沉淀在那里,给人一种舒适的安心感。可齐天枭却不一样。他眼底的一抹神秘,抑或是狡黠,让花栩栩怎么也琢磨不透。那双乌黑的眸子之上,总像笼罩着一层难以穿透的纱幕,将更深层的某种情感小心隐藏,不着痕迹。 “怎么?又在观察你的黑暗天使?”他笑着问她。 花栩栩被他一问,又想起那日的倒霉和窘迫,不禁摇摇头苦笑着。 “艺术家的眼光总是很敏锐。不得不说,你那幅画把我那天整体的状态表现得很形象。”齐天枭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她微微泛起红润的脸颊。 “那么……那天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她捧着他给她买的冰摩卡,好奇的问。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好看的浅笑。 “嗯……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她得体的说。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那天不高兴的原因,其实和你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诶?”她困惑的眨巴着眼睛。 “哼哼……”他低头一笑,“你自己那段时间做过什么对我和我的公司有所损害的事情,你该不会是已经忘了吧?” 他这样一说,花栩栩倒是想起来了。 “你是说……简风岐那件事?” “对啊。”他将后背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轻笑着发出一声叹息,“我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会栽在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美编手里。” “我……其实那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我们楚总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他脸上的笑意在她提起楚云飞的一瞬间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楚云飞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他淡淡的说,“不过,我和简风岐依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后来还把你给他做的那张宣传海报的原版油画给我看了。” “哦?他喜欢吗?!”花栩栩急切的追问。 “小傻瓜……他要是不喜欢你的画,又怎么肯背叛我这个老朋友,转而和世恒签订合约呢?” 花栩栩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眉心微蹙打量着齐天枭的脸,怎么也猜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花栩栩早就听闻这位齐总城府极深,睚眦必报,是圈子里相当不好惹的人物。既然她惹了他,他应该讨厌她才对啊?为何上次还要帮她,现在又是这样若无其事的与她谈笑风生呢?很多年前那杯咸奶茶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威力吧? 不管怎么样,他依然是世恒公司最棘手的竞争对手。我跟他打交道,还是应该小心为好。花栩栩心想。 “齐总刚才说有事想请我帮忙。是什么事呢?”花栩栩决定和他讨论正题。 她突然小心翼翼的疏离语气令齐天枭莞尔一笑,遗憾地叹着气对她说: “无论是你的画,还是你的人,我都非常喜欢。”他突然俯身靠近她,专注地凝视着她亮晶晶的甜美杏眼,直白的对她告白。 花栩栩被他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心脏没出息的跳乱了节拍。 “过奖了。”她想尽量表现的更加若无其事一些。 “还有一个人,我想,她也一定会很喜欢你。” “什么人呢?” “我妹妹。”提起妹妹,他俊逸的脸庞突然染上几分柔软而黯淡的悲伤,“我妹妹最喜欢画画了。事实上,除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画画以外,她已经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喜欢的事了。” 他突如其来的伤感极具感染力,看得花栩栩也不由得有些难过的皱紧眉心,预感他所说的事,说不定有着很深的隐情。 “这是为什么呢?”她低声问他。 齐天枭翻开手机,将相册里的一张二十来岁,年轻女孩的照片拿给花栩栩看。 “这是我妹妹,齐薇。” “和我年纪相仿?”花栩栩问,“很漂亮!” “她比你小一岁,今年二十二岁。” 他竟然清楚地知道花栩栩的年龄,又让她着实吃了一惊。 “妹妹的确很漂亮。可是,妹妹……她也有自己的问题。”说着,他翻开齐薇正在画画的时候,他为她偷拍下来的另一张照片。 “哇!你妹妹会画画啊?!画得真好!”花栩栩称赞着。 “是啊……妹妹很有艺术天分。如果没有发生小时候那件事的话,养父母一定早就把她送去国外,读最好的艺术院校去了。” “养父母?!”花栩栩抬起头,吃惊地打量着齐天枭淡然的一张脸。 “是啊。我是齐家的养子,妹妹才是我父母的亲生女儿。可是……薇薇很小的时候,经历了一场绑架,虽然活着被接回了家,可从那以后……她的精神状态就变得……很不正常。” 他忧伤的语气听得她心头一紧。花栩栩没有打断他,听齐天枭继续将故事讲下去: “绑架事件过去了很久,薇薇的精神状况却再也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医生的诊断是,她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和抑郁症,从此以后也很难治愈。”齐天枭叹着气,“薇薇是养父母老来得女。父亲和母亲年纪大了,很担心百年以后留下这个女儿没人照顾。所以,二老才决定再收养一个年长的男孩,将来可以像哥哥一样保护和照顾薇薇。幸运的是,那个男孩,就是我。” 听完齐天枭的故事,花栩栩陷入某种沉重而压抑的伤感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齐天枭坐在她对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将她默默表露出的那些忧伤和感动尽收眼底。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她突然抬起头来问他。 43. 更想拥有你 蜚声国际的华裔珠宝设计师陶海澜,携她自创的世界顶级艺术珠宝品牌heratao,于这个周六,在国际化大都市海州的“世恒艺展中心”举行了一场备受瞩目的高端艺术珠宝发表展示会。 heratao近些年每次作品发表,总会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珠宝藏家,富商贵族,甚至国外皇室成员前来朝圣。这次也不例外。 作为工作人员,花栩栩当天就在会场协助并见证了这一盛事的全过程。她起初站在门口,望着那些穿着考究、妆容精致的中外客人一拨拨涌入展馆,其中甚至不乏她以前在杂志中看到过的欧洲贵族钜子和身披白袍的中东公主们。 面对眼前这么大的阵仗,她心中突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心想: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高端艺术收藏家和买家们,真的能认可她在这里所做的工作吗?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些客人步入展厅,站在她参与设计的那个珠宝系列展位旁,紧张地观察着客人们做出的各种反应。 heratao的“永恒之心”系列,以时间永恒和周而复始的四季为主题,将她近两年来设计的所有作品,以精湛的艺术形式展示在观众面前。 “四季主题”中的“冬季”这一模块,正是花栩栩参与设计的一个重要部分。雪白的墙面上,用同样白色调的暗影油彩,勾勒出抽象的雪花和雪兔的朦胧轮廓,既体现出一种干净、内涵深刻的艺术效果,又避免喧宾夺主,恰当凸显了这一系列珠宝的艺术概念。打光效果相当完美,让客人们仿佛置身精雕细琢的冰雪王国,在这白色的自然天地间放空心灵,沉浸在璀璨珠宝所能带给他们,绝妙的艺术享受和感动中。 “冬季”系列最奢华的珠宝展品,要数那只镶嵌了七瓣顶级哥伦比亚祖母绿的钻石手环。 手环上镶满数不清的大小钻石。在其极尽奢华、亮闪闪的表面上,七瓣天价哥伦比亚祖母绿,以花朵和花瓣的样式散落其中,并以心形艳彩黄钻作为花芯,营造出错综交叠的线条,别致的视觉层次,以及与该主题相呼应,渴望绿意盎然的季节表情。 不知不觉中,花栩栩已对着那支珍贵的祖母绿钻石手环望出了神,深深沉浸在珠宝带给她的丰富幻想和感动中。她看得太入迷,以至于都没发现,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已然悄悄站在了她身后。 “看来你很喜欢这支手环。”楚云飞柔软的低音炮突如其来,撩拨着她的耳朵。 花栩栩这才缓过神来,转身对上云飞令人迷醉的一双眸子。 “唔……总裁……” “作为收藏品,这支手环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温和的说。 “唔……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不可能收藏这么奢华……堪称顶级艺术品的珠宝……”花栩栩语无伦次的说,同时在心中狠狠鄙视着自己,自问为何总是在云飞面前表现的如此慌乱和紧张? 他温软一笑,凑近她低声说: “不要总是这样缺乏自信。依我看,你将来未必就没有能力拥有一支这种级别的艺术珠宝。” 花栩栩近距离凝视着他的眼睛,很难从他极好看的一张脸上移开视线。 比起拥有十支这样的顶级艺术珠宝,我更想拥有你。她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 “这场展览的主策划师私底下没少跟我称赞你的工作能力。”云飞微微笑着对她说。 花栩栩吃惊的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抿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也跟这里的策划师和设计师们学到了不少东西。”她说。 “看来,你越来越享受现在的工作了。”他看上去很高兴。 “是啊,超喜欢这份工作。(也因为有你。)” 然而最后的半句话,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对他说出口。 活动还在继续,花栩栩一面做着一些引导和接待工作,一面抓住机会对展厅里的每一个展位、每一个展品进行反反复复的品鉴和研究。 她的英语还不错,有时甚至会和前来参观的客人或收藏家们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从他们身上得到第一手的反馈,激发更多的感悟和灵感。 第二天上午,艺术珠宝拍卖会如期举行。“冬季”系列的那支祖母绿钻石手环,终以1.23亿人民币的超高价,被来自北欧的一位皇室公主拍到了手。 展会结束后,艺术珠宝品牌heratao所展出的所有二十一件珍品珠宝,其精湛绝伦的艺术性和收藏价值,均受到业内的一致认可和高度评价。除了其中一件不幸流拍之外,其他珠宝都以理想的价格找到了买家。这次珠宝发表展会圆满成功,也进一步提升了楚云飞和“世恒天艺”在策展拍卖行业的声望和地位。 拍卖会接近尾声,花栩栩扫了一眼手机,时间已接近中午,很快就要到她前几天与齐天枭约好的时间了。 看云飞正在大厅里忙着招待几位尊贵的客人和收藏家,她也不方便前去打扰。于是,她只跟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会展现场。 她快步跑下楼梯,绕到艺展中心侧门,在那里一眼就看到齐天枭,早已开着他那辆黑色宾利慕尚,等在她与他约定好的地点。 坐进他车里,花栩栩脱掉工作时所穿的宝蓝色修身小西服,露出外衣之下甜美风格的浅色雪纺印花衬衫来。 “我们可以走了吗?”齐天枭打量着她窈窕的腰肢,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开朗笑意。 “走吧。”花栩栩对他点点头,爽快的说。 他们的车子一骑绝尘,离开世恒艺展中心侧门的室外停车场,飞快的朝东港方向行驶而去。 另一方面,楚云飞刚招待完一批客人,正想寻花栩栩一起去吃饭,却发现他无论在哪儿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刚才还看到她在大厅里,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见了?”云飞在走廊里边走边寻找,转身间却通过高大而透明的落地玻璃墙,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如一只离弦的箭,匆匆驶离世恒艺展中心的侧门。 “齐天枭?他怎么来了?”眉间骤然揪紧,楚云飞心中充满疑惑,“既然来了,却没有参加拍卖会。莫名其妙。齐天枭今天,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44. 妹妹 楚云飞站在楼里,看到今天压根没在拍卖会上露面的齐天枭,此刻却开着他那辆黑色宾利慕尚迅速驶离了“世恒艺展中心”,心中的困惑不断累积。 “花栩栩也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到底去了哪儿呢?”他对自己低声喃喃。 本想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可另一批客人却碰巧在这个时候走下楼梯,走过来和他说话。云飞忙着接待客人,只好放弃了立刻打电话给花栩栩的想法。 …… 花栩栩坐在齐天枭身边,他开着车,朝齐家位于东港附近的别墅快速驶去。 “午饭等到了我家再吃可以吗?”他笑得一脸温和,问身边的她。 “可以啊。其实,我不吃午饭也可以的。”花栩栩不想麻烦他。 “那怎么行?你都忙了一上午了,现在一定很饿吧?放心,我和薇薇会好好招待你的。”他转过头来,继续对她笑着,看上去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花栩栩总觉得,齐天枭今天的笑容格外清爽。他周身不断向外散发的温和气场,不断冲击着她原本对他持有的看法。 见她一直好奇的盯着他看,齐天枭忍不住问: “想什么呢?一直看着我发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心情好像挺好的。”花栩栩眨巴着眼睛对他说,“有什么好事吗?” “噗……”他不知为何,突然无奈地笑出声,扭过头来对她挤了挤眼睛,“当然有好事。不过……不告诉你。” 齐天枭的妹妹齐薇,从小就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和抑郁症,平时很怕见生人,除了画画就没有其他喜欢做的事了。 父母前几年刚刚去世,齐天枭平时工作又忙,很少有时间陪伴妹妹。怕她孤单,他这才请来花栩栩,想让她陪齐薇一起画画。 “如果顺利的话,我很希望你以后也能多抽出些时间来看薇薇。就当我高价雇你来照顾她了。按小时收费。”齐天枭对花栩栩说。 “其实我不是很介意钱的问题。我很乐意帮忙,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她相处得开心。”花栩栩说,“你不是说,过去你也雇过一些人来陪她吗?可是最后效果都不理想。也或许,她会不喜欢我呢。” “不会的。依我看薇薇一定会喜欢你。” “你怎么那么自信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和俊朗笑容,让花栩栩不由心头猛地一颤。她有些慌乱的低下头,说: “别,别开玩笑……” 他不置可否,也没有接话,继续认真开着车。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幽幽开口对她说起话来: “其实齐家并不是第一个收留我的领养家庭。” 花栩栩吃惊的抬起头,打量着他忽然染上几分悲伤的侧脸。 “你的意思是……在此之前,你还被其他家庭领养过吗?”她问。 “是啊。被领养,又被无情的抛弃。然后,在我十二岁,几乎丧失所有希望的那一年,薇薇的父母接纳了我,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花栩栩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对他的遭遇感到难过。 “还好,你最终找到了幸福的归宿。”她低声说。 他不语,嘴角的笑意却转瞬即逝,重新恢复刚才那副忧伤的表情。 花栩栩猜想,第一次领养又被抛弃的经历,大概对齐天枭打击很大吧?不然,多年后他重新提起往事的时候,也不会像刚才那样,眼底满溢出令人心疼的愤怒与悲伤。 虽然很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可花栩栩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轻易碰触他的伤心往事。没有发问,她一声不响的扭头望着窗外蔚蓝色的大海发起呆来。 又过了一会儿,黑色宾利终于驶入东港以北的一片高档半山别墅区,在一栋可以远远眺望大海的豪华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是我养父母去世前买下的房子。他们觉得这里环境好,说不定会对薇薇的病情有所帮助。”他一边说,一边很绅士地走过来帮花栩栩打开车门,请她跟他进去。 两位管家在门口迎接了他们。管家还告诉齐天枭,小姐最喜欢吃的菜厨房已经在做了,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就可以吃午饭了。 “谢谢!”齐天枭很满意的对管家点了点头,“小姐呢?我想现在就去看看薇薇。” “小姐在画室。今天状态很一般,不算太高兴。” 齐天枭带着花栩栩一起沿一楼的走廊往东走。 “薇薇很怕黑,所以我给她安排了一间紧靠东侧的卧室。每天天一亮,她就可以最先感受到阳光照进屋子里。她卧室隔壁就是画室,紧邻一个小花园。天气好的时候,她经常在花园里支起桌子和画夹。哦,我给你看过的那张她在画画的照片,就是在花园里拍的。” 齐天枭说起妹妹,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脸上挂满温和的笑意。 走到走廊尽头,他们在一扇浅蓝色的房门前面停了下来。齐天枭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薇薇?”他柔声叫着妹妹的名字。等了片刻却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他轻轻推开门,走进齐薇的画室里。 “薇薇?” 他拉着花栩栩的手,带她一起走了进去。 齐薇早就听到了哥哥的呼唤,这会儿正穿着长睡裙,面色颇为紧张地坐在朝东的大落地窗前,怀中搂着一个大抱枕护住胸前,几乎挡住半张脸。此刻,她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打量着门口。 “薇薇,哥哥来了。”齐天枭对齐薇说话时,声音总是格外轻软。 他拉着花栩栩的手走进屋,齐薇的目光立刻定格在花栩栩略显局促的一张脸上,好奇的盯着她看。 再然后,她视线自然下移,直接落在齐天枭牵住花栩栩的那只手上,眼底略过一抹震惊的神色。 “薇薇,这是哥哥给你带来的新朋友。她叫花栩栩,是一位很善良、画画也很好看的小姐姐。哥哥很喜欢她,希望薇薇也能喜欢她。” 花栩栩艰难的挣脱齐天枭的手,对蜷缩在椅子里的齐薇微微一笑,试探性的慢慢朝她身边走近两步。 “你好,我叫花栩栩。” 45.哥哥喜欢的人 童年时遭遇绑架,为齐薇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更不幸的是,那件事为她造成的精神疾病,在成年之后依然无法痊愈。 此时此刻,她蜷缩在椅子里怯生生地打量着花栩栩,颤抖的眸子透着几分明显的畏惧。 花栩栩担心她害怕,耐心的坐在距离她三米之外的一张椅子上,视线与她齐平。 “薇薇,栩栩是客人,你也该跟她打声招呼才对。”齐天枭在一旁鼓励妹妹。 然而,他这一要求反倒让齐薇看上去更加害怕,绝望的眼神扫过他温和中略带几分焦急的眸子,终究是自责地深深低下头。 “不用的。”花栩栩说,“我是来和你妹妹一起画画的,画画不用说话也没关系。” 即便花栩栩这样说了,可她与齐薇之间紧张的气氛却依旧没有缓和。 还好这个时候管家来了,端来齐薇最喜欢吃的几道菜,装在她专用的可爱餐盒里送到她面前。 齐薇看到合口的饭菜,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拿起筷子若无旁人的大吃起来。花栩栩见她吃得很高兴,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突然,齐天枭亲手将与妹妹相同的另一只餐盒递到她面前,让花栩栩吃了一惊。 “诶?给我吗?”她问。 “对啊。你也饿了吧?快吃吧!”他的脸色是花栩栩从未见过的亲切表情。 于是,她说着感谢,将餐盒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吃吗?”她问齐天枭。 “我就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忙。你们吃完饭,管家会把餐具收走。今天下午,薇薇就拜托你了。” 说完,齐天枭特意走向妹妹,在她身边半蹲下来对她小声说: “薇薇,哥哥前几天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齐薇停下筷子,抬头对着齐天枭的脸凝视了许久,终于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 “记得……” “记得就好。”他神秘的对她挤了挤眼睛,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才安心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那间屋子。 …… 房间门虽然敞开着,可屋子里这会儿就只剩下花栩栩和齐薇两个人。 花栩栩其实早就饿坏了,餐盒里的饭菜又相当可口,导致她像齐薇一样不顾形象地捧着餐盒大吃起来。 狼吞虎咽的过程中,她们也会时不时地抬头瞄一眼对面的人。看到花栩栩和自己一样沉迷美食不可自拔的吃相,齐薇终于忍俊不禁,对着她笑弯了眼睛。 吃完午饭,管家进来撤走了餐盒。花栩栩也不急着靠近齐薇,慢慢的对她说话: “我们到外面的花园里去画画好不好?我好喜欢从这里看海的风景!” 齐薇点点头,乖巧的拿来两套纸笔和大画夹,还将她平时最爱用的水彩拿出来放在二人身边的桌子上任花栩栩自取。 “谢谢!”花栩栩笑着说。 她先选好了自己的位置,背朝靠山的一边坐在草地上铺好的软垫上。齐薇则背朝远处的大海,坐在花栩栩两米开外的对面。 “我有个主意,我们互相画对方,怎么样?”花栩栩说。 齐薇想了片刻,有些勉强的对她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提议,也可以拒绝哦。我不介意的。” 齐薇有些动摇,抿着嘴纠结片刻,却还是用力对她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画。” 花栩栩莞尔一笑,动笔开始画了起来。 画着画着,齐薇突然盯着附近草丛里的蝴蝶望出了神,同时侧耳倾听头顶树冠里传来的一阵阵喧闹的蝉鸣声。 花栩栩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女生,想起齐天枭给她看过的妹妹所有的绘画作品中,几乎都包含许多小动物。例如蝴蝶、昆虫还有各种鱼和水母等等。 “你喜欢动物吗?”她轻声打断她的思绪。 听她这样问,齐薇肯定的对她点了点头。 这让花栩栩突然涌出更多灵感来。 她只用半个小时就完成了草稿,走到身旁的桌子边调起水彩,开始为她的画上色。 远处涛声阵阵,身后是松海枝叶摇曳的沙沙声。她们一直从中午画到晚上,在花栩栩专心致志画着画的静谧时间里,齐薇也逐渐放下了起初对她的那份陌生和恐惧感。后来,她很努力地鼓足勇气,主动走到花栩栩身边,看着她为她画的那幅画。 “哇……”齐薇吃惊的发出一声惊叹。 画面中,她仿若置身透明的奇异海底,身边围绕着漂亮的海藻和珊瑚,头顶有一群可爱的小丑鱼为她衔来一只海星,装饰在她柔顺的黑发上。整个画面都以齐薇最喜欢的蓝色为背景,身后不远处,还有一条长着蝴蝶般彩色翅膀的大鱼正朝她身边奋力游泳。仔细一看,那条鱼嘴里竟衔着一颗刚刚从天上摘下来的金色星星,飞快地朝齐薇身边赶来。 “哇……”齐薇目瞪口呆地捧着那副画看得出了神。 “喜欢吗?”花栩栩问她。 “喜欢……”她清楚地吐出两个字,“可是,真有这种鱼吗?” 她兴奋地指着长着蝴蝶翅膀的鱼问花栩栩。 “或许真的有哦!”花栩栩笑着说。 “这条鱼……可能是哥哥变的!”这个想法她更加吃惊的抬头望着花栩栩。 “有可能哦!”花栩栩愉快地对她挤了挤眼睛。 “哇哦……” “好了,我已经给你看了我的画。现在,你可以把你画的给我看吗?”她满怀期待的问。 “可以……” 齐薇默默地拿起她的画夹,面色中带着几分纠结,给花栩栩看了她画的画。 花栩栩接过那幅画,看到在一片葱绿的背景中,她自己身着浅色印花衬衫,正专心致志地在面前的画纸上勾勒着什么。 然而,当她再细看画的右上角,却看到齐薇用儿童般七扭八歪的笔迹写下的一行字: “她是哥哥喜欢的人。” “诶?”花栩栩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齐天枭也碰巧从外面回来,走进花园,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栩栩……” 46. 他的等待 天色已晚,齐天枭亲自开车送花栩栩回家。 从东港到西郊路途遥远,她本想让他把她送到最近的地铁站,自己坐车回去。可齐天枭却不同意,执意要把她送到家门口。 “你又不肯要我付给你的劳务费,再让你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挤地铁回去,我怎么过意得去?”朦胧夜色中,他温和的眸子显得格外明亮,“看得出来,我妹妹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多来我家陪陪她。” 花栩栩有些为难,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邀请。起初她答应他一起来看齐薇,也并非出于想要赚取他给出的高额劳务费这样现实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报答他上次在潘若兰面前保护过她的一番好意。 如果要她真的将这件事作为一种惯例,要每周末都至少抽出半天时间去陪伴齐薇的话,她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这样的安排。 不仅如此,齐天枭给她留下的印象,总是那么微妙、难以捉摸。她看不透他深深凝视她时,复杂而压抑的眸子。就好像那双眼睛并非只在看着她,同时也在看着超出她本身之外的另一种意义。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齐天枭突然说话,打断了花栩栩混乱的思绪。 “哦。”她缓过神来,赶忙应了一声。 “怎么了?刚才为什么又在发呆?”他笑着问。 “没什么。”她扭过头去望着车窗外蓝黑色的天与海,深吸一口气。 “看得出来,你很欣赏自己的老板。”他忽然转换了话题,让花栩栩小小的吃了一惊。 “你说楚云飞?” “对啊。”齐天枭浅浅一笑,“从很久以前开始,云飞就很受各种女性的青睐。如果你喜欢他,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哦……”花栩栩闷闷地点了点头,心想,云飞果然很抢手吧? “我和他曾一起在欧洲留学了很多年,虽然现在我们是竞争激烈的对手,可是曾几何时,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相互之间非常了解。”他继续说。 “这样啊……” “所以我很清楚,楚云飞其实是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一旦爱上某个女人,就很难改变心意,即便对方先放手,他也会长久的留恋,无法忘记曾经挚爱的女人。” “你是说……他曾深爱过一个女人?”花栩栩突然好奇起来。 “是啊。”齐天枭扭头对她笑笑,“作为今天的感谢,我决定把他过去唯一一次失败的恋情讲给你听。” “失败的恋情……” “楚云飞曾有一位用情至深的未婚妻,那个女人,也是他从十几岁时就一直在交往的初恋女友。他们认识了十多年,彼此深爱,亲密无间。可是后来,这个女人却在与他订婚前夕,突然离他而去。云飞为了这件事曾度过了一段非常消沉的黑暗时期。几年后,他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将大部分精力用在事业上。可是,我却很清楚,他其实从没有走出那次失恋的阴影。时至今日,他还深深爱着那个人,并一直希望爱人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可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他呢?”花栩栩忧伤的问。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云飞与她既然相爱了那么多年,他们彼此之间一定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默契吧?”齐天枭淡淡的说,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花栩栩逐渐失落的一张脸,“既然云飞还在等,那就说明,那个女人也很有可能会重新回到他的世界里。” “那个女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花栩栩听见自己用脆弱的嗓音问道。 “你说云飞的初恋吗?”齐天枭说,“诗雅她……很吸引人,是每个男人都会欣赏和爱慕的那种……美丽而优雅的女人,也是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 听完这些话,花栩栩久久没有说话,身体里像有一团湿漉漉、沉甸甸的海绵堵在胸口,让她感到那么压抑、消沉,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后来的一段路,她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车窗外繁华浪漫的都市夜色,一直闷闷的不说话,直到齐天枭将车子停在她的住处楼下。 “我们到了。”他笑着对她说。 “唔!”花栩栩这才缓过神来,惊觉她竟然已经到家了。于是,她慌乱地抓起手提包,推门想要离开。 “栩栩?”他轻轻拉住她的手,担忧的问:“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累了。”她说,“谢谢你,大老远的送我回家。” “不用这么客气。”他说,“最后,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我妹妹,真的很难找到像你一样真心合得来的伙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多来我家陪伴她。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会尽量去满足。” “好……”花栩栩犹犹豫豫的说,“我会考虑的。” “那么,下周我们再联系吧?” “好。” …… 这天晚上,睡眠一向很好的花栩栩却意外失眠了。身体和大脑明明都很疲惫,心里却是一团乱麻,导致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深夜,还是很难入睡。 结果,第二天早上被闹钟闹醒的时候,她的眼睛无比酸涩,浑身没力气,却又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赶时间去上班。 在办公大楼一楼排队等电梯的时候,花栩栩困得几乎睡着。身子摇摇晃晃,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撞在前面一位男士的身上。 迷糊中,她听到身边几位女性突然兴奋、极小的说话声: “哇!快看,楚总来了!世恒天艺的总裁,楚云飞!” “真的诶!好帅!” 花栩栩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压抑着心底微妙的苦涩感,深深低头不去看他,假装根本没有察觉他正在朝她身边走来。 “哇!楚总竟然朝我们这边来了诶!他不是应该去坐总裁专用的电梯吗?”八卦的女生继续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花栩栩只觉得她们很烦。 “叮咚!” 花栩栩排队在等的电梯来了。 虽然还有不少人排在她前面,她却突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于是,她强行朝前面挤了过去,一边低声说着“抱歉,我真的很急”,一边不顾一切地在云飞走过来之前强行冲进电梯里。 电梯门关闭前的一瞬间,她用眼睛余光看到,云飞正一脸困惑地盯着她狼狈逃离的侧影,深深皱紧了眉心。 她狠心扭开头假装没看到他,浮肿的眼睛里,却没出息的突然涌出一股又酸又涩的泪水来,胀得她眼睛生疼,心里好难受。 47. 何必自寻烦恼 花栩栩挤上电梯,上到大楼五十五层“世恒天艺”公司“美术创意部”的办公区,先把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一把甩在自己的工位上。 眼睛浮肿,头也晕晕的,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短暂时间里,她端着从家里带来的大号马克杯,朝办公区旁边的茶水间快步走去。 冲了满满一杯完全不加糖的黑咖啡,她一边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往回走,一边下定决心打起精神来,用忙碌的工作填满所有时间,好让自己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让她难过的事。 上周,她被抽调协助“策展部”成功筹办了知名珠宝设计师,heratao的“艺术珠宝发表展”和拍卖会。于是,这天早上她刚一打开邮箱,收到的第一封邮件,就是来自“策展部”该项目负责人发给她的一封“感谢信”。 负责人感谢她为这场展览投入的大量心血,并对她的业务能力和创意能力大加赞赏。不仅如此,作为惊喜,对方还给她发来许多“策展部”其他工作人员在过去一周里,为她在工作现场拍下的各种照片。 其中一些照片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偷偷拍摄的,让她看了也不禁大吃一惊。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照片中自己忙碌而充实的身影,嘴角边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欣慰浅笑,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在此刻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这些照片,再一次令她深深确信,她是如此热爱自己现在这份工作。尽管每天都很忙、很累,可职业所包含的丰富内容,以及为她带来的快乐和满足感,的确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嗯!” 她长舒一口气,心中默默鼓励自己:无论她曾对云飞抱有怎样的期望,也无论那些期望是否真的切合实际,对她来说,他所给予她的这份工作,才是她目前最该牢牢抓在手中的无价之宝。 “与其为了一个我本来就得不到的人患得患失、寝食难安,还不如努力工作,尽快提升自己。”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同事发给她的最后一张照片,花栩栩看到照片中的自己正专注地望着展示柜里那只拍出天价的“祖母绿钻石手环”,脸上溢满了欣赏与渴望的神色。 “我当时……真的是以这样一副表情在看着那支天价手环的吗?”她无奈的摇摇头,蹙眉苦笑,“这么看来,我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超脱,那么佛系。对于堪称艺术品的高档珠宝,其实……我也很心动吧?也或许,我只是想成为有实力拥有那只手环的那一类人—那种在他面前,不会再感到自卑和胆怯的优秀的女人。” …… 结果,这天上午花栩栩的忙碌程度堪称地狱。改版扩充之后的第一期“天艺”杂志,已进入最后的调整和编辑阶段。 她一杯接一杯的将苦涩的黑咖啡喝进肚里,这才勉强撑住,没有让疲惫感影响紧张的工作进度。 从早上九点半一直忙碌到下午两点,花栩栩累得脑子都快不转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呃……真的不能忍了……”她长叹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再不去吃点儿东西,我可能会直接晕倒在办公桌上。” 于是,她提着手提包,慢吞吞的朝电梯间走了过去。 这栋大楼的电梯间紧挨着一个楼梯安全通道。花栩栩经过那里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也碰巧在这时突然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进来,吓了她一跳。 “唔!”花栩栩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朝那男人身上望了一眼,却没想到正对上楚云飞乌黑发亮的一双眼睛。而他,也在同一时间困惑地打量她疲惫的脸。 “花栩栩?”看来他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碰到她。 “楚,楚总……”花栩栩低下头,闷闷地对他打了声招呼。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特有的低音炮灌进她耳朵,那么好听,却只是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嗯,昨晚没睡好。”她低声说,依旧深深垂着眼,执意不再抬头去看他。 他沉默着,没有立即走开,也没有再开口对她说话,只是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她对面,似乎也在纠结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叮咚……” 身旁电梯响起提示音,花栩栩赶紧冲过去按住按钮。 及时按住了电梯,她叹着气,转头望着楚云飞眉心微蹩的俊朗脸庞,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他说: “楚总,我正打算下楼去吃点儿东西。先失陪了。” 说完,她马上扭过脸去不再看他,慌乱地冲进电梯,又一次从他身边狼狈地逃离。 “唔!!”眼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关闭,花栩栩长舒一口气,心想,刚才那阵沉默,可真够尴尬的。 “他早就有了等待的人。我又何必自作多情,自寻烦恼?再说……我本来就高攀不起楚总那样的男人。唔……我真是个傻瓜。每次见了他都紧张的要死……我真是……笨死了……”花栩栩心中沮丧至极,嘴里嘟嘟哝哝嘲笑着自己。 她按了一楼的按钮,想赶紧下楼去吃些东西。谁知按钮虽然亮了,电梯却迟迟没有启动。 过了几秒,电梯门竟然在她面前重新打开了?! 电梯门向左右两侧缓缓敞开的过程中,花栩栩吃惊的看到,楚云飞不仅没有走,竟然还定定的站在门外,正按住按钮阻止电梯下行。 花栩栩望着他,心中无比惊讶,心想,楚云飞这是想干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却迈开长腿,果断地走进电梯,站在花栩栩对面。 “楚总……你……” “我刚好也想去楼下吃点东西。我们可以一起去。”他淡淡的说,同时按上了关门按钮。 花栩栩有些无语,假装看着电子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的广告发呆,想无视他就在她身边这个事实。 “昨天拍卖会结束后,你去哪儿了?”他用低沉的声音突然发问。 “我……约好了一位朋友,急着去和她见面,所以就先走了。”花栩栩委婉的说。 她知道楚云飞与齐天枭之间关系紧张,所以故意没有提起齐天枭的名字。 “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 她被他问得一愣,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转头瞄了他一眼。 “女性……朋友。”她很老实的喃喃着,心想,还好齐薇是女的。 楚云飞稍微松了口气似的默默点头。然而,花栩栩却忍不住更加纳闷地打量着他。 七月请假 因为今天要把另一个文全部完结,需要赶稿时间太紧张,这个文没时间写。 所以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正常更新,这个月也会适当加更,敬请期待。 谢谢支持!!! 今天完结的老文也在火星,笔名墨小非,书名《索命贪欢:霸宠失忆甜妻》,正在做限时免费推荐。欢迎大家前去品鉴。 ----------------------------------------------------------------------------------------------------------- 48. 他是什么人? 楚云飞早上来公司的时候,在一楼电梯间远远看到花栩栩脸色极差,站在排队的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昏昏欲睡还差点儿撞到前面的人。 他本想走过去跟她说话,却发现她似乎有意想避开他,不仅对他视而不见,还急匆匆强行挤进电梯里,像是想极力避免和他说话似的。 她一系列古怪的行为令他心中生疑,一上午忙碌之余,脑子里全是她憔悴不堪的一张脸。 于是,这天下午,他沿着楼梯从五十六楼的办公室走到她工作的五十五楼,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谁知他一推开楼梯间通道的门,就正好看见花栩栩在等下楼的电梯。 …… “楚总?” 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电梯里,花栩栩转身抬头,眯着眼睛困惑地打量着他的脸。 “嗯?” “您刚才走楼梯到五十五楼……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楚云飞眉头一紧,想了片刻,说: “没事。就是一上午坐得太久了,想下去……随便走动走动。” “哦……”她点点头。 见她对他的借口深信不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想去楼下超市随便买个饭团或者面包什么的,买完了还要赶紧回办公室。许多工作还没做完……”她又想逃走。 “那怎么行呢?”他摇头打断她,“不好好吃饭对身体不好。这个时间才去买吃的,你没吃午饭吧?我也没吃,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吃点。我请你。” “不不……上次住在您家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回怎么能又让您请吃饭呢?”花栩栩脸颊泛起一片微红。 结果花栩栩还是争不过楚云飞,只得跟着他去了街对面的咖啡西餐厅,点了一份法式吐司就着珍珠奶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饭过程中,云飞发现,花栩栩时常用某种带着淡淡哀怨,抑或是失落的小眼神儿偷偷打量着他的脸,浅秀的眉心始终不得舒展。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云飞实在好奇,直截了当的问她。 “没……没有。”花栩栩垂着眼,慢慢摇了摇头。 云飞更加不解,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对着她长吁短叹。 “你昨天,是怎么去的你朋友家?” “诶?”花栩栩被问得一愣,为难了一下,回答说:“我……走去车站,坐车去的。” 说完,她立刻低头大吃了几口吐司。 云飞却还是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他之前一直抱着一种古怪的猜测,他隐隐觉得,花栩栩或许就是昨天中午,与齐天枭同车离开拍卖现场的那个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云飞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只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 “上次我跟您去拍卖会,碰到‘凌霄艺术’的总裁齐天枭,他还帮了我的忙。您很讨厌齐总吗?”花栩栩突然发问。 “不能说讨厌吧。只是很不喜欢。我和他认识蛮久的,这些年……总有些解不开的过节。”他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顺便转移话题,“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喝咖啡吗?摩卡?今天怎么改喝奶茶了?” “我今天总是犯困,喝了整整一上午黑咖啡……咖啡简直要喝到吐了。” “为什么犯困?昨晚没睡好?” “嗯……” “为什么没睡好?因为什么事感到烦恼吗?” 他语带关切,她却沉默不语。 修长的眉紧拧着,花栩栩拿起装奶茶的大杯子对着吸管猛吸一大口,一副“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样子。 又联想到她早上一系列有意避开他的古怪表现,云飞眸底的疑惑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他发出悠长的叹息,忽然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不知不觉中,花栩栩开始拿着那个装奶茶的杯子发起呆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值得回味的事。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朋友。”花栩栩抬头对他勉强一笑,“五年前,我就因为一杯奶茶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五年后,我竟然奇迹般的和他重逢了。” 楚云飞倾身倚在桌边,单手托腮好奇的打量着她,似乎想听故事的后续。 花栩栩缓缓开口: “那年夏天我在一家奶茶店打工,准确的说是替我姐打工,因为蓉蓉那天走不开,所以让我去帮她顶班。”提起花蓉蓉,她再一次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后来店里来了一位客人,坐在远处的桌边点了一杯黑咖啡。一开始我没太注意他,后来,他竟然因为低血糖突然晕倒在地上。我就赶忙跑过去照顾他。 “因为我养母以前也经常会这样,因为低血糖而晕倒,所以我拿起手边刚冲好的一杯珍珠奶茶,倒了一大勺盐进去冲了个盐糖水,给他慢慢喝了下去。” “他后来好了吗?”楚云飞问。 “好了。晕了不到十分钟就醒了。” “你救了他。” “也不算救吧。就是一杯咸奶茶而已,难喝死了。他还说,他直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时那杯奶茶的味道。”花栩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呢?前不久你又遇见了他?他现在是什么人呢?” 话音刚落,云飞就清楚的看到,这个问题突然让对面的花栩栩紧张不已。她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担心着什么似的,慌里慌张端起桌上那杯奶茶又猛吸了一大口,吃珍珠的时候还差点儿呛到,狼狈的咳嗦着。 “叮铃铃……”花栩栩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打破了她与他之间尴尬的气氛。 她如释重负,捧着如同及时出场的救兵一样铃铃作响的手机,接起电话。 “喂?佟主编?……好!我这就回去!!嗯,我知道了。……立刻,一分钟之内赶回办公室。” 她一边讲电话,一边连连点头,电话都还没放下,就提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唔……”她挂断电话,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楚云飞,说:“楚总您慢慢吃。佟主编找我有事,我得赶紧……飞奔回去。谢谢你请我吃饭!拜拜!” 说完,她迫不及待的冲向了咖啡店的门。 楚云飞望着她匆匆逃离的背影,困惑的想: “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瞒着我不可?” 他越想越不爽,转回头来又扫了一眼对面桌上放着的那杯还没喝完的奶茶,幽幽叹着气说:“低血糖吗?我倒也认识一个会因为低血糖而晕倒的人。她说的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不会。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他不快地皱了皱眉,再也没有了继续吃饭的心情,起身去前台结账,离开了那家咖啡厅。 49. 尽量避开 接下来的两天里,花栩栩在公司总是小心翼翼的以各种方式躲避着楚云飞,尽量避免和他打照面。 有时候,云飞来五十五层办事,她也会假装正忙于手中的工作,将他关切而困惑目光彻底无视。 三年前,她就曾失恋过一次,以至于事到如今,花栩栩还很难走出痛失挚爱给她留下的那种心里阴影。所以这次,她绝不想再受一次伤,决心将对云飞毫无意义的单恋尽快扼杀在萌芽中。 此外,她也非常清楚,如果这次她终究无法处理好与自家总裁的关系,那么,会受到伤害的就不止是她的感情这么简单了,甚至还会直接影响工作,和她未来的职业发展。 云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冷淡,每当偶然在走廊或电梯里碰到花栩栩,他也会将笔直而修长的眉深深拧紧,目光深处满溢着忧伤和不解的情绪。 碰巧花栩栩最近是真的很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去多想她与云飞之间那些说不清、斩不断的感情纠葛。 《天艺》杂志改版后的第一期,即将在这个周末投入印刷。在近一周的最后调整阶段,“美创部”的全体设计师和美编,几乎每个人都陷入到一种疯狂的忙碌状态中。包括主编佟煜在内,人人神经高度紧张,很怕出现任何差错。 这天早上,花栩栩接到一个相当棘手的工作。位于杂志前半部分,位置相当显眼的“当季精品”和“格调空间”这两个板块,临时加入了一批新的重要商品和拍卖品。因此,这两个板块急需从整体上将原有概念全部推翻,进行重新创意和排版。页数也要从原来的十页,增加到十八页。 上午十点,花栩栩才从文字编辑那里拿到最后敲定的文案,佟煜就发邮件通知她必须在明天之前将设计完美的成稿一次性全部发到她邮箱里。 “呃……明天之前?佟主编这就是逼你加班啊!!”午饭时间,秦仪小声为花栩栩的遭遇打抱不平,“这样的工作量要是放在平时,给你两天时间都算少了。结果她却让你二十四小时之内交出结果?!啧啧啧……太残忍了……佟主编的心是真狠啊!” “没办法……所以……我今天是认真考虑要在办公室打地铺、干通宵了。”花栩栩叹着气说,“你呢?听说他们把好几个艺展相关的报道全交给你负责了?忙得过来吗?” “别提了……”秦仪哭丧着脸,“两个大型艺展,外加上周末我们公司主办的两场小型展览,竟然全打包给我一个人了?!唉!命苦啊……” “噗……”秦仪连声哀叹的囧脸让花栩栩忍不住笑出声来。 “姐姐,你还笑得出来?!佟煜让我明天下班前交给她。可是,你知道这个工作量是多少吗?!二十五页!二十五页啊姐姐!!!” “不过你那部分不是以文字为主吗?图片并不多吧?需要美编工作的地方也不算复杂。不像我这边,版面和概念设计都要全部推倒重来,不发生点儿什么奇迹,我怕都过不了这一关了呢!” “这倒也是。”秦仪听她这么一说,眉心顿时舒展了不少。 “再说,主编给你的期限也没有我这边紧啊。我可是,明天上午就要交稿的。你好歹还是明天晚上。” “嗯,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多了。”秦仪突然笑了,对花栩栩猛地点了点头,“哈哈……你也太惨了。嗯,你比我惨多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花栩栩突然超级不爽,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想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刚才她还好心好意的安慰他,谁知他被她哄高兴还不到一秒,就立马反过来对她的遭遇幸灾乐祸起来。 “喂!!死秦仪,我都这么惨了还安慰你,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哈!我就是突然觉得……你怎么那么惨呢?!噗……” “还笑!”花栩栩真不能忍了,拿起随身携带的钱包就朝他身上砸了过去,一下一下狠狠抽打在他肩膀上,“让你笑!!你这个没良心的!!还笑……” “哈哈哈……别打了,疼……真疼……我不笑了还不行吗?花栩栩……哈哈哈……” 他们坐在一起笑着闹着,却没注意到,一个人正站在他们吃饭的小餐厅门外,将他们这边嘻嘻哈哈的打闹场面尽收眼底。 楚云飞看着花栩栩难得和异性这么亲近,又联想到她最近总是对他刻意冷淡的态度,原本俊朗的眼角眉梢,似有一层一层压抑的乌云迅速聚拢,将一场狂风骤雨悄然酝酿。 下午,花栩栩一心扑在工作上,手指在键盘与鼠标之间来回切换,同时发挥她特有的创意能力,想将手中的五十多种高档奢侈品和拍卖品进行分类,拿出可行的设计方案来。 下午三点,她才刚有了些眉目,放在手提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她赶忙把手机翻出来,看到晶黑的屏幕上竟然显示着“齐天枭”这个名字?! “啊……我都忘了。他说过这周会联系我的。没想到竟然是今天……” 来不及多想,电话铃铃作响的噪音已经开始引起周围其他同事的关注和不满。 花栩栩赶忙捧着手机离开工位,跑进电梯间隔壁的楼梯走廊里接起电话。 “喂?齐总?我今天快忙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 “栩栩,我已经到你公司楼下了。你出来一下啊?我请你喝奶茶。”齐天枭温和的嗓音在电话那边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啊?!不行啊……”花栩栩为难起来,“我今天真的走不开……” “可是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啊?就一会儿,给我十分钟好吗?” “我……” “栩栩,你是做创意工作的,越是忙碌的时候越不能操之过急。停下来整理一下思路,说不定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哦!再说,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哦。你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吧?” 花栩栩实在说不过他,只好叹着气,答应立刻下楼去和他见面。 “那……齐总,你总要等我跟主编请个假吧?现在早就过了午休时间,我就算要出去,也得先跟她说一声。” “好,你慢慢说。我就在楼下大厅里等你。” 她挂断电话,转身离开了楼梯间。 谁知花栩栩刚才打电话说得太投入,都完全没有发现,她上方靠近五十六的楼梯上,楚云飞竟然碰巧也站在那里,无意间听到了她与“齐总”之间的谈话内容。 “齐天枭?真的是他吗?” 他脸色无比阴沉,对自己喃喃低语。 50.你会去的吧? 花栩栩跟佟煜请完假,便匆匆跑下了楼。 大楼一楼的接待大厅装潢摆设都十分考究,整体格调高雅而奢华。花栩栩下了电梯,一眼就看见齐天枭身着一身高档浅灰色西装,正坐在一扇落地窗边的复古皮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翻弄着一本《天艺》杂志。 他容姿俊美,长腿逆天,即便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足够抓人眼球,吸引了不少女性纷纷侧目,投以爱慕的目光。 “呃……” 看到齐天枭那么扎眼,花栩栩突然紧张起来,心想: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世恒天艺”的员工看到他。齐天枭可是世恒的死对头,公司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万一碰巧有熟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说话,岂不是又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不行,必须换个地方跟他见面才行。我得赶紧把他从这里带走。” 想到这里,花栩栩立刻朝齐天枭身边一路小跑的冲了过去。 他抬起头看到她的一瞬间,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无比耀眼的俊朗笑容。在别人看来,他这一笑一定是如璀璨群星般绚烂迷人的,可花栩栩却根本没心思欣赏他的高级笑脸,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才能尽快把齐天枭从这里带走。 “栩栩,你来啦!” 他偏巧在她最想低调行事的紧要关头很大声地跟她打起了招呼,引得周围的许多人纷纷转过身来,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俩。 “呃……声音也太大了……他怕不是故意的吧?”花栩栩心中无奈的想。 “齐总,”她终于气喘吁吁的冲到他身边,“你不是要请我喝奶茶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语气急切,他却显得不慌不忙。 “急什么?你看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先坐下喘口气吧。” “不不不……我没时间的。我二十分钟之内就得回去继续工作。这里说话不方便……而且,我真的很渴,很想喝奶茶,街对面有家咖啡厅的奶茶好好喝,我们现在就去吧,好不好?” 她可怜兮兮的皱着眉打量着他。看到她这幅乞求的模样,齐天枭柳眉轻挑,嘴角扯起一个玩味的浅笑,终于点点头,说了声: “走吧。” …… 坐在办公楼对面上次云飞请她和下午茶的那间咖啡西餐厅里。花栩栩捧着齐天枭给她买的冰奶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你有这么渴吗?”他一脸好笑地说,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 花栩栩默默地对他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大声吐槽:我能不渴吗?!刚才你可是害我出了一身冷汗,紧张到口干舌燥,快急死了!! 咽下嘴里的一大口奶茶,她决定速战速决,便急着问他: “齐总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薇薇的事。薇薇昨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可以再来我家陪她一起画画。” “哦……”花栩栩有些犹豫,她还没想好要以什么理由拒绝齐天枭的请求,“我也不确定我想不想接受这份工作……”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齐天枭莞尔一笑,抿了一口咖啡,缓缓开口: “栩栩,其实你不用把这件事当成很大的负担。上次我在东港碰到你的时候,你不也是带着画夹在那里画画吗?你这么喜欢画画,我猜其实你每个周末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去写生吧?” “确实。”花栩栩闷闷的说。 “所以,你就当这是换一个地方画画不就好了?我家也在海边,风景优美。还有一个不会说话,不会打扰你的小妹妹在一旁静静陪着你。你在她身边,就算什么也不做,就是对她最好的照顾和帮助。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我家蹭吃蹭喝。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还可以为你提供一笔可观的劳务费。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齐天枭,果然能说会道,很擅长说服别人。花栩栩心中忍不住这样想着: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难怪连楚云飞都把他视为很难对付的竞争对手。 “怎么样?要不,你就答应呗?”他俯身凑过来,好看的凤眼亮晶晶的,近距离打量着她纠结的小表情,“你不知道,这几天薇薇每天都跟我提到你。那孩子一向都很寂寞,好不容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你怎么忍心不去看她呢?薇薇要是知道你以后再也不会去了,一定会很伤心的。栩栩,你说呢?” “呃……”花栩栩身子向后靠去,想尽量远离他灼热的凝视。其他的都是小事,然而,一想到齐薇会因为她不去而伤心、失望,花栩栩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这个齐天枭,他是魔鬼吗?怎么总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人心的弱点展开攻势呢?花栩栩心想。 “至少这个周末你会去的吧?不然,我要怎么跟薇薇交代呢?” 他乞求的一张脸让她无法逃避。 快速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花栩栩发现再过五分钟,她就不得不回公司去了。要怎么办?先答应他吗?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另一个身穿笔挺黑西装的高大身影,却突然从咖啡店的正门快步走了进来,直奔花栩栩和齐天枭那张桌子。 笃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花栩栩好奇的转过头去看,却直接对上楚云飞阴沉而凝重的一张脸。 “楚总?” 楚云飞的视线分别速扫过花栩栩和齐天枭的脸。她的慌乱与纠结,与齐天枭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熟悉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云飞叹着气,站在了花栩栩身边。 “栩栩,你怎么在这里?你和齐总认识?”他问她,视线无意中扫过放在她面前那杯奶茶,恍然大悟似的突然问道,“咸奶茶?哦……齐总该不会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人吧?五年前因为低血糖晕倒在你打工那家店里的客人?” “齐总……我……”花栩栩突然不知该如何解释,微微垂着眼,低声说,“是。” “哦,那还真是巧呢。”楚云飞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嘴角弯起温和的浅笑,“你听说你和佟主编请了假?” “是……”她说。 “现在快到时间了吧?你不快回去的话,佟煜说不定会责怪你了。” 她抬起头,他眉宇间温软的笑意让她突然安心了不少。 “我还有话要对这边的齐总说。所以,你先回去吧?” “好……” 花栩栩心情复杂,提起手包,跟齐天枭匆匆道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家咖啡厅。 51. 别太高看你自己 楚云飞有些不理解,齐天枭为何要刻意接近和拉拢花栩栩? 最近,齐天枭以高薪利诱,将“世恒天艺”旗下的一位资深策展人和两名设计师成功挖角到他的公司“凌霄艺术”。可是,花栩栩虽然才华横溢,却也不过是一位初出茅庐的新人美编而已。他认为,至少在目前,花栩栩还不具备让齐天枭这么费尽心思,亲自出手挖角的价值。 难道说,他接近花栩栩还有别的什么企图?楚云飞心中困惑。 在走进那个咖啡店之前,他远远看见齐天枭俯身凑近花栩栩的脸,毫不掩饰地对她放电、大献殷勤。那一刻,云飞感到内心深处,突然有一股无名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 他这是要对她出手吗?!我决不允许! 想到这里,云飞眉心紧锁,不由分说地快步走过去,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他叫花栩栩先回公司,自己却留下来,坐在齐天枭对面。 “你找我的员工有事吗?”他问齐天枭,嘴角勾起的礼貌浅笑却并未触及他淡漠的深眸。 “我找花栩栩是出于私事。怎么?楚总连下属的私事也要干涉吗?”齐天枭冷笑道。 “你该不会是想通过花栩栩来打击我吧?难道你今天来,是又想挖走我手下的人才?” “不敢当。我最近虽然从世恒挖了几个人过来,可楚总您不也没闲着吗?你直接把我策展部的艺术总监给挖走了,这笔账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齐天枭眼底顿时闪过一抹阴森的狠戾。 垂眸浅笑,楚云飞淡淡的开口: “人往高处走。良禽择木而栖。你的前艺术总监眼光不错,他更看好‘世恒’未来的发展前景,所以才主动来投奔我。即便我没有出手,他也不打算继续留在你的公司。所以,齐总,在把责任推卸到对手挖角这个原因上之前,是不是该更好的反省一下自己在经营管理方面存在哪些不足呢?” 齐天枭冷冷地牵了牵嘴角,没有争辩,眼底的恨意更深了几分。 “我希望齐总没事不要老往我的公司跑。我们之间是竞争也好,私人恩怨也罢,都没必要牵扯到我的下属身上。希望你不要再打扰花栩栩的工作和生活。”楚云飞很直白的说。 “哦?你怎么知道,我来找花栩栩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私人恩怨呢?”齐天枭轻蔑的眯眼望着他。 楚云飞沉默不语,锋利的视线盯住对方,想穿透那精心掩饰的面具看透他此举真正的目的。 “我只能说,楚云飞,你别太高看了你自己。” 冷冷的留下这句话,齐天枭起身就要离开那家咖啡厅。 “等等,”云飞低声叫住他,齐天枭停住了脚。 “你是不是对花栩栩说过关于我的什么事?”云飞问他。 “哦?你具体指的是什么事呢?”齐天枭转过身来,薄唇得意地向上翘着。 “比如,会让她讨厌我的一些事之类的。” “呵呵,真没想到,楚总还挺在意你手下这个新人小美编的嘛?”齐天枭对他说,毫不掩饰眉宇间自鸣得意的神色。接着,他缓缓开口,像是要尽情享受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似的: “我只不过,是在无意间,跟栩栩八卦了一些有关你和赵诗雅过去的情史罢了。比如,你是如何不能对深爱的初恋女友忘情,如何还在痴心等待未婚妻回到你身边之类的……许多,许多事。怎么,难道说,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听到这里,楚云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阴沉、凝重。 …… 这边花栩栩一离开那家咖啡厅就低头疾走,以最快的速度过街,冲进办公楼,坐上电梯直奔她工作的五十五楼。 她这一路心乱如麻,直到身体重重陷入舒适的办公椅里,心中却依然忐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栩栩?”熟悉的干练嗓音灌进耳朵,吓得花栩栩差点儿从椅子上直接弹起来。 “佟主编!?”花栩栩转身,惊慌地望着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佟煜。 “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佟煜疑惑地打量她,“出什么事了?” “没,没出什么事。”她努力平复情绪,希望至少在佟煜面前,不要显得那么心不在焉。 佟煜凝视了她片刻,似乎依然无法对她放下心来,严厉的说: “我不管你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工作,可一刻都不能耽搁。你手里的两个板块位置很靠前,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至关重要。绝不可掉以轻心!明白了吗?” “明白……”花栩栩紧张到连嗓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能将公事与私事分清楚的那种员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佟煜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一杯灌装咖啡“啪”的一声放在花栩栩桌上,就转身一言不发地开了她的工位。 花栩栩愣愣地打量着佟煜离开的背影,心中泛起各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尽管她身边的同事都在小声为她打抱不平,说佟煜此人过于严苛,对她的要求也太不近人情。然而花栩栩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佟煜一直都很清楚,花栩栩有多想在工作中证明自己的实力,也知道她非常热爱这份职业。佟煜曾好心将楚云飞对她暗中提供帮助的事说给她听,还将她欣赏花栩栩的理由当面告诉她。 她是关心花栩栩的。花栩栩认为,刚才,她只不过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鼓励她,帮她打起精神,从烦乱的思绪中将自己快速抽离出来。 将私事与公事分开,这正是花栩栩怒目前最需要做到的事。 “唔……”了解到佟煜的一番苦心,花栩栩长舒一口气,拿起主编送给她的咖啡,打开拉环一口气将整整一罐甜中带着苦涩的咖啡咕咚咕咚喝进肚里。 她必须打起精神全力应对眼前的工作。她不能让佟煜失望,更不想让云飞看扁她的职业水准。 或许他已经从齐天枭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那些她为了避免尴尬对他说的谎。 即便是这样,花栩栩仍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该慌乱、该内疚的人不该是她。 “不管他怎么看我,无论结果如何,现在,什么都不能影响我漂亮的完成手中的工作。我要在这本杂志里,骄傲的留下自己的名字。” 于是,花栩栩默默下定决心,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52. 分类 自从来到“世恒天艺”工作之后,花栩栩就经常在网上买些艺术类过刊杂志,利用休息时间仔细翻看、学习,汲取经验。 现在她手里要完成的两个板块之一:“当季精品”,需要把五十项知名品牌的商品,和一些时尚类拍卖品放在一起,进行分类和编辑。这个版块位于整本杂志最显眼的前半部分,还要占据总共八页的重要篇幅。 因为商品和拍卖品涵盖种类太杂、太广泛,只是简单的分为:珠宝、配饰、油画、香水、玩具、雕塑等,已经不能涵盖所有商品的种类了。例如大品牌高档钢笔,艺术类餐盘,甚至别致的床上用品,都不能被归纳在其中任何一个类别中。 前思后想,花栩栩将以前在各种杂志上见过的精品归类方式,全部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决定大胆创新,按这些“精品”的性质和风格进行分类。 篇幅为八页,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将所有精品分成八类,每类占据一页,包含六到七种精品。再考虑到相邻的两个种类要在掀开的杂志页面中,展示为完整的一大页。所以放在一起的两个种类,要么形成强烈而和谐的对比,要么风格类似可以相互融合,这就更加考验花栩栩的分类和美编功底了。 下午下班时间,同事们都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可她还在努力工作,刚刚把要归纳的八种类别整理完毕。 她将它们概括为:1:粉色,柔和的障眼法;2:调和,柔软色调与几何构图并不冲突。3:蓝色,忧郁而深沉的一支乐曲;4:黄色,人人都爱的一抹明快。5:红色,不能缺少激情;6:木质,闻起来是香的,摸起来是暖的。7:田园,惬意慢生活;8:工业:冷硬线条背后的人文关怀。 相邻的两种类别放在一起,还可以组成一副和谐的整体画面,既新颖别致,又能体现出编者巧妙的用心和艺术个性。 花栩栩虽然对于自己的创意很有信心,却仍然不能确定,佟煜和楚云飞会不会喜欢她的主意。 “嗯……”她叹着气犹豫片刻,终于对自己喃喃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好好做吧。” 说完,她将所有杂念从脑海中通通清理出去,开始在电脑上实际操作起来,进行具体的页面设计和美术加工。简洁的字体要和精美商品相结合,页面要美观大方,尽可能的将每一种商品的位置和摆放角度,完美的呈现在杂志页面中。 做完所有工作,花栩栩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她从没有这么晚下班过。 收拾完所有东西,关上电脑,她如释重负地离开了五十五楼的办公室。 …… 海州市已进入初秋时节,夏的余热未尽,夜晚的国际化大都市依旧喧嚣、热闹。 然而,花栩栩却对身边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身体和精神极度疲劳。 托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中,她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便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地昏睡过去。 深夜混乱的睡梦中,楚云飞、齐天枭、齐薇三个人的脸,在她眼前反反复复,交替出现。楚云飞的失望,齐天枭的祈求,齐薇懵懂的笑脸,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深深刺激着花栩栩的神经,让她更加纠结,心中有酸楚的痛感不停涌上来,直至她呼吸困难,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 “呼!”猛吸一口气,花栩栩在闹钟响起之前突然睁开眼睛。 “什,什么呀……”她翻了个身才发现,原来昨晚她睡得太快,姿势不正确,竟然一整晚都是以一个趴在床上的姿势,压住胸口睡着的。 “呃……难怪我睡得这么糟糕,这么难受……到最后都要喘不上气来了。呼……” 懊恼的平躺在床上深呼吸,她揉揉眼睛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惊觉:她醒得也太早了! “唉……才六点零五……我是再睡一会儿呢,还是干脆起床呢?再睡也睡不到半个小时了。闹钟六点半就会响起。再说……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又挣扎了一会儿,她干脆决定早点儿起床,去吃个丰盛的早餐好好犒劳自己,再去公司把昨天深夜才弄完的工作完善一下。 “我果然是个工作狂吧?” 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她一边嘟哝着,一边冲进浴室开始洗漱和化妆。 上午十点,她准时将昨天加班的成果发送到主编佟煜的邮箱里。 按下发送键的一瞬间,她紧张的手都有些抖。不知道她拼尽全力完成的工作,到底会得到怎样的评价。 “佟煜会对我失望吗?还是说……我对云飞隐瞒了齐天枭的事,他很生我的气?!能力不足,又欺瞒、得罪上司……接下来我该不会被辞退吧?” 各种混乱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沉浮,搞得她一时间心乱如麻。 捧着马克杯走向茶水间,她决定泡一杯花茶给自己,安抚一下乱糟糟的心绪。她不想再喝咖啡了,昨天一整天她喝了不下十五杯咖啡,再照这个速度喝下去,她怕是要喝吐了。 而且,反正在这段等待反馈意见的时间里,她可以做的事也并不多。 “看来,只能等待了……” 她在电脑前坐下,眼睛盯着电子邮箱的页面,心中忐忑。她了解佟煜的效率,每次她上交任务,主编都会在差不多十分钟之内给她回复。“满意”只是两个字,不满意则连带着一大堆需要修改的意见,搞得她瞬间头大。 “这次是‘满意’还是‘需要修改’呢?”她喝了一口清淡的花茶,视线下移又扫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时间,“都二十多分钟了……还没有收到回复?这又是什么情况?” 正感到十分不解,伴随着“叮”的一声清脆提示音,她看见自己的邮箱里刚刚收到一封来自主编“佟煜”的邮件。 “啊!来啦!” 花栩栩战战兢兢地点开那封邮件。 然而,邮件内容打开的一瞬间,她却吃惊地眯起了眼睛,整个脸凑近屏幕,不可思议地反复确认着封邮件中仅有的一句话: “到总裁办公室去。现在。楚云飞要见你。” “什么?!”花栩栩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53.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还是花栩栩第一次被召唤到五十六楼的总裁办公室。 反正只需要上一层楼,她决定爬楼梯走上去。 花栩栩不知道楚云飞为何会直接叫她去他的办公室。是为了询问昨天她与齐天枭见面的事吗? 另外,刚才佟煜在邮件里也没有提到她刚刚交上去的工作成果到底合不合格。这不是佟煜的作风。一般情况下,满意或者不满意都会有明确的答复。 “这就奇怪了……” 花栩栩心中忐忑,脚步沉重,一步步缓慢地爬上楼梯。 五十六楼除了楚云飞的办公室之外,还有几个会议室,和供一些行政人员工作的办公间。 穿过一段亮堂堂的宽走廊,花栩栩停在楚云飞办公室门前,鼓起勇气敲响了那扇门。 …… 楚云飞在宽大的落地窗前负手而立,眼角眉梢早已染上灰暗的忧虑,焦急等待着花栩栩到办公室来见他。 昨天他亲眼看到她与齐天枭一起坐在西餐厅里。齐天枭看着她的那种眼神,透着满满的暧昧和诱惑。他凑得离她那么近,恨不得将花栩栩完全融化在他暖意融融的眸子中。 花栩栩虽面露难色,可她娇俏的脸颊,还是不免泛起一层淡淡的桃红。 “面对齐天枭那样的男人,任何女人都很难不动心吧?”一想到这里,他眉间的烦恼更深了几分。 “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夺走花栩栩。可是,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花栩栩又是怎样看待齐天枭这个人的呢?” 这些问题已经足足困扰了楚云飞一整天。昨天,他与齐天枭进行了一番针锋相对的谈话。在那之后,他很想第一时间就去找花栩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可是回到公司,来到她办公的五十五楼,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专心于工作,连他从她身边走过都丝毫没有察觉的花栩栩。 他问佟煜,得知花栩栩接受了一个相当棘手的工作。佟煜的原话是:现在时间紧迫,任务重大,完全由不得花栩栩在这个时候分心、将精力浪费在处理其他杂事上。 既然如此,看到她全神贯注的工作状态,楚云飞才勉强忍住了,没有立即找她问个清楚。 刚才,佟煜按照楚云飞的要求,将花栩栩完成的工作成果第一时间发到了他邮箱里。 得知她工作终于结束,他这才迫不及待的让佟煜通知她,到他办公室走一趟。 “唔……齐天枭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出手的?花栩栩已经爱上齐天枭了吗?”他气恼的叹着气。 花栩栩对他的心思,楚云飞早就心知肚明。其实,他也同样钟情于她。只是,深知她对这份感情缺乏自信,又太过谨慎以至于不敢直面,所以他才想配合她的步调,暂时没有对她表明心意。 本以为她就在他的公司,他们有的是机会相处,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然而,齐天枭的出现却突然间打破了他原本的想法。 “他竟然把诗雅的事告诉了花栩栩。”一想到这里,楚云飞又不由得愤怒的握紧拳头。 “咚咚咚……” 门口传来胆怯的敲门声。她来了。 “请进。”他迫不及待的回应着。 花栩栩怯生生地踏进门里,紧张的扫了一眼这间屋子,眉心的忧虑是那么明显。 她这样的表现,不知为何,却让云飞心中狠狠疼了一下:原来,她对我一直都是这么拘谨、这么见外的。 “我让你觉得很紧张吗?”他低声问。 像是感受到他嗓音里的一抹悲伤,她略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来,颤抖的眸子凝视着他。 这一刻,他的情绪忽然压抑不住了,他迈开长腿,朝她身边快步走去。 她感到惊恐,不安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花栩栩……”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来,纠结着缓缓开口,“你对我说谎了。” 她凝眉打量着他,幽幽叹气: “你是指什么?”她问,声音轻而低沉。 “你说你是去看一位女性朋友的。”他突然有些生气,难道她还想继续对他隐瞒吗? “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说谎。那天,我本来就是去看一位女性朋友的。”花栩栩委屈的嘟着嘴,有些气恼的抬头望着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甜美的脸庞涨得微红,柔软的唇颤抖着,看上去楚楚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看着她,心中突然萌生一种,想将她一把抱住狠狠亲吻的疯狂的冲动。 “唉……”她无奈的叹着气,开始对他说话:“好吧,我承认,我是撒谎了,那天我的确是坐齐天枭的车离开了拍卖馆。可是,我打算去见的人却是他妹妹齐薇。我在他们家,陪齐薇画画一直到傍晚,那段时间齐天枭根本不在家。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想骗你……” “嗯……”楚云飞无奈的低下头长叹一声,同时抬手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自我辩白。 花栩栩停下来,不再说话。脸上的沮丧却比之前更深了。 “好吧。我懂了。你不必再说下去……”他摇着头,喃喃道。 他与她之间,他才是更了解齐天枭的那个人。齐天枭那种男人会利用怎样的手段,怎样的甜言蜜语去接近和讨好花栩栩这样的女人,楚云飞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你要解雇我吗?”花栩栩用颤抖的声音低低的问。 “解雇?”他突然明白她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了。他无语地闭上眼睛叹着气,“你对我,以及对你自己,就真的那么没有信心吗?” “是啊,我就是这么没信心的一个人。” 花栩栩突然直白的回答,却让楚云飞吃惊不已。 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某种沉重的压力,满得就快要溢出来。她抬起头,泪汪汪的大眼睛定定落上他的深眸: “楚总很讨厌我这副样子吗?胆怯,缺乏勇气,又烂好人不懂拒绝……啊,没错,从小在养父母家长大,我的确是一个很没自信的人。曾经唯一有自信的,就是苏忆尘对我的真心,可是后来,连他也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在那之后,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自信,去勇敢?!如果你真的讨厌我这样子,我也没有办法……” 眼泪唰的一下涌出眼眶,花栩栩哭得梨花带雨,却默默的紧抿着嘴,倔强的没有在他面前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 他再也忍不住了,在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之前,一把将她紧裹进他厚实的胸膛里。 “别这样……栩栩……”他心疼的在她耳边呢喃。 54. 抱够了吗? 楚云飞!竟然!一把抱住了她!?真的抱了她! 花栩栩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得彻底呆住了。 然而下一秒,却又忍不住沉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将脸埋进他胸膛,纤细的手臂自然而然地主动环上了他的腰。 她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几乎停不下来,结果被他这样一抱,心中那份苦楚竟被他压倒性的温柔冲淡了不少。 他带着磁性的嗓音灌进她耳朵,那么好听,轻轻安慰着她,让花栩栩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真希望这场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又在他怀里低声抽泣了一阵子,她总算不再哭了。 他依然没有要“释放”她的意思,她也想在他怀里多赖一会儿,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许久没有说话。 少顷,楚云飞低头扫过她红扑扑的脸颊,噗呲一声笑了。 “舒服吗?”他凑近她耳边问。 “嗯……”花栩栩老实的点点头,却又觉得自己很丢脸,于是低头极力避开他的凝视。 “至于刚才那个问题,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解雇你的。就算你主动辞职,我都绝对不会放走你。” “诶?”花栩栩惊讶的抬起头,近距离的对上他好看的深眸,再一次沦陷在他温柔的注视中。 “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对着她困惑的一张小脸,他却弯着眼反过来问她。 “嗯……为什么?” “不告诉你。”他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浅笑,坏坏的,却好看到让她眩晕,“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非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想通了,你来告诉我。” 花栩栩唇瓣开合,本想说点儿什么,却终究无语的抿着嘴,低头不再看他。 “抱够了吗?”他问。 花栩栩低着头,还沉浸在困惑的思绪中难以自拔,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没抱够?真够诚实的……”他笑得合不拢嘴。 “哦!”她这才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又在他面前丢了脸,窘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来坐。”他拉着她坐在窗边的沙发里。 他也在她对面坐下,从上衣里怀掏出一个信封,将里面的一张类似门票一样的东西递到花栩栩手中。 “这是……”花栩栩接过那张票,看清了上面写的字,突然兴奋起来,“这是夏凡的个展邀请函?!她的画展要开幕了吗?!” “对呀。”他说,“她邀请我们一起去参观,时间就在这个周末。你不会拒绝吧?” “不会不会。太好了……”她欣慰的笑着,如获至宝的细看手中那张五颜六色的硬纸。 “你想哪天去?我开车接你一起去。”云飞说。 “我……”花栩栩本想说她什么时间都可以,可是,就在一瞬间,她却又想起齐薇上次送她离开齐家时,脸上依依不舍的那份悲伤。 她叹气,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对云飞开口。 “怎么了?”他看出她正在为难,脸色又阴沉下来,“你该不会是……约了齐天枭吧?” “不是不是,我没有约他……”花栩栩赶忙否认,忧伤的低低呢喃,“我只是……有些放不下齐薇。” 他明白了。看来齐天枭也深知花栩栩心地善良,容易心软,所以才抬出自己那个患有自闭症和抑郁症的妹妹来博取同情。 他也不忍心阻止她去看齐薇,于是很无奈地叹着气问她: “齐薇还好吗?” “还好……”花栩栩蓦然抬头,问他,“怎么?你也认识齐薇吗?” “我当然认识齐薇。我和齐天枭……以前很相熟。”一抹惨淡的伤感划过他清俊的脸庞,“过去我每次从国外回来,都会特地去看望薇薇。后来……就很久没再去过了。” 他突然忧伤的语调让花栩栩感到有些意外。她凝视着他的脸,突然明白,云飞和齐天枭之间,或者并不只是竞争对手那么简单的关系。 “那这周末,不如你跟我一起去看薇薇吧?”她问。 “我还是不去了。”楚云飞的思绪被她打断,抬头对她淡淡一笑,“如果你去,记得帮我给薇薇带个好。也或许……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他忧伤蹙眉的样子,看得花栩栩突然有些心疼。她也想像刚才他突然抱住她一样,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量。 就在这时,楚云飞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下,原来是他之前用手机设置的会议提醒闹铃响了。 “我一会儿还要开会。你先回去工作吧。”他有些遗憾的对花栩栩说。 “嗯……”花栩栩闷闷的点头,忽然感觉其实她还有许多话想对云飞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场合。 “怎么了?想赖在我这里不走了?”他笑着问。 花栩栩不语,惆怅的轻叹。 “这样吧,你先给齐天枭打个电话,跟他定好周末去看薇薇的时间。其余的时间,我们再一起去看夏凡的画展,好不好?”他走过来,近距离俯身打量着她的脸。 “好。”她点点头,满怀期待的对他笑着。 …… 结果她一回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佟煜发给她的另一封邮件。主编对她昨天的工作成果表示满意,认为不需要修改,可以直接用在杂志中。邮件的最后,还用加粗的字体强调了这样一句话:“总裁也跟我是同样的意见。” “楚云飞果然看了我交上去的工作。”心里暖暖的,她对自己小声嘟哝。 突然间,她又想起在办公室里,云飞竟不由分说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一幕,脸颊再次泛起温热的桃红,心脏跳乱了节拍。 “嗯……真想一直被他那样抱着。” 中午休息时间,她打电话给齐天枭约好了周末去看齐薇的时间。齐天枭很高兴,还想顺势邀请花栩栩在他家里呆上整整一天,却被花栩栩婉言拒绝。 她当然没有告诉他她还约了楚云飞这件事。直觉告诉她,齐天枭一定不喜欢这个理由。 接下来的几天里,花栩栩一直期待着周末的到来。她甚至开始久违的,为了要穿什么衣服和异性一起出门而感到烦恼。 根据约定,周六早上,齐天枭会在市中心的地铁站外等她,等着开车接她一起回齐家的半山大宅。 花栩栩会在齐家呆到午后,然后再和云飞一起到城南“世恒艺展中心”,去看夏凡的画展。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周六再次到来。 这天一大早,花栩栩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穿着精心挑选的衣服,画好淡妆,便迫不及待地匆匆跑下了楼。 55.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 海风穿过画室的大落地窗溜进室内,掀起轻盈的窗纱上下飞舞,为屋里的人送来一丝沁着花香的清凉。 花栩栩与齐薇并肩坐在一只巨大的画架前,两个人手里都握着铅笔,在同一张雪白的画纸上各自描绘。 “你画的是……兔子吗?”齐薇乌黑的眼睛放着亮光,看着花栩栩笔下生动的大兔子吃惊不已。 “好看吗?”花栩栩笑着问她。 “好看!好帅啊!长得有点儿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齐薇困惑的眨巴着眼睛,似在苦苦琢磨着什么,继续盯着那兔子看了良久。 齐天枭坐在屋子远端的藤椅上,一边喝茶,一边远远望着妹妹与花栩栩在一起聊天、作画。 花栩栩余光瞥了他一眼,怕他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所以不打算对齐薇道破,这只酷帅的大兔子灵感就来自她最喜欢的霸气总裁,楚云飞。 画完兔子,她又在一旁画了一只黑发、黑眼睛、黑色翅膀的俊美天使。只是这一次,天使的眼睛不再如上次那样冷若冰霜,而是多了几分柔和的暖色,正如现在坐在屋子另一端的齐天枭,时而对她投来温温润润、柔软的目光。 看到这只天使,齐薇顿时愣住了,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花栩栩。 “栩栩……画得……真好……”齐薇磕磕绊绊的说,“画得好像……他……” 花栩栩明白,这个“他”指的应该就是她哥哥齐天枭。 查过许多资料,所以花栩栩明白,齐薇这种精神疾病,其实并不影响她正常的智力水平,以至于,在她格外专注的某些方面,她的洞察力和敏锐程度,甚至比普通人还要高出许多。 所以,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个黑*天使,画的应该就是她哥哥。 花栩栩调了水彩打算给画好的铅笔画上色。齐薇继续对着眼前的黑*天使愣了许久,俯身在她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问: “栩栩?兔子和天使……你更喜欢谁?” 花栩栩被她问得一愣,吃惊的转过头来打量着齐薇脸上无比诚恳,同时又战战兢兢的那副表情。 …… 时间快到中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齐天枭走过来,想替花栩栩将套在连衣裙外面的黑色外套脱掉。 “唔……谢谢……但是,不用脱吧。我不热……”花栩栩婉言拒绝。 为了跟云飞一起去参加夏凡的个人画展,她今天特意选了一件露背款式的白色无袖连衣短裙。因为不想在齐天枭面前穿得太暴露,所以她才在外面又套了一件黑色外套。 “别这么害羞……就不能让我好好欣赏一下吗?”他坏笑着坚持帮她脱下外套,令她雪白的玉背完美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望着她娇嫩如玉的肌肤沉醉着,一时间失了神。然而下一秒,墨色的眼底却再次蒙上一层苦涩的阴影。 “你下午要去哪里?”他问她。 “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画展。”花栩栩低低的说。 像是被她的话狠狠刺伤了一般,齐天枭眉心深深皱紧,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转身离开了齐薇的画室。 齐薇坐在窗前,忧伤地凝视着远方湛蓝的天空和大海,似乎并没有听见花栩栩与哥哥这边的对话。 本以为齐天枭生气了,谁知就在花栩栩午后打算离开齐宅的时候,他又很热情的走出来,说是要亲自送她步行到楼下的主路边。 “栩栩……”齐薇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眼底有晶莹的泪不停闪烁。 她唇角开合,似乎还有话想对花栩栩说,却纠结良久,没有说出口。 “薇薇,栩栩要走了,你这样拉着她不放,她要赶不上下午的画展了哦。”齐天枭柔声劝慰着妹妹。 听哥哥这样一说,齐薇才委屈的松开她的手。 “哥哥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再带着栩栩回来看你的,好不好?”他宠溺的抱着妹妹,在她耳边劝慰。 “嗯。”齐薇闷闷地点头,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花栩栩不忍心就这样走,又哄了齐薇好半天,直到看着她止住眼泪,才很不忍心地转身离开了齐家前门。 …… 齐天枭替花栩栩拿着她的黑色外套,陪她慢慢走下依山而建的楼梯。 短短的一段路,他却走得极慢,深情的目光始终追随她美丽的身影,目不旁视。 花栩栩不自在的低头赶路,假装对他痴情的凝视视而不见。 走到楼梯中段,他突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正对着他。 “唔……”花栩栩吓了一跳,惊觉她与他之间现在竟离得那么近,近到他只需稍稍俯身,便可轻易吻上她的额头。 “齐,齐总……”她很紧张。 他忧伤地蹙眉,抬起另一只手,从她线条完美的肩头,摘下一片偶然落在她身上的花瓣。 “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如果,你能叫我‘天枭’就好了。”他的凤眼深深凝视着她,默默传递着某种不容置疑的伤感深情。 “我……”花栩栩扭头避开他的注视,“齐总,其实我……我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 “栩栩……”他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将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别说了……你明明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有多伤心……” 花栩栩胸闷得难受,实在应付不来眼前这种情况。于是,她裹紧上衣,匆匆说了声“再见”,便一转身逃离了他身边。 “呼……”结果她跑得太急,竟没注意到,在跑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差点撞进一个男人宽厚的胸膛。 “唔……”花栩栩吓了一跳,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却被那男人一把紧紧抱住,搂在他怀里。 “云,云飞?”她吃惊的叫出他的名字。 他不语,低头望着她的脸,眼底有不满的情绪此起彼伏。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慌乱的问。 “早来了。一直在这里等你下来。”他淡淡的说,嘴角不高兴的紧抿着。 花栩栩不解,便转身朝身后的台阶望去。这一看才惊觉,原来,从他们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沿台阶下来这一路上,她与齐天枭之间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楚云飞也在此时抬头望着站在半山腰上的齐天枭,两个带着恨意的冰冷目光激烈碰撞在一起。 “云飞?”她扑在他怀里低声说,“云飞,我们走吧……”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以一个半搂着她的姿势,扶她一起上了他的车。 56. 藏不住了 厚重的积雨云一团一团、远远地挂在天边,正如花栩栩此刻的心情,阴郁而沉重。 她坐在楚云飞车子里,各种思绪在心中此起彼伏、混乱纠结。 楚云飞一言不发的开着车,笔直的剑眉紧拧着,眼底似有一场暴风雨在悄然酝酿。 “你讨厌我和齐天枭在一起吗?”花栩栩低低的问。 “讨厌。”他回答得相当干脆。 她低头轻叹,幽幽的说:“如果你讨厌,我以后,就尽量不再见他了。” 他纠结的眉心略为松了松,却依旧板着脸问她:“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说讨厌啊……”她低声呢喃。 重重地叹着气,他将车子在路边停下,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路边既是一条依山傍海的木栈道,他站在栏杆前背对着她,眺望远处正逐渐变得阴沉的海面。花栩栩也下了车,朝他慢慢走去。 他很明显是在生气,但她不确定他到底是生她的气更多,还是更气齐天枭处处心机,对她暧昧不清。 她在他身后站住,想去抱他,却还有些胆怯。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说出这样的蠢话,已经是她鼓起全部勇气的结果。 他没说话,她只好继续悲催的叹着气。 伸出手,她先试探性的碰了碰他的手,见他没有拒绝,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将她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子贴上他的背,缠绵的抱着。 “嗯……”他无奈的叹气,也没有推开她,“要是我不想让你抱呢?要是我讨厌你呢?” “大不了你解雇我好了。”花栩栩豁出去了,赌气的小声嘟哝,“反正我都藏不住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不语。 “楚云飞……”她忧伤的唤着他的名字,“我好喜欢你,我一看到你就胡思乱想,想抱你,怕被你拒绝怕得心口疼……我都已经这样了,再不说出来怕是要憋出病来了……” 说着,她干脆将脸也贴在他后背上,像小猫一样沉醉的轻轻蹭着他。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想让我在你面前消失的话,那么……至少在消失之前,我也要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然后再……” “然后再顺便抱抱我,蹭蹭我是吧?”他无奈轻笑着发出叹息。 花栩栩不语,却抱着他不松手。 “如果你一定要抱着我,才能像这样好好的跟我说话,那你就抱着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她缠在他腰间那双细软小手,宠溺的捏在他的大手中,抓着不放。 花栩栩心跳加速,忽然有些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问她,同时解开她的手,转身正对着她,胳膊一带,将她继续揽在怀里抱着、看着。 “我……”她纠结着,“那你还生气吗?” “你很怕我生气吗?”他凑近她的脸问。 “嗯。”她点头,“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穿得这么漂亮去见那个男人,和他在一起呆了大半天,还被他抱着调情,老实说,我快被你气死了……”他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说。 “不是的……我穿这件衣服,是为了跟你一起出去,是……是穿了给你看的……”花栩栩脸上又开始发烧,低下头委屈的嘟嘴不语。 “真的是为了给我看才穿的?” “嗯。”她点头,羞涩的打量着他,“好,好看吗?” 他无语轻叹:“都这种时候了还问我好不好看……不好看我会生气吗?” “那……你喜欢我吗?”她怯生生的问。 “你说呢?”他脱力的笑着,“我喜不喜欢你,其实早就很明显了吧?”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她倔强的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喜欢的话。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他坏坏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花栩栩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亲啊。”他笑着逗她。 他的笑眼泛着晶莹的水色,她早已沉迷其中,将所有顾虑抛在脑后。 于是,她踮起脚,凑近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上轻轻一吻。 他不说话,视线变得更加柔软。 她见他没有拒绝,再一次忍不住亲了上去,笨拙的细细吻着他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让她越发上瘾。 “嗯……”他轻哼一声,手臂突然将她夹紧在怀里,终于忍不住反客为主,深深亲吻着她的蜜唇。 “唔……” 花栩栩闭上眼睛,沦陷在他霸气而绵长的深吻中,身子软得似要融化在他紧拥的怀抱里。少顷,听到他在她耳边低低的说: “花栩栩,我爱你。” …… 他把她带回车里,看她脸颊绯红,羞涩的低着头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他笑着,转过身来帮她把安全带抽出来扣好,却在凑近她的一瞬间,被她出其不意的凑上来偷亲在脸上。 他被她亲得笑起来,索性又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搂着她缠绵的吻了许久。 下午四点,楚云飞才牵着花栩栩的手走进“世恒艺展中心”的大展厅,迎来夏凡带着几分责备的一张脸。 “你们怎么才来?!”她本想责备,视线却突然落在云飞与栩栩紧握在一起的手上,不由得抿嘴一笑,责备的话干脆吞进了肚子里。 “哎呀呀!快看看这是谁来啦?!” 夏凡身边,一个男人一边打趣着说话,一边朝楚云飞身边走来。 云飞一看到此人,亦是眉开眼笑,还下意识的将花栩栩往怀里一带,一只胳膊揽在她的杨柳细腰上,亲昵的搂着: “栩栩,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上次我带你去治疗脚伤那家医院的院长,我的损友,秦铮。” 花栩栩有些吃惊,抬起头来,看见那个风度翩翩、一脸爽朗笑意的英俊男子已然站在了她面前。 “哎呀!这就是你上回抱着去我医院的那个小美女吧?终于见到真人了!幸会,幸会!” “唔……秦院长,您好……” 秦铮好奇的凑进了盯着她看,看得花栩栩有些不自在,低头掩饰脸上的红润。 “哎呀呀!真好看!难怪云飞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还打电话跟我诉苦,说是怕吓着你,所以一直纠结该怎么跟你表白才好……” “秦铮……”云飞咬牙切齿的挤出损友的名字,“就你多嘴……” “诶?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啊!” 花栩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嘴角不自觉的荡起几分羞涩的笑意。 “栩栩!”夏凡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着说,“我们不要理他们,走,我带你看画去!” 57. 还有别的办法 齐天枭平时并不与妹妹齐薇一起住在位于富人区的半山别墅里。为了方便工作,他在东二环一处高档住宅小区还买下了另一套公寓,供平时居住。 这天下午送走花栩栩,他回到齐宅,打算跟妹妹告别回他市区的住处。 轻轻扣响齐薇画室的门,他走进去时,却只见妹妹呆坐在椅子里,正对着今天与花栩栩一起完成的那张画静静的发呆。 “薇薇?哥哥要走了哦。”他对她说。 齐薇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视线落在花栩栩所画的那位黑发堕天使身上,脸上的忧伤是那么明显。 “这不是……”齐天枭也看到了那个黑发天使,人物表情比上次他看到的另一幅画中柔和了不少。然而,当看到天使身边还站着一只西装革履,样子又帅又萌的大兔子时,他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那只兔子的眉眼几乎和楚云飞一模一样,就连托腮沉思的样子也与那个人十分相似。 “云飞哥……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齐薇盯着那只兔子喃喃自语。看来,纤细敏感的齐薇也看懂了这幅画。 齐天枭不语,眉心的愁绪更深了几分。自从几年前他与楚云飞交恶以来,云飞就再也没有来看望过齐薇。 “我问了栩栩……我问她……兔兔和天使,她更喜欢哪一个……”齐薇垂着头,茫然而失落的样子让人看着无比心疼,“栩栩说,她更喜欢兔兔。” 齐天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下意识的将一只手搭在齐薇肩上,轻拍着安慰她。 “对不起……哥……我好没用……”眼泪啪嗒啪嗒从眼角滴落下来。 “不怪你,薇薇……” “可是……你明明拜托我……帮你……把她留下来……”齐薇哭得泣不成声,“明明……我也很喜欢栩栩,喜欢她陪我画画……可是……她还是喜欢兔兔……不喜欢哥哥……都怪我,做得不够好……” “没事,薇薇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他凑近妹妹,一边轻抚她柔顺的头发,一边低声对她耳语,“没事的。别担心……哥哥还有别的办法。哥哥不会放弃的。” 于是,为了安慰齐薇,齐天枭陪妹妹吃完晚饭才开车离开了齐宅。 浓重的夜色中,他再次想起花栩栩纯美的脸庞和她最是清澈动人的杏眼,苦涩的心痛一阵紧似一阵,如有一条长满荆棘的藤蔓缠绕在他心头,刺得他鲜血淋漓、痛到快要麻木。 “楚云飞,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你总能轻易抢走我最渴望的东西?包括她?”他一边开车,一边低声自语。夜晚清凉的海风拂过他冷肃沉郁的一张脸,却怎么也驱不散那眉间凝着的一抹恨意,“这一次,我决不会轻易放手。楚云飞,你给我等着。” 回到他位于东二环的高档公寓,齐天枭脱下外套挂在门口,掏出手机走向朝南的落地窗,拨通了一长串复杂的电话号码。 “嘀——嘀——”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可他却依然耐心等待着,不肯放弃。 “喂?”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犹豫中带着几分惊讶的女性嗓音,“齐天枭?怎么是你?!” “诗雅,好久不见了。”齐天枭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浅笑,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浑身放松地坐在身后舒适的皮沙发里,漫不经心的继续说:“你近来还好吗?” “怎么突然打电话?”赵诗雅不理他客套的寒暄,困惑的反问。 “诗雅,我们是老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一下总没错吧?” “你这个人,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关心谁。我太了解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楚云飞的前未婚妻赵诗雅,在电话那头直截了当的问。 “我想要你回到海州,重新回到楚云飞身边。”齐天枭的语气冷冷的,决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承认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国外生活的并不好。我没说错吧?” “你……”赵诗雅被他说得一时间无法反驳。 “我听说你男人又抛下你和孩子,一个人跑去北欧写生了?哼,比起那样的男人,楚云飞岂不是更好?”齐天枭轻蔑的哼笑着。 “别开玩笑了。”赵诗雅有些生气,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无奈的微颤,“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当年劝我离开云飞的人是你,现在让我回去的也是你!我不想再被你控制,做你的提线木偶!” “可是,你需要钱。你身体虚弱,常年重病缠身,你的孩子也先天不足,需要很多钱看病吃药,不是吗?”齐天枭平淡的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赵诗雅在电话里吃惊的问。 “这你不用管。这些年你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跟你一样清楚得很。”齐天枭冷冷的说,“只要你听我的,回到楚云飞身边,我可以为你提供一张,额度相当可观的支票。” 他的话终于让对面的赵诗雅陷入一阵纠结的沉默。 “怎么样?诗雅?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了孩子好好考虑一下。你难道不觉得,你该为孩子找个更称职的父亲吗?比如楚云飞?” 沉默良久,赵诗雅终于缓缓开口,说: “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可是,在此之前,我要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呵,你还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齐天枭冷笑着说。 …… 第二天上午,齐天枭想好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开车前往花栩栩位于海州市西五环的住处,打算来个突然造访,给她个惊喜。 他早就从雇佣的私家侦探石军那里了解了花栩栩租住的这栋房子的一些情况。 这栋建筑于上世纪个七十年代末的老屋总共三层。房东是一对爱干净、喜欢安静、讨厌麻烦的老夫妇,因此他们对租客的要求也十分挑剔。花栩栩是唯一的租客,住在二楼东侧的房间里。她房间对面,就是老夫妇存放物品的储藏室。 房子三楼一直空着没住人。房东夫妇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常年住在一楼,占据着两个大房间。 时间快到中午,齐天枭将车子停在院外,推开院门走进去,发现今天住在一楼的房东夫妇并不在家。 他拾级而上走到二楼,敲响了花栩栩居住的那个房间的门。 “来啦!” 一个有些陌生的爽朗嗓音匆匆跑来应门。一推开门,花栩栩的姐姐,花蓉蓉那张瘦长的狐狸脸突如其来的铺满视野,让站在门口的齐天枭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怎么会在这儿?齐天枭心想:呵,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58. 调查她 星期天一大早,花栩栩刚起床打算出去散步、吃早饭,门外却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不过早上九点,她还以为是房东找她有事,谁知推开门一看,竟是她那个坑货姐姐花蓉蓉,手里提着大包小裹一堆东西站在门口。 “姐?你怎么来了?”姐姐之前并没有跟她打招呼说要来,花栩栩自然有些吃惊,“你这是……” 看着姐姐手里提着不少装了新鲜蔬菜和肉类的塑料袋,她更加困惑不解。 “栩栩,快来帮姐搭把手。”花蓉蓉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妹妹一些,“我刚才路过早市,想着你工作忙也懒得买菜做饭,所以特意买了些吃的打算回来烧几个你最爱吃的好菜!” 花栩栩还是有点儿懵,却赶紧把姐姐让进屋里。 “姐,你今天怎么突然就来了?”花栩栩隐隐觉得,姐姐突然跑来找她,可能另有原因。 “想你了,就来了呗!”花蓉蓉笑着说,“我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情,又是周末,所以就过来看看你。看,姐在市场让他们现杀了一只活鸡,一会儿给你煲汤喝哈!” 花栩栩索性不再多想,反正若是姐姐真有求于她,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花蓉蓉在厨房忙碌了一上午,花栩栩一会儿帮她洗菜做饭,一会儿打扫屋子洗衣服,倒也没闲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轻缓的敲门声。这就让花栩栩更摸不着头脑了。 “这真是奇怪了……我记得我没有快递啊,房东老夫妇也不在家……怎么接二连三的有人来敲门?” 她正在阳台洗衣服,手上沾满泡沫,花蓉蓉这会儿碰巧闲着,便从厨房跑出去替妹妹应门。 “谁呀?”花蓉蓉一推开门,却迎上男子俊美中带着几分清冷的一张脸。 两个人在门口面对面呆住几秒。齐天枭立刻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毕竟他曾派私家侦探石军调查过花栩栩的一切人际关系。 花蓉蓉只觉得这男人她似乎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一时间记不起到底是何时何地见过面前这个人。 “姐?”花栩栩洗了手上泡沫从阳台走出来,想看看又是谁这么不打招呼的来到她家。 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她却先看到齐天枭站在门外,正对着面前的花蓉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浅笑。只是不知为何,花栩栩隐隐觉得,他这副礼貌的笑脸背后,似乎又隐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齐总?”她赶紧走过去招呼齐天枭,“您怎么来了?” “齐总?”花蓉蓉不解的看向妹妹。 “哦,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凌霄艺术’公司的总裁,齐天枭,上次帮过我的忙。”说完,她又转身对齐天枭说,“齐总,这是我姐,花蓉蓉。” 花栩栩把齐天枭请进屋,坐在一张不算大的小沙发上。随后她就去了厨房,取出姐姐早上买来的西瓜打算切一些待客。 水果端上了桌,花栩栩看到姐姐蓉蓉坐在齐天枭对面眉心微蹩,时而用困惑的目光偷偷打量他的脸,像是在记忆中努力搜索,是否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对面的男人。 花栩栩和姐姐向来无话不谈。但是,她们之前还未有机会说起五年前她曾与齐天枭在奶茶店里那次偶然的相遇。 花栩栩倒是不介意把那件事告诉姐姐,可她却不确定齐天枭是否介意。所以,她决定,今天还是不要在齐天枭面前对姐姐提起五年前的事为好。 三人围坐在茶桌边闲聊了一阵子。齐天枭很客气的问起蓉蓉的职业,三言两语便摸清了她目前面临的一些情况。花蓉蓉日子混得不好,虽有意掩饰自己的窘境,却很难不在齐天枭看似无心的“打探”中泄露一些实情。 隐约中,花栩栩意识到姐姐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齐天枭,而齐天枭对蓉蓉也只不过是表面客气,两人话里话外无不透着一种微妙的冷淡和敷衍。 “齐总今天到我家来,是有什么事吗?”花栩栩问齐天枭。 “哦,我有个客户就在附近,我来找他办事路过你这里,顺便就上来看看。”齐天枭笑眼微弯,“还有,昨天谢谢你去看我妹妹。所以,其实我今天来,本是想请你出去吃顿饭作为感谢的。可是,一看到你姐姐也在这里,还做了饭,自然是不好再请你出去吃,影响你们姐妹团聚。” “齐总太客气了。”花栩栩说,“请吃饭就不必了,再说……我接下来可能有很多工作要忙,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去陪薇薇了。还请您,替我对她说声抱歉。” 花栩栩一副打算跟他保持距离的礼貌态度,一旁的花蓉蓉似乎察觉出妹妹此番用意,抬眼瞟了一眼齐天枭,嘴角勾起似有还无的浅笑。 “对了,薇薇说想跟你保持联系,所以,我昨晚帮她弄了一个微信账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她好友,时不时的跟她交流一下?”齐天枭掏出手机。 “加微信吗?好啊。”花栩栩不好拒绝,也拿出手机加了齐薇的微信。 “薇薇以前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这次真的是因为想跟你联系,才特意拜托我教她玩这个的。”齐天枭无奈的笑着。 厨房里飘来参鸡汤一阵阵浓郁的香气,齐天枭事也办完了,便在姐妹俩开饭之前,很识趣地离开了花栩栩的住处。 花栩栩将他送到楼下,见他上了车,才转身回到屋里。谁知她一进屋就被姐姐拉住,急切的说: “栩栩,我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花栩栩无奈的笑笑,这才把她与齐天枭近两个月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来龙去脉跟姐姐详细说了起来。 花蓉蓉听着花栩栩的陈述,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凝重。 “栩栩,这个男人对你别有用心。五年前我就觉得他找你恐怕没那么简单,姐姐的直觉从不会错,不然,我当时也不会那么坚决的要对他隐瞒你的事。” “噗……姐,你说他对我别有用心就有些严重了吧?”花栩栩笑道,“我有什么值得他对我别有用心的?再说,我现在已经和云飞交往了,当然要跟其他男人保持距离。以后我和齐天枭可能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你放心吧。” “栩栩,你不了解那种会处心积虑算计你的人。对这个齐天枭,你还是小心为好。” …… 齐天枭开车离开花栩栩家,对于今天不能与她有更多时间独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都怪那个花蓉蓉半路杀出来搅了我的好事。”齐天枭心烦的叹着气,“不过,今天这一趟也没有白来。想得到花栩栩,那个花蓉蓉倒也是个很值得研究的切入点。” “花栩栩心里其实很依赖这个姐姐,但这个花蓉蓉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坑货。总有一天花栩栩会被她坑得更惨。”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拨通了私家侦探石军的电话号码。 “石军?我要你帮我详细调查一个人。”他对电话里说,“花蓉蓉这个人,给我好好查查。我的目的?哼,我打算让她栽个大跟头。” 59. 夺走她的一切 晚上,齐天枭回到家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坐在书房里等他雇佣的私家侦探石军打电话向他汇报有关花蓉蓉的一些情况。 翻开手机相册,他再次看到昨天石军为他偷拍的一张花栩栩与楚云飞在海边木栈道上相拥热吻的照片。 看照片上的男人将心爱的她拥得那样紧,唇舌交缠,姿势暧昧……看到这里,齐天枭眼底的恨意如同压抑的火焰,炽烈得似要将他身边的空气也点燃了一般。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他叹着气,冷冷低语,“没关系,楚云飞,我可以让你先领先一程。等到时候赵诗雅带着孩子从欧洲回来,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对花栩栩解释你和诗雅之间的关系。我要亲手,将花栩栩从你身边夺回来。 “哼,还有那个花蓉蓉,要不是她五年前刻意对我隐瞒了她妹妹的情况,栩栩早就属于我了。我同样不会放过她!”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齐天枭扫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正是他一直在等待的私家侦探,石军。 他立即接起了电话。 从石军的报告中,齐天枭得知了一些很有用的情报。 花栩栩的姐姐花蓉蓉,已经背着妹妹将远郊父母的老房子偷偷租了出去,每月两千块的租金也是由姐姐一个人独吞。 过去花栩栩曾极力反对姐姐将老房子出租,主要是因为那栋房子实在太旧了,根本经不起折腾。那里承载着花栩栩对有恩于她的养父母所有珍贵的记忆和怀念,出于爱惜,她极力反对姐姐将房子租给陌生人。 “哼,如果栩栩知道了她姐姐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很生气吧?”齐天枭得意的说。 不仅如此,花蓉蓉最近又和曾欺骗过她的前夫搞到一起,正打算两个人合伙开个小工厂接单赚钱。 “所以说,花蓉蓉今天去找妹妹,说不定又是去借钱的。”齐天枭猜测着,“这对我来说倒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他叮嘱石军继续监视花蓉蓉,便挂断了电话。 浓黑的夜色中,齐天枭将视线落在窗外稍远处,灯光晦暗的寂静街边,他眼底的漆黑如同深渊,无边无际,暗流涌动。 沉默良久,他轻启薄唇,开口对自己低声呢喃: “只有夺走她的一切,让她像曾经的我那样一无所有,她才能完完全全的,只属于我一个人。”齐天枭深深叹着气,“姐姐,爱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可信。花栩栩,我终究会帮你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他再次翻开通讯录,找到另一个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少顷,对花栩栩恨之入骨的名门大小姐潘若兰,接起了这个电话。 “喂?齐总?你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够稀奇的。”潘若兰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和高傲。 “潘小姐,我手里有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通过这次投资,好好报复一下曾经得罪过你的一个女人。”齐天枭十拿九稳的说。 “哦?说来听听。” …… 第二天一早,花栩栩被闹钟闹醒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眼睛酸得几乎睁不开,浑身乏力。 “呃……都怪姐姐,昨晚又灌我多喝了几杯酒……”花栩栩迷迷瞪瞪的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结果蓉蓉嘴上说想我,到底还是来管我借钱的……又从我这儿打劫了一万块……真是过分……” 花栩栩半闭着眼睛,忽然又想起被闹钟惊醒之前,她所做的最后一个噩梦:梦中,她深陷无边无际的深渊,看不见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云飞和姐姐,如在空中飘零的枯叶般,一个个离她远去,飘到她再也看不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唉……”她忧伤的叹着气,“好久没做过这么孤单、这么晦气的噩梦了……” 尽管她依然很累,恨不得继续蒙头爆睡一整天,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她不得不艰难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昨天又被姐姐打劫,我现在银行存款都不到五位数了……都这么穷了,我还有什么资格不去上班?” 一路辗转,花栩栩提着皮包踏进办公室的时间刚好是早上九点半。她一分不差的来到自己的工位前打开电脑,还好没有迟到。 改版后的新一期《天艺》杂志已经送到出版社进行印刷和制作,很快就要上市了。按理说这个时间段,正是“美术创意部”比较清闲的时期。下一期杂志还在初步准备中,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工作。 然而这天早上,主编佟煜还是给新人花栩栩和秦仪安排了新的重要工作:协助网络技术部,设计和制作“世恒天艺”自己的在线虚拟展厅,并长期进行维护和更新。 “完蛋了……花栩栩,我们俩在这家公司的前途极其渺茫……”出了佟煜的办公室,秦仪垂头丧气的对花栩栩说。 “怎么了?不至于这么悲观吧?不就是虚拟展厅吗?再说,还有技术部的人陪我们一起搞,不会太麻烦吧?”花栩栩说。 “不麻烦?!你也太乐观了……这个虚拟展厅可是要从无到有,完全由我们设计完成的!今后的维护和更新工作也肯定会交给你和我来负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秦仪和花栩栩推开电梯间旁边的一扇门,从楼梯通道往五十六楼走上去。他们刚领了任务,就被告知要立即去楼上的小会议室,和公司技术部的同事们一起开会,商讨建设网络虚拟展厅的相关工作。 “而且,还有一点更悲催……”秦仪哭丧着脸。 “什么呀?”花栩栩被他抱怨的快不耐烦了。 “网络技术部都是一群土掉渣的理工科‘程序猿’,跟我们搞艺术的根本不是一个画风。你说,我们跟他们,脑回路的构造都完全不一样,这要怎么合作?!最关键的是,我听说他们部门可是清一色的男人,连个妹子都没有……” “行行行……你有完没完?人都没见着呢先啰嗦一大堆没用的。”花栩栩终于受不了了,“没有妹子也不影响你工作啊!” 他们说话就已经来到了大楼五十六层,推开楼梯间的门走进空旷的走廊里。这一层也是总裁楚云飞的办公室所在地。 “怎么不影响?!没有漂亮美眉,直接影响我的工作热情!”秦仪无奈地摇头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幸亏我还有你啊花栩栩!颜值和气质还算赏心悦目。栩栩……你干脆做我女朋友好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秦仪突然没头没脑的对花栩栩表白的时候,一个高大清俊的身影,碰巧就站在他们身边一条隐蔽的走廊里,听到了秦仪所说的话。 60. 吃醋了? “栩栩……你干脆做我女朋友好了!!” 秦仪在五十六楼走廊里突然对她大胆求爱,听得花栩栩猛的一愣,继而又眯起眼睛,嘴角咧起一丝苦笑: “你……你没事吧?一大早的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花栩栩,我真觉得你好好、好漂亮啊!小清新、艺术范儿,就是我喜欢的类型。” “呃……打住吧!别再说了,算我求你了……”花栩栩无奈的对他摆摆手,“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突然间的,搞这么劲爆的发言,是想吓死我吗?我才不要做你女朋友,你别闹了啊……” “为什么呀?!”秦仪急着追问,“你不是没男朋友吗?你看我们俩朝夕相处的,又这么有默契,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 “我……有没有男朋友都跟这件事没有关系!”花栩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和楚云飞恋爱的事在公司里当然是要保密的。 “再说,有你这么跟女生告白的吗?!”她决定岔开话题,开始数落秦仪,“工作时间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吓人一跳!你的情商呢?!行了行了!你今天真的不正常,快走吧!我们这是要赶着去开会的!别胡闹……” 说着,花栩栩推了一把秦仪,把他推进身边另一条走廊里,朝前方一个小型会议室走了过去。 楚云飞在隔壁走廊偷偷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忍俊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他又忽然觉得有些无奈。以花栩栩那个性格,是绝对不想在公司里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可他却觉得公开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公开以后,别的男人就不会再像这样轻易打她的主意了。 …… 花栩栩今天穿了一件杏色刺绣花朵连衣裙,外面搭配样式简洁的白色小西装。她妆容精致,柔软的长卷发随意披在肩头,一推门走进定好开会的小会议室,就立刻吸引了早已等在屋里,三个技术部工科男赞赏的目光。 “哇!艺术系女生果然不一样!”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衣着打扮也相当得体的眼镜男,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意,直接站起来要跟花栩栩握手,“你好!我是网络技术部的杨光,目前单身,交个朋友吧!” 花栩栩也没多想,刚要去握那只手,却被站在一旁的秦仪一把扯住了胳膊。 “咳咳,先别急着套近乎。”他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假笑对对方说,“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相亲的。” “噗……”坐在对面的另一个身材微胖的男生轻笑出声,花栩栩转身看时,他却慌忙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地避开她好奇的打量。 然而,花栩栩还是注意到他穿在休闲西装里面的t恤上,印有日本某知名长篇动漫中一位女角色的大头图案。 “哎呀?这不是……雏田吗?”作为学生时代同样酷爱动漫的宅女,花栩栩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女角色的名字,心想:难道说,这位是个动漫宅? 言归正传,“网络技术部”和“美创部”的全部五人,围坐在那张不算太大的会议桌旁,开始商讨建设虚拟艺术展厅的相关工作。 “技术部”当然是负责网络和技术层面的支持和维护,花栩栩和秦仪负责填充内容和美术设计。他们成立了一个“世恒天艺线上虚拟艺展工作组”,组长由五人中最年长,来自技术部的田子翼担当。 花栩栩他们的初步设想是,将这个项目做成一个可通过vr技术,实现360度线上参观的虚拟艺术展厅,再将世恒公司定期通过线上拍卖的艺术品和要进行推广的艺术家和活动,精心分类,融合到这个虚拟展厅进行线上发布。 他们的设想是大胆的,新奇的想法层出不穷。 就这样一直热烈讨论到中午,时间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了,大家这才想起来,已经快到午饭时间。 花栩栩手机响了一下,她扫了一眼微信,吃惊的发现楚云飞竟然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一会儿等你开完会,来我办公室和我一起吃午饭吧?想吃什么?我来点单。” 花栩栩望着手机愣了片刻,坐在她身边的秦仪却突然好奇的凑过来想看看她在看什么。 “唔!”花栩栩赶紧拿着手机躲开秦仪的视线,嗔了一句:“干吗?偷看人家手机……” “我,我就顺便扫一眼……”秦仪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皱了皱眉头,“花栩栩……你是不是,有人追你?” “我?没,没有的事!哎呀呀!工作中,不谈私事!”她赶紧堵住了秦仪的嘴,躲到一旁给楚云飞回了一条微信:“好的。我一会儿就过去。我吃什么都好。你点些你爱吃的吧。么么!” 她刚回完微信,那边杨光和秦仪便张罗着大家一起出去吃午饭。花栩栩以还有别的事要忙为借口,婉拒了大家的邀请,一个人提着包先离开了那间会议室。 在五十六楼空荡荡的走廊里,她紧张的左右打量了半天,确定附近没人注意,才偷偷敲了敲楚云飞办公室的门。 谁知她刚一推门进去,正赶上云飞也站在门后,搞得她毫无防备的一头撞进他厚实的胸怀,吓得小声叫了出来: “哇!” 他无奈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一把将她在怀中稳稳抱住,俯身近距离打量着她带着几分惊恐的小模样: “干吗?像做贼一样?做总裁的女朋友,不至于像你这么辛苦吧?”他打趣的说。 “唔……”花栩栩抬头望着他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和线条硬朗、完美的脸庞,一时间沉醉得忘了眨眼。 她对他发呆的样子,倒是看得云飞更开心了似的,一低头将他厚实的两片唇瓣贴上她饱满的前额,细细摩挲,轻轻亲吻。 “云飞……”花栩栩沉醉的瘫软在他怀里,纤细的手臂拥抱着他,“我好爱你啊……” “嗯,知道哦。”他笑着凝视她甜美的杏眼,缠绵的抱着她亲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嗯……”她依偎在他怀里,“怎么突然想起来叫我过来吃饭了?” “刚才我……偶然路过你们开会的那个小会议室,”他轻叹着,认真凝视她的眼睛说,“我从窗口看见……你被四个单身、精英男士围在中间,聊得很投入、很开心的样子……于是,我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花栩栩吃惊的张大眼睛看着他,继而又突然不可思议的轻笑出声。 “总裁?”她早已脱了外套,软绵绵的胳膊抬起来轻挽他的脖子。 “嗯?”他对她笑着。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嗯,可能是哦。怎么办呢?”他一低头,额头轻轻顶在她的额头上,深情的目光落在她泛着水色的大眼睛里。 花栩栩踮起脚,情不自禁的吻上了他的唇。 61. 睡不好 最近,花栩栩几乎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与“在线虚拟艺展小组”的成员们一起商讨新工作。 公司对这个项目也十分重视,楚云飞还特意把五十六楼的一间中等大小的会议室腾出来,给他们做专属工作室使用。 然而,刚来到这个房间一看,花栩栩却在心中忍不住发出一阵无奈的苦笑。 这个工作室的地理位置,几乎正对着楚云飞办公室的大门,门口与门口之间相隔不到二十米。不仅如此,宽大的玻璃窗还可以让从旁边走廊经过的人,清楚地看到屋里的一切活动。 “云飞莫不是……想随时看到我在做什么,才故意把我们安排在这个房间办公的吧?”她颇为无奈的对自己小声嘟哝,“他还真是……爱吃醋……” “哇!这个房间好!够宽敞!”秦仪倒是对新工作室颇为满意,摆出一副领导视察工作的架势,大摇大摆的在屋里晃了好几圈。 网络技术部的工科男三人组,想法更为实际,早已在一旁认真商量着,该把哪些电子设备搬到这里来用。 虽然新工作组这边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可“美创部”和天艺杂志的工作量也几乎没有减少。佟煜的意思是,希望秦仪和花栩栩可以兼顾两边的工作,任何一边都不能马虎。 于是,连续几天两头跑,搞得花栩栩更加心累,每天结束工作后,都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疲惫感。 回到家,冲个澡,倒头就睡,几乎成了她这几天的常态。幸好她租房的地点也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周围的有稀疏的树林环绕,晚上也十分安静,因此,她的睡眠时间和睡眠质量还是可以保证的。 然而这天晚上,她安沉的美梦却被楼下一阵噼里啪啦,哈哈大笑的嘈杂噪音生生打断了。 “呃……怎么回事?” 睡得好好的却被吵醒,花栩栩眼睛又酸又痛,累瘫在床上根本不想起身。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竟然已经半夜一点了!?! “唉……” 她哀叹着,竖起耳朵,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阵推杯换盏、喝酒划拳的吵闹声。 “什么呀?房东夫妇那么大岁数了,不可能大半夜找来一帮人在家里喝酒吧?而且这群人,听上去好像是年轻人……” 她用被子蒙了头想继续睡,谁知楼下的人实在太吵了,喝酒喝得高兴了竟然弹起电吉他,敲起架子鼓,更加肆无忌惮的制造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天哪……这都凌晨一点了……他们不睡觉吗?” 没完没了的吵闹、大笑和音乐声,终于让好脾气的花栩栩忍无可忍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决定下楼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穿着拖鞋悄悄走下楼,她看到一楼房东老夫妇的房门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屋里点着灯,似乎一切完好,不像是被坏人闯进去的样子。 于是,她大胆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房间里实在太吵,她敲门敲了很久,才听见屋里有人匆匆跑来给她开门。 来开门的男子与她年纪相仿,长得还不错,身上那件黑色机车皮夹克样式相当时尚、拉风,头发也是挑染过几绺彩色的酷炫朋克风。他看到花栩栩困倦的一张脸和穿睡衣的样子,不由得愣住片刻。 “您好,我是住在二楼的租户。请问,房东奶奶在家吗?”花栩栩低声问。 “哦,我奶奶跟我提起过你。你是……花栩栩吧?”男子恍然大悟,视线扫过她短裙之下笔直的长腿和脚上的兔子拖鞋,笑容里竟多了几分与他整体风格完全不符的羞涩意味来。 “奶奶?你是……房东太太的孙子?”花栩栩终于搞清了眼前的情况。 “是啊!我最近才刚搬来这里。你早出晚归,我猜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哦……”花栩栩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不要进来和我们一起玩儿?我和朋友们难得聚在一起,现在正嗨着呢!” “我就不了……谢谢你的邀请……”花栩栩有些为难,想尽量表现得得体一些。毕竟是邻居,她也不想跟面前的人把关系搞僵,“房东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我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他们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住?” 花栩栩认为,若是喜欢安静的房东夫妇在家的话,这里深夜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吵闹。所以她很想知道,这样闹哄哄的夜晚要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呢? “谢谢你还记挂着他们两位老人家。”男子微笑着,很礼貌的对花栩栩说话,“他们搬去乡下老家了,估计要几个月以后才能回来。所以,他们不在的时候,我会一直住在这儿。” 几个月?悲催……花栩栩的心猛地一沉。 “哦……好吧……我明白了……”说着,她转身要上楼去。 “花栩栩?”男子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嗯?”花栩栩转身望着他。 “抱歉吵到你睡觉了。不过……我和我的朋友们是搞乐队的。我们目前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以后可能这里都会有点儿吵,希望我们之间相互理解。”他抱歉的对她挤了挤眼睛。 “哦……”花栩栩只闷闷地哼了一声,便默默的转过身去,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踏上了楼。 “嘭”的一声在身后关上房门,她精疲力尽的跌坐在门口,悲催的长叹一声:“以后都会这么吵吗?那我怎么办?总不能把房东的孙子赶走吧?唉……” 还好当晚楼下的狂欢在花栩栩的登门造访之后也很快就收场了。凌晨两点多,四周终于安静下来,花栩栩迷迷糊糊的重新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正如男子所说,他们确实“有点儿吵”。不折腾到半夜十二点以后,楼下喧闹的音乐和嘈杂人声都很难沉寂下去。 连续几天睡不好觉,每天又要很早就起来上班,终于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这天中午,楚云飞又将她叫到他办公室一起吃午饭。结果吃完午饭,她竟累得直接倒在云飞办公室的大皮沙发上睡着了。 见她这幅样子,他无奈的叹着气,脱下西装走过去,将上衣盖在她身上。 他坐在她身旁静静地看她睡觉,目光深处是满满的心疼和担忧。 她连续几天都脸色不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近来他工作又很忙,少有机会关心她的生活。 “唔……”从浅眠中醒来,花栩栩睁开眼睛,直接对上楚云飞温和中带着几分忧虑的俊逸脸庞,“云飞……” 他没说话,先俯身轻轻在她诱人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告诉我,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这么累?”他问她。 62. 长得帅吗? “唉……”花栩栩揉了揉有些红肿、干涩的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又直接扑进云飞怀里依偎着,“最近,楼下来了新邻居……夜里太吵了……总是睡不好。” “嗯?”他低头打量着她委屈的小脸儿,心疼的在她额头上又亲了一下,“不对啊?你楼下不是住着房东老夫妇吗?那么大岁数了,夜里会吵吗?” “不是哦……房东爷爷和奶奶回乡下住了,他们的孙子前几天才搬来。那个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搞乐队,晚上要出去到酒吧驻唱,每天都半夜才带着一帮朋友回来,闹到凌晨才安静下来……嗯……” 说着,花栩栩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似的,将脸贴在云飞胸口蹭了蹭,他温软地笑着,搂着她。 “哦?人还不错吗?就是说,你并没有跟那个人发生什么矛盾喽?”他问。 “没有啦。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吧。”花栩栩没精打采的说。 “嗯……”云飞继续微笑这打量着她,“搞乐队的……唱得好吗?” “还好吧。声音不错,也很努力。有时候我早起上班,那个人就在院子里弹吉他、吊嗓子。”她很平淡的说。 “声音不错啊。”云飞继续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花栩栩,“对你很客气吧?” “嗯,很客气……诶?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吃惊,抬头困惑地打量着他的脸。 “我猜,你这么可爱,还这么理解他,如果他真如你所说,人还不错的话,一定是对你很客气了。”云飞抿着嘴,神秘的笑着。 “哦……”花栩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确实……有时候感觉,他对我挺抱歉的。昨天还送了一串葡萄放在我门口……前天放了两个苹果……” “嗯……房东老夫妇的孙子,年纪应该跟你也差不多大吧?”他继续问。 “嗯,差不多,比我大……一岁?”花栩栩反应迟钝,还没有发觉云飞问东问西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长得帅吗?” “诶?”听他问到这里,她才忽然发觉,事情好像真的不对劲了,警惕地眨巴眨巴眼睛打量着云飞别有深意的笑脸。 “挺帅的”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回去,只努力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嘟哝着: “长得……还,还行吧。” “嗯,住你楼下,声音好听,对你很客气,又给你送水果,”他双臂一夹把她在怀中搂得更紧,脸也凑得极近,笑眯眯地盯着她问,“长得也还行?” “你,你别误会哦!不是你想的那样……”花栩栩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吃醋呢? “不是哪样啊?”他像是在故意逗她,恶作剧似的在她下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花栩栩彻底惊了,心想,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气场强大,很酷很威严,还有点儿高冷的霸气总裁,原来,跟女朋友耍起小脾气来是这么可爱的吗? “哈哈……”她突然笑得合不拢嘴,手臂死皮赖脸地盘上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啵啵的亲了好几口,“好了好了……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跟邻居闹得不愉快而已啊……” 他被她赖得很开心,干脆又把她压回沙发上亲了很久。 结果这天下午,楚云飞给花栩栩放了半天假,让她回家补补觉。 还好“美创部”那边工作不多,“虚拟策展小组”的四位男士也很懂得怜香惜玉,支持花栩栩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午。 于是,还不到下午两点,花栩栩就十分罕见地提着手提包回到了家。 刚走进院子,只见她的新邻居,房东夫妇的孙子李勇,正和三五个朋友一起坐在楼下院子里,支了一个烤架打算开个烤肉聚会。 见她白天回家,李勇也吃了一惊,大老远的就主动招呼她: “诶?花栩栩,今天下班早啊!正好,跟我们一起吃烤肉、喝啤酒啊?我请客!” 花栩栩很友好的对他笑笑,却突然想起吃醋的云飞,心中既有些无奈,又有种格外甜蜜的幸福感在心底氤氲开来。 李勇实在太热情,花栩栩不好意思不理他直接上楼,便在一楼廊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他凑过来,很随意地在她身边的木地板上席地而坐,抬起头笑眯眯的打量着她的脸。 “老板给我放了假,让我回家休息。” “什么老板啊!?这么好!” 花栩栩注意到,李勇穿着的还是初见那天那件样式很酷炫的黑色机车夹克。细看之下才发觉,其实这件衣服已经有点儿旧了,衣兜下面的地方还有一道丑陋的刮痕,看上并不是为了凹造型故意而为之。最近早上碰到,她也发现他的衣服其实并不多,常见的就那么几件换着穿,很节俭的样子。 花栩栩上学的时候也很喜欢音乐,对国内外的乐队也曾有所关注。这会儿看着李勇立在一旁的那把吉他,虽然看上去很帅很专业、很上档次的样子,可表面却早已留下了不少细小的划痕。花栩栩猜想,这只吉他说不定他已经用了很长时间。 “你看什么呢?”他仰着头好奇的问她。 “看你的吉他啊!真好看。一看就知道很专业!音色一定很好。”她笑着称赞。 “哇!你真有眼光!这可是我的宝贝啊!”他虽然对那把吉他很自满,却没有将它拿过来给花栩栩看,眼底有一抹伤感和遗憾一闪而过,“就是……用了太久,我都心疼它了。” 花栩栩轻叹着,转移了话题: “你们每天晚上都要去酒吧驻唱吗?一周七天都不休息吗?” “不休息啊。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怎么唱也唱不够。为了梦想啊……辛苦也是没办法的。”李勇转过头来,对她咧嘴一笑,“晚上七点到十一点雷打不动要去唱歌。所以回来的太晚打扰你休息了,我也很抱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没关系哦。”花栩栩淡淡的说,“我不介意的。” 即使她心里其实是介意的,可看到眼前这样的李勇,不满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我看你差不多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李勇问。 “喜欢。”花栩栩只笑着对他点点头。 “真遗憾,你总是加班,不然我就可以请你去看我们的演出了。” “哈哈……等有机会的吧。” “我听奶奶说,你是……搞美术的?设计师?”李勇问。 “设计师还不是。只是一家公司的美编而已。” “嗯!决定了!等以后我们出名了,有钱了,一定请你给我们设计海报、设计舞台,设计专辑封面!” “哇!好啊!哈哈……不用以后哦!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设计海报!” “真的啊?!”李勇突然兴奋起来。 花栩栩说着就从手提包里掏出她随身携带的手账本,提笔专注地画了起来。 63. 烧烤 不过二十来分钟的样子,一个漫画版的李勇便跃然纸上。 他身材修长,一袭黑皮衣,怀里抱着吉他,大大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嘴角斜起张扬中带着几分羞涩的帅气浅笑。发型是时下最流行的编发,乌黑的发丝中,还用彩铅勾勒出几缕明亮的彩色。 “哇!好酷!好帅!好可爱啊!哈哈哈……”李勇接过花栩栩递过去的画纸两眼放光,拿在手里兴奋的笑着、看着,简直爱不释手,“你真的好厉害!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画得这么棒!不行,我将来一定要请你给我的乐队画海报!说好了哦!!” 花栩栩和李勇正坐在廊下愉快的聊天,烤肉的香气从身旁烤架上一阵阵飘了过来。 然而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已然缓缓停在了院门口。车门推开,楚云飞的一双长腿从车里跨出来,远远望见廊下正在对一位陌生帅气男子微笑的花栩栩,嘴角抿起一抹无奈的浅笑,轻叹着摇了摇头。 “这位新邻居,长得可不止是还行哦。”他低低的对自己念叨了一声。 云飞推开院门走进去,看到男子正捧着明显是花栩栩为他画的漫画笑开了花。对方坐在地上,抬头仰起脸凝视着花栩栩,爽朗笑容中带着的几分暧昧的羞涩感,让楚云飞不由得在心中泛起一丝醋意。 然而,他还是很克制的微微一笑,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走向花栩栩身边。 “云飞?”花栩栩吓了一跳,抬头对上楚云飞略有些不自然的笑脸,心想:呃……糟了,他刚才都看到了什么?该不会又吃醋了吧? “你,你怎么来了?”她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很主动地倚在他身侧,拉了拉他的手。 楚云飞趁机毫不客气的将她软绵绵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中攥住,俯身对她笑着说: “下午工作又不忙,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呗。” “栩栩,这位是?”李勇视线扫过他们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略微不爽地皱了皱眉头。 “我是花栩栩的男朋友。”楚云飞很客气的对他笑笑,伸出另一只手去跟李勇握手,“楚云飞,很高兴见到你。” “李勇。你好。”李勇略有迟疑的握住那只手,感觉对方力道还挺大的。 “我听栩栩说过,楼下来了新邻居,还是搞乐队的。所以我也很好奇,今天正好顺便来看看。” 李勇扫了一眼花栩栩,见她被这男人半搂着腰,嘴角含笑,脸上泛起娇羞的桃红,这才在心中确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哦,既然是栩栩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我正要请栩栩吃饭,不如你和我们一起乐呵乐呵吧?”虽然不明显,可李勇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和失落了。 花栩栩本以为云飞会拒绝,毕竟,他可是吃惯了精致西餐的人。谁知云飞却很开朗的说: “好啊!我也很喜欢吃烧烤。正好车子后备箱里有一箱朋友送的啤酒,我去拿来大家一起喝了吧!” “好,好啊!”李勇笑了,见这个人虽然一身价值不菲的高档西装、皮鞋锃亮,却为人亲切丝毫不端架子,顿时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楚云飞脱了西装上衣递给花栩栩,花栩栩接住,赶忙跟在他身后朝院门口的车子走去。 “云飞……你真的要留下吃饭吗?”她追着问他,“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去别处吃也行哦……不必勉强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楚云飞转身将她搂在怀里,“你的邻居这么热情请我们吃饭,有什么可勉强的?再说,你不是都说他人很不错吗?” “哦,哦……”花栩栩不确定的眨了眨眼睛。 “啵!”他在她额头上印了响亮的一吻,打断了她担忧的思绪,说:“把我衣服放车里吧。我去后备箱搬啤酒。” 一大箱看样子很高档的正宗德国黑啤被拿出了后备箱。楚云飞搬着那一箱啤酒就跟玩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又让花栩栩想起初次见面那天,她被他轻飘飘抱在怀里的情形来。 “你平时,经常去健身房吧?”花栩栩捏了捏他硬邦邦的肱二头肌说道。 “你想知道吗?等我们住在一起,你就知道了。”他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 “住,住在一起……”花栩栩的脸更红了,脸上木了片刻,心脏很没出息的突突突跳乱了节拍。 结果这天傍晚,云飞解了领带,撸起白衬衫的袖子和李勇一起站在烤架前烤起肉来。两个男人一边聊天一边烤肉,逐渐熟络起来。 云飞那烤肉的架势还真挺专业的,看得花栩栩在一旁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云飞在欧洲留学……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接触的又都是什么人呢?”她幽幽的对自己小声嘟哝着,“其实我对他还是很不了解。包括……曾经让他伤心的那段感情……” 肉烤好了,大家围坐在一张简陋的小桌旁,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笑着聊天。 “你在哪家酒吧驻唱?”云飞和乐队的朋友们早已打成一片,很随意的问坐在他对面的李勇。 “蓝房子,天龙星空和炫舞空间,这三家是常驻的。其他还有一些小酒吧,就偶尔去一下。”李勇说。 “蓝房子的老板我认识哦!”云飞说,“在蓝房子驻唱的不止你们一个乐队,还有一个叫‘清醒乐队’的主唱我也认识。” “你说黄甜甜?”李勇吃惊的睁大眼睛,“你怎么会认识她呢?她好像很快就要和唱片公司签约了!” “我当认识她。因为我认识一手把她带出来的经纪人哦。”云飞说。 “哇!你认识薛老师?!”一提到这个人,李勇更加吃惊,连手上吃了一半的羊肉串都干脆放了下来。 “对啊。要不要我改天帮你引荐一下?”云飞转过头去看着李勇,诚恳的问。 “可以吗?诶?真的可以帮我引荐薛老师吗?!”李勇不可思议的问,他的乐队朋友们也都吃惊的停下了手中的酒和肉,屏住呼吸静静听着云飞与李勇之间的对话。 “可以哦。蓝房子酒吧很有名,既然蓝房子的老板认可你的实力,还请你做常驻的驻唱乐队,说明你一定有你的可取之处。”云飞微笑着对李勇说,“既然是这样,我当然可以帮你引荐一下薛景艺,让他至少给你们一次机会展示自己,顺便指导指导你。” “哇!这,这真是太感谢了!!!”李勇激动的不知所措,他的几个朋友更是高兴得差点儿跪下来和楚云飞握手。 说着,云飞竟然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这位叫薛景艺的经纪人的电话,当着李勇他们的面三言两语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薛老师可是圈中大咖,被他看上的歌手和乐队差不多都签了大公司出唱片走红了。”李勇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表情有些木讷,还有些紧张,对楚云飞说,“你能帮我们引荐,已经是很大的恩德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楚云飞转头看着他说,“栩栩说你音色不错,还很勤奋的每天练习。而且,既然蓝房子都认可了你,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不差。” “栩栩……谢谢你……”李勇一副感动得快哭了的样子看向花栩栩,见她依然被楚云飞搂在怀里,眼底突然多了几分遗憾,还有些淡淡的忧伤。 “不过,我觉得你们住在这里是不是离你驻唱的那些酒吧太远了呢?”楚云飞突然缓缓开口,“这里往返市内,很辛苦吧?而且这里是居民区,如果你们总是很大声的开音箱练习,说不定会被附近的邻居们投诉哦。” “是啊……其实,已经有人投诉我们了……只有栩栩最善良,说不介意我们住在这里……”李勇忧愁的垂下头,“可是,我们没有钱,只能住在奶奶家。真的……没有办法……”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云飞说。 “什么事?” “我想……把你奶奶这一整栋楼租下来,就是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楚云飞很淡定的将他的要求说出口。 “诶?!你要租,租整栋楼?!”花栩栩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64. 别追得太紧 “你当真要租这栋老楼?”李勇不解的问,“我看你……不像是会看上这种有年头的老房子的那种人啊。” 说完,李勇的视线下意识地瞟向花栩栩,发现她的手一直被楚云飞紧紧攥在手心里,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黯然垂下了眼。 “我一直很喜欢这种很有年代感的老房子。虽然是老楼,可室内设施都维护的相当完好,也很适宜居住。周围绿树环绕,远离吵闹的市区,很适合我这种工作强度比较大的人放松和休息。比起住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在这里居住别有一番情趣。” 楚云飞平淡的说,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可花栩栩却已然明白,他之所以执意要租下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了。 看来,刚才搬啤酒的时候他说的那句“和我住在一起”也非一时兴起。或许,在他今天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而李勇邀请他一起吃饭喝酒,也正好给了他提起此事的恰当时机。 花栩栩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不确定的摇了摇云飞的手,问: “云飞,一定要这样吗?你市中心的房子好好的,搬到这里来那栋房子岂不是要空了?再说……你上班会不会不方便?” “那栋大房子我一个人守了快两年了,冷冰冰、空荡荡的,我早就觉得没意思了。正好我也喜欢你这里,这栋三层小楼的面积、格局和基本设施我都很满意,才动了想租下来的念头。”他低头望着花栩栩,眼睛里满溢着令她心动的温情,“再说,我一直很期待做你的邻居,这样才有更多时间陪着你。” 花栩栩抬头望着他,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他的唇微微笑着,勾起完美的弧度,看上去那么柔软、诱人。她忽然很想吻上去,却不得不顾忌旁边的许多人,忍耐着没有真的这样做。 “这里虽然是近郊,可是把房子整栋租下来的话,少说也要月租八千块吧?你真的不介意花这笔钱吗?”李勇为难地说,同时朝停在院门口那辆低调的黑色宝马车瞄了一眼,不确定的问,“刚才聊天的时候,你说你是艺术经纪人……可是,我没还是搞清楚,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花栩栩听他这样一问,忽然很想笑,心想,看来云飞还没有把自己的背景完全透露给李勇,大概是怕他心里产生落差,不能与云飞这个级别的总裁坦诚交流吧? 楚云飞坦然对他微微一笑,说: “艺术经纪人、策展人,可能这个领域你并不是很理解,简单地说吧,我是花栩栩的老板,是她工作的那家公司的总裁。” 李勇听了恍然大悟,转而又轻叹着,了然一笑: “原来你就是花栩栩的老板,难怪你有权利给她放假……我要是你,我恨不得天天给她放假去听我唱歌……”他的后半句话声音极低,像是在对自己喃喃低语,那声音轻得让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几乎听不见。 李勇不甘心的视线再次扫过花栩栩甜美娇俏的一张脸,终于无奈的苦笑着低下了头。 当晚,李勇就给他远在老家的爷爷奶奶打了电话,请求他们接受楚云飞的建议,把房子租给他。 房东老夫妇听说楚云飞帮李勇介绍了很厉害的音乐经纪人,还肯以高价租下房子,使李勇可以拿着这笔房租到更适合他的地方另租房子住,老两口当时就答应下来,还把房租压到每月七千块这个很厚道的价格以表示对云飞的感谢。 几天后的中午,花栩栩接到李勇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听上去十分兴奋,说是那位知名经纪人薛老师已经认可了他的实力,还看好他未来的发展前景,决定和他签订合约,代理他今后的乐队活动,并为他提供机会进修更系统化的声乐和作曲课程。 花栩栩听了也很高兴,恭喜他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只不过……”李勇声音突然一沉,有些伤感的说,“我的下一个住处也找好了,就在薛老师的音乐工作室附近,方便我们经常过去练习,离我驻唱的那几个酒吧也近了不少。房租也很公道……” 李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花栩栩明白他为何听上去会有点儿难过,因为,他就要从她楼下搬走了。 “楚总大概……巴不得我早点儿搬走吧?”他苦笑着,“只可惜……我没有他那么大的能耐,不仅帮了我的忙,还解决了你休息不好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还能……名正言顺的和喜欢的人住在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苦涩。 …… 又过了几天,李勇和他的朋友们终于彻底搬出了花栩栩租住的那栋老房子。楚云飞雇了几个工人将房子仔细修整一遍,便将他的全部家当搬进了那栋房子里。 一楼被设置成客厅、厨房和餐厅,三楼书房、健身房和浴室,二楼正对着花栩栩房间的大套间,被他用来做卧室。 搬家当天,云飞的朋友秦铮顺路来“视察工作”,看到那两扇几乎正对着的卧室门,嘴角立刻勾起一抹了然的坏笑,对楚云飞说: “正对门?你这目的可够明显的哦!楚总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会不会说话?!”楚云飞瞪了秦铮一眼,余光瞥见一旁突然脸红的花栩栩不好意思的一扭头走开了,咬牙切齿的说,“不会说话就别瞎说。” “哈哈哈……我可提醒你啊,楚总,别心急,”他凑近云飞耳边小声嘀咕着,“可别追得太紧,把人给吓跑了。你是搞艺术的,应该懂得距离产生美这个道理吧?” 云飞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发现花栩栩已经下楼去给秦铮准备茶水去了,这才转过身来,叹着气对秦铮幽幽的说: “可是距离太远又有什么好处呢?以前,诗雅不就是因为总是在和我保持距离,才导致与我越来越无话可说,终于爱上别人,对我不辞而别的吗?” “嗯……这倒也是。”秦铮遗憾的叹着气,轻轻拍了拍楚云飞的肩膀,“说实话,我前几年甚至以为,你彻底对爱情这东西死心了呢。这次这么不容易又找到了心爱的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哦!别一不小心又被某人给搅黄了!” “你说的那个某人最近可是一直没动静。”楚云飞不安的皱了皱眉心。 “你说齐天枭?他不是向来喜欢找你麻烦,专挑你的客户抢的吗?”秦铮说。 “是啊。所以,他最近按兵不动,倒让我心里不踏实了。” 65. 深夜加班 十月中旬,“世恒在线虚拟艺展厅”的建设终于接近尾声。“网络技术组”已经将这个虚拟展厅的所以程序和软件设施制作完毕,只剩下填充内容和一些美编工作,正是花栩栩和秦仪的职责所在。 这天晚上,花栩栩在五十六楼的办公室加班到晚上七点多,却还是没忙完手中的工作。 第一阶段上线的“虚拟展厅”会经历一个关键性的试水和考察阶段。如果反响良好,那么世恒公司才会将此项目进一步扩大,陆续推出其他类型的线上虚拟展厅。 因此,也可以说,第一阶段的试运行,关系到该项目将来的发展前景甚至是存在与否。 工作组的五位成员都对这次独当一面的机会十分珍惜,希望这个项目可以持久的存在和发展下去。 所以,无论是“网络技术部”的三位程序高手,还是“美创部”的两位年轻美编,都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实力和努力,以期将这个“虚拟艺展厅”项目推向成功。 深夜,花栩栩还在反复修改设计,希望经她制作的网络展厅能带给用户逼真而新鲜的艺术体验感。 第一阶段制作的虚拟展厅,以现代艺术为主题,主要展示了国内外几位现代派艺术家的最新杰作。目标客户群是年纪不超过五十岁,习惯于使用网络了解和体验新事物的比较年轻的艺术品消费者。 虚拟展厅的环境,被花栩栩设计为简洁大方的风格,空间感十足。配合所展出的绘画和艺术品的不同风格,各个展区的背景也风格迥异,打光和其他搭配相得益彰、十分和谐,力求为观众呈现最好的艺术体验感。 另外,观众还可以对整个展厅进行360度vr观看,通过掌控鼠标对展馆的每一个角落,从不同角度进行参观,达到身临其境的效果。 晚上八点,花栩栩还不打算离开办公室,对着电脑不停地敲打键盘和鼠标,进行细致的编辑。对每一个细节的处理,她都全力以赴、力求完美。 然而,就在她认真对着电脑努力工作的时候,却没注意到那个身长玉立的英俊男子,正端着一杯专为她准备的柚子茶,静悄悄地穿过对面的短走廊,朝她工作的办公室走了过来。 楚云飞今天晚上去参加了一个聚会,得知花栩栩还在加班,便提早离开了聚会现场返回公司来陪她。 此时此刻,他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柚子茶,一手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他本不想打扰她工作,可开门的声音还是打断了花栩栩的思绪。她一扭头,正好望见他西装革履的帅气身影推门走进屋里。 “云飞?你怎么还没回去?”花栩栩有些吃惊。 “我正好有事回办公室,顺便来看看你。”楚云飞将温热的柚子茶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将她喝剩一半的咖啡拿去倒掉,“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喝太多咖啡吧。对身体不好。” “哦。”花栩栩心里暖暖的,却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再弄一会儿。” 他对她笑了一下,眉目如画,英俊的侧脸如精雕细琢的美玉,温温润润的,让她一时间望出了神。 “我不累。”他走过来,俯身凑近她,在如同她铺上一层粉红的脸颊上印上轻轻一吻,“我留下来等你一起回去。” “哦……”花栩栩低一低头,却难掩满脸的娇羞和甜蜜。 他起身朝身后的椅子走去,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然后舒适的靠在办公室唯一的一张小沙发里,拿起身边新出版的《天艺》杂志翻弄着。 花栩栩见此情景,赶紧转身重新对着电脑忙碌起来。她也想早点结束工作,好跟云飞一起早些回家休息。 自从他搬进了她租住的那栋老房子,他们就每天一同早起上班,晚上,她也常常坐他的车一起回家。 这样的生活,对花栩栩来说,简直像做梦一样。她的小小手账本里,也偷偷画上了更多她与“霸气总裁兔”之间甜蜜而琐碎的日常片段。 他很理解她的工作,她也非常理解他。住得近了,也更方便他们互相照顾,彼此陪伴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最近两周的周末,他还特地带她一起去拜访了一些知名收藏家和艺术家。在与云飞的朋友们攀谈的过程中,花栩栩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成长了许多。 这样想来,最初也是云飞将她带进了他的世界里,并通过他的方式,让她与各种艺术形式产生了更深的接触和共鸣。 她深深爱上了关于他的一切,并享受与他分享的每一个过程。 晚上九点,她终于在电脑中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完美结束了当天的工作。 她愉快的转身去看楚云飞,却发现他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们相视一笑。 “弄完了?”他问。 “嗯。”花栩栩长舒一口气,对他点点头,“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朝她走来,一双长腿笔直、修长,比世界顶级时装周里走t台的超级男模也毫不逊色。 “昨晚你不也一直等我回家等到深夜,才睡觉的吗?”他俯身近距离打量着她的脸,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暖暖的深情。 花栩栩忍不住在他诱人的唇瓣上啄了一口,亲得他垂眼低笑。 “你是想在这里再亲一会儿,还是想先回家?”他对她眨眨眼问。 “先,先回家吧……”花栩栩不好意思的低声呢喃。 晚上的都市一路畅通,楚云飞开车载着花栩栩,很快便回到了他们位于西郊的住处。 她拿钥匙打开一楼客厅的门,刚推门进去,却被楚云飞突然拦腰抱住。 他反手关了门,下一秒却迫不及待的将她的后背抵在门上,不由分说地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唔……” 他的唇舌在她口中疯狂的攻城略地,舔**舐她敏感而柔软的每一寸。这一吻霸气绵长,直吻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低沉的哼了一声,整个身子瘫软在他紧拥的怀抱里。 她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撩拨得他更加热烈,肆无忌惮地抵住她吻个不停。 “嗯……”她不时发出连自己听了都不由得感到羞耻的低吟,终于承受不住了一般,喃喃祈求着他,“云,云飞……好,好了……” “嗯……”他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俯身凝视她红彤彤的脸颊和染上一层水色的迷人眸子,“你这么好看,忽然让我有些……不想停下来。” 乱码了 请假一天 作者墨小禾: 抱歉,今天写着写着文档乱码了。真的无法发布新一章。请谅解。 都这个时间了,我还要去重写。真想大哭一场。tat。。。。。。。。。。tat。。。。。。。。。。tat。。。。。。。。。。tat。。。。。。。。。。tat。。。。。。。。。。tat。。。。。。。。。。tat。。。。。。。。。。tat。。。。。。。。。。tat。。。。。。。。。。tat。。。。。。。。。。tat。。。。。。。。。。tat。。。。。。。。。。tat。。。。。。。。。。tat。。。。。。。。。。 66. 招待券 他久久地吻着她,缠绵而深情。花栩栩虽然很享受他的亲吻,心里的某种东西,却让她突然间惴惴不安,紧张地喘着粗气,无法继续回应他的热情。 楚云飞似感受到她局促不安的情绪,停住那个吻,专注地打量着她娇俏的一张脸,发现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时而发出沉重的幽叹,不敢抬头看向他。 她眉眼清秀、眼窝很深,垂着眼的时候,蝶翼般浓重的睫毛在水灵灵的眼睛之下投一下一片阴影。 他对她爱不释手,移不开凝视的视线,亦不忍心再让她继续这样紧张下去。 “嗯……”他有些遗憾的叹着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大手轻轻抚摸她柔顺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别紧张了。在你准备好之前,我不会乱来的。” 他的嗓音适度柔软,适度低沉,带着浓浓的爱意,让她重新放松下来,沉溺在他宽厚的怀抱里。 “栩栩?” “嗯?”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他试探着问她。 “云飞……”她抬起头望着他,“我有时候总会想……其实,我还不够了解你。明明那么爱你,却对你的许多事都一无所知。所以我总会觉得……有些遗憾。” 她纠结着,不知有些事是否是她可以问出口的。 “嗯……”他放松的长叹一声,对她笑得一脸宠溺,“原来是这样。可以哦?你想知道什么?” 他拥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她依偎在他怀中,两人半靠在舒适的皮沙发里亲昵的说着话。 “云飞,你在欧洲留学那么多年,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花栩栩问,“那天看你和李勇一起在院子里烤肉,我发现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干起那些粗活、重活也很顺手,一点儿也没有高冷总裁的架子。所以就突然对你的过去很好奇。” “这个啊……”云飞浅笑着,仰头靠着沙发靠背,回忆着过去,“我在欧洲留学和工作了一共五年。这五年里,我做过各种工作,有跟艺术有关的,也有跟艺术没有太大关系的。” “比如说呢?” “比如说,我先后在欧洲大大小小总共七家画廊打过工。工作职责从幕后的经营管理,到对客户和画家的联络和社交,再到第一线的展厅设计和布置,甚至画廊里的一些人力手工活,事无巨细,都曾亲自上阵,深有体验。”云飞提起当年的事,嘴角荡漾着一抹无比充实的浅笑。 “有几次我和我的团队成功举办了艺展活动,我们也曾在草坪上或者湖边开过烧烤party哦!我当时也像那天一样,撸起袖子站在烤架前烤肉给我的同伴们享用,很享受与大家一起工作的那些时光。” “那你的朋友,或者同伴,都是什么样的人呢?都是艺术家或者画廊经营者吗?”花栩栩又问。 “不止是艺术家和经营者哦。各行各业的朋友都有。比如说设计师、装修工、服务员、甚至乐队成员、舞蹈演员和他们的经理人等等。”云飞揽着花栩栩柔软的细腰,愉快的看着她说,“艺展是一门综合而庞杂的学问,时常需要我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比如说,有时候我们的展览形式比较新颖、多样化,也会请当地的知名乐队和一些舞蹈演员来助兴。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前几天介绍给李勇的那位薛老师。” “哦,原来是这样。” “接触的人多了,自然就慢慢懂得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许多时候,我并不认为搞艺术的人有高低贵贱之分。有些人的才华只是还没有被发掘,或者没有机会展示出来罢了。” 难怪你会对毫无名气的李勇和他的朋友们,也显得那样平易近人。花栩栩心想。 “当然,高端的收藏家和艺术家我也认识不少。这要得益于我的家世。”楚云飞继续说,“爷爷是著名的国画大家,他老人家酷爱社交,即使在欧洲也广交朋友。他的朋友们很乐于将我主动介绍给高端收藏家和艺术家们认识。所以,我不否认,我能做到今天的成绩,也多多少少借了爷爷的光。” 花栩栩默默点头,心想,果然生在名门世家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优势。 不知不觉中,花栩栩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些人、一些事。然而她还有些犹疑,不知他是否愿意和她说说那些往事。 “你还想知道什么?”楚云飞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凑近她的脸,温软的笑着问道。 花栩栩猜想,或许云飞也知道她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吧? 轻叹一声,她缓缓开口: “你和齐天枭……以前就认识吧?总觉得你和他之间,不只是竞争对手这么简单的关系。” 没有贸然提起赵诗雅,她决定先问问云飞与齐天枭之间的事。他们以前好像是很好的朋友,可为何现在又闹得这样僵呢? “我和齐天枭以前确实很要好。可是他那个人……做事总有一种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阴险和狠毒。虽然我常常不能认同他的做法,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还是设法维持着一种平衡而友好的关系。然而后来,他还是做了一件……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事。” 楚云飞的话停在这里,眼角眉梢挂上了几分阴沉的愁绪。 花栩栩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可他却久久没有再说话,思绪也像是早已飘向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忘记了现实里,她还依偎在他怀中。 “云飞?”她低低唤了他一声,才打破他沉默的状态。 “嗯……”他轻叹着,脸上挂着几分疲惫,对她说:“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时间太晚了,我们都该早些休息。” “好。”她乖巧的点点头。 反正现在她与他已经住在了一起,她以后有的是时间问起他的过去。 “哦,对了,今天我在聚会饭局上遇到了简风岐。”云飞说着,从上衣里怀掏出两张类似招待券一样的东西递给花栩栩。 “简风岐?那个画家吗?”她好奇的接过那两张纸拿在手中,看到上面写着:万圣之夜相约“世华饭店”邀请函的字样。 “我本来是不大喜欢过这些洋节的。”楚云飞笑着说,“不过,如果你有兴趣,我们也可以考虑那天晚上一起去那家饭店吃顿饭。毕竟,那里是你第一次假扮我女朋友的地方。时间又刚好在周六。” “世华饭店,”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想起正是在那里,她误打误撞认识了身边深爱的男人,心里不由得又生起一阵融融暖意。 “据说当天晚上这家五星级酒店会安排一些有意思的活动,门票还挺难弄到的。”他又说。 “好啊。那我们就去吧。”花栩栩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远在东二环一套高档公寓里,齐天枭在自己家接到了他的朋友简风岐打来的一个电话: “齐总,你托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简风岐对齐天枭说。 “也就是说,那两张邀请函,您已经亲手交给楚云飞了吗?”齐天枭问对方。 “是的。不过……您让我送给楚总这么难弄到手的招待券,却又不让我告诉他是你送的,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简风岐不解的问。 “这个嘛……你不知道也罢。”齐天枭正说着话,一位身材高挑而清瘦的美人,穿着长长的睡裙走到了他身边。 赵诗雅将一杯牛奶放在齐天枭手边的茶桌上,却迟迟没有转身离开,默默站在原地,似乎很想听听他在对电话里的人说些什么。 67. 赴约 十月底,“世恒天艺”公司的网络“虚拟艺术展览馆”已经正式上线一周多了。虽然通过网络成交的艺术品拍卖总额还不高,可这种虚拟的观展模式却吸引了许多客户,尤其是年轻收藏家和艺术品消费者们的高度关注。 午休时间,花栩栩坐在工位上闲来无事,打开在线虚拟展馆随意浏览着。这可是她与组员们辛勤工作一个月的劳动成果。 视角随着鼠标流畅地移动,她来到一个现实面积约二十平方米的小型展示间。这个展示间是花栩栩独立设计和制作完成的小小区域,类似普通公寓里的一间起居室。画面上,柔和日光穿过轻盈的窗纱透进屋里,照亮室内清爽、考究的各种家居摆设和艺术品。 房间一角,在原木色的实木地板上,浅灰色的单人布艺沙发靠在墙边,淡黄色的柔软脚垫放在一旁,配色柔和,看上去舒适而惬意,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很想在那里坐下,捧着一本心爱的小说安静阅读的愉悦心境。沙发旁边的白墙上,挂着这一区域的重要展品之一:一幅由一位国内新锐画家,去年创作完成的当代风格抽象板画,名字叫《飞蓝》。 这幅板画曾在年初某画廊的展览中大获好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成功拍卖出去。 花栩栩用鼠标轻轻在这幅画上点了一下,随即弹出一个显示框提示她,这幅画已于昨天晚上,被一位客户以七万元人民币的高价成功拍走。 又通过一个链接找到客户留言区,她看到在几条客人留言中,竟然有人提问,该展示厅里的同款布艺沙发和脚垫在哪里可以买到,也想买一套放在自家书房里。 “哈哈……看来这个展示区做的还算挺成功。竟然有人询问同款家具哪里有卖。”她得意的微微一笑。 虚拟房间的其他角落里,也恰当地摆放着各种待拍卖的当代风格艺术品,有油画、挂毯、花瓶和设计别致的吊灯,将整个空间装点得时尚而舒适,充满浓浓的艺术气息。 对于自己的设计成果十分满意,花栩栩端起热气腾腾咖啡喝了一口,惬意的将后背靠在办公椅里打算休息片刻。 忽然,手机晶黑的屏幕闪了闪,她看到正在苏州出差的楚云飞給她发来一条微信: “明天我傍晚才能回海州。晚上七点,我们在‘世华饭店’顶楼西餐厅门口见。” “哦,明天就是万圣夜了。”嘴角荡起一抹甜笑,花栩栩几乎忘了明晚要和楚云飞一起出去吃饭的事。 “好的。”她简单回复了两个字。 …… 当天中午,天气突变,北风卷来秋日的寒意和萧瑟,吹落花栩栩楼下院子里几棵树上的叶子。 下午两点,花栩栩忽然收到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装盒看上去十分精致、贵气,里面的东西却是不重。 送包裹来的人不是普通的快递小哥,而是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 “您好,花栩栩小姐吗?我是‘kate’s’高级定制服装店的店员小柳,”年轻男子眉目英俊,脸上挂着彬彬有礼、营业式的温和浅笑,“这是楚云飞先生在我们店为您精心定制的晚礼服。我是专程为您送货上门的。” 说着,小柳将那个大大的包装盒递到花栩栩手中。 接过粉嫩嫩的盒子,她这才看清盒盖上印有海州市最知名的高级定制女装店“kate’s”的淡金色logo。 “哇……” 花栩栩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kate’s服装店不是随便什么人的订单都接的,必须是高级vip客户,才能在这家店定制礼服,而且制作费用也相当昂贵。 “这……这很贵吧?”她忐忑的问小柳。 小柳含蓄的对她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始终保持专业的恭敬浅笑。 “花小姐请在这里签字,这样我才能回去交差。”小柳将一个单子递给她。 花栩栩签完单子,便将装礼服的大盒子拿进了屋。 晚上六点半,云飞的秘书小陈准时开车停在了花栩栩楼下,等着接她去海州最高级的六星级酒店“世华酒店”去赴与楚云飞的约会。 萧瑟的秋风无情的扫过院子,卷起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风沙扬起,险些让花栩栩迷了眼睛。礼服外面只披了一件长至膝盖的蓝黑色羊绒大衣,穿着为今晚的礼服精心搭配的裸色高跟鞋,她快步跨进车里。 天空是一抹压抑的苍灰色,阴冷潮湿的空气,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很可能迫在眉睫。 这种天气,让花栩栩的心情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压抑,细长的柳叶眉蹙了蹙,心底莫名滋生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车子在被蓝灰色天空笼罩之下的都市中快速穿行,终于在“世华酒店”金碧辉煌、豪华气派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时间是晚上七点零五分,花栩栩快步冲出车门,迫不及待地踏上直达顶楼的电梯。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一瞬间,她远远看见楚云飞俊逸的身影,早已站在餐厅门口顾盼着,期待她的到来。 她匆匆跑过去,一头扑进他宽厚的胸膛。 “怎么了?才三天不见,就这样想我了?”他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对她笑得一脸温软。 “嗯。”她点点头,抬头凝视他深邃的一双眼,“今天天气可真糟糕……搞得人也不知为何,突然心情不好。” 室内温度适宜,他贴心的为她脱下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银白色拖地长裙。高档柔软的礼服包裹着她的玲珑身段,前凸后翘的优美曲线让他一时间移不开爱慕的目光。 “真美。”他揽着她柔软的柳叶腰,忍不住在她唇上亲昵的吻着。 花栩栩羞涩的垂下眼,脸颊扑上一层好看的薄红。 “走吧,亲爱的!”他挽着她的手步入西餐厅大堂,走向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时所坐的那张紧靠落地窗边的餐桌。 上次她陪他来到这里,她还是他雇来打发相亲对象的冒牌女友。现在,她真的成了他的爱人。这样奇妙的身份转变,忽然让花栩栩觉得那么不可思议,仿佛突然置身于公主与王子童话般完美的结局,多少有些过于不真实的梦幻意味。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低低地轻叹一声。 “怎么在叹气?”他贴心的凑过来问她。 “没,没什么……”不愿让她察觉她突然没来由的不安,花栩栩半开玩笑的对他说:“只是有些庆幸,这次总算不用再见潘若兰了。” 七月最有一次请假 老爸脑溢血,在医院住院。我已经陪了两天,实在太累了,码字也找不着感觉。 今天请假一天,勿等。明天恢复更新。请大家理解。真的很疲惫。感谢!!! ……………………………………………………………………………………………………………………………………………………………………………………………………………………………………………………………………………………………………………………………………………………………………………………………………… 68. 舞台上的爱人 花栩栩腰肢纤细,贴身长裙勾勒出诱人的曲线。衣领之下前襟的部分撑得有些紧,凸显出一对呼之欲出、浑圆的轮廓,柔软起伏,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浮想联翩。 感受到身边那些灼热的目光,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服,想将那轮廓遮住些,然而收效却并不明显。 楚云飞笑眼微弯,视线一低扫过她胸前,嘴角勾起温软的浅笑,凑近她耳边轻轻地说: “抱歉,看来,我在为你选这件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低估了你的尺寸。” “云,云飞……” 花栩栩羞红了脸,桃瓣一般粉嫩的脸颊和乌黑杏眼,让他一时间又忍不住久久凝视,旁若无人地低头吻着她软糯的唇。 今晚的顶楼西餐厅灯光略微昏暗,虽然没有过多浮夸的装饰,然而巧妙的暗色打光和刻意营造出的朦胧气氛,还是可以让客人们清楚感受到此时此地浓厚的万圣夜主题。 高挑得体的男服务生们都是一身笔挺黑西装,佩戴紫金色小巧领结。他们每个人都戴着一张别致而鬼魅的面具,行走于各个餐桌之间为客人们提供服务。 许多客人也很应景地戴着面具,让整个餐厅大堂仿佛各路鬼神的聚会,新奇而刺激。 晚饭过后,花栩栩和楚云飞并肩坐在餐桌旁的一张双人沙发里,她依偎在他怀中,他握着她软嫩的小手,用磁性满满的诱人低音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情话。 “我在欧洲的时候,每当万圣节,朋友们也会相约参加类似的聚会。”他低声对她说着,思绪飘回并不遥远的往昔时光,“有时候,那些聚会最后会变得非常疯狂,许多人醉倒,许多人放飞自我,还有许多人……” 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突然停住,眼底有一抹受伤的神色幽幽划过。 花栩栩不知道他此刻突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跟他过去的爱人有关?朋友们相约一起参加聚会吗?那么,那时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呢?赵诗雅吗?他们又在一起做过什么疯狂的事呢?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陷入沉思,三心二意地松开他的手,深深感到她与他之间还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名为“过去”的高墙。 “呐,云飞?你还爱她吗?”不知为何,她忽然将这句话脱口而出,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沉默着,似乎还未想好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花栩栩心情复杂,凄凉而苦涩的情绪顿时从心底涌了上来。她已爱他太深,以至于无法心安理得地对他的过去视而不见。 忽然间,流畅而略带几分诡异的音乐声在饭店大厅里悠然奏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纷纷侧目朝大堂最前方冉冉升起的金色舞台望了过去。 一位身穿黑色芭蕾舞裙的舞娘伴着音乐声款款出场。她的扮相是黑天鹅,身段窈窕轻盈,仿佛神话中可在云端起舞的精灵,挥一挥手便可将人轻易蛊惑。 花栩栩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舞娘。她高挑纤细的身体曲线近乎完美,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浓郁而高端的艺术感。 然而她还是不难发现,虽然这位舞娘戴着半张面具,脸上的妆面也稍显厚重,可她苍白的脸色之下,还是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疲惫与憔悴。 正好奇地观察这位舞娘,花栩栩感觉到,身边的楚云飞不知为何身体突然僵住了,拉着她的那只手也瞬间失去温度,浑身紧绷,目光定定地落在舞台上的舞娘身上。 察觉到他突然莫名奇妙的反应,花栩栩凑近了仔细打量着爱人的脸,轻声低唤他: “云飞?” 然而,他却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似的,忧伤的视线直直凝视着另一个女人,幽深的眼底满溢出不可思议的惊讶与困惑。 “诗雅……”他喃喃呼出那个名字,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女人紧紧抓住,仿佛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身边正依偎他的小女人又是谁。 “诗雅?她就是……赵诗雅吗?”花栩栩大惊,倒吸一口气重新打量着舞台上的女人。 乐声一转,流畅地切换到《天鹅湖》动人而忧伤的旋律中,全场鸦雀无声,令梦幻般伤感的音乐充斥他们身处的整个空间。 花栩栩定定的望着台上的女人,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女,尽管带着半张面具,却不影响她的美在观众心中刻下浓重的一笔,让人印象深刻,从此难以忘怀。 楚云飞已经彻底放开了花栩栩的手,不可思议的望着台上的女人,口中如梦呓般呢喃着:“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诗雅她……回来了……” 花栩栩心灰意冷,深深低下头,再也没有心思欣赏台上精湛的芭蕾舞表演,同时意识到,她在他身边,竟是如此多余。 忽然间,跳舞的女人眉心一蹙,竟不小心崴了脚,扑通一声跌倒在舞台上。 接下来的一幕吓坏了花栩栩,她眼睁睁的看到舞女突然浑身抽搐,半张面具之外的脸颊苍白如纸,脸部肌肉扭曲得吓人,鲜红的双唇间,已经有一团团白沫吐了出来。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却发觉身旁的男人腾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甩开长腿朝舞台飞地快走了过去。 “云飞?”她小声唤了一声,可惜他还是没有听到,头也不回的冲向了赵诗雅身边。 “诗雅!”他单膝半跪在她身边一下子掀开遮住她半张脸的面具,“诗雅!真的是你!你怎么样了?!” 他急切的呼唤她的名字,好像除了她以外,身边的整个世界都已不复存在。 “她,真的是赵诗雅……赵诗雅,回来了……”花栩栩定在原地,内心像是被某种十分锋利的东西突然撕开一条狰狞的伤口,令温热的血止不住地喷流而出。 “诗雅,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楚云飞一把将还在抽搐的赵诗雅抱了起来,那样小心翼翼,好像很怕将她弄疼一样。 一位餐厅领班匆匆走过来为他引路,一边走还一边跟云飞说着什么。 他就这样抱着昔日的爱人匆匆离开了饭店大厅,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花栩栩。 望着他迅速远离的背影,两行热泪刷的一下子顺着她忧伤的眼角夺眶而出。久违的心痛让她突然呼吸困难,脚步踉跄的想要追上去找他。 然而还没等她走出两步,身边,突然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纤弱的手腕,将她禁锢在原地,不许再向楚云飞迈近一步。 花栩栩挣扎着,可那个人就是不肯放手。 悲痛中,她气愤的转身想看看突然抓住她的人到底是谁。然而下一秒,却突然对上齐天枭冷峻而阴郁的一张脸。 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淌,花栩栩抽泣着皱紧眉心,用断断续续的气声诘问: “齐天枭?你,你怎么在这里?放开我……” 他不语,目光锁定她的脸,脸上满是悲怜的神色。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云飞……” 她哭着乞求、挣扎。可他就是不放手。 “你就那么喜欢自取其辱吗?”他突然开口,“楚云飞爱的是那个女人,你想亲眼见证久别重逢的他们,今晚是如何缠绵恩爱的吗?” 他的话如尖利的冰锥,猛地刺进她脆弱的心脏里。 69. 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齐天枭一句话就令她痛彻心扉,也彻底激醒了她。 是啊,就算她追上楚云飞,又能做什么呢?自讨没趣、自取其辱吗?还是想进一步看清他到底有多爱他的初恋情人? 意识到身旁围着许多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强烈的自尊心令花栩栩强忍住眼泪,用礼服雪白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这就对了。”他赞赏的一笑,“这才是我欣赏的女人。为何要为一个背叛你的男人而哭泣?” “云飞没有背叛我。”她倔强的说。 他一脸悲哀的望着她逞强的样子,嘴角得意的向上牵了牵。 “或许吧。不过,今晚,你不该去打搅他们。”他继续说,“你我都懂,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如今已经回来了。今晚,楚云飞不再需要你留在他身边。” “不再需要了吗……?”她黯然的低下头。 “走吧!陪我跳支舞。”他用力一扯她的胳膊,令她差点儿跌进他怀里。 “唔!”花栩栩吓了一跳,赶忙拒绝,“不……齐,齐总……” “良辰美酒,为何要浪费掉?”他回头对她魅惑的一笑,“这么美的夜晚,这么美的礼服,你该不会是想现在就逃回家去,蒙着被子大哭一场吧?” 他意外说中了她此刻的心思。她不甘心的皱紧了眉。 “不了,齐总,我今晚真的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情,求你,今天就放过我吧,好吗?” “放过你?!”他玩味一笑,“我什么时候不放过你了?!其实每一次,你都可以拒绝我的,不是吗?” 他的话让花栩栩无法反驳,可心里却又觉得并不是这样。 “你就不想知道楚云飞与赵诗雅之间的过往吗?”他将她带入他怀里,他的话令她神色一滞。 他与她的过往?他们是如何相爱的?他们的爱到底有多么刻骨铭心?我不想知道吗?我想吗? 一连串问题突然从脑海里翻涌而出,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他正那么亲昵的近距离俯身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我猜楚云飞,从没有对你提起过他与赵诗雅之间的那些事。对吧?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来吧,陪我跳支舞,我来回答所有令你困惑的问题。”他进一步引诱着她。 “所有……吗?”她木然的望着他好看的眸子,像是被他催眠,被他拉进舞池的正中央。 “是的,所有。”他凑近她耳边,用那么缓慢,那么充满诱惑的低声说着,“还有,我知道,其实你对我也很好奇。所以,我的故事,也可以全都告诉你。今晚,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甜丝丝的浪漫气息,伴着淡紫色柔和的灯光,充满他们身边无处不在的空气。 乐声悠扬,几乎所有宾客都站起身,挽着各自的爱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花栩栩满心纠结地望着齐天枭的脸,许多问题不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嘴唇开开合合,吞吞吐吐,却始终连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 云飞很爱她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有可能更爱我吗?花栩栩不知她到底该不该知道这些,更不确定她是否该从对面这个男人口中得知一切。 “怎么了?怕知道真相后会更伤心吗?” 他淡淡的笑着,那张脸好看到令人目眩的程度!然而她就是看不透他,也不喜欢他每次都毫不客气地猛戳她心中痛处的那副嘴脸。 花栩栩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按捺着悲伤的情绪。 “算了。你说的对,我不想知道。”她用力推了推他,想从他怀里摆脱出来,“我想我还是回家吧。完全没有跳舞的心情。” 她转身刚要走,他却狠狠的抓住她不放,一用力再次将她拉进他怀中暧昧的抱着。 “你当我是谁?”他虽笑着,语气却那么霸气,不容置疑,“和我齐天枭跳舞,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许,走!” 他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三个字,气息温热,扑进她耳朵里,令她浑身一颤。 “好吧……那,就跳一支舞。”她耐下性子,不想得罪他。 “我劝你还是放弃楚云飞吧。”他难得直率的对她说出这句话,听得花栩栩眉心一紧。 “楚云飞和赵诗雅从小就认识,云飞爱了她十几年,就连当初去欧洲留学的主要原因,也不过是为了陪在诗雅身边。你说,就你和云飞认识的这几个月,真的能抵得过他们多年的挚爱深情吗?” 花栩栩发出苦涩的哀叹,沉默不语。 “说到底,你不过是楚云飞寂寞的时候放在身边随便玩玩的小女人罢了。” “不是的!云飞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花栩栩有些气愤的打断了他。 “不是?你确定吗?”齐天枭笑意中带着几分嘲讽,“你觉得是你比较了解楚云飞,还是我比较了解他?嗯?” 他继续笑着问。 “我和楚云飞认识了七八年,我曾经是他最好的兄弟。在我看来,他不过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人罢了。他对你,并没有什么真心实意。他爱的女人,从来就只有赵诗雅一个。” “可是云飞对我很好。他说她很爱我……”她痛心的说出这句话,却又立刻不自信的垂头不语。 “哼,在我看来,楚云飞给你工作,让你的事业得以发展,不过是为了买断你的青春、美貌和才华罢了。你们之间相当于等价交换,各取所需。他那样的男人,把你这种年轻貌美、盘正条顺的设计师带出去也算有面子。可是你却那么天真,当真以为他会爱上你?”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着她。 抑制着难以平复的悲伤,将眼泪狠狠吞进肚子里,花栩栩深呼吸,突然冷冷地抬起眼,凝视着齐天枭得意浅笑的那副嘴脸。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非要缠着我,还在我最伤心的这种时候跑来对我说这些?!” 她水汪汪、沉着几分怒意的眸子,看得他一时间怔住片刻。她最是甜美清丽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再次与齐天枭记忆中另一个女人同样美丽的脸庞重合在一起。 “没错,我就是在纠缠你,对于楚云飞想将你据为己有的行为,我深恶痛绝。”他直截了当的对她说,“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花栩栩?” 70. 最恨和最爱的人 花栩栩看到,齐天枭浓黑的眸子深处,仿佛压抑着某种跃跃欲试的痛苦,暗流涌动,看得她为之动容。 “我隐约记得,第一次见到的你的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神就是……有些奇怪。”花栩栩不确定地对他低声呢喃,“那时你与我明明很陌生,可你看着我,却好像我是你早已熟识的某个人。” 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带着,在舞池中央缓缓挪动舞步,脚下三心二意,一双眼睛却困惑地盯着他的脸。 “那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曾认识的一个女人。一个对我来说非常特别的女人。”他幽幽地说,“因此,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深深吸引。” 花栩栩不语,心中些惊讶:竟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没有贸然打断他,听他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 “肖楚楚,我年幼时暗恋的对象,也是我的姐姐。你懂的,一个极度缺乏关爱的小男孩,总会爱上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人。她和我一样,是当时肖家收养的另一个孩子。爱上自己的姐姐,这很好笑是吧?”他低低自嘲的说。 “不,并不好笑。我也是被人收养的孩子。”她表情有些茫然,目光放空,回忆着过去,“我懂得你的感受,那种贪恋一份温暖,想要抓紧一份爱,那么害怕失去。因为没有那个人,我会变得孤单,我会恐惧身边的一切,我会寝食难安、夜夜难以入睡……” “栩栩……” 他忽然打断她的话,像是柔软的心脏被她的话戳痛了似的,绝美的眸子微微发颤,眼底满溢出令人心疼的悲伤。 他从未如此专注的凝视着她。 音乐声并未息止,他们本该还在跳舞,脚下却停了下来。 花栩栩和齐天枭就这样面对面定定打量着对方,好像对面站着的,是他们从未真正相识的陌生人。陌生,却带着奇妙的熟悉感,唤醒尘封已久的某种情愫。 “你与姐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疑惑着。 她的问题令他浑身为之一颤,叹着气缓缓开口: “她曾是那个家唯一爱我、照顾我的人,是我生命中仅有的光和热。她为我吃苦、替我挨打,无条件的袒护我。数不清的深夜里,她搂着被噩梦惊醒的我,哄我入睡。然而后来,她却背叛了我。生存亡的最后关头,她丢下我自己逃命去了。” 花栩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的姐姐从各方面都让她联想到自己的姐姐,花蓉蓉,那个虽然不着调,却打心眼儿里爱着花栩栩,从小如母亲一般照顾她长大的最温暖的亲人。 然而他的姐姐却背叛了他? “这……怎么可能?!”她无法相信,“可是,她曾经是最关心你,保护过你的亲人吧?!” 他没有回答,眸子深处凝着一团黯然的悲凉,看得她揪心不已。 “多年前,在深山里发生的一场地震中,我当时九岁,是唯一逃出那场灾难的幸运儿。楚楚16岁,关键时刻,她丢下我一个人逃走了,可山路凶险,她还是死在了半路上。” 他极力想掩饰内心剧烈的感情波动,可她还是听懂了那话语中令人痛心的怨恨和不甘。 “你很难过。你至今都不明白她为何会背叛你,是吗?”她的感性让她准确的洞悉了他心中的谜团。 他神色黯然,苦涩的笑笑,低下头。 “她不该背叛你。这说不通。既然她曾经那么爱你、关心你,她怎么会在那种时候背叛你?!”她言之凿凿,就像自己正身处肖楚楚当年的心境中。 他只低头不语。 “或许,她当时离开,也是为了救你!”她忍不住想为那位姐姐说话,设想着当时的情况推测着,“或许,她认为,把你留在那儿才是最安全的!” “我当时被压在坍塌的房屋下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要伸手帮我,就可以把我救出去。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怎样,都比被压在房屋下更安全。可她却拒绝帮我。”他反驳她,语气听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夹杂着明显的恨意。 花栩栩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真的是那样吗?一个曾一心一意疼爱弟弟的十六岁少女,真的会在生死关头突然表现得那么残忍、冷血吗? “可是,你被压在房屋下,却活了下来。”她低着头喃喃道,“你能确定,当时如果她将你带走,你就不会死吗?” “可是她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我那么乞求她不要抛下我,她却无动于衷!”他锋利的眼底,带着丝丝寒意。 她想不明白,苦恼的憋红了脸,冥思苦想了好半天,却找不到答案。 “你终于无话可说了吗?”他无奈地低下头,“结论就是,她终究还是背叛了我。” 他拉着她想继续跳舞,她却像石化了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逃走了,独自走下随时可能崩塌的深山,可他却活了下来……有人救了他,她却不幸丧命……她的处境其实一直都比他更危险。她一言不发地离开弟弟,她知道他会因此恨她,却还是不肯回头。她真的是那种铁石心肠的姐姐吗? 突然间,一个悲伤的想法狠狠击中了她,虽然只是一种假设,却令一股郁结在胸中,沉重而酸涩的情绪突然爆发,眼泪夺眶而出。 “花栩栩,你这是……” “肖楚楚,她没有背叛你。”不理会不断上涌的泪,她继续说着,“我想,她当时是想独自去寻求帮助,怕你跟着反而会更危险,才没有带你走。” 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如果我是她,或许,我也不会回头去看你。因为她不想让你知道她有多么纠结。她知道,那次离别,很可能将成为你们最后的分别。她无法带你走,因为前路凶险,你可能会和她一起丧命,不是吗?!” 她的话令他动容,抚上她脸庞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僵在了半空中。 “既然有可能是最后的离别,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那么,她何必要转身安慰,让你再抱有不必要的希望呢?!希望的终点,若只有失望和痛苦,那她何必又要让你白白期待一场?!” 她看到,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底的一抹寒冰,像突然融化的冰河,慢慢流淌成一片令人哀伤的的水色,亮晶晶,滚滚跳动。 “你不是她。不要假装什么都懂!”他语带寒意,令她有些害怕。 明明他眼底早已不再冰寒如铁,可为何说起话来还是这样冷,恨不得将她冻伤,令她颤抖?! 她怕了,她看不懂他为何要如此拧巴,如此言不由衷! “抱歉,舞也跳了,我想我该走了。”她想逃走。 然而,她才刚一转身,他却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容她反抗,一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 她的后背被迫紧贴着他的前胸,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明显感受到他心脏猛烈的跳动,颤抖的情感此起彼伏。 “别走。”他叹着气,话语中带着令人动容的祈求,“陪陪我,花栩栩……” 他伤心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听懂了她刚才的话?他觉得是他错怪了姐姐吗?事到如今,他……一定很难过吧? 71. 自卑的一方 清晨和暖的日光,穿过窗帘狭窄的缝隙,打在花栩栩脸上,晃得她从并不踏实的睡眠中苏醒过来。 “呃……好难受……”头疼欲裂,她不由得哀叹一声,“昨晚,后来我怎么就醉了呢?明明才喝了一杯酒而已。” 勉强睁大酸涩的眼睛朝四周望了望,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家,这里正是她租住的位于海州市西郊的小房间。 “我这是在家了?可是……昨天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呢?呃……” 痛苦的发出一声哀叹,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抽痛,却又不像典型的宿醉之后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脱力的平躺在小床上一动不动,望着头顶天蓝色的天花板,细细回想着昨天晚上,在那个坑爹的万圣节晚会上,后来又发生过什么。 身上穿着的,仍是昨晚赴宴所穿的那身昂贵的晚礼服,没有被人动过。妆也没卸。看来她真是醉的不轻。 闭上眼睛,模糊的记忆片段陆陆续续浮出脑海: “我陪齐天枭跳完舞,就坚持要离开。他却无论如何都要让我陪他再喝最后一杯酒。只是一杯香槟而已,我却喝晕了头,差点儿站不稳栽倒在地上。 “他笑我酒量差,扶着我走上下楼的电梯离开饭店。一路上我昏昏沉沉,早已记不清我是如何上了他的车,又是如何被他送回这里来的了。 “他送我回这里倒也说得通,可是……他是怎么进来的?” 皱着眉心又努力想了想,她才终于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昨晚进门前,她曾有片刻的清醒。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的靠着他,他身上的香气让她有点儿迷醉,东倒西歪地倚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他还笑她简直像只小猫,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呃……我怎么可以赖着他?真是醉的不轻。丢脸到家了。”花栩栩摇头苦叹。 接着,他径自从她手提包里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很顺利的打开了她的卧室门?! 她醉的连话都说不利索,自然是无法反抗。他扶她进屋,还帮她脱了鞋和袜子,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舒服的躺着,她睡意更浓,却用最后一点点半清醒的意识努力支撑,提防着还留在她房间里没有走的齐天枭。 他俯身看着她,脸离她很近,手指轻轻抚过她通红而温热的脸庞。他指尖的触感凉凉的,让她感到很舒服,同时也紧张得屏住呼吸,不确定他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别担心,我马上就走,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的嗓音那么好听,几乎将她催眠,“你喝醉的样子也很美,我很中意。” 就这样,他魅惑的笑脸深深印在了她记忆深处。 “醉了也好,好好睡吧。不省人事也比为了楚云飞伤心哭泣要好得多。不是吗?”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满意的笑笑,便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竟然被他亲了?”花栩栩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脸上昨夜他嘴唇落下的那个地方。一想起当时那痒痒的、湿湿凉凉的触感,心中又不由得平添了一抹异样的不安。 我和肖楚楚,真的有那么像吗?他把我当成她了吗?所以才总是怪怪的看着我? “可是云飞……云飞怎么样了?”一丝苦涩的凉意再次略过她心房。 昨夜,爱人抱着另一个女人匆匆离去,头也不回的背影,此时此刻,还在不停地深深刺痛着她。 我该给他打个电话吗? 她开始慌忙寻找手机。可找到后,又不知到底如何是好,只得望着那晶黑色的手机屏幕愣愣的发呆。 他想不想接到我的电话呢?没准儿我会打扰到他们团聚也未可知。或许,他根本不想再听到我的声音。 在她与他的这份爱情里,她本来就是比较自卑的那一方。现在,他的旧爱回来了,又发生了昨晚那一幕,花栩栩更加不能确信,她是否真的该继续留在楚云飞身边。 …… 同一天的差不多同一时间,刚起床的齐天枭,穿着便装,在他位于海州市东二环的高级公寓里,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早就考虑过,想得到花栩栩的信任,减轻她对他的顾虑和隔阂,说出他过去和肖楚楚之间发生的那件事,是最好的办法。她心地善良,自然能理解他的孤独和对姐姐那份又爱又恨的怨念,甚至还会对他产生一些同情心。 然而,意外的是,对于昨夜的事感受最吃惊的人却并非花栩栩,而是齐天枭自己。 无论她昨晚对姐姐的一番推测是否就是事实,当看着与肖楚楚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花栩栩,流着泪对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多年来郁结的心结,竟似乎真的在那一刻被突然解开了。 “这倒是我事先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他斜靠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花栩栩泪眼模糊的小脸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唇曾轻轻摩挲着她光滑柔软的脸颊,亲吻的那一瞬,一股温热的电流传遍他整个身体,让他有些不忍心就那样放过她,真想狠狠吻一吻她的唇,抱紧她,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 所以后来,他差点没忍住留宿在她家里。反正她被他下了药,醉的不省人事,他就算真的和她睡了,她也无力反抗。 可是,再三思量,他终究不想再冒险让她对他抱有敌意,甚至是恨意。 “楚楚姐,她当年真的是为了救我,才狠心离开的吗?” 这个问题又让他不禁皱起眉头,心中十分烦闷。 要知道,二十年来,他始终因为那件事对肖楚楚怀着很深的恨意。这份恨意,以及深信被至亲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一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的一切。 而这份影响力,却在昨晚,被花栩栩三言两语瓦解得不堪一击。 此时此刻,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中的苦涩与寂寥满得快要溢出来。他多希望此刻他依然守在花栩栩身边,近距离欣赏着她甜美的睡颜,拥她入怀,抵死缠绵,缠着她,直到她真的爱上他为止。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他在等的那个人推门而入。 “齐先生,您要的照片拍好了。” 此人名叫石军,是齐天枭为了监视花栩栩高价雇佣的私家侦探。 石军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他,他接过去,直接就将里面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倒在面前漆黑的玻璃茶几上。 五十多张照片撒落在桌面上。照片的内容都是齐天枭昨晚抱着花栩栩跳舞,一起喝酒,还在夜里半抱着她一起进了花栩栩家里的各种照片。 齐天枭在其中挑了十几张表情和姿势比较暧昧,容易引人误会的照片交回石军手上。 “楚云飞现在在哪儿?”他问石军。 “您最近,不是亲自给他在工作上找了不少麻烦吗?我的人说,他昨晚一直陪着赵诗雅,半夜才回到他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没有回西郊花栩栩家。今天一早,他就急着回公司加班了。”石军十拿九稳的说。 “好。这十多张照片你一会儿想办法给楚云飞送去。不要让他知道你是谁。” 私家侦探点了点头,退出了齐天枭的家。 72. 照片 上午灼人的日光,透过“世恒天艺”公司五十六楼总裁办公室朝南的落地窗扑进屋子里。尽管是秋冬时节,阳光却依旧刺眼,晃得背靠办公椅陷入昏睡的楚云飞不舒服地叹着气,痛苦地抬起酸涩而沉重的眼皮。 他浓黑的眉紧拧着,眼睛浮肿,苍白的脸上写满疲惫与无奈。 昨天夜里,他在饭店领班的协助下,将突然发病的赵诗雅送到她治病的私人医院进行治疗。哮喘外加严重的肺炎,让她的情况一度十分凶险。医生们经过几个小时不间断的奋力抢救,才让她的病情稳定下来。 凌晨三点,楚云飞才从那家医院出来打算回家休息,谁知手机邮箱里却收到一封来自美国的邮件。 因为时差的原因,作为跨国公司的“世恒集团”美国分公司负责人,经常在这个时间给楚云飞发工作邮件。 本想天亮以后再处理,然而只稍微扫了一眼邮件上的内容,楚云飞却再次烦恼的皱紧了眉心。 刚与他的公司签约不久的几位美国收藏家,因为一些复杂的理由,决定和“世恒天艺”解约。他们无视“违约赔偿条款”,表示宁肯支付高额违约金也决不想与“世恒天艺”中国部进行合作。这一变故让楚云飞顿时疑惑不已。他决定放弃回家休息的打算,先去一趟公司,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他匆匆回了一趟位于市中心的公寓洗澡换了一身衣服,便开着车,在早上七点整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电脑,他又将美国区负责人的邮件仔细阅读了一遍,回邮件给对方,要求那边发一份详细的报告,陈述事件的前因后果。 刚发完邮件,他又给熟识这几位美国收藏家的业内朋友打了电话,让朋友们帮忙打听事情的内幕。 处理完这一系列紧要的事情,时间差不多就到九点了。疲惫如洪水般将他淹没,他靠在高背办公椅上闭上眼睛,决定稍事休息。 谁知他刚睡了不到一个小时,门外就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浅眠。 被那声音惊醒,楚云飞疲惫地睁开双眼,眼睛却被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猛刺了一下。 “嘶……”眼睛被晃得生疼。 他将办公椅转了转想避开阳光,却发现,感到酸痛的不只是眼睛而已,还有因为不良姿势摆得太久而感到极不舒服的腰和脖子。 “咚咚咚……”门外再次响起清晰的敲门声。 “进来……”云飞低声应着。 楚云飞的秘书陈冬青推门走进总裁办公室,将手中的一沓资料交到他手中。 “这是美国方面刚刚发过来的几份传真,请您过目。”陈秘书说。 “好。放下吧。”楚云飞叹着气,“看来今天你也不得不跟我一起加班了。这件事总公司很重视,如果处理不好,会进一步影响美国那边的其他收藏家与我们公司进行签约合作的意向。” “明白。”陈冬青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叹着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想说吗?”云飞一边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一边问站在对面的陈秘书。 “我只是在想……这件事会不会跟齐天枭有关?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执意跟我们解约那几位收藏家,私底下都跟齐天枭公司里的某个人关系不错。” “不用你说我也猜得到是谁动的手脚。”楚云飞手指捏了捏酸痛的太阳穴,抬头看了一眼陈秘书,却发现他胳膊底下还夹着另一个十分醒目的黄色牛皮纸信封,里面的东西看上去还挺厚实的。 “那是什么?给我的吗??”他问陈冬青。 “哦,这个啊……我刚才在楼下取快递,发现这个东西写着总裁您的名字。我觉得有些可疑,所以还犹豫要不要交给您。”陈冬青解释说。 “放下吧。一会儿我拆开看看。”楚云飞说,“你先去忙吧。” “是。”说着,秘书退出了总裁办公室。 楚云飞很想埋头仔细翻阅秘书刚刚给他送来的那些资料,可注意力却又时不时的会被放在一旁,黄色醒目的神秘大信封吸引过去。 叹了口气,他决定拆开信封看看,看到底是谁给他送来了这个东西。 信封里的东西还挺有重量的,他拿一把裁纸刀小心划开封口,手一滑,里面的东西便一股脑地散落在宽大的办公桌桌面上。 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的一瞬间,楚云飞脑子里顿时“嗡”了一声。照片上刺眼的一幕幕堪比清晨刺痛他双眼的灼人日光,一寸一寸刺得他心里突然感受到丝丝苦涩的疼。 照片上的花栩栩,身穿昨天他送给她那件美轮美奂的晚礼服,被齐天枭亲昵的搂在怀里,在云飞离开之后的万圣夜舞会上翩翩起舞。 他搂着她的姿势十分暧昧,还有一张,他竟然直接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双手扣在她小腹上,下巴沉于她雪白的颈间,似乎是在亲吻她的脖子。 还有一些照片,明显是在两人离开万圣夜舞会之后被偷偷拍下来的:齐天枭扶着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花栩栩,从他的车子里出来,一路半抱着她走向家门口。 他掏她的手提包找出钥匙,她在这期间亲昵的倚在他怀里,引得他笑得一脸得意,还趁机在她前额上沉醉地轻吻了一下。 她明显是被他扶进屋的。那么后来呢?!他们又做了什么?!齐天枭对花栩栩做了什么?!最后他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她家的呢?! “那家伙……该不会趁花栩栩喝醉,留宿在她房间里了吧?” 楚云飞气得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一想到花栩栩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和齐天枭发生过什么,心脏便突然狠狠揪紧,心痛得他一时间呼吸困难,气结闭上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清楚,昨晚是他忽略了花栩栩。他带着诗雅匆匆离开,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她。本以为她会跟上他离开那个场合,然而他却没有考虑到,当她看到他抱着旧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时,她又是怎样的一番苦涩的心情。 突然间,楚云飞不想再继续工作了。他很想立刻回西郊的房子看一看花栩栩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手边的电话却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接到美国分公司负责人亲自打来的电话,对他陈述美国收藏家解约的一些内幕。 忙得焦头烂额,他不得不打消立刻回家看花栩栩的念头,决定赶紧在公司忙完手头的工作,好早点儿回家去。 …… 傍晚,一天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楚云飞疲惫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手提包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这一天里,他无数次关注着手机晶黑的显示屏,希望能接到花栩栩主动打来的电话。 然而整整一天,她都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一条微信、一句问候也没有发给他。 “嗯……”他深深叹着气,心情沉重地走进了下楼的电梯,“她怎么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陪齐天枭跳舞?不是说会为了我回避他吗?!” 他闷闷地呢喃着,眉心的不满和忧虑更深了几分。 73. 答应我 周日晚上九点,楚云飞推开家门的时候,首先看到一楼客厅里只亮着唯一的一盏小夜灯,像是专门为他而留,在这萧索的深秋冷夜,在他心中燃起一团暗淡却无比温暖的火苗。 整栋三层小楼都十分寂静,只有壁炉前暖黄色的灯光柔柔缠住他的视线,使他被吸引着,静悄悄地朝那边的沙发走了过去。 花栩栩已经侧身窝在那张舒适的沙发里睡着了。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宽松长款毛衣,领口处开得太大,露出雪白的脖颈和一侧光滑诱人的肩头。 楚云飞在她身边坐下,动作那样轻,很怕一不小心将她吵醒。 借着桌边柔和的灯光,他凑近了细看她的脸,闻到她匀称的吐息中带着淡淡的酒气。她微微闭上的眼睛很明显有些浮肿,通红的眼圈看得他不禁有些心疼。 “哭了?还喝了酒……唉……”他忧伤地叹气,忽然忍不住想抱紧她,深深吻住她的唇,直到将她吻醒、吻得她无法招架为止。 然而视线扫过沙发前的茶几,他却忽然发现,茶几上的酒杯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谁和她一起喝了酒?该不会是……”云飞心里顿时一凉,又想起早上收到的那些照片,火一般的嫉妒在心中迅速蔓延。 她的一切都那么美好,甜美的脸庞让他怎么也看不够,纤细的身体娇嫩嫩的,就在他眼前毫无防备的释放她特有的吸引力。他决不允许别的男人染指她,玷污她纯真的灵魂和美好的内心。 可是,她真的会放弃他,投入齐天枭的怀抱吗?! “你觉得,齐天枭比我更好吗?”他苦涩地对着她的睡颜低声呢喃。 “嗯……”她在梦中轻哼一声,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困顿的目光首先落在散落一地的那些空酒瓶上。 “醒了?”他低声问她,关切的语气中却又忍不住带着几分怨怒。 “唔?”她这才意识到他就坐在她身边,嘴角严肃地紧抿着,眼眸深处像烧着一团火,有些不满,还有些说不出的无奈和烦闷。 她别开视线不看他,懒懒地从沙发上起身,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倒在地上的那些酒瓶。 她竟然不理他?楚云飞心中更加火大,却压抑着没有爆发,默默地看着她继续收拾东西。 花栩栩将倒在地上的一瓶红酒瓶和几瓶啤酒瓶送到门口的空箱子里,转身又回来拾起那两个用过的高脚杯,拿去厨房打算洗干净。 他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时而落在她只穿着一条短裤的修长美腿上望得出神,很想直接质问昨天晚上她和齐天枭到底做过什么。 压抑着心中疑惑,他还是决定不要立刻刺激她。她并不知道那些照片的存在。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他表现得太生气,或过于不信任她的话,说不定她会直接对他发火,甚至更糟。 “有人来过?”他避重就轻的问。 “嗯。我姐,下午来了,又走了……”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杯子,头也不抬,根本不看他。 “昨晚……你是怎么回来的?”他又问。 她叹着气思考片刻,手上冲洗酒杯的动作依旧流畅、平稳,丝毫没有被打断,就好像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心虚的理由。 少顷,她关了水龙头,才缓缓对他开口: “齐天枭送我回来的。”她语气极其平淡,依然不看他,将杯子放回原处,转身朝上楼的楼梯走了过去。 “等等……”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终于忍不住想要问个明白,“为什么让他送你回来?!不是说会回避他吗?!” 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他此刻灼人的醋意,却只深深叹着气,低声说: “你都一言不发地抱着别的女人走了,何必在意我是跟谁回来的。” 她这句话说得仿佛不怒也不恼,只是痛苦地揪紧浅秀的眉,别过脸去根本不想看到他。 “栩栩……”楚云飞心口狠狠一疼,忽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她挣扎了一下想甩开他的手,他却紧紧握着不肯放。 “别这样,栩栩……”他凑近她,低头望着她含泪的眼睛、抽动的唇角,心疼得无以复加,“对不起,我昨天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不管。可是,诗雅她急症发作,我……是我一时疏忽,忽略了你。” 听到他那么亲昵的说出“诗雅”两个字,花栩栩再次痛苦地深深叹气,晶莹的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却依旧倔强地拼命忍住,没有在他的注视下流泪。 “都一整天了,你该给我打个电话的。”他见她不说话,低声埋怨着。 “你不也没给我打电话吗?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打扰你和她?” “栩栩……我和诗雅……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分手?我只是听说她当年不辞而别,大概……你们从来没有真正分手吧?或许,这些年你一直在等她回来。”她强忍着泪,低着头,用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说出这些话。 “别这样……” 他激动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就好像她是他掌中一捧清冽的泉水,一个不小心,就会从他指尖倏然流走。 “我和诗雅之间的感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他尽量冷静地对她说,“我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海州。我和她……已经认识很久了,现在她病得那么重,我……只是想陪她度过这个难关,怎么也不能对她不闻不问。” 她不说话,任他将她揉进怀里也不吭声。 “栩栩,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望着他的眼睛,“等我彻底了结我跟她之间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吗?” 他的目光炯炯,深邃而诚恳,微颤的黑眸带着一丝心痛的乞求,凝视她,急切地等待她的回应。 “嗯……”花栩栩垂下眼不看他,却终究对他点了点头,喃喃着:“好吧。” 他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地拥着她,吻上她的唇。沉溺在她唇瓣柔软的触感和丝丝香气中,楚云飞吻得久久停不住,只想一直这样吻下去,永远不要被打断。 然而吻着吻着,他却突然尝到一股又涩又苦的滋味,由舌尖直抵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栩栩……”他心碎地停住,看到她早已哭得满脸泪痕。 “唉……”她颤抖着发出一声幽叹,终究还是推开了他,脸上的失落是那么明显。 “栩栩,你答应过我,会等我给你一个交代,是吧?”心如刀绞,他有些绝望地低头看着她。 “嗯,我答应你。”她嘴角扯出惨淡的笑容,转瞬即逝,“今天已经太晚了……我头很疼,先去睡了……” 说着,她转身走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将他一个人留在楼下,心碎了似的,目送她缓缓离去的身影。 他突然很想走上去重新抱住她,将过去的一切解释给她听。他很想继续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整夜将她禁锢在他怀里直到天明。 然而就在这时,他怀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他接起电话。 “喂,总裁?” 电话是楚云飞的秘书陈冬青打来的。 “怎么样?”他工作太忙走不开,所以派了陈秘书去赵诗雅的医院照看着。 “赵小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事实上她已经醒了……可,可是……” “什么事这么吞吞吐吐的?”他有些不耐烦。 “赵,赵小姐雇的保姆……辞职了……今天下午把赵小姐的儿……儿子送到了医院。” “然后呢?”楚云飞继续追问。 “然,然后……我问赵小姐,孩子的父亲在哪儿,我想帮着联系……可是……” “可是什么?!”楚云飞现在根本没心情继续听他磨叽。 “可是赵小姐却说,孩子的父亲……就是,就是您……”怕自己刚才没说清楚,陈冬青深吸一口气又说了一遍,“赵小姐说,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您,总裁……” 74. 心绪烦乱 阴冷潮湿的夜晚,花栩栩推门走进自己的卧室,脱了毛衣换睡衣,浑身瑟缩着快速钻进被窝里。 将身子缩成一个团儿,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她侧身躺着,视线落上立在门口,她与楚云飞第一次相遇时他送给她的那把黑色雨伞上。 只是偶然的相遇,却不可思议地发展成如今的爱人关系。他给她梦寐以求的工作,给她爱情,悉心照料和疼爱她。平凡如花栩栩,本该对这一切感恩戴德吧?就像姐姐今天下午来的时候对她说的那些混账话:无论楚云飞这样的男人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只要他能继续对她好,花栩栩就应该对他与其他女人的事视而不见,乖乖扮演好贤良淑德、乖巧柔顺的小女人角色。这就够了。 对花蓉蓉来说,楚云飞就像一块大肥肉,妹妹既然沾上了,就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哪怕要低三下四的去求、去挽留,也不能轻易输给那些想要将他抢走的女人。 可是,花栩栩和姐姐,从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 她是个天性自卑的人,向来不懂得如何挽回一段几乎必败无疑的爱情。更何况她与云飞才认识几个月,而赵诗雅却是云飞十几岁时就认识,从小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 她有什么资本能敌得过他与她多年来刻骨铭心的爱情?! 既然敌不过,也无法挽回,她又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难看,最后连仅有的一点自尊都抛弃了,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唉……”头疼欲裂,花栩栩怎么也睡不着。云飞刚才在她唇边留下的那个吻,如今已是又湿又凉。他吻得太激动、太用力,以至于花栩栩柔嫩的嘴唇都不由得有些红肿。 “可是他说过,他和赵诗雅已经分手好几年了。他说,他和她的关系,并非我想象的那样。”她窝在被窝里幽幽地小声呢喃,“我该相信他的话吗?” 心里很乱,大脑更是如同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如果齐天枭说的是真的,我只是云飞放在身边随便玩玩的小女人,我又该怎么办?”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一切的疑问依旧无解。 后来她终于明白,其实有些事她根本别无选择吧?他要不要爱他,从来就是他的事。他把她当成什么,也不是可以随她的意志而转移的。 在花栩栩与楚云飞的这份爱情中,她本来就处于被动的一方。胆怯、自卑、怕受伤害,她一直战战兢兢地接受着他“施舍”的爱情。 “唔……”沮丧的泪几乎再一次涌出酸涩的眼眶,花栩栩无可奈何的唏嘘良久,才深深叹气,决定接受眼前的现实:“他刚才对我道歉了,说他昨晚不该就那么留下我一个人。他还求我答应给他时间,等他处理好与赵诗雅之间的事,就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唉……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他,也只好暂且等待下去了吧?” 她深爱着他,即便此刻闭上红肿的眼睛,混乱翻腾的脑海中,依然满满的,都是他英俊而诚恳的一张脸。为了这份爱,她只好勉强沉住气,决定履行她刚才答应他的那个承诺。 “唉……只好这样了……谁让我那么爱他呢?除此以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花栩栩抬手抽了一张放在床头的纸巾,将眼角的泪痕彻底擦拭干净。然而,借着床边昏暗的台灯,她却意外发现右手食指指尖,竟留下了一点红红的颜色。 “这是什么?”她有些纳闷,仔细观察、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蹭上去的,“难道说……这是红色印泥?!” 那颜色不深不浅,却十分清晰。莫名其妙的鲜红,突然让花栩栩心中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我该不会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什么地方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吧?”她不安地低语,“话说蓉蓉姐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早上心里难受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竟然特别主动,屁颠儿屁颠儿地大老远赶了来,还带着一箱子啤酒和一瓶据说很高档的红酒…… “现在想来,她那架势……怎么感觉是来特意将我灌醉的呢?咝……” 花栩栩懊恼的皱紧眉心。 “姐姐也真是的……她到底想干什么啊?!偷偷弄到妹妹的手印,又在玩什么不靠谱的猫腻?!该不会是……想干脆把我卖了吧?!” 长吁短叹,郁闷了老半天也想不明白。花栩栩索性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 花蓉蓉虽然是个不靠谱的人,对妹妹从小就小坑不断,可大的事情却从没有让花栩栩为难过。 “算了,由她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再去帮她擦屁股不就得了……” 精疲力尽地闭上眼睛,花栩栩决定不再为任何事而烦恼。 “总之先好好睡一觉再说。明天又是周一……也不知道有多少工作在等着我呢……”她闭目合眼地自言自语,“作为一个工作狂,我觉得挺好……至少,工作可以让我忘记很多烦恼。有些事,担心也没有用,不如工作、不如睡觉。” 然而,另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却突然从她脑海深处翻涌上来,让她很不爽地皱了皱浅秀的眉心。 “所以说……我今天喝了半瓶红酒,至少三瓶啤酒……却还是比较清醒,至少还没到不省人事,需要人搀扶的地步啊?!按理说……我这样的酒量虽然不够好,可也不怎么差啊?为什么万圣夜那天晚上,会被齐天枭用一杯洋酒灌倒,醉得不省人事呢?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对于自己看不透,不善于应对,又感觉有点儿可怕的那种人,花栩栩向来是采取“躲为上策”的态度,恨不能离得远远的,以免自己被卷入什么屡不清的麻烦中。 对于齐天枭,她一开始就抱定了这样的想法,而昨晚的事,更加坚定了她全力回避他的决心。 眼皮终于沉得抬不起来了,她裹紧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希望在梦里,她内心至少能得到片刻的安宁,让她可以不再为云飞的事而感到伤心、难过。 …… 第二天清早,闹钟准时在六点三十分响了起来。 花栩栩怕闹钟动静太大吵到云飞,拼命挣扎着按下了闹铃的开关,前额却不小心磕在床头柜的桌角上,留下一块浅浅的红色。 “呃……疼……”她龇牙咧嘴地叹着气,眼泪都要被疼得涌出来了。 迅速起床洗漱、穿好衣服、画了淡妆,她推门走出卧室的一瞬间,迎来的却是比往日寂静得多的整栋三层小楼。 楚云飞卧室的门紧闭着,楼上没有传来他一贯在跑步机上运动,发出的“砰砰”脚步声。 “今天早上没有健身吗?没起来?还是说……他该不会是已经走了吧?” 虽然从昨天晚上开始,花栩栩忽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云飞,可此时,她还是好奇地悄悄走向了楚云飞卧室门口,决定推开门看看,看他今天早上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反常的没有早起。 还是说,他又一次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她? 75. 盖好被子 自从搬进了这栋小楼,楚云飞的房门就再也没有上过锁,方便花栩栩随时进出他的房间。 可即便是这样,她每次进去,还是会礼貌地先敲敲门,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才会推门走进去。 此刻,花栩栩穿着兔子软底拖鞋,一声不响地走到他门口,几乎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于是她又轻轻敲了两下门,还是无人应答。 “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才慢慢推开了他的房门。 房间里的厚窗帘还没有拉开,只有些微弱的光透进室内。看样子云飞还没有起床。 走到他床边一看,果然,穿着蓝黑色真丝睡衣的英俊男子正在床上睡得一脸安沉。楚云飞一半身子露在被子外面,让她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而着凉。 于是,她俯下身去蹑手蹑脚的帮他盖被子,谁知他却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扯住她的手,趁她重心不稳,麻利地一拉,就将她拉到床上,搂进他暖和的怀抱中裹紧。 “唔……” 花栩栩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修长的胳膊已然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禁锢在他怀里。 “盖好被子,免得着凉……”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坏笑,长腿一撑就将轻软的棉被踢起来,正好落在他们身上盖好,末了还干脆将腿也勾在她腿上,彻底将她缠住,让她想逃也逃不掉了。 “云,云飞……”花栩栩脸顿时就红了,慌乱地挣了挣,却根本逃不出他紧紧的拥抱。 “嘘,别吵……再陪我睡一会儿……”他好听的男低音近距离灌进她耳朵里。 他温软的笑容,深邃而疲惫的眸子那么好看,让花栩栩再次很没出息地盯着他移不开视线,心脏彻底跳乱了节拍。 “你要是这么喜欢看我,就该多来看看我。”他笑着凑近她的脸,柔软的唇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我也喜欢被你这样看着。所以……不如,以后你干脆和我一起睡好了。我给你看个够,好不好?” “一,一起睡?”花栩栩的脸更红了,感觉浑身都在发烧,“这,是不是……太快了?” 她慌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整张脸上写满“紧张”二字,看得楚云飞终于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起来。 “怎么快了?我们已经认识三个月了。我看现在气氛就很好,不如……就现在吧……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说着,他手臂一撑,整个身子轻松压在了花栩栩身上。还没等她惊叫出声,他一双唇早已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 他的吻带着暧昧的温度,舌头轻软中带着火一般的激情探入她口中,一寸一寸,在她口腔之内肆意舔舐,撩拨得她突然浑身苏软,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上了。 接着,他的吻继续向下,延伸到他觊觎已久,她雪白的脖颈上痴醉地吻着。他的呼吸带着十足的渴望,时断时续地扑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软糯的唇在她身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温存。 “云,云飞……别……”她还是忍不住叫停,胳膊下意识地挣扎着想推开他,“你不是说……会等我……准备好吗?” “嗯……”听她这样一说,他火热的亲吻只好再次在她胸口上方极不情愿地停了下来,很遗憾地长叹一声。 他翻了个身从她身上下来,却依旧不肯放开她,将她在怀里搂得很紧。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只好……再忍耐一下了。”他一脸宠溺的对她说。 此刻她通红的脸颊和刚才完全生涩、慌张的反应,让他了然地轻叹一声,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可以放我走了吗?”她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嘟着嘴低声乞求。 “不要。”他微笑着断然拒绝,“我偏要抱着你再睡一会儿。” 说着,他将她搂得更紧,使她的脸都几乎贴在他坦露在外,光滑的胸口上。 “唔……”她的鼻子不小心蹭到他肌肉结实,浅小麦色的胸肌上,沐浴露淡淡的薄荷清香扑鼻而来。 他真好闻。 花栩栩沉醉了似的眯起眼睛,鼻尖贴着他又吸了一口。然而这还不够。像小猫喝牛奶似的,她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干脆在云飞光滑的胸肌上轻轻舔了一小口。舔得他直接舒服地轻哼一声,脸凑到她耳边低低的说: “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要忍不住了哦。到时候,你可能一整天都下不了床。” “唔……”花栩栩被他这话吓得浑身一激灵,身体彻底僵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下。 他无奈的笑着,在她头顶吻了一下,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身体里刚刚被她不小心撩拨起来的那团火。 …… 周一上午果然是最忙的! 花栩栩接到一大批需要仔细修改的杂志用图。此外,由于上期杂志中的工作受到认可,“当季精品”和“精致空间”这两个栏目,从下期开始,也要全权交到花栩栩手中,由她独立设计和完成。 在线虚拟艺展因为广受好评,公司高层因此决定进一步扩大艺展范围,将在线拍卖的艺术品分区做得更细致些。 繁重的工作落在花栩栩肩上,让她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早上云飞强拉她上床缠绵一番的浓情蜜意,终于让她几乎忘了,他曾经挚爱的女人已经回到了海州这件事。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花栩栩又一次忙得忘了吃饭,即便真感觉有些饿,也最多抿一口咖啡,稍微充饥一下。 然而无论多忙,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扫一眼手机屏幕,留意着云飞有没有给她发来信息,叫她和他一起吃午饭。 “嘀!”清脆的提示音终于响起,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楚云飞刚刚给她发来的一条微信: “抱歉,中午我约了客户,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亲爱的,自己也要好好吃午饭哦。只喝咖啡是不行的。” “嗯……”花栩栩不无遗憾的轻哼一声,同时发觉,她最近对云飞的依赖正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加深。 简简单单地给他回了一个“好”字,花栩栩将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拉开抽屉拿出一包饼干,打算随便对付一下了事。 第一时间收到花栩栩的回复,楚云飞站在自己办公室宽阔的落地窗前,惭愧地发出一声长叹。 接着,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第一时间被对方接起,传来一个女人略带沙哑的柔和嗓音: “喂,云飞?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们母子俩啊?”赵诗雅迫不及待的在电话里对他说。 “诗雅,我现在就动身去你那里。”楚云飞眉心微蹩,用他特有的重低音轻柔地对她说话,“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76. 黑历史 楚云飞发来微信说要去见客户,不能和她一起吃午饭。反正云飞总是这么忙,花栩栩早就习惯了,也没去多想。 她随手从左手边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一边继续对着电脑作图,一边时不时地抓两块放在嘴里,权当吃午饭了。 花栩栩和同事秦仪是同属“网络虚拟艺展小组”的成员。今天上午,他们分工明确:花栩栩留守美创部,负责完成这边的所有工作;秦仪则跟虚拟艺展小组的另外三个技术部的男成员,在五十六楼的工作室忙那边的事。 下午两点,花栩栩掏完了盒子里最后一块饼干,手边的咖啡也喝干了,可谓弹尽粮绝。值得欣慰的是,美编部的工作也终于忙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三个要得不急的任务可以暂时缓缓,只要在今晚下班前弄好交给佟煜就可以了。 “唔……”花栩栩长舒一口气,决定起身去茶水间再给自己泡杯茶。 谁知还没等她起来,就发觉一双手突然不轻不重地搭在了她肩膀上。 “花栩栩,我猜你没吃午饭吧?”秦仪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花栩栩脱力地转身,抬头正对上秦仪笑眯眯的一张脸。 “你怎么下来了?那边的工作做完了?” 话音刚落,她才突然发觉,不仅是秦仪,技术部的三位成员,田子翼,杨光和李佳维,也来到了她办公的五十五楼。三人这会儿正站在秦仪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她和她工位上的电脑屏幕。 “哇,你们是集体来慰问我的吗?”她有些吃惊,歪着头对四位男士展露出一个感激而温暖的浅笑。 “对啊!秦仪说你大概也没吃午饭,于是我就提议,不如我们叫你一起,到楼下吃点东西。”最会说话的杨光朝花栩栩走近一步,一边柔声细语的对她说话,一双桃花眼却同时不停地对她发送着电波。 “行了行了,你一边儿去!怎么就成了你提议的了?别嘚瑟!”秦仪一把推开杨光。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花栩栩好奇的问秦仪。 “我中午回来取了点儿东西,你做事太专注了,根本没看到我在你身边走过。”秦仪无奈地摇着头对她说,“我就看你一边点鼠标,一边用另一只手往嘴里塞饼干。一看你那架势我就猜到,你的午饭大概只有那几块饼干而已。” “哦……没看出来,你观察还挺仔细的。”花栩栩半开玩笑的说。 “你才看出来吗?!我平时对你一直都是很细心的啊!真是让我伤心……”秦仪很矫情地苦着脸对她说。 其实秦仪他们四个也没吃午饭,中午接了个紧急任务,也是忙到这个时候才终于能休息一下。 于是,花栩栩不客气地跟着四位男士一起下了楼,打算到路对面的咖啡西餐厅去吃点东西。 咖啡厅里,花栩栩要了一杯水果茶,两块马卡龙,一边吃,一边听秦仪给大家分享最近刚刚听说的一些八卦消息。 “喂,我大学里一个很厉害的师姐,最近加盟了齐天枭的‘凌霄艺术’公司哦!师姐是消息灵通人士,刚去不久,就挖到许多关于我们对家那位齐总的黑历史!你们想不想听听?”秦仪眉飞色舞地说。 动漫宅男李佳维没说话,只顾喝可乐、吃汉堡。小组长田子翼向来是一副稳重不多话的架势。他只微微垂眸一笑,虽表现出几分兴趣,却又不明说出口。倒是一旁的杨光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直接忍不住怂恿秦仪别买官司,赶紧说。 “这位齐天枭齐总裁,可是草根出身,白手起家打天下的经典范例!你们知道吗?他是他父母领养的孩子,最初领养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给有精神疾病的亲女儿找个哥哥,将来等老人百年以后,好有个人照顾这个独生女。”秦仪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的这些事,花栩栩其实早就知道。然而她并未表现出来,也不说话,只是继续默默吃着她的马卡龙。 “他的养父母并不富裕,所有的钱都攒起来给女儿买房子了,大概也没分给这个继子多少财产。总之,听我师姐说,齐天枭当年去欧洲留学的钱,大部分都是他辛辛苦苦自己打工赚来的。然而,更精彩的还在后头。”秦仪说的起劲儿,眼睛亮晶晶地转移到花栩栩身上,突然问她: “花栩栩,你说,齐天枭在你们女人眼里,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帅哥了吧?满分一百分的话,你给他打多少分?” “我?我……不大喜欢他那个类型。感觉很腹黑,很有城府的样子。我喜欢……正直、阳光一些的类型。”比如云飞。她心里偷偷地想。 花栩栩说出这句话,顿时接收到来自她对面,宅男李佳维精准投射过来的一个赞赏目光。 “不过,确实会有许多女人喜欢齐总那个类型吧?腹黑霸道总裁?颜值的话,打90分不成问题。”云飞可以打100分,花栩栩如是想。 “是吧?!他果然还是很受女人欢迎吧?!”秦仪更来了兴致,“你们知道吗?他在欧洲的时候,为了拉艺术家跟他签约,为了打入上层收藏家的高级圈子,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据说,他不惜牺牲自己的色相勾引那些人,甚至发生关系,才一步一步打入策展拍卖行业,并且做到了今天这个地位!!” 秦仪的话让花栩栩很吃惊,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凉,放下手中的马卡龙,心情复杂的打量着秦仪的脸。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齐总……其实是很有能力的人。既然是我们楚总最棘手的对手,肯定不是只靠那些歪门邪道就能上位的啊。” 她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想为齐天枭辩护。心底莫名其妙的苦涩滋味,让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啧啧啧,花栩栩,你果然太天真了。”秦仪眯着眼对她摇了摇头,“你当齐天枭是我们楚总吗?楚云飞可是出身名门世家。想高攀楚总爷爷的人比比皆是,许多人上赶着结交楚云飞,为他提供资源和机会,这才让他广交朋友,收获了混这一行业必不可少的庞大关系网。可是齐天枭呢?他一个毫无根基,空有一身本事的草根,要怎么获得楚总唾手可得的这些好资源呢?他最初又没什么钱,不靠那些所谓的歪门邪道,又怎么可能拉拢朋友,混出名堂?!你当策展拍卖这一行业是平民百姓玩得起的吗?!还不是有钱人的游戏?” 他的话让花栩栩陷入沉思。她其实心里清楚,秦仪说的话句句属实。齐天枭想获得今天的地位,过去那么多年艰苦的打拼必定是不可缺少的。可是,他真的做过出卖自己换取利益那种事吗? “据我师姐说,齐天枭当年在欧洲的时候就有很多情人。贵妇,高端收藏家的妻子和女眷,甚至一些新锐女艺术家,都是他轻易就能玩到手的猎物。”秦仪把齐天枭说得如此不堪,花栩栩心中越加不是滋味。 虽然她并不喜欢齐天枭,可他与她却同是被收养,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可怜的孩子。他的许多感受和难处,她都真心理解,感同身受。再加上事实上他一直都把妹妹齐薇照顾得很好,所以他在她心目中,一直处于一个并不低下的地位。 “这个我能理解。”他们当中最年长,平时话最少的田子翼突然说道,“齐天枭那样的男人,空有一身本领,可是在事业上却并不能得到先天的助力。那么他要想成功,就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即便他如你所说,用了一些不太拿得上台面的手段获取资源,我也并不会因此鄙视和看不起他。成功哪有那么容易的?对一个渴望成功的人,付出一些代价简直太正常了。不也有更多的人,即使付出了代价却还是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成就和地位吗?” “好!说得太有道理了!”秦仪突然赞赏地拍了拍手,拍马屁的说,“田哥果然看问题比我们更深刻,也更实际。” 77. 相信我,原谅我 五年前,赵诗雅突然取消与楚云飞之间的婚约不辞而别。从此以后,她与本来关系就不好的娘家也彻底决裂,完全消失了一样独自在欧洲讨生活。 过去的五年,她与先前的朋友们也几乎全都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她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跟谁在一起。 本是毕业于欧洲顶级舞蹈学院,前途一片大好的芭蕾舞演员,又是名门楚氏独孙的未婚妻,多少人曾羡慕美丽而高贵的赵诗雅是天生赢家、轻松钓得金龟婿的幸福女人,可她却偏偏从这美满的人生中突然剧烈的将自己抽离出去,从此杳无音信。 五年后,她不仅出人意料地回到海州,还成为顶级西餐厅“世华饭店”万圣夜主题晚宴的表演舞女。 她的突然回归,以及与五年前截然不同的悲惨境遇,都让楚云飞困惑不已。 这天中午,他独自开车前往他为赵诗雅暂时租下,位于东港附近的一处小院,打算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黑色宝马在院门外停稳。楚云飞迈出车外,远远望见赵诗雅高挑消瘦的身影,正站在房门口,对他翘首以待。 看到这样的诗雅,云飞心底突然生出一阵久违的凄凉。失去她的前几年,他也曾无数次守在她与他约定的老地方,痴痴等待她重新回头,回到他身边。然而,三年的等待终究让他明白,她走了,走得义无返顾。她对他的爱,其实早在从久以前,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楚云飞叹着气,迈开长腿朝赵诗雅的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院子前门,云飞忽然发现,一直在前方等待他的,不仅赵诗雅一个人,还有一个大约五岁的男孩。那男孩头发乌黑,怯生生地躲在诗雅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不安地打量着正朝他们走近的陌生男人。 这个男孩真的是我儿子吗?云飞心中充满疑惑。 “云飞,你终于来了!”赵诗雅美丽的脸庞,立刻为他绽放出一个熟悉而艳丽的笑容。 楚云飞当然记得诗雅的笑颜,只是他几乎忘了,以前每当她看着他笑的时候,是否也像此刻这样,灿烂中带着几分僵硬和紧张? “诗雅,你身体怎么样了?”他淡淡的问。 “不怎么样……医生说,我需要长期悉心调养。哮喘和肺病都很麻烦,随时有可能复发……”赵诗雅遗憾的摇摇头。 垂眼间,她才像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这件事似的,赶忙粗鲁地拽了一下那小小男孩的手,将他强行从她身后拖了出来。 “帆帆,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她的样子有点儿凶,用流利的意大利语,相当严厉地对男孩说,“看到这个人要叫爸爸!叫啊!” 帆帆吓坏了,圆嘟嘟的小脸憋得通红,一会儿胆怯地望望坚定的母亲,一会儿又困惑地看着面前个子很高的陌生男人。犹豫了许久,“爸爸”两个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这孩子!我不是教过你的吗!!叫爸爸!他就是你爸爸!”赵诗雅继续用生硬的意大利与逼迫男孩。 男孩似乎终于受不了了,憋不住了,“爸爸”还没叫,却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帆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翻滚而出,看得云飞突然心疼不已。 他曾经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男孩的爸爸?然而时过境迁,此时,此刻,一切都不一样了。只是,男孩大哭的样子,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心软、心疼了。 他怎么可能不对诗雅心软?怎么可能不对她的儿子心软?诗雅和他,毕竟是曾彼此深爱对方很多年的恋人。 于是,楚云飞俯下身,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哭泣的男孩抱在怀中,稳稳地拖着他,柔声安慰: “帆帆不哭,乖。不想叫爸爸就不叫了。”他的笑容亲切而温和,像富有魔力一般,很快便化解了帆帆对他的生疏和恐惧。 男孩止住哭声,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云飞的脸。 云飞知道男孩大概一直生活在意大利,所以只好用意大利语对他说话: “帆帆可以叫我叔叔。” “叔叔……”这一次男孩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抵触,乖乖地将这个称呼唤出了口。 “帆帆!”赵诗雅愤怒地瞪着孩子,纤长的凤眼危险地眯了起来,“我不是说让你叫爸爸的吗?!” “好了,诗雅,别逼孩子。称呼这种事,以后可以慢慢来。”云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并不看她,依然笑眯眯地望着怀中的孩子。 “云飞……你相信我,帆帆真的是你儿子。我可以带他去做dna验证,我……” “诗雅,别说了。我又没有质疑这件事。何必搞得这样见外。”楚云飞云淡风轻的说,视线轻轻扫过赵诗雅明显带着几分愧疚的一张脸。 帆帆不再哭了,云飞这才放心的叫来他为诗雅重新聘请的保姆,带着帆帆到别处玩去。 男孩被带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与赵诗雅两个人。 “云飞……” 趁他不注意,赵诗雅突然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诗雅,别这样……” “云飞,我回来了……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看在我曾经那么爱你的份上,看在我为你生下帆帆的份上,原谅我吧!求你了!”赵诗雅带着哭腔,低低乞求着。 楚云飞不语,也没有强行从赵诗雅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他背对着她,平静地听她继续说话。 “云飞,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终于发现,我最爱的男人其实一直都是你!你才是最爱我,对我最好的人。”赵诗雅低声抽泣着,夹紧纤细的手臂,将他搂得更紧。 “那你当年为何要离开我?”他不紧不慢地问。 “我……”赵诗雅忧伤地叹气,看着楚云飞转过身来,正面对上她哭得红肿的一双眼睛。 “诗雅,你真的还爱着我吗?”他认真凝视着她的脸。 “我爱你,云飞!我真的很爱很爱你!请你相信我!!没有你,我的日子过得很悲惨、很痛苦……我……” “唉……”楚云飞无奈地长叹,抬起头不再看她哭得悲戚的脸庞,“诗雅,无论怎样,我还是不忍心让你如此为难。现在你的处境很糟糕,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你而去的。” 赵诗雅深深低下头,不说话了。楚云飞也看不清她此时此刻脸上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你还是先好好想想,要怎么跟我解释五年前你突然离我而去的真相吧。” “我……”赵诗雅再一次欲言又止,对他仰起脸,任凭两行辛酸的泪顺着绝美的脸庞缓缓滑落,“我现在……只是再也不想失去你。云飞,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别再离开我,像以前一样相信我、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什么都听你的,好吗?求你了……虽然过去很糟糕,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们还有未来。我想把我和儿子的未来,全都交给你!” 说着,她再一次哭着扑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紧紧纠缠不肯放手。 然而楚云飞不知道的是,他与赵诗雅之间这些“亲昵”的场面,都已被埋伏在身边丛里的一个男人不声不响地用手机偷拍了下来。 78. 愧疚 最近几天,楚云飞的工作好像格外忙碌,总在中午的时候出去见客户。晚上应酬也突然增多,近一个礼拜,几乎每晚都要忙到八点以后才能匆匆赶回“世恒”,接上一边在公司加班一边等他的花栩栩一起开车回家。 这天是周四,晚上九点,楚云飞才带着一身的疲惫赶回公司,迈出五十五楼的电梯门,朝正在工位上转身看着他的花栩栩快步走去。 “抱歉,今天有事耽搁,回来太晚了。”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上匆忙一吻,“等我等着急了吧?” “嗯……”她垂眸哼了一声,小心藏起眼角那一抹无奈的苦涩,表面上依旧乖巧地对他摇着头,口是心非的说,“没事。我不急。” 其实花栩栩今天工作并不多,早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就可以收工回家了。云飞本答应过她,今天一定会早点回来陪她一起出去吃饭。可偏偏客户突然有别的事将他拖在外面不能立刻返回。这才导致花栩栩愣是在公司白白等了他四个小时,才终于把他给盼回来。 “累了吧?看你,脸色这么憔悴。吃晚饭了吗?”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满脸疲惫的样子,心疼地在她身边坐下,凑近了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花栩栩摇摇头,想转身避开他疼惜的注视,却被他用手臂一把搂住,不得不对上他写满歉意的英俊脸庞。 “你该不会是……一直在等我回来吃饭,自己都没吃东西吧?” “我吃了些点心……”她垂着眼低声说。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最近他总是太忙,根本没时间陪她。今天好好的约会又因为他回来太晚无法成行。 可即便是不高兴,她还是不想对他发牢骚。毕竟他是为了工作才将自己搞得那么辛苦。 “栩栩……” 五十五层空荡荡的办公区里,他动情的将她在怀中紧紧抱住。 这一抱,她的脸在他胸前贴的太紧,以至于能清楚听到他胸腔之内,那带着几分愧疚,时断时续的心跳声。 “栩栩,我真的很抱歉……我……”他欲言又止,有些不知所措,“我最近……是真的很忙。”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其实花栩栩心中有些纳闷。她与他毕竟是同行,以前,他都会经常跟她聊一些工作上的事。可这一次,对于占用了他大量时间的这个重要工作,他却讳莫如深,几乎对她只字不提。 “没忙什么。”这次,他也是这样云淡风轻地一语带过,不愿对她多说。 她抬起头困惑地打量着他的脸,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她,说不定,云飞最近是有事在瞒着她。 像是看穿了她心中这份不解,他无奈地幽叹一声,嘴角勾起不自然的笑意: “栩栩,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找时间多陪陪你。你想去哪里度假?我们可以提前好好计划一下。” 花栩栩垂下眼,依旧是轻摇着头,不说话。 “那你饿不饿?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吃夜宵吧?”他迫切的想要将她哄好。 “不了……我有点累,云飞,我看我们还是回家吧。”她有气无力地说。 他叹着气,忧伤的目光落在她失落而疲惫的小脸上,眼底似有几分复杂的情绪暗流汹涌,默默地纠结、压抑着,却无法对她坦白地表达出来。 于是,这天晚上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只闷闷地对他道了声晚安,便一言不发地走向了二楼自己的卧室。 “栩栩……”他赶忙从身后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等着听他要说的话。 “栩栩,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明天是周五,我打算推掉所有的应酬和加班,只陪着你,好吗?” 他靠近她,眼底竟有一丝伤感很明显地流溢而出,看得花栩栩一时间愣住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忍心再看他这样不开心,她淡淡的说了声“好”,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 第二天就是周五,楚云飞很早就起床开始在楼下厨房忙碌起来。花栩栩穿好衣服刚一下楼,就看到他将亲手做的法式吐司和热咖啡端上了桌。 “云飞……” 看着他亲自忙里忙外,花栩栩心中突然一疼,赶紧走过去帮他端盘子。 “干吗起这么早?还做这么麻烦的早饭……” “我害你昨晚连饭都没吃好,这不是想好好补偿你一下吗?”他对她笑得一脸轻松,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皮之下那一片浓重的阴影。 “云飞……”她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可是你这样辛苦自己,我反而更心疼、更过意不去了。我宁可你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不要总是这么累……” 她担忧的语气带着微颤,听得楚云飞突然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感受着她将他在怀里抱得那样紧,嘴角荡起疲惫而欣慰的浅笑。 他托起她的下巴,将压抑已久的不安与深情,全部灌注在一个动情而缠绵的长吻中。 吻毕,她凑近他耳边喃喃问道: “云飞,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她的语气也很不确定。 “没有啊。”他却想都没想就给了她否认的回答。 他将下巴轻轻搭在她消瘦的肩膀上,执意躲开她困惑的凝视。 “栩栩,你别多想。我只是工作太忙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答应你。” “嗯……”她在他怀中点点头,却无法看到,他原本俊朗的脸庞,早已被凝重而苦涩的愁绪浸染,眉心不安地紧紧纠结在一起。 …… 这天上午,花栩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想着今晚云飞答应她不会再去应酬,只陪她一个人,心情便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工作效率也很高,连续交上去的几份设计方案都顺利得到了主编佟煜的认可。 中午十一点半,正当她盘算着要不要去找秦仪他们一起去吃午饭的时候,一位快递员,却将一份邮件递到了她手上。 “请问,您是花栩栩吗?”快递员问。 “是我。”花栩栩很普通的回了一句,顺势接过快递小哥送到她手中那个沉甸甸的快递袋。 为了早点去吃饭,她匆匆撕开封口想确认里面的东西。本以为是自己昨天新买的杂志到了,却始料未及地从快递袋里掏出一个很有分量的黄色牛皮纸袋子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她很不解,将快递袋重新拿过来想看看是谁给她寄了这个东西。 然而她却意外发现,寄件人这一栏上竟然写着齐天枭的妹妹“齐薇”的名字?! “这……到底是什么啊……” 她困惑地用裁纸刀划开牛皮纸袋的封口,却只见厚厚一沓照片,突然从袋子里滑了出来。 79. 她受的打击 寄件人这一栏写着齐天枭的妹妹“齐薇”的名字,花栩栩打开快递袋,从里面掏出一支看上去很可疑的黄色牛皮纸大信封来。 划开信封封口,一沓厚厚的照片从袋口突然滑出来,其中一部分不巧正散落在她面前的办公桌上。 看到照片上的内容,花栩栩顿时呆住了,视线落上照片中她无比熟悉、英俊无敌的笑脸。那是她深爱的男人,楚云飞,只不过,在那些照片中,他正对其展露温润笑容的女人却不是她,而是他的初恋女友,最近才回到海州的前未婚妻,赵诗雅。 “这是……”一股酸涩感,突然从她心底凶猛地涌了上来,直冲鼻腔,润湿了眼眶。 然而她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心痛彻底丧失理智。她很快眨了眨眼睛,将几乎涌出眼角的泪强行憋回去,深呼吸,用颤抖的手将散落在桌上的那些照片快速收起来,塞回它们被寄来的那个牛皮纸大信封里。 “呼……”艰难地呼气、吸气,她抱起那个大信封,无视了周围一些人困惑的打量,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冲向了最近的女洗手间。 这里是楚云飞的公司,也是她工作的五十五楼。如果有人看到总裁和前女友的照片被寄给了花栩栩,如果有人看到她因此而失态,当场大哭的话,同事们和其他人又会怎么说?! 因此,就算她再难过,再想哭,也不能当着同事们的面那样做。 她紧紧捏着被抱在怀里的那支大信封,心脏如同被千百支细针同时刺中、刺穿,刺得她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痛得连该如何呼吸都几乎忘记。 冲进洗手间,“嘭”的一声关上小隔间的门,花栩栩颓然坐在马桶盖上,眼角有一行泪再也忍不住无声滑落下来。 她苍白的手颤巍巍的,将牛皮纸袋中的照片拿出来重新过目。 通过照片中云飞和赵诗雅的衣服来判断,这段时间里,云飞至少去看过赵诗雅四次。其中一次就是昨晚,他说他有重要应酬,害花栩栩足足等了他四个小时,定好的约会也泡汤了。 “他骗我……”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眼眶,“我真傻,我还以为他真的是在忙工作……其实,他只不过是在陪着另一个女人……” 赵诗雅和楚云飞在那些照片中显得相当般配。她高雅漂亮,他英俊潇洒,他们相视而笑的时候,看上去默契十足、含情脉脉、画面完美,真是一双令人羡慕的璧人。 有些照片中,赵诗雅主动抱着云飞,云飞也不拒绝,一脸笑意地任凭她在他怀里撒娇。 不仅如此,有几张照片中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孩子。那男孩大约五岁,总是被楚云飞亲昵的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他自己的儿子,笑得那样满足、幸福。 “那男孩……该不会是赵诗雅为云飞生下的孩子吧?”花栩栩颓然地对自己呢喃,“为什么他都不告诉我?他已经有孩子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到底要对我隐瞒到什么时候?!难道楚云飞……真的如齐天枭所说,只是把我当成随便玩玩儿的那种女人吗?” 冰冷的失落感将花栩栩的心再次冰封起来。她看着那一张张照片,心已痛到麻木,每一个呼吸都带着丝丝的疼。 “都怪我自己……那么傻……赵诗雅回来了,那是他曾深爱多年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去看她?更何况……她还把他们的儿子也带了回来。” 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枯坐良久,花栩栩终于擦干眼泪,起身离开洗手间,神情木然地朝她自己的工位走了回去。 晚上还要和云飞一起去吃饭,对于这次约会她今天上午还期待满满,然而现在,却根本没心情再去面对他欺骗她的那张脸。事实上,不仅是云飞,此时此刻,她对身边的一切,包括工作,都完全失去了兴趣。 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她机械地点开邮箱,看到佟煜刚刚发给她一封邮件。点开邮件内容,她看到主编对她上午提交的所有工作都给予了认可和表扬。佟煜还告诉她,下午她已经没有什么任务了,可以去五十六楼帮秦仪他们做下一阶段的在线虚拟画展了。 花栩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封本该让她高兴的邮件,呆住了足有一分钟,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和满足。 接着,她默默抓起手机,拨通了佟煜的电话号码。 …… 一个多小时后,花栩栩已经一路独自坐车返回了她与楚云飞共同居住的那栋西郊的小楼。 拖着疲惫的身体,她晃晃悠悠上了楼,在身后关闭了自己的卧室门。 她不想工作,她跟佟煜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半天。至于在线虚拟画展小组的其他四名组员,本来就很懂得对她怜香惜玉,一听说她身体不好,都对她请假的事表示非常理解。 脱了外衣,她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爬上床钻进冰凉的被子里。她将身子缩成一团,拿起手机给楚云飞发了一条简短的微信: “云飞,我身体不舒服。今晚的约会取消吧。我已经回家了。关手机,睡觉了。” 说完,她甚至不想等他回复,便果断关闭了手机,将头也完全蒙进被子里,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身边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手机的黑屏不再闪烁,被她干脆倒扣在床头柜上。她已经完全不再去理会,也不想开机等来他的电话或消息回复。 此时此刻,花栩栩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回想自己并不算漫长的人生,她曾为几件事悲痛欲绝。苏忆尘的离去一度为她心灵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伤口原本已经因为楚云飞的出现逐渐弥合,然而今天突如其来的打击,却让那片旧伤也重新被撕裂开,令她痛彻心扉。 还有多年前,姐姐花蓉蓉因为遇人不淑被前夫欺骗,慈爱的养父母经不起打击,也在那之后相继去世。花栩栩这个做妹妹的,不得不拿出辛苦打工攒了多年的学费为姐姐还债。她放弃去欧洲留学的大好机会,陪伴姐姐度过了那段最难熬、最灰暗的时期。 “云飞,这一次,你真的要伤害我吗?就像我过去受过的那两次伤一样,为我留下毕生的遗憾,永远无法忘记的痛苦回忆。” 她裹着棉被,悲伤地对自己低语。 后来,因为哭得太久,她终于哭累了,受不住了,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深夜,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爬上花栩栩门外的楼梯,站在她门口,轻轻敲响她卧室的门。 花栩栩被那敲门声惊醒,半闭着眼睛,听到她最熟悉的温润嗓音,正在门外低声唤着她: “栩栩?你醒着吗?” 楚云飞回来了。 80. 不能让她知道 他轻轻敲响她的房门,打断了她动荡不安的浅眠。 花栩栩微微睁开眼睛,一声不响地躺在被子里没有动,也不知道她该不该起床去给他开门。事实上,她也不确定,此刻该用怎样一副表情去面对云飞。 如果他真的还爱着赵诗雅,并已经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那么,花栩栩宁愿听云飞亲口对她说明这件事,也不愿以看到那些偷拍照片的方式知晓一切。 她该拿着那些照片当面质问他吗?还是应该假装不知道? “唉……”花栩栩将头蒙在被子里,为难地发出一声苦涩的幽叹。 尽管伤心,可她依然记得,她曾答应会给云飞时间去处理他的私事。他也说过,等处理完,一定会给她一个合理的交代。他请她信任他,她也应允了。 “栩栩?你醒着吗?”熟悉的低音炮在门外响起。 花栩栩从被子里探出头,瞄了一眼时钟,晚上九点。他又回来的这么晚。 “栩栩?我知道你没睡……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什么?对我坦白他不爱我,爱的是赵诗雅吗?说他和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因此要和我分手吗? 一阵剧烈的酸楚再次涌上心头,哽咽在喉咙里,让花栩栩觉得好难受。 “栩栩?” “唉……”她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钻出被子,下了地。 如果他真的要分手,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她穿着拖鞋,脚下软绵绵的,朝门口晃了过去。 这个时间,花栩栩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暖黄色的夜灯。卧室门打开的一瞬间,暖暖的光扑了他一脸,照亮他俊美非凡的脸庞。看到她终于肯出来见他,楚云飞眉宇间原本令人揪心的忧虑霎时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慰的浅笑。 “栩栩……”他放心了似的长舒一口气,打量着她疲惫而苦涩的一张脸,“你……你还好吗?” 他犹犹豫豫的问。 “我今天……头很疼……所以请了假回家休息。” 花栩栩别过脸去,嘴角别扭的撇了撇,避开他满溢着忧虑的目光。然而,就算心里再不痛快,她还是决定暂且忍耐。照片的事,她打算另找时间跟他挑明。 “栩栩,你现在头还疼吗?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点些夜宵送来?” 他关切的往前迈了一步想靠近她,她却突然向后退了更大的一步,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 “你今晚去哪儿了?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尽管花栩栩明白,是她主动放了他鸽子没去赴约,现在也没什么资格询问他今晚去了哪儿。可追问的话还是就这样想也没想,忍不住说出了口。 她没去和他约会,那么,他是不是趁今晚的时间又去见赵诗雅了呢? “你今天很早就回家了,我工作忙,所以留在公司加班了。”他平淡的说着,探寻的目光一直小心注视着花栩栩微微皱起的眉心。 花栩栩不语。那些照片的出现,动摇了她对云飞信任的根本。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我的助理。你还可以问佟煜,我今天回来之前还去五十五层和她讨论了一些问题。” “栩栩……”这次,他趁她没来得及反应,直接向前迈了一大步靠近她身边,一把将她扯进他怀里半抱着。 “栩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急切的追问。 “没有。”花栩栩赌气似的倔强否认。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他开口,或许,她只是在等他主动对她挑明一切。她真想看看,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对她说真话。 “真的没有吗?”他凑近她的脸,担忧地打量着。 花栩栩用力摇了摇头。 “你不是说你有话想对我说吗?还有吗?没有的话,我想早点休息了。”她有些气恼的说。 “嗯……”他深深叹着气,凝视她很久,终于缓缓开口,“我只是想邀请你,以我的女朋友身份,陪我参加这个月月末,我爷爷的八十大寿生日宴会。” 花栩栩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 然而她只默默地想了几秒,便重新皱紧眉心,不高兴地问他: “你是又想雇我假装你的女朋友,去打发你爷爷吗?” 云飞被她问得一愣,更加担忧地细细凝视她的眼底: “栩栩,你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在生气?” 她牙齿轻咬下唇,努力忍住,没有将她生气的原因说出来。 “我不是雇你假装我的女朋友,你不需要假装,你本来就是我女朋友,我带你去参加爷爷的宴会,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花栩栩这下真的吃惊了。他当真的吗?真要把她介绍给他那位了不起的国画巨匠爷爷? 她无比惊讶而困惑的想法全写在脸上,楚云飞看她懵了一脸,嘴角不由得弯起一抹温软的笑意。 “你想的没错啊。我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把你介绍给爷爷和其他客人。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只当我的地下女友,不为人知?” “我……”花栩栩无语了,抬头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楚云飞真诚的笑脸。 “所以呢?你答应吗?”他凑得更近,近得几乎亲到她的鼻尖,用动听的嗓音小声追问,“栩栩,你就答应吧!“ “我……真的可以吗?你确定?” “我很确定。我要把你介绍给爷爷,让他老人家以后再也不要给我安排那些胡闹的相亲对象。我还要让全场客人都知道,你才是我正在认真交往的爱人。” 花栩栩叹着气,复杂的感情一股脑涌上心头。她结巴着,一想到云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挽她的手,隆重地介绍她,就突然紧张得不知所措。 “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哦。”他对她笑得一脸宠溺,试探性地轻吻她光滑的脸颊。 “我……好吧……”她终于战战兢兢地答应了。 …… 走出她卧室,在身后将门关上,楚云飞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她今天突然爽约没有和他一起出去,是因为她知道了赵诗雅或者帆帆的一些事。 关于诗雅,他还不想对花栩栩说什么。许多事还没调查清楚,他也有身不由己,不能对她坦白的理由。 “决不能让栩栩知道帆帆的存在。”云飞忧伤的低声呢喃,“如果她知道了……说不定真的会立刻离开我。” 云飞幽叹着,走进对门自己的房间,关好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冷冷清清,让他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孤独的冷意。他其实很想一直留在花栩栩的房间,抱着她,温暖共眠。 她带给他的,是一份纯粹而特别的暖意。和她在一起,他从不会心情沉重,也不用勉强自己刻意去迎合或适应什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爱与依赖便已让他逐渐深陷、沉迷,以至于他再也受不了一个人独自生活那种苦涩的孤独感,一心只想和她在一起。 然而,一想到他还是有可能不得不面对失去她的结局,云飞的心情就越加沉重,苦涩的寒意一层一层将他紧紧包裹。好难受。 “我不能失去花栩栩。目前,决不能让她知道帆帆的事。” 低低嘟哝了一声,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好友秦铮的电话号码。 81. 赴宴 萧索的寒风席卷着院中落叶,将细碎的飞沙走石也一并卷起,扑在窗玻璃上,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上午还一片晴好的天气,却在午后突然来了个大变脸,灰暗的天色逐渐取代清透的蓝天,絮状乌云一片一片堆叠在遥远的天边。 今天是11月28日,楚云飞的爷爷,著名国画巨匠楚慕卿老先生过八十大寿的日子。 花栩栩接受了云飞的邀请,答应他今天傍晚,会以女友的身份陪他一起出席这次隆重的生日宴。 天色阴沉的下午,她独自坐在卧室的镜子前梳妆打扮,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对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心存疑虑。 前几天,她收到了齐天枭以妹妹的名义寄给她的几十张偷拍照片,让花栩栩忽然得知,她深爱的云飞原来一直都跟几个月前返回海州的初恋女友赵诗雅有联系。不仅如此,云飞和赵诗雅,很有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可是,如果他最终选择的是赵诗雅而不是我,又为何邀请我出席今天晚上楚老先生的生日宴呢?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花栩栩一边梳头,一边困惑地对自己低声喃喃。 “他说他想正大光明的和我交往,不想让我再做他的地下女友。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他真的要在今晚,将我介绍给生日宴上所有的贵宾吗。” 一想到这里,花栩栩心中又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放下梳子,对镜整理她脸上精致得体的妆容。 身后的大床上,铺着一件由海州市一位知名服装设计师亲手设计和制作的晚礼服。这件昂贵的晚装,当然也是楚云飞送给她的一件礼物,好让她穿着去参加今晚的宴会。 花栩栩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站在大床边,伸手轻轻抚摸那件质地柔软华贵、别致而优雅的红色晚装,心中那片沉重的压抑感却怎么也无法消退。 她当然很喜欢这件衣服,只是,如果她可以选择,她更喜欢自己选,或者由她和云飞一起挑选,而不是每次只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他“惊喜”的礼物。 …… 晚上六点半,从外面回来的楚云飞亲自将车子停在了他与花栩栩共同居住的西郊独栋小楼院门口。 他推开客厅的门走进屋里,正赶上花栩栩已经一切穿戴好了,沿着二楼的楼梯一步一步缓缓往下走。 她修长玲珑的身段,在修身红色长裙的衬托下显得那么婀娜多姿。纤细的腰身,动人的曲线,美得让人很难将视线移开。 他的目光满溢着深情,落在她亮晶晶,带着几分忐忑的甜美杏眼上,怎么也看不够她娇俏的一张脸。 “栩栩,你真漂亮。”他发出由衷的赞叹,上前一步亲昵的将她搂在怀里抱住。 花栩栩的脸颊早已扑上一层淡淡的桃红,嘴角微微上翘,然而不安的眉心却始终别扭地拧巴着。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脸色不好?”他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她别开视线,不想让他在这种时候为她担心,“我只是……有点儿紧张。” 他笑得一脸温软,大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动情地吻着她的唇,舌尖探入她口中迫不及待地索取着她特有的甜蜜和柔软,吻得如痴如醉,久久停不下来。 “好,好了……”花栩栩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站不稳,“妆都要花了……” “没关系。对我来说,就算你不化妆,也是这世上最最美丽的女人。” 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她却很难摆脱先前那份不祥的伤感,心情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 晚上七点,楚云飞亲自开车,载着花栩栩驶向东北四环,楚慕卿位于临海别墅区的高档大宅子。 沿依山傍海的滨海路一路北上,沿途风光如一幅绵延不绝的画卷在花栩栩面前逐渐铺展开来。 浩瀚的海,巍峨的山,苍劲的海风卷起滔天巨浪,打在悬崖边黑色的礁石上,为整个画面带来一种磅礴、冷硬的气场。只不过现在天色太过灰暗,铅色的乌云低低垂于天边,奠定了整个画面压抑、低沉的色调,看得人也不由得心生烦恼。 车子停在楚氏气势恢宏,历史感十足的古朴大宅子门前。一位管家迎出门外,先吩咐了下人去帮楚云飞停车,便带着他与花栩栩一起走进宽敞厚重的宅子里。 穿过门厅,前方就是生日宴即将开始的大宴会厅。 每靠近一步那个会场,花栩栩的心情便会更加紧张几分。 “爷爷已经出来了吗?”楚云飞问这位管家。 “还没有,老爷在书房接待两位贵客,据说是从国外专程赶来为他祝寿的朋友。”管家恭敬的说,“所以,老爷特意让我对您转达,他希望少爷您能先代替他接待一下宴会厅里的其他客人。” “啧啧,爷爷过生日,他老人家自己不出来,却让我帮他待客。爷爷现在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云飞竟然说自己的爷爷,那位蜚声国内外的国画大家楚慕卿任性?!花栩栩听着,不由得蹙眉苦笑。 “老爷的意思是,由少爷去替他接待那些客人也是一样的。”管家又补充了一句。 “罢了。今天爷爷生日,我凡事照他老人家说的去做就是了。”云飞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边说着话,管家就已经带着楚云飞和花栩栩走到了宴会厅的大门口。一位女佣贴心的走过来,帮花栩栩脱下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那件红色高级定制长款礼服。 云飞在门口停住几秒,深情含笑的目光落上花栩栩红扑扑的脸颊,再一次凑近她耳边低声说: “要不是爷爷过生日,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带走,带到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去,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他温润低沉的嗓音撩拨着她的耳朵,听得花栩栩突然心里痒痒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羞涩的浅笑。 花栩栩挽着他的手步入宴会厅。她出众的外貌、动人的身姿,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宾客纷纷侧目,投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站在楚云飞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拉着她的手还不够,干脆将长长的手臂挽住她的杨柳细腰,时不时地转身凝视她,沉醉的眸子总是离不开她羞涩、纯美的脸庞。 然而走着走着,前方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却突然间抓住了花栩栩全部的注意力。 在看到那个人的一刹那,她突然停住脚,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女人的侧影愣住几秒。 “姐?!”她轻轻叫出声来,却发现花蓉蓉也碰巧在这个时候朝她的方向转过身子,一眼就发现了正被楚云飞亲昵搂在怀中的妹妹,花栩栩。 82. 闲言碎语 本是一团魅惑的火红,穿在花栩栩身上,倒显得那么清新雅致,大气中透着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气息。 楚云飞一双眼睛满溢着深情,看不够她甜美的脸,亦移不开迷恋的目光。 花栩栩笑颜如花,沉醉在他痴情的注视中,脸色绯红,心情无比雀跃。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步入楚氏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迎接在场所有宾客好奇的注目礼。 来参加今天楚慕卿生日宴的,都是海州市有头有脸的权贵人物,也有许多艺术界的大佬,知名艺术家和收藏家。楚云飞大大方方地将花栩栩一一介绍给在场的客人,牵着她的手,得体地招呼每一位来宾。 然而阴谋,总是在光鲜背后的阴影处悄然孕育而生。 齐天枭和潘氏大小姐潘若兰也在现场,正站在背光的一处阴暗门廊里,一边品尝杯中金灿灿的香槟酒,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聊着天。 “今晚我想请来的那位客人,潘小姐可曾帮我请到?” “你说花蓉蓉?我的司机已经亲自去接她了,正在路上,误不了大事。”潘若兰泰然自若地冷哼一声,继续说,“不光是她,就连多年来熟知她底细的一些人,我也帮你请来了不少,比如最近她去借钱却碰了冷钉子的商人家眷,还有一些最喜欢到处传闲话的长舌妇。哼哼,包齐总看一场有滋有味的好戏。” 说罢,潘若兰斜睨着身旁男子绝世英俊的侧脸,却被他眼底阴冷的寒意刺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多谢!只是,请你记住,今晚无论发生什么,这整件事都与我齐天枭绝无半点关系。” 他没有看她,阴沉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花栩栩美好而诱人的身姿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当然,齐总帮我出了一口恶气,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出卖你?”潘若兰好奇的打量着他,“只是,我就是不知道了,齐总这么处心积虑,难不成,只是为了棒打鸳鸯,得到楚云飞身边那个平凡的小女人而已吗?” 齐天枭第一次将头转向她这边,瞟了她一眼,嘴角荡起转瞬即逝的轻蔑浅笑,却不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今晚另一位新来的客人便在楚家一位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众人欢聚的宴会厅。 这位新来的女子身着紫色低胸晚礼服,此时正有些困惑的站在侧门的入口附近,打量着满堂非富即贵的客人。她的穿衣打扮绝对算不上奢华贵气,容姿也并不十分美丽,气质却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瘦狐狸一般消瘦的脸正四处打量着,到处寻找今晚请她来赴宴的那位贵人。 “姐姐?!”站在远处的花栩栩第一个发现了她。 “栩栩?!”花蓉蓉惊讶的目光落在妹妹身上。看到花栩栩正一脸甜蜜,小鸟依人的站在楚云飞身边,她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份欣慰的甜笑,急切的朝妹妹匆匆走来。 “姐姐,你怎么来了?”花栩栩又惊又喜。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姐姐了,最近也不免有些担心她。 楚云飞依旧站在她身边,淡淡的笑着,虽然他也有些吃惊,却并不介意花蓉蓉突然的到来。 “姐姐公司的合作伙伴请我来参加今天的宴会,还专程派司机来接我,我这不就来了?”花蓉蓉神采飞扬的说。 楚云飞和蓉蓉简单打过招呼,在花栩栩耳边低语几句,便失陪去招乎别的客人,贴心的留下许久不见的姐妹俩继续说话。 “我们栩栩今天真漂亮!果然是我从小到大最最骄傲的小妹!”花蓉蓉上下打量着妹妹,笑得合不拢嘴,“这礼服一定很贵吧!是楚云飞送你的?” “嗯……”花栩栩笑眼含羞,对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花蓉蓉牵着妹妹的手不禁感叹:“看到你这么幸福,姐姐就放心了。” 然而,花蓉蓉的到来却同时也引起了另外一些在场客人格外的注目。一些花栩栩并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开始在背地里对她们姐妹俩窃窃私语,有些竟公然指指点点,让她心生不快。 “姐,那边的人认识你吗?怎么都是一副很可疑的样子,让人好讨厌。”花栩栩不明所以的问身边的姐姐。 “栩栩……”花蓉蓉认出了在场宾客中的一些人,不免面露尴尬,不知该怎么跟妹妹解释才好。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一副很讨厌你,甚至跟你有仇的模样?你该不会是,欠了他们的钱吧?” 出于对姐姐的了解,花栩栩只能想出这一种解释。 “也不是欠钱……”花蓉蓉面露难色,“栩栩,你记不记得我的前夫陈威廉?” “我怎么会忘?!”花栩栩眼神突然警惕起来,“当年都是陈家骗了你的钱,又害得你身败名裂。可如今你又和他混在一起,我一直都很担心这件事。” “其实……威廉哥也有很多苦衷……”花蓉蓉神色黯然,无奈的叹着气,“陈家出身台湾,他十岁的时候就随家人举家迁到海州,在这里发展。在没破产之前,陈家也算得上海州有名的望族。谁知一朝破产,一无所有,还欠了许多人大笔债务无法偿还,遭人唾骂。” “我猜,现在在场这些人里,说不定就有陈家当年的债主吧?!他们一定是知道你是陈威廉的前妻,所以才会背后议论你。” “是啊……应该是因为这个。”花蓉蓉强打精神,继续说,“不过,现在我和威廉哥又重新开了一家公司,目前一切都很顺利,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们没必要理会那些风言风语,既然来了,就应该扬眉吐气,好好享受这么好的宴会,不是吗?” “嗯,是啊。看到姐姐一切顺利,我也高兴。”花栩栩微笑着,“可是,既然是这样,那陈威廉呢?他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威廉哥他……”姐姐神色不知为何有些黯然,闪烁其词,“他应该还在工厂那边忙着机器的更新换代。最近他一直没时间陪我。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公司才开了不到一个月……有许多事都不太顺利。威廉也是……非常着急……” 又陪姐姐说了一会儿话,花栩栩突然发觉现在不光是姐姐,就连她也成了一些人低声议论的对象。 独自一人从洗手间出来,经过几个正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的中年贵妇,她不经意间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那个花蓉蓉,说白了就是典型的江湖骗子。以前她就通过陈威廉的关系做了不少骗钱的事,前几天竟然又舔着脸、低三下四的到我老公的公司去借钱!”这位瘦巴巴的夫人绘声绘色的说,“她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哪里会有什么信誉可言?!我老公当然不肯借钱给她!直接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听说她从前为了嫁入当时还是豪门的陈家,也是处心积虑,使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陈威廉。”另一位浑身珠光宝器的胖妇人插言进来。“呵呵,如今再看她妹妹,姿色平平,却能勾搭上那个炙手可热的楚云飞!!果然是亲姐妹,看来也是个手腕不一般的狐狸精了。” 听了这些闲言碎语,花栩栩难免心中火大,脸色不由得越来越难看。 83. 你走吧 独自一人坐在宴会厅边缘一个少有人注意到的小角落里,花栩栩心情沉重,低头望着脚上那双楚云飞送给她的银色水晶鞋,心头是五味杂陈的复杂滋味。 姐姐真的曾经“低三下四”的跑去借钱,又被人无理的扫地出门吗?蓉蓉她过得到底好不好,为什么最近她都不肯对我说实话? 揪心的蹙着眉,她抬头再次扫视宴会厅里一张张陌生而虚伪的脸孔。有几个人正将轻蔑目光定锁定她身上,谈笑间,他们脸上全是自以为是的鄙夷神色。 这让她忽然想起与云飞初遇那天,潘若兰就曾将她堵在走廊里破口大骂,说她是想爬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是贪图楚氏名望、傍大款的“贱货”。 那些刺耳的话如今一股脑地从她记忆深处翻腾上来,让她一时间难以承受,胸口憋闷得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所以说,现在他们大概也是这样看我的吧?”她郁闷地对自己低声呢喃。 楚云飞被几位贵客绊住,一直在陪那些人聊天。他时不时地从远处瞄一眼坐在边上的花栩栩,大概也想过来陪她,却一时间脱不开身。 花栩栩当然很理解他。毕竟云飞也是这里的主人,他爷爷又特意吩咐他帮忙招待客人。他怎么可能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把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伴她呢? 于是,她手里捧着侍者送来的果汁,一边喝,一边耐心的等待云飞,努力想将刚才听到的一切从大脑里赶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楚云飞终于得到了暂时的解放,穿过层层人群来到花栩栩跟前。 “栩栩,你看上去脸色不好。要不要紧?”他坐在她身边,挽起她的手关切的问。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花栩栩不想在这里对云飞提起刚才无意间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 然而,她也实在不想继续跟那些人共处一室,不想再看到那些令她讨厌的面孔。 “我大概是感冒了,想回去早点睡。云飞,这里需要你,你不用一直陪着我。要不,你继续留下来招待客人,我先回家等你好不好?”她对他说。 “可是,你还没见到我爷爷。我还想今天就把你介绍给他老人家呢。”云飞有些遗憾的说。 “我……其实有点儿怕……见你爷爷……”花栩栩低头,苦涩地皱了皱眉,“不如,等改天有机会再说吧?我今天实在是……不在状态。” 她望着他,纠结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安的乞求。 楚云飞心疼地打量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思考片刻,终于无奈的轻叹着,说: “好吧。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就等改天再来见爷爷吧。况且,我也不清楚爷爷今天到底会不会出来见这些客人。近些年,他老人家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我怕你就算继续等下去,今晚恐怕还是见不到他的面。” 花栩栩点点头。 “这样吧,我送你出去,给你找个司机,让他开车送你回家。” 于是,花栩栩乖巧地被楚云飞牵着手,朝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好走到宴会厅中央的时候,楚云飞怀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急切的来电铃声。他用没有拉着她的那只手不耐烦的掏出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诗雅?!”他面色一惊,浓重的眉头皱了皱,“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很忙……” 然而,他的话却突然停在这里,眉心一冷,开始认真倾听电话那头的赵诗雅用绝望的哭腔对他说着些什么。 花栩栩站在他身后,只知道打来的电话的人是赵诗雅,却不知那个女人此刻到底在对云飞说什么。 “什么?!你说帆帆怎么了?!”云飞的语气骤然紧张,脸色一下子几乎没了血色。 他放开刚刚还拉着花栩栩的那只手,抚上直冒冷汗的额角,无奈的叹了又叹。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赶过去。” 说完,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栩栩……” 他转过身来想对她说话,却对上花栩栩满是哀怨和伤感的一双眸子。 “赵小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抬头望着他的脸,低声问他。 “没,没什么……”他看上去很为难。 “帆帆是谁?”她声音颤抖着问。 “栩栩,我那边有急事,需要立刻去处理。”他没有回答,还转移了话题。 “你是说,你现在就要去赵诗雅那里吗?”她的嗓音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沙哑起来。 “我……” “是不是?”她追问。 “是。”他无奈的点点头,“可是……” “你为了她,甚至连这边的客人也顾不上招呼,更别说照顾我了,是吗?”她心情无比沉重,重得连呼吸都带着几分伤心的颤抖。 他叹着气,眉心纠结成一个苦涩的“川”字,即便有万般苦衷,却并未否认花栩栩的话。 看到他这幅样子,她悄然挣脱了他的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只低低地说了一声: “我懂了。你走吧。” “栩栩……” 他似乎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可她却先他一步甩开如水葱一般笔直的长腿,匆匆从他身边逃离,也逃离了正在被一众宾客围观的尴尬现场。 为了守住最后的自尊,她先离开了他。 楚云飞终究没有为了她而留下来,尽管无奈,他还是快步穿过层层人群,离开了富丽堂皇的楚氏宅邸。 “呼……” 花栩栩逃离人群,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对着室外冰冷新鲜的空气深深呼吸。 稍微平复了一下悲伤的情绪,她知道此刻她最需要什么。她需要她的姐姐,那个尽管总是不靠谱,却是她唯一值得依靠的人。 手扶原木色复古栏杆,花栩栩从阳台上往回走,想重新返回宴会厅寻找姐姐。偶然抬头间,她却一眼瞥见,就在宴会厅最边缘的一个阴暗角落里,齐天枭和一个女人正站在一起,面对面交谈着什么。 “齐天枭也来了?”她困惑地小声嘟哝着,“刚才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尽管光线昏暗,花栩栩定睛一瞧,还是惊讶地一眼认出了齐天枭身边的女人是谁。 “潘若兰?!她怎么也在这里?!” 花栩栩看到,此时此刻,潘若兰就站在齐天枭对面,正一脸得意的对他说着什么。她那副自以为是、极度傲慢的样子,不知为何,又让花栩栩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冰凉的不祥之感。 齐天枭还是那副冷冰冰,波澜不惊,却让人无法看透的高深模样。他面无表情的听潘若兰说话,却根本没有看她,也未对她所说之事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就像突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似的,齐天枭警觉地抬起头,视线刚好与花栩栩困惑的目光精准地交缠在一起。 那一刻,他的脸色当然还不至于慌张,却有些不自然,立刻从还在说话的潘若兰身边走开,招呼也不和对方打一个,就迈开长腿从容地离开了那个角落。 直觉告诉花栩栩:齐天枭并不想让她看到他刚才正和潘若兰在一起说话。 虽然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可花栩栩还是猜不出,他为何会有此忌讳。 “真奇怪……他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与我有关吗?”花栩栩不解地嘟哝了一声。 84. 牢狱之灾 精致而厚重的复古大座钟刚刚敲过九点,花栩栩的脚还没有在宴会厅最下一级台阶上落稳,却看见通往室外的宴会厅正门,突然被两名神色慌张的侍者匆匆打开了,三四名身穿制服的警察随之快步走进大厅。 他们先是在门口停留片刻,四处打量着人群,似乎是在寻找某个人。在锁定目标后,其中两名女警快步朝前方走去,在一位身穿紫色晚礼服的女士面前停了下来。 “姐姐?!”看那女警已站定在姐姐花蓉蓉身边,花栩栩吓了一大跳。 因为距离不远,那警察的声音也十分洪亮,花栩栩能清楚听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花蓉蓉,现在以挪用企业资金罪将你逮捕。你可以保持沉默,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说着,女警拿出手铐,无情的将一脸惊慌失措的花蓉蓉双手铐了起来。 “姐姐!!”花栩栩心中一惊,赶紧朝姐姐身边赶去。 然而她只走了几步,便有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男警察拦住了她的去路。 “请问您就是花蓉蓉的妹妹,花栩栩小姐,对吧?” “是……”花栩栩用颤抖的声音不知所措的说。 “我们怀疑你是花蓉蓉挪用资金的共犯,现将你收监协助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掏出另一双手铐,“咔嚓”一声将懵了一脸的花栩栩双手铐在一起。 手铐冰冷坚硬的触感令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她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栩栩慌张的问向身边的警官。 “栩栩……”花蓉蓉见妹妹也被铐了起来,这下彻底崩溃了。 “姐姐,你到底……你真的犯罪了吗?” “栩栩……对不起,都是姐姐害了你……”不甘的泪水突然涌出花蓉蓉的眼眶,迅速淌满她无比痛苦的一张脸。 花栩栩根本不相信姐姐会犯这么重的罪。就算花蓉蓉平时是个坑货,可到了关键时刻,她也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真的做出什么后果严重,甚至是犯法的事情来。 “挪用资金罪?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无视了身边窃窃私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宾客们,花栩栩紧紧皱着眉头,低头跟在警官后面往外走。然而,就在离开宴会厅的最后一瞬,她偶然瞥见站在角落里的潘若兰,正手捧一杯金色的香槟,目光牢牢锁定她身上,笑得那么春风得意,那么肆无忌惮。 花栩栩心下凄凉,突然很希望楚云飞这个时候能陪在她身边,给她依靠和温暖。然而,他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他爱着的女人和他们的儿子那里。 我该给他打个电话吗?在我与赵诗雅之间,他到底会选择谁?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有那样的分量让他不顾一切的为她赶回来。 陷入混乱的思绪中,花栩栩也记不得她是如何被警官们带上车,一路押送到警察局的。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姐姐至始至终的涟涟泪眼。那伤心的模样,深深刺痛着花栩栩的神经。 在警局被问话的时候,花栩栩尽可能的保持沉默。因为她对姐姐所做之事一无所知,不懂得该如何为她辩解,也不清楚她到底要怎样说才算对她们更有利。 问话结束后,她与花蓉蓉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等待发落。 在她的再三请求下,他们才答应她给楚云飞打个电话的请求。 十月末的深夜,牢房里潮湿阴冷,冻得让人浑身发抖,根本呆不下去。花栩栩还穿着她今天去赴宴时那件单薄的礼服长裙,虽然身上披了一件薄羊绒大衣,可应对此时室内侵入骨髓的低温,却根本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她瑟瑟发抖的在一位女警的严密监视下捧着手机,像捧着一团希望的火种,急切的拨通楚云飞的电话。 “叮铃铃铃铃……”电话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 她怀疑自己打错了,赶忙更仔细的看了一下刚刚拨过去的那个电话号码。没有打错呀!? 她不死心,又执着地继续打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十遍。 希望的火种熄灭了,手指冻得僵硬,心中的冰冷却比身体上的寒意更让她无法忍受。 他不接她的电话。就因为照顾赵诗雅,他不理她,也不在乎她,甚至连接起电话听一听她的声音的时间都没有吗? 酸楚的眼泪不知何时胀满眼眶。尽管她努力克制,让自己不要再哭,可不甘心的泪水还是那么无助的顺着她冰凉的脸颊滑落下来。 “栩栩……” 看到她哭了,缩在一旁的花蓉蓉也憋不住大哭起来。 手机被女警收走,花栩栩勉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走到姐姐身边,用力将她抱在怀中,用冻得颤抖的声音试图安慰她: “姐,别怕。我相信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不会有事的。”本想安慰,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自己期望中的那样坚强,说话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止不住的啜泣声反而让她听上去更加可怜。 “对不起,栩栩……”姐姐声泪俱下,忍不住的在她怀中颤抖。“楚云飞呢?他为什么不来找你?他为什么不来保护你?” “他……”花栩栩心中的苦涩一下子无法言说,“他……他正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他不会来保护我了。” “栩栩……”蓉蓉哭得肝肠寸断,气息太凌乱,几乎哭断了气。 不想再想云飞,不想因为他再做无谓的伤感。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安慰姐姐更重要的事。于是花栩栩深呼吸,决定换一个话题,搞清目前的状况。 “姐姐……别哭了。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时钟敲过十二点,花栩栩感觉她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没有人关心她,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救她。这世界上唯一与她相依为命的那个人就在她身边,哭得比她更伤心,样子比她还要脆弱和沮丧。 忽然间,原本肃静的警察局走廊里,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一步步朝她所在的牢房走来。 她心情忐忑,猜测着这个人的到来又意味着什么?她和姐姐会被定罪吗?她们即将面对更严重的牢狱之灾吗? “栩栩……”熟悉的声音隔着冰冷的铁门传进她耳朵。 “齐天枭?”花栩栩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正站在她面前的人,竟是她最捉摸不透的那个男人。 章节发布顺序错乱 抱歉!! 章节发布顺序错乱通知!!! 抱歉啊!!! 本想加更,结果84章比83章还早发了一个小时。抱歉啊大家。 83章应该在前面,发布时间应该是晚上22点。请大家稍作等待。 o(╥﹏╥)oo(╥﹏╥)oo(╥﹏╥)o 最近太热了,我怕不是热懵了,脑子糊涂的很。 tat………………………………………………………………………………………… tat………………………………………………………………………………………………………………………………………… 85. 你失望了吗? 齐天枭突然出现在花栩栩的牢房门口,让她大吃一惊。 一位警官正跟在齐天枭身后,被他强大的气场笼罩着,连一身制服的警察都显得毫无存在感。 警官走上前来打开监牢的铁门,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她说: “花栩栩,你可以离开了。齐先生刚刚为你洗脱了罪名。” “什么?!”花栩栩目瞪口呆。 “栩栩,我是来接你离开这里的。”齐天枭平静的说。 “可是……姐姐呢?!她也可以离开吗?” “恐怕不行。对花蓉蓉的指控可没那么简单。” 忽然,他一步跨进牢房里,伸手扶住太过于激动,正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还有些不稳的花栩栩。 因为在冰冷的监牢里坐的太久,她现在浑身都冻僵了,要不是有他扶着,她刚才差点儿就站不稳又摔一跤。 “你先别激动。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齐天枭冷静的安慰着她。 花栩栩浑身无力,身不由己的倚在齐天枭怀里,眼中泛着泪光,声声乞求着他: “求求你,齐总,帮帮我姐姐吧!” “栩栩,你姐姐的事还要从长计议,今天晚上指望放她出去恐怕是做不到了。总之,我们先出去再说。” 意识到再求他也无济于事,花栩栩只得无奈的点点头,答应和他离开这里。 临走前,她又好生安慰了姐姐一番,还把她身上唯一一件保暖的大衣留给了她。 “不要,栩栩,你身上现在只有一件裙子,这大冬天的你还要到外面去,不穿大衣怎么行?!” “没事的,姐,我很快就会回家了。你等着,我明天就帮你请律师,想办法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怕姐姐看见伤心,花栩栩坚决没用齐天枭搀扶,迈着僵硬的脚步,费力独立走出警察局的走廊。 出了警局大楼,外面不知从何时开始,竟飘起雪来。那晶莹的雪花虽精致小巧,却细细密密的将整个墨色天空挂上一层洁白的珠帘,朦朦胧胧铺在眼前,让人看不清前行的路。 雪花打落在花栩栩赤果的肩头,她却浑然不知似的,只顾对着漫天飞雪陷入沉思,旁若无物。透亮的泪光好似冰雪,固执的凝结在她眼底,亮晶晶的,却不再流淌。 她已下定决心不要再哭。 身后的男人贴心的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这才让她缓过神来,转身望向那个仍然令她感到十分意外的绝世美男子。 转身对上齐天枭关切的凤眼,一抹失望再次无意识的划过她澄澈的双眸。刚才,就在那恍惚的一瞬间,她仍期许着此时正站在她身边给她温暖的男人,会是她深爱着的另一个人。 “怎么,我不是楚云飞,让你失望了?”他有些失落的说。 在他面前,花栩栩总觉得自己好像个透明人,他只需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抱歉……我刚才……只是有些失神。”她心中惭愧,赶忙低头掩饰自己复杂的心绪。 他只深深叹着气,走上前来扶住她瘦弱的肩膀。 “好了,我们走吧。” 他默默地开着车,送花栩栩回西郊的住处。一路上风雪交加,视线都受到阻挡,所以车子始终开得很慢。 花栩栩沉默了一会儿,透过密实的雪帘隐约地看着冬夜照样灯火通明的冷漠都市,心中一片凄凉。 “齐总,你知道楚云飞现在在哪儿吗?”她这句话问出口的一瞬间,花栩栩便立刻发觉,自己原来至始至终都是那么傻。她明知道楚云飞是去找赵诗雅,连她打过去的电话都没时间接,为何还要执意想去确认问题的答案? 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又蠢又多余的话,花栩栩叹着气,深深垂下了头。 “你想让我告诉你,他没有和赵诗雅在一起。不接你电话,也只是因为他手机坏了吗?”齐天枭用平淡的语气缓缓地说,“如果我这样说了,你会高兴吗?” 花栩栩不语,苦涩的情绪由心底向全身迅速蔓延。 “可惜我不喜欢对你说谎。无法说出令你高兴的话。”他叹着气说,“你也很清楚楚云飞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正和赵诗雅在一起,还有他们的儿子,楚远帆。” “帆帆?”她想起云飞今晚临走时急切地喊出的那个名字。楚远帆是那孩子的全名吗?楚云飞和赵诗雅的儿子? 苦闷的心情,锋利的悲伤,几乎将她虐得体无完肤,就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丝难以忍受的心痛。 “今晚,楚云飞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不在你身边,任凭你当着楚家宴会所有宾客的面被警察铐上手铐带走,名誉扫地。事情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还想天真的继续对他抱有期待吗?” 他的话狠狠戳中了她的痛处,令一抹冰冷的泪,顺着花栩栩的眼角刷的一声涌出眼眶。 “你为什么要把那些照片寄给我?那些……你偷拍云飞和赵诗雅的照片?”她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低声质问着他。 “我早就猜到楚云飞会瞒着你去见赵诗雅。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是不可能对那个女人彻底忘情的。”齐天枭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并不爱你,只是想占有你、玩弄你、利用你罢了。可是你不相信。既然你不相信我,想继续沉浸在被爱的白日梦里,那么,我也只好用残酷的现实将你叫醒,让你看清楚云飞的为人。栩栩,我做的一切可能都很残忍,可是,我也是为了你好。楚云飞想一直欺骗你的感情,我真的看不下去。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生气!” 齐天枭越说越激动,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也有些微微发颤。 因为还在开车,他深深叹气想将激动的情绪稍微平息下来。花栩栩不再说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默默抹着眼泪。 剩下的一段路,他们终于没再多说什么,陷入各自的心事,若有所思地保持着沉默。 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子终于在她与楚云飞共同租住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外面依然在下雪,花栩栩只穿了一件坦胸露背的无袖晚礼服,瑟缩着从车里垮了出来。 齐天枭赶紧下车,走过来,拿上衣服想重新披在她身上。 “不用了,我上楼去就好了。”花栩栩推开他的手,“还是你穿吧。别冻着了。” 然而他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将衣服强行披在她身上一瞬间,同时也将花栩栩紧紧搂进自己怀中。 “栩栩……”他动情地唤着她的名字,动听的嗓音满溢着忧伤,仿佛仅仅是唤着她的名字本身,便足矣令他肝肠寸断,“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多心疼你吗?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楚云飞欺骗和玩弄……你知道看到这样的你,我有多难过、多绝望吗?栩栩……” 他再也忍不住了,低头吻上她光滑的前额。 86. 继续忍耐 出于紧张,同时也是因为衣裙太过单薄,身上实在太冷,花栩栩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感受到他的唇带着几分压抑的热度,落在她冰冷的前额上,久久地温柔摩挲,不忍心离开。 花栩栩紧张地闭上双眼,不敢看他,亦没有反抗。 “栩栩……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的吻一路向下,吻上她的鼻尖,却在几乎印在她唇上的前一秒,被花栩栩下意识地一扭头,躲开了。 “齐总……我……我今天,心里很乱。”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睛。她澄澈的眼底饱含泪水,带着几分乞求,忐忑地对他说,“我,我现在除了姐姐的事……什么也没心思去想。所以……对不起……” 她再一扭头,为难地避开了他灼热的注视。 他依然抱着她,用他的外衣包裹着她。看到她这般为难,眼眶里那一汪晶亮的泪眼看就要滚落下来,齐天枭终于心疼地长叹一声,默默地点头,凑近她耳边低声说: “好,我理解了。是我太心急,没有体谅你现在的心情。”他有些遗憾地叹着气,压抑着对她的如火深情,说:“走吧,我们先进屋。你一定很想知道你姐姐被捕的前因后果吧?或许,我可以为你解惑。” 花栩栩挣脱他的怀抱,披紧他搭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走到门口打开小楼的正门,请齐天枭进了屋。 她请他在一楼的客厅里坐下,将一壶水坐在电磁炉上先烧起来,然后转身对齐天枭说: “齐总,你不介意我先上楼换件衣服吧?”花栩栩扫了一眼身上坦胸露背的无袖晚礼服,烦恼地皱了皱眉。 “栩栩,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不能叫我天枭吗?” 花栩栩抬头,对上齐天枭恳切的眸子,心中突然一软,低声呢喃着:“天,天枭……” 他莞尔一笑,原本冷峻的凤眼深处,顿时染上一抹愉悦的亮色。 花栩栩在楼上的卧室脱下一身华服,换上一条黑色打底裤,和一件浅灰色宽松毛衣。 重新回到一楼客厅,她看到齐天枭已经脱掉了外衣,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厨房的吧台前,用已经烧开的水给她和他各泡了一杯红茶。 他身材修长,看上去比楚云飞还要更瘦一些,挺拔的脊背那样笔直。他清俊的侧脸半转过来,嘴角边弯着一抹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花栩栩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出神,却不料他突然转过身来,正对上她凝神打量他的一双眼睛。 发现她在偷看他,他笑得更开心了,她却立刻窘得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继续看他。 他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走到她跟前。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杯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茶香四溢,沁着一丝淡淡的甜。花栩栩顿时感到浑身上下暖融融的,舒服了不少。 “谢谢,齐……天枭……”她低声喃喃着,偷偷抬眼看到他正对她笑得一脸温软。 “走,我们去那边坐。你一定累了吧?” 他半揽着她的腰走向壁炉前的沙发。原来在她换衣服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在壁炉里生了一团火。此刻,橙色的火苗散发着暖意,映得花栩栩原本苍白的脸也逐渐有了些红润的血色。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还不忍心移开缠绵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她泛红的脸颊。 “你刚才在偷看我?怎么样?其实,我并不比楚云飞差吧?我好看吗?”他凑近了问她。 花栩栩却突然皱紧眉心,嘴角紧抿着不肯说话。 “怎么?不喜欢我拿自己跟他比?” “不是……我只是,今天不想再提起那个人……”花栩栩眉心深锁,失落的目光定定落在手中的茶杯上。 “好,那就不提他。”齐天枭反而更高兴了,“反正他今晚一定忙着陪别的女人,根本不会想起还有你这么一个人在为他而伤心、烦恼。不如,我留下多陪你一会儿吧。” 花栩栩纠结良久,终于叹着气将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问出了口: “齐总……”她抬起头望着他,看到他突然不满地对她摇了摇头,这才了然,纠结地改了口,“天,天枭……我了解姐姐,我相信蓉蓉决不敢做犯法的事去私自挪用企业资金,她是不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 “有没有被人算计现在还不好说。”他冷静的说,“但是,她私用企业资金证据确凿,工厂里的会计也指证她和陈威廉用本该用来更新设备的钱去做了别的事。许多罪证都很难推翻。再加上现在陈威廉下落不明,罪名全都落在你姐姐一个人头上,她就是想洗也洗不清了。” “陈威廉……抛下姐姐一个人顶罪,自己却逃跑了?!”花栩栩心中一沉。 “我想,应该是了。” 花栩栩陷入一阵不甘的沉默,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我看得出你还在为姐姐担心,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齐天枭叹着气,进一步靠近花栩栩,紧挨她身边坐下,缓缓开口: “可是,栩栩,你就不为自己今天受到的不公正对待感到愤怒吗?花蓉蓉模仿了你的笔迹,还弄到了你的指纹,在跟你完全不相干的融资合同上签下你的名字,按了手印。正是她的所作所为,使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一桩融资的担保人,这才是你今天被卷入事件,被警察逮捕入狱的根本原因,不是吗?你就不恨她,不怨她吗?” “我想……姐姐一定有她的难处……”花栩栩沮丧地低下头。 “她为了钱害你进了监狱,你却还在为她辩护?!”齐天枭无奈地摇着头。 “可是,她是我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一股灼热的泪涌上来,胀得她的眼眶又酸又痛,“她已经很自责、很难过了,而且还进了监狱,难逃法律的惩罚……我怎么忍心再恨她、责备她,让她心里更难受呢?” 齐天枭低头望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深深叹着气,忍不住将温暖的手搭在她颤抖的肩头。 “你呀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总是被这个姐姐坑得这么惨。” 她脆弱无助的样子,让他突然很想现在就抱紧她,将压抑已久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他想占有她,让她对他死心塌地,只属于他一个人。可是他却不得不继续忍耐。他心里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楚云飞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他有些紧张的问,“你该不会是,还想继续留在他身边吧?” “我……”花栩栩突然哽咽,想起自己失败的爱情,浓浓的苦涩再次令她如鲠在喉,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离开他吧,我求你了。何苦留在他身边让自己伤得更深?!”他激动地搂着她。 他的心脏跳得太剧烈,以至于花栩栩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天,天枭……别这样……”她痛苦的叹道,却怎么都无法从他紧拥的怀抱里挣脱出去,“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我会离开他。我……打算明天就从这里搬出去。” 听到她的话,齐天枭一直深锁的眉心,终于欣慰的舒展起来。 “他爱的人终究不是我。再留在他身边也毫无意义。你说得对,受伤的只有我自己。” 花栩栩苦涩地说出这句话,两行眼泪,无声地顺着她悲戚的眼角滚滚滑落下来。 87. 他设的局 结果这天晚上,齐天枭并没有在花栩栩家逗留太久就离开了她与楚云飞共同租住的小楼。 花栩栩说她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并决定尽快收拾东西,从这栋楼里搬出去。既然云飞已经和赵诗雅重归于好,他们还有了孩子,她认为自己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不如体面地离开,以免受到更多伤害。 齐天枭深知其实花栩栩在她与楚云飞之间的这份爱情中,本来就是不自信的一方。现在,他的初恋爱人回来了,她更加认为自己毫无胜算,决定知难而退了。 于是,凌晨一点,齐天枭走出花栩栩的家门,开着车子朝他位于市区的住处缓缓驶去。 雪已经停了,但路面依旧十分湿滑,他不敢开得太快,一边开车一边给他雇佣的私家侦探石军打了个电话,让他盯紧花栩栩这几天的一切动向。 早在几个月前,齐天枭就暗中指使潘若兰让实际上被潘氏所操控的一家小公司,与陈威廉和花蓉蓉合办的轴承厂开始了合作。 前期的一点点甜头,让花蓉蓉逐渐放松了对对方的警惕。接着,潘若兰又暗中设计一步步控制陈威廉,威逼利诱,迫使他劝说花蓉蓉签下了与该公司的大额融资合同,也就是最终导致花家姐妹被捕的那份合约。 合同签订之时,在陈威廉的催促下,花蓉蓉被逼无奈,不得不仿冒妹妹的签名,还偷得她的指纹,将花栩栩包括在要承担连带责任的担保人之列。 谁知这笔高达1000万人民币的融资款一到账,陈威廉就在潘若兰的指使下携款潜逃,只剩下花蓉蓉一个人背负债务。她拿不出钱来投入生产,四处筹款而不得,狼狈不堪却不敢对妹妹说出实情。 最后潘若兰命手下将花蓉蓉告上法院,警察就以挪用1000万企业资金的罪名将花蓉蓉逮捕。 花家姐妹直到入狱,都不知道原来与花蓉蓉的厂子合作的小公司,竟然是潘若兰背后一手操纵的。她们当然也不知道,陈威廉其实早就被潘若兰控制。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算计花蓉蓉,连带着将花栩栩也拖下水的复仇陷阱。 既然连潘若兰都没暴露,那么一开始帮她设局,并从未直接参与其中的齐天枭,就更扯不上半点儿关系了。 齐天枭开车回家,一路上又将整件事细细琢磨了一番,确定自己毫无破绽之后,心中自然是轻松得意的。 “唔……”站在高档公寓的室外阳台上,他对着晴冷的夜空呼出一口白气,对于今天的战绩颇为满意。 再说楚云飞,今晚他被赵诗雅突然叫走,也是齐天枭事先安排好的。赵诗雅以儿子不见了,十分焦急、绝望为理由,让楚云飞不得不提早离开楚家的宴会,丢下心灰意冷的花栩栩一个人。 至于楚云飞为什么不接电话,也是齐天枭事先吩咐了赵诗雅,让她找准机会先摔坏云飞的手机,让花栩栩今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联系到他。 然后,在花栩栩和姐姐被警察带走,颜面扫地之后,又是齐天枭第一时间赶来,扮演英雄的角色,借助一切手段将花栩栩从狱中搭救出来。 “云飞,我估计你这会儿还在陪着赵诗雅到处找儿子呢。”他对着湿冷的夜空再次冷冷哼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懂得该如何守住心爱的女人。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 齐天枭走后,花栩栩踉跄着走上二楼自己那间卧室,关上门,木然地坐在床边,心乱如麻。 尽管现在已经很困、很累了,可心事繁重的她,却还是连一丝困意都没有。 打开书桌的抽屉,她又将齐天枭寄给她那些楚云飞与赵诗雅的亲密照片翻了出来,含着泪,一张一张从头看到尾,心中默默接受着他已不再爱她这个事实。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勉强留下来自取其辱……今晚,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这足以证明,在我与赵诗雅之间,你已经不会再选择我了。”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低低的对自己呢喃。 “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现在冷不冷……蓉蓉现在,一定很难过、很自责吧?”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她悲伤地脸颊不停滚落。她最放心不下的,终究还是姐姐。比起痛失爱人,果然还是相依为命的姐姐更重要吧? “呼……”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先把姐姐的事处理好再说吧。然而这栋小楼,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再住下去了。” 反正也睡不着,她便开始收拾东西,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暂时搬回她养父母位于北郊的老房子去住几天。她觉得她现在已经无法坦然面对楚云飞了。 无法容忍他的背叛,她却又不想跟他做无谓的争吵,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次惨痛的失恋。于是,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声不响的逃走,逃得离他越远越好。 稍作打算,她决定明天先带一些随身衣物,最好是在他还没回来之前,就早早从这里搬出去。其他东西,她可以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回来收拾,最后再找一个搬家公司彻底将自己的所有东西搬离这里。 她先找到一个大号旅行箱,将未来几天要穿的衣服以及睡衣和必要用品通通塞了进去。 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她疲惫的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颓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心境再一次被悲伤浸染。 为了让自己不去想云飞和姐姐的事,她开始慢悠悠的收拾其他东西,找出几个纸箱,开始一件一件的打包行李和一些杂物。 动作机械而木然,大脑早已停止思考,她动作很慢,却愣是一刻不停地收拾了整整一晚上。环顾四周,房间里的大部分属于她的东西,竟然都被她收拾好了。 于是,清晨五点,虚弱无力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这份疲惫,花栩栩披着一条被子,倒在地毯上横七竖八的纸箱中昏昏睡去。 她这一睡便不知睡了多久。上午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铺在她身上,暖融融的。然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钥匙开门的响动,却将睡眠本来就很浅的花栩栩从混乱的梦中惊醒了。 她痛苦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房间的门半虚掩着,此刻,她能隐约听到一个人上楼时发出的熟悉脚步声。 “糟糕……是云飞回来了……”她苦涩地叹着气对自己嘀咕了一声。 88. 散落一地的真相 楚云飞匆匆踏上二楼,见花栩栩的卧室房门半虚掩着,便走过去轻轻敲了两下,缓缓推开门。 花栩栩还缩在地上,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棉被,刚被他回来的声音吵醒,一副根本没睡醒的模样将头钻出被子。 心中还生着闷气,同时又因为这样的结果无比悲伤,花栩栩突然很不想去面对云飞,不想听他辩解,更没有力气与他争吵。 她只抬眸瞄了他一眼,看到他依旧穿着昨晚去参加楚老太爷生日宴时那身高级定制西装,面色苍白而疲惫,倒像是忙了一夜没睡似的。 “栩栩,你怎么睡在这儿?”他看着她趴在地毯上的一堆纸箱中间,身上胡乱披着被子,不由得心疼地皱了皱眉。 花栩栩没理他,叹着气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言不发地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身边一个还未封口的纸箱里。 “栩栩,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要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你要搬家吗?!” 楚云飞终于明白了当下的情况,困惑地揪紧眉心。 “栩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他激动的走近她,扯住她还在继续收拾东西的那只手。 看来她终究是不得不说点儿什么,才能顺利的离开这里。花栩栩这样想着,深深叹了又叹,用疲惫、暗哑的嗓音平淡开口: “昨晚你离开楚家宴会以后,我和姐姐发生了什么,或许,你现在还不清楚吧?” “发生了什么?!”楚云飞不解。 果然他还不知道。 “昨晚我给你打过电话,可是你没有接。”她本以为已经勉强压住的那份伤感,却再一次汹涌着从心底逐渐蔓延。 “打过电话?我昨晚手机摔了一下……可能摔坏了……我不知道你给我打过电话。栩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花栩栩眼底泛起伤心的泪光,云飞心中顿时生出强烈的不安。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想将她带入怀里抱住。 然而花栩栩猛地一挣,同时另一只手用力推开他胸口,坚定地从他身边挣脱出来。 “唔……”她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已经太疲惫了,身心俱疲,“没事,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是算了吧。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去处理。” “栩栩……” “楚总,”她以一个不带半点温度的冰冷称呼打断了他,“我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我想先搬回我养父母的老房子去住一段时间。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想清楚。如果耽误了工作,我可以主动辞职。” “栩栩,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云飞急了,执意握紧她的手,花栩栩却一副决不想再被他碰触,也不想被他阻拦的样子,坚决甩开他。 “楚总,我求你放过我吧!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你!!”花栩栩情绪激动,冲到书桌旁,去够她早已拾好的那个行李箱。 “别这样,栩栩,有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为什么什么都要我说?!你难道不觉得,许多事你应该先对我说清楚吗?!”花栩栩忍无可忍,眼泪终于忍不住,猛地涌出酸胀的眼眶。 “别走,栩栩……” 楚云飞欲扯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她挣扎。 撕扯中,一直放在书桌上那一沓装着照片的黄色牛皮纸信封被不小心碰到,“啪”的一声从桌上打落下来。坠落时信封封口朝下,导致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滑出来散落了一地。 两人之间的相互撕扯戛然而止。楚云飞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那些他与赵诗雅,以及她儿子帆帆一起被偷拍的照片,一时间愣住,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蹲在地上拾起一张照片,看到画面上的“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腻在一起:他抱着帆帆,赵诗雅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后。三个人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美满、幸福。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他抬起头,对上花栩栩的满脸泪痕,“栩栩,别误会……听我解释……”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去看过他们母子很多次,是吧?你和她,还有你们的儿子在一起,却要把我蒙在鼓里。我一忍再忍,我等着你先开口向我解释,可是……你却至始至终都在隐瞒……” “栩栩,不是这样的。这些照片……我和诗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昨天晚上你也和她在一起是吧?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一个……因为你要陪她,是吧?” “我说过,我的手机坏了……你相信我!” “如果你从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或许,我现在还有可能会相信你。可遗憾的是,这些照片,从很久以前就动摇了我对你的信任。说什么你工作很忙,说什么你有客户要去应酬没时间陪我,说什么你手机坏了根本接不到我的电话……对不起,云飞,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你。我受够了。” 她默默抹干脸上的泪痕,倔强的忍着不再哭泣。 “呼……”深呼吸,花栩栩用尽全力压抑着汹涌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对他说,“楚总,我现在……只是不想看到你。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她拉起行李箱的拖杆,快步朝门口走去。 “别走,栩栩……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我也没办法再相信你说的话。”她冷冷的说。 “可是这些照片,到底是谁给你的?”他急切的问。 “你知道又如何?你根本无法否认照片上拍到的一切。” “是齐天枭给你的,是不是?!”他沉着脸追问。 “是又怎样?” 花栩栩终究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拖着箱子夺门而出。 她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梯,冲出院子,正好赶上一辆出租车从院门前经过,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楚云飞捧着从地上拾起来的几张照片,一脸伤感地透过窗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脏似被利器狠狠刺中,鲜血直流,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直到花栩栩打的那辆车走远了,他才缓过神来,冲向对门自己的那间卧室,从抽屉里找到一个备用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助理,陈冬青的电话号码。 “喂,陈秘书,你先去给我查一下,昨晚我离开爷爷家以后,花栩栩和她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我要花栩栩养父母在远郊那栋老房子的地址。我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听到你的汇报!要尽快!” 昨晚,他是真的被赵诗雅在情急之下摔坏了手机。帆帆失踪了,他陪诗雅又是报警,又是到处找了整整一夜,早上八点多才找到孩子,从赵诗雅的住处返回家里。 挂断陈秘书的电话,他重新走回花栩栩那间卧室,面对装着她各种东西的纸箱和一地的狼藉,心中满满的都是惆怅而酸楚的滋味。 他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拾起那些被偷拍的照片,阴郁地低声喃喃: “原来栩栩早就知道我去见了诗雅,也猜到了帆帆的事。难怪她这段时间会这么不对劲……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直忍耐着没有质问我,一直伤心等待着我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唉……可我却那么粗心,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89. 回家 这天早上,齐天枭在他的豪华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查看着一些生意往来的邮件。心中仍然惴惴不安,生怕花栩栩被楚云飞拦住无法顺利离开他们一起租住的那栋小楼。 实在放心不下,他终于给安插在花栩栩身边的探子石军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花栩栩出来了吗?”他问石军。 “出来了,很顺利。我连出租车都事先帮她叫好了,就等她一离开房子就让司机马上把车开过去接她迅速离开,免得楚云飞又出来阻拦,节外生枝。”石军在电话里得意的说。 “她现在去哪儿了?” “我让司机给我发了定位。目的地是海州北郊,离市区很远的一个地方。大概是她养父母生前留下的那栋老房子。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吧?可是,那栋老房子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记得我上次跟您汇报过。” “我知道了。你立刻把那个地方的定位发给我。”说完,齐天枭挂断了电话。 …… 花栩栩坐在车上,一路都在想着姐姐的事。昨晚她从齐天枭那里听说了不少细节。为了帮助她,齐天枭已将这桩案子的前前后后都了解得十分清楚。 为了节省资金,花蓉蓉与陈威廉开办的那家工厂里的设备,都绝非什么档次高的新机型,折旧买了也值不了多少钱。其他设施也是能省则省。就算工厂全部家当通通卖掉,也是连她欠债的三分之一都还不上。 不仅如此,除了原告那家与姐姐签订了一千万融资合同的公司之外,为了筹集资金,花蓉蓉情急之下,还向她工厂里雇佣的一些员工及家属零零碎碎筹借了大约二百万元人民币。这笔钱,自然也是没有还。 这笔东拼西凑的零散资金,都是工薪家庭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真还不上的话,花栩栩于心何忍?如果这些工人向法庭申诉,花蓉蓉被判入狱的年数恐怕又要大大延长。 正在心里盘算着这些烦心事,出租车已经沿着外环一路向北行驶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花栩栩告诉司机的那个地址附近停下了车。 此地名叫“桥仙镇”,位于海州市西北远郊,类似于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小县城,距离海州市中心,连打车再坐地铁,起码也要一个半小时还多的时间。 一想到她要住在这里,每天费劲地往返市内去上班,花栩栩就头疼不已。然而,她又实在不想像傻瓜一样继续和楚云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唉……没办法,只能暂时住在这边了。”长叹一声,她托着行李箱,垂头丧气地朝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走了过去。 院子坐落在一片小树林旁边,环境倒还算安静。院子中伫立着一栋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二层小楼,外观可比不上花栩栩和楚云飞在海州市西郊租的那栋小房子,那么考究、有年代感。 然而,就是这朴素的白墙灰瓦,不算宽敞的小院,却承载了太多花栩栩最最美好的儿时记忆。 那年她才八岁,刚被花蓉蓉的父母收养不久,就陪着花家举家从市区搬到了这偏远的小镇上。小学、初中、高中的漫长岁月,她都是在附近的学校,与姐姐花蓉蓉共同度过的。那些最难忘的青涩时光,快乐与悲伤,温暖的有关家的全部记忆,都与眼前的院子息息相关。 尽管这里地处偏远,她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可每当站在这熟悉的院子前,花栩栩总会感受到,有一股充满感激的暖流从心底一点一滴,慢慢地满溢出来。 “爸,妈,我回来了。”她眼眶湿润了,对着熟悉的小楼默默地道了一声。 托着箱子走到院门前,她本想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却奇怪地发现,院门竟然没上锁?! “咦?怎么没锁?” 花栩栩纳闷着,抬手推开了小院的两扇门。 这一推门进去,院子里的景象更是令她大吃一惊! 樱桃树下的晾衣绳上,竟然挂着许多陌生的衣服。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小孩的?!不仅有衣服,还有床单啊、被罩着这些日常的东西,花花绿绿地飘满视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困惑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小楼的前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个穿着粉色羽绒服,看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模样陌生的居家妇女来。那女人一看到她,便脾气很不好地开始破口大骂: “你谁呀?!你怎么随便进别人家?!怎么这么没教养?!”女人指着花栩栩的鼻子大喊一通,说完还转身朝屋里吼了一嗓子:“老公!你快出来啊!家里进来人了!还是个不认识的女人!” “谁呀?!”粗鲁的男性嗓音,这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伴随着沉重而急切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从楼上下来,冲出前门。 看到这个男人,花栩栩更是吓了一跳! 大冬天的,这男人上身竟然没穿衣服,一条裤子也松松垮垮地卡在肥嘟嘟的肚腩上,看上去相当不雅。 花栩栩迅速扭开头避免继续看着眼前这幅场面,拖着箱子向后退了两步,同时抬起一只手挡在身前,大喊一声: “两位,有话好好说!我是这房子的房主啊!我今天回家来看看,没想到会碰上这种情况!” “房主?!”女的一愣,凑近了花栩栩,皱着眉头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不对啊!你不是房主!房主是另一个女人,比你年纪大些。是那个女人把房子租给我们的。” “把房子租给你们?!”花栩栩这下更吃惊了,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和她身后五大三粗、一脸凶狠的男人。 然而她只用了几秒钟,就大概想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恐怕是她姐姐花蓉蓉,已经背着她将这栋房子偷偷租给了面前的这对两口子。 花栩栩艰难地安抚住对面二人的情绪,打开行李箱,心里庆幸自己随身带着这个房子的房产证明。然后她又掏出身份证,证明自己的确就是房产证上唯一的那个房主,才将一切都解释清楚,被这两个人客客气气地请进屋里。 这夫妻俩有两个孩子,大的三岁,小儿子还不满一岁,都是附近农村出来到县城做生意的。 花栩栩看到原本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屋子被弄得一团糟,孩子的尿布和其他生活生活垃圾扔得到处都是,屋里的一些基本设施也损坏了不少,雪白的墙面更是染上了不少污迹,心中顿时觉得很难受、很心疼。 这里可是她养父母生前最爱惜的小窝,是她和姐姐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如今却面目全非,又脏又乱,她心里怎么会好受? 说到底,她一直不同意姐姐将这房子租出去,就是怕房子太老,租户又不爱惜,会给房子造成诸多损坏。谁知此时此刻,她最坏的设想却已尽在眼前。 她勉强在乱糟糟的沙发上坐下,和这对夫妻聊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些情况,便再一次托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了面目全非的昔日的家。 花栩栩走出院门,门在身后“咣当”一声关闭的一瞬间,苦涩的泪水突然涌上来,在眼睛里打着转。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意外和悲伤,她再也忍不住了,心头似压着一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房子被占了,她不能住在这里,回了市内也无处可去。她彻底无家可归了。 酸楚的泪眼看就要涌出眼眶,然而这时,她却抬眼看到,正前方有一辆熟悉的黑色宝马车,已经静静地停在了路对面,似在等她过去。 楚云飞打开车门走出来,看到花栩栩脸色无比难看,眉心不由得紧紧揪了起来,快步朝她身边走去。 90. 长痛不如短痛 看到楚云飞打开车门匆匆朝她身边走来,花栩栩心中的委屈竟突然膨胀,那份酸涩感锋利无比,让她再也无法忍受,眼泪啪嗒啪嗒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然而,她还是记得云飞所爱之人已经不再是她。她何必阻碍他与真心相爱的赵诗雅破镜重圆?更何况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没有朝他的方向继续走,而是扭开头朝马路的另一头快步逃走,不想跟他打照面。 “栩栩!”他身高腿长,三两步便追上了正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的花栩栩,“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花栩栩背对着他不理,刻意扭头不看他。 “栩栩,你这是要去哪儿?跟我回家吧。” “我已经没有家了。”她委屈的低着头,小声嘟哝。 “我的意思是,跟我回我们的住处。”他走过来挡住她的去路,看到她满脸泪痕,心疼地拧着粗眉,低头凝视着她。 “不。我说了,我不想见你。暂时都不会接你的电话。我不会再回那里了。留下的东西,等我找好了新的住处,会尽快叫车回去全部搬走。”她尽可能用冷漠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躲开云飞的视线,头也不抬。 既然他不爱她,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是一个喜欢纠缠不休的女人,尤其讨厌面对心爱之人处心积虑的谎言。 她不能容忍自己继续和他在一起。 “关于诗雅……有些事我还没有弄清楚,所以目前我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解释。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他这话说得极恳切,可花栩栩却还是无法忘记,在那些偷拍的照片上,他与赵诗雅与儿子是如何相亲相爱地腻在一起的。照片上的每一幕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划得她心中丝丝作痛。 长痛不如短痛。她再次提醒自己。她再也不想像上次与苏忆尘那样,深深陷入一份失爱的伤痛中难以自拔,一蹶不振,足足心痛了三年。 于是,她不再理会云飞的恳求,执意托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却没有就此放弃,在她身后紧紧跟上。 “我听说昨晚是齐天枭去警察局帮你作证,洗脱了罪名的?”他追问。 “事到如今你还在关心这个?!”花栩栩心里突然很火大。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偏偏那么巧,他第一时间跑去警察局帮你,还碰巧能为你证明那张合同上的指纹并非你本人按上去的?” “合同签订当天,姐姐找了个冒牌货假冒我,使了小手段把我的指纹印在了那份合同上。”花栩栩气呼呼地对身后的楚云飞解释,“然而事实上,那天我刚好在齐总的妹妹家陪齐薇画画,齐天枭那天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所以他才能帮我证明,那天去签合同的并非我本人。” “这件事情这么巧,倒像是齐天枭早就事先知道一样。你就没有半点儿怀疑吗?”楚云飞继续说。 “我有什么可怀疑的?!怀疑把我从监狱里救出来的人?!怀疑唯一一个在我需要时出现在我身边的人?!”花栩栩不可思议地抬头反问云飞,“抱歉,楚总,我做不到。” 说完,她再次转身执意离他而去。楚云飞沮丧地摇着头长叹一声,却还是不肯放弃,又一次追了上去。 “栩栩,别闹了,你这是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跟我回去吧……” 然而他话音刚落,前方却突然传来另一阵车子朝这边靠近的声响。花栩栩停住脚,抬眼一看,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正缓缓朝她驶来。坐在方向盘后面的男人,正是这辆车的主人,齐天枭。 齐天枭将车子停在花栩栩前方不远处,开门下车,朝这边走来。 “栩栩,你怎么样?楚总有没有为难你?”齐天枭关切的问,完全不理会正站在她身后,对他怒目相向的楚云飞。 “我没事,齐总。你怎么会在这儿?”花栩栩困惑地问。 “这……说来话长。”齐天枭伤感而柔软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花栩栩的脸,“你这是要去哪儿吗?我正好要回市内。你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去?” “齐天枭!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云飞忍不了了,从花栩栩身后走上前来,挡在她与齐天枭之间。 “我是什么意思?”齐天枭冷笑,“我的意思总比你楚云飞光明正大。赵诗雅回来了,你三番五次背着花栩栩和旧爱私会。难不成你想继续欺骗花栩栩的感情,继续伤她的心吗?” “我和栩栩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插手。你自己安的什么心,你心里最清楚。”楚云飞冷冷地说。 “好,我不插手。但是现在栩栩明显不想见你,你又何必死皮赖脸的对她纠缠不休?”齐天枭说着,敏锐的目光扫过花栩栩痛苦纠结的一张脸,“我看花栩栩今天并不想跟你走。楚总是明事理的人,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楚云飞冷凝的眸底满溢着对齐天枭深深的疑虑。他伤感地望向花栩栩,可她却依然扭过脸去不看他,嘴角那一丝决绝的意味是如此明显,看得楚云飞心中猛地一疼。 难道她真的要拒绝他吗?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栩栩……”云飞开口,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跟我走吧。”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乞求,同时伸出手去想挽住她的手。然而,她却默默地一闪身,避开了他。 “栩栩,还是我送你回市内吧?”齐天枭说着,一只手从花栩栩手中接过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臂半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花栩栩没有拒绝,表情却有些木然,眼底泛起泪光,却执意没再看楚云飞一眼,一言不发地跟着齐天枭向前走。 “栩栩……你真的要跟他走吗?”云飞在她身后沮丧的问。 花栩栩脚步一僵,在原地停住片刻,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对身后的他说了一句: “楚云飞,再见。” …… 齐天枭将花栩栩的行李箱塞进车子后备箱里,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花栩栩木然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心里似有无边的苦涩在汹涌、翻腾。 然而在车子开走前,她却依然狠着心,忍住了没有抬头去看楚云飞一眼。 少顷,她默默地用眼睛余光看到齐天枭坐进了她身边的位置上。他启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离开了那个地方,将一脸失落地楚云飞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这时,花栩栩才突然发觉,两行咸涩的泪,早已顺着她湿漉漉的眼角无声滑落下来。 她对云飞说了再见,是否从今往后,她都不打算再去见他了呢? 她哭得撕心裂肺,却紧咬着牙,抿着嘴,不愿在齐天枭身边哭得太大声。后来,她干脆抬起双手捂住脸,避免被身边的人看到她这幅痛苦不堪的惨样子。 91. 和他分手吗? 只哭了一会儿,花栩栩便努力收拾好激动的情绪,接过齐天枭递给她的一张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她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如此失态,更何况现在根本还没到她可以尽情哭泣的时候。姐姐的事还等着她去处理,今晚的住处都还没个着落,哭又解决不了问题。离开了云飞,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再依靠任何人,沉溺于悲伤只会误了正事。 花栩栩不想再为了楚云飞的事钻牛角尖,决定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一些很现实的问题上。 “齐总,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老家?”她开口问正在开车的齐天枭。 “不是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要叫我齐总了吗?”他扭过头来,温和中带着几分责备的视线迅速扫过花栩栩依旧红肿的眼睛。 他狭长的凤眼乌黑发亮,五官如希腊雕像般有如刀刻,深刻而俊美。然而花栩栩却并无心情欣赏这张堪称极品的英俊脸庞,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对他喃喃道: “天,天枭,抱歉……我只是,很不适应这样的称呼。” 他淡淡一笑,并不打算继续计较这件事。 “我上午给负责你姐姐案子的律师打过电话,得知你养父母的房子已经被花蓉蓉偷偷租出去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可我又觉得,如果你从楚云飞那里搬出来,除了老房子之外也别无去处了。我担心你在老家遇上麻烦,心想着打电话告诉你也未必来得及,你很可以已经在路上了,所以我就干脆开车过来,好接你回去。” 原来齐天枭是因为担心她才特地大老远的跑来找她的。 “谢谢你……齐,天枭……”花栩栩很过意不去地叹着气。 “不要这么客气。”他平淡的说,“那下一步呢?你打算去哪儿住?没地方住的话,不如去我家好了。我家空房间多,你可以先住下将就几天,如果不嫌弃的话,长住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你若肯来,薇薇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你和薇薇……”花栩栩深深低着头。她怕还不起他这份人情。 “栩栩……”他嘴角边勾起无奈的笑意,却似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强求,“那怎么办呢?你还有别的可去的地方吗?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去住酒店。” 花栩栩思考片刻,还真被她想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住下的地方。 与她一起在“世恒虚拟艺展小组”工作的同事,网络技术部的“程序猿”李维佳,父母是开家庭旅馆的小老板。李维佳是个典型的二次元动漫宅,花栩栩也是个痴迷动漫的爱好者,两个人有共同的爱好,工作中也配合默契,关系一直相当不错。 李维佳曾对花栩栩夸下海口,称如果有一天她遇到难处,需要去他家的旅馆住上几天,他一定给她打五折。 想起李维佳当时极诚恳、仗义的那副表情,花栩栩不由得会心一笑,二话不说拨通了他的电话。结果李维佳没有让她失望,当即便同意了她前去借宿的请求,不仅要给她打五折,就连今后的早餐也全包了。花栩栩很不好意思的在电话里谢了又谢,心中泛起丝丝欣慰和暖意。 挂断电话,花栩栩松了一口气,心想,至少她今晚不用露宿街头,也不用为了住处花一笔冤枉钱了。然而一扭头,却看到正在开车的齐天枭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阴沉。 “难道说,我找到了合适的住处,却反而让他失望了吗?”花栩栩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然而怕她真的猜中了他突然不高兴的原因,她便没有追问,扭头望向窗外,对着车子右侧依山傍海、风景如画的景色发起呆来。 “你打算和他分手吗?”他突然用小心翼翼的语气低声问她。 他眉心微蹙,嘴角有些紧张地抿了起来,似乎很在意她即将给出的答案。 “我恐怕根本没得选吧?”花栩栩心情复杂,伤感地说,“在我与云飞之间……很可能我从一开始就没什么选择权。归根结底,他爱的就不是我。” 听她态度并不十分明确,齐天枭久久没有说话,发出连声幽叹,似乎盘算着该如何将最有力的话语表达出来。 “没错,楚云飞根本不爱你。”他平淡的说,“不然他昨晚不会丢下你去找诗雅,也不会一直欺骗你,背着你和前未婚妻私会。而且,楚云飞的爷爷,一直盼着抱孙子。这下连聪明乖巧的孙子都是现成的了,老人家根本不可能允许云飞放弃自己的儿子,另找别的女人。” 花栩栩不说话,心烦意乱地继续对着窗外发呆,却发现齐天枭不知为何,突然降下车速,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他走出车子,站在临海的木栈道上眺望远处的海面。花栩栩也跟着走了出来,心想,或许他还有别的话想对她说。 “栩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他转身正色对她说,乌黑的眸底压抑着某种激烈的情绪,以至于连目光也跟着微微发颤,落在花栩栩澄澈的杏眼上,“我理解你现在心里很乱,也不强求你立刻给我机会,让我成为你的爱人、你的依靠,可是……我想让你明白,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我见不得你为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如此伤心……” 他的话突然顿住,面色很为难、很纠结,不知还要怎样继续说下去。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为什么?”花栩栩用伤感的语调低声问他,“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很像那个人……那个多年前疼你、爱你,又抛弃过你的姐姐,肖楚楚?” “我知道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可如果我说并非如此,你会相信吗?”他向她身边走近一步,颤抖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爱本来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东西,有时候爱一个人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我只知道,当我见不到你的时候,心中也总是无法忘记你,总是想着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想起我,才能制造机会与你见面?而刚才,看着你那样伤心,我心里简直比自己受了伤还要难过,还要心疼。这样的心情,难道还不算爱吗?” 花栩栩不知该说什么,微微转过头去,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我知道我这个人风评不好。一些人在背地里编排我什么,我也听说了。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过于排斥我,不要总是轻易地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花栩栩点点头,忽然发觉对于齐天枭她一样很不了解。虽然他在业界口碑不好,可他对她,却始终相当诚恳,不仅从没有做过一件让她为难的事,还处处关心她,在她落难之时为她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帮助。 “我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多多了解彼此。”他又靠近一步,近得几乎贴到她身上。 花栩栩下意识地想向后退一步,却被他伸出手臂轻轻搂住了腰。 “天,天枭……”她不自在地扭开头,有些抗拒。 “栩栩,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但我真的希望,你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说着,他又松开了搂在她腰上的那双手,遗憾地叹着气向后退了一步,主动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好让她不要再那么紧张。 “你现在和楚云飞闹得这么不愉快,我甚至担心你的工作会受影响。”他一脸担忧地继续说,“看他刚才对你的态度,说白了,就是他既想和赵诗雅重归于好,又不想失去你这个情人。可是,他毕竟是你的总裁,如果你不肯配合他对你的占有,事情恐怕……终究会对你不利。” 他说的这番话怪刺耳的,花栩栩烦恼地皱了皱眉,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你想辞掉世恒的工作,我举双手赞成。凭你的才华,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没有出路。”他接着又说,“如果你能考虑来我的公司就职,我一定会给你提供最好的平台,让你的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成长和发挥。工资待遇也绝不会比你在世恒差。” 92. 亏欠他 齐天枭希望花栩栩离开世恒公司,跳槽到他的“凌霄艺术”工作。 对于他给她开出的高薪承诺,和另外一笔数目不小的签约费,花栩栩也并非完全不动心,因为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钱。她希望替姐姐至少先把欠工厂工人的那二百万债务尽快还上,这样花蓉蓉才更有可能争取轻判,少坐几年牢。 况且,欠了不差钱的大公司一些钱或许并不紧急,欠了工薪阶层普通家庭的血汗钱,确是让花栩栩更加过意不去。所以她打算想尽办法,先凑齐二百万偿还那些手里还捏着姐姐欠条的普通工人。 然而,让她离开世恒,离开那个她越来越喜欢的工作环境,她还真是于心不忍。 况且,如果她真的离开世恒公司,以后,是不是就更没有机会再见到楚云飞了呢? 虽然她很生云飞的气,甚至觉得应该和他分手,可是,内心深处,终究还是隐隐藏着几分对他难舍难分的情愫。就算无法做他的爱人,至少,她还不想就此连平时偷偷看一眼他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仿佛看穿了她此刻纠结的心情,齐天枭对她笑得一脸温和,缓缓开口: “栩栩,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做出决定。可是,有些事,当断则断才是最理智的。我一方面担心你的工作和生活,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看到你被楚云飞继续蒙骗和伤害。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言辞恳切,凝视他的乌黑眸子中,分明滚动着一丝伤感而笃定的深情。 花栩栩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呆住,为难地咬着下唇,终究还是对他说了一声: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闻言,他莞尔一笑,挽着她的腰返回车里。 车子继续在市内穿行了大约二十分钟,齐天枭按照花栩栩给他的一个定位地址,开车来到西南三环一个较为偏僻地段的巷子里。 花栩栩下了车,托着箱子在狭窄的巷中穿行了几分钟,终于找到她同事李维佳的父母经营的那家小型家庭旅馆。 齐天枭见她已经顺利找到了地方,也不便继续打扰,转身开车离去。 李维佳听说花栩栩来了,赶忙热情的下楼招呼她,帮她搬行李,将她带到二楼最西侧,一间大约只有十平米的小卧室里。 “抱歉啊,栩栩,我爸妈说……最近是旅游旺季,客人太多了……既然要给你打五折,你就只能住在这个小房间里了……”李维佳惭愧地低了低头。 花栩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父母毕竟是做生意的,无缘无故要给她打五折低价出租自家房间,必然是有些舍不得吧?再说,他父母和花栩栩非亲非故,她又来得这么匆忙,让人家做太大的牺牲总归是不合情理。 “别这么说。我突然找你帮忙,还让你给我打五折,我自己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说着,她转身将这小房间迅速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屋子虽然小了点儿,却收拾得相当整洁得体,环境也十分温馨。 于是,她唇角牵起一抹欣慰的甜笑,诚恳的对李维佳说: “我现在能有一个这么好的住处,心里已经很满足,很感激了。”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知道我今天遇到了多困难,多心烦的事……可当你答应可以给我提供一个住处的时候,你真是让我,今天第一次的……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多亏你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一份无奈的苦涩再次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上来,湿润了她的眼睛。 李维佳看出她眼眶里泛起泪花,竟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栩栩,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谁欺负你了?”直爽的李维佳赶忙追问。 “没事。”花栩栩深呼吸,压抑着胸中激动的情绪,疲惫地对他微微一笑,“说来话长……不过,我想一切终究会好起来的。” 昨晚根本没睡几个小时,今天又折腾了大半天,花栩栩身心疲惫,简单吃了些东西,又在小旅馆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一回到房间便换上睡衣爬上了床。 虽然李维佳的父母给她住的这间,是整个小旅馆最小的卧室,可床铺却收拾的非常干净,被单被罩全是新换的。窗帘也足够厚实,将窗外凌乱的街灯遮挡得严严实实。 傍晚时分,她躺进暖融融的被窝,被被子淡淡的清香温柔包裹,竟然很快就有了困意,眼皮开始打架。 然而,她还是在这要睡没睡的短暂时间里,迅速思考了一下她目前急需解决的几个问题。 齐天枭大概从律师那里了解了花蓉蓉目前的情况,知道花栩栩急需一笔钱去偿还欠工厂工人那二百万的债务。他给花栩栩开出高额签约费,一方面是为了帮她,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她能接受这份好意,以此为契机,将她挖到他的公司,为他工作。 “可是……二百万对我和姐姐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欠了齐天枭这么大的人情,他又指望我以什么方式去报答他呢?只是为他工作而已吗?”花栩栩沮丧地对自己喃喃低语,“我现在差不多一无所有,能给他的……并不多。” 她也并非天真的傻瓜,怎会不知道齐天枭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于是她忧愁地发出一声长叹。 “他说他爱我,想让我给他机会,和他交往……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对他明明没有那个意思,难道只为了得到一笔钱就勉强和他在一起吗? “如果我接受这笔钱,今后是不是就更不好意思拒绝他了?” 保持同一个姿势冥思苦想许久,她终于困得熬不住了,沉沉地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 这一夜噩梦不断,一会儿梦见姐姐铁窗之后满脸泪水的委屈模样,一会儿是齐天枭凑过来试图抱她的紧张场面,最后,楚云飞无敌英俊的脸庞再一次深深刺痛了她的神经,让她在一阵撕裂的心痛中缓缓睁开双眼。 她和云飞,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清晨醒来时,花栩栩发现自己眼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泪痕。原来即使在梦里,她也为难地哭了起来。 然而抹去眼泪,她却在心中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不想依靠齐天枭的帮助偿还债务,与其亏欠他太多,不如想办法自己解决问题。她不想就这么向命运低头。 于是,她迅速起身洗漱,穿好衣服,决定再去一次远郊养父母的老房子,把该做的事妥善处理好。 93. 不受理 花栩栩决定把养父母的老房子卖掉帮姐姐还债。 虽然这栋房子承载了太多她儿时美好的回忆,也是她视为家园的重要地方,可是,目前设法帮助姐姐减刑才是最要紧的事。花蓉蓉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养父母最最重视和疼爱的女儿。姐姐在,她的家才在。 所以,在保留房子和帮助姐姐之间,花栩栩做出了果断的选择。她想,如果养父母还活着,也一定会同意她这样做的。 于是,这天她很早就起床出了门。先乘地铁,又坐公交车,她再次来到海州市北郊的“桥仙镇”,找到当地的房屋中介,咨询卖房子的相关事宜。 反正目前正住在那里的小夫妻的租房合同,也只有一个多月就要到期了,正是计划将房子出售的大好时机。 整栋房子分为上下两层,加上房前屋后的小院,共二百多平方米。参照附近一些房屋的价格,大概能卖到二百二十多万人民币。可是,花栩栩急需这笔钱,没有很多时间等人慢慢看房、慢慢讲价、慢慢决定,所以她干脆跟中介说了,将房子价格定在210万这个数目上,希望能快些出手,好将200万尽快还给姐姐欠债的那些工厂工人。 结果这一天,她又是跟现在的租户协商,又是带着房屋中介去看房、拍照,签订了代理合同和其他手续,忙忙碌碌了快一整天,才终于把所有的事都定了下来。 舍不得打车,她傍晚七点多才坐了一路的公交和地铁,精疲力尽地返回海州市内。 晚饭也没顾得上吃,她稀里糊涂地睡了一宿,第二天便是周一,迎来紧张而忙碌的上班时间。 清早,花栩栩匆匆吃了小旅店为她准备的早饭,便和同事李维佳一起坐地铁去上班。她特意叮嘱维佳,尽量不要将她突然搬家的事透露给其他同事,以免大家问东问西,她解释不清楚。 维佳已经听花栩栩说过她姐姐被人给坑了,还被警察逮捕,面临牢狱之灾的事。他对花栩栩很是同情,并向她保证一定不会多嘴,尽量为她保守秘密。 结果这一天,花栩栩才刚进到世恒公司“美创部”位于五十五楼的办公区,还没来得及领受堆积成山的任务,却先被总编佟煜叫到了办公室。 “你坐。”佟煜眉心深锁,表情是周一常见的烦躁脸。 花栩栩战战兢兢地坐在佟煜办公桌对面,抬头直接对上她穿透性极强的一双眼,突然有一种作为犯人,即将被警察审讯的紧张感。 “你和楚总最近是怎么了?”佟煜单刀直入。 “楚总他……说什么了吗?”花栩栩不确定的问,心中忐忑,心想,楚云飞该不会是想让她立刻从公司辞职,从他眼前消失吧? 佟煜神色冷峻,写满疑惑的一双眼睛深深眯了起来,观察着花栩栩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许久没说话。 “楚总他……有什么事吗?”花栩栩叹着气,鼓起勇气问佟煜,决定勇敢面对最残酷的现实。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他今天一大早就来公司,特地跟我嘱咐了几句话,然后又匆匆给自己安排了一次去欧洲的出差,说是最早也要周四才能回国。” “去出差了啊……”不知为何,花栩栩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心想:出差了正好,免得这几天在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人尴尬。 “但是关于你,他特别嘱咐了我一句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佟煜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什,什么话?”花栩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说,在他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里,叫我千万不要受理你的辞职申请。” 佟煜一句话听得花栩栩突然愣住了。不要受理她的辞职申请?这就是说,虽然他们已经闹僵了,可他还不想让她离开公司吗? 她一时间思绪有些凌乱,垂着眼冥思苦想,楚云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对面的人却并不打算让她在这里发呆太久,又一次干脆的开口问道: “我问你,花栩栩,你真的打算辞职,离开世恒吗?!” 佟煜的声音和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感,从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里清楚地传达出来。 “没,没有。”花栩栩连忙否认,“至少目前……我还没有离职的打算。” 她心中更加纠结。到底要不要离开世恒?!现在楚云飞对她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还有,齐天枭对她开出的条件那么诱人,她是不是也该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楚云飞正在交往的事。”佟煜果断的说,话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气愤。 花栩栩深深低下了头,却像是一副中学生早恋,被班主任发现了的悲催模样。 “我不知道你和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没时间去过问自家总裁的婚恋生活,”佟煜一副很头疼的样子,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一直紧皱的眉心,“但是,我决不允许你因为和他之间的矛盾影响工作!更不能因此降低你创意、作图,以及其他方面的工作质量!你懂了吗?!” “明白。”花栩栩被她训了,只得连连点头。 “还有,我认为你在世恒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如果你真的想放弃在这里工作的机会,的确是……很令人惋惜的。”佟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调也不知为何突然柔软下来,“花栩栩,说实话,我认为你很适合这里的工作,你的能力也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有了显著的提高。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希望失去像你这样可塑性很强的年轻员工的。” 她的话对花栩栩来说,无疑是一种肯定。佟煜诚恳的说出这些话,让她不由得颇受感动,各种复杂的滋味一股脑涌上心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但是,如果你真的和楚云飞之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严重到一定要以离开世恒的方式来做一个了断的话,我想……我也会尽力去理解你的苦衷。” 花栩栩难过地抬头望着佟煜,在她向来严厉、不近人情的眸子里,读出几丝无奈而伤感的意味来。 “离不离职是你的自由。”佟煜再次深深叹气,调整着刚才一瞬间有些激动地情绪,重新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她说,“如果你真想离职,至少要提前两个月通知我。你的工作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替代的。我愿意理解你的苦衷,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对你的一番苦心。” 说完,佟煜将卡在鼻梁上的眼睛摘下来,又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眼镜布,心不在焉地擦了擦。 花栩栩沉默了一会儿,始终紧咬下唇,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继续发呆。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佟煜轻声问道。 “明白了。”花栩栩喃喃应了一声。 “明白就好。明白了,就出去开始工作吧。今天是周一,你也该知道,我们美创部最近会有多忙。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对不起你自己的那份辛苦付出,和难得的上进心。” “是。” 说着,花栩栩垂头丧气的走出了佟煜的办公室。 云飞真的不希望我辞职吗?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花栩栩一边开电脑,一边在心中琢磨着这件事。 然而,当她看到邮箱里塞满待办工作的未读邮件时,便再也没有功夫去纠结她与云飞之间的事了。 充实而忙碌的工作日,再一次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架势直奔花栩栩迎头碾压而来。 94. 莫名的愧疚感 结果周一这一忙起来,花栩栩又把需要吃午饭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直接头不抬眼不睁的作图作到两眼发黑。 “呃……不行了……我都快饿得睁不开眼睛了。” 于是,下午两点,她才不得不从椅子上起身,打算去茶水间冲一杯既充饥又提神的浓咖啡,回来就着几块饼干凑合一下,填饱肚子。 谁知她才刚捧着马克杯在走廊里走了一小段路,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来电铃声。 她掏出手机一看,打来电话的人竟然是齐天枭? 她捧着手机纠结起来,心想,她是接还是不接呢?这个时候齐天枭找她会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又来劝她跳槽到他的公司,为他工作的吧? 迟疑片刻,她还是不忍心就这样无视他的来电,躲到隔壁的楼梯间接起了电话。 “喂,齐总?” “栩栩,你现在有空吗?我碰巧在你公司附近办事。可以出来见个面吗?我们一起喝个下午茶吧?”齐天枭对她说话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和体贴。 “我……” 工作这么忙,花栩栩本想一口回绝,可转念间又想起佟煜今天早上才对她说的话。心想:我大概近期都无法立刻办理离职,离开世恒了吧?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跟齐天枭把事情说清楚,让他明白,我短时间内都无法转投他的公司了。人家毕竟诚恳地邀请我一次,还开出那么好的签约条件,再怎么说,我也应该尽快给他一个答复才好。 于是,她在电话里答应了齐天枭的邀请,转身回工位去拿手提包,打算下楼到大楼路对面的咖啡厅去见齐天枭。 踏进咖啡厅的正门,她远远望见他正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耐心等待她的到来。 视线投向门口,齐天枭乌黑的眸子不经意间碰巧落上花栩栩略带几分茫然的脸庞。他对她微微一笑,清浅的笑意如午后阳光般温和舒适,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清逸、俊朗。 花栩栩一时间望着他俊美无敌的笑脸愣住了,联想起她所认识的许多人口中齐天枭风评很差、腹黑阴险、睚眦必报的“光辉形象”,却与每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他那般不同。于是,她心中突然生出几分诧异和不安,心里暗自琢磨着:真实的齐天枭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带着疑虑,她缓缓向他身边走去,终于落座于他身边的一张椅子里。 他已经帮了她很大的忙,花栩栩再也不好意思让他请客,便主动招呼服务员过来,点了些饮品和点心,自掏腰包付了账。 结果还来不及说话,服务员便端着一份看上去十分诱人的提拉米苏向她走来。 花栩栩这才重新记起,自己从早上开始到现在,竟然一直都没吃饭。 饥肠辘辘,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先头不抬眼不睁的吃光了那份美味甜点,连话都顾不上说几句。 “你该不会是没吃午饭吧?”齐天枭看她这幅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轻笑着问道。 “是啊。太忙了,忘记吃饭了。”花栩栩低声咕哝了一声。 “真有那么忙吗?我也没见我们公司的美编像你这样,干得这样拼命,连饭都忘记吃了啊?”他摇头苦笑。 “唉……我一直都是这么忙的,尤其是周一。一大堆工作等着做……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一会儿就要回去继续搬砖。” “如果你来我们公司,绝对不会让你这样过于劳累的。”齐天枭笑着开口,“而且,我们公司的美编在策划展览和与艺术家交流的过程中,参与度都很高,可以从各个方面学到许多东西。不像你现在,工作性质这么单调、枯燥。” 花栩栩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果然还是很想说服她立刻离开世恒,跳槽到他的“凌霄艺术”吧? “可是齐……天枭……”她叹着气,委婉地开口,“我今天和主编谈过了……她说,公司业务这么忙,如果我真的想离职,就要提前两个月跟她打招呼。这样她才好招聘新的合适人选来接替我的工作。所以……很抱歉,我目前还是……很难立刻离开这家公司,到你的公司去工作了。” 听了她的话,齐天枭的脸色突然蒙上一层极浅的,不易被察觉的冷色。然而,眼底的失落只是转瞬即逝,他便立刻恢复常态,微一勾唇,对花栩栩说: “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愿意到我身边来,我对你,有的是耐心。” 他乌黑的眸子深处,明显浮出一抹无奈和伤感,看得花栩栩莫名地心中一疼,愧疚地别开视线,不敢再继续直视他。 “如果你需要钱帮你姐姐还债,我可以随时预支给你。只要你同意来我身边工作,这笔钱,你想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他恳切的话语带着几分急切的意味,更是听得花栩栩心中过意不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然而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已经打算卖掉房子给姐姐还债的。 “嗯……”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拿起手中那杯奶茶狠狠吸了一大口。 她为何会突然感到这般愧疚?她只是不想欠他的情而已,可为何心头就是那么酸酸的,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呢? “栩栩?”他又开口,“今晚,能陪我一起吃饭吗?” 她第一反应是以需要加班为借口直接拒绝,可倏然对上他带着几分乞求的眸子,拒绝的话却又卡在喉中,再也说不出口了。 “好,好吧……不过,我可能下班会比较晚,所以……” “没事,我等你。”他的薄唇拱起欣慰的笑意,一张脸终于一扫阴霾,显得越发神采奕奕。 她总不能处处都拒绝他,让他太失落吧?毕竟,无论其他人怎么说,齐天枭对花栩栩却是从没有做过一件过分的事,还总是处处为她着想,帮她的忙。她答应陪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傍晚六点,花栩栩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给齐天枭发了个微信,说她可以下班了。 结果,还不出三秒,就立刻收到了他的回复: “好的。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 看到这么快的回复,花栩栩过意不去地低声叹着气道: “他该不会是……一直在等着我联系他吧?” 朦胧夜色将冬日的海州市染上一层多情而妖娆的气息。花栩栩坐在齐天枭车里,问他打算带她去哪里吃饭。 “等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转过头来,神秘一笑,对她说。 95. 爱的资格 夜凉如水,车子在灯火辉煌的市区穿行而过,驶向环境更加幽静、灯光暗淡的东港山体公园。 花栩栩坐在车里,远远望着不少车子如黑暗中的萤火虫,沿盘山路上上下下、缓缓而行,心中似被一种静谧的气氛渐渐包裹,对于一会儿要去的那个地方,也隐隐的多了几分期待。 晚上七点,齐天枭的车终于在一栋珍珠白色的半山三层小楼门前停了下来。 花栩栩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发现身边的建筑应该是一家格调相当高雅的西餐厅。只不过,餐厅门前的车位并没有完全停满,透过大门往里看,正厅的客人也并不怎么多的样子。 齐天枭似看懂了她心中疑虑,微笑着对她说: “在这家米其林三星级的西餐厅用餐,是需要事先预订的。每天晚上接待的客人也不多,而且,非vip会员是很难在这里订到座位的。” “哦……”花栩栩略微吃惊地点点头,心想,看来她是被带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地方啊。 齐天枭停好车,便与花栩栩一起并肩走进了餐厅正门。餐厅经理一见是他来了,立刻熟络地走上前来打招呼,还亲自引他们来到二楼一个单独包间里就坐。 银色月光透过半开的落地窗洒在包间室内的地毯上,灯光适度暗淡,营造出柔软浪漫的气息。 酒足饭饱,花栩栩走到窗前的阳台边凭栏而望,看到远处东港的方向金灿灿的,想来那边必定是极明亮、热闹的吧?而此刻她身边,却都笼罩在一片静雅而朦胧的氛围中。 “这是我在海州最喜欢的一个地方。”齐天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的确很美。”花栩栩轻叹。 “我最喜欢这里这种,可以遥望繁华,又独处幽静,坐看纷乱而心不乱的独特氛围。” 他颇有感慨的道出心境,视线却并未望着远方,而是落在花栩栩如星子般明亮深邃的眸子中。 她本是好奇的望着他,却被他这样深情注视了许久,不由得脸色绯红,垂下眼别开了视线。 接着,他竟从怀里掏出一张被他封在塑料壳里的b5纸来。他一只手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将这张纸放在她掌心。 花栩栩低头一看,却更加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 “这是你几个月前第一次在东港碰到时画的那幅画。腹黑阴暗的小魔王。”齐天枭帮她说完了这句话。 “你,你还留着啊?还塑封起来了……” “我会一辈子都好好珍藏的。”他俯身凑近,对她耳边低语。 “可是……你不是还抱怨过我把你画得太,太邪恶了吗?我以为,你不喜欢这幅画……”花栩栩小声嘟哝。 “你画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只不过,那天看到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期待重逢的你,却画了这样一幅大概是被你讨厌、让你害怕的漫画形象来,我心里,是真的很遗憾,甚至还有点儿伤心。”他眉心微蹩,眼底滚动着淡淡的忧伤。 花栩栩说不出话来,又是一股苦涩的愧疚感从心底慢慢涌了上来。 “我也希望我在你眼里,是那种如白马王子一样没有污点,正义而阳光的完美形象,可是……我这个人,正如你大概已经从无数人那里听说的那样,有着复杂的奋斗史,艰难的过去和令人忌惮的当下。或许,这样的我,还有那天给你留下这种第一印象的我,始终是……你不愿真正靠近我的主要原因吧?” 他基本上说到了点子上,花栩栩听了,惭愧的低下头。 “或许许多人都讨厌你,”她缓缓开口,“我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你以前……的一些传闻。楚云飞让我不要接近你,就连姐姐也说过你这个人不简单,让我最好离你远点。哈哈……” 花栩栩惨淡地发出一声苦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然而至始至终,你却从没有对我做过一件害我,或是令我讨厌的事。我大概……从直觉上来说,还是有些怕你、警惕你吧?并且,我认为我和你……是非常不同的两种人。但是,在我心里,我其实并不讨厌你。” 她说出心里话,淡然地抬头凝视他颤抖的眸子。 听了这些话,直视她澄澈的深眸,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局促,终于忍不住向前迈出一小步,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花栩栩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发现他抱得太紧,整个身体又颤抖得厉害,以至于她一时间有点儿慌,又有点儿不舍得就这样强行将他推开。 “我不是楚云飞那种……一切都顺风顺水的艺术世家大少爷。我跟你一样,是一个从小就很怕失去仅有的希望,被没有血缘的亲人收养的孤儿。我的一切都是自己用尽一切办法努力得来的。我没有根基,没有靠山,对我来说,想去争取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捷径。 “有时候……或许我很腹黑,那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仅有的机会。”他再次近距离凝视她的眼睛,“你不懂……有些机会只有一次,有些人若是失去了,便是永远的失去。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最爱的人……” 花栩栩怎么会不懂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他的眸子分明正颤抖得厉害,伤感的视线定定落在她震惊的脸庞之上。 “可是我……” “栩栩,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可以为了你,努力变成你喜欢的那种男人。”他激动的说,此时的表情与他平时惯于波澜不惊的一张脸简直天差地别,“难道我真的要因为过去做过什么,就要从此失去获得真爱的资格吗?” 花栩栩吃惊不语,心中乱作一团。 “请你……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更不要总是刻意远离我,可以吗?”他心碎了似的,用突然沙哑的声音对她说,“可以吗?告诉我?” 花栩栩慌得快要不会呼吸,却突然心疼起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心软,对他点了点头: “可,可以……” 看到她点头说着可以,他紧张的一张脸终于一下子松弛下来,嘴角缓慢勾起一弯浅浅笑意,长舒一口气,说: “太好了……栩栩,谢谢你……” “我,我只是……还没有从和云飞的关系中走出来。”花栩栩垂着眼,“所以我心里很乱,也很沮丧……不知道该如何去重新关注别的男人对我的……好感……” “我懂。我会体谅你的心情,不会操之过急的。”他对她说。 “谢谢你……理解我……” “那么,这个周末,你可以为我留出一天时间吗?” “诶?”花栩栩不解地抬起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再带你去看一次我妹妹。顺便……多一些机会和你相处。” “哦……”花栩栩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答应了?!”齐天枭高兴的说。 “我?我……”她本来还想再考虑一下,没打算这么快答应的,却不忍心再让他失望,便有些无奈地对他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答应。” …… 结果这天晚上,花栩栩直到深夜才被齐天枭亲自开车送回李维佳家开的小旅馆门口。 凌晨时分,拖着一天的疲惫,花栩栩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却不知道,楚云飞的飞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在海州国际机场平稳落了地。 云飞一下飞机,也不管现在是几点,首先拨通了好友秦铮的电话号码。 “秦铮?” “大少爷,您老知道现在是几点吗?”秦铮有些不满地在电话里抱怨了一句。 “秦铮,诗雅的事我都查清楚了。明天下午,拜托你帮我把花栩栩带出来,可以吗?” “想带她出来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秦铮不耐烦的问。 “我有我的安排。” 96. 秦铮出马 早上七点,花栩栩的闹铃将她吵醒。 昨晚睡得实在太晚,短短几个小时还不足以缓解身体上的疲劳,此时她头晕脑胀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对着苍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窗帘很厚实,将室外蒙蒙亮起的天色遮了个严实。搬到这间屋子四天了,她还未完全适应这里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租房生活,每天早上醒来,总会有一种很陌生,甚至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短暂困惑感。 今天早上亦是如此。 浑身乏力,她打算在床上赖五分钟再起床。 “周四啊……”她半眯着眼睛蜷缩在被子里喃喃自语,“据说楚云飞去欧洲出差今天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公司里碰到他……碰上了,会不会很尴尬……” 她揉揉眼睛,终究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出门,到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洗漱去了。 望着镜子中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自己,花栩栩叹着气,自暴自弃的想:我这样子,怎么看都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吧?怎么能跟那个美丽高贵的芭蕾舞演员赵诗雅相比?再说,人家儿子都有了……我不如识趣点儿,早点儿跟云飞说清楚,和他分手算了。 她倒不觉得楚云飞真是齐天枭所说的那种,单纯想占她的便宜、想潜规则她的坏男人。然而,云飞对她隐瞒赵诗雅的事这么久,她还是因此很生他的气。 “如果他不同意和我分手,又无法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的话,那么……或许我真的可以考虑主动从世恒辞职了。唉……” 于是这天的整个早上,她的情绪一直被笼罩在这种灰暗而失落的阴影中,早饭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撂下碗筷,和同事李维佳一起坐地铁上班去了。 早上等电梯上楼的时间里,花栩栩还小小地紧张了一下,担心会像上次一样突然碰到楚云飞,或是直接被他从人群中叫走说些什么。 然而那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没有出现,花栩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隐隐地感到很难过。 “唉……已经四天没见到云飞了。也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挤在人满为患的员工电梯里,她在角落里一边面壁,一边小声对自己嘟哝着。 虽说已经决定分手,可她心里却依旧惦记着他。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苦闷的心情只有用疯狂的工作才能得以排遣。于是,花栩栩埋头工作,几乎整整一上午都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过。 新的虚拟画廊区域已经在网络技术部的努力下规划完毕,大的框架也都定下来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对画廊进行装饰和美工,并在其中填充内容。 怕到五十六楼的工作室去办公会碰到云飞,花栩栩故意找了几个理由没有上去。头不抬眼不睁地应付邮箱里的各种任务,她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忙得根本没时间去想他。 早就过了午饭时间,花栩栩就着咖啡简单吃了几块饼干,也不打算去好好吃饭。 正想接着干活,她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一阵催人的来电铃声。 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竟然意外闪烁着“秦铮医生”这个名字。 花栩栩愣了片刻,心想:秦医生是云飞的好朋友,我与他也只在夏凡的画展上见过一次面而已,他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会有什么事呢? 然而她依然记得,在最初脚受伤的那段时间里,秦铮曾费心给她抓过药,药费和治疗费也全都免了。尽管他这么做主要还是看在楚云飞的面子上,然而花栩栩却还是很感谢他,不好意思冷落他。 于是,她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忐忑地接听了电话。 “喂?秦医生?” “你好,花栩栩,我们能见个面吗?我有点儿事,想请你帮个小忙。”秦铮的嗓音是那种客气中带着几分笑意的蜜嗓,听着他的声音,花栩栩可以轻易在脑海中重现他清俊的脸庞,和那双如月牙儿般微微弯起的笑眼来。 “现在吗?”花栩栩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下午两点,离下班还早着呢。 “对啊。我有点儿急事,所以现在就想麻烦你出来一下。”秦铮继续“笑眯眯”的说。 “哦……是这样啊。可是,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她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该不会是跟楚云飞有关吧?如果真的跟云飞有关……那为什么云飞不自己来找我,却让秦铮先给我打电话呢? “这个啊……事情有点儿小复杂……不如你先出来,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怎么样?我真的有点儿为难,所以,还希望栩栩你能体谅我一次。” 既然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花栩栩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好吧。可是我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得跟主编请个假再出去。”她说。 “你们佟主编我认识。我帮你跟她说一声就行了。我想她一定会理解的。” 说着,秦铮挂断了电话。 结果,只过去不到两分钟,花栩栩手机里便收到佟煜发来的一条微信: “秦铮叫你出去的事我知道了。你去吧。办完事直接回家,工作暂时不要管。我让别的同事帮你分担一下。” 花栩栩赶忙下楼,却看见秦铮开着一辆蓝色保时捷suv,早已在办公楼楼下的马路边等待着她。 “秦医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上车坐在秦铮身边,好奇的问。 秦铮启动车子,望着花栩栩的一双眼睛清透而柔和,却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花栩栩,你这是怎么了?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啊。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他关切的问。 “没,没有……只是,工作忙,有点儿累吧。”她敷衍道。 “哦?真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跟云飞闹别扭,心情不好,所以才吃不好,睡不香的吗?”秦铮眨巴眨巴眼睛,故意逗她似的,脸凑过来细细打量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你再这样下去,云飞得多心疼啊。” “他大概……根本不会心疼我吧……”花栩栩用极小的声音咕哝了一句。 “怎么不心疼?一定是很心疼的。” 秦铮这话说得极肯定,可花栩栩却没心思将这个话题继续进行下去,闷闷的保持着沉默。 车子终于开动了,一路向城南的海滨公园方向驶去。 静静地坐了一会,花栩栩叹着气开口说:“秦医生,说实话,你该不会是要带我去见楚云飞吧?” “诶?你怎么知道的呢?”秦铮笑着问她,脸上多少带着几分惊讶的神色。 “直觉。”花栩栩说,“秦医生应该不会在云飞不在场的情况下单独约我出来见面。而且,你这样突然来找我,还不告诉我原因,佟主编竟然也二话没说就给我放了假,我就觉得,今天的事很可能跟楚云飞有关。” “哇!女人的直觉真是厉害。”秦铮笑弯了眼,“你猜对了哦,栩栩,我正是要带你去见云飞。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了,你就不想他吗?不想见他?” “我想不想他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花栩栩沮丧地低声说着,扭头望向窗外,避免被秦铮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然而她深邃的眼底,却早已翻涌起一股温热的泪,“我已经想好了,见个面也好,或许,是时候跟他分手了。” 97. 好狠心啊 “哇!你还真舍得跟云飞分手啊?好狠心啊……”秦铮无奈的摇摇头,嘴角那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却并未消退,眉头皱起来倒像个略带喜感的“八”字。 那边花栩栩已是热泪盈眶,嘴角却倔强的紧抿着不肯松口。 秦铮一边开车,一边贴心地为她递过一包纸巾来。花栩栩轻轻道了声谢,抽出一张擦拭着眼角。 “你不知道,你从小楼搬出去那天晚上,云飞就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我碰巧给他打电话,才听出他醉了,赶忙开了车过去陪他。结果他就一边跟我诉苦,一边给自己灌酒,我拦都拦不住。”秦铮说。 花栩栩不语,心头却像被一根细针狠狠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结果第二天他刚一醒酒,就跟我说,他要亲自去一趟欧洲,把诗雅的事调查清楚。” “这么说他去欧洲不是去出差的?而是去调查赵诗雅的事了?”花栩栩略微吃了一惊。 “是啊。”秦铮叹着气说,“他本来是拜托其他人在那边帮他调查的,可又迟迟没有结果,没办法,他实在不想让你继续这样委屈下去,只好自己去调查。他这么做,不就是怕你一气之下真的离开他吗?” “那……他让你把我叫去,就是说他已经查清了真相吗?”她问。 “是呗。不然他怎么有脸回来见你?”秦铮扭过头来,笑嘻嘻地对她挤了挤眼睛。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还非要你连哄带骗的把我叫出来?” “他这不是……怕你还在赌气,不肯来吗?再说,他那边情况还有些……复杂。一会儿到了你就明白了。”秦铮对她神秘一笑。 “可是……他和赵诗雅,不是连孩子都有了么……”花栩栩垂头丧气,别扭地嘟哝着。 “关于这件事啊,我倒可以先跟你透个底。”秦铮说,“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诗雅的儿子帆帆是云飞的亲骨肉的呢?” “不是吗?我看照片上他跟那孩子抱得那么亲……而且,齐天枭也跟我说,赵诗雅已经做了亲子鉴定,证明那孩子就是云飞的。”她说。 “齐天枭的话你还是别信。我活这么大,都没见过撒谎比齐天枭撒得还溜的人。”秦铮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靠着谎言和虚情假意,才得到如今他所拥有的一切的。” 花栩栩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扭头看了一眼秦铮,忽然想起,秦铮和楚云飞家境差不多。他出生于著名医学世家,爷爷和父母都是业界权威人士,还开着全海州最大的私人医院。他大概也和云飞一样,从小没受到到过什么挫折就有大把机会送到手里,可以说一帆风顺。所以,他和云飞,对齐天枭这种不惜使出一些卑鄙手段来换取成功的人,大概是相当鄙视和不齿的吧? “那你怎么知道帆帆一定不是云飞的儿子呢?”花栩栩绕过齐天枭的话题,追问道。 “赵诗雅确实对云飞拿出了那个所谓的dna鉴定单。可是,即便是这样,云飞还是不相信帆帆真的是他亲生的。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云飞就算真的已经不爱了,可心里却依然迁就着诗雅,不忍心伤害她,所以没有当面拆穿她的谎言,所以才拜托我,秘密地找机会亲自为他和帆帆重新做了一次亲子鉴定,这件事就连赵诗雅也不知道。 “云飞说这件事很奇怪,似乎大有隐情,而诗雅那份dna鉴定单来得也太过蹊跷了。他说,这种事,他除了我,谁也不会相信。所以才让我亲自出马重做了鉴定。结果,你猜怎么着?”秦铮说到这里,像特意吊着花栩栩的胃口似的,扭过头来对她勾了勾嘴角。 “结果怎么样?”花栩栩急着追问。 “结果?嘿嘿,结果帆帆还真不是云飞的儿子。还真让云飞给说中了。” 花栩栩不可思议的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铮,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整件事。 “你,你确定吗?” “你这是在质疑本人的医德和医术吗?”秦铮半开玩笑的对她挑了挑眉。 “没,没有……可是,那么……”花栩栩一时间脑子都混乱了,“那赵诗雅的那份dna鉴定……又是怎么来的呢?她是想欺骗云飞吗?为什么啊?” “至于这些事,一会儿你见了云飞就知道了。” …… 他们来到滨海广场南侧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在最靠里面,位置相当隐蔽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桌子右侧是一条窄窄的过道,左侧则是一堵一米多高的装饰墙。墙顶上,密密实实地摆放着几盆枝叶繁茂的绿萝。这排绿萝也有一定的高度,遮住装饰墙另一侧的一排桌椅,使墙两边的客人互相看不见对方,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私密性。 然而这排装饰墙却并不是很厚。墙两边的座位也都紧贴着墙壁,因此花栩栩怀疑,如果墙那边的客人说话,或许他们这边也可以听的很清楚。 “云飞什么时候来?”她问坐在面的秦铮。 秦铮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两点四十。 “云飞大约三点到。不过,你最好先不要跟他说话。因为,他今天还约了赵诗雅。” “什么?!”花栩栩吃了一惊。 “你放心,赵诗雅不知道我们已经先来了。一切都在云飞的安排之中。有些事,他需要当面向诗雅进行求证。”秦铮嘴角勾起一抹帅气浅笑,那笑容看上去却又带着几分坏坏的意味,“看到这个装饰墙了吗?一会儿云飞和诗雅会坐在墙的另一边。他们说了什么,我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到时候,如果连赵诗雅都坦白了,你总该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云飞的话了吧?”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种算盘?!花栩栩真的震惊了。 “在他们来之前,我们先点点儿东西吧?你想喝什么?” 秦铮对着甜点和饮料那张菜单翻弄了许久,花栩栩这才从刚才那阵懵懵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这一回过神,却猛然感觉到,胃部正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 这几天她工作太投入,早把自己给累坏了。再加上心思郁结,饭又总是不能按时吃,终于胃病复发,疼得她突然弯下腰趴在面前的桌子上。 “诶?花栩栩,你这是怎么了?”秦铮是医生,一看他捂着胃一脸痛苦的模样,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原因,“你该不会是没吃午饭,胃疼了吧?” “我……喝了咖啡,吃了饼干的……” “啧啧啧,咖啡喝多了很伤胃的你不知道吗?我看你这是心病,外加根本不好好照顾自己,给气出胃病来了。” 说着,秦铮“啪”的一声将刚才那些甜点和冷饮的菜单给合上了,招呼服务员过来,给她点了一份红枣小米粥。 花栩栩粥刚喝了一半,突然听见身边的墙那边传来明显是楚云飞的一声咳嗦。 看来他已经到了。 98. 隔墙有耳(上) 花栩栩喝下一碗粥,感觉胃里舒服多了。秦铮又给她叫了一杯温开水让她慢慢喝着。 坐在秦铮对面,她看到,他总是在摆弄手机,不停地打字,似乎正在用微信和某个人聊着天。 聊着聊着,秦铮的嘴角时不时就会勾起一抹坏坏的浅笑,八字眉轻轻挑动,将一双笑眼得意地弯成两道月牙。 花栩栩隐约猜到,他很有可能正在和坐在装饰墙另一边的楚云飞聊天。看他笑嘻嘻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 “你在和云飞聊天吗?你们在说什么?”该不是在说我吧?花栩栩有些不爽的想。 “嘘!”秦铮食指抵住嘴唇,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们说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赵诗雅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为了不让她发现隔墙有耳,他们最好不要说话,也不要发出任何可疑的动静来。 “呼……”看着秦铮神神秘秘,一脸坏笑的样子,花栩栩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又过去了五分钟,大约下午三点十分的样子,赵诗雅终于姗姗来迟,坐在了隔壁楚云飞的对面,用柔情蜜意的嗓音对他说: “云飞?怎么约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家去陪我和帆帆呢。” 回家?一听到这个字眼儿,花栩栩立刻火大的皱紧了眉头。 “咳咳……”楚云飞在墙那边相当不自然地大声咳嗽了一声,惹得坐在花栩栩对面的秦铮差点儿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没什么,我方才碰巧在这附近办事,想起我们很久没来这家店吃饭了,所以才想把你约出来在这儿见个面。”楚云飞说,“帆帆呢?在家保姆带着?” “嗯,”赵诗雅只闷声哼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似乎不大喜欢过多谈论儿子,“对了,云飞,你今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欧洲天气怎么样?你去欧洲的什么地方出差了?” “我去了意大利,弗洛伦萨。最近那边天气阴沉,总是下雨,所以,有风湿关节炎的人恐怕日子很不好受。”云飞淡然的说。 花栩栩却听得有些纳闷,心想,云飞怎么突然提这个? 然而不仅是她纳闷,隔壁的赵诗雅似乎也因为云飞说的这句话,陷入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中。 “阴雨连绵啊……”少顷,赵诗雅用极低的嗓音小声嘟哝着,语气中带着几分似有还无的担忧和烦恼。 “诗雅,你很担心吗?”云飞问。 “我?”赵诗雅的思绪被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个问题倏然打断,略微慌乱地为自己辩解道:“我怎么会担忧?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诗雅,坦白说,我这次去意大利不是为了出差,而是为了一些私事,专门去见一个人的。你想知道我见的人是谁吗?这个人,几天前才刚刚回到弗洛伦萨,我也是很幸运的见到了他本人。” 云飞这话说的花栩栩越来越听不懂了。心想,云飞到底想说什么? 赵诗雅没接话。 “这是我和这个人昨天上午刚照的照片。你看看,我觉得,你一定认识照片中这个人。”说着楚云飞将手机递给赵诗雅,并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 “这是……这是……”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赵诗雅彻底慌得说不出话来。 装饰墙这边,和楚云飞配合默契的秦铮,也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花栩栩,将里面的一张照片放到了她眼前。 花栩栩看到,这张照片是云飞和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的合影。拍照的地方正是弗洛伦萨著名的景点之一,君主广场。照片中,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历史久远的美第奇家族市政大楼,就在云飞和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后充当着背景板。 “这,这……”隔壁的赵诗雅彻底慌了,突然变得颤抖而沙哑的嗓音中,带上了几分明显的愤怒。 太了解她的性格,楚云飞不等赵诗雅发作,便先一步说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声音还颇为提高了些,似乎也想让隔壁的花栩栩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男人名叫黎路,华裔画家,他就是你现在的丈夫,也是你们的儿子,帆帆的亲生父亲。我没说错吧,诗雅?” “住口!”赵诗雅的态度立刻变得冰冷而傲慢,用凌厉尖细的声音指责对面的他,“楚云飞,你变了!你现在竟然学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查我?!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根本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而是变成了……变成了一个鬼鬼祟祟,背后给人捅刀子的小人!” “诗雅,不用再虚张声势了。”云飞的嗓音听上去并未生气,只是让人觉得既无奈又疲惫,似乎他对于赵诗雅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诗雅,黎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也承认,他才是帆帆的父亲。不仅如此,秦铮也亲自帮我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为我和帆帆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表明,你先前给我的那个dna鉴定单,是假的。” 楚云飞说完这句话,对面的赵诗雅却突然变得呼吸局促,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喘气越发困难了: “楚,楚云飞……我,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突然这样……这样对我,我……” 她听上去不对劲儿,气喘的厉害,以至于花栩栩一时间都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情绪太激动,哮喘又要发作了。 “诗雅,不用再演戏了。黎路告诉我,你的哮喘早就好了。前段时间给你看病的那位私人医院的医生我也偷偷调查过,他欠了齐天枭一大笔钱,被姓齐的威胁,所以才答应陪你演这场戏,合伙欺骗我。而你给我的那份dna鉴定单,也是出自那位医生之手。齐天枭这次真是用心良苦。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继续隐瞒?” “楚!云!飞!”赵诗雅气得从咬紧的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了他的名字,愤怒如同火焰一般,伴随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朝对面的男人凶猛扑去,“我真没想到,你竟会变成这样一个人!!你再也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正直坦荡的绅士了。你如今也变得和齐天枭一样,心胸狭窄,喜欢背后算计人了?!!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卑鄙小人的?!!” 赵诗雅傲慢、蛮不讲理的态度听得隔壁的花栩栩心中一惊。也正是在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赵诗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过于骄纵,自尊心高于一切,不仅如此,似乎还早已习惯了用一种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对待他人,对待云飞。一旦形势不利于自己,便会恼羞成怒,将自己的过错通通变相推到对方身上。 99. 隔墙有耳(中) 赵诗雅很明显是那种被骄纵惯了,绝对听不得别人说她一个“不”字的那种女人。 尤其是面对楚云飞这个宠她、爱她多年的前男友,更是一撒泼便停不下来。 明明是她用卑鄙的手段欺骗了云飞,可此刻她说起话来,倒像是她才是受委屈、被欺负的一方。数落起云飞来简直滔滔不绝,趾高气昂到了极点。 楚云飞看来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跟她做口舌之争,只默默地坐在对面等她说累了,发泄够了,才缓缓开口: “诗雅,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包容和忍耐你这个脾气了。”他的语气平静而淡然,“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 “呵!你真的以为我会在乎吗?!你爱不爱我,无所谓!!”赵诗雅直接厉声怼了回去。 在隔壁听到这句话的花栩栩,也不知道她这话是否真的发自内心,还是单纯的只是一句气话。 然而就在她愤怒地甩出这一句之后,赵诗雅却像终于累了、厌了,或是顿悟了似的,声音沉寂下去,沉默了许久。 “我心里清楚,你早就不在乎我了。我是否爱你,你也并不介意。是这样的吧?”楚云飞的语气平淡无波,似乎并未对这样的事实感到一丝的伤感,“我知道,早在我们五年前分手之前,你就早已不再爱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赵诗雅冷哼着低低的说。 “因为,即便是你还在与我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你也并非……一直忠于我。那时,当你我和齐天枭同在欧洲求学的某段时间里,你和他曾经背着我,偷偷交往了很久。” “你,你这是污蔑!!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赵诗雅咬牙切齿地指责云飞,“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虽然是咬牙切齿,话语锋利,可依花栩栩听来,她这时的声音明显正因为心虚而止不住地发着颤。 “是帆帆的亲生父亲,也就是你现在的老公,黎路亲口告诉我的。”楚云飞说,“他说,在他第一次在齐天枭的安排下见到你之前,就听齐天枭很明白地告诉过他:齐天枭只不过是想给你再找一个可以带来新鲜感的男人,陪你风花雪月一阵子,顺便再给你一个继续背叛我的理由。” “你……黎路……黎路竟敢对你说这个?”赵诗雅用沙哑的嗓音说。 “可是黎路说,他连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后来,他竟然真的疯狂的爱上了你,而你,也疯狂的爱上了他。”楚云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嘲似的说,“我与你曾相爱、相伴了将近十年,可你那时只认识黎路三个月,却决定为了他、为了你的真爱放弃一切,离开我。” 赵诗雅没有说话,却讽刺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其实,在前几天见到黎路之前,我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他继续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了你和他的事的吗?” “什么时候?”赵诗雅问。 “唉……”楚云飞长叹一声,开始用平静的语调回忆往事: “五年前,你一言不发地离开我,人也消失了。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担心你,多心痛吗? “我为你伤心了三年。在那三年里,我拜托在欧洲各国的朋友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我甚至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你只是有点儿厌倦了、有点儿累,只是离开我一段时间,终有一天还会回到我身边。可是,就在我为你守候的第三年,一位远在意大利的朋友却给我发来了你的消息,告诉我,你人在佛罗伦萨。 “得知你的消息,我放下了手中的一切,第一时间飞去了意大利。然而,就当我风尘仆仆的来到朋友交给我的那个地址的时候,我却看到了这一幕。” 说着,楚云飞又将手机递了过去,将相册里的另一张两年前的照片递到赵诗雅面前。 墙的这边,秦铮也适时将自己手机里的同一张照片拿给了花栩栩。 照片上,看上去更年轻一些的赵诗雅正怀抱着一个大约只有一岁多的男孩,站在一个英俊的男子对面。那男子正是刚才另一张照片中,与楚云飞合影的男人。 花栩栩心想,这个人一定就是他们刚才所说的那个名叫黎路的画家。 照片上的赵诗雅与黎路挨得很近,面对面站着,两个人共同捧着那个黑头发,小小的一岁男孩,笑得无比甜蜜。赵诗雅那时的笑容,简直可以用“令人目眩”这个词来形容,那么甜美、灿烂,代表着发自内心深处最最令人羡慕的幸福。 “你,你竟然看到了这个……”赵诗雅叹着气,苦涩的说。 “是啊。我那时就在远处看着你们,你应该没有发现我。”云飞说,“你那时……正如这张照片上一样,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含情脉脉地望着你面前的黎路,对他笑着。你那个表情让我顿时明白,你深爱的人早已不是我。而那个孩子,也一定是你们爱的结晶才对。” “你偷拍了这张照片?”赵诗雅问。 “是啊。两年前,在看到你们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才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你,将你交给能让你感到幸福的另一个男人。”说到这里,云飞又一次自嘲似的哼笑道,“你知道吗?在那以前,我大概……从未见过你笑得那么好看、那么幸福,所以才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当然,我一直留着这张照片的原因,也是希望它能时不时的提醒我:你已经得到了幸福,我没必要再对过去过的种种念念不忘,或是耿耿于怀。” 赵诗雅沉默了片刻,终于认输了似的幽幽开口: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早点儿拆穿我?比如说,我几个月前刚回到你身边的时候?” “因为那时我并不清楚你和黎路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想重新回到我身边到底是为什么。你或许有你的难言之隐。我对你,虽然不爱了,可对我来说,你依然是我从小就认识,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很特别的女人。而且,你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我不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你下不来台。”云飞说。 “我现在也很下不来台。”赵诗雅赌气似的嘟哝了一句。 “我猜你这次回海州,一定有你的苦衷。所以我想先了解更多一些,再决定该怎么做。” “呵,这果然是你的风格:四平八稳,无趣得要死。”赵诗雅一定对云飞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你还是当年那个让人无聊倒死的工作狂。” “所以你才爱上了跟我截然不同的那个男人吗?黎路是个彻头彻尾的艺术家,和你一样狂放不羁,热爱自由和冒险。”云飞说。 “是啊!他比你强多了!” “那你为什么还把他一个人丢在欧洲,自己带着孩子回海州来找我?”云飞听上去并没有生气。 “我……我们……”赵诗雅突然吃螺丝,说不出话来。 “我猜,是因为齐天枭答应了一些……你无力抗拒的条件,对吧?” “你,你到底知道多少?!”赵诗雅愤恨地反问。 “你和黎路虽然相爱,可你却因为当年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的婚约,惹恼了你父亲,断绝了与赵家的一切联系。这个我早就听说了。”楚云飞说,“而黎路这几年混得也不好,他的画始终得不到业界的肯定,无法靠画画养活你们一家三口。是这样吧?” 赵诗雅不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这几年,你和黎路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我听说,你没有再去跳舞,也没有稳定的收入。” “是又怎样?!”被拆穿了自己的窘境,自尊受伤的赵诗雅有些气愤。 “齐天枭,恐怕答应给你不少钱,让你来帮他搅乱我的生活。是吧?”云飞问。 “不,不只是钱而已……”赵诗雅的声音弱了下去,尾音突然消失,抽抽鼻子,低声哽咽着说:“他还答应我,会帮我……对黎路在欧洲和中国两地进行全面的推广,帮他成功、成名……” “黎路恐怕并不知道这个原因。”云飞有些伤感的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赵诗雅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100. 隔墙有耳(下) 赵诗雅抽抽搭搭地哭着,为了保持体面,她虽然还不至于放声大哭,却也止不住一直哽咽,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花栩栩听到云飞将手边的纸巾递给她,低声劝着: “好了,别哭了……黎路他应该不会怪你,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重新回到他身边。” 赵诗雅不语,一连抽出几张纸巾擦着鼻子。 “我早就知道,你很爱他。刚才听我说起意大利最近总在下雨,你的脸色就突然不好看了。黎路有严重的关节炎,其实你也很担心他的身体吧?” “嗯……”赵诗雅颤巍巍的点点头,刚才那股子蛮不讲理的傲气也彻底烟消云散。她一边叹气,一边低声对云飞说: “我离开意大利回海州之前,黎路已经离开我们母子一个多月了……他去北欧写生,说是找到了灵感,想专心画画,所以,平时电话都很少打一个……”说到这里,赵诗雅哭得更加可怜。 “黎路……虽然混得不好,可我心里最清楚,他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很渴望事业上的成功,渴望在艺术上做出一番成就。他把他的事业,看得非常重……以至于,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在他心里,比起我和帆帆,事业对他来说才是更重要的。” 赵诗雅带着哭腔继续对云飞倾诉。 “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大好,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或许是我扯了他的后腿。我跟他在一起,还生下帆帆……这些都让他在无形中被家庭中的许多琐事所牵绊,无法专心在艺术创作上……我想,或许是我害了他……”说到这里,赵诗雅哭得更厉害了,云飞只得又递过去一盒纸巾,耐心地安慰她。 “所以你才为了他,接受了齐天枭的条件,背着黎路回了海州?为了得到钱,也为了让齐天枭帮黎路做推广?”楚云飞问。 “嗯。”赵诗雅哭着哼了一声,“只要他好,我带着帆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不想再拖他的后腿,我想成全他。” “唉……”楚云飞无奈的长叹一声,“诗雅啊诗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想帮黎路,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是世恒天艺的总裁,在包装和推广艺术家方面,我难道还比不上齐天枭吗?!” “我……”赵诗雅纠结着,委屈着,“我五年前一声不响就离开了你……我怎么好意思……再去为了黎路的事去求你?” “所以你就去求齐天枭?他那个人本质是什么样的你会不清楚?” 接下来赵诗雅嘴里又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花栩栩没听清楚,但她觉得,后面她也不需要再继续听下去了。 于是,她默默站起来,提了手提包,朝这家酒店的侧门走了过去。 秦铮见她要走,赶紧起身跟上。 走出饭店侧门,在确保楚云飞和赵诗雅不会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之后,秦铮问花栩栩: “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我住的地方去……”花栩栩心情还是很复杂,表情木讷,只顾脚不停的一直向前走。 “现在你都知道真相了,总该原谅云飞了吧?”秦铮说,“他可是真的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啊。” 秦铮轻轻扯住她的手腕,花栩栩这才整个人都跟着微微一怔,停住脚,混乱的思绪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你要去哪儿?我开车送送你吧?”他问。 “不用……总是麻烦你……我去坐地铁就好了。” “别这么客气啊。楚云飞可从来不跟我客气。今天早上他凌晨两点多飞机一降落就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那个气啊!!!当时我就……提着手术刀去给他开颅的心都有了!!” 秦铮说话总是这么幽默,听他在逗她,花栩栩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弯了弯,眼底流露出几分柔和。 最后,在秦铮的坚持下,花栩栩还是跟着坐上了他的车。 沿着美如画的滨海路一路缓缓行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秦铮: “秦医生和云飞认识很多年了吧?” “是啊!我们从小就是损友,高中在一个班,每天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这么多年来也还是这样,没怎么变过。”秦铮咧嘴笑着对她说。 “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花栩栩谨慎的说。 “关于云飞的问题?问吧!我甚至可以把他小时候都干过什么糗事全部详详细细的说给你听!以后你好取笑他!哈哈哈……怎么样?过瘾吧?” “噗……”花栩栩忍俊不禁,可一想到他最想知道的那些事,又不由得忧愁的发出一声长叹,“我就是很好奇,齐天枭为什么这么恨云飞?他和云飞,以前不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吗?” “齐天枭这个人,心胸狭窄、内心阴暗,好像对谁都不信任。他这种人的心理,我自然是不太懂,说实话我也有些看不透他。不过,云飞跟他绝对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属性。所以,作为竞争对手,他们俩是不可能搞好关系的。 “云飞喜欢正大光明的去争取一些东西,即使得不到,也很少会想到要去害谁。可齐天枭就不一样了,那家伙最擅长阴谋诡计、歪门邪道这些东西。有些令人不齿的手段……我都不屑于讲出来。 “你就说齐天枭和赵诗雅那档子事吧!当时云飞和诗雅还好着呢,齐天枭竟然就偷偷的勾搭上了诗雅。他不仅自己勾搭,还把别的男人介绍给她。诗雅当年离开云飞的时候,就是齐天枭怂恿的,私奔的对象黎路,一开始也是齐天枭别有用心介绍给她的。你说,齐天枭这不就是存心使坏,想给云飞找不痛快吗? “当年在欧洲的艺展圈子里,云飞确实是一个实力出众,在业界口碑很好的策展人。再加上他家世显赫,许多画家和艺术家都想跟云飞合作。他也的确因为这样的原因无意中抢了齐天枭不少业务,可是,被抢的也不都是齐天枭。齐天枭鬼点子那么多,他也没少让云飞吃瘪。这些业务上你来我往的竞争本来都很正常,可齐天枭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嫉恨云飞,还对诗雅做出那种事来吧?毕竟正如你所说,齐天枭和云飞确实有一段时间,是很好的朋友关系。 “再后来,业界最大的策展公司,总部设在英国的跨国集团世恒天艺,决定设立中国分公司,需要一位资深策展人在这边坐镇总裁。这个总裁职位,一开始就被推举出两个候选人。你猜这两个人是谁呢?” 说到这里,秦铮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目光扫过花栩栩听得专注的一张脸。 “该不会是……云飞和天,齐天枭吧?”花栩栩说。 “是喽。就是他们俩。”秦铮无奈的摇着头,“本来就势同水火的关系,又被同时选为这种重要职位的候选人,当时的局面简直都让人没眼看了!” “结果云飞得到了这个职位。齐天枭,输了。”她低低的说。 “是啊。”秦铮叹道,“说到这件事,其实当时世恒总公司内部也意见不统一。有人喜欢云飞做这个位置,也有人偏偏喜欢齐天枭那种鬼才的能力。齐天枭并非真的没有机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花栩栩好奇的追问。 “只不过后来,云飞的爷爷一出马,形势就彻底倒向了云飞这一边。你也知道云飞的爷爷是什么人,那位老人家的名声和功力,即便在欧洲也是响当当的。” 101. 跟我回家 花栩栩被秦铮送回李维佳家小旅馆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潮湿的北风卷起老城区巷子里的尘土,稀疏树叶在萧索的风中沙沙作响,似在诉说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叹和哀愁。 花栩栩对着窗外凄凉的冬日景色发了一会儿呆,终于闭紧窗子,换上了睡衣,猫进暖融融的被窝里。 佟主编叫她办完事就不用再回公司了,于是她便没回去,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打算就这样好好休息到明天早上。 今天下午,她听到了楚云飞与赵诗雅之间的对话,直到此刻,心中依然很难平静下来。 “他为她等待了三年,结果却看到她早就跟别男人过上了美满幸福的小日子,而且连孩子都生了。”一想到这里,花栩栩不由得有些心疼云飞,“还有齐天枭……他可真是把云飞坑得够惨的。不过,痛失世恒天艺中国区总裁的职位,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难以释怀的打击吧?难怪他直到现在都还那么恨云飞。” 一想到这里,花栩栩突然记起,她昨天晚上陪齐天枭一起吃饭的时候,还答应了他这个周日会陪他一起回家去看望他妹妹齐薇。 “唉……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又该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齐天枭呢?”花栩栩犯愁了,“难道说,要我爽约,说我有事不能去了吗?那样的话,齐薇会不会很失望呢?” 今天早上齐天枭还给她发了条微信,说薇薇很期待花栩栩周日和哥哥一起去家里陪她画画。 “唉……” 满心纠结地发出一阵阵长吁短叹之后,花栩栩终于决定,还是去一趟比较好。齐天枭虽然对别人挺坏的,可时至今天,对她总还是不错的。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晚上六点多,花栩栩正琢磨着要不要简单吃点儿什么东西,以免胃病加重。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晶黑的手机屏幕上,竟然显示着“桥仙镇”房屋中介的电话号码。 心想,莫不是她卖房子的事有着落了? 于是她赶忙接起了电话。 结果她还真是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一户做买卖的人家,决定买下花栩栩养父母留下来的那栋二层小楼。而且竟然也没讲价,直接就答应以210万人民币的价格成交,还可以一次性付清房款?! “天哪!怎么有这么好的事呢?!”花栩栩挂断电话,突然开心的不得了,“这下姐姐有救了!怎么也能少判两年吧!” 房产过户等一系列程序,中介都可以帮她代劳。她只需要抽个时间把必要的手续跑两趟,再看看合同,签签字,一切就都能顺利解决了! 心满意足,花栩栩“嘭”的一声躺倒在身后的小床上,心想:莫非我终于开始转运了?前段时间的倒霉日子总算是要熬过去了! 正高兴的恨不得在床上翻几个跟头,她的手机,却再次响起一阵迫不及待的来电铃声。 她一扭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立刻吃惊地“啊”了一声,心脏也跟着停跳了半拍。 看到打来电话的人竟然是楚云飞,她一时间愣住了,伸出手去想接听电话,却又心跳如擂鼓,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下午,她又一下子得知了他过去的那么多往事。他现在打来电话,是想对她说什么呢?她又该怎样去面对他呢? 伸出手去,又缩回来,再伸出手……探出的指尖终究忐忑着,按下了接听的按钮。 “喂?云飞……” “栩栩,你下来。”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刻不容缓的迫切感。 “云,云飞……” “下来吧,栩栩,我就在你楼下等你。”楚云飞温润的嗓音笃定、深沉,带着令她迷醉的吸引力,“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见我吗?” “你说你在楼下?你在……哪个楼下?”花栩栩更吃惊了。 “在你住的那家旅馆的楼下啊。秦铮已经把地址告诉我了。你拉开窗帘,应该能看到我。” 花栩栩这下慌了,赶忙从床上蹦起来,拉开外面那层薄薄的窗纱看了一眼。 天哪!!楚云飞,开着他那辆银色劳斯莱斯,竟然真的就停在李维佳家的小旅店门外! “你,你真的来了?!” “你不是看到我了吗?” 楚云飞站在车子边上,一双逆天长腿,即便离着一段距离,依然十分抢眼。他微微抬头望着二楼,嘴角紧抿着,忧伤中带着几分怨念的目光,正好与花栩栩顾盼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花栩栩吃惊的睁大眼睛,眼底却莫名地泛起一波温热的泪。 “下来吧,栩栩,我等你。” “唔……”她闷哼了一声,默默转身,一言不发地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开襟毛衣披在睡裙外面,然后便推开门,有些木然地一步一步走下了楼。 走到旅店门口,望着不远处正眼巴巴地盼望着她过去的楚云飞,花栩栩突然绷不住了,压抑许久的情绪,伴随着浓烈而酸楚的思念,让她再也忍不住,迈开腿朝他身边一路飞奔过去。 “云飞!”她小跑着扑进他怀里,将所有的矜持和隐忍通通抛在身后,陷入他胸口宽厚而踏实的温度中。 “栩栩……”他紧紧抱着她,深深嗅着她秀发中清甜的薄荷香,情不自禁地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一开始迫不及待的炽烈深吻,慢慢转化为一种柔情入骨的长久痴缠。花栩栩被他吻得腿都软了,呼吸时断时续,大脑也停止了思考,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他紧拥的怀抱里任由他随意摆弄,越抱越紧。 “唔……云飞……”她忍不住求饶,软糯的唇却又情不自禁地凑过去索取更多。 “你想我吗?”深吻的间歇,他沉醉的叹一口气,在她耳边低声问。 “想。啊……”她感到耳垂儿突然被他含进嘴里,唇舌轻舔慢捻着,令她忍不住发出一阵醉心的低吟,“云飞……我想你……” “我也想你,栩栩……今晚,跟我回家吧。” “什么?”花栩栩陡然一惊,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发现她此刻苏若无骨的这副身体,早已被他轻而易举地一下子抱起来,眨眼间便被塞进他车里,按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云,云飞?”她有些慌乱,看着他也匆匆回到车里,坐在她身边打开了引擎。 说完,他还不忘转过身来,贴心的为她系好安全带,趁机又压在她唇上细细摩挲,吻了许久。 102. 纵情 花栩栩稀里糊涂的就被楚云飞抱进了车里,唇边还残留着亲吻的温度。刚才她被他吻得太狠、太缠绵,以至于身体里的那阵子羞耻的燥热感直到现在还很难消退。 “呼……”深呼吸,她试图控制慌乱的心跳,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转身看着云飞英俊的侧脸,她发现他的脸色带着几分明显的疲惫,眼皮之下的一片阴影更是让她心疼不已。 这几天,他在欧洲四处奔走,今天又是凌晨下飞机,一定很累、很乏了吧? 似注意到她正有些担忧的凝视着他,楚云飞在换挡的空隙里,将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抚摸、揉捏着。 “你看上去好累。”花栩栩低低地说。 “没事。我只是时差还没倒过来而已。”他扭头对她笑笑,“你乖乖陪我几天,我很快就好了。” “哦……”花栩栩乖巧地应了一声,却突然想起来,她刚才走得急,只穿了睡裙、披着一件毛衣就跑出来了。 “云,云飞?”她窘迫地开口,“可是我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出来……衣服,也只有身上这两件……” 他勾了勾嘴角,笑得一脸温软,说: “没事。有我呢。”看她还是不确定的冲他眨巴着眼睛,他又说:“先陪我回家吧。明后天我再陪你去一趟那个旅馆,帮你把其余的东西都搬回来。” 花栩栩有些说不出话来,心想: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被他给带回家了?不过再一转念,她现在也的确没有什么原因再跟云飞别扭下去了。他早在两年前就对赵诗雅放手了,那个孩子也不是他的。 等红灯的短暂时间里,他又将手伸过来,默默地握紧她的手。 “那赵小姐呢?”她低声问。 “她回家了。” “她要回意大利去吗?” “她暂时不回意大利。”楚云飞淡淡的说,“因为她老公黎路过几天就要来海州了。” 花栩栩有些吃惊,不解地望着云飞。 “干吗那么惊讶?”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凑过来,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他们一家三口回国团聚,不是挺好吗?我已经签下了黎路,答应会帮他在国内进行推广,办几个画展先试试水。” “哦……”她恍然大悟,心想,看来云飞是早就连善后的事都想好了,才去找赵诗雅挑明一切的。 “这下你放心了吧?”他说。 “嗯……”花栩栩点了点头,身子倚过去,轻轻靠在云飞身上,还用脸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看她像小动物一样过来对他撒娇,楚云飞终于开心的笑起来,胳膊夹住她的手,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一会儿到家给你蹭个够。” …… 将车子停在西郊小楼的车库里,楚云飞牵着花栩栩的手走向房子的前门。 他拿钥匙开门进屋,刚在身后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抵在门上,整个身子压上去吻住了她。 “唔……”身体里那个燥热的感觉再一次像火一样被他的唇一下子撩拨起来。花栩栩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的吻,绵软的胳膊搭在他脖子上,下意识地将他缠住。 他的大手顺着她的侧腰慢慢向下滑去,抚弄着她的身体,听她发出一阵羞耻的低吟。 “云,云飞……” 他的唇在她颈间游走,苏痒难耐,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拥着她倒在沙发上,解开她的衣服,温热的唇和舌一路向下吻去,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片湿漉漉的吻痕。她身体的每一寸都被他细致的反复亲吻、爱抚。 她浑身止不住微微发颤,他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早已蒙上一层激情的水色。 “紧张吗?”他低沉的声音略带几丝沙哑。 “紧,紧张……”她纠结地咬着下唇,“会疼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慌乱中问了个很蠢的问题,窘迫地扭过头去,脸色绯红。 “没事的。”他轻柔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意,在她耳边低声说,“一会儿就好了。放松……” 迷乱而炙热的深吻中,花栩栩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突然感到身下如撕裂般狠狠疼了一下……不过,正如他所说,一会儿就好了。湿滑的热度逐渐代替了生涩的疼,她终于在一阵阵极乐的欢愉中,纵情深陷。 深夜醒来,花栩栩早已记不清从傍晚到现在已经被他要了几次。 许是这几天太累了,云飞已躺在她身边沉沉睡去。他们依然紧拥着对方,挤在一楼客厅的软沙发里。 壁炉里的火光在他的长睫毛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怕不小心吵醒他,她一动也不敢动,侧过脸去打量他棱角分明、最是俊朗的脸庞,用柔情蜜意的目光,将他标致深刻的五官轮廓细细描摹。 他怎么这么好看呢?简直比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还令她沉醉。 这么说来,花栩栩忽然想起,初次与他见面的时候,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夜雨中,他送了她一把伞,对她温润的笑着,然后转身走开。她便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花痴了很久。 正对着他的睡颜继续发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门铃声。 “叮咚……叮咚……” 花栩栩思绪被打断,惊得浑身一激灵。云飞也被这门铃声吵醒,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唔……”花栩栩赶紧披上外衣,从沙发上坐起身,“我去看看。” 谁知她动作太猛,刚要站起,下身某处却突然传来一阵丝丝的疼,让她一时间很难适应,竟扑通一声重新跌坐回沙发里。 “咝……”她疼得倒吸一口气,抿着嘴,委屈地皱紧眉心。 云飞却在她耳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还故意逗她似的凑过来问: “怎么了?亲爱的,哪里疼啊?” “哪里……”花栩栩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怨念的扫了一眼还在她身边笑眯眯的楚云飞,“你说哪里?不知道……” 她窘得一把将毯子蒙在头上不理他。 “哈哈哈……”他笑着抱紧她,又在她头顶宠溺地亲了一口,才从沙发上爬下来,披着衣服去应门了。 结果楚云飞收到一个包裹,重新关上门走回沙发旁边。 “这么晚还有快递?”花栩栩还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解地看向他。 “唉!”楚云飞脱力地长叹一声,撇撇嘴,眯着眼,对花栩栩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这可不是一般的快递啊,亲爱的,这东西是送给你的。快起来看看吧。” 103. 缠绵 花栩栩接过楚云飞递过来的小小包裹,撕开包装,发现里面竟然塞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片和胶囊。 “这是……”她困惑地翻弄着包裹内部,终于发现夹在几包药袋间的一张小纸条。她把纸条拿在手里,读了一起来:“‘花栩栩,给你拿了些常备的胃药。注意三餐要规律,饮食要合理。你再瘦下去,云飞可能要心疼哭了。’落款是:秦铮?!” 她吃了一惊,心想:秦医生可真细心。白天看到我胃疼,当天晚上就派人送来了胃药。 “啧啧,”楚云飞看她像是受到了感动,抿嘴苦笑着挤在她身边,紧挨她坐了下来,“你今天下午跟秦铮聊得挺开心呗?” “嗯?”花栩栩一愣,抬起头来,对上云飞略带几分不满的乌黑大眼,“我跟秦医生……没聊什么啊。” “还没聊什么?要不是聊得太开心了,怎么你们谁也没发现我是什么时候进的那家餐厅的呢?我隔着墙壁看了你们好半天,你们不仅没发现我,还一直有说有笑……” 说着,云飞的脸进一步凑近花栩栩,额头抵在她额头上,不满地眯着眼细细盯着她困惑的小脸: “你知道吗?诗雅那个蛮横耍赖的态度,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我当时等她来的心情,可以说是很糟糕、很烦躁了。然而你们却在那边很愉快的样子,还一边舒舒服服的喝粥,一边高高兴兴的聊天……好半天也没发现我……” “所以你生气了?”云飞此时的表情,终于让花栩栩抓住了重点: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而且,恐怕还有点儿小吃醋,“我们总裁吃醋了?” 花栩栩忍俊不禁,一边打趣他,一边嘿嘿笑出声来,笑弯了一双亮晶晶、甜丝丝的杏眼。 “你说呢?”他的眸子危险地微微眯起,“我可是怕你伤心,才大老远的跑去欧洲,又一刻都没耽搁的跑回来,跟诗雅摊牌。结果你只顾着跟秦铮聊天,都不在乎我……” “我怎么不在乎你了?人家那么想你……还为了你,难受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胃病都犯了。”花栩栩垂着眼,故作委屈状,同时抬起胳膊缠住他的脖子,脸也凑过去在他上嘴唇狠狠“啵”了一口。 这一下亲得云飞很受用,他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将她在怀中搂得更紧: “真的很想我?”他紧贴着她问,看着她盖在身上的薄毯子一下子滑落到地上。 “嗯,嗯……”花栩栩羞涩的别过头去,想扯住点儿什么将身子重新遮住。 “‘嗯’是什么意思?我不要听‘嗯’。我就想听你说,你到底有多想我。”他扯住她的手,阻止她笨拙地想遮住自己的行为,视线低低扫过她诱人的身体,喉咙一紧,咽了咽口水。 花栩栩的心脏重新开始扑通扑通,慌乱地跳得飞快。 “云飞……”她羞涩抬眸,望向他满溢着欲望的眼睛。 她的胸口,随着呼吸自然而然地微微起落,看得他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云飞,我每天都……想你想到心口疼。”说着,她再次情不自禁地仰起脸,吻上他的唇,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与他交缠在一起。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花栩栩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楚云飞卧室的大床上?他昨晚是什么时候把她抱上楼的,她早已记不清楚。 一转身,她看到他正在她身边睡得一脸安沉。 近距离地打量他线条柔和、五官深邃的脸庞,花栩栩突然很想凑过去,重新将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唇细细亲吻一遍。 然而她却忽然意识到,此刻她恐怕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吧?她的腰完全使不上劲儿,腿也麻麻的,真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言情小说里才有的“如同被重卡无情碾过一般的酸痛和无力感”。 “呃……”她悲催的低声叹气,发现不仅是腰和腿,她现在就连左边胳膊也完全动弹不得,因为楚云飞竟然是紧紧搂着她那只胳膊睡着的。 “噗……”她轻笑着,“他该不会是……怕我趁他睡着的时候逃跑吧?真可爱……” 她以为他睡得很沉,根本听不到她现在小声的碎碎念,于是便更大胆地对着他俊美的睡颜用很小的声音说: “总裁?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你好看到犯规了,你知道吗?”花栩栩笑眯眯的看着他,恨不得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撩一下他白里透红的那张俊脸,“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好爱你哦!” “嗯……”他在睡梦中闷哼一声,眼睛都还没睁开,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好看的坏笑来,“我可爱吗?好看到犯规吗?你喜欢?嗯?亲爱的,我也好爱你哦!” “啊……”她恍然大悟,发觉自己又被他耍了,“你又装睡!好坏!” “嗯?”他睁开温润中带着几分困意的眼睛,对她慵懒的笑着,“本来就半睡半醒,又听见你在夸我,当然是被你给乐醒了。” 说着,他一把将她整个身子捞过来,像搂着一个软绵绵的人形抱枕,将她亲昵地揉进自己怀里。 “下回这么好听的话不用等我睡着了才说哦。”他笑着啄了一口她的耳垂儿,“你就当着我的面说,别不好意思。” 跟云飞又在床上腻味了一会儿,花栩栩突然看到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竟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啊!!天哪!云飞,今天是周五!我上班要迟到了!!”花栩栩慌了,一想到主编佟煜瞪大眼睛,愤怒到喷火的责备目光,心里直发憷。 楚云飞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嘴唇开合像是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花栩栩听出这是她的手机,赶紧翻了个身,伸手去够手机。 接着,她看到晶黑的屏幕上显示着她同事,李维佳的名字。 “啊!是维佳。对了,我今天早上没去吃早饭,他可能正担心我呢!” 谁知她刚想接起这个电话,手机却被身边的楚云飞一把夺了过去。 “云,云飞……别闹……” 花栩栩挣扎着想将手机抢回来,可云飞却执意不给,一脸得意地按下了手机接听键,还是免提。 “喂?栩栩吗?你还在房间里吗?你怎么没下来吃早饭啊?再不上班,就要迟到了。”李维佳果然着急了,不等这边说话就先自顾自地讲了一大推。 花栩栩想说话,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要怎么解释她现在在哪儿这个问题? 然而,就在她还在纠结的时候,楚云飞却对着她的手机说起话来: “李维佳吗?我是楚总。” 花栩栩彻底惊呆,气都不敢喘了,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正拿着她的电话恶作剧的楚云飞。 104. 公开 “你好,李维佳,我是楚云飞。” 云飞低沉笃定的嗓音一出口,被吓到的又岂止花栩栩一人,电话那头的李维佳也惊得顿时失语,半天才战战兢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楚,楚总?”听出这个人真的是楚云飞,维佳惊得连说话的调子都变了,“您,您这是……” “谢谢你关心花栩栩,不过,她现在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好担心的。”云飞淡然地对着花栩栩的手机跟对方说着话,含笑的目光却落在身边她彻底惊呆的一张脸上,还不忘得意地对她挤挤眼睛。 李维佳用一种刚刚被雷劈到的嗓音,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您是说……花栩栩……跟您?在一起?” “是啊。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跟我在一起。”云飞假装若无其事的说。 花栩栩惊得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不可思议的望着云飞坏坏的,却同时也极英俊的帅脸,心想,云飞这是想干什么?! “那……我能问一下,您和花栩栩……是怎么……什么……”李维佳大概是彻底凌乱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词发问才合适了。 “花栩栩是我女朋友。最近我会陪她回一趟你家的旅馆,把她的东西取回来。”云飞说得相当淡定,然而花栩栩却几乎可以想象此刻的李维佳,是怎样一副震惊到石化,彻底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云飞挂断电话,这才将花栩栩的手机重新还给她。 “你,你……”花栩栩惊魂未定地对他眨巴着眼睛,“你就这么……就说出去了?” “我又没说谎。你难道不是我的女朋友吗?”云飞笑得很温和,同时也相当可气,还将脸凑过来在花栩栩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你怕什么?难道你还想一辈子都不告诉别人,你是我楚云飞的女人?” “我,我……不是啊……”花栩栩被他狠狠亲了,才差不多缓过神来,“可是,你这样告诉李维佳,就相当于……全公司都要知道这件事了啊……” “这有什么不好?全公司,全海州的人知道了我才高兴。” 听他这样一说,花栩栩心里突然很感动,却还是不知所措,慌乱起来。 “天,天哪……那今天我们去上班……岂不是,岂不是所有人都要知道我和你……” “知道你和总裁同居的事?”他倒是笑得特别开心,“是啊。他们应该很快就要知道了。不过,花栩栩,你当真今天还想去上班吗?” “我……”花栩栩叹着气,无奈地感受着浑身上下酸软无力的状态,不禁愁苦地皱起眉头,“我坚持一下……应该还可以……吧?” “哈哈哈……”云飞笑得趴在她身上,“人家都说我是工作狂,我看你也差不多。我们还真是一对儿,绝配。” “唉……”被他取笑了,她悲催的长叹一声。 谁知他却又凑到她耳边,语调轻佻地对她耳语: “亲爱的,你昨晚才刚做了女人,现在连站起来走路都费劲,还真想去上班啊?” 花栩栩一听,脸顿时红了,委屈地嘟嘟嘴,视线怨念地扫过他此刻灿烂的笑脸。 “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你呢。”他又说,“你今天不许上班了,就在家乖乖陪我。一会儿我替你跟佟煜请个假。” “哦……”花栩栩有些郁闷地点点头。 “怎么?陪这么好看,还不穿衣服的总裁在家休假,你很不愿意吗?” 花栩栩窘得干脆闭上了眼睛,心想,没想到云飞平时那么一本正经,说起流亡民话来可一点儿也不输给他那个损友,秦医生。 看她这幅羞答答的样子,他笑眯眯的又在她不由自主微微上翘的嘴角上亲了一口,便从床上起身,下楼找自己的手机,去给佟煜打电话去了。 周五,花栩栩在家陪云飞休息了一整天。两个人都难得清闲,就宅在家里做做饭,健健身,聊聊天。 傍晚,云飞开车送花栩栩回了一趟李维佳家的小旅馆,陪她把昨天没来得及拿回来的东西收拾一下全部带走。 临走前,为了感谢维佳父母这几天对花栩栩的收留和照顾,楚云飞还将从意大利当地带回来的一件珍贵的手工玻璃装饰品,作为礼物送给了维佳父母。 那只玻璃工艺品,价格虽然不过才几百欧元,却是一条工艺精巧、相当别致的黄绿色手工玻璃金龙鱼,寓意吉祥生财,送给做生意的人家再合适不过了。价格不算昂贵,送给下属的家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意大利的手工玻璃久负盛名。就连巴黎圣母院的手绘玻璃窗都是在意大利特别定制的。”开车回来的路上,楚云飞对坐在身边的花栩栩说,“我这次去,还在黎路的介绍下,认识了几个专门做手工玻璃的高级工匠,和他们谈了来中国做展览和拍卖的一些设想。” 原来云飞此去意大利,也不是全在忙活调查赵诗雅的事,工作上也颇有斩获。 “这几名工匠过几天会把他们的产品效果图发给我,拍卖的底价也拟定好了。我打算先把效果图通过你们在线艺展平台发布出去,看看市场反应。”他继续对她说,“手工玻璃产品有各种不同的档次和价位。我想,应该能吸引到不同层次的艺术品消费者。” “好啊!正好我们小组最近建设了新的虚拟展厅。我可以配合意大利玻璃工艺的文化背景,专门设计一番。” 结果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又把话题转移到公司和工作上。聊得正在兴头上,云飞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 “怎么了?”花栩栩好奇的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过去我和诗雅交往那么多年,却几乎很少谈论彼此的工作。我那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是舞者,我做策展,行业之间差别太大。” “那你们那时在一起都会谈论什么呢?”花栩栩问,心中却对于赵诗雅曾陪伴云飞多年的事实羡慕不已。 “谈论什么啊……”他长叹一声,思索着,“后来那些年,我们可以谈论的话题真的越来越少。她的交际圈子和我很不同,我工作又忙,没什么时间去刻意融入她的圈子。而她……又不愿费神融入我的圈子,认识我的朋友。所以……到后来,我们的确是在感情上越走越远。” 花栩栩不语,听他继续讲下去。 “不过后来,她有一段时间……竟然突然对绘画产生了兴趣。”云飞自嘲似的轻笑着说,“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正是在她认识黎路以后。大概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背着我偷偷交往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花栩栩又不由得为云飞感到有些伤感。 “看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云飞又说,“认识黎路以后,诗雅变了许多。我过去曾以为诗雅是一个……虚荣心蛮强,也很重视物质享受的女人。所以在她离开我之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为了所爱之人,为了一个不得志的画家勇敢切断与家族、与我的所有关系,两手空空为爱私奔。” “哦……所以说,你是不是有些羡慕黎路呢?”花栩栩突然莫名的就有些吃醋,幽幽的问。 “曾经羡慕过吧。”楚云飞很诚恳的说,“两年前拍下她和黎路那张照片的时候,我是的的确确羡慕过黎路的。然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爱是绝对无法强求的。我再好,诗雅也不会爱我。而一旦她爱上了什么人,就没什么能阻挡她和那个人在一起。看着她那时那样的笑着,还有他们共同捧在怀里的孩子,我便也在那一刻,彻底放下了她。” 105. 一直在等 记得她与齐天枭有约在先,又不想让齐薇感到失望,花栩栩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周日去一趟齐家看望齐薇。而且,她还有一些话,想当面问问齐天枭。 楚云飞虽然很担心,也不大乐意她去见齐天枭,最后却勉强同意了,还答应花栩栩会亲自开车送她去齐家。 周日下午两点,和暖的阳光铺洒在碧蓝色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车子飞驰在依山傍海的滨海公路,花栩栩心事重重,坐在车里眺望远方,被银光闪闪的海面深深吸引。 不知不觉间,云飞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齐家宅院的大门口。花栩栩扭头看见,齐天枭并未走出大门迎接她,而是站在别墅前厅的门口远远望着,似乎是在等她自己走过去。 “他大概是不想跟云飞打照面吧?”花栩栩心中猜想。 楚云飞坐在车里,与尚在远处的齐天枭交换着冷漠而警示的目光。不想再让这样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花栩栩转身凑到云飞身边,在他唇角匆匆印上一吻,便想下车去。谁知云飞却不肯轻易放过她,顺势将她抱紧,将她压在车座上“暴亲”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她被他吻到腿软,狼狈地稳定了一下呼吸,才推开门下了车。 她想刚才的吻,齐天枭一定看到了,也或许云飞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她倒也不怎么介意。 花栩栩独自穿过齐家院子,一步一步走近齐天枭。身后传来引擎启动的声音,看来云飞已经开车离开了。 齐天枭当然看到了刚才花栩栩和楚云飞激吻的那一幕。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站在台阶上远远眺望楚云飞一骑绝尘的车子,眼底冷凝着一抹分明的恨意。 “你能来,我还是很高兴。”他对已经走上台阶,来到他身边的花栩栩说,嘴角的笑意有些牵强,乌黑的眸子里,似压抑着某种深切而复杂的情愫。 “你好。既然答应了,我总要来看看薇薇。”花栩栩低低的说。忽然想起齐天枭曾对楚云飞和赵诗雅做过的那些事,不由得厌恶地皱了皱眉,别开视线不看他。 似察觉出她隐隐的不快,齐天枭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引着她进了齐家别墅,朝一楼东侧,齐薇的画室缓步走去。 “你和赵小姐对云飞所做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花栩栩边走边小声对身边的人说。她并不看他,说话的语气里也并未透露任何责备或愤怒的情绪。 “嗯。我知道。诗雅都告诉我了。”他只简短的回了一句。 “过一会儿……在我陪薇薇画完画之后,我能跟你谈谈吗?”她又问。 “嗯。”他点了点头。 后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走得相当尴尬,明明距离不算远,可花栩栩却感觉像是走了很长时间。 直到后来,就在他们快走到齐薇画室门口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打破了与她之间沉重的气氛。 “今天,薇薇从一早开始,就一直在期待你的到来。”他淡淡的对她说,“虽然她跟你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我还是看的出来,她格外喜欢你。我每次来看她,她也总会问我,你下次什么时候还能来看她。” 花栩栩有些遗憾的叹着气,余光扫过齐天枭同样失落的一张脸。 “我希望,你即便讨厌我,也不要讨厌薇薇。”齐天枭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可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又十分清晰,将他内心深切的伤感,也清清楚楚地传达给她。 她默默点头,同样低声回了一句: “好。” 室外潮湿阴冷,屋里却因为开着地暖,十分暖和。 齐薇见花栩栩来了,当然非常高兴。她热情的拉着花栩栩到落地窗边的椅子里坐下,拿出她早已画好的一副铅笔画草稿给花栩栩看。 齐天枭在屋子最远端的一张扶手椅里坐下,也不来打扰她们,只静静地一边喝茶,一边翻弄几份报纸。 阳光透过落地窗铺在花栩栩和齐薇身上,暖融融的,竟让她感到有些困顿。管家贴心的端来两杯甜甜的咖啡和一盘点心,放在画板旁边的小桌上。 花栩栩一边喝咖啡,一边和齐薇聊天、画画,感觉到屋子那边的齐天枭,也会时常向这边投以打量的目光。每次在他们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她都会不自然地迅速别开视线,假装根本没注意到他。 “栩栩……哥哥……是做了什么……让栩栩不高兴的事吗?” 齐薇虽然有自闭症,不善与人交流,可智力水平却并不比常人差多少,而且有时候,她对于身边人的表情和感受似乎也更为敏感。 她这样问花栩栩,花栩栩并不惊讶。 “没有。”花栩栩脸上闪过短暂的笑意,眉头却微微皱起来。 齐薇几不可查地叹着气,垂着眼许久没说话,握住画笔的那只手也停滞下来,没有继续画下去。 “哥哥他……很孤单……”齐薇挣扎着,用只有两人之间才听得清楚的极低嗓音对花栩栩说,“薇薇最清楚。哥哥……从没有……像喜欢栩栩这样……喜欢过……别,别人……哥哥……一直在等着栩栩……” 她话音刚落,花栩栩却忍不住心头狠狠一疼,作画的手也停了下来,忘了该如何画下去。 “只有栩栩……是不一样的……”薇薇说着,眼角竟泛起透明的泪光,那么难过,那么让人心疼,嘴角微微抖动,“请你……不要……讨厌哥哥……” 说着,齐薇开始低声抽泣。花栩栩心疼的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对着她,为她轻轻抹去眼泪,安慰道: “薇薇不要哭。我不讨厌他。” 这话一说出口,花栩栩起初也没明白,这话到底是她为了安慰齐薇随口一说,还是她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然而,静下心来细细寻思片刻,她才发现,这句话她说得并不违心。虽然齐天枭做过让云飞无法原谅的事,可她却莫名地有些理解他的心情,故而并未真的因此讨厌他。 “真的……不讨厌?”齐薇睁大眼睛追问。 “嗯,不讨厌。真的。”花栩栩释然的对她笑着,继续用手里柔软的纸巾为齐薇擦拭眼泪。 齐天枭坐在远处没有动,也没有起身走过来,只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静悄悄地看着这边。 坐在背光的阴影里,他隐约听到了花栩栩对妹妹说的话,眼底的悲伤不由得更深了几分,紧抿的嘴角止不住微微颤抖。 “薇薇,给我讲讲你和哥哥小时候的事,好不好?”花栩栩想转移话题,笑着问齐薇。 “哥哥……小时候……也总是……陪着薇薇……有时候,我们就坐在书房的……墙边……说悄悄话……”齐薇磕磕绊绊地说着。 “你们都说些什么呢?” 齐薇偷偷瞄了一眼远处的齐天枭,似乎想确认他是听不见,也看不到的,这才凑到花栩栩耳边,耳语道: “小时候……哥哥……说起以前的姐姐……总会……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以前的姐姐?就是地震中曾经抛弃他,也救了他的领养的姐姐,肖楚楚吗?花栩栩恍然大悟。 看来,年幼时那场变故,的确在齐天枭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后来……哥哥……说的最多的……就是栩栩……”说到这里,齐薇又一次为难地轻叹一声。 106. 凭什么 由于喝了很多咖啡,画画又画得太专注,花栩栩一时间都没注意到,身边的齐薇早就在午后和暖的阳光下舒服得歪在椅子里,睡着了。 齐天枭穿着软底拖鞋,从屋子远处的角落里静悄悄的走过来。他将手指抵在唇间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花栩栩了然,望着他轻而易举的将妹妹抱起来,朝墙边的小床走了过去,又极小心的将薇薇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照顾好妹妹,他转身径直走向她,在她身旁站定,低声问: “画完了吗?” “嗯。”花栩栩对他点点头。 “那我陪你到别处散散步吧?”他温和的对她说。 “好。” 说着,花栩栩从椅子上站起身,跟在齐天枭身后走出了齐薇的画室。他们拾级而上,向别墅二楼走去。 二楼南侧最大的房间,是齐天枭的书房。这里摆放着许多书架,还有舒适的沙发和座椅,可供人坐下来休息、阅读和谈话。 “这里的书都是你的吗?”望着满屋子的书,花栩栩好奇的问。 “大部分是我养父母的。二老生前都是大学教授,很喜欢书,所以收藏了不少。他们去世以后,我舍不得扔掉,便弄了这么一个大房间放进来。” 看来齐天枭对他的养父母和妹妹是真的很好,很贴心。花栩栩心想。大概只有在这个家里,齐天枭才会给人一种温情而亲切的感觉吧?与外人口中阴险狡黠、报复心极重的形象截然不同。 “我刚才跟薇薇聊了许多你的事。薇薇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哥哥。”花栩栩又说。 “是啊。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薇薇还会喜欢我了吧?”齐天枭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笑意,转身对上花栩栩略带几分伤感的脸庞,“你说有话想对我说,我猜,你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吧?” “不,不全是。”她轻叹着,站在朝南的大落地窗前,遥望远处湛蓝的大海,若有所思地幽幽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难道楚云飞没有告诉你,我这个人有多么卑鄙,同时又是多么恨他吗?对他来说,这就是我至始至终对他所做的一切的原因所在。”齐天枭无所谓似的轻哼着。 “没有。云飞没有这样说,因为,我并没有问他这个问题。”花栩栩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却让站在她身边的齐天枭吃了一惊。 “你没有问他吗?”他颓然地叹着气,忧伤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清丽的侧脸,一刻也不忍心移开痴缠的目光。 “我是打算来问你的。你做的事,原因,当然要问你。”她转过脸,撞上他压抑而颤抖的眸子。 “好……那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心痛的皱着眉,艰难吐出这句话。 “你明知道赵诗雅和她的丈夫非常恩爱,为何还要拆散和利用他们,让赵诗雅回到海州来欺骗云飞?”她问。 齐天枭轻轻扯一扯唇角,叹着气说: “我只是提出对她有利的条件而已,至于要不要接受,那是诗雅本人的决定。” “可是你很清楚,为了黎路和孩子,她一定会接受的,不是吗?”她又问,语气中带着些微责备。 “可她也本可以不接受的,不是吗?在这件事上,我从未逼迫过她。” 花栩栩轻叹一声,虽然不认同他的辩解,却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继续用低沉而平淡的声音发问: “好,那我再问你,五年前,当你还是云飞的朋友的时候,就和赵诗雅在一起了是吗?你和赵诗雅,合起伙来背叛了云飞,这个你总该不会否认吧?” “我和诗雅在一起一段时间,这我承认。可在那之前,诗雅的心早就不在云飞身上了,她只是碍于面子,才没有结束他们之间的婚约罢了。更何况,我也不是她第一个用来背叛楚云飞的男人。在我之前,她至少还跟其他两个男人在一起过。她和云飞,本来就是两种人。诗雅热情奔放,喜欢刺激,喜欢丰富的感情生活,而楚云飞,大概就只喜欢工作这一件事吧?” 齐天枭再次勾了勾嘴角,不等花栩栩继续发问,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我将黎路介绍给诗雅,一开始我认为他们是各取所需。没想到后来他们真的走到一起,那么相爱,结局又那么美满。所以从结果上来说,我不认为我对诗雅做了一件十足的坏事,倒更像是,帮她找到了真正适合她的爱人。 “所以,还是,从结果上来说,我伤害的人大概只有楚云飞一个而已。可谁又规定,他楚大少爷就一定不能受到伤害,一定不能经历失败和挫折呢? “凭什么我注定要被他夺走我最最渴望的一切?!凭什么连我唯一最爱的女人也是他抢先一步弄到手?!” 齐天枭越说越激动,眸子颤抖,灼人的目光落在花栩栩不知所措的黑眸深处。 “五年前,要不是你姐姐花蓉蓉刻意对我隐瞒你的事,我想,我和你……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他太激动,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将她紧紧搂在他怀里抱着,“这五年里,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期待着像在那家咖啡馆里一样和你偶遇。就算是去了欧洲,我也从未忘记你。栩栩,如果我一开始就找到了你,一开始就和你在一起了,或许,我根本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我说过,为了你,我愿意改变自己。只要你爱我,我宁愿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可以为你做一个好人!我没有骗你,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然而,可悲的是,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做你喜欢的那个人……当我终于重新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和楚云飞在一起了。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夺走我最在意的东西,连我最爱的女人也被他夺走?!!既然是这样,那么我恨他,把诗雅从欧洲找回来报复他,逼他离开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花栩栩被他抱得那样紧,胸口与他贴在一起,甚至清楚地听到他扑通扑通狂乱的心跳声。 他的话让她无言以对。是啊,他为什么憎恨云飞,她能理解。他所做的事,或许伤害了云飞,也伤害了其他人,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令他绝望的正义。 “那晚我曾对你说过,有些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就是永远的失去。”他声音颤抖着,痛心的在她耳边呢喃,“现在就是这样的结局。我失败了,我失去了你……” …… 花栩栩离开齐家别墅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齐薇还没有睡醒,所以并未出来和她告别。 走下齐宅前门的楼梯,花栩栩一眼就看到楚云飞正斜靠在他那辆黑色宝马车旁边,远远望向她这边,等她过去。 齐天枭走在她身后,送她出门。 说过再见,她匆匆走向云飞,却看到他也穿过了齐宅外院的大铁门,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栩栩,”他揽住她的腰,安心的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外面冷,你先回车里等我,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花栩栩当然明白,云飞所说的“他”,一定就是齐天枭了。 107. 不甘心 寒冷肆虐的冬夜,高档小区密实的窗玻璃将屋外潮湿的寒气彻底隔绝在封闭空间之外。室内温暖如春,咖啡飘香,却还是驱不散齐天枭一脸凛冽彻骨的寒意。 他的柳叶眉忧愁紧拧着,乌黑的深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和不悦,将他本是极清俊柔和的五官扭曲得近乎狰狞。 他不耐烦的在公寓宽阔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扫一眼茶几上晶黑的手机屏幕,似在等待什么人给他打来电话。 少顷,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终于响起来,结束了齐天枭近乎焦灼的等待。 “喂?”他迅速接起电话,听到他雇佣的私家侦探石军熟悉而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老板,我这边情况不妙!” “什么不妙?!我让你以其他人的名义先把花栩栩养父母那套房子买下来,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石军支支吾吾,半天没吭声。 “到底怎么样?别吞吞吐吐!” “前天下午一接到您的指示,我就立刻亲自去办这件事了。结果……桥仙镇的房屋中介却发来消息,说花栩栩养父母那套院落……早在几天前就被别人给买到手了。”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不是一个礼拜前花栩栩才决定要卖掉那远郊栋房子给花蓉蓉还债的吗?!这么快就被人买了?!不可能!”齐天枭焦虑的继续追问,“你打听了吗?是什么人买了花栩栩家的房子?!什么底细?!我们可以高价买回来!三百万之内都不用跟我打招呼,直接买下!” “我打听了。买下花栩栩家房子的人……很可能就是楚云飞。” 石军一句话瞬间浇灭了齐天枭内心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一边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一边苦涩地叹着气对电话里继续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楚云飞抢了先?!” “据说,就是在花栩栩离开楚云飞,去桥仙镇看房子的那天下午,花栩栩不是被您当着楚云飞的面给接走了吗?然后……那天楚云飞好像并没有立刻返回海州,他大概那个时候就已经猜到,为了救她姐,花栩栩恐怕会想卖掉房子去还那二百万的欠款。 “总之……我打听了附近负责那栋宅院落出售的中介,中介说,当天下午,在花家宅院原本还没有打算出售之前,就有一位年轻的总裁未雨绸缪提前找上了他们中介,跟中介约定好,只要花家的老房子一有出售意向,无论房主出价多少,都要立刻给他拿下,决不能让那栋房子旁落到别人手中。那个人……应该就是楚云飞了。 “楚云飞提前就把中介费给付了,还预付了订金,确保那栋房一旦在市场上出现,就再也不可能卖给别的买家。不仅如此,他还对中介公司开出一个条件,那就是他的身份和这一系列所作所为都要对花栩栩严格保密。买房者也是用的他朋友的身份,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所以恐怕花栩栩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买下了她养父母的那栋老宅子呢。” 挂断石军的电话,齐天枭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内心汹涌的恨意一刻不停地翻滚、沸腾着。他万万没有想到楚云飞会出手那么快,竟然在花栩栩决定卖掉房子之前就已经先动手了。 “看来……他比我更了解花栩栩,所以才预先算计到了这一步……该死的楚云飞!!”齐天枭咬着后牙堂狠狠地咒骂着自己的对手。 无法买下那栋房子,无法让她再欠他一个人情,这就意味着,他最后一个可能夺回花栩栩的机会也就此彻底断绝了。 “较之五年前,楚云飞果然长进了不少。哼……”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五年前,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诗雅从他身边夺走,让他一蹶不振一段日子……可如今我再想出手却也没那么容易了。看来他对花栩栩是动了真格的了。为什么……为什么他看上的偏偏是花栩栩!如果是其他女人,我都懒得跟他争!可那是花栩栩……不,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微微闭上双目,思忖良久,再睁开眼睛时,乌黑的眼眸深处,便重新有一抹胸有成竹的亮光逐渐闪现出来。 “不!就算我得不到花栩栩,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得到她!”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拿着手机走向落地窗,在被黑暗笼罩的夜色前停下脚步。 他看了一眼腕表,还好,现在正是法国下午三点左右,正是一个适合打电话的时间。 翻弄了一会儿手机通讯录,她终于在其中找到一个久未联系的老朋友的电话号码,拨通了国际长途。 对方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齐天枭原本阴郁的嘴角,立刻勾起狡黠而得意的笑容。 “喂?梁老师吗?我是天枭,久不问候,您最近可好?” “哦,是天枭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礼貌中带着几分干练的清脆嗓音,“我很好。我还在法国凡尔赛陪我儿子。你知道的。” “我知道,这几年您放下工作,一直在法国陪忆尘看病。我也经常会挂念您和忆尘的情况。怎么样?忆尘他……最近病情可有好转?” “谢谢你还惦记着我们。忆尘最近好多了。”梁慈念是个明白人,紧接着便打算跨过不必要的客套和寒暄,直奔主题,“怎么想起来给老师打电话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不如直说。” 梁慈念这话虽然说得直接,语气却还是相当温和可亲,所以听上去并不会让人觉得十分唐突甚至是失礼。 “老师,”齐天枭对着电话轻笑道,“我并没有什么难处想请您出山,我知道您一心陪着忆尘,在他完全康复之前都不喜欢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我怎么会那么不识趣,让您为我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呢?” “哦?真的没事?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的风格哦!”梁慈念又说。 “我过几天会去一趟法国,途经凡尔赛,不知道您可有时间和我见个面,叙叙旧啊?您知道的,您一直是我最尊敬的长辈和师傅,每次与您见面,我都受益匪浅。这一次,您可愿意赏脸,为我安排时间去与您见个面?” “哦?只是见面吗?”看来梁慈念深知齐天枭的为人,颇有些不解的在电话里反问。 “是的。只是见个面。顺便探望一下忆尘。” “哼,好吧。其实你是知道的,凭我们之间的师徒关系,如果你有求于我,不用当面问,我也照样会考虑帮你。大可不必你亲自跑这一趟。”梁慈念继续直截了当的说,“不过,既然你真想来,那也好。我随时都在凡尔赛,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等你来了我们再联系吧。” 挂断法国长途,齐天枭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立刻就用手机订好了明天飞往法国巴黎的机票。 他刚才通电话的那个人,梁慈念,不仅是最欣赏他的恩师,也是花栩栩的初恋男友,苏忆尘的母亲。 “看来,是时候劝苏忆尘回国,夺回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了。”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三年前他与苏忆尘在巴黎的合影,对着照片上那位少年俊美脱俗的脸庞,不无遗憾地低声说:“忆尘,你再不回来,你的花栩栩,可就再也不会属于你了。你真的忍心看着她爱上别人吗?” 108. 师徒 徒步走在法国路易十三时期开始修造,世界历史上最为奢华的皇家宫殿之一,凡尔赛宫北侧的林荫路上,齐天枭离着很远,就听见前方一栋精致的法式别墅里,传出一阵宛如流水般时而激昂,时而深情动人的钢琴弹奏声。 他勾了勾唇角,在那栋小楼门外驻足聆听许久,终于微笑着对自己喃喃道: “看来忆尘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回国开演奏会应该不成问题。” 齐天枭按下门铃,不出一会儿功夫,这里的主人,也就是他的恩师梁慈念,便已亲自迎出大门,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穿过院子,走进房子宽敞的客厅里。 坐在别墅南侧向阳的小花园里喝茶,齐天枭与梁慈念随意攀谈了一会儿,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回到他们共同的职业,策展拍卖这一行。 梁慈念今年四十六岁,自从二十多年前入行开始,就凭借高超的交际手腕和卓尔不群的能力,在策展拍卖这一行混得风生水起。尤其是在欧洲,差不多所有资深收藏家、画廊主人和知名艺术家都与她有着很好的私人关系。就算是在行业最顶尖的公司,跨国集团“世恒天艺”欧洲总部内部,也有许多高层人士常年与梁慈念保持着深厚的关系。 所有,也有人说,梁慈念是策展拍卖这一行里绝对得罪不得的大人物,铁娘子。 齐天枭是她最欣赏的学生之一,师生之间一向彼此欣赏,性格也十分投契。 “你在中国做的怎么样?”梁慈念端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杯子,优雅地将杯中香气浓郁的咖啡喝了一口。她一边说话,还不忘用余光细细打量着坐在她身边的这位得意门生。 “一切都很好,我的公司正处于上升期,内地有许多大好的发展机会。”齐天枭用极平常的语气淡然地说着,“我刚才听到忆尘的琴声,看来,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是啊。的确恢复的很好。所以,我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出山,把几乎荒废的事业重新做起来。”说着,梁慈念转过头来,打量着齐天枭波澜不惊的侧脸,“只是不知道,这么久没做了,我那些老朋友们,还肯不肯给我面子,助我东山再起。” “哈哈哈……老师您真是说笑了。”齐天枭仰头轻笑,“您这几年虽然一直在法国陪忆尘静心修养,可您的影响力可是一天也没有策展拍卖这一行里销声匿迹。去年,您不还成功运作了三名画家,使他们身价翻倍,成为目前欧洲最抢手的人气艺术家了吗?还有今年,heratao的艺术珠宝展在巴黎成功举行,我听说,也有您的暗中参与筹划,功不可没。” “哦?”梁慈念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果然你消息够灵通。我还以为我做得足够低调,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呢。” “的确没几个人知道,只不过,我就是知道内情的那少数几个人而已。”齐天枭深知,梁慈念提起这个,也有几分试探他的意思,于是自然也要顺势聊表心意,“老师,近些年中国市场势头非常好,尤其是中国内陆,艺术品拍卖突飞猛进,潜力巨大。如果您有心东山再起,回国发展是个不错的选择。到时候,学生一定鞍前马后,为您效犬马之劳。” “回国发展啊……”梁慈念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齐天枭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我回中国发展,岂不是要抢了你的生意了?你现在有一个楚云飞做对手已经很难对付了,我再回去,你怕不是要喘不过气了?” “哈哈……哪里话。就算现在楚云飞背靠世恒这棵大树,而我做的只是小公司,可在实际业绩和收益比上来看,我也并不比他逊色多少。由此可见,国内市场真的不是一两家公司就能完全吞下的。再说,老师是我最尊敬的前辈,您回国发展,我们自然是合作多于竞争,相互促进、互为加成,何来抢了我的饭碗这一说呢?” 他们正在院子里边说话边晒太阳,身后别墅里突然从二楼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苏忆尘清澈中带着满满磁性的动听嗓音。只是这声音虽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不由分说的急切感。 “宾斯小姐……宾斯小姐?”苏忆尘用法语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梁慈念闻声立刻转过身去,看到儿子正从二楼的楼梯上快步下楼,急切地到处寻找他一直在呼唤的那个人。 “忆尘,别走那么快,你的身体才刚好没多久。”梁慈念刚才还精明洒脱,敏锐逼人的生意气场,立刻被忧心忡忡的慈母气质掩盖过去。 她匆匆从藤椅中起身,朝儿子身边走去。 “宾斯小姐呢?”苏忆尘似乎并未注意到齐天枭也在他家里,依旧执着地追问母亲那位宾斯小姐人在何处。 “管家今天休息,一个小时前刚刚离开。”梁慈念话音刚落,垂眼间便看到了儿子手中握着的那个天蓝色的信封,神色随之一黯。 齐天枭虽坐在远处,可客厅中这对母子俩脸上各种细微的面部表情,却根本逃不过他细致入微的观察。 “哦……”苏忆尘听说管家已经走了,不由得有些失落,遗憾地轻叹着,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那个信封下意识地藏在身后。 “又是寄给她的?”梁慈念面上虽有些不快,语气却依旧柔和,不带半分责备。 “嗯……”苏忆尘哼了一声,“没关系,不差这一天,我可以明天再让宾斯小姐帮我把信寄出去。” 说着,他匆匆转身又想返回二楼,却被梁慈念赶忙唤住: “忆尘,”梁慈念眉心迅速地纠结片刻,却又在儿子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她的一瞬间,绽放成一个无比温暖、慈爱的笑颜,“我一会儿正好要出去办事,不如,我去邮局帮你把信寄出去吧。” “您……”苏忆尘有些不确定地望着母亲,“您不是一直反对我给栩栩写信吗?” “是啊,我是反对。你都给她写了三年的信,也不见一封回信,她就连一封电子邮件也不曾写给你,你继续写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结果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梁慈念还是不免唏嘘地接过儿子手中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小心收进自己的上衣里怀。 “唉……回头我一定帮你寄到。”梁慈念无奈地叹着气对儿子说。 看到这一幕,对自己的老师深有了解的齐天枭嘴角勾起一抹隐有深意的浅笑。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苏忆尘给花栩栩写了三年信,可花栩栩却声称从未接到过来自苏忆尘的任何消息的原因了。 看来这次法国之行,他还真是没白来。 109. 被销毁的信 作为影响力相当了得的金牌策展人和艺术品经纪人,梁慈念的交际圈子里,都是些欧美艺术界响当当的大人物:商业巨贾,交际名媛,大收藏家,拍卖公司高层,知名艺术家、策展人等等。因此,她向来自视甚高,对自己的儿子也寄予厚望,自然是见不得花栩栩这样小门小户、毫无根基和后台的普通女孩攀附她的宝贝儿子了。 当天傍晚,齐天枭离开梁慈念的别墅,未费多大周折,就找到了那位在梁家别墅当管家的凡尔赛当地人,宾斯小姐。 只要给出足够的价格,对方又怎么会不肯开口?区区一千欧元,便让这位忠诚度显然很一般的女管家将这三年来苏忆尘寄信的实情全部告诉了齐天枭。 果然,每次的信女管家都没有真正寄出去,而是在女主人的要求下全部上交,秘密销毁。就连苏忆尘的电子邮箱,也被梁慈念找人动了手脚,使他发出去的邮件,一封也无法到达花栩栩的信箱里。 可梁慈念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遭到几次冷遇就会知难而退的苏忆尘,却至始至终没有放弃。即便从未收到花栩栩的回应,他还是情真意切地整整给她写了三年信,每个礼拜一封,雷打不动地交到管家手中要求寄回中国。 “那些信都是谁销毁的?”齐天枭问面前的管家。 “大部分是夫人亲自撕毁。有时候夫人事务缠身,也会拜托我回头撕掉了扔在外面。”宾斯管家若无其事的说,“不过,还有两封,我当时忘了销毁,后来就放在家里一直没有动。” 齐天枭想,大概宾斯小姐这样的人看到小少爷坚持写了三年的信每次都被狠心撕掉,也会有些于心不忍吧?也或许她只想留下点儿什么作为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心想这样正好,他便又多花了两千欧元,买下了侥幸存留下来的最后两封信。 “你这样背叛自己的主人,就不怕她以后知道了会报复你吗?”他一边收好两封信,一边问对面的女管家。 “无所谓。苏少爷的病半年前就已经痊愈,梁女士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做起了准备。这几个月她一直忙着给房子找买家,处理各种事务,看样子就快要离开凡尔赛了。既然她以后不会继续住在这里,我的工作自然也是做不长的。信不卖给你也没有别的用途,对我来说等同于废纸。”宾斯女士接过齐天枭递给她的一支烟,心安理得地抽了起来。 “梁女士有没有透露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齐天枭又问。 “想回中国吧?我听她最近经常用汉语打国际长途,有时候也会跟我说些类似……中国的生意好做啊之类的话。我也听不大懂。不过,对于她儿子还在坚持给中国那位小姐写信的事,她倒是越来越烦恼了。” 齐天枭心想:看来梁慈念也不傻,早就看好了中国市场这块大肥肉。她那种雄心勃勃,好胜心又强的女人,怎么肯就此收手,放弃自己的事业? 打探到了足够多的消息,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法国。 …… 一个多月后,眼看就快到农历新年了,世恒公司又迎来一个忙碌的高峰期,花栩栩和楚云飞每天被工作缠身,可以享受二人世界的时间近乎于无。不过还好他们住在一起,就算再忙,至少还可以在深夜里相互陪伴,抱在一起一边取暖,一边耳鬓厮磨,说几句贴心的情话。 “我们的关系公开以后,秦仪他们都不敢叫我一起吃午饭了。”花栩栩缩在楚云飞怀里,撇着嘴,不无抱怨地低声对他说。 “大概他们听说了总裁其实是个超级醋坛子这件事,怕我看见你们在一起吃饭会心情不好吧?”他对她笑得一脸宠溺,还将温热的唇瓣贴在她额头上久久不肯撒口,“这么贴心的员工,我很欣赏。” “你……”花栩栩有些无语,心想,还真是个超级大的醋坛子。 “这样不是正好?以后你就只陪我一个人吃午饭就好了。”他死皮赖脸地将她在怀里裹得更紧,“哎呀……最近天气越发冷了,不抱紧点儿,我都冷得睡不着呢……” 花栩栩脱力地叹着气,却敛不住嘴角微微翘起的那一丝浅笑。 “他们还说,我跟你简直是绝配。”花栩栩有些赌气的抬头望着他,在他下巴上轻轻啃了一口,“都说我们是一对儿工作狂凑到一起了。” “哦?你不是吗?”他笑眯眯的问她。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我比你可差远了!”花栩栩不服气的说。 “行吧,亲爱的,我们半斤八两,正好凑一对儿,就谁也别嫌弃谁了吧。”他哈哈笑着,“还好我们两个工作狂忙的是同一行,你就算想跑,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哈哈……可是,我为什么要跑呢?你怎么总担心我会跑呢?”每次提起这个话题,花栩栩总会觉得很好笑。楚云飞一个大总裁,竟然还怕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美编弃他而去不成? “嗯,你不跑最好。跑了我也有办法把你追回来。”他也总是不正面回答她的质疑,手探入她睡裙之下,温暖的大手轻缓地从她肩膀一路向下抚摸,最后停在柔软滑嫩的腰间,久久流连轻抚。 “时,时间很晚了……云飞……”她被他摸得浑身发热,咬了咬下唇强忍着体内被撩拨起来的一团火。谁知他却变本加厉,另一只手也探进她睡衣前襟抚上她的柔软,熟练地揉捏着。 “我怕你冷……”他凑近她耳边,不大顺畅的呼吸温热地扑进她耳朵里,令她顿时心猿意马,浑身上下又酥又软,“所以,我们做点儿……更暖和的事吧……” 他忍不住翻身压上了她。 第二天清早,花栩栩醒来的时候,发现楚云飞已经穿好衬衫和西裤,准备出门了。 “这么早……”她困顿地赖在被子咕哝了一声,根本不想起床。心想,还好今天是周六,昨天被他折腾了半宿现在腰酸得不行,不用上班真是太好了。 “我有位重要客户今天抵达海州,我打算亲自去机场接他。”云飞凑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你继续睡吧,我大概过午就回来。” “嗯……”花栩栩闷哼一声,有些不满地抬起头,趁云飞还没起身,凑过脸去啄了一口他的嘴唇。 他被她偷袭,却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对了,明天有个重要的应酬,拍卖圈子里的一位大佬,邀请了差不多海州艺术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去参加一个酒会。你陪我一起去吧?”云飞说。 自从公开了女友身份,花栩栩跟云飞参加各种应酬和酒会的机会就突然多了起来。虽然心里并不怎么喜欢那些场合,可她也极少抱怨,努力适应他的生活和节奏。 于是,花栩栩不甚愉快的哼了一声,叹着气说:“好……” 110. 避免见面 因为花栩栩及时卖掉了养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将姐姐另外欠下的200万债务及时还清了,所以花蓉蓉的刑期才得以如愿以偿的缩短为三年。 那栋房子的买家,据说是在海州市做油画画框生意的小商人。 办完一些初步手续,买家便很配合地将购房的全款一次性打入到花栩栩的银行账号里。这让她颇受感动,以至于想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位买家,当面向他表达谢意。 本以为一定有机会见面,谁知在整个办理手续过程中,对方却一次也没有露过面,全权委托中介进行了钥匙交接,甚至连签合同这一程序也没有亲自出马。 虽然双方通过两次短暂的电话,可对方始终以生意太忙为由,婉拒了花栩栩想要当面感谢的请求。 总之,从结果上来说,花栩栩没有欠下任何人不必要的人情,就成功搞定了自家的麻烦事。这让她颇有成就感,心满意足。 以她的个性,她向来不喜欢平白无故接受别人过分的施舍和好意,即便是云飞也不行。 云飞曾提出要送给她一辆跑车,可她总觉得,他们还没谈婚论嫁,处于初步交往阶段,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送给她太贵重的礼物。 其实在交往之初,云飞就曾笑她在这方面太过保守,可花栩栩仍觉得,现阶段在金钱方面,她并不想过多依赖于他,希望尽可能地保持经济独立。 于是他也只好尊重她的想法,在姐姐的债务问题上,并未给予她过多金钱上的援助。 “你不是最喜欢养父母留下的那栋老房子吗?真舍得卖给别人?”前不久,他还忍不住问她。 “那有什么办法呢……”花栩栩略带伤感吐了一口气,“可是,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是先救姐姐吧……我想爸妈要是还在世,也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 看她无奈的低声说着,他只淡淡一笑,将她在怀中搂得更紧,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今天周日,楚云飞一向都有早起健身的习惯,休息日也不例外。于是花栩栩也早早就睡不着了,起床到楼下做早饭。 他运动完,冲完澡,穿着一身便装走下楼梯。这时,花栩栩正好将刚刚煎好的法式吐司盛在两个盘子里。他走过来,从她手中默契地接过那两份热气腾腾的早饭,端到一旁的餐桌上。 “对了,我给你定了礼服,一会儿就能送到。”云飞说。 “是准备今天下午酒会上穿的吗?”花栩栩略有些吃惊。 云飞转过身来对她点点头,顺手打开冰箱门,往两只空杯子里倒满牛奶,将其中一杯递给花栩栩。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下午的酒会不用穿得太隆重吗?” “一开始是这样的。可是昨天我从一位客户那边打听到,今天下午的酒会,可能有一位圈子里的大人物会……怎么说呢……惊喜露面?”云飞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什么大人物?会是谁呢?” “这我没听说。内幕消息不多,看来此人喜欢低调行事,还喜欢卖神秘感。这种风格嘛……倒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人……”说到最后,云飞的声音竟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小,眼底也蒙上一层不大明朗的忧虑。 “嗯?什么人呢?”花栩栩更好奇了,放下牛奶,走过来斜靠在云飞身边打量着他忧心忡忡的帅脸。 然而,他的忧虑只持续了极短暂的一会儿。看她一靠过来,他脸上的阴翳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她最熟悉的明快笑意: “没什么。我想,我应该只是多虑了。”他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先吃饭吧,亲爱的。” …… 结果,这天下午的酒会,果然与花栩栩前段时间陪楚云飞参加的其他应酬场面都很不同。 酒会现场虽然只是东港附近的一栋法式别墅,可室内陈设却相当讲究,艺术品味了得: 许多古董级别的精致花瓶、油画和昂贵玉器,十分考究却又看似很随意地摆放在宽敞会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里,让前来参加宴会的圈中客人们都惊喜不已,驻足在一张张茶几或是小桌前,细细欣赏主人别出心裁的各种摆设。 酒会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楚云飞被一位老熟人叫走,到一旁谈生意去了。花栩栩独自站在靠近室外花园的大餐桌旁,望着一杯杯各种颜色的鲜榨果汁,心里盘算着该喝点儿什么来解解渴。 正在犹豫不决,一个轻缓的脚步声,却谨慎地朝她身边逐渐靠近过来。 花栩栩端起一杯石榴汁,转身抬头间,已与刚走近她的一个男人撞上了视线。 她立刻认出了此人是谁,却吃不准是否该主动跟他搭话。 然而那男子脸上,却在二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对她荡起一抹意味颇为复杂的浅笑来。他细细打量了花栩栩片刻,一垂眸,迈步站在她跟前。 “我想,您一定是花栩栩小姐吧?”他对她说。 “是我……”花栩栩有些吃惊,心想,我和他从未见过面,他怎么会认识我呢? 随后她神色一定,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 “您是简风岐,简先生吧?我在杂志上读过您的许多报道。” “恩恩,我想,你当然看过我的许多报道和资料。上次,为了给我设计画展宣传册和邀请函,花小姐一定没少下功夫研究我吧?”他凝视着她,赞赏的目光从乌黑的眸底满溢出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认识你,今天终于有幸与您见面了。” “见到您本人,我很荣幸!”花栩栩恰当地伸出手,与画家简风岐握了握手,“我一直很喜欢您的作品,希望有机会能去您的画展参观……” 说到画展,简风岐不动声色地一垂眸,嘴角抿得颇有些不是滋味,却只低头不语。 “对了,您怎么知道我是给您设计宣传册的那个小美编呢?”花栩栩好奇的问。 “这不难猜。可能你自己还没意识到,作为楚云飞楚总的女友,你在至少是海州这个艺术圈子里,已经颇有几分名气了。”简风岐平淡开口。 听他这样一说,花栩栩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好否认他的说法。 “而我早就知道,花栩栩这个名字,正是给我设计宣传册和邀请函的那位很有天赋的美编的名字。再加之刚才我看到你和楚总手挽手站在一起,所以,自然就猜到了你是谁。”简风岐抬起头,望着花栩栩清澈的眸子和甜美脸庞,叹着气说:“看来楚总的私心不无道理,像您这样年轻美丽,又富有才华的女子,我要是他,我也恨不得将你严严实实的藏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花栩栩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您一定不知道吧?”简风岐似看出了她心中困惑,将原因娓娓道来,“我已经在海州办了两次画展,每次都强烈要求楚总将你带来和我见一见,可是,他两次都以……各种‘恰当’的理由婉言拒绝了我对您的邀请。” “诶?拒绝了?可是……云飞……什么也没说过啊?”花栩栩吃了一惊。 “哼,”简风岐垂眸一笑,“看来我猜的没错。楚总他……果然想避免你和我见面,所以才会隐瞒我邀请过您两次的事。” 云飞想避免我和简风岐见面?这是为何?花栩栩不解地眯起眼睛。 111. 他多虑了 简风岐个子不算太高,大概只有一米八左右。他朝四周望望,发现楚云飞并不在附近,便走到花栩栩身侧,只稍微一低头,便对她耳边低声开口说道: “从你给我画的那副宣传海报上来看,我猜你一定有一只我亲手绘制的手工陶瓷花瓶是吧?你那只跟苏忆尘那只是一对,都是我多年前送给一位故人的礼物。这位故人,就是苏忆尘过世的父亲。”他稍作停顿,细细品味着她脸上突然暗淡的神色,继续说,“我猜,你那只花瓶,是忆尘送给你的定情之物,对吧?” 苏忆尘这个名字蓦然被提起,令花栩栩忽觉一阵恍惚,心头似有微弱的电流倏地划过,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疼意。 “楚总一定是觉得,我有可能知道忆尘的一些事,怕我们见了面,你会向我问起他。”简风岐说。 她皱了皱眉,半垂的眼眸泛着薄薄水色,对上简风岐意味深长的目光。 “楚总自然是不希望你继续惦记之前那位初恋男友,更是绝对不想看到,你通过我,与苏忆尘重新联系上。这个理由,我想,我们都能理解。” “云飞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对……”花栩栩听到自己幽幽开口,语气缓慢而颓然,“忆尘……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联系我了,他一走便是杳无音信……我再惦记他也没有用了。就算联系上了又能怎么样?他心里……恐怕早就没有我了。” 简风岐听她这么一说,一时间困惑不已,唇齿开合数次,似有话想对她说,却终究闭了嘴,一脸苦涩地保持了沉默。 他沉默良久,花栩栩也出神了似的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栩栩……”动听的低音炮灌进耳朵,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花栩栩抬起头,看到楚云飞正从室外花园朝她身边走来。他一眼瞥见站在她身边的画家简风岐,眼角眉梢似有一抹愁绪迅速一扫而过。 “简先生,原来今天您也来了。”楚云飞的脸色立刻恢复如常,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花栩栩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原来不用我介绍,您和栩栩就已经认识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她抬起头用余光注意到,云飞的笑意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嘴角紧张的扯了扯。看来他是真不愿意她和简风岐单独见面吧?怕他们说起苏忆尘?怕她对旧爱不能忘情?怕她找到忆尘,因此离他而去? 这还真有点儿……霸气总裁的味道了。花栩栩心想:而且还是一个……会为了她严防死守,很爱吃醋的霸道总裁。真可爱。 于是,花栩栩终于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栩栩?你在笑什么?”云飞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她甜美澄澈的杏眼撞进他略有些不安的眸子里。 “我和简先生才刚认识,还没等说话你就来了。”说着,她突然抑制不住心中冲动,踮起脚来在他唇上亲昵地啄了一下,缓解了他刚才试图隐藏的紧张情绪。 “哦,”楚云飞这才放心了似的叹了口气,“那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我正想找你呢,我看见夏凡和秦医生也来了,我们一起去跟他们打招呼吧?” “好。” 接着,楚云飞和花栩栩手挽着手,对简风岐道了声失陪,便一起朝刚进门的夏凡和秦铮身边走了过去。 简风岐望着二人的背影,无奈地深深叹气: “看来楚云飞真是多虑了。花栩栩的心如今早已经属于他了,就算忆尘回来,也未必赢得过他。”说到此处,他又忍不住会心一笑,“没想到楚云飞这么事业有成、高高在上的一个男人,也会为了心爱的女人惴惴不安,很怕痛失所爱。楚云飞这个人,果然有点意思。” 而此时此刻,就在这栋别墅三楼紧靠西侧的一间空旷大屋里,苏忆尘伸手摸了一把略有些积灰的钢琴表面,不快地皱紧了眉头。 即使在三楼,他也听得见一楼宴会厅里那些来客嗡嗡的私语声。他讨厌这样的场合,可偏偏这样的场合,却是她母亲梁慈念如鱼得水、最钟爱的职业战场。 今天这场宴会,就是为梁慈念重返艺术拍卖行业,打入中国大陆市场的启动仪式或者说引荐会。楼下的宾客,即将成为她未来的潜在客户、合伙人甚至竞争者。 然而,对母亲如此重要的场合,苏忆尘却并不打算给她面子,也参与到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无聊应酬中。 他同意陪她回海州,最大的理由,无非是为了寻找失联三年的初恋女友花栩栩而已。 “栩栩,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他苦涩的发出悠长叹息,远眺窗外那片深不可测的海蓝。 “咚咚咚……”外面有人叩响门扉。苏忆尘以为是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上来叫他与她一同下去会客。 他不耐烦地撇了撇嘴,不快的对门外说了声: “进来。” 谁知应声推门而入却不是他母亲梁慈念,而是一身浅灰色高档西装,凤眼深邃的高个男子,齐天枭。 “齐天枭?怎么是你?”苏忆尘当然认得母亲的得意门生,可他与他并不相熟,也不喜欢对方脸上那副总是志在必得,令人看不透的虚伪浅笑。 “忆尘,你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怎么了?是什么惹得你这样心情不好?”齐天枭缓步朝他走去,嘴上虽说着关切的话,眼底却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淡然。 “没什么。”苏忆尘轻哼一声,“我还以为是母亲来叫我下去见客人。” “不会的。梁老师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你们才刚从法国搬回来,他担心你的身体,所以今天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和她一起下去,怕惹你心情不好。” “母亲偶尔也会体贴我的心情?哼,真是难得。”苏忆尘讽刺的冷哼一声,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望着窗外,也不打算继续搭理齐天枭。 “可是,楼下有一个人你可能认识。”齐天枭不动声色的开口。 “没兴趣。”苏忆尘幽幽念叨着,心知他唯一在乎的那个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只有权贵和艺术界名流才会参加的酒会上的。 “哦?你真的没兴趣吗?甚至都不想问问我这个人是谁吗?”齐天枭嘴角扯起一个胸有成足的笑意。 “我在乎的人不会来这里。没别的事,你还是别留在这里了。我想静静……” “花栩栩,”他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仅仅是一个名字,便让对面的苏忆尘瞬间睁大眼睛,扭过头来不可思议的注视着齐天枭弯得如月牙一般乌黑的凤眼。 “你说谁?!” “我说,花栩栩,她今天就在这里。你想见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她吗?” 112. 重逢 花栩栩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可是母亲邀请的清一色的海州权贵才可以参加的高级酒会。她是以什么身份,到这里来做什么的?难道说,她是和什么人一起来的吗?! 脑海之中思绪混乱,各种问题如同汹涌的海浪,一刻不停、疯狂地拍打着岸边礁石,让苏忆尘一时间困惑不已,并突然感到有些眩晕。 他随口将几个问题急切地抛给正站在他对面,淡然浅笑的齐天枭。对方只摇头不语了片刻,玩味的视线才终于重新对上苏忆尘颜色略浅淡的透亮双眸。 “真这么在意,不如你亲自下楼去确认一下,看我到底有没有跟你开玩笑不就好了?”他不急不缓地说。 苏忆尘仍在迟疑,脚步定在原地没有动,心却早已飞到了楼下,想去确认花栩栩是否真的在这里。 “如果你胆敢欺骗我……” “欺骗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齐天枭轻哼一声,打断了苏忆尘进一步的质疑。 “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花栩栩的事的?!”苏忆尘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花栩栩在这里吧?重要的难道不是你应该立刻下楼去确认她是否真的来了吗?你就不怕你下去晚了,她可能就走了吗?”齐天枭平淡的说,“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你和花栩栩之间的事的,这个嘛……说来话长,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以后再找机会跟你解释。” 苏忆尘仍是困惑地打量着齐天枭过于轻松得意的那张脸,猜不透这个几乎与母亲同样狡猾、精于算计的男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然而,他只愣了片刻,便再也忍不住了。想要见到花栩栩的渴望那么深刻,那么迫切,终于战胜了他此刻心中最后的疑虑。他必须去确认,他亲爱的花栩栩今天是否真的在这里。 于是,苏忆尘一言不发地迈开长腿朝,快步朝这间大屋的门口走去,与齐天枭几乎擦肩而过。 “等等。”齐天枭抬起一只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忆尘脚步紧急刹住,余光瞟了一眼齐天枭的侧脸,等着听他还想对他说些什么。 “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恐怕就要错过与花栩栩团聚的大好机会了。可是,你也知道,你母亲,也就是我尊敬的老师,一直不希望你和花栩栩重新在一起。我现在所做的事,对她来说,是一种……非常欠考虑的背叛。” 齐天枭说到这里,短暂地停顿片刻,看到苏忆尘眉心微皱,正在认真听他所说的话,才又重新开口,继续说: “我没有骗你,花栩栩现在确实在楼下。我促成了你们的重逢,遂了你的心愿,那么,我能不能也拜托你一件事呢?我今天来找你,告诉你花栩栩在此处的这件事,能不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母亲的。”苏忆尘了然地微微点了点头,“如果花栩栩真如你所说,就在楼下,那么,我必然是欠了你一份人情,应该感谢你才对。当然不会去母亲那里告你的状。如果母亲问起,我也会说,是我自己想下楼随便看看,才偶然碰到了她。” 齐天枭放心的点点头,放下阻拦苏忆尘的那只手,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牵起一抹旗开得胜的浅笑。 …… 苏忆尘几乎可以确信,花栩栩今天一定就在这里。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齐天枭这种城府极深,喜欢邀功请赏的人,应该不会拿这么严肃的事来跟他开玩笑。 花栩栩对他意味着什么,齐天枭很可能早已心知肚明。 然而他现在根本来不及细想,脚步也从未如此急切,他径直从三楼冲到一楼,站定在一楼楼梯中段,处于一个较高的位置上俯瞰着人头攒动的宴会厅。 一楼大厅里满是身着华服,看上去非富即贵的艺术界人士和商界名流。 三年的思念全部凝聚在这一刻,他屏住呼吸,视线扫过楼梯之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然而,他并没有寻觅多久,便很快的在人群中锁定了那个他思念已久,熟悉而美丽的身影。 她就站在靠近花园那一侧的一张桌子前,只身一人,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雪白墙壁上一副风格独特的抽象派油画。 她单手托腮,抬着头,专注地凝视着那幅画,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似是有些着迷,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困惑和质疑。 然而苏忆尘在这边,就在他的视线落定在花栩栩身上的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似被同一时间按下了静止和静音键。他的眼里只有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她身边移动,目光舍不得从她身上转移哪怕一厘米,只怕他稍微转一转视线,她便会从他所在的时空再次消失,无影无踪。 对他来说,她的出现简直像做梦一样。她身着华丽的礼服,浅蓝色修身长裙将她窈窕纤细的腰肢,柔美的曲线凸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过去质朴清淡的她,从未他在面前如此装扮过。此时此刻,她的美让他彻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媚而清澈,记忆中那甜美的杏眼每次凝视他,都会无一例外地使他心动不已,沉醉不已。 刚才所有令他困惑的问题,也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暂时烟消云散。 他并不介意她到底为何来到这种场合,甚至不怪她过去三年都没有给他回过哪怕一封信。这一刻,苏忆尘心里唯一清楚的是,他仍然疯狂地爱着她!爱的火焰如此猛烈,几乎将他全然吞噬。 此时此刻,他只想拥她入怀,深情的说一声:栩栩,我回来了!我爱你!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停在了她身侧不到三米的地方,心跳如擂鼓,激动得忘记呼吸。 她仍专注地望着那幅画,并没有发现他就在她身边。 “栩栩……”呼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和痛楚,霎时间将他死死攫住,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 花栩栩听到了他的呼唤,眉心骤然锁紧,眼底迅速划过一抹震惊神色。然而,她大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一动不动继续盯着墙上的油画。 “栩栩……”第二次,他的呼唤明显染上了几分哭腔,声音更大,听上去也更绝望,“栩栩……我回来了。” 这一次,花栩栩一定听清了这句话,也认出了曾深爱过的那个男子略带沙哑的嗓音。于是,她不假思索地转过头来,晶亮的泪眼深处,满溢着从未有过的惊讶和苦涩。 她的眼,对上苏忆尘同样泪眼朦胧的一张脸。 “忆尘,忆尘……真的是你……” “栩栩!”苏忆尘终于忍不住了,三年了,他再也无法克制将他几乎燃烧殆尽的那份火一般的执念。他向前冲了一步,将花栩栩紧紧拥进怀里,“栩栩,我的栩栩……我终于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爱你……我有许多许多话想对你说……栩栩,我的栩栩……”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停地念叨着她的名字,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紧拥着她,感受到她慌乱的呼吸,和同他一样剧烈的心跳,两行泪,猛地涌出酸涩的眼眶。 “栩栩,我回来了……” 9月10日请假 今天身体不舒服,急需早睡,无法更新,请假一天。见谅!!! 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手动比心】 -------------------------------------------------------------------- ---------------------------------------------------------- -------------------------------------- 113. 我没有 听到忆尘呼唤她的名字,花栩栩一时间忘了呼吸,心头狠狠疼了一下。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谁知转身间,他已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忆尘……真的是你……” 感受到紧贴的胸口处,传来他激烈起伏的温度,花栩栩愣住了,不敢相信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竟真的是离开她将近四年的初恋男友,苏忆尘。 “栩栩,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动人,同时还带着些令人心疼的颤抖,像是来自忽远忽近的另一个时空。 扑进鼻子的,是熟悉的桔子清香,那是他惯用的香水味。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香气,令人沉醉的嗓音,一下子将她的记忆牵扯回四年前他们还在相爱的那段时光。一行酸楚的泪突然盈满眼眶,眼看就要涌出来。可她却倔强地咬了咬牙,用力眨巴眼睛,将眼泪重新吞进肚子里。 只是片刻,迅速在身边聚集起来的围观人群,便让花栩栩清醒过来。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从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长叹一声,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忆尘……别这样……” 说着,她推了推紧紧拥抱着她的苏忆尘,垂着眼,用一种颇有些疏离意味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轻轻将他推开,颤抖的眸子只在他脸上迅速扫了一眼,便狠心别过脸去。 这近乎于冷淡的态度让苏忆尘吃了一惊。 “栩栩……”他一时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才好。 花栩栩终于完全挣脱他的怀抱,努力调整呼吸,用尽可能冷静的目光对上他热切的眸子: “忆尘,你走了快四年了。”她顿了顿,似在思忖该如何措词才能足够委婉地表达她的意思,“四年前,你走之前,就已经……单方面的和我分手了。既然分手……那便是,分手了……” 本以若重新见到他,她应该有许多心里话想对他说。可没想到,当真等到了他回来的这一天,面对他不知所措的一张脸,所有的千言万语却都在顷刻间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任何一句话说出来都已是苍白无力,味同嚼蜡。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说。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她想,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 “栩栩……不……栩栩……” 他先是慌乱地愣住片刻,继而又想冲上去抱住她,可她却再次后退,紧皱的眉心透着明显的拒绝。 “栩栩……我给你写了三年多的信,你收到了吗?你一定看到了吧?栩栩……”他还是不肯放弃,“我的信……是我唯一可以传达给你的思念……那些……种种感情,你不懂吗?” 她困惑地抬起眼,不解地打量他激动得几乎抽搐的脸庞。 “什么信?” 她一个反问,便让所有刺骨的震惊,彻底冰冻在他苍白的脸上。 “你没有收到我的信吗?三年来……我明明……每周都会给你寄信的……” “忆尘!”一个女子的惊呼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苏忆尘的母亲梁慈念,才刚从二楼走下来,便一眼看到宴会厅的一个角落里,聚集着一群围观看热闹的人。而站在人群的中央的,正是她儿子苏忆尘,和那个她极力想将之隔绝在忆尘生活之外的小女人,花栩栩。 梁慈念看到二人正满脸惊诧地直面对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立刻反应过来,梁慈念第一时间冲上去,急切地喊了一声,打断了苏忆尘与花栩栩之间焦灼而困惑的气氛。 “忆尘!你怎么下来了?!”她来到苏忆尘身边,一把挽住儿子的胳膊,语带温柔的说:“你……身体还没有痊愈,在楼上休息就好了,不用特意下来会客。” 谁知苏忆尘却粗鲁地一把甩开母亲。 “栩栩,我在问你……你有没有收到过我给你写的信?”他执着地追问花栩栩。 花栩栩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信?什么信?!他给她写过信?!不可能。 “栩栩!”另一边,楚云飞也注意到爱人正被一群人围在中央,而站在花栩栩对面的男子他也并非全然不认识,正是梁慈念的儿子,花栩栩的初恋男友苏忆尘。 他甩开长腿,不理会刚才还在跟他说话的一位客户,径直朝花栩栩身边走去。 “栩栩,”他一走过来,就一手挽住花栩栩的腰,另一只手将她绵软而有些颤抖的小手紧紧握在他手掌中。 “云飞……”花栩栩看到云飞来了,立刻意识到这里的气氛很快就要变得尴尬起来。 “栩栩,他是谁?!”苏忆尘骤然瞪大眼睛,浑身不自在地盯着楚云飞正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将花栩栩护在怀中。 酸楚的滋味从花栩栩内心深处涌上来,她有些无奈,尽管分手多年,她仍然不想让苏忆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感到难堪。然而,有些事,说清楚,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忆尘,这位是楚云飞,他是我男朋友。”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身边的云飞似将她在怀中搂得更紧了几分。深知他很爱吃醋,她转过身去对他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浅笑。 视线交缠的瞬间,她发现云飞果然正忧心忡忡地凝视着她的脸。 对面的苏忆尘抽了一冷口气,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么说,你爱上了别人?”他的嗓音骤然沙哑,“你没有等我回来……而是,先爱上了别人……” 花栩栩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纠结地低垂着头。云飞却轻轻捏了捏抓住她的那只手,凑近她耳边亲昵的说: “栩栩,我们回家吧?” “住口!!”苏忆尘嘶哑的嗓音打断了云飞的话,“我还有话要问栩栩,栩栩,你不要走……” 说着,他冲动地又欲上前,却被身后的梁慈念死死抓住一只胳膊,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忆尘,今天的场合不合适……而且,花小姐和楚总的关系已经很清楚了,你又何必……” “你也给我住口!!”苏忆尘冰冷的目光蓦地扫过母亲忧愁的脸庞,随即又重新对上不知所措的花栩栩。 “栩栩……你给我说清楚……” “忆尘,”她深知她曾认识的那个苏忆尘是个什么个性,于是强打精神幽幽开口,“我已经和云飞在一起了。忆尘,我们四年没见了。四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她叹着气,终是扯了扯云飞的衣袖,抬头对他说: “云飞,我想离开这里。” “好,我这就带你回家。”楚云飞不理对面的苏忆尘和梁慈念,只对花栩栩轻叹着笑了一下。 苏忆尘眼睛已经瞪到严重冲血。他右手握拳下意识地抵在胸口心脏的位置,似乎还想说话,可呼吸却突然变得粗粝起来,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临走前,花栩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最后转过身来,对上苏忆尘苍白得不正常的那张脸,平淡的说: “你刚才问我有没有收到你的来信,”她一垂眼,苦涩地抿了抿嘴角,“我没有。将近四年,我从没有收到过你的任何消息。这就是我的回答。再见了,忆尘。” 说着,她被楚云飞挽着,转身离开了梁慈念家的宴会厅。 114. 你会怪我吗? 花栩栩强撑着对苏忆尘说完最后一句话,一转过身去,却突然像一下子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浑身一软差点儿站不住。还好楚云飞及时扶住她,让她稳妥地靠在他身上,扶着她离开了梁慈念家的宴会厅。 她是如何一路被云飞搀扶着坐上车的,花栩栩早已记不清楚。缓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眼泪早已淌满她看似木然的整张脸。 “唔……”她长出一口气,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脸上泪痕。 她知道,云飞恐怕已经很担心,外加很吃醋了。她再这样哭下去,想必他的心情会变得更糟吧。 于是她叹着气,本想若无其事地开口,可一说话,才发现嗓音竟然已经有些沙哑。 “抱歉……云飞……” 他听到她声音嘶哑,心疼地皱了一下眉,顺手拿过放在车里的一瓶矿泉水,默默递给她。 花栩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心情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 “我没想到忆尘……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嗯,”他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必解释,我知道。” 停下来等红灯的空当里,他又将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转过头心疼地望着她哭红的眼睛: “不是你的错。”他柔声安慰着她,“我们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而且,既然他回到了海州,我想,你和他是迟早是要见这一面的。” 说完,他还凑近了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我想他一定会明白你的意思。” “嗯……”花栩栩点点头。然而,一想起忆尘最后满溢着不甘的那张脸,她心里却不知为何突然不安起来。 回到家,她依旧思虑沉重,连衣服也没心思换,直接穿着参加宴会的那身礼服,在客厅的壁炉前从下午一直呆坐到傍晚。 后来,云飞终于看不下去了,轻摇着头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栩栩,去换个衣服吧?饿吗?你中午都没吃饭,我们要不要出去吃个晚饭?” “我……不想吃。”她口中喃喃着,目光涣散地盯着壁炉里劈啪作响的火焰。 “栩栩,”他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两下,“别这样,你再这样下去,我要担心了。” “哦……”他的唇印在她脸颊上,痒痒的,终于使她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抱,抱歉……我,不该胡思乱想这么久……” “栩栩,关于苏忆尘,有件事……我想对你坦白。” “是你帮我推掉简风岐的邀约那件事吗?”花栩栩平淡的说,语气里不带丝毫责备。 “你知道了?”云飞有些意外。 “嗯……简风岐已经告诉我了。”花栩栩转过头来看着云飞,这才发现,他脸上的忧虑,此刻竟是那样深刻,纠结的眉心里满是愁绪。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上他的额头,想帮他抚平紧皱的眉心。 一想到云飞竟然会为了她做这种事,花栩栩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简风岐认出我就是给他画宣传海报的美编,还特意趁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走过来,把你替我拒绝去看他画展的事告诉了我。” “简风岐这个人……没想到……”云飞摇了摇头。 “他说你是不想让我再想着忆尘。真的吗?”她好奇的看着他。 云飞无声地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地继续叹气。 “我们总裁……这就有点儿可爱了……”她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爱吗……”他有些无语,嘴角终于向上勾了勾,弯弯笑眼凝视着她。 “超可爱。而且……我并不怪你。”她半垂下眼,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你放心,我不会再去见忆尘了。既然决定要放弃他,我就不会出尔反尔。再说,他其实早就不在乎我了。” “栩栩……”他激动地凑近她的脸,一双唇瓣落在她唇上,给了她一个缠绵而热烈地亲吻。她身子一软,直接被他扑倒在沙发上,感受到他的吻逐渐深入。 然而吻着吻着,他却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迟疑着停下来,凝视她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不安。 “怎么了,云飞?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有件事,我想我还是说清楚会比较好。” “什么事?” “其实……我早就跟简风岐打听过你前男友的事。当时我知道了你那支花瓶的由来,就……很好奇,甚至有些嫉妒……所以就找简风岐问了许多。”他话头顿住片刻,似在思索该怎么跟她开口才好。 “可是,简风岐真的知道那么多吗?他知道忆尘在哪儿?”她问。 “栩栩,简风岐……知道一切。”他痛苦地皱了皱眉,“他看到了你的画,就立刻跟梁慈念打听了你和苏忆尘之间的事。所以,他也一直都知道苏忆尘在哪儿。” “他……原来一直都知道……”花栩栩吃了一惊,“那么你也……” “我也……知道。”他又一次锁紧了眉心,“我因为太在意你……所以忍不住就想去查明一切。我知道苏忆尘在哪,该怎么联系他……可我却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你。我甚至觉得如果你跟简风岐见了面,他会立刻告诉你该怎么联系上苏忆尘……” “所以你才一直想避免我和简风岐见面?”花栩栩恍然大悟。 “是。”云飞纠结着,却将她在怀里搂得更紧了些,紧张的问她,“你会怪我吗?” “我……”花栩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痴痴的望着云飞的脸,百感交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却因为在乎我,想守住我,所以一直对我隐瞒忆尘的下落。看来,这个真相远比我所想象的要出人意料。 他紧张地望了她许久,才见花栩栩再次对他露出一个微苦的笑意,说: “算了。我答应和你交往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彻底对忆尘放手了。再说,他那些年都没有联系过我,我就算勉强去打听他的下落,也没有任何意义吧?今天他竟然还说给我寄过信……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收到什么信……他又何苦编个谎言来打发我……唉……” 说着,她终于想开了似的舒展开紧拧的眉心,凑近他的脸,在他唇角啄了一下: “所以,我不怪你。不过,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隐瞒我了?还有上次赵小姐的事。我希望,你能对我更坦诚一些。毕竟,我也非常非常在乎你,不想失去你……” “嗯……好,我答应你。”说完,他再次不由分说地压上了她的唇。 …… 此时此刻,在东港海边的法式小别墅里,筵席已散,所有宾客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梁家。 从结果上说,下午花栩栩与苏忆尘之间发生的短暂插曲,并没有影响梁慈念与圈中权贵们的社交。花栩栩和楚云飞离开梁家后,梁女士成果颇丰,当即就与几位艺术圈的大咖谈定了几个合作项目。 送走了最后的客人,心满意足地往楼上走,她这才记起,忆尘大概已将自己在三楼的琴室里锁了整整一下午。 她认为,现在有必要上楼劝慰一下最终失恋的儿子。 115. 母子 “忆尘?” 忙碌了一整天的梁慈念,深夜洗完澡换了睡衣,才不紧不慢地敲响了紧闭大半天的那扇房门,低低唤了儿子一声。 没有人应门。她还以为忆尘是不是独自呆的太久,已经睡着了。 “忆尘?”她声音更轻了,生怕吵醒里面的人,悄悄推门,发现门并未上锁。 一进到房间里,梁慈念这才看清楚,苏忆尘并没有睡着,而是平躺在紧靠落地窗的一张平沙发上。此刻,他正一面对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一面有眼泪从他双眼眼角不停地滑落下来。 “忆尘……”她也不是没有料到儿子会如此伤心。花栩栩毕竟是他坚持写信写了三年的心上人,“别伤心了,忆尘,那个女人不值得你为她流泪。” 苏忆尘不语,眼珠也不错一下地继续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脸色惨白如纸。 “花栩栩会移情别恋我一点儿也不奇怪。”梁慈念垂眸一笑,走过去继续说,“你相信妈,妈妈看人是最准的。当初你和她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无非是贪图我们在艺术界的背景和财力,厚颜无耻的想以爱的名义欺骗你罢了。哪有什么真爱?现在她竟然有本事攀上有财有势的楚云飞,当然是巴不得一脚将你踹开!” 说着,她轻柔的将手搭在儿子垂落在沙发之下的胳膊上,想送去温暖,安慰一番。 谁知碰触的一瞬间,苏忆尘却像被突然烫了一下似的,猛一甩手推开了她。 “别碰我……”他语气冰冷,紧拧的眉心是掩饰不住的愤恨和忧伤。 “忆尘,你这是怎么了?” “栩栩说她并没有收到我寄给她的信。”苏忆尘声音暗哑,缓缓起身坐起来,平视着对面的母亲,“您不想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梁慈念愣了一下,心中虽有片刻犹疑,却依然成功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这……”梁慈念低低一笑,将面子上的讽刺和鄙夷做到了极致,“花栩栩这小丫头片子,自己耐不住寂寞贴上楚云飞,还拿没收到你的信这种谎言当借口给自己开脱。忆尘,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你那些信,都好好地寄出去了,她怎么可能没收到?!她一定是在故意说瞎话装可怜!” 听了母亲的话,苏忆尘冷冷抽了一口气,手指抵上前额,揉了揉紧得发酸的眉心,无奈地摇着头说: “母亲,到底是谁在说瞎话,到底是谁想用谎言为自己开脱,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忆尘,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欺骗了你?!我可是你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梁慈念接着又来一招恼羞成怒、转移重点,“你什么也别说了,在妈妈生气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再谈这件事了!现在你大可以断了花栩栩这个念想!多少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名门闺秀等着认识你呢,你知不知道?!何必在花栩栩这棵路边小野花身上断送你的大好前途!?!” “住口!!!”苏忆尘这回是真的怒了,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母亲横眉冷对,“要不是你将我寄给栩栩的信全部藏起来毁掉了,栩栩根本不会对我失望,也不会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一切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全部都知道了,你还要装蒜到几时?!!” “什,什么?”梁慈念没想到会遭到儿子如此的指责,虽然心虚,脸色上却分毫不露,“你说我对你的信做了手脚?!忆尘,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指责妈妈?!” “你还想抵赖吗?!你以为我这一下午只是在百无聊赖的发呆浪费时间吗?!”说着,苏忆尘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打开社交软件,将前管家宾斯小姐发给他的两张信件的照片拿给梁慈念看。 “母亲,你看看吧!这个宾斯管家,就是在你的受益下将我原本要寄给栩栩的信全部截住毁掉的那个人。您不会不记得吧?!这两张照片上的,是她私自藏起来,没有毁掉的我写给栩栩的亲笔信!我只需给她打一笔钱,她就将过去四年的真相全部告诉我了!” 梁慈念看了儿子与前任管家之间的对话,又认出了照片中被扣下来的两封信,证据确凿,她已是无以为辩。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她说谎,她处心积虑编造了这些谎言!忆尘,你不要相信她……”她向后踉跄了几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还想狡辩吗?!是你害我失去了栩栩!”两行泪顺着苏忆尘红肿的眼眶猛地涌出来,“我失去了我最爱的女人……我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拥抱着从我面前离开……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说着,苏忆尘面色更加苍白,下意识的双手握拳抵在隐隐作痛的胸口。 “呃……”他痛苦呻吟着,突然浑身无力,额头上冷汗直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忆尘!”梁慈念吓坏了,慌乱地扑到儿子身边,“忆尘,你不要激动,你的心脏还没有完全好……你不能激动……” “心脏……呵呵……呵呵呵呵……”苏忆尘冷笑着,却同时哭得几乎泣不成声,“心脏又算得了什么?!我已经失去了栩栩,我纵然再苟且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咳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着,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忆尘!!!”梁慈念吓得双目圆睁,浑身颤抖,彻底吓懵了。 “走开……我不想看见你……”苏忆尘气若游丝的对母亲说,“我不要见到你……你让我死了算了……” “别这样……忆尘……” “走开!!!”苏忆尘似用尽了浑身力气,勉强站起来,粗鲁地推搡着梁慈念,将她拖到门口。 “忆尘,别这样,我是你妈……我一切都是为了你……那个花栩栩根本配不上你……” “走啊!!”他又一用力,将梁慈念彻底推出门外,转身在身后关上了门。 深夜里,任凭梁慈念如何敲门,如何在门外哭喊,苏忆尘却不予理会。 他关了灯,痴痴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心口处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疼。 一年前,他经过两年的治疗,终于在法国成功进行了一次心脏搭桥手术。现在还有并发症和后遗症,时不时地折磨着他。 他不会忘记,过去的四年,是对花栩栩的思念支撑着他挺过了那些痛不欲生的治疗。也是对她的一点念想,在他濒临死亡的危机关头给他希望和活下去的目标。 “栩栩,我是为你才活下来的……”眼泪一刻不停地顺着他俊秀的眼角流淌下来,“我不要失去你……失去你,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要……” 漫长的冬夜里,他紧紧攥着疼痛的胸口,陷入无尽的绝望中。 接下来的几天,苏忆尘一次也没有从别墅三楼的那个房间里走出来过。梁慈念不止一次地敲响那扇房门,劝他打开门,吃些东西,喝些水。可无论怎么劝,怎么敲门,屋子里只有一片死寂。 没有人回应她的乞求。 116. 我想见栩栩 梁慈念找来开锁师傅撬开三楼琴房的大门,推门一看,两条腿直接软了,差点儿跪在地上。 苏忆尘脸色苍白如纸,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躺在地上。 “忆尘!” “妈……”他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妈在这儿!忆尘……”梁慈念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跪在儿子身边默默抽泣,“你这是何苦啊……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凭你的条件,要多少女人没有,非对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花栩栩这么上心……你这是鬼迷心窍了吗……” 眼泪顺着梁慈念的眼角簌簌滑落。 “妈,我想见栩栩……我求你了,我好想见见她……”苏忆尘断断续续的说话。 “忆尘,喝点儿水吧……”梁慈念将一杯温水端过来递到儿子干涩的唇边。 苏忆尘弱弱地一挥手,将那水杯“啪”的一声推倒了,水洒了一地。 “忆尘,你该吃药了……你的心脏,经不起这么折腾……” 梁慈念泪眼婆娑,继续乞求着,然而苏忆尘却翻了个身,只给她一个痛苦抽搐的后背。 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很乖,过去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反抗过她。 她本以为没收了那些信,让他和花栩栩断了联系,忆尘就会像以前一样对她言听计从,任她摆弄,找个令她满意的高端白富美娶过门,从此踏足上流社会。可是事实却狠狠打了梁慈念一巴掌。 苏忆尘不仅不听她的话,现在为了花栩栩,他甚至连自己的健康都可以牺牲掉。除了那句“我想见栩栩”,他对她便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讲。 “忆尘……你在这样滴水不进,药也不吃,你的身体会垮的……”梁慈念从没有如此无力过。她自认为是个什么都能搞定的女强人,对儿子的控制也相当游刃有余,可现在,她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我想见栩栩……我现在,只想见栩栩……” 苏忆尘用最微弱的声音嘟哝着,梁慈念看到儿子这幅样子,心都碎了。 “你见了她又能怎么样?!她现在已经和楚云飞同居了……” “咳咳咳咳咳……”同居两个字深深刺激到了苏忆尘,引发他又一阵猛烈的咳嗽,想停都停不住。最后,又有口鲜红的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直接把梁慈念吓得坐在地上,如遭雷劈,彻底傻了。 “忆尘!!妈求你了!!你吃药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妈都答应你!”梁慈念老泪纵横。 “我想见栩栩……你去把栩栩给我找来……” “忆尘……”梁慈念依旧心有不甘,感觉她过去四年的处心积虑都在这一刻全部付诸东流了。 “栩栩……我一定要见栩栩……咳咳咳咳咳……”鲜血再一次从他口腔和鼻子里喷出来,沾在本来雪白的毛衣前襟上。那刺眼的红色看得梁慈念一阵心惊胆战。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会把花栩栩找来的……可是……可是她现在……” 梁慈念本想说,她现在已经有了楚云飞,未必还会回到你身边。可是她又怕这样的话会刺激到忆尘,于是又生生吞回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我要栩栩,除了她我谁也不要……咳咳咳咳……” 梁慈念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听着儿子着了魔似的反复重复着同一个意思,仿佛有一根细针将她的心脏刺穿,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是你害我失去了栩栩……如果你不帮我把她夺回来,我就去死!!”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句话,苏忆尘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梁慈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顿好昏迷不醒的儿子,找来医生给他输液和治疗。等他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时间已经是这天深夜。 她拨通齐天枭的电话号码,跟他了解了一下花栩栩和楚云飞现在的情况,并向自己的头号大弟子请教了该如何背着楚云飞见一见花栩栩的方法。 结果齐天枭不但对她知无不言,还很热情地直接答应她,会帮她安排偷偷和花栩栩见一次面。 齐天枭同意为她筹谋,令梁慈念深感欣慰。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开始促使苏忆尘和花栩栩在酒会上见面,并且紧接着又将她拦截信件这个秘密透露给儿子的,正是她如今想要倚仗的这个得意门生,齐天枭。 …… 第二天下午,花栩栩正坐在五十五楼办公区,她自己的工位上紧张制作着一张动态效果图。 她要将这幅图用在明天公司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上,用ppt的形式报告近两个月来网络虚拟画廊的展览和销售情况。 办公桌上,她手边的咖啡换成了酸奶,这是云飞在听取了秦铮的意见之后,坚持让有胃病的花栩栩做出了的一个改变:尽量少喝咖啡,以后改成喝茶或者喝酸奶。 为此,楚云飞还特地让人从浙江给花栩栩送来一罐最好的龙井茶叶,放在精致的小盒子里,摆在她电脑旁边。 花栩栩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琢磨着明天的汇报。伸手摸索着一边的酸奶瓶子,打算拿起来喝一口。谁知就在她指尖碰触到那个酸奶瓶子的一瞬间,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女性嗓音,却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栩栩,没想到你现在进步这么大。” 这嗓音让花栩栩手上的动作突然冻住,她吃惊的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竟是真实的。 她猛地转过身去,直接对上梁慈念笑容可掬的一张脸。 “梁……梁女士?您怎么会在这儿?” 花栩栩大吃一惊,心想,为了避免设计成果泄露出去,要进入她办公的世恒公司“美创部”办公区,可是需要公司内部的通行卡的。梁慈念一个外人,怎么会冷不丁的出现在这里?!是什么人帮她偷偷溜进来的吗?!还有,她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来专门找她的吧? 梁慈念不急着说话,视线落在花栩栩电脑屏幕上,对着她刚刚做好的展示图看了几秒。 花栩栩警惕的转过身去关闭了屏幕,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才又回过头来尽可能平静的对她说: “梁女士,我们公司不允许外人随意进来参观。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还有,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慈念莞尔一笑,叹着气一脸和气地俯视着依然坐在椅子里的花栩栩: “栩栩,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抽出时间,跟我出去一起喝个下午茶?” “可是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我手头有些急活要赶紧做出来。”深知梁慈念对她的看法一向不好,花栩栩不认为她跟梁慈念有什么话可说。现在她只想找个理由将她打发走,好重新专心致志的做手头的工作。 然而梁慈念却出人意料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一言不发地找出其中一张照片,又将手机直接塞在花栩栩手里。 “栩栩,现在忆尘的情况非常不好。” 花栩栩扫了一眼屏幕,在看到手机中那张苏忆尘满脸是血,毛衣前襟上也沾满血迹的照片时,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栩栩,如今我对自己的儿子已经毫无办法了。”梁慈念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忆尘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见你一面。他不惜以绝食和断药来威胁我,也一定要让我把你带回去见他一面。我,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能体量一次我作为母亲的苦衷吗?” 117. 放心不下 看到手机照片中苏忆尘面色憔悴、前襟有血的样子,花栩栩不由得又揪紧了一颗心。 尽管她决定不再和忆尘见面,可他毕竟是她曾放在心尖上多年的初恋男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全然不介意? 虽然花栩栩讨厌被梁慈念这种处心积虑、惯会使手段的人牵着鼻子走,可她还是在当天下午,很无奈地跟着对方离开了世恒公司办公楼,到街对面的咖啡厅喝了一个短暂的下午茶。 这天晚上,楚云飞有应酬不在家,花栩栩独自坐在客厅的壁炉前,反复思考着下午梁慈念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深夜,云飞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看到客厅里只点着一盏光线朦胧的夜灯,而花栩栩面对壁炉的侧脸神色黯然,浅秀的眉宇间,似凝结着几分浓的化不开的忧愁。 “栩栩,怎么了?”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在她一侧脸颊上点上轻轻一吻。 “哦……”花栩栩思绪被这一吻打断,这才回过神来,转了转头对上云飞关切的一张脸,“云飞……我,我想,有件事,我还是应该跟你商量一下比较好。” “嗯,什么事?”他耐心地打量着花栩栩那副不知从何说起的忧愁表情。 “今天……梁慈念来过公司……” “她怎么来了?!她应该没有世恒办公区的通行卡吧?那么她是谁放进来的?”云飞皱眉困惑了片刻,这才将关注的重点从通行卡的问题转移到花栩栩真正要说的事情上,“然后呢?她偷偷溜进世恒,不会是专程为了去找你的吧?” 花栩栩烦恼地一垂眸,幽叹着点了点头,默认着。 “她找你有什么事?”云飞眉心一紧,突然警觉起来。 “她给我看了这张照片。”说着,她把梁慈念发给她的苏忆尘浑身是血的照片从手机相册里翻出来,拿给云飞看。 “这……”楚云飞看得一愣,眼角的愁云更加沉重了。 “梁慈念给我解释了为什么苏忆尘会不辞而别,从我身边消失了整整四年的原因。原来忆尘一直身体不好,心脏的情况也很危险,一年前才做了心脏搭桥手术,需要静心修养。可是……尽管手术很成功,可他现在的情况还是很不稳定……” “看这样子,苏忆尘该不会是那天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一时间受不了,旧病复发了吧?”楚云飞盯着那张照片,低声问。 “是啊……梁慈念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花栩栩为难地说,“她希望我能去一趟她家里看看忆尘,劝劝他,不要再对过去过于执着……她还说,忆尘现在铁了心的想见我。见不到我,他甚至不吃饭、不喝水,连药也完全停下来了。梁慈念也是没办法,所以才来找上了我,求我去见一见忆尘。” 听了花栩栩这番话,楚云飞久久没有说话,蹙眉沉思着。 “我还没有答应她一定会去。我想,我应该回来跟你商量一下再决定……”花栩栩忧心地看着云飞。 他又想了片刻,抬起头对上她满溢着伤感的乌黑眼眸,无奈地长叹一声。 “那你想去吗?”他问她。 “我……”她有些犹豫,“我和忆尘……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可是,无论今后怎样,我都无法改变我和他之间那段过去的时光。说实话,我现在还是很担心他的情况。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依然希望……他能好好的……” 花栩栩低着头,没有再说下去。可楚云飞却读懂了她内心难分难解的那份忧愁,嘴角边扯出一抹了然而无奈的笑意。 “好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又凑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既然你这么放心不下苏忆尘,那就去看看他吧。不去看一眼,你也始终无法安心不是?” “这样真的可以吗?”花栩栩凝视云飞的视线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歉意,“明明我已经答应过你,不再和忆尘见面了的……” “我没那么小气,和一个身体虚弱的病人争风吃醋。”楚云飞脱力的摇了摇头,“不过,你也不要和他单独待太长的时间哦。就见一面,把该说的话说清楚,就早点回来陪我吧?” “嗯,我知道了。”花栩栩对他欣慰地笑了一下,扑进云飞厚实的胸口,这才放心了似的长舒一口气。 …… 于是,这个周六早上八点,花栩栩早早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将一切收拾妥当,打算在约定的时间里去梁宅看望生病的苏忆尘。 “我开车送你去吧?”楚云飞揉了揉朦胧睡眼,有些不情愿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不用,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打车去就可以。”花栩栩俯身在云飞唇上亲了一下,“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就好了。不用这么早就陪我出去。” “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不然我也不放心。梁慈念那个人……她可是齐天枭的老师,阴险程度和齐天枭不相上下。把你一个人交给她,我可不放心。” 说着,楚云飞走进浴室,很快地冲了个澡,换好衣服。 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厅吃了一份简单的早餐,他们终于在早上九点半,也就是花栩栩和梁慈念约定好的时间,将车子停在了东港半山别墅区的一栋法式小别墅门口。 “一会儿你去见苏忆尘,我就在他家客厅里随便坐坐等你下来。不要太着急,不过……也别耽误太长时间哦。”下车前,他最后嘱咐了她一句。 “好。” 花栩栩才点头答应了云飞,转身间便看见梁慈念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装,从梁家别墅的门口朝云飞的车子这边缓步走来。 看到楚云飞和花栩栩一起下车往房子的方向走去,梁慈念并不感到惊讶,脸上挂着适度热情的浅笑,礼貌地对二人打着招呼: “楚总今天这么有兴致,光临寒舍,梁某真是荣幸之至。” “梁老师言重了。”梁慈念在策展拍卖这个圈子里有着极高的地位,饶是楚云飞贵为世恒总裁,也要尊敬地称她一声老师,“上次酒会我和栩栩走得匆忙,都没机会跟您说话,真是失礼了。这次要是您有时间,我正好想跟您好好聚一聚。” 梁慈念热情的将楚云飞和花栩栩迎进了屋。 再次来到上次参加酒会的那幢别墅,还是那个摆设和装潢都相当讲究的客厅。 主人吩咐管家端来一壶刚泡好的茶放在桌上,楚云飞在沙发上舒适地坐了下来。 “抱歉,我儿子忆尘身体欠佳,不能出来见客。”梁慈念神色忧郁地对他们说,“忆尘他……整天把自己关在三楼的琴室里不肯出来。一会儿,栩栩只好自己上去看看他了。除了你,他恐怕谁也不想见。” 听了这话,花栩栩苦涩地抿了抿唇,与身边的云飞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连递到她手边的茶都顾不上喝,直接站起身,沿着楼梯朝三楼走去。 118. 我爱你 马上就要再次见到忆尘了,花栩栩心中五味杂陈,步履忐忑地上到三楼。 一位中年女管家正候在三楼唯一一间房间门口,这个房间就是苏忆尘的琴室。 管家看到花栩栩上去了,先礼貌而不失恭敬地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用低沉而平缓的声音对她说: “忆尘少爷已经在屋里恭候您多时了。一会儿您敲了门,如果里面没有回应,您也不必继续等下去,直接推门进去就好了。少爷最近两天才终于开始恢复服药,他吃的药有致人昏睡的副作用,所以整个人看上去也会比较……萎靡不振。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或者忆尘少爷的身体出了什么紧急状况,您只要按铃即可。” 说完这番话,管家又对她欠了欠身,便迈着稳健的脚步走下楼梯。 花栩栩站在琴室门口,一想到她与忆尘仅仅一门之隔,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莫名而紧张的情绪。 在和云飞交往之前的那三年里,她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并不介意,可内心深处却一直期待着忆尘重新回到她身边。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叹着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轻轻叩响面前的门扉。 “咚咚咚……” 花栩栩等了片刻,门的那一侧却无人回应。 “咚咚咚……忆尘?”她轻唤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于是,她决定听取刚才那位管家的建议,直接推门进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琴室里的情景一下子在花栩栩视野之内铺展开来:阳光明媚,透过雪白的纱帘投进室内,柔和而温暖。苏忆尘,正躺在紧靠朝南落地窗前的那张沙发上,手背遮住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是因为吃了药所以犯困,睡着了吗?花栩栩一边想着,一边悄无声息的走到苏忆尘身边。 “忆尘?”她又低低叫了他一声。 苏忆尘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将脸转向花栩栩这边,却懒懒的,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鼻梁笔直而高挺,纤细的柳叶眉微微皱着,使他看上去像是正深受某种恼人的病痛折磨。 “忆尘?” 她又唤了他一声,苏忆尘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的眸子在她凝视的目光中蓦然张开,在他看到她的一瞬间,一股盈动的泪,也同一时间涌上眼眶,在眼窝里直打转儿。 “栩栩……栩栩……”他突然哽咽,嘴唇抽动,说不出话来。 “忆尘……”她继续忧伤地凝视着他。他几乎面无血色的脸庞,和同样苍白无色的嘴唇,看得她心口猛地一疼,“忆尘,你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栩栩……我想你……” 他身体虚弱,挣扎着从沙发上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扑倒在花栩栩身上,将她抱在怀里。 “忆尘……”花栩栩从梁慈念那里听说了忆尘现在的一些情况,她不想太刺激他,让他过于伤心,所以只好一动不动地任凭他搂着、抱着。 来自他的动听嗓音在她耳边一遍遍的重复着:“栩栩,我想你……” “忆尘,我们四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她平静地说,“是你先给我发的短信,你忘了吗?” “可是,那时我病得很重,我曾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才发了那样的短信,让你不必再抱有希望……”他泪眼朦胧,慌乱地对她解释说。 “可是,在那以后呢?你一次也没有联系过我,不是吗?我为了你,三年没换过手机号,只是怕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会接不到。可是,你却让我失望了整整三年。”花栩栩慢慢将他推开,用轻缓的嗓音对他说着,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儿责备和怨恨。她心里早已经放下了他。 “是妈妈,妈妈将我四年来给你写的信全都藏了起来,毁掉了!栩栩,请你相信我!” “你说什么?!”花栩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去的几年里,我每周都在坚持给你写信。”苏忆尘继续说,“我以为母亲和管家已经将信寄了出去,可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们骗了我……我给你写的那些信,一封也没有寄到你手里……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到证人为我证明……我真的,一直,一直都在想你……” 他哭得满脸泪痕,花栩栩却突然怔住了,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我最疼,最害怕,最绝望的时候,也是因为想着一定要和你团聚,才坚持下来,没有死去……”他的眼泪停不下来,“你从来没有给我回过信,我真的很沮丧……可是我还是坚持给你写……因为我好担心,好担心有一天你会不再爱我。我无法回来见你,那么,除了给你写信,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尽管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我也只能坚持写下去……因为,那是唯一能让我看到希望的方法……” 两行热泪,顺着花栩栩酸涩的眼眶猛地涌了出来。忆尘所说的话,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她简直不敢相信,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苦苦等了他三年,而他也没有一天忘记过她。他坚持给她写了三年的信。只是,那些信,都被梁慈念拦截,毁掉了。 “栩栩……”他再一次趁她激动落泪,扑上来将她抱紧在怀中,“栩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吧,好吗?我爱你,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好爱好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听着这些话,花栩栩身体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 “你不知道……看到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我甚至觉得,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就不用再感受这份痛苦;死了,就不用再为了无法得到你而陷入永无止境的绝望中……栩栩,我求你了……” …… 与此同时,在梁家别墅一楼的客厅里,梁慈念正客客气气地陪楚云飞一起聊天说话。 云飞没想到梁慈念这样的大忙人竟然会抽出时间来接待他这个“不速之客”。他早就知道,梁慈念所欣赏的,是齐天枭那种不顾一切,不惜耍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也要争取利益、唯利是图的刁钻商人。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就算当年身在欧洲,云飞和梁慈念之间的交集也并不多。在他印象里,梁慈念这位业界大佬似乎从来没有把他这个楚家小少爷放在眼里过。 因此,梁慈念此刻对他热情的招待,倒是让他颇有几分看不懂的意味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谈些工作上的事。毕竟他们是同行,即便再没有共同语言,也总可以谈些跟艺术和拍卖有关的话题。 然而聊着聊着,梁慈念却突然话锋一转,一边客气地给楚云飞倒茶,一边神色淡然地开口道: “不知道楚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跟花小姐分手啊?” 119. 偶尔任性 “花栩栩无论家世背景,还是其他方面,都和您堂堂楚总并不般配吧?”梁慈念举止优雅,端起精致小巧的镶金边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您家那位楚老太爷,想必对孙媳妇的要求也一定很高吧?楚老已经认可花栩栩做您的交往对象了吗?” 楚云飞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放下手中杯子,面色如常,并不打算在对方面前流露丝毫情绪。 “爷爷见过栩栩一次,虽然不是很正式的介绍他们认识,可他老人家似乎并不反对我们交往。” “不反对,可也不怎么满意吧?”梁慈念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 楚云飞并不想跟梁慈念这种人过多地讨论栩栩,于是只淡然一笑,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梁老师打算给忆尘找个什么样的交往对象?我没记错的话,忆尘可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就获得了国际顶级钢琴大赛的金奖。近几年虽然以养病为主,可也时不时的会在欧洲参加一些小型演出,爱慕和追求忆尘的人一定很多吧?” 说到这里,梁慈念的嘴角不自然地撇了一下,面部表情僵硬了片刻。 “忆尘年纪还小,男孩子嘛,我希望他能以事业为重。当然,前提是先保重身体,摒除一切对他不利的……杂念。”她的神色立刻恢复如常,叹了一口气,“不过,年轻人嘛,我也总得允许他适当地放松自己。偶尔任性一下,甚至犯一些无伤大雅的错误,都没什么。” 楚云飞一垂眸,心想:看来梁慈念是打算把花栩栩看成儿子偶尔任性,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了。 …… 花栩栩从苏忆尘房间里出来以后,表情有些茫然,各种情绪此起彼伏,在她胸腔之内互相碰撞、彼此抵触。 恍然间已经下到一楼,她站在楼梯的中段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一起喝茶的楚云飞和梁慈念。他们之间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可花栩栩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和隔阂,令气氛有些紧张。 “云飞……”一开口,花栩栩才发觉自己声音竟是如此沙哑。刚才她在忆尘那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栩栩,你下来了。”云飞抬起头,看到脸色苍白的花栩栩,于是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身边走去。 “栩栩,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我看你脸色很难看。”梁慈念的口气在花栩栩此刻听来,确是名副其实的惺惺作态了。 那个自私的女人,何时在意过别人的心情? 于是,她只垂头丧气地缓缓走下最后几级楼梯,稳定了一下还在飘忽动荡的心绪,并未搭理梁慈念,只对云飞说: “云飞,我想离开这里。” 楚云飞默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她颤抖的双眸看得他心疼不已。 “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似乎看出花栩栩并不打算理会梁慈念,楚云飞得体地跟主人告了别,圆满地周旋了一阵子,便牵着花栩栩的手,走出了梁家别墅的前门。 临走时花栩栩一次也没有回头去看梁慈念,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就径直跟云飞回到车里。 楚云飞一言不发地开了一会儿车,窗外依山傍海的美景也不能让情绪低落地花栩栩抬起头来,欣赏一二。她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深深低着头,眼角似凝聚着晶莹的泪痕。 云飞叹着气,终于还是将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子停稳,他转过身,挽着她的手,凑近了低声问道: “栩栩,你这是怎么了?你见到苏忆尘了?他还好吧?” “云飞……”她抬起头,心痛地说,“忆尘的情况很糟糕。自打我进屋,到我离开那个房间,他的眼泪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楚云飞默默地望着花栩栩,唇瓣开合似有话要说,却又忍耐着,缄默不语。 “忆尘还告诉我一件事……在国外,他不是从未联系过我,他实际上每个礼拜都会给我写一封信,四年来从未间断过。可是……”一颗透明的泪珠终于忍不住,从她浅秀的眼角滑落下来,“可是,那些信,都被梁慈念中途拦截,毁掉了。这也是为何我四年都从未收到过他任何消息的原因。” 听了她的话,楚云飞久久没吭声,却一把将花栩栩搂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花栩栩也展开修长的手臂抱着他,在他耳边用带着哭腔的微弱嗓音低声呢喃: “可是,云飞,我已经再也不能当过去的四年什么也没发生过,重新,若无其事的回到忆尘身边去了。” 他激动地叹着气,闭上眼睛凑近她脸颊印上郑重的一吻。 “栩栩,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 苏忆尘站在落地窗前,看到楚云飞半搂半抱地将他心爱的女人护在怀里,两个人匆匆离开了他的家。 嫉妒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他心头狠狠咬了一口,留下迅速麻痹全身的毒液,渐渐侵入他的骨髓,顺着血液充斥着他周身每一根细小的血管。 扫了一眼手机上刚刚收到的一条微信,是齐天枭给他发来的: “你打算就这样将她拱手让给楚云飞吗?” 这句话精准地撩起了他内心如炼狱一般愤怒的火焰。 于是,他不由分说地冲出门去,像一阵势不可挡的风暴,夹带着冰刀雪剑,怒气冲冲的朝楼下飞奔而去。 “忆尘,你终于肯下楼了……”梁慈念看到儿子出现,一开始还不由得有些欣慰。 然而,当看到苏忆尘脸上决绝表情的一瞬间,她也跟着迅速皱紧了眉心,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忆尘,你这是干什么?!” 苏忆尘不回答,胸口那股子暴怒的情绪,憋的他胸腔都要爆炸了。 “嘭!” 他直接推到了立在楼梯口之下,价格不菲的欧式复古大花瓶。 “啊……”梁慈念倒吸一口冷气,“忆尘!你知道这支花瓶的价值吗?!你,你你……” 纵使梁慈念在工作上手腕高绝,翻脸无情,可对自己的儿子,还是颇有几分无奈和隐忍。 “砰砰砰!” 窗前大餐桌上的另外几只价值连城的古董也被苏忆尘一气之下摔在地上,乒乒乓乓地碎成一堆废铜烂铁。 “忆尘!!够了!”梁慈念快气疯了,紧走两步抓住儿子又要作恶的一双手,阻止他继续摔东西,“忆尘,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花栩栩!!她必须跟我在一起!!我不能容忍她和那个楚云飞卿卿我我!!!”苏忆尘冷峻的嗓音听得她母亲突然怔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对那个女人的执念竟是如此之深。 “可是……忆尘……” “我不管!!你害我失去了最爱的人,那你就必须帮我把她夺回来!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说完,苏忆尘狠狠甩开了她的手,欲朝楼上走去。谁知他身体太虚弱了,转身的动作太急,以至于一下子低血糖犯了,脚都没站稳,踉跄着直接晕倒,瘦削的身体狠狠磕在楼梯上。 “忆尘!”梁慈念哭着跑过来,俯身半跪在儿子身边,慌得手足无措,“忆尘,你不要这样……妈妈求你了……” “我要我的栩栩……”苏忆尘的额头磕破了,嘴里还不甘心地喃喃着,“妈,我心好痛。我只要我的栩栩……” 120. 帮你放松一下 又是忙碌的周一。 楚云飞参加了公司“美创部”的部门例会。而这次例会上,正好是花栩栩代表刚刚运行两个多月的“网络展览拍卖部”进行了一次正式的成果汇报。 自打该部门成立以来,每个月的网页浏览量和拍卖额都有大幅度的增加。花栩栩和同事秦仪,在网络技术部三位成员的帮助下,对系统进行反复完善和升级。已从原来的仅仅两个展厅,扩展到风格迥异的五个展厅。 下个月,由赵诗雅的丈夫黎路帮忙联络的意大利手工玻璃艺术家的专场网络展示厅即将开放。世恒公司也对这一项目做了诸多推广和大力宣传,甚至找来相关学者和艺术家助阵拍摄了多个推广视频挂在官网上。到时候,必将吸引更多收藏家和手工玻璃爱好者关注这个活动。 花栩栩今天脸色不好,可一来到公司,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网展部的汇报做得相当成功、漂亮。她的上司佟煜也对她的表现也给出了满意的评价。 楚云飞坐在会议室长条桌的最后面,一边听花栩栩作报告,一边想起昨天晚上她根本没休息好。 她先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怕吵到云飞,干脆深夜悄悄溜出卧室,回对门她自己的房间睡去了。 想起梁慈念对花栩栩做出的评价,那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绝对配不上你”让楚云飞记忆犹新。 花栩栩现在仅仅二十四岁,艺术天赋出众,又从不缺乏努力。无论是设计,还是绘画,还是和策展拍卖有关的各种工作,她每天都在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楚云飞一路看着她在短短时间内,就从一个怯生生,连和生人说话都会怯场的职场新人,提高到现在这个,可以在一屋子人面前将部门成果干错利落地做一汇报的出色职员,便觉得,梁慈念对花栩栩的评价,简直太过狭隘、有失公平了。 例会结束后,楚云飞看见花栩栩在走廊的隐蔽处做了一个突然放松,长舒了一口气的表情,不由得莞尔一笑。 “看来刚才她还是很紧张吧?”他心里想。 中午时间,楚云飞下楼梯走到五十五层美创部,将想利用午休时间加班的花栩栩像拔萝卜一样亲手“拔”起来,带她去吃饭。 众目睽睽之下被总裁强行带走,花栩栩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推着云飞赶紧躲进了下楼的电梯。 “那个……云飞啊……以后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你给我发个微信叫我出来就好了。不用亲自过来啊……”花栩栩小别扭着对云飞嘟哝。 “有什么不好?反正全公司的人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怎么?害羞了?”云飞笑眯眯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再不好好休息,我都怕你会晕倒在工作岗位上。” “我……没事的。今晚上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那也得能好好睡才行啊?昨晚上,你又心事重重,根本没睡多少觉吧?”他无奈的说。 正在说话,花栩栩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响起一个微信接收的提示音。她赶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怔住片刻,便又烦恼地皱了皱眉,也不回复,直接将手机重新“扔”进手提包里。 “怎么了?谁又来烦你了?”云飞好奇的问。 花栩栩抬头看了云飞一眼,有些为难,却还是慢吞吞地开口说: “是梁慈念。她问我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多去看看忆尘。”她垂下眼,一提到梁慈念,心头总会涌起一阵没来由的讨厌,“梁女士可真是的……她心里明明根本看不上我,这会儿又假惺惺的来求我。我真是……恨不得离这种人远远儿的,眼不见心不烦。” “嗯,别理她。”云飞一只胳膊挽住花栩栩的腰,凑近了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跟那个老巫婆生气不值得。别想了。” 老巫婆?平时一板一眼的云飞为了哄她,竟然用“老巫婆”这么二次元的词来形容梁慈念,花栩栩忽然觉得挺新鲜的。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还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吃完午饭,楚云飞为了阻止花栩栩立刻回去工作,强拉硬拽地把她拖回他的办公室里,“命令”她好好休息。 结果事实上他却根本没打算给她机会“好好休息”,一进了屋,就把她压在沙发上又搂又亲,亲得花栩栩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只好浑身绵软地躺在沙发上任他摆布。 “云,云飞……”花栩栩无奈娇喘着乞求道,“这里是公司……我下午还要上班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好,好了……” “花栩栩,你最近可是比你的工作狂总裁还要工作狂,你觉得这样好吗?”云飞解开她的衬衫扣子,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你最近情绪不好,神经又崩得太紧了……我来帮你放松一下……” “你你你,你这是工作时间……潜规则女员工……啊……”花栩栩被他摆弄得快受不了了。 “嗯?有道理!”云飞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员工,不潜规则一下,我这个总裁当得也太亏了不是?所以,我今天……就要好好潜你一下……” 缠绵了许久,云飞电话响了,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花栩栩,起身去接电话。 花栩栩费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开始将被他脱掉的衣服和裙子一件件重新穿上,心想她这副惨样子,一会儿要是下了楼回去工作,被人看出来了可怎么办?好丢人啊。 正在担心自己的事,她却听见楚云飞在那边接电话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转身看过去,只见他脸色果然不对,像是刚刚得到了什么很坏消息,浓重的粗眉紧紧揪了起来。 花栩栩赶紧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到云飞身边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云飞撂下电话,站定在大落地窗前对着窗外陷入沉思。 “发生什么事了吗?”花栩栩站在他身边低声问。 “嗯,有点奇怪。”楚云飞说,“上个月跟我们签约的两位意大利手工玻璃艺术家,竟然同时决定要跟我们解约。” “什么?!”花栩栩大吃一惊,心想,这可糟了!手工玻璃制品的网络展示项目已经进行了大力宣传,网络展厅都做好了,如果艺术家这个时候解约,那么他们此前的所做的所有工作、为这个项目投入的全部成本,岂不是都白费了?! “怎么会这样?这不合常理啊。艺术家知道的吧?如果解约,他们是要赔付一笔高额的解约赔偿金的。”花栩栩说。 “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操作,支持艺术家跟我们解约的。目的很可能是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楚云飞淡淡的说,“我已经让黎路和陈秘书分别去调查这个幕后黑手了。不过,其实不用调查我也猜到是谁做的了。” “是谁做的?”花栩栩不解,想到云飞这些年最大的对手,便低声问道:“该不会又是齐天枭吧?” “不,齐天枭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支持已签约的艺术家跟我们解约。这个人,是比齐天枭还要有手段、有底气的大牌人物。” “那是……” “是梁慈念。”楚云飞叹着气说。 121. 变故 虽然单方面要求解约的艺术家要支付给世恒高额的赔偿金,可他们的行为还是会导致公司已经花大力气、大成本策划的展览项目面临重大危机。 里外里算一笔账,赔偿金不仅无法抵偿公司前期付出的成本,若危机终究不能圆满解决,世恒在市场和客户中的声誉也将因此大打折扣。 一般情况下,艺术家是绝对不敢和世恒这么大的公司轻易解约,得罪这个级别的策展拍卖巨头的。可一旦有了梁慈念的支持,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梁慈念在业界有着很高的地位,人脉甚广,手段高超。艺术家纵然跟世恒解约,只要有她这样的大牌艺术经理人帮着尽心筹谋、大力推广,艺术家依然可以拿到各方面的顶级资源,使自己的知名度和作品拍卖价格得到大幅度提升。 更何况世恒在中国的分公司才刚刚成立不到四年,虽然发展势头强劲,可声势却远远达不到可以一家独大、唯我独尊的程度。如果艺术家想在中国市场对自己进行宣传和推广,除了世恒,还有其他有实力、有特色的公司可供选择。更何况又有梁慈念这种在业界绝对不能惹的大人物背后鼎力支持,当然会左右为难,以至于最终选择了和世恒解约这条路。 “如果梁慈念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在国内推广和运作自己的意大利手工玻璃艺术家的话,她大可不必非挖世恒旗下的艺术家不可。意大利不是有很多手工玻璃艺术家吗?我们签下的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大家。”花栩栩有些不解地问云飞,“所以,梁慈念故意走这一步,绝对是不怀好意,甚至有点儿损人不利己的意思。她为什么非一上来就要跟世恒过不去呢?!” 云飞没有说话,眉心的愁绪也没有消散的迹象。花栩栩说得对,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梁慈念这就是故意跟世恒找茬,损人不利己。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其中原因倒是让楚云飞突然想起上次陪花栩栩去梁家看苏忆尘的时候,梁慈念有意无意间对他提起的那句话:“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花栩栩分手?” 梁慈念真的会为了逼他和花栩栩分手,就做出这样的事来打击世恒吗?!她果真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不惜把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事业拿来做筹码,就为了成全儿子事实上早就无以为继的爱情吗? 她这么做虽然目前来看是占了上风,可实际上加上她后续的付出,外加还要提供艺术家那笔数目不小的违约赔偿金,梁慈念依然是没有占到多大便宜。这一斗,从结果上来说甚至有点儿两败俱伤的意思。 “云飞?你在想什么?” 花栩栩看穿了他的忧虑,好奇的凑过来低声问他。 “哦……”楚云飞思绪被打断,这才回过神来,扭头望向花栩栩同样困惑不解,还有点儿懵懂的一张脸。 云飞不愿让她想太多、过分忧虑,尤其不想让她也怀疑梁慈念突然针对世恒是跟她和苏忆尘有关系。于是,他只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将她搂过来,在她额头狠狠亲了一口: “没事,我只是在想下一步的对策。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笃定而温和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安慰着她。 “嗯。”看他似乎并不怎么烦恼,花栩栩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解决方案无非就那么几种。”他平静的说,“我还要等几个电话,等确定一些情况后,才能决定要如何解决。” 花栩栩也不是很懂他所说的几种方案到底是什么,然而看他神色比刚才放松了许多,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让那个老巫婆这么容易就得逞的。”说着,云飞又将她在怀里搂得更紧,在她脸颊上亲昵地亲吻。 “叮铃铃……”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来,楚云飞转身去接电话,花栩栩进了洗手间,打算整理一下头发和仪表,好下楼去继续工作。 十来分钟后,她梳好了头发,也补了妆,从卫生间一出来,就看见云飞已经关闭了电脑,穿好外衣,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架势。 “栩栩,正好,我要出去一趟。”云飞拎起手提包,黑色毛呢长风衣,也遮挡不住他一双笔直的逆天长腿。 “哦……”花栩栩应了一声,只见他三步两步就走到她面前。 她很想问他要去哪儿见什么人,可又不想过多干涉他的公事,于是踌躇着站在原地,微微皱眉。 “我去见黎路,”他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抿嘴笑着,俯身凝视她深邃的眸子,“怎么了?还是很担心?” “嗯……”她很老实地对他点点头。 “没事。黎路说他想到一个办法,我正要出去和他当面讨论一下这件事。你也该回去工作了,如果觉得累,就跟佟煜请个假早点回去休息。别太勉强自己了。” “嗯。”花栩栩点点头,也抬头对他笑了笑,算是借以表达她对他的信任和鼓励,末了还用手臂攀上他的脖子,踮起脚来在他唇上用力吻了一下。 结果这天下午的工作也是堆积如山,让花栩栩根本没时间为了两个意大利艺术家解约的事而烦恼。 然而,某种令人讨厌的预感,却始终盘踞在她心头,让她很难全然忽视。 梁慈念才刚从欧洲返回国内,没有理由一上来就跟国内最大的策展公司世恒集团撕破脸。又不是说她真能从中得到多大的好处。那么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前几天,她竟然还纡尊降贵地,特地偷偷溜进世恒公司来找花栩栩,和和气气地请她去梁家看望忆尘。她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每一件都让花栩栩困惑不已。 既然她四年来都铁了心的毁掉儿子给花栩栩写得那些信,现在为何又突然对花栩栩示好,甚至还有意撮合她和忆尘重归于好呢?! 一想到这里,花栩栩还在键盘上打字的手指突然冻住,平静的眼波中泛起一丝丝惊讶的涟漪。 “撮合我和忆尘?”她用极小的声音对自己嘟哝着,“她打击世恒,让云飞为难,该不会是为了施加压力,让云飞和我分手吧?她是想迫使我重新回到忆尘身边吗?” 仅仅是为了逼我和云飞分手,就要对世恒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吗?! 这个想法让花栩栩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烦躁和火气。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想强行将这种心情压制下去。 然而没用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愤怒和苦涩,令她在不知不觉中狠狠揪紧了眉心。 本想等云飞回来再跟他讨论她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可临近下班之前,花栩栩却突然接到云飞打来的一个电话。 “喂,栩栩?抱歉,我突然要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什么时候走?”花栩栩吃惊的问。 “现在就走。我已经到机场了。”他用很快的语速说,“我和黎路打算今天就跑一趟意大利。这一走恐怕最早也得周日才能赶回海州了。” 122. 小别 意大利手工玻璃艺术品的展示和拍卖项目,还有21天就要正式启动了。一切前期准备和宣传工作都已完成,可两名艺术家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梁慈念挖了墙角,要和世恒解约。 背后有梁慈念这样的国际级大牌艺术经纪人撑腰,楚云飞知道,就算他想尽办法挽留,这两位艺术家恐怕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于是,他索性第一时间就让公司“签约部”和艺术家完成了解约程序,打算另想办法度过危机。 云飞和起初为他介绍手工玻璃艺术家的黎路,经过一番商量,决定立刻前往意大利,寻找其他合适的艺术家顶替解约的那两位。 他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跟花栩栩当面道别,就拖着行李到机场赶国际航班去了。 花栩栩倒是不担心云飞,但一想到他要走那么长时间,还走得那么突然,这会儿电话还没挂断,她心里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登机前,他们又在电话里腻歪了一会儿,云飞催她早点回家,不要加班。花栩栩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欧洲天冷要及时添衣,就这样一直保持通话,直到他过了安检,准备登机。 最后花栩栩挂断电话,决定听云飞的话早点回家。 昨晚一直在为忆尘的事而烦恼,她是真的没睡好。今天工作量又很大,花栩栩很累,索性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家赶。 车行至家附近的商店街,她想起云飞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小心胃病再犯,于是便叫司机提前停车,在路边的小饭店买了一份清粥小菜,打算回家少吃点儿,垫垫胃。 推开家门,空荡荡的房子在干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凄凉而寂寥。 “唉,今天才周一……云飞要周日晚上才能回来。他这是要走整整一周啊。”花栩栩忧愁的唏嘘道。 这还是她和云飞交往以来,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以前顶多走个一两天就会回来,不等她感到寂寞,他便及时回来填补了她内心空落落的失落感。 叹着气,她连一楼客厅的灯都懒得打开,直接拖着疲惫的身体,提着外卖饭盒走上了楼。 一月份的天气,格外潮冷。她洗了个热水澡暖了暖身,又在屋里打了电暖气。穿着厚厚的家居服坐在办公桌前,捧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小咸菜,低头吃了起来。 没有他在,她连吃饭都觉得没什么滋味。纯粹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因为她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自己。 结果粥刚喝了一半,手机却突然响起“嘀”的一声接收消息的提示音。 她扫了一眼晶黑的手机屏幕,发现又是梁慈念给她发来的一条信息: “栩栩,我听忆尘说了,你大概已经知道,为何过去的四年,你都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他写给你的信了。的确,这件事是我不好,我毁掉了所有的信。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恨我而冷落忆尘。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和惩罚。 “他现在身体不好,请你多体谅他。就算你不能和他回到从前,也请不要做的太绝情。他现在很需要你,很想你,想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作为一个母亲,我是真的快受不了了。我知道你工作忙,所以我想,这个周末,你能不能抽出时间,见一见他?” 对着手机屏幕默默地看了半天,花栩栩将梁慈念写给她的这些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知不觉中,一股酸涩的情绪早已再次涌上心口,让她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的疼。 是啊,忆尘至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任何事,的确不该为母亲的行为受到这样的折磨。更何况他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唉……”花栩栩心软了,果然还是不能对这样的忆尘置之不理。于是她拿起手机,简短地给梁慈念回复了这样一条微信:“周六,我可以见他。请让他多保重。” 谁知信息刚一发出去,梁慈念那边就像一直在等她回信一样,立刻回复了她: “好!我会转告忆尘。他会很期待。谢谢你!” 将手机重新放回桌上,花栩栩幽幽地叹着气,对于如此心软的自己也是有些无奈了。 忆尘迟早要明白,她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纵使他没犯什么错,然而她的心却早已在去四年的等待中逐渐冷了下来。无数个失望和沮丧的日子,无数个无比自卑而孤独的时刻,都逐渐将她对他的爱消磨殆尽。而且她现在还有了云飞。她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 尽管道理她都明白,可她还是有些放不下忆尘。一想到他承受着身体和心灵上双重的痛苦,她心里又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心情开始烦乱起来,喝了一半的小米粥冷掉了,她也在没有胃口继续吃下去。 将碗筷收拾好,放在门外准备明天上班时带出去扔掉,花栩栩转身回到卧室,刷了个牙就钻进了被窝里。 明天才周二,云飞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她擅自答应了周六和忆尘见面,云飞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呢? 然而,她蒙着被子只心烦意乱了没多久,强烈的疲惫感和困意便让她彻底无法思考了。她合上眼睛,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 这一周在忙乱中匆匆度过。意大利玻璃艺术家解约的事情公司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混乱。一切与之有关的工作也按部就班的继续推行。 花栩栩也没有把握,不知道云飞到底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替代者,将这次展览圆满完成。然而主编佟煜一日冷似一日的脸色,却让她隐隐察觉出些许不祥的味道来。 这天下午,花栩栩到佟煜的办公室里和她商讨一些工作上的事。佟煜是知晓解约事件内情的仅有几个人之一。 花栩栩问她,是不是云飞那边传来了什么不妙的坏消息,或者他和黎路很难找到替代的艺术家? 佟煜深深皱了皱眉,目光颇为凝重地落在花栩栩忧愁的一张脸上,对她缓缓开口: “以我对云飞的了解,凭他的能力,找到合适的替代者并不难。只是……”佟煜若有所思地望着花栩栩,话音却戛然而止。 “只是什么?”她不解的问。 “只是,虽然这一次能勉强渡过难关,可是下次呢?如果梁慈念执意要和世恒,和云飞过去不,那么,就算这次我们能挺过去,也不能保证此类情况将来不会再度发生。如果我们不得不三番五次地经受梁慈念那个老狐狸在业务上的重创,那么……只怕世恒以后的路也要艰难许多。” 以后,艰难许多…… 听了佟主编这番话,花栩栩莫名地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梁慈念真的是为了逼她和云飞分手才对付世恒,那么,她岂不是成了公司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了?而且,这样的困境恐怕还不止这一次,将来还会发生吗? 心情沉重地推门离开了佟煜的办公室,花栩栩坐在工位上,看着周围同事们全力以赴、努力工作的身影,一种难以言说的负罪感,突然从内心最深处迅速蔓延到她的全身。 “都是我害的吗?”她苦涩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123. 如果 虽然答应了周六和苏忆尘见面,可是,直到周五下午,花栩栩还是没有收到梁慈念的联络,也没通知她周六什么时间去见忆尘比较合适。 周六清晨,花栩栩睁开朦胧睡眼,视线穿过薄薄窗纱,窥见室外那片湛蓝无云的大晴天。 她看了一下时间,早上七点不到,差不多是她平时上班起床的时间。反正也睡不着了,她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了个简单的早饭。 穿一件复古焦糖色红毛衣,黑色紧身裤,花栩栩从书架上取了一本最新出版的艺术类期刊,窝在沙发里翻阅起来。 时钟敲过十点,刚好翻完一本杂志,她就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 虽然是陌生的手机号码,可花栩栩却立刻猜到,这个电话可能是苏忆尘或者梁慈念打来的。 “喂?栩栩?起来了吗?”电话那边果然响起苏忆尘磁性满满的温润嗓音,“我已经到你楼下了。” “哦!”花栩栩吃了一惊,放下杂志,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起来了。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我……就不进去坐了。”他在电话里勉强笑了一下,“我还是在车里等你吧。你收拾好了就出来,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随意披在身上的短外套,也掩盖不住花栩栩玲珑纤细,凸凹有致的好身材。流苏黑色高跟半靴,将笔直的双腿进一步拉长,使她看上去更加高挑、有气质。 见她正向他走来,苏忆尘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身上,怎么也移不开。四年没见,她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纯美柔和的气质中,平添了几分令人沉醉的优雅和成熟。他眸子与她明媚的杏眼目光交错的一瞬间,苏忆尘只觉心头猛地一颤,心动的感觉一如从前,让他怎么忍心放弃她,将她拱手让与别的男人? “所以,你们……就住在这儿?”他苦涩地皱着眉,问站在他面前的花栩栩。他忧伤中带着明显妒意的目光,迅速扫过她身后根本算不上豪华气派的三层小楼。 花栩栩明白,他所说的“你们”当然指的就是她与楚云飞。看来忆尘已经知道,她和云飞是同居的关系。 难怪他不愿进屋坐,大概是怕看到她与云飞生活在一起的日常情景而伤心难过吧? “嗯,房子是久了点,但是里面很舒适。”花栩栩淡淡笑着对忆尘说。 他突然像是再也压不住胸腔之内抑郁的情愫,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她禁锢在他颤抖不已的怀抱中。她想挣脱,却明显感觉到,耳边微微发颤的呼吸竟是那样脆弱无助,时断时续。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要我下地狱,我也愿意。”他忍着哭腔,气若游丝的对着她耳边呢喃。 “别这样,忆尘……”她终是不忍心看他难过的,可既然分手了,她也不该再让他抱有无谓的希望,“好了,忆尘……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 她轻轻将他推开,想转移话题。 “嗯,我们走吧。”他将盈满眼眶的泪生生憋了回去,拉着她进了车里。 开车的还是上次花栩栩在梁家曾遇到过的那位管家。 她和忆尘并肩坐在后座上,看到忆尘几次想伸手拉住她的手,却都犹豫再三,怕她再拒绝,只得长吁短叹着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问。 “大概七八个月前吧。”她淡淡的说。 “他追你的?” “嗯。”她点点头。 “这么说,你等了我三年多。” 花栩栩扭头望着窗外,默认着,同时也忍耐着想要对他更温柔一些的冲动,尽量板着一张冷静的脸。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不甘心,又咬牙切齿地叹着气:“如果我早点发现母亲毁掉了我写给你的那些信,如果我早点回来找你……你就不会跟楚云飞在一起了!” 可是,这世上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如果”。花栩栩在心中默默想着这句话,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那三年里,你也会……偶尔想起我吗?”他紧张的低声问她。 她久久没有回答。事实是,她曾经常因为太想他,半夜里心痛到哭醒;为了他几乎患上自闭症、厌男症,可如今,对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都不想再提起半句。 原来,我也有如此心狠的一面啊?花栩栩心中苦涩的想。 “唉……”他见她不回答,终于伤心的长叹一声,“不想说吗?也罢。” 后半段,他们一路保持沉默,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任何话题。 车子在海州市最南端,一栋漂亮而宏大的贝壳形临海建筑外面停了下来。花栩栩认出这里是全市最高级的会展中心,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世界级剧团、乐团和艺术家在这里举办展览和音乐会。 她下了车,和苏忆尘一起穿过会展中心高大的正门走了进去。 在一楼大厅向右转了一个弯,管家为他们推开一个写着“二号厅”字样的复古实木大门,苏忆尘不顾花栩栩的阻止,牵了她的手走了进去。 空旷而明亮的音乐大厅一下子扑进花栩栩惊讶的视野中,此时,这间大厅还是空荡荡的,除了她和忆尘,并没有其他人。 “这是?” “母亲说,她已经为我预定好了这间大厅,两个月后,会为我在这里办一场回归钢琴独奏会。” “你要重新开始弹琴吗?”花栩栩惊喜的问忆尘。 “是啊。除了钢琴,我现在差不多一无所有。” 他转过身来望着她,忧伤的视线刺得她又是心头狠狠一疼。 “你到时候,会来听我演奏吗?”他伤感地凝视着她,同时用眼神乞求着。 “嗯,应该可以。”花栩栩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我不要看到那个男人,你不要带他一起来。”他唇角颤抖着对她说。 “嗯。”她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舞台突然动了起来,正中心缓缓升起一台漆黑明亮的复古三角钢琴来。 “你想听我弹琴吗?”他扯了扯她的手,“你以前说过的,最喜欢看我弹琴的样子。每当听到我的琴声,都会重新爱上我一次。” 花栩栩记得当年曾对他说过的情话,此时听他重提旧事,心中又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苦涩。 她在前排坐下,他走上台去坐在钢琴椅上,将细长柔软的手指搭在黑白键盘上。 琴声顿时从复古钢琴中流泻而出,天籁一般,动听得仿佛来自至纯至美的另一个世界。 她专注地望着他,听着那久违的琴声,难以抑制的心痛却仿若从她灵魂深处一点一滴逐渐蔓延。 他的琴声越来越悲戚、低落、沉闷,他的手指也如同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无法动弹。两行泪止不住地从他双眼眼角流淌而下,模糊了他最是英俊、脱俗的一张脸。 他哭得停不下来,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花栩栩不安地从座椅上站起来,犹豫着朝他身边走去。 谁知下一秒,她却分明看到两行骇人的鲜血,从他两个鼻孔突然喷出来,迅速滴落在他雪白的衬衫前襟上。 “忆尘!” 她顿时慌了,眼角涌出酸涩的泪,朝他身边跑了过去。 124. 未必会选你 苏忆尘突然发病,被花栩栩和管家送到医院。管家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梁慈念。 经过医生及时抢救,苏忆尘的情况逐渐平稳下来,陷入昏睡状态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据管家说,他一年前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后,身体恢复得就一直很缓慢,整整休息了快一年,也没有完全恢复如初。不仅如此,那次手术还对他身体的其他机能和自愈能力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现在忆尘免疫力很低不说,一旦遇到情绪过于激动的情况,还是会身体突然不适,导致像流鼻血之类危险的症状。 说到这里,花栩栩不由得感到有些愧疚。是她故意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了忆尘,让他太伤心,导致发病的吗? 木然地坐在病房正对面的长椅上,她心事沉重而混乱,久久地盯着面前的地面发呆,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以至于梁慈念是什么时候赶来的,她都完全没有印象。 梁慈念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先跟大夫说了一会儿话,又赶忙进病房去看过了苏忆尘。过了一会儿,身心疲惫的母亲终究推开了门,首先看到的却是一脸茫然地坐在病房对面的花栩栩。她对着花栩栩沮丧而失落的那张脸观察良久,才叹着气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你想跟我谈谈吗?”梁慈念的声音低沉稳重,透着一丝精明干练的清脆感。 花栩栩默默地摇头,没有转过身去看她一眼。 “唉……”梁慈念仰天长叹一口气,“既然没走,为何不去病房里陪他?” 花栩栩还是摇头不语。忆尘发病的那个情景,对她触动很深。她彻底被吓坏了,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忆尘会像那样在她面前当场死去。 “如果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能看见你守在他身边,那么……忆尘一定会……很开心,很欣慰……”梁慈念这个标准的女强人之典范,此刻嗓音里却突然染上悲伤的颤抖,还破了音,像是在强忍泪水。 这声音终于让花栩栩眉心一紧,忍不住缓缓侧头,扫了她一眼。 “为什么你就不能对他好点儿?为什么要这么绝情?”梁慈念艰难克制着即将爆发的脾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对身边的花栩栩说,“你真的要看他死在你面前,你才满意吗?!” “对不起……”她第一次幽幽开口,听到自己虚弱而沙哑的嗓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时空。 梁慈念叹了又叹,几次想开口却又纠结地忍住。终于,似乎是在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她才设法平静的对她重新说道: “我们忆尘哪点比不上楚云飞?虽然他现在还年轻,不像楚云飞那样事业有成,可是,忆尘的将来也是不可限量的。他对你的爱,绝不会输给那个眼里只有艺术,只有事业的工作狂,楚云飞。” 听她说起云飞,花栩栩更不想理会她了,想干脆站起来转身走人。可梁慈念却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离开,激动地对她说: “你难道不知道赵诗雅当年为什么要和姓楚的分手吗?!还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眼里只有事业,根本不懂得如何关心自己的女人?!他现在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一时新鲜。等过几年你年老色衰,被他玩腻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梁慈念疯了!花栩栩心想,为了逼她和云飞分手,她竟不惜说出这种话来诋毁和侮辱云飞。不过,这的确是梁慈念的作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才不在乎会因此伤害多少人。 “你放手。”花栩栩冷冷地甩开她的手,“云飞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哦?看来你自认为很了解楚大少喽?”梁慈念得意的冷笑着,“那更好,不用我说你也一定明白,事业和世恒公司对于楚云飞这样的男人来说,到底有多重的分量吧?” 她的话让花栩栩心头猛地一沉,忽然想起前几天梁慈念怂恿世恒的签约艺术家强行解约的事件。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得梁慈念更加得意,嘴角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冷笑: “哼哼,既然你这么了解他,那我问你,如果楚云飞必须在事业和你这个爱人之间做一个二选一的选择,必须舍弃其中一方才能保住另一方,那么你猜,他到底会选哪一边呢?” 她这个问题让花栩栩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表情也跟着麻木了几秒。 事业和她,云飞会选哪一个?! “看来你已经心里有数了。他未必会选择你!哼,你以为你是不可替代的吗?楚云飞这样的男人,只要他想要,大把女人等着往他身上扑呢!你觉得你的优势是什么?!年轻美貌?!几年以后还是这样吗?” “够了,别说了……”花栩栩奋力挣扎,想从她身边逃走。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迅速蔓延,她好难受,好想立刻离这个可恨的老巫婆远远的! “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你害怕了?”梁慈念不肯放手,继续不依不饶的说下去,“我告诉你,花栩栩,如果你不和楚云飞分手,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和他明白,你们想在一起,到底要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住手!!” 走廊远端的拐角处,一个熟悉而响亮的嗓音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撕扯和争吵。 身材颀长的男子大步流星走过来,花栩栩趁机甩开了梁慈念几乎将她捏疼的那只手。 她差点儿忘了,这家医院是海州市最好的私人医院,这里的院长也是楚云飞最好的朋友,秦铮。 刚刚一声震喝为她解了围,此刻正带着几分凛然之气朝她走来的男子,也正是这位秦铮秦院长。 梁慈念见是秦铮来了,当即收敛了脾气,客客气气地立在花栩栩身边,双目含笑,迎上秦铮带着几分冰冷的深眸。 “栩栩,你没事吧?”秦铮走过来,并不看梁慈念一眼,首先轻轻抬起花栩栩刚才被梁慈念紧紧扯住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这都捏红了。梁女士,你下手不必这么狠吧?” 梁慈念垂眸不语,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若是让你儿子苏忆尘知道,你就这样对待他心爱的女人,我看忆尘这病就不用好了!直接又给气晕过去了!”秦铮毫不客气地对梁慈念说。 “唉……”末了,秦铮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对花栩栩说,“栩栩,现在都快晚上八点了。这么晚,我看你也该回家休息了。” 花栩栩沮丧地低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忆尘的主治医生我已经交代过了,会好好照顾他的。这里你陪着也没用。”秦臻继续对她说,彻底将梁慈念晾在一旁不搭理,“我正好要下班,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花栩栩回答,他便轻轻扯了她的衣袖,将她从梁慈念身边带走了。 125. 独处 花栩栩惊魂甫定地被楚云飞的好友秦铮拉出了医院。 秦铮也不跟她商量,直接开车将她带到一家高级中餐厅,给两个人一人点了一碗海鲜粥,几样爽口小菜,外加一盘清淡可口的素菜蒸饺。几个盘子一摆上桌,秦铮先不由分说地开始招呼面前的饭菜,吃的不亦乐乎。 “唔,我从早上九点到现在,就一直没顾上吃饭。一整天做了四个手术,可把我给饿死了。”秦铮将一只蒸饺塞进嘴里,抬头看了一眼花栩栩,见她面前那碗粥一动都没动,整个人还有些木然地呆坐着,眉心始终揪着一团烦恼的愁云。 “我可是见义勇为把你从梁慈念那个老巫婆身边给救出来了,怎么样啊?花大美女?赏个脸陪本院长吃个饭都不行吗?” 秦铮故意打趣她,想博她一笑,可花栩栩却只是忧愁的叹了口气,抬眼很抱歉地看着秦铮,低低的说: “刚才真是谢谢你……也谢谢你请我吃饭,可是……我现在是真没什么胃口……” “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是云飞的心肝宝贝儿,我照顾你是应该的!”秦铮笑道,“请问,花大美女,吃午饭了吗?” “没,没吃……”花栩栩像做错事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的小学生,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一脸心虚。 “你有胃病,你自己不知道吗?”秦铮拿出他严厉的医生口吻对花栩栩说,“行了,别那么心事重重的,天塌下来还有云飞给你扛着呢。有什么可愁的?先把这碗粥喝了。听医生的话!” 花栩栩无奈,又不能不给秦铮面子。再说,他在对面盯着她,她不吃,他也不吃了,闹得她实在不好意思,只好拿起一旁的勺子,一口一口将那碗粥喝下了肚。 吃完夜宵,秦铮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都在劝她别想太多,心里再乱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回到家,花栩栩洗了个热水澡,浑身暖融融的,因为喝了那碗粥,胃里也很舒服。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尽管这一天下来,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心绪也烦乱得很,可此刻还是很快就有了困意。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特别感谢秦铮,不仅帮她解围,逼她吃了夜宵,还一路上宽慰她,让她心里好受了不少。 第二天是周日,难得的休息日,云飞又要等到深夜飞机才能落地。花栩栩有一整天时间可以无所事事。她起床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背上画夹,出去写生,最好是去海边。 谁知室外那阴沉沉的天气和突如其来的寒流,却让她不得不打起了退堂鼓。 无奈,她只好决定在家宅上一天。 清早,她还在吃面包喝牛奶,手机里却再次收到梁慈念发给她的一条微信: “忆尘已经醒了。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到医院来看看他?他很想见你。” “唉……”花栩栩心情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昨天梁慈念还对她那么凶,今天却好像昨天的不愉快完全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就若无其事地来请她去看忆尘?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厚颜无耻。 虽然心情烦躁,可一想到昨天忆尘连吐血带昏迷的样子,花栩栩又于心不忍,动了什么时候再去看看他的念头。 然而今晚云飞就回家了,她也需要好好修整自己,迎接下一个忙碌的周一。所以,她决定今天还是哪儿都不去了。尽管在家,也打算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能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既让她心烦,又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事。 上午,她很勤快地将三层小楼从上到下好好打扫收拾了一遍。下午,她拿出很久没碰过的画板和水彩,把一大堆东西通通摆在宽敞的客厅里,准备开始画画。 她给自己泡了一壶水果茶放在一边,然后,便坐在画画用的小凳子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手中画笔,根据她此刻的心情不停地勾勒轮廓。草稿打完,她又将蓝色、绿色、黄色、灰色、黑色等水彩挤在调色盘里,拿起刷子开始上色。 画面中,阴暗的海上乌云笼罩,几只疲惫的海鸟,身影被完全吞没在铅黑色、压抑的云层深处。海面上波涛汹涌,海水之下暗流涌动。整幅画面以抽象写意的风格,完美展现了她此刻矛盾的心里和烦躁的情绪。 黑蓝灰三种颜色,以独特的方式调配出不同的色调,富有个性地以渐变形式平铺在整张灰暗的画面中。 几个小时过去了,花栩栩将最后一笔精心涂描完毕,搁下画笔,终于筋疲力尽了似地瘫坐在窄小生硬的椅子里。 久久没有动,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仿佛连站起来,挪动到沙发上去躺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一直垂着头,对着刚刚完成的那幅画深深叹气。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她喝了杯热牛奶,到楼上洗了澡,决定继续窝在楼下等云飞回来。她希望他一回到家,一推开门,就看到她特意为他留的那盏暖意融融的夜灯。 …… 凌晨一点,楚云飞终于开着车回到西三环的住处,用钥匙打开门,迎面扑来的正是客厅里那一团氤氲的暖光。 他嘴角荡起一抹欣慰的浅笑。其实他这一路上早已猜到,她一定是守在楼下,等着迎接他回家。 此时此刻,屋里静悄悄的,花栩栩的背影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应该是等他等得睡着了。 云飞笑了笑,脱下外衣,悄悄朝壁炉前的沙发走了过去。 走到近旁,他仔细一看,花栩栩果然裹着一件厚厚的大毛衣,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等他等得睡着了。 “既然都这么困了,怎么不回卧室去睡?真是的……”她苦笑着摇摇头,亲昵地俯身,仔细打量着她在暖黄色灯光下,睡意正浓的一张脸。 他太想念她了,真想立刻凑过去好好吻一吻她的唇。 视线偶尔扫过她怀里紧紧抱着的一个本子,他眉梢一挑,认出了这正是他好久没见过的那个蓝色封皮的手账本。 这是花栩栩用来平时积攒灵感,随手画些有趣东西的小本子。以前,他曾偷看过几次,发现她竟然将他画成一只西装革履,非常帅气的大兔子。 “这又画了什么?来给我欣赏一下你的新作吧?”他得意一笑,趁她睡得熟,轻轻将那本子从她怀里掏了出来。 她睡得太沉,根本没察觉本子已经被他拿走了。 借着柔和的暖光,楚云飞饶有兴致的翻了一会儿那个本子,终于在最后两张纸页上,发现了花栩栩大概是今晚,趁等他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刚刚完成的两幅漫画风黑白铅笔画。 “哇,又是这只霸气总裁兔。还是那么帅。”起初,云飞眉眼里满是笑意,然而当他细看画中的内容时,原本笑弯了的眉眼,又突然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凛然而忧虑的神色。 他叹着气,动作轻缓地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126. 忧虑 夜凉如水,客厅里壁炉前唯一一点暖黄的光,驱散了些许深夜里潮湿的寒气。 花栩栩缩在沙发里睡着了,楚云飞却忧心忡忡地捧着她墨迹还未尽干的随笔漫画,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花栩栩的画带着她固有的叙事风格,生动简明地将她心中为之忧虑的事,平铺在雪白的画纸上。 这幅画足足占据了可以相互对折的两张纸,画的左上角是一位头戴黑色尖顶女巫帽,一脸老奸巨猾、令人生厌的中年版美女狐。这狐狸脸五官的某些特征,一下子就让楚云飞联想到最近对他趁火打劫,令他头疼不已的同行梁慈念。 画的右侧,在纸页正中间,画着楚云飞最熟悉的那个霸气总裁兔的形象,依然是西装革履,英气逼人,一双深邃的眉眼与他自己颇为相像。 只是这总裁兔的头顶,正悬挂着一只臆想出来的天平。天平左侧是花栩栩战战兢兢,眉宇忧伤的哭丧脸;天平右侧,则是象征事业的几幅油画画框和厚厚一沓钞票。 老巫婆梁慈念此刻正一脸诡异的坏笑着,手指着被置于天平左边的花栩栩,得意洋洋地对她说: “你以为在事业和你这个平庸的小女人之间,楚云飞会选择你吗?真可笑!” 而的确,画面中总裁兔头上的天平,也正有向事业那一边偏重的趋势。流着泪的花栩栩拼命努力着想将自己那边的天平压下去,可神色纠结的总裁兔却好像并未发觉她此刻这无比焦虑的一番挣扎。 真正的楚云飞捧着她的手账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画面上绝望而惊慌失措的q版花栩栩哑然失笑道: “栩栩呀栩栩,你以为我会为了事业,为了向梁慈念妥协,就放弃你吗?唔……真是过分。” 说着,他将那小本子轻轻合了放在桌上,转身对着正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熟睡的花栩栩低声说: “小傻瓜,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吗?” 不想将她吵醒,他轻手轻脚地将她稳稳从沙发上抱起来,小心走上楼梯,直接将她抱进他的卧室,放在舒服的大床上。 半梦半醒中,花栩栩感觉到自己身体骤然一轻,被一双温暖而踏实的臂膀拖起来,抱走了。 直到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她才隐隐意识到,云飞大概已经回来了,还将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她抱上了楼。周身是熟悉的淡雅薄荷香,是她上午才在云飞卧室里稍稍喷洒过的一种浅淡宜人的香水味。云飞平时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云飞回来了吗?还是说,我这是在做梦?” 花栩栩困得睁不开眼,晕乎乎地窝在被子里,听见隔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冲完澡,穿着睡衣钻进被窝里,将她裹在身上那层厚厚的居家服拖下去扔到床下,紧紧搂着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睡裙的柔软身体,终于安心了似的长舒一口气。 “栩栩,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呢喃。 “嗯。”花栩栩哼了一声,却突然间不知为何,感觉心底有一股极酸涩苦楚的滋味,一股脑涌上来,涌上鼻腔,让她差一点儿热泪盈眶。 他似听出她声音中隐含着一丝颤抖,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还一低头在她额头上缠绵地亲了一下。 “云飞?” “嗯?” “我想你……”花栩栩夹紧纤弱的手臂搂着他的腰,将脸彻底埋进楚云飞暖融融的胸膛里,听着他同样不太平静的心跳声。 “没事了,栩栩,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他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 疲惫感吞噬了身心俱疲的两个人,他们彼此拥抱着,很快便陷入深沉的睡眠。 …… 第二天又是周一,花栩栩一大早就到了公司,从邮箱里的一大推任务中挑选了几件最紧急的工作,着手开始做起来。 她心情依旧不太顺,昨晚云飞回来的太晚,他们只顾得上交换了几句只言片语的温存,便抱紧对方疲惫的睡着了。 今天早上,时差还没倒过来的云飞在闹钟的召唤下准时起床,和花栩栩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上班去了。 开车上班的路上,他只说他和黎路已经成功找到了能代替那两位解约艺术家的人来参与世恒的活动。至于其他的,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心情烦躁的时候,花栩栩就喜欢用大量工作来麻痹自己,让她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暂时将所有烦恼抛在脑后。 早上九点半,楚云飞、佟煜和公司其他几位高层领导在楼上会议室开会,花栩栩有些焦虑地忙碌着手中工作,将需要在杂志栏目中归类编辑的50多种“当季时尚新品”反复查看,想缕出一个合适的头绪来。 然而蛰伏在心底的烦躁感,却总是时不时地跳出来扰乱她的思路,让她思考良久还是觉得无从下手,根本没有灵感。 她叹着气,端着马克杯走向茶水间,冲了今天第一杯咖啡,又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位。 谁知她刚在座位上坐好,呷了一口香浓的摩卡,就只见佟煜主编已经迈着她矫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从楼梯间里走了出来。 花栩栩喝的那一口咖啡差点儿喷出来,因为她分明看到,佟煜放着光儿的一双眼睛,此刻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脸上。 主编轻快的步伐一刻也不停地朝她身边移动过来。花栩栩心想:呃!刚跟高层开完会就直接奔我来了吗?!这到底是福是祸?! 佟煜走回“美创部”的办公区,花栩栩赶紧把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回桌上,怕一会儿受到惊吓直接把杯也摔了。 谁知佟主编却不急着说话,视线先在美创部各位美编和设计师之间扫了一眼,才谨慎地运了一口气,笃定的说: “最近公司遇到了一些紧急情况,近一周来,包括我们美创部在内的公司全体部门,可能都要进入一种比较紧迫、焦灼的加班状态。希望大家调整好自己,等着大赚一笔加班费吧。” 她话音一落,身边的十几个同事却同时静默,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擅自表达一番感慨。 花栩栩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很怕一会儿有无数个紧急任务直接砸到她头上。然而,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像她和秦仪这样资历最浅的年轻员工,哪一次不是被紧急工作压榨到焦头烂额的重灾区?!困难户?!工作并不会因为她有多么担心,就会跟着奇迹般的减少的。 “花栩栩,秦仪,到我办公室来。” 果然,佟主编不负众望地发话了。秦仪哭丧了一张脸,一副恨不得立即去世的倒霉样儿,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花栩栩也顿时就感到一阵所谓的“脑仁儿疼”,一边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一边跟同病相怜秦仪一起,磨磨蹭蹭地走向了佟煜的办公室。 127. 疯狂加班 “楚总这次去意大利出差大获成功,短时间内就找到了替先前那两位代解约艺术家的人。”佟煜开门见山的说,“这次新签约的两名艺术家,一位是手工玻璃这个圈子里公认的大家、巨匠,自带流量,能请到此人,我们的活动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另一位是这几年刚冒出来的新锐年轻艺术家,很喜欢和其他艺术家和收藏者互相交流、切磋。我们可以根据这两位的不同特点进行有针对性的宣传和推广。” 听到是这样的结果,花栩栩心里十分欣慰,并对即将开展的活动充满了全新的期待。 “然而麻烦的是,毕竟换了新的艺术家来做这个活动,宣传内容和网络展厅方面不可能还用原来做出来的那一套东西。要和新艺术家重新沟通,对网页进行大幅度的修改,甚至是重做。” 听到“大幅度修改,甚至重做”这几个字,花栩栩忽然头皮一麻,瞳孔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心想,这个“大幅度修改甚至重做”要涉及到的工作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宣传海报和邀请函要重新设计,网页得重新装潢和修改,网站中大量作品得重新挑选、编辑和摆放……天哪!这些工作一下子涌入花栩栩快要爆炸的大脑里,让她不由得浑身一阵恶寒。 她想,战友秦仪一定也意识到了刚才主编说的那番话,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多么大的工作量,多少个日夜的加班加点。于是,她稍稍扭头扫了一眼秦仪侧脸,发现他不仅面如死灰,甚至还在额角留下一行颤颤巍巍的冷汗来。 “互联网网展的形式,对于这两位艺术家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推广模式。他们很期待与世恒的合作,所以,你们要和这两位艺术家多沟通,多探讨,听一听他们对页面风格的期待和意见。明白吗?”佟煜问。 “明白。”花栩栩和秦仪异口同声的说。 “我记得你们俩英语都不错,你们自己分一下工,把有关网站方面的工作给做了。具体都是什么工作,你们自己想,要面面俱到,还要尽可能的尊重艺术家的意见。明白吗?” “明白。” “两位艺术家的联系方式我一会儿会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你们。你们也可以请公司‘签约部’配合一下,多了解这两位艺术家的需求和风格。” 交代完最后的话,花栩栩和秦仪就被从主编办公室里放了出来。 秦仪一出门,腿一软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还好花栩栩及时扶住了他,才让他没有闹出笑话来。 “栩栩,我想死!”秦仪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对她哀嚎道。 “我懂,真的。”花栩栩也相当无奈的摇了摇头,差点儿被他一脸滑稽的表情逗笑了。然而当心里一想到前两位艺术家是为什么才跟世恒解约,以及梁慈念为何会如此心狠手辣地针对世恒和楚云飞的时候,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总觉得,世恒碰上这样的倒霉事,她也有一定的责任,纵然别人要抱怨,要叫苦连天,她却没有那样的资格。 于是,她只默默地叹了口气,一手架起走路都不太稳当的秦仪,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结果,秦仪以外语生疏,不擅长与人交往为理由,将和那两位艺术家进行联络,听取意见的工作全部交给了花栩栩。 花栩栩也没什么怨言,默默接受了秦仪推给她的工作。 经过几次邮件往来,她发现这两位意大利艺术家都为人亲和,没什么架子,尤其是那位年轻的新锐艺术家,很喜欢接受不同的人对他的作品提出个性化的见解。花栩栩和他交流的过程尤其愉快,很快就确定了网展的大体设计方向。 她把交流之后的成果和意见跟秦仪说了一下,两个人就此分工,每人负责一位艺术家,着手对网络展示厅进行全方位的重新设计,当然也包括设计展览邀请函和海报这样的工作。 连续三天加班,花栩栩被搞得焦头烂额,谁知她越是忙碌,梁慈念那边就越是不遗余力地来给她找麻烦。 最近,她总是在中午休息或是晚上快下班之前收到梁慈念发给她的“骚扰信息”: “忆尘还住着院,病情时好时坏,也不稳定。如果你能来看看他,会对他的状态有很大的帮助。” “忆尘今天一直吵着要见你。栩栩,你能不能抽空来见见他?哪怕只有一个小时也好。” 花栩栩真的没空搭理梁慈念这个最喜欢操纵人心的老巫婆。这女人说的话向来都半真半假,根本没有几分真诚。花栩栩觉得跟这种人浪费口舌,简直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梁慈念的微信,她一条也没有回复过。 倒是忆尘有时候给她发来信息,她都会很仔细、很用心的看。不忙的时候,也会停下手头工作,跟他你来我往的聊几句。 “栩栩,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情况,更不要自责。我的身体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忆尘生着病,却反过来安慰花栩栩,“那天我发病,还没有完全糊涂的时候,我记得你脸色特别难看。那天,我一定吓着你了吧?” 看到这里,花栩栩不由得心头一酸,始终觉得那天的事她也有责任。或许,她不该对他那么绝情,不该刺激他。 纠结良久,她终于回复了他的消息: “忆尘,请你一定要好好养病。看到你那天发病的样子,我很难过。” 她很克制地将这条信息发了过去,谁知只过了一秒,就收到了苏忆尘立刻发回来的另一条信息: “栩栩,我听说你很忙,还以为你不会理我呢。” “我的确很忙。所以,最近可能都没有时间去医院看你。” “我没事。不要听我妈瞎说。我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事实上我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建议我回家静养。” 看忆尘对她说话的这个语气,花栩栩忽然觉得,或许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正在慢慢接受她如今已经和云飞相爱的事实。 他如果能想开,她比什么都高兴。 即便不能做他的爱人,花栩栩依然希望,她和苏忆尘可以偶尔联系,偶尔说说话,不要就此彻底的形同陌路,变成彼此间完全冷漠的两个人。 “栩栩,你的工作真的那么忙吗?为什么总在加班?”苏忆尘问。 花栩栩很想告诉他,如果你那个厉害老妈没有给云飞、给世恒找麻烦的话,我根本用不着这么拼命加班,玩命工作。 然而话到嘴边,她又将这番指责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梁慈念毕竟是忆尘的妈,也是如今唯一能够照顾忆尘的人。她纵然讨厌梁慈念讨厌到肝颤,却还是不想看到忆尘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因为她而变得更加紧张。 “栩栩,你喜欢你的工作吗?如果不喜欢,还要用这么长时间加班的话,那岂不是很痛苦?”忆尘又问。 “忆尘,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所以,即使加班再多,我也打心里觉得充实。如果我的努力能换来好的结果,我会很欣慰,很有成就感。”她由衷地用手机对苏忆尘打下了这些话。 看到这几句话,半躺在病床上的苏忆尘却不由得脸色一冷,顺手将手机递给了正站在他身边的齐天枭。 “是什么工作能让我的栩栩喜欢到这种程度?以至于根本没时间来看我?”他不满地撇撇嘴,像个任性的孩子般一甩手,同时狠狠揪紧了眉心。 128. 振作起来 看到苏忆尘突然像任性的孩子般生了气,一甩手将手机扔给他,齐天枭颇为无奈地捡起那支手机,摇着头,暗暗一笑。 刚才,苏忆尘在他的“指导”下,终于能够假装跟花栩栩“心平气和”地聊上几句了。谁知当花栩栩一提到因为喜欢工作、需要加班才不能来看他的时候,苏忆尘却还是忍不住闹起了脾气,彻底丧失耐性,撂挑子了。 “我从来没有因为喜欢弹琴而冷落栩栩,可栩栩现在却因为爱上了工作就不来看望重病的我。”苏忆尘别别扭扭地小声嘟哝着,“我很讨厌……那种她喜欢上什么胜过喜欢我的感觉。绝对!讨厌!” “别这样,忆尘,你该尊重栩栩。她找到了喜欢做的事,你该为她高兴才对。只有让她觉得你是理解她、真正为她着想的,她才不会又像前段时间那样不理你。” 齐天枭耐心地劝慰苏忆尘,同时擅自借用忆尘的手机,在与花栩栩的聊天界面中发送了这样一条微信:“栩栩,你找到了喜欢的事,我也很高兴。我支持你。不过,请不要太累了。我会心疼的。” 苏忆尘索性随他去摆弄手机,不再管了,一个人平躺在病床上,闷闷不乐地望着头顶雪白到无聊透顶的白色墙面,幽幽叹道: “怎么办?齐天枭,我感觉,我可能真的要失去栩栩了。” “忆尘……”齐天枭像哄小孩子一样,坐在他身边耐心地“教育”他:“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依我看,花栩栩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的。再说,她应该还在埋怨你和你妈。她苦苦等了你三四年,却连你的一封信,一个电话也没有收到。外加前段时间又知道了梁老师私藏了你写给她的那些信,现在说不定还在生你和梁老师的气,所以才不愿意见你的。” “那我能怎么办呢?”苏忆尘苦涩地说,“她爱上了工作,还爱上了……和她一起工作的那个楚云飞……我感觉,我和她的世界已经越来越远了……” “她喜欢上工作不要紧,我们有的是办法让她最喜欢的那份工作抛弃她。”齐天枭胸有成竹地对他笑笑,“至于楚云飞,就交给你妈妈对付好了。梁老师在业内活跃了那么多年,总不会连一个尚且稚嫩的楚总都拿不下来。你可千万不要低估了梁老师的实力和决心。你妈为了你,这次可是铁了心的要和楚云飞杠到底。” 苏忆尘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自鸣得意的齐天枭,却终究没有真的被他说服,发出一阵伤感的长吁短叹。 “忆尘,你真的要好好治疗,振作起来了。”齐天枭又凑过来对他说,“如果你真想把花栩栩从楚云飞手里抢过来,总是这么病恹恹的怎么行?是时候拿起你自己的武器,认认真真的去争取一次了。” “我的武器?我有什么武器?”苏忆尘沮丧地叹道。 “花栩栩不是最喜欢看你弹钢琴的样子吗?你当年不就是因为在一次学校音乐会上,一边弹着琴,一边当场对她表白,才成功追到她的吗?”齐天枭说。 “可是,那时候我们都是孩子……年纪那么小……” “不,对女人来说,那样的浪漫是一辈子都要不够的。忆尘,还有两个月你就要开独奏音乐会了,为何不好好准备一下,让花栩栩重新想起她当年为何会被你打动?爱你爱的那样深?” 苏忆尘不语,可从他的神色来看,他是真的被齐天枭的话打动了,并想重新努力将花栩栩夺回来。 “你再这样丢盔卸甲耽误下去,说不定哪天,花栩栩可是连楚云飞的孩子都要怀上了。” 齐天枭这句话彻底将苏忆尘刺激得体无完肤。他气到爆炸,差点儿从病床上直接跳起来。 “你说你有办法让她丢了工作?你想怎么做?”苏忆尘负气地皱着眉,问向齐天枭。 “这有何难?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经过花栩栩和秦仪的一番努力,他们终于为新签约的两位意大利手工玻璃艺术家将网络展示所需要的虚拟展厅、邀请函和宣传海报成功的设计出来。 那位年老一些的艺术家,采用了黑色、紫色和金色为主色调的经典稳重风,邀请函、宣传海报和虚拟展厅选用了同种色系,保持了风格上的一致性。 他们将老艺术家拿出来进行网络展出和拍卖的七件艺术品放在这样的展厅中,显得非常雅致而脱俗,高端大气。展品一上线,就立刻吸引了不少国内外顶级收藏家纷纷关注,并给出了远超预期的拍卖价。 另一位年轻新锐艺术家的全套展览设计,都由花栩栩独自完成。 她采用了蓝色、绿色、浅灰为主色调,具有油画质感的抽象绘画风,作为玻璃艺术品的展览背景。 她的设计新颖活泼,别具一格,不仅得到艺术家本人的高度赞赏,网络关注度也盛况空前。 只看留言区,花栩栩惊讶的发现,关注她设计的展厅以及其中玻璃艺术品的观众,不仅有来自各个层次的海内外收藏家,还有大量从未涉足或是本不熟悉策展拍卖这一行业的热心网友。他们大多数只是因为设计本身,才开始关注她的设计,以及这位年轻的意大利玻璃艺术家的。 就这样,世恒这次网络展示和拍卖活动,无论是关注度还是成交额,都远远超出了预期,获得了相当好的成果。可是说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这天下午,花栩栩打开一封来自那位意大利年轻艺术家的邮件,看到对方用十分激动的语气在信中写到: “栩栩,展出的成果令人惊喜,对我来说这次展览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我无法对你表达我此刻激动地心情。真希望能在海州与你本人见面,期待着向你当面表达我的感谢和爱慕之情。” “爱,爱慕?”花栩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屏幕上突兀的“爱慕”两个字,颇为无奈,“连面都没见过,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凭几次邮件交流就说爱慕我……哈哈,果然是多情的意大利人。” 正琢磨着该怎么回复这封邮件,花栩栩忽然听到,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咳嗽声: “咳咳!” 光听这声音,花栩栩便立刻猜到了正站在她身后不足两米的这个人是谁。接下来,她的第一反应是将正在看着的意大利艺术家发来的邮件网页赶紧关掉,免得云飞看到了胡思乱想。可一转念,她又觉得,现在关可能也晚了。说不定他早就在她身后悄悄站了有一会儿了,该看的早看到了吧? “唉……” 花栩栩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一转头,正发现楚云飞已经俯身将脸凑近了她电脑屏幕前,一张带着醋意的英俊笑脸,就停在她左侧肩膀上。他柔软厚实的唇距离她脸颊不足三厘米。 “我们栩栩这是背着总裁跟谁暗中通信呢?” 129. 撩汉 上班时间,花栩栩却突然感觉到楚云飞悄悄站在了她身后。 他一俯身,凑近她的电脑屏幕,嘴角勾起带着醋意的浅笑,说: “我们栩栩这是背着总裁又撩谁呢?” 花栩栩无语,一脸无辜的看了云飞一眼,勉强对他挤出几分不自然的假笑。 “哦,爱慕,嗯……”云飞看到了意大利艺术家给花栩栩发来那封邮件中最“重点”的两个字。 “云,云飞,你别误会。他瞎说的。我跟这个人,统共就发了几封工作邮件,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爱慕呢?人家就是出于礼貌,跟我客气客气。”花栩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云飞解释一通。 “人家说不定就是看了你的作品就爱慕你了呢。”云飞凑过来,不客气地在花栩栩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你们这些画画的,不是最擅长用自己的作品撩汉吗?” “撩,撩汉……我我我,我撩谁了?”花栩栩颇为不解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云飞。 “我啊。你撩我了。自己还不承认!”楚云飞慵懒的笑眼微微弯着。 “我……”花栩栩彻底无语了。 幸好现在是午休时间,坐在她身边的同事并不多,几乎没人听见这话,不然花栩栩肯定要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就是被你画的画撩到了!顺便又觉得你挺不错,就看上眼了。没想到这一看上眼竟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上了瘾,想离都离不开了。” “觉得我不错……只是顺便吗?”花栩栩无奈的摇头苦笑,心情颇有些复杂。 “好好好,我亲爱的,咱们去吃饭吧。别管这个什么……邮件了……”花栩栩怕他继续在办公室里对她说些肉麻的话被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便赶紧从座位上起身,推着云飞走去了电梯间。 “哈哈哈……”楚云飞被花栩栩从背后半搂着腰推进电梯里,还挺受用,电梯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反手把她扭过来搂在怀里。 花栩栩顺势垫起脚“啵啵”两下亲在他嘴上,感觉甜丝丝、软绵绵的没亲够,又腻着他亲了一口他的脸。 “还说你不会撩,我每天都从一睁眼就开始被你撩,一直聊到睡觉。”云飞笑眯眯的说,“怎么?这是怕我吃醋,亲我几下就算补偿了?你当总裁是这么好打发的吗?” “想亲就亲了呗?要不以后我克制一下,不亲了?”她假装委屈地对他嘟嘟嘴说。 “那可不行。亲爱的,千万别克制,随时随地,想亲就亲。” 说着,他一把将她按在背后的墙上,霸道地一俯身吻了下去。 …… 世恒公司举办的意大利高档手工玻璃艺术品网络展览,火爆程度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之久,拍卖价格不断突破记录,集团公司各方面都对这次成功感到相当满意。 因此,楚云飞干脆跟这两位艺术家签订了实体展览的全权代理和策划合同,邀请他们来海州,商讨开办展览的相关事宜。 那位和花栩栩合作很愉快的年轻意大利玻璃艺术家,始终保持着与她之间的邮件往来。 这位艺术家名叫法比奥,今年29岁,很喜欢听取观众们对他的意见,因此也经常打开世恒公司的虚拟网站页面,浏览留言区的网友对他作品的一些评价。 他当然是看不懂汉语的,除了极少一部分用网络翻译软件机翻了一些之外,大部分留言和评论都直接复制粘贴给花栩栩,让她帮他翻译成英语。 花栩栩虽然经常忙得没时间理他,可人家毕竟是公司的重要客户,于是,她也会偶尔抽出时间,将法比奥发给她的网友留言翻译成英语,再给他发回去。 这天下午,花栩栩难得不用加班,准时下班回家。云飞却因为有应酬,不能陪她一起回去。 回到家里洗了澡,花栩栩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随便翻弄着手机里的几个社交网站。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看到,其中一个社交账号里,竟然收到了法比奥刚刚发给她的一条私信: “栩栩,那位和我签约的楚总,是你男朋友吗?” 唉?!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是怎么知道的?!花栩栩有些吃惊。 “是啊。我是楚云飞的女朋友。【微笑】”花栩栩很老实的回复了他,“可是,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你们世恒公司‘签约部’的人,在和我商量签约条件的时候,很‘委婉’,且‘无意间’跟我提起了这件事。他们还告诉我,你和那位楚先生感情很好,很恩爱,而且已经同居了,等等。” 他在“委婉”和“无意间”这两个词上,特意加粗了字体,还加上双引号,不禁让花栩栩心想,看来签约部的人并非委婉,也并不怎么无意间,而是故意且直截了当地跟法比奥提起了这件事。 “噗……”花栩栩笑出声来,看着手机屏幕上法比奥继续发来消息: “我猜楚先生的员工很可能是得到了总裁的授意,才故意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告诉我。啧啧,说不定你男朋友是因为吃醋,想让我不要总缠着你,才耍这样的小心机,想让我知难而退。” “哈哈哈……”花栩栩躺在床上个,端着手机笑了一会儿,心想:云飞竟然会吃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客户的醋?!真是好笑! “栩栩,你在听我说话吗?”法比奥看她好半天没回复,便又发来消息追问。 “恩恩,看着呢。这件事我不知道哦。云飞没跟我提过。【偷笑】不过,云飞确实……有点儿爱吃醋。”她回复道。 “楚总的确是一个很出众的男人,你会爱上他我理解。可是,我认为我并不比他差。就算他想让我知难而退,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你,栩栩。我还是给你发张我的照片吧!” 说完,法比奥通过社交软件,给花栩栩发了一张他在海边聚会时拍下的,只穿一条很小的泳裤的高清全身照。 “呃……”花栩栩赶紧用手捂了捂眼睛,心想,意大利人可真是开放。动不动就穿这么少拍照,还随便就可以发给异性看。这种路数她还真有点儿接受不了。 然而仔细看了看,她才惊觉,法比奥原来是那么英俊,五官立体深邃,身材也超级好的一个高个男子!他深绿色的眼睛格外明亮、深情,全身小麦色皮肤,透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和性感。 这样的男人无论放在哪儿,都是广受各年龄段女性欢迎的抢手型。 “怎么样?我也很帅吧?不比你的总裁先生差吧?【大笑】”法比奥很嘚瑟的对花栩栩说。 “恩恩,很帅。”她有些无奈地敷衍着,心想,只可惜你再帅也不是我的菜,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云飞,根本没法正眼去看别的男人。 …… 夜深了,楚云飞刚从一个应酬现场走出来准备回家,手机却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来电铃声。 他掏出手机一看,只见屏幕上竟然显示着“梁慈念”这个扎眼而麻烦的名字。 “喂?梁女士,晚上好。”他虽然十分讨厌对方,却还是很礼貌地接起了电话。 “楚总,晚上好。我冒昧的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见面谈一谈。” “现在?可是,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如我们改天再约……” “不,我碰巧就在你刚走出来的这家酒店大门口。我只有几句话,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梁慈念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一种强势而利落的压迫感。 楚云飞决不会对梁慈念这样的人掉以轻心,因此也并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和她见面。可对方毕竟不好惹,况且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自然是很难拒绝。 “好吧。我现在就出去见您。” 说完,楚云飞挂断电话,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店大门。 9月28日请假 今天工作繁忙,到家都要晚上八点了。估计不能及时更新。先请假。 也有可能晚上十一二点还能更新,然而可能性不大。 最近腰也不好,后背也酸痛,很不舒服。 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周末愉快!! ……………………………………………………………………………… …………………………………………………………………………………… ……………………………………………………………………………………………… …………………………………………………………………………………………………… 130. 不会放手 深夜楚云飞回到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此时,花栩栩正坐在一楼的实木大餐桌旁边,桌面上摊着一大堆杂志和资料,她正一边随意翻看,一边等云飞回来。 见他终于推门进来了,她匆匆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顺手将他脱下来的外衣接过来,挂在玄关旁边的衣柜里。 花栩栩对云飞的脸色十分敏感,发现他今晚也不知为何,眼眸深处竟浮动着一抹说不清的不悦和烦躁。 “怎么了?不高兴?”她双手挽着他的脖子,凑近他,细细观察他的脸,“脸色不大好看。” 他似立刻察觉出她隐约的忧虑,原本面色中那一抹阴霾,立刻被他一个笑容化解于无形。 “没事,只是有点累。”他揽着她的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么晚了,你在研究什么?” 他随即转移了话题,视线越过她肩头,扫了一眼她放在桌上那一摊各种杂志和资料。 “哦,佟主编让我考虑给《天艺》杂志增加一个新版块,我正在翻看你从国外订购的那些国际顶级艺术类杂志,看看能不能找到灵感。” “佟煜最近越来越信任你了。”云飞宠溺地对她笑着,一双大手始终环着她的细腰不肯放开。 “还,还好吧……”花栩栩含蓄一笑,“但愿我不会让她失望。” …… 深夜里,花栩栩感觉到,睡在她身边的云飞也不知为何,今夜竟罕见的没有很快入睡,而是颇有些辗转反侧的意味。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扑进他怀里,纤柔的手臂揽住他,发觉他果然没睡,正低着头在黑暗中借着暗淡的夜灯专注打量着她的脸。 “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有点儿。”他嘴角牵起一个疲惫的笑意。 “有心事吗?”她抬头问他,明明自己都快困得睁不开眼了,却还担心着他夜不能寐的理由。 “我刚才忽然在考虑一件事。” “什么事?”她好奇地打量着他,困意竟也突然消退了几分。 “栩栩,你真的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吗?”他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让花栩栩不由得有点儿懵。 “你是说,与策展拍卖这个行业相关的工作?还是做杂志美编?” “都包括吧。你现在的工作性质还挺复杂的。策划网络虚拟展览,杂志美编,有时候还要被拉去帮忙做实体展会。”楚云飞伸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我看你总是很忙,总是在加班,这也是一种对才华的透支。可回过头来,我又忽然想起,其实你最初的梦想,是想成为一位画家,不是吗?还有,你的漫画画得也很好,可自从你来了世恒,就很少再画了。” 她的话让花栩栩也一时失语。她恍然意识到,云飞说得对,来了世恒以后她实在太忙了,竟忘了自己的初心是成为一名画家。世恒的各种工作占据了她差不多所有的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心无旁骛地背着画夹出去,随心所欲地写生、作画了。 可是,如果他问她喜不喜欢现在的工作,答案却又那么肯定。 “云飞,其实,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很有成就感。”她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缓缓对将她搂在怀中的云飞开口说道,“可是……我确实,对画画的事考虑得越来越少,因为工作很忙,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别的事。” 云飞凝视了她许久,神色有些复杂,嘴角却始终挂着温润的笑意。 “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否还会选择加入‘策展拍卖’这一行。”他不确定的说。 然而花栩栩却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笑什么?”云飞不解的问。 “你会纠结这个问题吗?我都没纠结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花栩栩笑道。 “你没有纠结过吗?放弃做画家的梦想,却进入一个你一开始根本不了解的陌生行业?” “我完全没有纠结过,而且也不后悔自己选了这一行。”花栩栩凑得离他的脸更近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更加不解,甚至还有些不安。 “因为我遇见了你啊!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然后发觉我也喜欢上了你所做的事业。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和你做着同一种让我们都觉得很充实、很有成就感的事业,这不是很幸福吗?有什么可纠结的?” “因为喜欢我吗……”云飞内心,突然被一股强烈而温热的感动填的满满的,然而也不只是感动,还同时夹杂了甜蜜、忧伤、不安等复杂滋味的某种异样心情。 沉默良久,他忽然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在她耳边问道: “栩栩,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做世恒的总裁,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啊。”纵然她已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却还是几乎在第一时间回答了他,“云飞,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你。你若不嫌弃,我打算一辈子都缠着你,直到我们都太老了,老到再也放不开彼此,一起走进坟墓……为止……” 她终于困得说不出话来,眼睛沉沉合上,搂着他陷入深沉而安稳的睡眠中。 她睡得太沉,以至于没听见他也在她耳边最后嘀咕的那句话: “你放心,栩栩,我也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就算假使你有一天不想再缠着我了,我也会记得你今天的话,牢牢将你留在我身边。” 今天晚上,他与梁慈念之间的会面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不欢而散。 尽管云飞小心翼翼、百般客气,不想跟对方撕破脸,可梁慈念却丝毫不在意是否与云飞,与整个楚家交恶。 她提出各种对楚云飞和世恒有利的条件,作为交换,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楚云飞和花栩栩分手,和她一刀两断。 什么把自己旗下的艺术家无偿签给云飞,什么将自己多年的资源和人脉毫不吝惜地交给云飞共享,梁慈念甚至直接掏出支票拍在云飞面前让他随便开价。然而,种种条件都被云飞直截了当地拒绝。 后来,她不得不拿出杀手锏,送给他一句话: “楚云飞,既然你无法成为我的朋友,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死敌。“ 她告诉他,她会不遗余力的搞垮他。她会以她多年的功力让世恒陷入一个接一个的困境,甚至是绝境,看他到时候会不会再回过头来向她求饶。 “只要你跟花栩栩分手,我对世恒,对你的攻击随时可以停手。可是,如果你继续和她交往,那么,我也永远不会放过你!” 最后,她撂下这句狠话,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们深夜交谈的那家咖啡馆。 楚云飞不打算把他与梁慈念之间的这次会面告诉栩栩。梁慈念想怎么玩,他奉陪到底就是了。她纵然有千般手段,他也决不向她低头。 不仅如此,未雨绸缪如楚云飞,他甚至连斗到最后会是个什么惨烈的结果,都大概预料得一清二楚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晚会突然问起花栩栩那些问题的原因。 最坏的结果,无外乎她与他一起,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到那个时候,她还会爱他吗? “栩栩,你放心,我会好好守护你到最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深夜里,他最后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终于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搂着她进入安沉的睡眠。 131. 她会来吗? 即便是威逼利诱、使尽浑身解数,梁慈念却还是无法从楚云飞那儿得到任何满意的结果。于是,她只好不甚高兴地乘车返回了自己家。 今天是她儿子苏忆尘出院的日子,本想将楚云飞同意和花栩栩分手这个好消息作为忆尘出院的礼物,让他开心一下,顺便缓和母子之间的紧张关系,可现在梁慈念不仅无功而返,还惹了一肚子的气,不禁心绪烦躁,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匆匆走进家门,身心疲惫,可在见到儿子之前,却还是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谁知她刚走进玄关,还没等脱下外衣,首先迎来的,却是管家宋夫人忧虑极深的一张脸。 “宋女士,您这是……怎么了?”梁慈念问,“是不是忆尘又不听话了?” 宋管家缓缓地摇了摇头,却同时伤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忆尘几时回来的?今天的药有按时吃吗?吃饭了吗?”梁慈念把最关心的话题一股脑地甩了出来。 她今天忙于应酬几位大人物,根本没时间亲自去接苏忆尘出院,便派了她的学生,那个得意门生齐天枭替她去接忆尘回来。 “一切都很顺利。齐先生亲自去接了少爷,办好了所有手续,不到中午少爷就回到了家。只是……”管家眉心紧紧纠结,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神色竟是有些木然,对梁慈念幽幽地开口,“少爷自打回来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要么躺在寝室的地板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要么拼命练琴谁也不理。我去送药,他二话不说地吃下;我去送饭,他就只吃一口就重新推回来给我。可是,自从他回家,到我十分钟之前去看过他……他……他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夫人……我从没见过少爷这副样子……” “忆尘……”梁慈念听了此话,眼泪差一点盈眶而出,她顾不得先换衣服,直接扶着楼梯爬上了楼,一把推开三楼琴室的门。 苏忆尘此时此刻正如宋管家刚才所说的那样,毫无生气地平躺在地板上。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惨白的屋顶,眼角不停有泪留下来。 他似根本没注意到梁慈念已经推门进来了,依然保持着仿佛一个睁眼死去的人一样,了无生趣、生无可恋的那副姿势,看都不看别处一眼。 “忆尘!忆尘……我的尘儿啊……”梁慈念看着眼珠都不错一下的苏忆尘,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同时踉跄的扑到苏忆尘身边,跪在硬邦邦的实木地板上。 苏忆尘像是彻底傻了、痴了似的,完全不为所动,眼角依然有泪不停地流淌下来。 “尘儿……我的尘儿啊……”梁慈念泣不成声,“你不要这样,尘儿啊……你能不能跟妈妈说句话?!算妈妈求你了!” 梁慈念乞求着,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抚上苏忆尘的眼角,帮他将眼泪抹掉。 可是苏忆尘却连姿势都没换过,一动不动地继续躺着,无声落泪。完全无视了身边母亲撕心裂肺的悲伤痛哭。 “尘儿,是妈错了……是妈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把你的信藏起来……是我害你失去了花栩栩……我不该那样做……都是妈妈不好,你别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好吗?!我的尘儿啊……” 梁慈念差点儿哭得倒在地上,却只听耳边传来苏忆尘气若游丝的一声低唤: “妈?” “忆尘?”母亲战战兢兢地俯身过去,倾听儿子微弱的话语。 “如果我好好练琴,你说……栩栩她……会来吗?会来听我的钢琴独奏会吗?” 他语气听上去十分可怜,一边说着话,眼泪却还在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会的!一定会的!花栩栩她不会那么绝情……”梁慈念哭着说,“她若不去,我就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要把她带去听你弹琴!” “妈……如果我好好谈琴,栩栩她……会不会重新想起我们的过去……会不会也有可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忆尘这么好,她凭什么不爱你!!” “妈……三天了……栩栩三天没有理我了……”苏忆尘突然哭得更厉害了,他气息不稳,浑身止不住颤抖,“栩栩她……真的不要我了吗?我给她发了那么多话……她却完全不理我……妈,她为什么不理我……” “忆尘……忆尘……是妈妈不好……都怪妈……” 梁慈念抱住身体虚弱的儿子嚎哭不止,同时也忽然想起,就算是当年老公去世,她都没有哭得如此伤心过。 …… 第二天清早,花栩栩不知为何,很早就醒了过来。 昨晚她和云飞明明睡得很晚,可她还是不到早上五点就诡异地睁开了眼睛,并且这一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怕吵醒云飞,她静悄悄的起身,回到对门自己的房间去洗了个澡。 穿好衣服,化好妆,她定定地坐在梳妆台前,心底好像总有那么一件令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事,隐隐刺痛着她的心。 她翻开手机一看,昨天深夜从十点来钟一直到凌晨两点多,苏忆尘竟接连给她发了二十几条微信。 她眉心紧皱,心也似被一只残酷的大手狠狠地揪紧。她闭了闭眼,狠心将手机扣在桌面上,没有去看忆尘到底给她发了什么。 她已经三天没有理过他了。纵使她再担心他的病情,再想去看看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却还是横下一条心没有对他表露一丝一毫心软或眷恋。 她觉得,既然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真的想为忆尘好,就该干脆的结束他们之间持续了四年不清不楚的那段关系。 就算要被他怨恨,她也不喜欢拖泥带水,继续纠缠不清。更何况,如果她和忆尘继续保持不清不楚、藕断丝连的关系,对云飞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于是,即使再心存愧疚、再放不下、再心如刀绞,花栩栩还是始终忍着,没有回复忆尘给她发来的任何消息。 他很痛苦,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她曾那么刻骨铭心的爱过他。只不过她比他更清醒地懂得:再刻骨铭心的爱,如今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叮铃铃铃铃……”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对门云飞的手机闹铃开始响了起来。 花栩栩赶忙擦干眼角苦涩的泪痕,掩去面上悲伤,起身打算下楼去给她和云飞准备早饭。 只是他们此刻谁都不知道,一场惨烈的战争,正悄然逼近她与云飞,逼近才刚度过危机不久的世恒天艺公司。 132. 一波再起 春季可以说是策展拍卖行业的一个旺季,国际上顶级知名展会接连不断,国内也有大大小小的策展公司跃跃欲试,纷纷开展,想从中捞得一个好成绩。 世恒公司也不例外。同时在筹划中的大小展会差不多就有十场,其中最重要,也是备受瞩目的一场大型展览,就要数齐集了八位欧洲知名画家的“欧洲艺术展”了。 为了成功举办这场展览,楚云飞特意租下了海州市“国际展览中心”面积最大的一个展览区:位于一楼的一号大厅。为此,全公司上下加班加点地忙碌了将近两个月,才终于将场地和设施等一切准备工作悉数完成。宣传工作也十分到位,一切就绪,就等着展览开始的那一天了。 然而,就在距离这次展览还不到一个月的这天早上,楚云飞却突然接到世恒公司“签约部”岑部长打来的一个电话。岑部长告诉他的消息,好比一个如有实质的晴天霹雳,让楚云飞顿时神色凛然,如临大敌。 “楚总,‘欧洲艺术展’的八位画家今天早上几乎同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们要取消这次与世恒的合作。” “什么?”楚云飞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八位欧洲画家,决定放弃与世恒合作,并承诺会将违约金一分不差地尽快打入我们公司的银行账户里。可是……您也知道,违约金固然金额不少,却根本无法弥补我们因此造成的方方面面的损失啊。” 楚云飞眉头深锁,对着电话继续追问: “调查了吗?那八位画家集体解约,是什么人在背后支持?还有,他们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动向?” “这个……”岑部长欲言又止了片刻,便硬着头皮将真相吐了出来,“不用我说,您也一定能猜到,在这种紧要关头,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八位艺术家同时跟我们解约的。艺术家明显不怕得罪我们世恒,那背后必然有与我们实力不相上下的人在暗中给他们撑腰……” “梁慈念……”楚云飞皱紧眉头,低声说出那个名字。 “没错。这件事的确是梁慈念在背后搞的鬼。”岑部长颇为糟心的继续说,“这还没完,您知道这八位画家接下来接到了什么参展邀请吗?他们竟然投奔了我们的死对头,也就是齐天枭的公司‘凌霄艺术’,还打算在原本世恒计划为他们开展览的同一天,同一时间,作为‘凌霄艺术’的签约艺人,在‘凌霄’的协办下开办另一场展览。就连展厅的地点都特意选在我们原本展览地点的对门,‘国际会展中心’一楼的二号大厅里!” 这就做的太绝了。这岂不是明着跟世恒叫板吗?!梁慈念伙同齐天枭,明目张胆的挖走世恒的艺人,又在同一天,用同一拨人做以“凌霄”为主导的另一场同类型展览。这就是明显的挑衅行为。 楚云飞撂下电话,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陷入一阵烦恼的思索。 看来齐天枭和他的“凌霄艺术”也卷进了他与梁慈念之间的这场争斗中。其实他之前就得到消息,梁慈念已经入股了“凌霄艺术”,齐天枭赚得的每一分钱,从此都有她的一份。 齐天枭本来就是梁慈念的得意门生,在欧洲的时候,他便是梁慈念这个老巫婆极少的几位真正欣赏的所谓“高徒”。他们会在海州展开合作一起挤兑他和世恒,这一点楚云飞并不意外。 齐天枭和梁慈念各怀鬼胎,利益却是一致的,那就是,给楚云飞找麻烦,让世恒颜面扫地,在这场激烈的竞争中败下阵来。 然而,楚云飞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束手就擒的人。 他立即重新拨通了“签约部”岑部长的电话号码。 ……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前,花栩栩忽然发觉,她已经在自己的椅子上整整坐了一下午没起身。她做图做得太投入了,以至于神经一旦松懈,手一停下来,那一直握着鼠标的右手竟突然感到酸痛无比,僵硬了好半天才勉强可以一点一点动起来、舒展开。 “嘶……”她无奈地咧着嘴,整适应了将近十分钟,手指和手掌才从又酸又麻的状态中逐渐恢复正常。 下午五点半,已经是下班时间,一些员工开始收摊了。只见周围的人关电脑的关电脑,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工位,朝电梯间走去,准备下班。 直到这时花栩栩才突然意识到,今天她真是忙过头了,差点儿忘了,中午休息时间云飞竟然没有下楼来找她一起吃午饭。 花栩栩困惑地翻看着手机微信记录,发现云飞不仅本人没有来找她一起吃饭,电话也没给她打过一个,就连微信也寥寥无几。 这显然不是云飞以往的作风。 摆弄着手机,她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一条他中午时候发来的微信,用极简短的一行字告诉她:“好好吃饭。我有事不在公司。” “云飞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无论多忙也会叫我一起去吃饭的。就算真的不在公司,也会打个电话跟我解释一下。今天这种情况……莫非公司出了什么要紧事?”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云飞打个电话,主编佟煜办公室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嘭”的一声推开了。 花栩栩心中一惊,不好的预感顿时从心底迅速升腾蔓延至全身。 果然,雷厉风行的佟主编推门而出,严峻的视线直直落在还没下班的花栩栩脸上,对她说了一声: “花栩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立刻。” “唔……”花栩栩如临大敌,赶紧把手机放回包里,紧张得像一只僵硬的弹簧,从椅子上勉强弹起来,扶着有些酸痛的腰,往佟主编办公室门口走去。 “请坐。”佟煜指了指她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示意花栩栩坐下说话。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顺从地坐在了椅子上。 “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些风声。”佟煜不等跟花栩栩思考,便二话不说地直奔主题,“‘欧洲艺术展’的八位画家,同一时间跟我们世恒解约了。跟上次意大利手工玻璃艺术家玩的那一套把戏简直如出一辙。” “什么?!八位画家……都解约了?!”花栩栩大惊失色,心想,这可怎么办?!公司上下那么多人,费尽心思筹备好的展览岂不是要泡汤了?! 然而她只懵了片刻,就又重新皱紧了眉头,心底有一股冰冷的不祥之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谁做的?!谁在背后指使这八名艺术家同时跟我们解约的?”她声音有些颤抖,低低地追问佟煜。 “你猜?”佟煜难得跟她卖了一回关子,嘴角不合时宜地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来,“你真的猜不出来吗?如今海州谁还有这么大本事跟世恒和楚云飞叫板?” “梁慈念……”说出名字的一瞬间,花栩栩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同一时间如同完全冻住一般,冷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133. 怎么办 花栩栩从佟煜那里得知,梁慈念竟然故技重施,再次在紧要关头挖走了世恒的签约艺术家。 上次她撬走意大利手工玻璃艺人,虽事出突然,差一点就让世恒的网络虚拟艺展被架空,可是那时被挖走的毕竟只有两位玻璃艺术家而已,还有不少同一类型的人选可以被找来补位、救火。云飞匆匆去了一趟欧洲,还是在展览之前成功找到了合适的替代者。 然而这次,一次性被挖走的,是全部八位欧洲当红画家,让原本一切就绪的大型展览彻底成了个没有内容,只剩下装饰的空架子。况且距离展览时间就只剩下一个月,要如何才能扭转这种几乎必败的局面呢? 花栩栩沉默着坐在佟煜对面,眼角眉梢似压抑着千般愁绪,让她发出一阵深深的叹息。因为她很清楚梁慈念为何会对世恒、对云飞出手如此狠辣背后的原因。 “我到底该怎么办?”她口中幽幽地嘟哝着,似在跟对面的佟煜说话,却又始终低垂着头,一脸茫然地只顾盯着脚下。 “有些事,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答案。”佟煜的嗓音是少有的柔软和伤感,她应该知道梁慈念之所以针对世恒的那些内情,知道作为母亲,梁慈念是抱着怎样的执念,不惜一切地想要撼动花栩栩和楚云飞之间坚贞不二的爱情。 “所以……您是劝我为了世恒、为了云飞,对梁慈念低头吗?”花栩栩木然地抬头望着佟煜。 “不,我没有这样说。但是,我希望你能从这凶险的纷乱中,找到一条比对抗和拒绝更柔软的道路,来缓和这样的僵局。”佟主编说。 “比对抗和拒绝更柔软的道路吗?”花栩栩一时失神,困惑地皱着眉,却怎么也想不出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缓和面前的僵局。 “你们那些感情纠葛我不便多嘴。不过,我只是想提醒你,梁慈念对世恒的打击,只是刚刚开始。就算楚云飞这次依然能够想出办法,力挽狂澜,可是以后呢?世恒要继续像这样处处被险恶的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陷入被动和失败吗?!我可不认为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女人梁慈念,会轻而易举地放过我们,放过楚云飞,放过你。”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花栩栩再次陷入一阵近乎于绝望的自问中。 …… 晚上七点,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楚云飞却丝毫没有一点儿打算立刻回家休息的意思,依然埋头在办公桌上那摞厚厚的文件,试图找出解决目前这场危机的突破口。 陈秘书已经将今天早上,“斩钉截铁”地声称要和世恒解约的八名艺术家的详细资料,第一时间搜集到,放在了楚云飞面前。 云飞细细查看着其中每一位画家一路走来,一步一步取得成功的过程,试图体会和理解他们名利双收背后那些远超于常人的付出与拼搏。 最后,他合上最后一支文件夹,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心终于稍微舒展了些。 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晚上七点,其实他很想给他的栩栩打个电话,可他还是打算再等一下,等他的秘书陈冬青给他送来另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之后再做决定。 “咚咚咚……”一阵利落的敲门声恰巧在此时响起。 楚云飞精神为之一阵,对门口喊了一声:“请进!” 陈冬青陈秘书,也就是最初误打误撞,把花栩栩作为花蓉蓉的替身介绍给楚云飞当冒牌女友的那个奇葩人物,正推开门,直奔总裁的办公桌走了过来。 他手里抱着另一沓薄薄的文件夹,走到楚云飞面前,匆匆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云飞。 “总裁,这就是您让我去调查的,那八位画家至少最近一周的一切行程安排,包括他们最近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在哪里,我都详细罗列出来了。”陈冬青有些局促的说,“如果您还是觉得不够,我可以继续调查。” “好,目前看来是够了。如果还有别的需要,我会另外吩咐你去做。”楚云飞说着,翻开了放在最上面那个文件夹的封皮,视线迅速扫过那位名叫迪米特里的白俄罗斯艺术家最近三天的详细行程。 “冬青,你来给我当秘书真是屈才了。”他嘴角弯起一个满意中带着几分戏谑的浅笑,抬头看了一眼秘书陈冬青,“你该去当侦探,去侦破那些疑难杂案,不该在我这儿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杂事。” 陈冬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连这位迪米特里以前来过几次海州,在当地交往了几位情人,分别交往了几年,以及他都什么时候去见这些女人……这些最私密、最细节的事情都给我搞清楚了。我真是……佩服得……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哈哈哈……” 看楚云飞笑得颇有几分无奈,陈冬青突然不甚明白地低声问了一句: “总裁,您这确实是在夸我吗?还是嫌我调查的东西没什么大用?” “不不,你别多想。我确实是在夸你。我之前确实没想到你会把这些人给我调查得这么清楚,恨不得连他们祖宗八代都给我刨出来分门别类。”楚云飞说着,放下了迪米特里那本文件夹,去翻另一位艺术家未来几天的行程安排。 “怎么?这个迪米特里的材料不能用吗?”陈冬青好奇的问。 “不是不能用。这个迪米特里是梁慈念的旧相识,两个人关系匪浅,甚至有些臭味相投,绝对是梁女士的忠实拥趸,想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让他放弃和我们解约,难度系数太大了。所以,我不会首选他来进行突破。我要找的,是在这八个人当中,与迪米特里截然相反的另一种类型的人。这种人能将诚信和契约精神看得更重要,为人更正直,对梁慈念也没那么忌惮。这样的人才是最值得抓住的关键环节。” “所以,您真的是要想方设法,让这八位画家收回解约的决定,继续和世恒签约将展览顺利完成喽?”陈冬青问。 “如果我真能让这八位画家全部放弃毁约的决定,继续与我们合作,那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不过,据我估计这很难做到。现在看来,我能从梁慈念手中夺回四位,已经是难上加难了。八位全争取回来?不大可能。”楚云飞平淡的回答道。 “哦!所以您才让‘签约部’尽量拖延时间,不给这八位画家立刻办理解约手续?”陈冬青恍然大悟。 “没错。我打算一个一个去找他们谈,争取逐个突破。就算争取不成功,也要让他们每个人都明白,如此无理的跟世恒解约,下场不见得好看。” 楚云飞视线钉在手上那份文件夹的内页上,微凝着眉,神色笃定而冷静地说出这番话,却听得陈冬青不由自主地微微打了个寒颤,心想:我们平日里温文尔雅,最是礼贤下士的大总裁,其实也是有会报复、很腹黑的一面的吧? 9月3日 请假 抱歉,今天头疼,身体不舒服,想早点睡了。明天正常更新,敬请期待。 ……………………………………………………………… ………………………………………………………………………… …………………………………………………………………………………… ……………………………………………………………………………………………… ………………………………………………………………………………………………………………………………………… 134. 约谈 月朗星稀,乍暖还寒的夜晚,楚云飞和世恒旗下的北欧华裔画家简风岐,坐在一间古朴雅致的茶馆包间里,等待他们的客人前来喝茶。 自从简风岐与世恒签约后,就与楚云飞走的越来越近。楚云飞对他一向颇为重视,他也在短短一年之内,就通过“世恒中国”开办了两次相当成功的个人画展,在海州赚得盆丰钵满。而他们此刻正在等待的客人,正是昨天早上刚打过电话,声称要与世恒解约的八位欧洲艺术家中的两位。 “简先生这么爽快的答应帮我当说客,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意外。”说着,云飞提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紫砂壶,客气地往简风岐面前的茶杯里倒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要知道,在这件事上,如果您决定帮我,那同时也意味着要得罪梁慈念。您就不怕梁女士到时候报复您吗?” 简风岐比楚云飞还年长两岁,听了这话,颇为淡然地一抿嘴角,缓缓开口道: “楚总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在你和梁慈念之间,我本来就比较欣赏您的做事风格。梁慈念和齐天枭那一路人,我可以和他们合作的很成功,却不代表我喜欢他们的行事作风。 “况且,梁慈念近些年明显让人感觉她的功力和手段在不断退步,早就没有了十年前,甚至五年前的那种魄力。许是因为她儿子的病情对她是一种心智和情感上的巨大消耗,近几年我看她参与力推的艺术家和展览,依我看都乏善可陈,完全没有什么让然眼前一亮的惊喜之处了。 “再说,我现在是世恒的签约画家,不是梁慈念,更不是齐天枭手下的画家。我帮着自己公司做事,为自己赢得一些好处,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完,简风岐将楚云飞刚刚给他倒的那杯茶捧起来慢慢喝下,喝完了,他眼角再次弯起一抹温和的浅笑,颇为神秘地一挑眉,对楚云飞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嘛……不如留到以后再说吧。”他将小小茶碗放在桌上,视线落在门口正要进门的两位身材高大的外国人身上,低声对楚云飞说:“楚总,我们的客人到了。” 刚刚进门的外国人,其中一位四十来岁,另一位三十岁,是来自北欧瑞典的知名画家。因为简风岐长期居住在北欧,所以和这两位画家颇为熟稔。 楚云飞和简风岐都很客气地从实木沙发椅上站起身,迎接两位客人到来。双方免不了要客套一番。 云飞英语很好,和两位画家侃侃而谈。这两个人很显然是在简风岐的一番游说之下,才答应和云飞见上一面的。毕竟他们之前和世恒说了要解约,你来我往,沟通方面绝对算不上愉快,所以本也不打算和作为世恒中国区总裁的楚云飞再见面的。 简风岐从中调和,四人之间的谈话也不算尴尬,聊着聊着气氛就轻松起来。楚云飞对两位画家讲述了自己在欧洲很多年作为艺展行业从业者的一些亲身经历,他踏实诚恳的风格,深厚的艺术底蕴和良好品味,让两位画家逐渐放弃了对他原有的一些成见,话语间更多了几分对他的认可和欣赏。 少顷,在一阵随和愉快的氛围中,楚云飞终于把话题转向目前的局面上,恳切的对二位客人开口说道: “二位知道,世恒集团是一家总部设在欧洲的大型跨国艺展拍卖公司。我们位于海州的‘世恒中国’,只是整个集团的中国分部。随着国内市场的不断扩大,这些年‘世恒中国’正以稳健的步伐快速发展着。虽说只是还未成熟的一家中国分公司,可她毕竟还是行业巨鳄,世恒集团旗下备受重视与期待的分公司。总部方面一直高度关注‘世恒中国’的发展势头。 “恕我直言,若是任何人,尤其是集团视为自己地盘的欧洲本土艺术家,在已签约的情况下,轻易提出和世恒解约的话,那么……整个世恒集团也会因此对该艺人产生不利的评价。不仅如此,集团对于今后再与这些艺术家合作,会抱有相当迟疑,甚至是否定的态度。 “我说这番话,并非强制二位改变主意重新与我的‘世恒中国’续约,只是希望二位慎重考虑和世恒解约给你们个人今后的发展带来的不利影响。我楚云飞本人还不至于因二位解约,就采取什么消极甚至不道德的行动,更不至于因此而心怀怨恨以求报复。只是,我担心二位这一解约,会在整个世恒集团留下对你们不利的记录。毕竟二位是出身欧洲的画家,以后的发展大部分也会在欧洲本土。而世恒集团又是一家以欧洲为主场的公司。得罪了整个集团,恐怕会对您二位将来作为画家的事业带来相当不利的影响。” 楚云飞这大段话说得客气而慎重,语速慢而笃定,深邃的目光始终游走于面前表情越来越不淡定的两位北欧画家脸上。 他看得出来,他说的话已经起作用了。两位画家眉心开始微微皱紧,颇为凝重的面色之下,正进行着矛盾而复杂的思索。 云飞说得没错,他们毕竟是欧洲人,今后的大部分展览和拍卖活动还是要在欧洲、在世恒集团总部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如果他们与集团交恶,世恒这么大的公司若真想找他们的麻烦简直易如反掌。再说,如果今后世恒都因为这次的解约而拒绝与他们合作的话,他们岂不是要因此失去许多发展和赚钱的机会? 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孰轻孰重,明事理的人都不会看不清楚。 楚云飞端起茶壶给在座的每个人斟了一杯茶,在给简风岐倒茶的时候,他们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简风岐很赞赏地对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二位是因为不想得罪梁慈念女士,并对她和齐天枭所能为你们提供的一些有利条件,才想和世恒解约的。为此我非常理解。”楚云飞很客气的继续说,“梁女士与世恒集团一向关系很友好,和世恒总部一些高层股东之间更是交情匪浅。可据我所知,即便如此,梁女士最近的一些所作所为,依然引起了世恒集团内部的诸多不满,关系趋于恶化。 “她对世恒做出这种相当于挖墙脚的行为,败坏了自己的口碑,也破坏了她与世恒之间的友好关系,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说到此处,楚云飞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了一下,给自己那杯茶碗斟满了茶,“可是,你们知道她为何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会惹恼世恒,却还是执意而为之吗?” 他抛出一个问题,不用抬头看,也知道对面两位画家脸上是何等困惑、烦恼的表情。 云飞只稍作停顿,感受着身边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随即又淡淡开口,继续说下去: “因为梁女士手里还有许多筹码。大不了这一次惹了世恒高层,下一次再用自己手下的人脉卖给高层们一些好处作为补偿,抵了这次的公然冒犯,便可平息集团内部愤怒的声音了。” 说着,楚云飞再次抬起头,深邃且恳切的目光落在正专注听他说话的两位画家脸上: “然而,梁慈念虽有手段讨好世恒高层,不介意这一次两次的冒犯,可您二位呢?如果你们真的在世恒欧洲总部留下了不好的评价,那么,你们可要如何弥补因此对你们个人造成的严重、而长远的负面影响呢?” 云飞的语气中完全听不出任何威胁的成分。话毕,他笃定的目光深深落在两位北欧画家眸子里。他清楚的看见,对面两个人脸上,逐渐露出同一种显而易见的忧虑与不安来。 135. 宠溺 结果楚云飞这次约谈效果非常好,那两位北欧画家当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慌乱之余,他们立即表示会重新、谨慎地考虑与世恒进一步的合作,还差点儿就当场撤回之前的解约申请。 “多谢简先生帮忙从中调解,才让我这么快就顺利拿下了这两位北欧画家。”出了包间门,楚云飞对身边的简风岐说。 “楚总不必这么客气。我来中国发展这段时间,世恒对我个人事业的推广一直非常尽心尽力,对此我深表感谢。这次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上忙,我也很欣慰。”简风岐很客气的说。 “我听说简先生一直在准备您的下一次画展,助理团队的主管昨天还对我说,简先生最近有两幅新作非常棒,很值得期待。”楚云飞好奇的问,“只是不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将新作对外发布呢?” “哦?总裁连这都知道了吗?消息够灵通的啊。”简风岐有些惊讶的笑了笑。 “当然,您是世恒签约的画家,而且还是我本人亲自签下的,我当然需要多关心一下您的动向和打算。” “哈哈……楚总每天都这么忙,没想到还对手下的画家这么上心,真是难得。”简风岐笑着说,“我手里的新作品大概有三幅油画是比较满意的,三幅放在一起,勉强可以算是一个小规模的系列作品。” “您越说我越感兴趣了。我想要是栩栩听到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很高兴。”说到这里,云飞停住话头稍作思考,少顷,突然转身对简风岐问道:“或许是我的想法有些唐突,不过,您要不要考虑趁这次机会,将自己的作品和这批欧洲画家一起拿出来展览一下呢?” “哦?!这……”简风岐自然是有些吃惊,不过他始终面带笑容,倒也未表现得多么为难。他一时间没说话,半垂着眼沉默着,似乎在很认真考虑楚云飞刚刚提出的那个颇为唐突的提议。 楚云飞看他这个反应,便觉得此事并非全无希望。于是他颔首一笑,对简风岐继续说: “在您给我答复之前,我想先澄清一点。我在这个时候邀请您出来参加这次展览,并不是因为有人解约空出了位置,所以才在仓促中找您来救火、凑数的。我知道简先生是一位非常高产的艺术家,前两次您的个人画展,因为展位有限,展出的作品风格也受到了一些限制,所以有一些非常棒的杰作很遗憾没有机会拿出来展示和拍卖。 “上述我说没有机会展示的作品,据我所知就有三到四幅,若是再加上您之前说的最近新创作的比较满意,又可以小规模构成一个系列的作品,那么,应该至少有七幅画作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拿出来参加这次展览的。所以,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听了云飞的话,简风岐颇有些无奈地摇头笑道: “楚总真是厉害,连我那点儿家底都摸得清清楚楚。不过,这次参展的欧洲艺术家,级别都在我之上,您就不怕我拉低了这次展览的档次吗?” “您这就太谦虚了。”云飞笑道,“这几位欧洲画家虽然在欧洲名气很叫得响,多年来的拍卖价格也一直居高不下,可是我敢说,经过过去一年‘世恒中国’帮您筹办了两次个展之后,您在中国的名气,绝对比那几位要高出许多。至少若是在海州本地开展,为了您慕名而来的观众和收藏家未必比他们少。 “况且,我认为这是一个画家之间以作品为媒介,在艺术理念上进行相互交流、互相增值的大好机会。如果您愿意参与,我一定让公司‘策展部’和‘美创部’全力协助和支持您做好接下来的所有准备。” 简风岐是真的被云飞说动了心,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却忍不住连连点头,表示很赞同云飞的想法。 “这样吧,我回去考虑一下,大约明天之内给您答复,您看这样好吗?”他对云飞说。 “好啊!”楚云飞爽朗一笑,“对了,我记得您第一次在世恒的协助下开个展,就很喜欢花栩栩为您设计的海报和宣传册,如果您愿意,这次我也可以请她和您商量一下,再让她为您设计一回。” “那感情好啊!我求之不得呢!”简风岐说到这里,突然贼溜溜地冲楚云飞笑了一下,“怎么,现在苏忆尘已经跟着梁慈念回到海州,所以,总裁您也终于不再介意引荐我和花栩栩见面,提起前任了吗?” “哈哈……”云飞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来您之前已经猜到了。我有这点私心,还希望您不要介意。不过,即使见了面,那位前任……也还是尽量不要提吧?” “哈哈哈哈哈……” 云飞和简风岐一路聊天,直到最后走到停车场,才各自开车离开了那家茶楼。 …… 因为约了画家喝茶,这天晚上云飞用钥匙开锁,推开家门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了。 客厅里亮着两盏灯,他没回来,花栩栩果然也没有睡。 暖黄色的光温暖了云飞疲惫的身心,他微笑着进屋,脱掉身上的外套,挂在紧靠门口的衣柜里。 花栩栩神色颇为郁郁地坐在餐桌旁,正对着面前那杯显然已经凉掉了的咖啡发呆。 “胃不好这么晚了还喝咖啡可不行啊。”他走到餐桌边,站在她身旁,一把将坐在椅子上的她宠溺地搂在怀里。 “嗯……”花栩栩一双柔软的手臂顺势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乖巧地缠着主人撒娇。 云飞被他蹭得很受用,笑得一脸惬意,微合双目,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将她在怀里搂得更紧,温柔地抚摸她柔顺如丝绒般黑亮的长发。 “吃晚饭了吗?”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问。 “嗯。吃了些。”花栩栩一抬头,出其不意地轻轻啄了一口他的唇。 云飞笑得更开心了,扯过一把椅子紧挨着她坐下,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你脸色不好,胃也不好,要不要我帮你把咖啡倒了,再去热一杯牛奶来喂你?” “喂我?你这是……把我当宠物养了吗?”她脸上的愁绪还是没怎么缓和,垂着眼,没精打采的问。 “不好吗?”他笑着说。 说罢他便要起身去帮她热牛奶,却被她一把搂住。 “我不喝,你不许走……”她死死缠着他,云飞被他缠得又开心,又有些无奈。 “恩恩,好,我不走。”他转身重新坐回她身边,“那怎么办?屋里有点热,领带和西装又碍事,要不,你一边帮我脱衣服,一边给我讲讲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说完,他还报复似的,在她鼻尖上轻轻亲了一口。 “嗯。”花栩栩点点头,说着,便将酥若无骨的一双手伸向了他的领带,慢慢帮他松开,解下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说吧?谁惹你这么不高兴了?告诉我,我替你找他算账去。”楚云飞宠溺地半搂着她问。 “佟主编都告诉我了……八位欧洲画家突然解约,又是梁慈念背后搞的鬼……”花栩栩闷闷不乐地嘟哝着。解完领带,又伸手去帮他脱西装。 136. 别担心 花栩栩神色阴郁,抬起胳膊刚要帮楚云飞脱西装,两只手却被他的一双手骤然拉住,宠溺的包裹在他厚实的手掌中。 他扯着她的手,捧起来在她柔滑的手背上各亲了一口。接着,他拉着她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腰,趁她身子前倾,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就因为这?”他不甚介意地低头对她笑笑。 “对不起……”花栩栩仍然闷闷不乐,小声嘟哝,“梁慈念这么对付你,对付世恒,说到底都是因为我……我最近,很久没有理会忆尘了……” 花栩栩撇着嘴,眉间满是惨淡的愁云。 “你做的对。该说的说早就清楚了,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凭什么还要继续迁就他的感受?你若继续理他,我才要不高兴呢。” 云飞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侧脸,软软的唇摩挲着她的耳垂儿,蹭得花栩栩心里痒痒的。 “可是最近的事,毕竟还是因我而起,我……我很抱歉,也很担心……” “小傻瓜……”他轻笑着对她说,“没有什么是你需要担心的。梁慈念对我发出挑战,我自会处理。她以为能轻而易举的让我吃个大亏?那她也太天真了。我楚云飞在这一行这些年又不是白做的。她破坏行规强行争夺已签约的画家,还抢到世恒头上来,你可别以为她能轻易的全身而退。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听楚云飞说的似乎颇有信心,看他的样子也好像心情不错似的,花栩栩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担心眼下的困境无法解决。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忧虑,云飞又凑过来柔声安慰道: “别担心了。我已经在处理那件事了,形势还不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遭。”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吻上了她唇。 唇瓣交缠,他的舌头长驱直入,柔软中带着几分急切和霸道,贪婪地吮吸、舔舐着她口中的每一寸。 缠绵的深吻持续了很久,花栩栩早已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连呼吸都时断时续,身子无助地瘫软在他紧拥的怀抱里。 “云,云飞……” “亲爱的,你不是要帮我脱衣服吗?要不,你直接帮我把裤子也脱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手上麻利地解开她睡衣胸前的扣子。 “云飞……”她的脸顿时红了,刚想阻止他的大手进一步探入,他却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往壁炉前的沙发走去。 “不,不上楼吗?”花栩栩被他抱着,根本无从挣扎。 “亲爱的,”他俯身将她压在沙发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她桃红的脸颊上,“我有点儿……等不急了。”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压上了她。 她都记不清到底被他翻来覆去的要了几次,浑身软得如同一滩水,精疲力尽之时依然被他深深搂在厚实的怀抱中。 他像要不够她似的,温热的唇细细尝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又恶作剧似的在她最“怕痒”的那些部位留下一颗颗粉红的草莓,唇舌嘬得花栩栩又酥又痒,又无力挣扎,只好软语求饶。 然而她越是求饶,他却反而越来劲似的,笑眯眯的凑上来吻她,堵住她的嘴。下面却凶狠地再次将她贯穿,狠狠索求。 最后,他将她抱回楼上大床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 “唔……都这么晚了……”花栩栩浑身酸痛,苦不堪言,却还是忍不住攀着他的腰,将脸凑近他温暖的怀抱。 “不晚,亲爱的,要不是怕你吃不消,我都舍不得停下来。”他笑着在她耳边低语。 “我说,总裁……”花栩栩有些无语,抬头借着暗淡的夜灯打量着云飞深邃而俊俏的眉眼,“我们明天,可是都要上班的啊……我现在这样子,真怕明天起不来床了……” “嗯?哦,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云飞笑眯眯的对她说,“你明天不用上班。” “啊?!我不用上班?!”她彻底懵了,“我不上班干什么去?难不成……我还能用陪总裁一夜下不了床这样的理由偷懒一天?” “哈哈哈……你要想用这个理由请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云飞说,“不过,你暂时还不必。” “可是……现在公司很忙的,整个美创部……还有佟主编,大家都快忙疯了……” “再忙也不缺你一个人。”云飞淡淡的说,“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花栩栩不解地看着云飞。 “明天你得去陪夏凡写生,地点就在她家里。” “啊?!我陪夏凡写生?!写生这样的事,后天,周六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偏偏安排在周五上班时间?!” “恩恩,因为我拜托了夏凡一件事。她虽然答应了,却点名要你陪她她才肯帮我。所以,我只好把你借给她一天,陪她写生。”云飞波澜不惊的说。 “重要的事?什么事?”花栩栩更加不解。 “这个嘛……明天你就知道了。我想暂时保密。” “云飞!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花栩栩嘟着嘴,有些怨怒地皱眉撇了他一眼。本想再对他抱怨几句,却又不忍心开口,终于无奈地叹着气,作罢了。 …… 第二天清晨,花栩栩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对面墙上的时钟显示为早上七点。 楚云飞已经洗完澡,穿好衣服,准备去上班了。 “这么早?”她嗓子有点儿哑,眯着眼睛看到他一边整理领带,一边笑眯眯的朝她身边走来。 “早安,亲爱的!”他先是在她唇上印上轻快的一吻,亲完却又像意犹未尽似的,干脆压上来继续给了她一个绵长的深吻。 “唔……”一大早就被总裁吻得头晕脑胀,花栩栩毫无还手之力,浑身又酸又软,十分无奈。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你嗓子都哑了。”他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我几点去找夏凡?”花栩栩已经任命了。 “八点半,夏凡的助理会顺道来接你去她家。”楚云飞端着一杯水坐在她身边,看着花栩栩羞涩地蒙着被子,在床上坐起身,接过他递给她的温水。 “八点半……嗯,看来我还是快点儿起来吧。收拾一下写生要带的东西。”花栩栩忽然觉得很渴,咕咚咕咚就将一杯水全部灌下了肚。 “不用,你要带的东西,我早上都帮你收拾好了。”云飞笑着说,“为了让你多睡一会儿,我早上五点就起床帮你收拾东西了。” 花栩栩吃了一惊,细细打量着云飞隐藏着几分疲惫的英俊脸庞,真是觉得既心疼,又抱歉。 “云飞……”她放下水杯,伸出赤果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搂着他。 “怎么?心疼了?”他的大手抚上她光滑的后背,暖暖的,又有些不安分地上下抚摸着她。 “嗯……”花栩栩闷哼着,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真想让我轻松点儿的话,下次,今天晚上,可以换你在上面试一次。” 花栩栩彻底无语,又羞又恼地捶了他几下,却反而捶得云飞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云飞叹着气,将被子在花栩栩身上重新蒙好,“今天去写生的人,除了你和夏凡,还有一位法国画家,女士,名叫罗拉,是正打算与我们世恒解约的八位画家之一。” “什么?!”花栩栩彻底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137. 你已经很好了 今天即将与花栩栩和夏凡一起去写生的法国画家罗拉,正是最近闹着要和世恒解约的八位画家之一。 楚云飞拜托夏凡的事,很可能是让夏凡帮他做一番游说,劝罗拉重新考虑和世恒解约这件事。 “那么,夏凡竟然点名要我去做陪,会不会是觉得,我有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什么忙呢?” 早上六点多,花栩栩还躺在床上,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对自己小声嘟哝着。 楚云飞刚走不久。临走前,他透露了今天会跟夏凡和她一起写生的人是谁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匆匆离开家上班去了。 这位名叫罗拉的法国画家花栩栩是知道的。她是位出色的现代派画家,近些年在欧洲,尤其是法国名声大作。年仅二十六岁,拍卖价格却直逼一些欧洲顶级艺术家,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不仅如此,这位罗拉还很擅长画漫画。她近两年所作的一些针砭时政,含义或深刻,或犀利的漫画,频频登上各种知名杂志和报纸的醒目位置。因此,也可以说,在策展拍卖这一行之外,她也同样有着不容小视的影响力。 花栩栩之所以这么了解这位罗拉,是因为之前世恒在为这位画家筹备展览的过程中,选用了花栩栩亲手为她设计的展览邀请函和展览宣传册。当然,按照花栩栩以往的做法,也是在充分了解了这位罗拉的绘画风格之后,才谨慎落笔,最终提交了她的设计方案的。 当时,美创部虽然没有明确得到画家本人对于花栩栩的作品是如何反馈的,但主编佟煜本人,还是给予了花栩栩比较高的评价。 “也不知道我给她设计的邀请函和展览宣传册她喜不喜欢……这个罗拉,作品风格相当特立独行,看得出思维敏锐,很有正义感,不畏强权。那么……在实际交往中,她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花栩栩心里很没底,在床上继续辗转反侧,自言自语,“大概……是个很有个性的艺术家吧?她该不会是……不喜欢我给她设计的东西吧?” 云飞离开前,特意嘱咐花栩栩再多睡一会儿。可是现在,一想到即将见面的那位陌生画家,她又怎么也睡不着了。 说她没有一点儿胜负心,是不可能的。花栩栩心想,如果她今天真能帮助夏凡,成功说服罗拉不要和世恒解约的话,那么,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争取这样的结果。 于是,她再也睡不着了,干脆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掀被子,下床冲进了里屋的浴室。 夏凡的助理据说要八点半才会开车到楼底下接她。 因为心情过于急切,还不到八点,花栩栩就匆匆洗完了澡,画了一个很自然的淡妆,打开衣柜,琢磨着该穿什么衣服去见这位罗拉才好。 选了半天,她还是犹豫不决,便索性披着浴衣下楼,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打算先吃早饭再说。 “唉……云飞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要去见罗拉呢?!”花栩栩一边喝牛奶,一边小声埋怨云飞,“要是他早点说,我昨天晚上就可以多花些时间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对策了。说不定能找出更好的方法说服罗拉不要和世恒解约呢。” 花栩栩泄愤似地咬了一大口吐司,用力咀嚼,然后又咕咚咕咚地喝掉半杯牛奶,将嘴里的食物吞下肚。 “唉……”无奈地唏嘘了一阵子,花栩栩放下水杯和面包,吃饱了,望了一眼放在门口那一堆云飞起大早帮她收拾好的写生用具,心中忐忑地走了过去。 看了看云飞帮她装好的那个不算大的帆布包,里面东西装得很整齐、很周到,都是平时她写生爱用的画笔和颜料。一看就知道,云飞平时没少观察她,连她喜欢用的东西都心中有数。 看到这个包,花栩栩刚才心里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嘴角勾起一抹温倩的笑意来。 “咦?这是什么?” 在挎包最上面,花栩栩突然看见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有云飞隽秀的笔迹写下的一行字: “亲爱的,你已经很好了。平常心,做自己就好。” “这是……”花栩栩手捧着那卡片愣住片刻,心底突然有一股暖暖的感动一寸寸涌了上来。 “真是的。”她无奈地叹着气,轻笑着,“看来云飞早就猜到了,我若是事先知道去见的人是谁,很可能会紧张、会不知所措,所以才故意没有提前告诉我吗?唉……可是,真的只要做好我自己就可以了吗?” 又犹豫了片刻,花栩栩决定相信云飞,顺其自然,尽量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件事。 于是,她从容地走上了楼,不再做任何纠结,直接从衣柜里拿出这个季节她去写生最常穿的那套行头。 最简单的直筒牛仔裤,拼接样式的宽松套头毛衣,外加一件黑色机车夹克,厚底系带皮鞋。穿好这一身衣服,花栩栩心满意足地在镜子前扭了扭,照了照,脸上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 “既然是写生,那就好好写生吧。欲速则不达,我又不是真的很了解这位罗拉的脾气和性格,太刻意了反而会起反效果吧?” 心中这样想着,花栩栩紧接着便听到了门外传来汽车喇叭的嘟嘟声。大概是夏凡的助理已经到了。 夏凡的助理,是一位刚上大三的艺术大学美术生。她个头小小的,看上去有些腼腆,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画夹的样子,让花栩栩不禁想起自己青涩的大学时光。 助理将花栩栩送到夏凡位于东北五环外的家里,又帮她们准备了些写生要用的东西,便匆匆离开了夏凡家。 “咦?你的助理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画吗?”花栩栩问夏凡。 “她不留下。她太腼腆了,见了生人怪不自在的,又要照顾我的各种需要,怪麻烦她的。所以,我放她自己去别处写生了。”夏凡笑眯眯的说。 “哇!”花栩栩一脸羡慕地叹着气,对夏凡说,“我好羡慕她啊,不仅可以当你的助理,又被你照顾的这么好。唉……我上大学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哈哈哈……要是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你,肯定会让你做我的助理的。”夏凡笑着说。 又和夏凡说笑了一阵,花栩栩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问夏凡: “罗拉呢?她什么时候来?” “罗拉啊,人家是法国人,不到九点是不会起床的。我和她约了十点到我这儿。我的编辑亲自开车去接她了。” “哦。”花栩栩点点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还不到九点半。 “栩栩?”夏凡突然转向她。 “嗯?”花栩栩好奇地望着她。 “这次是我跟云飞哥任性了一次,才特地让你跑来陪我和罗拉一起写生的。”夏凡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歉意,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的安排。” “我?不讨厌哦!能和你一起写生,我怎么会讨厌呢!机会难得。再说,我还可以顺便偷懒休假一天,高兴还来不及呢!”花栩栩嘻嘻哈哈地说了一通,想打消夏凡的顾虑。 “嗯,这样最好。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这个罗拉,的确是一位……有点儿难搞,很有个性的艺术家。如果你不喜欢她,也不必勉强,我可以早点儿叫人送你回去。”夏凡不无担忧地望着花栩栩。 “嗯,我懂。出色的艺术家,多少都会有点儿小个性,这我理解。我会留心的,当然,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去取悦任何人。你放心吧!” 138. 初见罗拉 法国女画家罗拉的成名作,是一幅名为《溶》的大型现代派油画。这幅画以各种鲜明的色彩,代表和展现了欧洲各民族之间相互矛盾,摩擦和斗争,最终艰难融合在一起,却又各自独立的震撼主题。 然而花栩栩最喜欢的却是罗拉的另一幅画作,一幅以树为主体,名为《攀》的巨型组合油画。 《攀》含义深刻,极具讽刺意味。主体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看似生机勃勃,蒸蒸日上。然而当你关注细节,却发现,每一根枝干都包含着一张贪婪而扭曲的人脸,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都变成了无数带着恶意的手臂和手指。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阳光和雨露,枝叶间不惜拳脚相加,以残忍而狰狞的方式将别的枝叶踩下去,甚至折断,为自己扫清障碍。 扭打在一起的枝叶争相向上攀爬,以干掉别人的方式成全自己,却又在其他更强大的枝叶碾压下,变成别人前路上的垫脚石。整棵大树在这无休止的险恶争斗中损失惨重,终于不堪重负,枝叶衰败。根也在不断的内耗和争斗中快速枯死。 花栩栩为罗拉设计的展览邀请函和宣传册,就是以《攀》这幅画为灵感,进行艺术上的再处理和重新加工,最终制作而成。 在等待罗拉的时间里,花栩栩还有些纠结,其实她很想当面问问罗拉,她是否喜欢花栩栩为她设计的邀请函和宣传册。可她又怕罗拉误会她是为了说服她不要和世恒解约这个目的才和她搭话,所以犹豫不决,不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很功利、很刻意的印象。 况且,万一罗拉根本没有看过花栩栩为她设计的册子,花栩栩若唐突提起这件事,场面岂不是要很尴尬? 于是,思虑再三,花栩栩决定不与罗拉谈论有关世恒以及工作的任何事,只安心享受一整天美好的写生时间。 早上十点十分,夏凡的编辑终于开车将来自法国的罗拉小姐接了来。 多年前,夏凡曾在法国留过学,她和罗拉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彼此。 一见了面,夏凡和罗拉便开始用法语兴奋地交谈起来。夏凡的编辑很识趣地匆匆告辞,只留下罗拉,夏凡和花栩栩三个人。 那两位聊着聊着,罗拉像是发觉一旁的花栩栩大概根本听不懂她们的谈话,便很体贴的自觉将交谈的语言切换成了英语。 意识到罗拉是为了照顾自己才将语言改成英语,花栩栩很友好地对她笑了笑,却始终不忙着主动插话,只是坐在一旁耐心地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她与夏凡之间愉快的交谈。 夏凡与客人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忘了介绍花栩栩和罗拉认识。 “抱歉,栩栩,我刚才光顾着和罗拉说话,都忘了介绍你们认识了。”夏凡很不好意思的将花栩栩拉过来,介绍给罗拉。 花栩栩也不介意,用流利的英语和罗拉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你。很喜欢你的画。”花栩栩说。 “哦?你最喜欢我的什么作品?”罗拉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微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花栩栩。 “我个人最喜欢《攀》这幅画,我喜欢它对人性,以及对这个社会恶的一面深刻而生动的展示。” 花栩栩的回答明显让罗拉吃了一惊。她愣住片刻,终于睁大眼睛将对面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然而她的惊讶只在脸上停留了数秒,便立刻转变回最初漫不经心,适度疏离的礼貌笑脸,对花栩栩的兴趣就此转瞬即逝。 无所谓喽。花栩栩心想。反正今天她已经决定放弃一开始那种功利的目的,如云飞所说,顺其自然、享受当下就好了。 又聊了一会儿,三人将写生要用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一辆车上。主人夏凡负责开车,罗拉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好奇地打量着山间茂密的树林和远处若隐若现,碧蓝色的幽深大海。 “我们这是要去海边写生吗?”罗拉问夏凡。 “对啊!我知道一个景色特别美,环境又幽静的地方。最适合我们去写生。” 夏凡说着,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车子后座上的花栩栩。她看到花栩栩脸色非但没有因为自己被忽视而变得难看,反而还同罗拉一样,是一副感到新鲜、满怀期待的表情。看到这样的花栩栩,夏凡莞尔一笑,放心了似的长舒一口气。 到了一处背靠山林,面朝大海的好地方,夏凡终于停下车子,招呼两个伙伴下车将她们的画夹等一应用品搬下车。 罗拉不大跟花栩栩说话,花栩栩因此猜测,罗拉大概是那种戒备心比较强,或者不大容易跟陌生人敞开心扉的类型。于是,她也不勉强,刻意搬了自己的椅子,坐在离罗拉比较远的一处海边岩石上,支起画架,开始琢磨她今天要画点什么才好。 夏凡搬凳子坐在花栩栩身边,跟她隔着大约三米的距离,位置上处于花栩栩和罗拉中间。 前段时间,为了给罗拉设计宣传册,花栩栩翻阅了大量现代派的绘画作品,对罗拉的画作也研究了不少。 花栩栩自己的画风比较写实,又有比较偏向印象派。她还从没有用现代派的绘画风格画过画。所以在研究罗拉画作的时候,她一方面觉得很新鲜,很震撼,同时也有一种跃跃欲试,想亲自用画笔挥洒一番的激动心情。 “何不借此机会试一试?”她轻笑着,对自己小声嘟哝着,“反正就算我画不好,也没人批评我。” 说行动就行动,一想到要尝试新风格,花栩栩不由得自顾自地兴奋起来,也彻底将罗拉、夏凡以及她的一切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铅笔在雪白的纸上轻轻勾勒出海与天的大致轮廓,心中早已做好构思,花栩栩便开始在调色盘上挤出各种颜色,动手画了起来。 她画得那样专注,以至于很少注意到,坐在远处的罗拉在画画之余,也会常常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打量着花栩栩时而兴奋、时而陷入沉思,堪称忘我的极致状态。 花栩栩偶尔抬眼扫过四周,有时也会与碰巧与正在打量自己的罗拉目光交会在一起。 罗拉会偷偷看她,花栩栩也不介意,每次只是很得体地对她付之一笑,从不多做纠缠,笑完了便重新低下头,继续专心画自己的画。 一来二去,倒是罗拉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139. 搭话 花栩栩,夏凡和罗拉三人,在依山傍水的树林里,对着面前海的一角专注地作画。 她们都太沉浸于自己的艺术世界中,以至于时间到了下午两点,却没有一个人想起还有吃午饭这么一档子事。 终于,最先挺不住的还是这次写生的发起者,夏凡。 她看样子像是画完了一个阶段,将笔放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从小小的折叠椅上站起身来。毕竟是主人,总要顾忌两位朋友的心情和胃。 看到花栩栩和罗拉还在专注画画,夏凡也不便表现得太过吵闹,只小声对她们说了一句: “我回车里取些咖啡和吃的东西。”便静悄悄的转身,朝停在林边小路旁的路虎车走了过去。 罗拉似乎也有些累了,站起身来将脖子使劲儿向后仰了仰,左右摇晃着酸痛的肩膀。她见花栩栩还没有动,看上去依然是一副深深沉浸在创作中的专注表情,便悄悄地朝她身边走了过去。 当花栩栩感觉到有人就在附近的时候,罗拉已经在她身边站了足有三分钟。 “唔……”她猛地转身,却发现罗拉竟然就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画画。 “打扰到你了吗?”罗拉的视线从花栩栩的画上转移到她颇为惊讶的一张脸。 这是她此行第一次主动跟花栩栩说话。 “没事,只是吃了一惊。刚才……没注意到你就在我旁边。”花栩栩用还算流利的英语对她说。 “你画的很好。”罗拉又走近了些,还直接在花栩栩身边光滑的大石头上席地而坐,凑近了更仔细地打量着花栩栩刚刚完成的那幅画。 花栩栩轻笑着长叹一声,说: “真的吗?其实我不擅长这种风格。我比较常画写实风。” “嗯,从你的画法上,我大概能看得出来。如果是写实或者印象派画风,你会画得更好。”罗拉依然饶有兴致的看着花栩栩的画,她贴的很近,恨不能用手指直接去触碰画面上正畅游在碧海中那些奇形怪状的鱼。 “为什么是现代派风格?明明这并不是你擅长的画风。”罗拉好奇的问。 “哈哈……问得好!”今天自从开始拿起画笔,花栩栩的兴致就逐渐高涨,这会儿和罗拉说话的语气也放松了许多,“没有明确的原因,只是想尝试一下。偶尔胡闹一番也不错。至少,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听她这样一说,罗拉转过身来,直接对上花栩栩格外开朗的笑脸。只是这笑脸并不是对着罗拉,而是对着她自己那幅画。花栩栩正对着她大胆尝试的成果笑得灿烂无比,好像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似的。 “不管善不善长,你还是画得很好。而且,看起来你很享受画画的过程。”罗拉莞尔一笑。 “是啊。很享受。”花栩栩对她眨了眨眼睛,“你也懂的吧?你是这么出色的画家,一定懂得绘画的乐趣。” “那当然。绘画是我表达自己的主要方式。”罗拉说,“有时候,绘画也使我具备了一种可以左右言论,具有警世作用的有力武器。” 听她这样一说,花栩栩不由得想起罗拉曾画过的那些具有深度讽刺意味的政治、经济类漫画:丑恶的政客,虚伪的“善人们”,还有那些对普通民众毫无裨益的所谓“惠民经济措施”,都被她犀利的画笔讽刺、揭露、批判得体无完肤。 罗拉的睿智、勇气和高超技艺,真的让花栩栩打从心眼儿对她产生了一种激情澎湃的敬意。 “你应该是那种没什么烦恼的小女人。”罗拉笑着说,“看你的画还有你刚才作画时神采奕奕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是能真正让你感到心烦的。” “没有烦恼?”花栩栩无奈地摇着头,心想:入狱的姐姐,不肯释怀、动不动就晕倒、吐血的苏忆尘,还有眼前因她而造成的梁慈念对于世恒的恶意针对,无论哪一个都够她烦恼半天的了。 “大概是……只有在我专心致志画画的时候,才能忘记那许多无法摆脱的烦恼吧?”花栩栩垂着眼若有所思,继而又莞尔一笑,想起了那位时时刻刻都能为她带来幸福感的爱人,“此外,我还有一位……会在我烦恼时,对我说一句:‘你已经够好了,做自己就够了’的贴心爱人。” 听了她的话,罗拉更加好奇地打量着她,屡屡开口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又犹豫着闭上嘴,没有说出口。 花栩栩却趁这个机会缓慢而谨慎地开口说话,想将心中感受恰当地对她抒发出来: “罗拉小姐,我没有你深邃、激越的思想,不具备出类拔萃的绘画才能,更没有你那种强悍的勇气和胸怀去捍卫正义。我自认平庸,只是个热爱工作的普通人。但是,我认为……正是因为世界上有着你这种人,以及你的作品,才会让我能时不时的从一片混沌、令人麻木的现实汪洋中,被猛地托出水面,看到一些……直抵心灵深处、最震撼的真实。” 花栩栩这番话说得连她自己也不由得跟着激动起来。其实她是真的很欣赏罗拉,她喜欢她的画和她强烈的个人风格。只是她越喜欢,就越怕弄巧成拙,所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这番心意才好。话音落下,她紧接着又开始忐忑,猜不出罗拉会以怎样的态度去看待她这番评价。 然而,过了好一阵,罗拉才从她专注的沉默中回过神来,好奇地追问花栩栩: “所以呢?” “所以?”花栩栩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故作平静地对她说:“所以,请你一直画下去!不要放弃,也不要妥协,对我来说……你是也某种可以作为支撑的力量……很难得……” 花栩栩觉得她快要语无伦次了,说到最后干脆垂下头,尾音渐渐消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罗拉竟对着她忐忑无助的一张脸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似乎很舒心地长舒一口气,继续抿嘴笑着望向花栩栩,“很好!我很喜欢你刚才说的话。也很喜欢你画的画。” 花栩栩有些不可思议地眨巴眨巴眼睛,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花栩栩,交个朋友吧!哦,对了!我决定给你画一张画像。”罗拉心血来潮似的一拍手,对花栩栩说。 交朋友?和罗拉做朋友吗?!花栩栩差点儿激动得跳起来,却不好真的表现在脸上,只好尽力压住这一波猛烈的情绪。 “给我画张画像吗?!”花栩栩心脏砰砰直跳。要知道,对方可是她长久以来只能在心中偷偷翘首仰望的偶像和大神级人物。罗拉要给她画画像?她怕不是在做梦吧?! “对啊!这样吧,不如你也给我画张画像好不好?!我想知道你会把我画成什么样子。”说着,罗拉贼兮兮地对她扯起一弯兴奋的笑容。 “好是好……不过……我其实,平时画的最多的就是日常漫画而已。把你画得夸张一些……也行吗?”花栩栩问。 “漫画?!那更好!难怪夏凡会这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漫画哦!就画漫画吧!我很期待哦!” 说着,罗拉从大石头上站起身,回到自己的画具旁边取来一个速写本,又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花栩栩对面,开始与她面对面的画起了对方。 140. 雪貂 罗拉是一位典型的法国女人。她中等身高,身材干瘦到甚至可以用“干瘪”这个词来形容。 可能是因为长期熬夜、疏于保养的缘故,她的脸颊瘦得几乎凹进去,脸色也不怎么好。然而,她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却格外明亮,恰如黑夜中闪闪发亮的星子,透着深邃而锐利的光芒。 花栩栩默默观察了她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谨慎地在速写本上落笔,画了起来。 四十多分钟过去了,她们双双完成了作品,放下笔,冲对方会心一笑。 花栩栩心情很是忐忑。她虽然很喜欢自己刚刚为罗拉画的这幅画像,却不知罗拉自己会不会喜欢。 正有些犹豫,对面的罗拉已从椅子上站起身,三步两步便走到了她身边,拿起花栩栩手中的速写本看了起来。 “这……”罗拉手捧着本子,一时间愣住了,怔怔地看了半天没说话。 花栩栩心情紧张到了极点。虽然自知跟罗拉相比,她的水平还差得远,可这毕竟是她以自己最擅长的漫画风,精心为罗拉呈现的一幅作品。她当然希望罗拉也和她一样,会真心喜欢上这幅画。 “怎,怎么样?”花栩栩战战兢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问罗拉,“你不喜欢我的画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拉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爱不释手地捧着花栩栩的速写本对她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这幅画?!你把我……画成了这么……漂亮的一只雪貂,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哈哈哈哈哈……还从没有人把我画成这个样子,我简直太意外了。哈哈哈……我简直要笑得肚子疼了!” 花栩栩所画的“雪貂罗拉”,毛皮是一身纯粹的雪白,象征着她对艺术的追求也是如此纯粹,毫无杂念。雪貂以一个笔直的姿势,高高竖起身体,用两条后腿稳稳地站立在雪地上,头稍稍仰起,目视远方。 雪貂的神态和面部特征,都与真正的罗拉极其相似:它深邃的眉眼几乎与罗拉本人一模一样,一双眼睛澄明透亮。薄而小巧的唇角严谨地紧抿着,下巴有些高傲的微微抬起,这正是罗拉时常也会在下意识中摆出的一种习惯性的姿势。 这只通体雪白,直立身体的雪貂,像紧张而警觉地哨兵,又像目光锐利、习惯于冲锋陷阵的少将,凛然的神态中自带一种无以言喻的威风、睿智和帅气,简直形象地将罗拉本人的风采和神韵,都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这张洁白的画纸上。 罗拉一捧起那本子,便再也不忍心放下,笑眯眯的端详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问花栩栩将画送给了她。花栩栩欣然同意。 最后,她们彼此在画像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作为礼物赠送给对方。 正聊得高兴,主人夏凡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停在远处林边的车子里钻了出来,朝两人身边走来。 “抱歉,刚才我接到了编辑打来的电话,我们商量一些事商量了好半天。”夏凡淡然地笑着,手里提着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到罗拉和花栩栩身边,“口渴了吧?喝点儿热的吧!现在天气还不大暖和,你们小心着凉。” 敏锐的直觉告诉花栩栩,夏凡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一直没有出现,并非因为她真的有什么事不能过来,或许,她是故意留下花栩栩和罗拉两个人,让她们有机会搭话和互动,更好的了解彼此。 “谢谢!”花栩栩接过夏凡递给她的咖啡,看到夏凡微笑着,神秘地对她挤了挤眼睛。 罗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笑得一脸得意的老朋友夏凡。 “时间有些晚了,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为了避免感冒,我看,差不多我们就开车返回吧?”夏凡问两位朋友。 花栩栩和罗拉都没有意见,反正该画的画也都画完了。 他们动作麻利地收拾好各种东西,钻进早已开好暖风的汽车里。 春天的树林和海边果然还是冷了些,不适合长时间在户外活动。回程的路上,花栩栩再一次将身子缩进舒适的汽车后座里,听着前排夏凡与罗拉用极快的语速欢快的交谈,她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她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她早已疲惫不堪,浓重的困意迅速席卷了她的全身。 车子回到夏凡家的时间刚好是下午五点。花栩栩迷迷糊糊地从车上下来,却发现夏凡早就为她安排好了回家的一应事宜。 夏凡的小助手,也就是今天早上接花栩栩过来的那位腼腆的女大学生,开着夏凡的另一辆车等候在她家门前的院子里。 “栩栩,云飞哥跟我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太累了,所以特意吩咐我早点送你回去。”夏凡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的花栩栩说,“要不你干脆也别进屋了,直接让我助理开车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花栩栩紧紧拥抱了一下夏凡,“真的很感谢你今天请我来和你,还有罗拉一起画画!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高兴了!” 看到花栩栩如此满足地对她道谢,夏凡莞尔一笑: “其实,该高兴的人是我才对。要不是趁着这次的时机,云飞哥还舍不得把你借给我,陪我一起画画呢!!他那么小心眼儿,整天就想着独占你。你工作又忙,我们能一起自由自在的画一整天画,真是机会难得啊!” “哈哈哈……”听她提起云飞,花栩栩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甜蜜的浅笑。 又和罗拉连拥抱带握手的告别了一通,花栩栩终于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爬上了助理开的那辆车。 …… 看着载着花栩栩回家的车子缓缓消失在傍晚朦胧的夜色中,夏凡转过身来,笑着问罗拉: “你觉得花栩栩怎么样?我看你收到了她给你画的画像。喜欢吗?” “我很喜欢你的朋友。”罗拉笑眯眯的说,“花栩栩很可爱,也很真诚。虽然她好像对自己并不是很有自信,可是,她画的画却很不错!很有才气。” 说着,罗拉重新将小心折叠放好的那副“罗拉雪貂”从上衣里怀掏了出来,捧在手里欣赏个没完没了,嘴角始终得意地向上翘着。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啊。”夏凡说。 “那当然。我这人最讨厌拐弯抹角,做表面功夫。喜欢与不喜欢,我从来都是直接挂在脸上的,你难道忘了?”罗拉说。 “我没忘哦!我也是,很欣赏你这种性格。”说着,夏凡微微垂下眼,对罗拉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有两件事,觉得应该跟你挑明。” “哦?什么事?”罗拉好奇的转过头来望着她。 “第一件事,是关于世恒公司为你之前的展览设计的宣传册和海报。我想先知道,你喜欢世恒‘美创部’给你提供的那份设计方案吗?”夏凡问。 “哦,你说那个啊!那个展览宣传册和海报我确实非常喜欢。以至于后来我决定和世恒解约,还觉得非常舍不得那个设计。那么好的作品,不能用在我的展览上,真是可惜了……”罗拉遗憾地摇了摇头。 “噗……”夏凡忍俊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罗拉,你知道花栩栩是做什么职业的吗?” “什么职业?我们好像没提到这个话题吧?”罗拉不解的问。 “好,我告诉你吧,花栩栩是世恒公司‘美创部’的一名美编。而刚才我们提到的,那份让你觉得遗憾,无法用在自己展览中的展览宣传册和海报,也很碰巧,都出自花栩栩之手哦!” “什么?!”这下罗拉彻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141. 很成功 “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那个宣传册和海报是花栩栩设计的?”罗拉随夏凡回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下,略有些责备的看向夏凡。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那个设计,再说,你不是都要跟世恒解约了吗?这种时候还提这个做什么呢?”夏凡回答说:“而且,今天又不是工作时间,花栩栩是来和我们一起写生、放松和休息的。贸然提起公事,恐怕不恰当吧?” “这倒也是……”罗拉点了点头,眉心却染上一抹难以释怀的遗憾,“所以,第二件事呢?你不是说有两件事要告诉我吗?” “第二件事啊,是一件大大的八卦哦!”夏凡兴致勃勃地对罗拉挑了挑眉,“你猜,和花栩栩正在热恋中的男人是谁?这个人你见过哦!” “你说花栩栩的男朋友?我看她好像很中意这个爱人,一提到那个人就一脸小女人般的形容甜笑。”罗拉说,“谁啊?是我见过的人?中国人?” “哈哈,你说的没错!人家正在热恋中呢!是很般配的一对哦!”夏凡继续卖关子。 “行了,你别吊我胃口了,快告诉我!”罗拉等不及了,这位艺术家对于八卦的热衷也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花栩栩的男朋友,就是楚云飞!” “什么?那个……‘世恒中国’的总裁,楚云飞吗?!”罗拉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愣了片刻,而后才再次稍稍点了点头,小声嘟哝着,“她和楚云飞倒是蛮般配的。也就是说,她正在和自己的上司交往喽?” “对啊!哈哈哈……他们两个工作狂,都是策展拍卖这个圈子里的,又是郎才女貌,的确很般配吧?简直是绝配哦!” “原来是这样啊……”罗拉若有所思地说,“那个楚云飞,我倒是也非常欣赏他的为人和做事风格。只可惜……” “只可惜你因为受到梁慈念的威胁,不想得罪那个母夜叉,所以才不得已和世恒解约了,是吧?”夏凡颇有深意地凝视着自己的朋友。 “我倒也不是真的怕梁慈念,只是那种诡计多端、小肚鸡肠的行业小人,我能不得罪,还是不想得罪的。我和楚云飞并不熟,况且,我看齐总的‘凌霄艺术’公司给我设计的展览方案也很不错。既然水平差不多,那么,对于用谁家公司来搞这次展览,我也就不挑剔了。再有,据说这次其他七位画家也都决定和世恒解约了,我只好从善如流的没有和其他人唱反调。”罗拉叹着气说,“只是花栩栩给我设计的宣传海报和邀请函,无法用在我的展览上,还真是可惜了。” “哼哼……”夏凡神秘的笑了一下,“可是,楚云飞也不是吃素的。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这几天,楚云飞已经先后说服了八位画家中的三位收回解约申请,继续与世恒合作了。” “真的吗?”罗拉有些吃惊。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不过这个事还需要先保密一段时间,不能太早让梁慈念有所察觉。”夏凡看出罗拉的动摇,心中更多了几分自信,“还有一件内幕,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什么内幕?”罗拉问。 “你知道梁慈念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世恒,针对楚云飞吗?”夏凡说。 “为什么?” “梁慈念为了逼迫楚云飞和花栩栩分手,好让花栩栩和她儿子苏忆尘在一起,所以才绞尽脑汁耍出这些手段,和世恒公司杠上了!” “什么?!那老巫婆竟然会为了这么私人、这么无聊的原因,就对人家的公司和大型活动下黑手吗?!她把艺术品和我们这些艺术家当成什么了?儿戏吗?!”罗拉明显是生气了,浓重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更何况,爱情的事,是要两情相悦的,怎么能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威逼利诱?” …… 深夜,楚云飞刚离开一个私人晚宴,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好友夏凡打给他的电话: “云飞哥,你猜怎么着?”夏凡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高兴劲儿,“罗拉已经同意撤回解约申请,继续与世恒合作这次的画展了!” 楚云飞嘴角勾起一抹愉快的笑意,说: “太好了!其实我并不怎么意外。早猜到你一定能做到。” “不过,今天花栩栩也帮了大忙哦!”夏凡笑着说。 “哦?她怎么帮上忙的?”云飞有些吃惊。 “罗拉蛮喜欢她的,还跟她互换了画给对方的画像。罗拉很喜欢她的画。” “哦?是这样啊。”云飞说,“她帮你劝罗拉不要和世恒解约了吗?” “完全没有。”夏凡说,“她不仅没劝,甚至连她给罗拉设计了宣传册和海报的事也只字不提!不过这样反而起了更好的效果。我想如果她真的劝了,事情恐怕还不会这么顺利就成功呢。” “顺利就好,我还一直过意不去,担心我给你找了个大麻烦呢。”云飞说,“改天我和栩栩请你吃饭,我们好好聚聚。最近许多事焦头烂额,都好久没跟你和秦铮见面聊天了。” “好啊!哦,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不是说今天要去搞定另一位画家吗?成功了吗?”夏凡又问。 “成功了。我刚离开那个私人聚会,已经和那位荷兰画家谈好了。荷兰人果然很会做生意,他对我提了几个条件,也算在我可以考虑的范围之内,我便答应了。总之,一切顺利,他也绝对不亏。” “太好了!”夏凡由衷的感到高兴,“我听你这声音,应该是在开车吧?” “对啊。正在回家路上。” “好,那你专心开车,早点儿回家吧?说不定花栩栩还在等你。我看她今天挺累的,回来的路上差点儿在我车里睡着了。”夏凡一副责备的口吻数落着云飞,“你说你这个总裁当的!都能把自己的心肝儿宝贝儿女朋友累成这样!你到底给了她多少工作啊?!也不知道心疼她!” “哈哈哈……”云飞有些心虚地笑了起来,心想:嗯,昨天晚上在床上,确实折腾得够晚的。 说完,他和夏凡都挂断了电话。 …… 云飞到家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二点。 他推开门,看到客厅里的灯光果然亮着。自从和他住在一起后,花栩栩似乎从没有在他回家之前熄了灯独自去睡过。 楚云飞还以为,这次她恐怕又疲惫地缩在壁炉前的沙发里,等他等得睡着了。结果事实却不是这样。花栩栩很显然已经洗完了澡,穿着一身厚实的居家服,在厨房里给自己冲了一杯香喷喷的五谷豆浆。 “云飞?你回来了?”一见他进门,她放下刚才还放在杯里搅动的勺子,匆匆走到门口,接过云飞刚脱下来,还带着几分寒意的厚外套,“今天真够冷的。快进来喝杯豆浆吧!我也给你冲了一杯。” 楚云飞眉眼含笑,默默地顺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将她的脸也贴近他胸口,这才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 142. 耍什么 经过一个周末的休息,上周疯狂加班带来身体上的疲劳感终于一扫而空。 清晨,楚云飞在楼上的跑步机上晨练,花栩栩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一楼厨房里给二人准备早餐。 跟网络视频学了手抓饼的做法,花栩栩刚把饼烙好,就看到云飞已经洗完澡,穿好衬衣从楼上走了下来。 “嗯,好香啊!”云飞笑得一脸幸福,一把揽住她的腰,默默地看她灵巧的手正将切片的火腿和清脆的生菜卷进加了鸡蛋的手抓饼里。 “亲爱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当媳妇儿啊?”他笑眯眯的凑近她耳边低语,花栩栩吃了一惊,手里的卷饼差点儿脱手掉在菜板上。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云飞另一只手也已经很无赖地缠上了她的腰,将她彻底困在他怀里,坏笑着继续说: “怎么?难不成你只想跟我谈恋爱,不想跟我结婚?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什么来着?”他一歪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没想到啊花栩栩?你竟然是这么流亡民的吗?” 结,结婚?!真的吗? 任凭楚云飞如何逗她,花栩栩却迟迟没有从刚才突如其来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他们交往还不到一年,她还从未敢想过会走到结婚那一步。再说,真的吗?他?楚云飞?真的打算娶她吗?这不是在做梦吧? 花栩栩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感觉有点儿懵。他却趁机将她刚才卷好的两个饼接过去,整齐地码在同一个盘子里。见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扯了一张厨房湿巾,帮她把卷饼时蹭了油的小手一点一点细细擦干净。 “怎么?结婚的话题有那么可怕吗?”他帮她擦完手,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狠狠亲了几口,这才把她从刚才彻底呆住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唔……”花栩栩脸红了,一下子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他,“云飞?真的可以吗?我嫁给你,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我这么爱你,你也很爱我吧?”他笑着说,嗓音如低音炮一样深情、醉人,“要不,你从现在开始就好好考虑一下?等我正式向你求婚的时候,你可别像刚才那样彻底懵了,忘了告诉我你同不同意哦!” “嗯……”花栩栩在他怀里蹭了蹭。 …… 周一早上世恒“美创部”的例会上,主编佟煜向大家传递了一个大好的消息:原本提出解约的八名画家,在总裁楚云飞的一番努力游说下,其中六人已经跟公司重新联络,决定放弃解约,按照原计划与世恒继续合作这次的大型联合画展。再加上最新决定参展,补上空位的简风岐,共有七位有分量的欧洲画家确定参加这次展览。 虽然没有凑齐八位,然而现在已经是可能争取到的最佳结果了。剩下两位没有撤销解约申请的,都是与梁慈念私交甚笃,合作多年的老朋友。楚云飞纵使再有手段、再努力争取,恐怕也很难使他们改变主意。 结果皆大欢喜,大家也就都放了心,决定将接下来的重心放在将展览成功举办这件最重要的工作上了。 本以为佟煜又要派给她大量工作,然而并非如此。新加入画展的简风岐点名要和花栩栩本人亲自商量画展的策划创意等各项事宜。于是花栩栩甚至还没机会在工位上坐热乎,便被派出去见这位很难伺候的北欧华裔画家,简风岐了。 “诶?您是说,我今天上午,都可以不用回公司上班了吗?!”花栩栩吃惊地追问佟煜,心想,真有这等好事?! “是的。简先生让你去他的工作室。你可以打车,记得留发票回来报销。”说完,佟煜还将写了简风岐工作室地址的那张纸条塞进花栩栩手里。 花栩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快去吧,总裁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楚云飞说,他午饭之前也会去找简风岐,到时候你跟他一起回来就行了。下午的工作已经给你安排上了。怎么?你要是嫌自己工作不够多的话,我还可以再给你加点儿。存货我这儿有的是。”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花栩栩赶紧恐慌地摇了摇头。 花栩栩打车来到西南二环简风岐的工作室,主人用一壶清茶和清甜的日式青团好生招待了她一回。 在他的画室里,花栩栩看到了简风岐打算用在这次展览中的六幅油画,其中两幅还没有装裱完毕,复古烫金的画框就放在窗口的一个角落里。 “其实还有一幅没有画完。所以我打算拿来参展的总共有七幅作品,其中五张油画可以作为一个小系列放在一起。就是已经装裱好的那四幅,外加我正在画的这幅。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就叫《钻石》系列,你看怎么样?” 花栩栩移步过去,被眼前令人耳目一新的杰作惊呆了。她胸中涌起异样的感动,凝视了那四幅画许久都不忍心移开视线。 已有的四幅画,每一幅画面,都如同钻石被切割之后的无数切割面被展开铺平了一样,看似破裂、形状各异,却又彼此相连。 单色调的切割面背景在光线的作用下色泽透亮多变,深浅不一,如梦似幻,衬托着画面中以含蓄的方式描绘出来的各种主题,妙不可言。画的表现形式如此新颖,又饱含着作家充沛而深沉的情感,堪称直击人心灵的最高杰作! “这个《钻石》系列一定会大受好评的!”花栩栩有些激动的说。 “看来你很喜欢啊。”简风岐得意的笑了笑。 “是的!我很喜欢!” “请往这边看,这是还未完成的最后一幅画。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简风岐拉着花栩栩来到一张还未上色的画板前。 “这个……钻石切割面里面,是有一朵玫瑰吗?”花栩栩望着目前只有铅笔手稿的那幅画,眼睛里直放光儿。 “是的。的确是一朵玫瑰。但是,我目前还没有确定这幅画的配色。不知该画一支什么颜色的玫瑰才好。确定了玫瑰的颜色,那周围钻石切割面的颜色又该怎么搭配呢?这些暂时都没有灵感。不知道,你有没有好的建议。”他诚恳的问花栩栩。 花栩栩静静地望着那由铅笔勾勒的玫瑰,视线在玫瑰花,与包裹在它周围纷繁复杂、同时又紧紧相连的切割面背景之间来回移动,陷入深沉的思绪中良久,才谨慎地幽幽开口。 “我的想法可能难度会很大,大到甚至不切合实际。而且,可能也不一定就适合您的风格。” “但说无妨。”简风岐说。 “我设想这株玫瑰是一只纯白的花朵,花瓣上带着晶莹的朝露。花朵周围的这些如同钻石切割面一般变幻莫测的背景,好比花儿所要面对的复杂世界,既有冷漠和陷阱,也有温暖的深爱和保护……阳光雨露,暴风骤雨都不会少,所以,切割面渐变的颜色,应该是比较复杂的多种颜色。其他四幅画的背景色调都是单色,这幅如果真的要做成彩色的话……那么,配色到底要做成什么样,如何渐变……就很难协调了……所以才说难度很大……” “太棒了!你的想法真是太棒了!”简风岐突然激动地打断了她,一把握住花栩栩的双手,一时间失语说不出话来。 143. 熟悉的商标 关于画展的设想,简风岐和花栩栩又聊了一会儿,茶也快喝光了,他便拿着水壶去隔壁的小厨房打水、烧水。 花栩栩趁简风岐在忙,就一个人在屋里随意走走,四处看看。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她看见放在窗边墙根下的两个烫金画框,正在一缕灼热阳光的炙烤下闪闪发亮。她走过去想将画框搬到背光的角落,以免长时间阳光直射为画框带来损伤。 谁知她一俯身,却看见最外面的画框后面,印着一个精致的商标,用很艺术的圆体字写着“维艺”两个字。 “维艺?这是公司名称吗?为什么这两个字我看着竟觉得有些熟悉呢?维艺,维艺……我以前肯定在哪儿见过这个公司名称。” 花栩栩小声嘟哝着,又翻开另一个画框背面,在与之前差不多相同的位置,又找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商标。 “维艺,维艺……我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呢?” 花栩栩更加困惑,索性去查看简风岐打算用在这次画展中的另外四幅画。这四幅画已经装好了画框,被很小心地立在屋子北侧的墙根底下。 没错,每幅画的画框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款式,做工精细,雕刻也十分讲究,画框本身就很具有艺术收藏价值。 更重要的是:每一个画框后面,都在同样的位置,印着与之前那两个画框完全相同的商标:维艺。 简风岐就在隔壁,两个房间之间的门也是完全敞开的。于是,花栩栩稍微提高了嗓音,问隔壁的简风岐: “简先生,我发现您这次要用来给世恒做画展的六幅画,画框都是同样的款式,后面还都印着同样的logo。这个‘维艺’,是制作画框的公司名称吗?” “是啊。维艺公司,是一家专做画框的小型公司。”简风岐在隔壁一边烧水,一边对花栩栩说,“这家公司的产品很不错,制作精良,还有多种风格和款式可供挑选。对了,这家‘维艺公司’还是你们‘世恒中国’指定的画框制造商和合作伙伴呢,你不知道吗?” “哦?!是世恒指定的画框制造商?”花栩栩有些困惑。 作为世恒“美创部”的一名美编,由于工作性质的局限,她对于公司用来给签约画家提供画框的是哪家公司,一直不是很清楚。 可是,既然她从未看过世恒内部的财务报表之类的材料,也就是说,“维艺”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她在工作中遇到的。那么,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何处见到过这个名称的呢? “依我看,世恒选择维艺公司作为合作伙伴也不无道理。”简风岐拎着刚烧好的一壶水从厨房回到画室,一边将水壶放在桌上,一边跟花栩栩继续聊天,“维艺公司规模虽然小,可他们的老板却是个很靠谱的生意人。那位薛老板许多事都亲力亲为,前些天,他曾亲自跑了一趟这里,详细询问我需要订做的画框款式。前天还再次亲自跑来,将成品给我送来,问我是否满意,听取了我的许多意见……” “薛老板?维艺公司的老板姓薛?”这么一说,花栩栩突然觉得更熟悉了。 “对啊,姓薛。薛总很注重客户的反馈,我打算,即便以后我不再和世恒合作,也愿意继续订做他家的画框。”简风岐说,“哦,对了,说到这位薛总,他昨天还给我打来电话,说今天中午之前会把最后一只画框开车给我送来。看时间的话……现在他随时可能登门哦!” 像是特意为了配合他这番话似的,门口突然传来悦耳的门铃声。看来是有人来拜访简风岐了。 花栩栩心想,云飞也说中午之前会来工作室找简风岐商量一些事。那么,这会儿登门的,不是云飞,就是那位来送画框的薛老板了。 于是,她也跟在简风岐身后走向了前门门口,想看看来人是谁。 简风岐匆匆去开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露出正站在门外,一张让花栩栩看着竟有几分眼熟的中年男子敦厚、和善的一张脸。 “您好,简先生!”薛总微笑着站在门口,手边放着一只四周边角都被仔细包裹起来,做工十分精细的烫金油画框。 然而,就在看清了这位薛总格外熟悉的脸庞的一瞬间,花栩栩却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位薛总,不就是几个月前,连一分价钱都不讲,就直接以高价买下了花栩栩养父母郊外那套老房子的买主吗?! 这么一想,花栩栩才想起了有关这位薛总的更多信息。 卖房子那段时间,这位薛先生,像是有意要避免与花栩栩见面似的,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能亲自到场办理手续。这导致前前后后,她与这位薛先生统共也就见过一次面。那一次,花栩栩为了表达感谢,还想请这位薛先生吃饭,却被对方以不必客气,他还有工作没时间为由,婉言拒绝了她的邀请。 签合同的时候,花栩栩隐约记得,薛先生在职业这一栏上签了一行字,现在与薛先生突然不期而遇,那时的记忆也终于从她记忆深处清晰地浮出水面。当时薛先生在“职业”这一栏里所填的内容,就是这家“维艺公司(专业定制各种画框)”。 这么说,薛先生的公司,竟是世恒的指定画框供应商?! 这么会这么巧?!花栩栩家的房子,竟卖给了与世恒关系密切的……对面这个生意人?!而且房子出售的时机也那么碰巧,刚好帮了花栩栩一个大忙,解了她与姐姐的燃眉之急,为她姐姐争取到减刑两年的有利条件?! 许多想法在花栩栩脑海中互相碰撞,某种奇妙的直觉,也在心底一点一点慢慢升腾。 难道说,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短暂的时间里,花栩栩愣在门口,望着薛先生与简风岐客气地互相寒暄。 少顷,薛先生也终于在抬头间,看到了愣在走廊里的花栩栩。 “哎呀!这不是……花小姐吗?!” 薛先生的脸色与其说是惊讶,倒更像是一种说不出的、意料之外的“惊吓”。 “薛先生,”花栩栩打破沉默,见到这位曾为她雪中送炭的“恩人”,热情地走近几步,和他打招呼,“真巧,今天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您。” “是,是啊……”薛先生的笑容略带着几分紧张,看上去竟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您今天也在这里。” “是啊,我也没想到,您的公司竟然与世恒有合作……”花栩栩的话说到这里,却被另一个人的突然到来打断,思绪也就此戛然而止。 楚云飞看到简风岐工作室的前门没关,自然也没按门铃,径直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从门外进来,最先看到了还站在门口的简风岐和薛先生,因为视线受阻,一时间也没看到那两人身后,只身站在走廊里表情颇为复杂的花栩栩。 “呀,薛总也在这里啊!”云飞先对薛先生说起话来。他语气礼貌恭敬,带着几分惊喜的意味,“真巧,竟然在这里碰到您。我们好久没联系了。上次的事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真的非常感谢!改天我们该再找个机会好好聚聚。” “云飞……”花栩栩这一叫像是结结实实地吓了楚云飞一跳,导致他惯常温和淡然的笑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明显的震惊。 “栩栩?你……”楚云飞刚才的话题骤然打住,转过身来望向花栩栩充满疑虑的一张脸,“我刚才……竟然没注意到……你也在这里。” “云飞,你和薛先生认识?”花栩栩问。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或许,薛先生先前出奇顺利地买下了她家的房子,并非她之前认为的那么巧合、那么奇迹,而是另有隐情。 144. 她发现了秘密 花栩栩真没想到,几个月前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快速出手以原价买下他养父母那套老房子,堪称花家姐妹大恩人的买主,竟是世恒的指定画框供应商。而这位薛先生,还跟楚云飞一副很相熟的样子。 花栩栩,楚云飞和薛先生三人,碰巧在简风岐的工作室碰面,场面一度陷入一阵颇为微妙的尴尬中。 “哦,我当然认识薛总。薛总的公司是世恒重要的合作伙伴。”楚云飞理所当然的说,脸上的笑意却带着略显紧张的僵硬感。 薛先生机敏地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简风岐的工作室。云飞也趁机转移了话题,开始和简风岐商讨起和这次画展相关的一些问题。 花栩栩明白,今天薛先生、云飞还有她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工作。既然如此,她就算心中再疑惑,再好奇,也不方便拿自己的私事在这里当面追问云飞,更不用说,追问的结果还很可能会导致更大的尴尬。 于是,她决定先放过这个话题,将疑团暂时深埋心中。 在云飞和简风岐谈事情的时候,她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在简风岐的画室里四处逛了很久。直到后来,云飞他们谈完了事,她才被他牵着手,两人一起离开了简风岐的工作室。 “午饭想吃什么?我带你去。”楚云飞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他身边的花栩栩。 “我都行。”花栩栩不大有胃口,闷闷不乐地望着窗外,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把事情对云飞说清楚。 “怎么了?有心事?”他又问。 花栩栩还没想好怎么说,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他很无奈地叹着口气,终于开车带她来到她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吃午饭,还特意找经理要了可以眺望大海,视野最好的一张桌子。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楚云飞紧靠花栩栩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用他特有的笃定、温和的嗓音对她: “栩栩,你到底怎么了?一路上都没搭理我。是不是有心事?” 花栩栩抬头望着他深情的眉眼,如刀刻般深刻英俊的五官,一时间又有些移不开视线。少顷,她幽幽叹着气,决定将心中疑惑和盘托出。 “云飞……关于今天上午碰到的薛总,还有我养父母的老房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栩栩,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那好,我想知道,薛总几个月前突然买下我养父母的老房子,解了我和姐姐的燃眉之急,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花栩栩眉心微蹙,认真凝视着楚云飞突然显得无奈的一张脸。 “栩栩……唉……看来,你果然还是怀疑到我头上了。”楚云飞苦笑着,对她点点头,“我不打算找借口搪塞,更不想欺骗你,事实上,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拜托薛先生从你手里买下了你父母的那栋老房子。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帮你。” 花栩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嘴角紧抿着,脸色难看地对他说: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这样的事?我……” “栩栩,你听我说,当时我也很为难。我是真的很想帮你,我知道那二百万对你来说很重要,只要有了那笔钱,你就可以将你姐姐欠工人的钱还清,向法院申请为她争取缓刑几年。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知道如果我直接给你两百万,你是一定不会要的。更何况当时……你还在因为诗雅的事误会我,生我的气。我无法对你解释,甚至连跟你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情急之下,我只好拜托薛先生帮我做了那件事,先让你拿到二百万去救急,等事后再慢慢跟你解释。” 花栩栩一时间还是很难接受,垂着头苦涩地喃喃道: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这样做,我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你打从一开始就不该瞒着我。” “如果我当时没有隐瞒你,我怕你会不接受我的心意,那么你姐姐花蓉蓉恐怕就要错过争取减刑的大好机会了。”楚云飞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凑过来离她更近了,柔声劝慰着,“我知道,我这样做你一定会生我的气,可是,在你生我的气和先帮你姐姐减刑这两者之间,我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隐瞒你一阵子,先帮你们姐妹度过难关再说。” “唉……可是……我……”花栩栩唇角开合,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又纠结着不知从何说起。 “栩栩……那段时间,齐天枭也在刻意接近你。我记得,那天你可是连话都不愿跟我多说一句,就直接上了他的车,跟他走了。”楚云飞一脸委屈地说,“我很了解齐天枭那个人,他那时会以什么条件诱惑你,我立刻就能猜出个八九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所以,那天你们刚走,我就去找了当地的房屋中介,告诉他们,只要你父母的房子一决定出售,就要他们立刻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买下那套房子。栩栩,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你。” 听了这话,花栩栩的脸色略有缓和,却还是带着几分怨怒,小声对云飞嘟哝着: “可是……你还是瞒了我这么久……要不是我今天碰到薛总,我是不是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了?” “可我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你啊?我只是……很难找到合适的时机将这件事告诉你。”云飞说。 花栩栩又别扭了一会儿,终于架不住楚云飞甜言蜜语地温情轰炸。况且,他这样做确实是为了帮她,她一心软,终究不好再继续责备他什么。 “那后来呢?薛总花二百多万买下了那套房子,我岂不是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她问云飞。 “这个你就不用多虑了。”云飞对她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薛总一从你手中买下那栋房子,就在我的授意下,立刻把房子转到了我名下。他付房款那二百多万,我也已经连本带利地还给了他。” “这么说……我养父母那套老房子,现在是在你的名下了?!”花栩栩彻底愣住了,“那我岂不是……欠了你……很大一份人情?” “嗯?”听她这么一说,楚云飞笑得一脸温润,嘴角忽然荡起几分软软的坏笑,“亲爱的,你要是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要是觉得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才能报答我的话,不如……你早点儿过门,给我当媳妇吧?成了一家人,我们就再也不用分什么彼此了,我的就是你的,你也并没有失去儿时成长的那个家。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不顾她的阻拦,一低头执意吻上了她的唇。 145. 终究不是办法 五月,由“世恒中国”策划和主办的欧洲艺术家大型联合展览,终于在海州市国际会展中心最大的1号大厅如期举行。 虽然原定的八位艺术家被不怀好意的竞争对手梁慈念挖走了两位,可楚云飞还是通过各种办法,稳住了另外六位画家,还成功说服了北欧华裔画家简风岐也加入到这次展览中,最终以令人满意的七位艺术家,组成了这次展览堪称豪华的阵容。 展览最后一天早上,花栩栩和楚云飞终于设法将手头的工作圆满完成,结伴到会展中心,来看这场倾注了他们共同心血的展览。 简风岐虽然是最后加入,他的展区却占据了整场艺展最有利,也是最醒目的一片区域。一进入他的展区,迎面而来的巨大白色墙面上,由投影仪投放上去的一枚庞大的钻石,首先铺满了每一位观众的全部视野,也正好对应了简风岐这次画展的主题:“钻石”。 这颗巨大的钻石被赋予了一种堪称美妙的动态效果,在多变的打光效果映衬下,钻石围绕轴心缓缓旋转。光强的时候,它光芒四射,精彩夺目;光线晦暗时,它也会跟着暗淡下来,晶莹的色泽含蓄而神秘,留给人极大的想象空间。 “简风岐说,是你帮她想到了这个主意?”楚云飞望着铺满墙面,美轮美奂的钻石,微笑着一低头,问站在他身边的花栩栩。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粗略的想法,细节都是简先生自己设计的。”花栩栩有些不好意思,却仍为简风岐采用了她的创意感到十分满足。 简风岐的展览区域是最有人气的,因为他去年已经在世恒的大力宣传和协助下,成功在海州举办了两次画展。因此在海州当地,甚至整个中国市场,他的人气都比今天参展的其他画家更高一筹。 其他六位画家,虽然在欧洲名气不在简风岐之下,拍卖价格也比他高出一大截,可在中国,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举办画展,许多观众对他们仍感到陌生。 花栩栩和楚云飞一直在展厅逛到中午,和同是来参观艺展的秦铮、夏凡,还有赵诗雅的丈夫黎路,五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就到附近的中餐厅吃了一顿便饭。 下午,展览进入到拍卖环节。到底能以怎样的拍卖额收场,直接决定着世恒这次大规模联合艺展的成败和评价。 拍卖大厅里,花栩栩颇有些紧张地坐在云飞身边,像参加考试的学生,心中忐忑不安。 云飞像是感受到了她此刻的心情,将温暖厚实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缩紧的小手上。 “怎么?紧张了?”他微笑着,低声问她。 “嗯,有点儿。”花栩栩点点头,“你不紧张吗?” “我嘛,大概是习惯了,所以还真不怎么紧张。”云飞凑过来,在她额角印上轻软的一吻,“不过,我至今仍记得几年前我第一次策划的那次画展。在最后的拍卖会上,我也差不多和你一样,很担心最后的成交额无法达到我期待的那个高度。我那时也很怕我会辜负那些画家们对我的信任,怕自己的努力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可。你现在,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嗯……”花栩栩深深点了点头,转而又望着云飞堪可入画的深邃眉眼,低声对他说:“不过,细想想我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哦?为什么这样想?”他笑着问。 “因为……你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担心啊。” 这话听得楚云飞先是一愣,思忖片刻却又忽然领会了花栩栩话中的含义:既然他看上去并没有担心,就说明他对这次展览是有信心的。他觉得有信心的事,花栩栩自然也就没有再担心的必要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云飞含情脉脉地凑近她,专注地望着她澄澈甜美的眸子,“万一,我的感觉错了呢?” “你不会错的。在工作上,我一直相信你的眼光。”花栩栩红着脸对他抿嘴一笑。 “恩恩,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我的好眼光可不止局限在工作和艺术领域哦!”他凑近她耳边对她低语,“照我说,我看女人的眼光也不是一般的好呢。你说对不对?” “嘿嘿……”花栩栩捂嘴轻笑起来。 结果,简风岐那幅名为《凡世之花》的油画,以七千八百万美金的超高价格拔得头筹,成为本次世恒展览和拍卖活动中,价格最高的一幅作品。而这幅画,正是那天他在花栩栩的一番提议下,闭门创作了整整四天四夜才新晋完成的杰作。 “这么快就把我心爱的钻石白玫瑰卖出去了,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拍卖结束后,简风岐特意走过来跟花栩栩说话,“难得你给了我那么好的灵感,我甚至都决定了,万一那幅画没有拍卖成功的话,不如就送你也很好。要是没有你那天对我说的一番话,我是绝对无法创作出那幅作品的。” “哇!那我岂不是现在就损失了七千八百万美金?”花栩栩笑眯眯的跟简风岐开起了玩笑。 楚云飞忙着和别的画家说话去了,只留下简风岐和花栩栩两个人在一起聊天。 “栩栩,有件事我一直很担心。”简风岐如今和花栩栩越来越熟,在许多方面,已经可以算是一位能够交心的朋友了。 “什么事?”她好奇的问。 “我前几天去看过苏忆尘,他的情况……仍然不大好。梁慈念也对你和楚云飞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好像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你们。” 花栩栩沉默不语,脸上默默染上了一层暗淡的忧虑。 “我知道楚云飞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同意你再去见苏忆尘和梁慈念的。可是,我却觉得,有些心结,除了当事人以外,任何其他人,任何外力都很难将之完全消解。你懂我的意思吗?”简风岐很谨慎,也很真诚地继续对花栩栩说,“如果楚总知道我劝你去见苏忆尘,我想,他一定会对我有意见的吧?楚云飞很有本事,也愿意为了你承受这一切压力,摆平一切困难。可是,你们像这样一味地疲于应战,终究不是办法。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到底该怎么做,还是要看你的想法。” 他的话,让花栩栩再次陷入一阵纠结的忧思。 …… 整个活动结束后,楚云飞和花栩栩送走所有客人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是深夜。 云飞决定回一趟公司,处理几件从世恒欧洲总部发来的邮件。花栩栩也不介意和他一起回公司,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 电梯先在五十五层停了一下,花栩栩走出电梯,朝昏暗灯光笼罩中的“美创部”办公区走了过去。 然而,她刚出几步,却看到不远处,一个看不见脸的黑影,突然从没来得及熄灯的主编办公室里窜了出来。 146. 黑影 世恒公司的活动结束后,时间已是深夜。花栩栩陪楚云飞回了趟公司,决定先分头去处理点自己手里的事情。 楚云飞坐电梯直奔五十六楼总裁办公室,花栩栩则在五十五楼下电梯,打算回自己的工位去取点东西。 因为今天世恒公司在北四环会展中心举办大型联合画展,大部分员工都到现场帮忙或者提前下班前去参观了,时间又是周五,根本没什么人留在公司里加班。 而此时的五十五层,灯光昏暗,整个楼层应该就只有花栩栩一人。 然而,正当她下了电梯,刚要往“美创部”的办公区走去时,却看见一个黑影突然从主编佟煜的办公室里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来。 那个黑影飞快地冲出佟煜办公室,留下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台灯和一闪一闪的电脑屏幕。 花栩栩被此人闪电般的速度吓得几乎呆住,眼睛试图跟上那个身影,辨认出此人的身份。 然而那个人,却像很怕被人认出来似的,故意低着头,并用一只手遮住脸,直奔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楼梯间冲了过去。 可是,他的脸虽然几乎被一只苍白的大手完全遮住,却还是在不经意中泄露了指缝间一线阴冷如勾的目光,斜斜地朝花栩栩脸上横扫过来。 他看到了她!! 花栩栩并非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很想冲过去将那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看个一清二楚,然而恐惧却令她的双脚如同被石化一般,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如果她真的揭露了那个人的身份,看清了他的脸,那么,那个人会不会狗急跳墙,生出什么歹毒之心来伤害她?! 于是,花栩栩没有贸然去追,只是远远看着那个身材瘦高,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慌乱背影,消失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中。 那个人冲进另一个电梯间,却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冲进隔壁的楼梯间,下楼逃走了。 神秘人逃走后许久,花栩栩才从震惊的情绪中稍稍缓过神来。她尽可能冷静地掏出手提包里的手机,拨通了此刻身在楼上的楚云飞的手机号码。 电话接通后只响了两下,云飞便接起了电话: “喂?栩栩?有事吗?” “云飞,你能现在下楼一下吗?我……我刚才看见……”此刻,一种名为“后怕”的恐惧感突然如有实质一般,从四面八方朝花栩栩身上挤压过来,“云飞,我好怕……” “栩栩?你这是怎么了?”楚云飞听出了爱人嗓音中惊恐的颤抖,便没再多问,“好,你等着,我这就下去找你。” 挂断电话,在等待云飞的时间里,花栩栩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将后背紧紧靠在墙上寻求安全感,却依然止不住浑身发抖。她隐隐担心刚才那个人还会突然杀回来,对她不利。 四周灯光昏暗,极致的寂静,甚至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这样的氛围进一步加重了花栩栩内心的恐惧。 “咚咚咚……”身后不远处的楼梯间里,传来一个人匆忙跑下楼的脚步声。 是云飞吗? 果然,楼梯间的门紧接着被一个人大力推开,楚云飞满溢着担忧的低沉嗓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栩栩?栩栩?你在哪儿?” “云飞!”在确定来的人是楚云飞之后,花栩栩从墙后跑了出来,直接扑进楚云飞温暖宽厚的胸膛里。 “栩栩……”楚云飞能感受到花栩栩正缩在他怀中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到底是怎么了?栩栩?” “云飞……”花栩栩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慌乱的心情,她反复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走了,云飞就在她身边,没有人能再来伤害她。 楚云飞拥抱着她,耐心等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又开口追问: “栩栩,你到底就看到了什么?” “云飞,我看刚才看到一个人影,突然从佟主编的办公室里冲出来。”花栩栩尽可能平静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那个人,好像是个男人,个子瘦高,很怕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遮着脸跑向了走廊另一边的楼梯间,下楼逃走了……走之前,他还,还转过脸来瞪了我一眼……” 回想起那男子那时冰冷的扫视,花栩栩又忍不住浑身一阵发抖。 “云飞,我想,他大概是认出了我,也知道了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他出现在这里……” “栩栩,别担心,没事,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楚云飞柔声安慰着她,同时将环住她细腰的手臂搂得更紧了。 “嗯,”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大晚上的,偷偷摸进佟主编的办公室?” 云飞眉心紧锁,只思考了片刻,便烦恼地叹着气,说: “糟糕,那个人恐怕是来盗取公司的商业机密的。” “什么?!”花栩栩不解。 “佟主编的电脑里,保存着一些只有公司高层才有权限接触的高级别商业机密。我猜,那个人应该就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要进入美创部办公区,首先就要有本部门内部人员才可以持有的通行卡啊?佟主编的办公室,下班以后都是由密码锁小心封闭的,不可能被什么人如此轻易突破啊?”花栩栩更加困惑了,“莫非……” “我猜,这个人很可能是美创部内部的某个人。”楚云飞叹着气说,“他怕被你看到脸,应该是因为他或许就是你认识的某个人。而你只需看他一眼,就能轻易辨认出此人的身份。” 花栩栩听得心中一凉。 “我虽然也不愿意怀疑自己的下属,可是,他能进入到美创部内部,还能打开佟煜办公室的密码锁,甚至可以入侵佟煜的电脑,那就说明,这个人的来头绝对不简单。”楚云飞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 “今天太晚了,不适合继续处理这件事。如果有什么信息已经被盗了,那也是我们很难挽回的了。” 说着,楚云飞拉着花栩栩的手走向了已经被突破的佟煜办公室的大门。 楚云飞先输入了这间办公室原本的密码将门打开,然后又将密码器重新调整,设定了一套新的、更复杂的密码。 “我这样亡羊补牢,也不见得就能起到什么作用。顶多就是防范一下今晚可能再有人到这里来盗取信息。”云飞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太晚了,这个时候把佟煜叫来也不合适。不如我们先回去歇息。明天一早再来处理这件事。” “那……我们能抓住今天偷偷闯进这里来的那个人吗?”花栩栩急切的追问。 “当然能。公司里最近安装了一批新的监控摄像头。我想,总有一个能抓拍到你说的那个人的脸。” 说完,楚云飞扶着仍有些惊魂未定的花栩栩,乘坐电梯离开了世恒所在的那栋办公楼。 147. 调查 尽管是周六,楚云飞还是一大早就打了几个电话,约上“美创部”主编佟煜和两位网络安全部的工作人员到公司去,调查昨夜闯入佟煜办公室的可疑人身份。 花栩栩也是一大早九点,就跟云飞一起去了公司。 齐聚在佟煜的办公室里,花栩栩先把昨夜看到的情况跟在场的其他人重新、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当说到她判断闯入者可能是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时,佟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 像是注意到了佟煜此刻脸色的变化,楚云飞问她: “佟主编,你是不是对这个人是谁已经心中有数了?” 佟煜沉默片刻,叹着气低声开口: “我虽然有所怀疑,却没有证据,就不妄加猜测了吧。” 网络安全部的两位工作人员仔细检查了佟煜的电脑,发现昨晚那个人是首先利用一种外来的电脑病毒使佟煜的开机密码失效,再进行信息窃取的。 “看来,他是行动之前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趁昨晚大家都去展览现场,无人加班,才在深夜潜入公司作案的。”楚云飞推测道,脸色逐渐变得更加阴沉,“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佟煜办公室的开门密码。” “能查到吗?他昨晚盗取的信息具体是什么?”佟煜问。 “查到了。”网络安全部的工作人员说,“佟主编电脑里有许多加密文件,这些都很重要,可以说是我们‘世恒中国’的最高商业机密。昨晚这个人带着一个携带病毒的优盘进到这里,顺利解开所有密码,复制并窃取的文件是这个名为‘大师系列策展方案’的文件夹。” 这位工作人员话音刚落,楚云飞与佟煜的脸色既在几乎同一时间变得铁青。 网络工作人员继续说:“这个被复制过的文件夹里总共有二十个下级附属文件夹,大部分已经被复制并窃取完毕。但是还有七个没有完成复制。根据花栩栩刚才的陈述,我猜测花栩栩看到他的时候,复制的步骤还没有全部完成,此人怕被人发现,不得不急着将优盘拔出来逃出了佟主编的办公室,导致还有七个文档没有被窃取。” “可是,仍有十三个文档被他窃取成功了。这个打击对公司来说已经足够严重了。”佟煜叹着气说。 “昨晚十点以后的监控视频能查出什么吗?我和花栩栩是大约十点进入公司电梯的,事情应该发生在那之后。”楚云飞问另一位正在查看公司内部监控摄像的网络部同事。 “我一直在查找。”那位一直在看监控视频的工作人员回答说,“主编办公室门前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此人,但他把脸遮得很严实,昨晚灯光又暗,只能确认,确实是一位身材高瘦的男子……衣着也大致能看得出来。至于其他的……还要再看看……” 时间又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查看监控视频终于有了成果。工作人员根据花栩栩的描述判断此人的逃离路线,终于从隐藏在楼梯间里的一台摄像机拍下的视频中发现了作案的男人。他身穿一身黑色长风衣,戴着一顶与季节不大协调的帽子遮住半张脸,行为匆忙,神色慌乱。 工作人员截下了这段视频,将图像进行定格和清晰化处理,终于将一张令在场所有人都有些熟悉的男子的脸,放大了展示在电脑屏幕中。 “真的是他!!”佟煜目光一愣,脸色是夹杂着愤怒和失望的灰白色。 “肖承?美创部去年新提拔的副主编?!”楚云飞说。 “肖承学长?!”花栩栩的反应更加惊讶。 肖承是她在海州大学艺术系念书时,长她两届的学长,才华横溢,各方面都很优秀。在世恒公司按理说发展的也不错,所以她实在想不出,肖承为什么会以这种卑鄙的方式背叛公司。 “我明白了。果然是他。”佟煜叹着气,幽幽地说,“肖承近一年来在工作方面屡次与我的意见发生分歧。他一心想当画家,工作之余的其他时间都在创作自己的作品。他几个月前跟我提过,想利用世恒的资源开一次个人画展,还把他的几幅作品给我看过。可是,我认为以他的水平,开画展还是太不成熟了。我直言不讳地将自己对他的意见告诉他,我对他说,比起做画家,他更适合做一个美编和策展人。他大概……是因此受到了打击,于是对我心存芥蒂吧?” “我想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原因。”楚云飞接着说,“肖承携带能破解密码的电脑病毒到这里来窃取信息,说明他准备的十分细致。据我所知,肖承并非在电子技术方面很有专长的一个人。那么,他的电脑病毒又是什么人为他提供的呢?我想,一定是有人利用他,以一些利益作为交换,说服他到这里来窃取世恒的重要机密的。” “那会是什么人呢?”花栩栩不解的问。 “是什么人,我第一个会想到谁,你们也都猜得到吧?”楚云飞冷笑道,“我们这位老对手的手段,最近真是越来越令人不齿了。” “齐天枭……”花栩栩喃喃说出这个名字,心中却同时想到了另个一人:梁慈念如今也是齐天枭那家名为“凌霄艺术”公司的大股东,她与齐天枭早已被利益捆绑在一起。说不定,这次的事也有她参与其中。至于目的,当然是为了打击世恒,给云飞施加压力。 她眉心微蹩,深深地叹着气,想起了简风岐在昨天的画展上对她说的那些话:梁慈念不会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以后的情况,他们也不得不继续像上次那样疲于应付。 两位网络安全部的同事离开后,楚云飞,佟煜和花栩栩开始分析齐天枭拿到这批策展方案,会如何对世恒发起进一步的攻击。 佟煜面色疲惫,最近工作真的太忙了,公司又接连遭到梁慈念和齐天枭的联手攻击,自己手下的副主编又突然背叛,使她看上去是一副精神不振、失落不堪的神色。 她的目光在花栩栩和楚云飞之间游移片刻,似乎有话要说,却终究叹着气没有开口。 按照被窃取的策展方案的先后时间,最近的一次展览,是意大利油画巨匠布吕尼的大型个展。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之后,公司上上下下,正准备以最大的努力,投入到这次展览的筹备和宣传工作中。 这位布吕尼老先生,在国际上的地位不亚于楚云飞的爷爷楚慕卿。老人名气大、脾气更大,国际影响力更是深不可测。要是他的展览出了什么岔子,得罪了这位大人物,那么,这个责任恐怕任谁都承担不起。 从楚云飞罕见的忧虑神色中,花栩栩预感到,这次的事可能真的非常糟糕。不然,云飞绝不会轻易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为难的表情。 苦涩的忧虑,进一步重重压上花栩栩的心头。 148. 危机的开始 “美创部”副主编肖承窃取公司重要情报的事已经调查的非常清楚了。 肖承自知已经被花栩栩发现,若是细查起来,他很难避开安装在办公大楼里所有的监控设备。 既然不能按原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捞到好处,肖承倒也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怕被追究责任,自周五晚上潜入佟煜办公室被发现以后,肖承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在公司里出现过。就连那封象征性、内容简短的辞职报告,也是通过电子邮件的形式发送到主编佟煜的电子邮箱里的。 楚云飞不打算姑息他的背叛行为,不留情面地将公司内部的诸多调查资料全部提交给了警方,以“侵犯商业秘密”的罪名将肖承告上法庭。 “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严重。现在,警察已经开始通缉肖承了吗?”花栩栩忧心忡忡地问云飞。 “是的。不过我听说肖承现在下落不明,连警察也找不到他。”楚云飞神色凝重地叹着气,“肖承窃取的是世恒集团最看重的商业机密。如果我们不追究他的责任,把事情调查清楚,那么世恒就会在客户面前严重失信,不得不担负起全部责任,独立承担来自各方的压力和指责。为了给客户一个说法,守住世恒的商业声誉,这件事必须追究到底。” “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除去公司信誉不说,就被窃取的信息本身而言,今后会对公司业务产生很严重的影响吗?”花栩栩又问。 “现在还什么后续事件都没有发生,我们也不好说对手会利用这些机密做什么。不过,我有预感,齐天枭和梁慈念,绝不会让世恒好受。” 一想到肖承,花栩栩便觉得心思郁结。她这位师兄本来年轻有为,才华横溢,为什么会想不开去做这种卑劣的事呢?或许,他本以为如果没人发现,事情便会悄无声息的过去,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肖承现在岂不是要恨死花栩栩了?要不是她突然回公司发现了他的盗窃行为,或许,他依然会像往常一样,假装一切风平浪静,照常来世恒上班,继续他前途光明的这份工作。 然而,还没等肖承被找到,仅仅几天后,楚云飞所说的“后续事件”便逐渐展开了不祥的苗头。 上次,梁慈念本意是将世恒签约的八位欧洲画家全部拉走,并在世恒展览原定的同一天,在对门展厅唱一出精彩的对台戏,好让楚云飞和世恒颜面扫地。 谁知楚云飞经过一番努力,背水一战,竟将其中六位画家重新争取回来,最终由七位画家的阵容,开办了一次无论是在拍卖总额,还是在口碑上都达到了双赢效果的成功展览。 梁慈念的如意算盘虽然打空了,可近来,却从齐天枭的公司“凌霄艺术”内部传出消息:上次被梁慈念挖角的两位意大利画家,将在短短一个月后,在海州市会展中心最豪华的三号展厅,开办一次盛况空前的联合画展。 业内人士都明白,一个月,作为一场高级别的画展准备期来说,是完全不够用的。齐天枭和梁慈念,真的能在毫无准备的新展厅里,用临时拉来的两位画家开一次令人满意的画展吗? 楚云飞对此心存疑虑,怀疑这件事与世恒被窃取的那十三份策展方案有关。 于是,他开始在暗中多方打听与“凌霄艺术”这次画展相关的任何情报。可是,无论他如何调查,使用何种方法,都无法从一切渠道打听到有关画展的任何消息。 齐天枭手下的人这次将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会展中心的三号展厅,也是几乎全天候、时时封闭,关起门来进行画展的布置工作。想出入展厅,没有齐天枭本人签字的通行证,是绝对不可能的。 齐天枭越是这样遮遮掩掩,楚云飞心里就越不踏实。他不知道齐天枭这次又要搞出什么鬼来打击他和世恒。 与此同时,两个月之后欧洲艺术泰斗级人物,意大利油画巨匠布吕尼老先生的画展也开始了紧张的筹备工作。世恒公司上上下下,都对这次画展高度重视。 然而,肖承窃取的策展方案,其中就包括由布吕尼老先生亲自设计,倾注了他本人大量心血的全套展览方案。 这套展览创意和方案,知识产权仍在布吕尼老先生手中,“世恒中国”作为展览承办商,出于工作需要才获得这套方案的保管权。 如今布吕尼先生的展览创意被窃取,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世恒中国”和楚云飞都将难辞其咎。这也是为什么楚云飞执意要将窃取公司机密的肖承告上法庭的原因之一:这么大的责任,不该由世恒来承担由此产生的全部责任和各方指责。 这天中午,在几度尝试打探齐天枭正在筹办的画展的相关情报,却屡屡失败的情况下,楚云飞匆匆来到公司五十五层,找“美创部”的主编佟煜商议对策。 “佟主编,经过一番考虑,我决定和布吕尼老先生通电话,跟他打声招呼,告诉他由他设计的展览创意已经被窃取了。”他对佟煜说。 “不妥。这件事虽然我们都知道幕后主使是齐天枭,恐怕梁慈念也参与其中,可是,我们毕竟还没有找到肖承与齐天枭或是梁慈念事先勾结的确定性证据。既然现在我们无法光明正大地指控齐天枭和梁慈念,那么,若是布吕尼老先生追究起这件事的责任,你又该如何为自己和世恒开脱呢?再说,我们现在什么也查不到,万一我们走运,布吕尼的画展根本不会出事呢?你这样还没等出事就不打自招,岂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了吗?” “抱着侥幸心理,祈盼自己能逃过一劫,这可不是我的作风。而且,我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云飞紧锁眉心,深深叹着气,“齐天枭这么匆忙筹备新画展,明摆着就是使用了从我们这里窃取的,布吕尼先生亲自设计的展览方案。他想以这种方式截胡布吕尼老先生,同时也让世恒名誉扫地。可我也不能明明预料到他老人家辛辛苦苦、筹备多年的画展就快要出事了,却还是无所作为,袖手旁观。我至少要提前跟他打声招呼,让他做好坏的打算。当然,道歉和赔罪是必须的,毕竟,他亲自设计的展览创意,是从我们这一边泄露出去的。” “唉……可是……”佟煜百般无奈地叹着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149. 惹怒 这天晚上,楚云飞回到家中的时间已是深夜,神色疲惫而憔悴。 花栩栩正坐在一楼的餐桌旁,一边翻弄一些期刊杂志,一边等云飞回家。 楚云飞脱了外衣,走到花栩栩身边,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花栩栩面露忧色。 “我给布吕尼老先生打过电话了。告诉他他的全套展览创意很不幸已经被盗了。唉……”云飞叹着气。 “老先生怎么说?” “老先生非常生气。你可能不知道,那位老先生一向脾气不好,对我大发雷霆,还威胁要取消和世恒的合作,和我们解约。” “那怎么办?”看到云飞如此为难,花栩栩心里也很不好受。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劝,只能先慢慢等他消气了再说。”云飞说,“肖承又迟迟抓不到,失窃案没法了结,责任暂时要全部由世恒和我个人来承担。” 花栩栩扑进云飞怀里,看到他这样子也很心疼。她有心想为他做些什么,却又自知根本无能为力。 “云飞……对不起……要不是我和忆尘的事,梁慈念也不会像这样处处针对你……” “栩栩……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云飞大手抚上她柔顺的长发,软语安慰着她,“梁慈念这样的人,自私自利,对自己的儿子犯下大错,却要别人为她的错误承担后果。你没必要把这种人太放在心上,更没必要自责,事情终究是会过去的。” “云飞……最近我总在想,如果我再去见一次忆尘,劝他不要过于执拗,情况会不会对我们更有益?” “不,我不许你再去见他。有些人生性固执,不是你去劝他几次他就会甘心放手的。只有时间能慢慢让他明白过来,渐渐接受现在的结果。再说,一想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心里就很不舒服。还有梁慈念那个用心险恶的女人,你可千万不要独自一个人去找她。” “可是……” “好了,栩栩……” 花栩栩还想争辩,却被楚云飞疲惫的笑意打断,他低头吻上她的唇,缠绵地吻了许久,拥着她往楼上走。 “这些事你只要全部都交给我去处理就好了。放心,我会摆平一切的。你不用想这么多。” …… 第二天一早刚过七点,花栩栩和楚云飞还没起床,云飞的手机便响起一阵聒噪的来电铃声。 花栩栩被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云飞也跟她差不多是被吵醒的,正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看到云飞拿起手机,只在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脸上的困意却在一瞬间烟消云散。顾不上被子外面气温还很低,他直接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背挺得笔直,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接起了电话。 “喂,爷爷……” “怎么才接电话?!别告诉我都这么晚了你还没起床!”老人不快的嗓音从电话那头响起。花栩栩立刻明白,一大早打来电话的,竟然是云飞那位国宝级国画大师爷爷,楚慕卿! 难怪云飞一看到电话上来电人的名字,就一下子激灵起来。 “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楚云飞正襟危坐一般小心应付着电话那头听上去脾气颇为暴躁的老人家。 “什么事?!你惹那位布吕尼老头不高兴了,我还不能问问吗?!” “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云飞有些困惑。 “你惹了那个级别的大人物,这事情圈子里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你还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老头子的消息什么时候比你还不灵通了?!” “是,是我不该问。可是……” “先别可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老人一副命令的口吻,说话声音极大,让躺在云飞身边的花栩栩也听得清二楚,不由得为云飞捏了一把汗。 “你是说,你手下的人背叛公司,偷走了世恒的高级机密文件?!”老人听云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清楚后反问道。 “是。我已经报警了,可是犯人暂时还无法归案。” “既然是齐天枭和梁慈念搞的鬼,他们一定早就把这个人藏起来了,说不定已经藏到国外去了,你让警察上哪儿抓人去?!”楚慕卿说得云飞顿时无从辩解。 沉默了片刻,老人家叹着气说: “你啊,办事能力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还差那么点儿火候,不够老练,容易被人算计!” 听到爷爷的训斥,云飞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还自己给布吕尼那老头打电话赔罪,那老头子,是你这种小孙子辈的人能搞定的吗?!” “是,您教训的是。不过,我这不也是,不想劳烦您为我的事费心吗?”云飞说。 “你是我孙子,该费心的我怎么能不费心?!”爷爷说,“行了,布吕尼那边你先不用管了,等有机会我给他打个电话聊聊。本来错不在你,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能不讲理,总拿你当出气筒!他那个地位的老人家,说了你什么,都会影响你在整个圈子里的风评和名声。我不能再由着这件事往更坏的地步发展下去。” “是,那就麻烦爷爷多为我费心了。”云飞虽然被训了,却还是很过意不去地皱紧了眉。 “还有,我问你,布吕尼那场画展你准备怎么处理?世恒要在两个月后开办一次最高级别画展的事已经传遍了海州,不是吗?”楚慕卿又问,“可是,我看梁慈念十有八九已经打算把布吕尼的展览创意用在她自己人的画展上了,而且时间还在你们前头。画展的创意决不能撞!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想清楚了吗?” “这种情况我们已经预料到了。布吕尼老先生恐怕要决定和世恒解约了。至少这一次,闹得这么不愉快,是很难继续合作了。对于他画展的一切准备工作,公司已经全部停了下来。”楚云飞心痛的说。 “这是自然。人家辛辛苦苦设计的展览创意,却让你给弄丢了,解约是理所当然的。”爷爷说,“不过,情况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不如先想想怎么止损,把事情对世恒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限度吧。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梁慈念想让你摔个跟头,你就要让她明白,想让你楚云飞乖乖被她踩在脚底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150. 预料之中 一个月后,备受瞩目的画展终于揭开序幕。由齐天枭的公司“凌霄艺术”承办的这次画展,主要展示了梁慈念手下两名意大利画家的总共二十八幅油画。地点就在海州市会展中心最高档的三号展厅里。 画展开幕当天,花栩栩和楚云飞都买了票前去参观,想确认这次画展是否剽窃了从世恒公司窃取的那份,意大利著名画家布吕尼老先生的策展创意。 周六一大早,他们便急切地前往了展厅。花栩栩心中忐忑,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布吕尼老先生的创意没有被照搬使用到这次展览中。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布吕尼也就不会跟世恒解约,世恒一个月之后的展览也可以按原计划顺利进行了。 然而她知道,这种乐观的可能性简直是希望渺茫。 楚云飞开车带着她前往北四环的展览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神色颇为凝重。 上午九点半,展览才刚刚开始半个小时,楚云飞就将车子开进了离三号展厅最近的一个大型停车场。然而,他们却吃惊的发现,这里的空车位竟然已经所剩无几。 花栩栩用手机稍微查了一下,得知今天整个展览馆除了“凌霄”家的这次展览之外,并没有其他大型展览或活动同时举行。所以,难不成这么多车,这么多人,都和他们一样,是来看同一场展览的? “凌霄艺术这一个月来的宣传活动做得很大,据说只是海州市内的广告牌就买了不下一百块。再加上梁慈念动用了她本人强大的关系网,会有很多人专门来给她捧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云飞对花栩栩说。 花栩栩郁闷地叹着气,跟云飞一起下车,往展厅大门走去。 进入展区,迎面而来的大房间,被装饰成一片深绿色,颜色厚重的森林。使人仿若漫步于德国巴伐利亚黑黝黝、难以得见天日的茂密黑森林中。 再往里面走,这种情境继续延续,以森林图案为底色的展示墙上,悬挂着两位意大利知名油画艺术家为这次展览精心创作的二十八幅油画。每一幅油画都是以自然,或是人与自然为主题创作出精妙而充满韵味的艺术品。 花栩栩沉浸在浓厚的艺术氛围中,对展览的整个布景、创意,甚至油画本身,都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和感动。 刻意营造的昏暗光线中,楚云飞像是怕她走丢似的,始终牵着她的手,与他一起将展览从头到尾,细细地欣赏和品味了一遍。 在即将踏出展厅后门之前,花栩栩微微低着头,失落地长叹一口气。 她的希望落空了。齐天枭果然使用了布吕尼老先生原本为自己的画展设计出来的天才创意。这样一来,布吕尼的画展将不得不延期,甚至无限期搁置。不仅如此,布吕尼对云飞,对世恒公司的不满也将到达一个愤怒的顶峰。解约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 她抬头扫了一眼云飞一直阴沉的脸色,发现他的神色并没有因为看完画展而变得更加糟糕,似乎早已平静而理智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他将手臂伸出来,挽住花栩栩瘦削的肩头,像是安慰她似的,在她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没事,这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齐天枭,还有他那位‘高明’的恩师梁慈念,会做出这种事,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唉……”花栩栩叹着气,“难道我们就不能告他们剽窃,侵犯了布吕尼老先生的知识产权吗?” “这种情况下,是没法告的。”楚云飞平静的说,“你也看了这次展览。虽然大体创意是照搬了布吕尼先生的策展方案,可是,齐天枭在许多细节上还是找自己的策展设计师苦下了一番功夫,进行了不少修改和重新创作的。齐天枭很聪明,据我判断,这次展览的创意,从比重上来说,顶多算是照搬了原作不到百分之五十的内容,其余都是重新创作的内容。就这种比例而言,我们是没办法告他侵犯知识产权的。” “怎么会这样……”花栩栩更加失落地垂下头。 “展览创意这种东西,本来就容易雷同,而且法律上也没有相关的明文规定,称两次画展决不可以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相似。这次相似程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下,比重也不够高,我们根本没法告他们窃取知识产权。” “可是,即便他们只使用了原作不到百分之五十的设计方案,以布吕尼老先生的性格,也是万万不可能再将原来的设计用在自己的画展中了。”花栩栩泄气的说。 “是的。”云飞遗憾地点了点头,“这就是齐天枭和梁慈念的阴险之处,让我们吃个哑巴亏,再顺便搅黄世恒与布吕尼老先生的重要合作。” 听了他的话,花栩栩再次不甘心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她看到在场观众无不惊叹于这次展览的设计新颖别致、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然而这些观众哪里知道,他们所称赞的设计成果、展览方案,本来就属于另一位大师级艺术家精心构思的成果。而这份算得上是布吕尼心血之作的艺术结晶,已然被用心险恶之人无情剽窃,任意更改,并再也无法被原作者本人再度使用。 “唉……”最后叹着气,花栩栩和楚云飞终于无奈而黯然地离开了展览现场。 看着楚云飞亲昵地揽着花栩栩的腰离开展厅,一直没露面,却在暗中偷偷观察他们良久的齐天枭,脸色却变得更加阴沉。 在展览这件事上,他已经成功让楚云飞和世恒吃了瘪,可是他最终的目的还远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人,依然是楚云飞的囊中之物。只要花栩栩一天不跟楚云飞分手,纵使他齐天枭有千般好,她也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于是,他突然对自己整整花费了一个月,尽心筹备的这次画展全然去了兴趣,亦不想再去理会这次展览本身的成绩与成败。拍卖额如何,社会反响如何,画家和观众是否满意,一切都有梁慈念盯着呢。对他而言,这些反馈,这些所谓名利,已然都不再重要。 齐天枭默默转身,从旁边的一处消防通道离开了现场。一走出那间展厅,他便从怀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他安插在“世恒中国”公司内部的一位员工的电话号码。对方很快便接起了电话。 “喂,说话方便吗?”齐天枭对电话里的人说,“你听好了,我昨天晚上发给你的那封邮件,你明天一早就以匿名的形式,发送到‘世恒中国’每一位员工的电子邮箱里。我要让辛辛苦苦为世恒加班、工作的每一位员工都知道,他们的公司到底为何一直遭到梁慈念这一号人物反反复复的打击、拆台和报复。我要让花栩栩承担同事们的厌恶和指责,并让她在公司里被彻底孤立起来。” 只有这样,只有被她心爱的公司彻底抛弃,或许,花栩栩才会想起,除了楚云飞之外,还有像他这样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关注和爱慕着她,等着她回心转意。 151. 匿名邮件(上) 齐天枭公司举办的画展刚开始第二天,楚云飞就接到了意大利画家布吕尼老先生单方面对世恒提出的解约通知。 毕竟布吕尼的展览创意是从“世恒中国”这边被泄露出去的,他提出解约也在云飞的意料之中。 幸好有云飞的爷爷楚慕卿从中调解,布吕尼老先生才没有继续对世恒发难。他没有再追究世恒的过失和楚云飞的管理责任,平静地与世恒签订了终止合作的双方谅解备忘录。 虽然此事终究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然而世恒公司内部,员工士气却陷入一种异常低迷而沮丧的状态。 布吕尼在绘画界地位极高,曾被不少人称之为当代的达芬奇。能与这样的绘画大师合作,对于任何公司、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一次职业生涯中具有无上荣誉的大事。 然而,大好的机会就这样从指缝中溜走,被人别有用心地搅黄了。这对于世恒公司内部,那些一直对这次合作翘首以盼的业内人士来说,绝对是一次令人唏嘘的重大打击。 更何况,世恒公司最高级别的机密信息竟然被内部人窃取,转手交给了世恒一直以来的老对手“凌霄艺术”,这件事也在员工之间广泛传开了。 此事进一步打击了世恒内部的士气和工作热情。毕竟,布吕尼的策展创意只是被窃取的十三份机密文件中的一份而已。谁知道对手还会用剩下的十二份文件作出怎样打击公司业务、损害公司声誉的事情来呢? 周一早上,花栩栩垂头丧气地坐在电脑前,遗憾地将有关布吕尼画展的全部内容进行清理。 无论此前她与同事们为此倾注了多少心血,画展终于无疾而终,他们的努力已然付诸东流。 手头的工作还有一大堆,《天艺》杂志新一期的选题已经出来了,大量内容等着她进行整理、分类和编辑。 网络虚拟展馆方面的工作也在不断增加,她的伙伴秦仪又很不巧的请了三天病假,只剩下她一个美编要将本该由两个人分担的大量工作暂时一个人全部扛下来。 心情不好,花栩栩木然地坐在电脑前,按部就班地处理着手头的各种工作。 收件箱里的邮件堆积成山,有些她还根本没来得及打开。 “唉……看样子今晚又要加班到很晚了。可是今天才周一而已,无休止的加班……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难得抱怨几句,接下来却听见收件箱里有一封新的邮件,伴随着清脆的“叮”一声收件提示音,被发送到她爆满的邮箱里。 “什么东西?有人匿名给我发了一封邮件?怎么回事?”花栩栩扫了一眼那封邮件,眉头一皱,“既然是匿名发送的,应该不是什么重要工作吧?过一会儿再说吧,我这儿紧急工作都快处理不过来了,暂时没时间理会这种匿名的东西。” 于是,她根本没理会那封邮件,而是继续手中的工作,专心致志地在工位上一坐就是一上午。 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与鼠标之间切换,大脑不停运转,放在她身旁那杯绿茶早就凉掉了,她却根本没时间去茶水间新换一杯。 然而,纵然她再专注于工作,却还是逐渐意识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不知从何时开始,经过她身边的同事,无一例外地都会在她身边放慢脚步,对她投以各种令她匪夷所思的目光。 有的人对她皱眉,有的人对她鄙夷一笑,有的人假装根本没在看她,可眼睛里却透着明显的冷漠和不满。 快到中午的时候,花栩栩终于受不了了,强行停住了还在敲打键盘的双手,抬起头来,望向距离她十米开外,三五个聚在一起的女同事窃窃私语的小圈子。 那三五个人,同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看就知道,她们刚才窃窃私语的八卦对象,肯定就是她花栩栩了。看到花栩栩投来询问而困惑的目光,那几个女同事却不以为然,并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脸红,反而轻蔑地勾了勾嘴角,继续一边看着她,一边低声对身边的伙伴说着什么。 “她们怕不是在说我的坏话?”花栩栩更加困惑,心想:这真是奇了!我跟这几个女同事平时见面还算客气,也没招惹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为什么她们要这么肆无忌惮地凑在一起说我的坏话? 花栩栩烦恼地叹着气,低下头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却发现,她的心情早已被一上午各种人投来的奇怪目光搅乱了,一旦意识到那些人,那些不友好的目光是冲着她来的,她便再也不能像一开始那样平静地置身事外,完全不去在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早上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她纳闷地喃喃自语。 “叮!”又一个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她赶紧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坐在她身边,仅隔一张桌子的同事,小许发来的微信。 “小许?”花栩栩诧异地扫了一眼晶黑的屏幕,心想,她离我这么近,有话干吗不直接说,还发什么微信?难道是有事? 于是,她赶紧解锁手机,打开微信读到了小许刚刚给她发来的一条信息: “我看你一脸茫然,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抱歉,我不方便跟你说话。温馨提示你一下吧,查看今天上午九点四十分群发到你邮箱里的一封匿名邮件。看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麻烦你今天之内也不要跟我说话。谢谢!” “什么叫‘不方便跟我说话’?还叫我也不要跟她说话?小许跟我平时关系很好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花栩栩更加不解。 根据小许给她的提示,她终于想起了今天早上收到过一封匿名邮件这件事。 于是,她重新打开办公邮箱,找到那封神秘的邮件,打开看了起来。 然而,视线落在邮件内容中的一瞬间,她就被邮件中所说的那些事彻底惊呆了。 “‘世恒中国’的全体同仁,大家好!”邮件以这样的称谓开头,又是公司的工作邮件,所以可以轻易猜测出,这封邮件,来自公司内部不愿透露姓名的某个人。 接下来邮件的内容如下: “相信不用我说,大家也都能感觉得到,‘世恒中国’最近几个月可以说祸不单行,倒了大霉!先是几个月前,我们险些丢了两位意大利手工玻璃艺人的推广合约,导致活动之前临时换人,造成大量不必要的工作和加班,害得大家不得不把原本做好的大量成果重新修改和返工。 “接下来,我们又经历了八位欧洲艺术家同时提出解约的噩耗。这件事虽然最终解决得还算圆满,可其中两位艺术家还是被对手公司挖走,导致原定的许多工作和投入打了水漂。 “最后,也是最近,‘世恒中国’竟罕见地发生了副主编背叛公司,窃取高级商业机密投靠对手的丑闻。这件事直接导致我们翘首以盼的布吕尼先生的油画展被迫流产,布吕尼老先生愤而与世恒解约,多少人心心念念期待中的活动无法顺利进行。 “发生了这么多事,或许,有些人还以为,这只是因为我们世恒流年不利,运气不好,碰上了丧心病狂的对手,所以无可奈何吧?可是,作为知晓真相、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激愤的世恒公司一员,我决定冒险将这背后的真相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世恒最近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原因只有一个人:花栩栩!”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长长一封邮件还未全看完,花栩栩只看到这里,却再也不能继续淡定下去。 她的视线快速往下扫去,将后面的内容尽收眼底。 152. 匿名邮件(下) 发匿名邮件的人,先把“世恒中国”近几个月来的倒霉事大致上概括了一遍,还将世恒公司及其员工在这些事件中所受的损失,那些付诸东流的努力,不动声色地夸大了一番。 尽管世恒事实上并没有在这些事件中蒙受多大的损失,每件事都采取了适当的补救措施,而且结果也相当不错,可这封邮件的撰写人却很显然已经决定对此视而不见。这种做法明显就是在煽风点火,引起收件人,也就是世恒所有员工的愤怒,并将这份怒火引向“事情的根源”:花栩栩和楚云飞。 接下来,此人又在邮件中继续大放厥词,称事情的内幕,源于一份狗血临头的爱情。 他声称,花栩栩原是策展业的铁娘子梁慈念的儿子苏忆尘的初恋女友。两人本是两小无猜的情侣。可是后来,只因为苏忆尘去法国治病三年,“爱慕虚荣的物质女”花栩栩,便耐不住寂寞,“耍手段”趁机搭上了世恒总裁楚云飞。 三年后苏忆尘随母亲归国,却发现他仍深爱着的初恋情人已然成为别人的女友。即便这样,他却没有责备花栩栩,还一片赤城地想要挽回这段感情。然而花栩栩,却因为看中了楚云飞雄厚的家世和财力,不肯与他分手。 梁慈念虽然痛恨花栩栩心机深重,然而为了痴情的儿子,却不得不放低姿态,肯求花栩栩与苏忆尘重归于好。花栩栩不同意分手,梁慈念被逼无奈,只好在工作上以对楚云飞和世恒施压的方式,迫使他们分手。 这就是为何梁慈念刚回国不久,就迫不及待地要与世恒“开战”,接二连三地让“世恒中国”陷入困境的根本原因。 “被蒙在鼓里的‘世恒中国’全体同仁们,”信的结尾这样写道,“大家都是策展拍卖界的专业人士、行业精英,公司声誉以及我们每个人辛辛苦苦打拼的成绩,不该成为花栩栩这等物质心机女与总裁之间狗血爱情的牺牲品!!还有,我请大家再回想一下,一开始资质平平的花栩栩到底是怎么进的公司,被谁破格举荐的,不用我再提起大家也心知肚明。如果大家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只需当面质问花栩栩两个问题即可:1,她到底是不是苏忆尘的前女友;2,世恒近期的劫难,与她和梁慈念之间结下的梁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看完这封邮件,花栩栩震惊地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原来她又一次成了公司里被说闲话,被人指责的活靶子。 委屈、困惑、愤怒、苦楚……负面情绪一股脑从她内心深处满满地溢了出来。这封添油加醋,与事实严重不符的邮件,不仅否认了她的人品,她的爱情,还将她进公司之后所有的努力和成绩一并忽略和抹去了。 在众人面前,她成了一个善于耍手段,虚伪势力的心机女,而不是几乎每天都加班到深夜,用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在事业上屡创佳绩的励志美编。 信中将她当初为何要与苏忆尘分手之事,曲解为她贪图权贵、不甘寂寞,却只字不提梁慈念是如何蛮不讲理,将苏忆尘写给她的信一封不留的截住这个最重要的原因。 梁慈念如何卑鄙的将事业作为发泄私愤的战场,将世恒拖入一个接一个的麻烦,被刻意忽视;云飞多次通过自己出色的能力扭转颓势,将原本的麻烦一一化解,使梁慈念的攻击最终并没有为世恒带来多大的危害,对于这些事实,写信之人也只字不提。 他所偏重的,唯有花栩栩此人是何等卑鄙、无情、势力,为了一己私欲拖累整个世恒,拖累全体同事劳苦受累,为她所谓的“狗血爱情”埋单而已。 花栩栩叹着气,沮丧地垂下头,却依然能感受得到,不明真相的那些同事们,仍在一刻不停地向她投来尖刀般憎恨抑或冷漠的目光。 花栩栩从未面临过如此巨大的压力,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去找云飞,和他诉说心中的苦楚和委屈。然而她又忽然想起,云飞为了消解布吕尼老先生对“世恒中国”的误解和愤怒,今天一早就离开海州,去意大利威尼斯出差,亲自拜会这位欧洲油画巨匠了。 云飞不在她身边,她深切体会到“百口莫辩”、“孤立无援”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一定要这样做,来打击她一个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无辜受害者?! 花栩栩低着头沉默良久,实在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态度,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正对她发出无声指控的那些同事和同仁们。 “叮!”手机微信提示音又一次响起,打破了她阴郁的沉默。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心想,这种时候,就算有人直接给她发来几条最恶毒的指责和嘲讽,她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因为正如那封邮件所说,她的确是苏忆尘的前女友,也无法否认梁慈念近来对世恒的攻击与她有关。那个老女人,对付世恒和云飞的初衷,的的确确就是为了迫使她和云飞分手。 既然无法辩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说,即便解释了,又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她?! “唉……”她叹着气,将手机解锁,认真查看刚发给她的那条微信。视线一扫,却惊讶的呆住了。 这条微信是她的上司,主编佟煜刚刚发来的。 “栩栩,如果你真的很难受,我允许你今天请假,回家休息一天。别伤心。有些事,多思无益。”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花栩栩却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来,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理解和关心她的。 此刻又想起佟主编最初对她的知遇之恩,还有自打她进入世恒以后,佟煜给与她的诸多帮助、鞭策和照顾,突然令花栩栩悲寒的内心深处,凭空多了几分贴心的暖意。 思虑片刻,花栩栩终于还是咬咬牙,挺直了背,给佟煜回复了这样一条信息: “谢谢!不过,我不打算请假或者早退,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谢谢您的关心和好意!我会努力咬牙挺住的。” 是啊,既然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又为什么要逃走,搞得自己好像真的如邮件中所说的那般没用,那般虚伪和自私?! 她不要逃走!至少今天,她要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把她该做的事一件一件做好。拒绝被人拿住把柄,说三道四。 再说,今天逃了,明天呢?以后呢?她真的打算因为别有用心之人的一番诋毁,就放弃她所热爱的这份工作,这份难得的事业甚至爱人吗?!当然不会! 153. 困境 当天晚上,花栩栩一直加班到晚上八点,才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关闭电脑,打算下班回家去。 心情抑郁,她午饭只啃了几块饼干,晚饭更是没来得及吃。这会儿胃里已经开始难受了。想起楚云飞临走时曾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吃饭,又想起自己这一天所受的委屈,花栩栩便更加觉得不能亏待自己,打算一下地铁,就先去粥铺买一份豪华版的海鲜粥来安抚一下自己的胃。 一路上,她是如何心事重重,又迷迷糊糊地坐着地铁从公司回到西四环的住处的,花栩栩已然记不大清楚。 晚上十点半,她手提着热气腾腾的粥开门走进屋里,一股苦涩而委屈的泪,终于忍不住,在她踏进家门的一瞬间刷的一下子清洗了她憔悴而疲惫的一张脸。 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她终于再也无法假装坚强。崩溃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止不住,她勉强踉跄着走到壁炉前的沙发旁,浑身一软,一下子跌倒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呜呜呜……”她闷头哭泣了很久,庆幸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还好她此刻委屈而没出息的眼泪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叮铃铃铃铃……” 突然,手机响起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散发着蓝光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如同漆黑天空中时隐时现的星子,穿透浓重黑暗,照进她沉闷而悲伤的世界里。 花栩栩捧起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着楚云飞的电话号码。原来是他给她打来的国际长途。 看一看时间,花栩栩心想,或许云飞终于知道了匿名邮件的事,打这个电话,是想安慰她吧? “唉……”她长舒一口气,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想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颓废和难过,“喂?云飞……” “栩栩……你现在怎么样?”他的嗓音里满是关切,听得出来,是真的很心疼她,“我已经知道了匿名邮件的事。” “嗯……”又有一股泪势不可挡地涌出眼眶,她抽泣了一下,还是努力稳住情绪,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我还好。没事……” “说什么没事?你嗓子都哑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会没事?”他叹着气,无奈的说,“这样吧,你明天先不要去上班了。我替你跟佟煜说一声……” “不,云飞,我要去上班。”花栩栩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逃避?邮件里说的那些事都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我要是真的逃走了,消失了,是不是反而证明我心中有鬼,坐实了那个人对我的所有指控?” “栩栩……”云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温润而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满满的疼惜,“栩栩,我是不想看到你勉强一个人苦苦支撑,才劝你请假的。我不在你身边……我真的很担心你,怕你承受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你懂吗?你不知道,现在,只要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在公司要承受那些压力和委屈,我心里有多难受。可我这边……又一时间走不开,无法立刻飞回海州陪你面对这一切。” “我懂,云飞,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花栩栩嘴角边扯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佟主编也很照顾我,还给我发微信鼓励我。云飞,我的一切都被人无端否定了,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临阵脱逃。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我理解。我太了解你了。明明看上去那么柔弱,其实心里比谁都倔强。”云飞无奈的说,“好吧,不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如果你真的受不了了,或者身体不舒服,一定不要继续硬撑着,要及时和佟煜请假,回家好好休息。这样总可以吧?” 花栩栩想了一下,体谅云飞为自己担心的那份心情,终于软语答应了他,说了声:“好吧。” “布吕尼老先生的事怎么样了?他还是很生我们的气吗?”花栩栩问云飞。 “还好。我昨天跟他谈了很久,基本上已经得到了他老人家的谅解。爷爷又帮我说了不少好话。我现在正在努力争取,希望他能重新跟世恒签订合约,年内在海州举办一场盛大的画展,并进行一系列欧洲油画的推广活动。” “能成功吗?”花栩栩兴奋的问。 “有希望。但是一切都没有最后拍板。所以,我还需要几天时间来敲定一些必要的细节,才能回海州去。”云飞遗憾的说,“至于那封匿名邮件,我绝不会放过发邮件的人,一定要把这个人和他的背后指使调查个一清二楚。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两个妥当的人在暗中秘密进行调查。你也不要打草惊蛇,我想,过不了几天调查就会有结果了。” “嗯,好……” 楚云飞又安慰了花栩栩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接到云飞的来电,对他将心中苦涩倾诉了一番,花栩栩抑郁的心情也稍微缓解了些。她把从粥铺买回来的海鲜粥放进微波炉里重新加热了一下,喝了半碗,就赶紧洗澡睡觉去了。 世恒公司里,人人都知道花栩栩是总裁楚云飞最宠爱的女朋友。因此,即便是看到了那样的匿名邮件心中不满,公司里也并没有什么人敢大张旗鼓地去找花栩栩的麻烦。不过,在暗地里,她倒也没少收到来自各种人满怀恨意的“眼刀子”,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几句指桑骂槐的嘲讽和指责。 每当她走在走廊里,身边总会迅速聚集起一小撮人,指着她的后脊梁窃窃私语。 这种时候,她其实很想停下来为自己辩解,可再一细想,她要从何说起呢?从她空等了苏忆尘三年,却没有收到他寄给她的任何一封来信吗?这种私人感情的事,她又怎能轻易对外人提起?尤其是那些并不了解、也无意了解她,与其知晓真相,更想找个机会看她笑话、说她闲话的陌生人? 再说,如果他们质问,梁慈念攻击世恒是不是与她有关?她又有何理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否认呢?!梁慈念,的确是因为想迫使她回到忆尘身边,才接二连三的对世恒公司和楚云飞出手的。 所以,无论怎么说,她始终是要为梁慈念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为世恒造成诸多麻烦,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 “唉……”不甘心的叹着气,她最近连茶都懒得喝了,干脆从茶水间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白开水,打算拿回去在桌上慢慢凉一凉,再就着温水将今天早上刚买的饼干吃了,权当午饭。 为了尽可能地避免与同事们接触,以至于遭受更多不必要的白眼和暗中嘲讽,花栩栩最近,如同整日生长在工位上的一棵极度无聊的盆栽,极少挪动地方,也很少离开自己的办公区和工位。 周三午后,简单吃了几块饼干,她刚要打起精神继续下午的工作,手机却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来电铃声。 “夏凡?”她望着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的好友兼偶像,漫画家夏凡的电话号码,花栩栩嘴角边,不由自主地荡起一个舒适的微笑弧度。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接起了电话。 154. 相约 花栩栩接起电话,听到好友夏凡慵懒中略带几分抱怨的责问声: “喂?栩栩,怎么才接电话?你可别告诉我,你刚才还在工作吧?” “嗯,是……刚要开始工作……”花栩栩苦笑着说。 “可是现在还不到一点呢!午饭时间还没过,你怎么就开始工作了呀?!你这个工作狂,差不多就得了,午休时间也工作,太过分了哦!” “哦,恩恩,你说的是。”知道夏凡这是在关心她,花栩栩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回应着她的话,“对了,你的新漫画怎么样了?不是说快要出版了吗?” “进展很顺利。完稿已经被我的编辑拿走了。估计很快就要印刷上市了。”夏凡也笑眯眯的说,“放心吧!我一定会留两本首版的亲笔签名书送给你的!” “哇!太好了!!!我好期待啊!!”花栩栩一下子高兴起来,甚至连刚走过她身边的几个同事不约而同地白了她一眼,她都完全没有介意。 夏凡的漫画曾陪伴花栩栩走过了漫长而苦涩的青春时光,她实在是太久没有出新作品了。现在,她终于走出丧夫之痛,重新开始用画笔书写动人的故事,而且眼看就要成功出版了,花栩栩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对了,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可不是为了这个的哦。”夏凡继续说,“栩栩,明天我想出去写生,你陪我一起去吧?” “诶?明天吗?可是……明天周四啊?”花栩栩有点儿纠结。最近身心疲惫,其实她也很想和夏凡见面,一起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吹吹风、画画画、聊聊天。 “诶呀!你那个憋屈的工作没那么重要啊!请一天假呗?就当休息休息了。我都听云飞哥说了,你最近心情不好,还总是加班!这样可不行啊!身体会垮的!” 夏凡提到云飞,花栩栩突然意识到,说不定就是云飞拜托夏凡打电话来请她去一起写生的的呢,为了让她休息,也为了缓解她最近压抑的心情。 花栩栩还有些犹豫,电话那边的夏凡却等不及了,继续催促道: “我们搞艺术的,要懂得适当放空自己。你总是这样用枯燥的工作和一些焦头烂额的事情将自己压榨到极限,小心突然有一天没灵感了,也失去了对艺术的初心和动力哦!古人说,张弛有度。你总是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小心有一天被压垮,坏掉了,再也画不出来了哦!做我们这一行的,要懂得维护艺术生命的持久性。懂吗?” 听夏凡苦口婆心的对她说了这么多,花栩栩当然知道夏凡这是在为她担心,不由得暖心一笑。 “哦,好吧……就听你的。”花栩栩说,“我这就跟主编请假去。” 她挂断电话,一想到明天不用上班,可以和夏凡到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去随心所欲的谈心、画画,心情一下子敞亮起来。连续几天的抑郁和阴霾一扫而光。 她对着电脑长舒一口气,心想,也对,我干嘛非跟自己过不去呢?我在这里工作再努力,加班加的再晚,也无法阻止身边的人继续用满怀敌意和误解的目光看待我、鄙视我。 这种情况下,我想用努力工作的方式为自己正名,本来就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既然如此,休息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终于想开了,花栩栩拿起手机,给主编佟煜发了一条微信: “佟主编,我感觉最近有点儿累。明天想休息一下,可以请一天假吗?如果您觉得不妥,我也可以收回申请。” 花栩栩把这条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又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够了,明明非常想请假,怎么又非要说得这么留有余地呢? “我果然还是太在意这份工作了吧?”花栩栩对着手机苦笑。 谁知她信息发过去还没多久,就收到了佟煜的回复: “好。明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最近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惦记工作。公司不缺你一个美编干活。”说完这句话,时间间隔还不到一分钟,佟煜又紧接着发来了下面的一行字:“今天也早点下班吧,别加班了。有些问题,不是你单方面努力工作就能圆满解决的。别苦了自己。” 看得出来,佟煜也很担心她。 “好,真的非常感谢您!”花栩栩心怀感激地回复道。 这天下午,佟煜没有再给她发来新的工作内容。花栩栩非常有效率地将手头的工作全部处理完,看了一眼时间,才下午五点多。 她索性也不想再耽搁下去,收拾东西,关上电脑,提着手提包,在一些人冷漠或是嘲讽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离开了世恒的办公大楼。 她凭什么不能轻轻松松地早下班一次?她入职世恒快一年了,不加班的日子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天下午离开公司后,她见时间还早,特意跑到离她的住处不远的一家西餐厅点了两份她最喜欢的菜品。坐在风景如画的临湖座位上,她津津有味地开始享受属于她一个人的美食。 傍晚她回到家,早早将明天要带去写生的用具全部准备好塞进大手提包里,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睡美容觉去了。 第二天清早,闹钟准时在七点响起。花栩栩睡了个好觉,心满意足地起床,洗漱,简单吃了些早饭,便背上画夹和大手提包,兴匆匆的出了门。 她乘坐横贯海州市东西方向的地铁一号线,来到最东端的“东港站”下了车。这正是她大学时周末常常出来写生的线路。 昨天听夏凡说要到东港附近写真,花栩栩着实高兴了一下,因为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走这条充满回忆的线路出来画画了。 早上九点,一路小跑着来到与夏凡事先约好的地点,花栩栩却惊讶地远远看见,夏凡竟然早就提前到了那里,还已经支起画夹开始画画了。 “夏凡!”花栩栩嘴角荡着笑意,背着大大的手提包和画夹朝好友身边小跑过去。 “栩栩,你来了!”夏凡拉住花栩栩的手,“对了,我还有个惊喜,昨天没有告诉你。” “惊喜?”花栩栩吃惊的望着夏凡神秘中带着几分俏皮的笑脸,完全猜不到她会说什么。 “对啊!你猜怎么着?过一会儿,罗拉也会来跟我们一起写生哦!!” “罗拉?!罗,罗拉也来?!” 花栩栩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上次,她很克制地没有对罗拉表达她对这位女画家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憧憬,甚至连罗拉是否喜欢她为画展设计的邀请函和海报都没好意思问出口。那么今天,她又有机会见到罗拉了,还是在事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155. 谈心 夏凡认为花栩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入了职场,就应该知道,有许多问题不是她自身有多么想不开、多么在意,甚至单方面有多么努力,就能将问题顺利化解的。 公司里的事,既然她无法为自己争辩,不如想开点儿,时间终究会让一切都平淡下去。而许多事实真相,也只有经过长时间的打磨和验证,才能还原其本来面目。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用我多说什么,自然会慢慢明白,有些事,着急上火都没有用。解决问题的契机,也不是由你个人的意志所能决定的。”夏凡劝花栩栩,“还有,我觉得你应该更信任云飞一些。他已经在调查那封匿名邮件的出处了,我相信,云飞哥是一定不会让你继续受这么大委屈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嗯……”花栩栩欣慰地点了点头。 后来,她们并没有继续聊太长时间,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画画上。 她们今天要画的,是东港附近,一片开阔而壮观的港湾海景。视线左侧,正被湛蓝色海水环绕、包围着的,是一栋宏伟的贝壳形组合建筑,海州市海洋之心大剧院。 花栩栩也早就手痒了,她太久没有好好写生了。 沉浸在各自的幻想世界中,两个小时悄然流逝,花栩栩打出一个草稿,手有点儿酸。于是她伸了个懒腰,顺便扭头看了一眼和她并肩而坐的夏凡的画纸: 占据视野三分之一的左侧,画着正将雄伟身姿展示在她们面前的多重贝壳形建筑“海洋之心大剧院”。右侧则主要是蓝色的海水和天空,远处,海天之间的界限不甚分明。 夏凡是漫画家,思路必然是格外跳脱、有趣而生动的。她将大剧院的整体建筑,画成一只巨大天鹅的身体部分。贝壳建筑的轮廓经过她一番加工,如同略微展开翅膀的蓝灰色天鹅的尾巴和羽毛,优雅地向世人展示着它令人惊叹的美。直立而高昂的脖子,完全出自夏凡的想象,画在天鹅身体前端。头部高耸入云端,微微扬起,如典雅的芭蕾舞演员般高傲、美丽,堪称完美。 整个巨大的天鹅,漂浮在碧蓝色的大海中,向着画面右侧如同钻石般璀璨骄阳所在的方向缓缓游去。 不愧是夏凡,能将景物和幻想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花栩栩望着夏凡的画,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哇,真棒!” “你画得也很棒啊!”夏凡这一说,花栩栩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在好奇地盯着花栩栩的画,嘴角荡起几分了然的笑意。 “我?我……画得太压抑了。”花栩栩瞄了一眼自己的画:色调阴沉,写实的临海大剧院,配上天空中压抑而沉重,化形为千军万马、大敌压境的铅黑色阴云……这景象,不正是她自己最近抑郁心情的形象写照吗? “唉……”花栩栩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跟你比差远了。” “你这幅画,和我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你也有你的精妙之处。不过,确实比我差远了!哈哈哈……”夏凡仰起脸大笑起来。 被她这样说,花栩栩倒是不怎么介意。夏凡本来就是她最喜欢的漫画家,她的功力,怎么是花栩栩这种半吊子能比得了的? “可是,如果你再不好好专心在画画这件事上提高自己,那么你与我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夏凡突然正色,表情相当严肃、认真地对她说出这番话。 花栩栩听闻神色一怔,忽然感觉到,她内心深处最柔软、最不愿去直视的那一片隐痛,竟在不知不觉间被对面的夏凡戳了个正着。 是啊……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正视自己的初心,踏踏实实地为成为一名画家而认真努力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打算为自己最初的梦想,为了成为一名职业画家而努力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必须放弃现在繁忙的工作,放弃世恒,甚至……放弃云飞? 一想到这里,花栩栩的心情更加纠结,漫不经心地拿起黑色、蓝色和灰色三种水彩,准备干脆在调色盘里调一个无比阴暗、压抑、凝重的大深色,来给自己的画上色。 然而还不等她在调色盘上挤出颜色来,她的手突然被一旁的夏凡一把抓住,阻止了她进一步的意图。 “别急嘛。不再想想吗?”夏凡捂嘴笑着,劝她道:“你这三个颜色下去,你这幅画,还不成了挖煤版的东港海景了?” “唉……也是……”花栩栩无奈地摇了摇头,腹中的饥饿感忽然让她觉得手都有些软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又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好奇地看向夏凡,问: “对了,小凡,你不是说,今天罗拉也要来吗?现在都快中午了,她怎么还没来呢?” “哈哈哈……你终于想起罗拉了?”小凡俏皮一笑,“罗拉啊,最近一直住在我家里。我家的厨房已经被她占领了。今天她就算来,也不是来画画的,而是来给我们送饭的。” “什么?!罗拉?给我们送饭?!”花栩栩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对了,她还跟我说,她很喜欢你上次展览给她设计的画展邀请函和海报呢!她最近总埋怨我为什么上次你和她见面的时候,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夏凡继续捂嘴笑起劲儿。 正在笑着,却只见远处,突然有一辆小巧的法国标致汽车缓缓驶来,停在离她们最近的马路边。 “小凡,你给我设的定位还挺方便的。我开车一下子就找到了这里。”世界著名大画家罗拉此刻已经推开车门,一边朝夏凡和花栩栩身边走来,一边手提着两个饭盒,大声对夏凡说话。 罗拉讲的是英语,所以花栩栩也能听懂她的话。看着她心目中如同雅典娜女神般高高在上的罗拉,今天竟然是一身有点儿邋遢的运动装,手里提着两个饭盒,踩着一双拖鞋朝她走来,花栩栩一时间产生一种“我的眼睛今天一定是出毛病了”的错觉。 罗拉似乎注意到了花栩栩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对她抿嘴一笑,热情地招呼道: “花栩栩,很高兴又见面了啊。你看上去脸色可不大好,跟我以前刚熬夜画完画之后那个灰白的脸色有一拼!” “我……”花栩栩见了罗拉还是觉得有些紧张,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咕哝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最近工作有点儿忙……加班累的……” “哦?”罗拉放下两个饭盒,一屁股坐在花栩栩那幅如有千军万马压境般,压抑版的东港海景前面,“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加班累了,而是心态有问题呢?” 罗拉一手捏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琢磨着花栩栩这幅画。 156. 烟消云散 “这幅画,我接手了!” 罗拉只平淡地宣布了这一句,甚至都没问过花栩栩同不同意,便径直坐在了那幅画对面的椅子上。她自顾自地拿起花栩栩带来的水彩和涂料,在调色盘里挤上颜色,接着便拿画笔开始为那幅画上色。 花栩栩目瞪口呆,看着罗拉仿佛立刻进入无人之境一般,将调好的颜色精细地刷在由她完成的画面草稿上。 一旁的夏凡淡淡一笑,拿起罗拉带来的那两个饭盒,扯了扯花栩栩,轻声对她说: “好了,我们别打扰罗拉画画,过来吃点东西吧。”夏凡将花栩栩拉到另一边的长椅上,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丰盛的法式菜肴。 “哇!这……菜也可以做得这么漂亮吗?”花栩栩望着花式不一,摆放和配色颇有艺术感的食盒内部,突然对罗拉随意外表之下隐藏的那份细腻和精致,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这是罗拉亲手做的菜哦,特别好吃!这几天,我每天都吃她做的菜,都怕自己要发胖了呢!”夏凡笑眯眯的说着,顺手将一只油封鸭鸭腿递给花栩栩,“吃吧!这个好吃!这是罗拉的拿手好菜!法国名菜哦!” 说完,夏凡还为花栩栩斟了一杯红葡萄酒递给她。 她俩就这样在一旁边吃边喝,享受着装在餐盒里的法国大餐,那边的罗拉却全神贯注,旁若无人地在花栩栩原本的画面草稿上挥洒色彩。 花栩栩时而瞄一眼远处的罗拉,激动地心情始终难以抑制,真想知道罗拉会在她的草稿上作出怎样一副杰作来。 油封鸭,法式炖菜,新鲜出炉的小面包,配以醇厚的法国红酒,花栩栩和夏凡酒足饭饱,不胜酒力的花栩栩甚至有些微醺,对着面前碧蓝的大海和舒阔天空,嘴角边不由自主地荡起几分惬意的浅笑来。 夏凡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为她那副“远航的天鹅”上色。花栩栩则一个人收拾了饭盒和酒瓶,然后继续坐在刚才的长椅上对着平静的海面独自发呆。 尽管心中好奇,可她还是怕打扰罗拉创作,所以始终没有凑过去看罗拉画画。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罗拉终于冲她喊了一声: “我画完了!” 喝了酒,在午后阳光下昏昏欲睡的花栩栩这才如同被碰触的弹簧一般,兴奋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起身匆匆朝罗拉身边走去。她迫不及待地将目光落于油彩还未全干的画面上,出其不意的画面铺满她惊喜而振奋的全部视野。 与她之前自己设想的压抑海景截然不同,经过罗拉的处理,整个画面突然变得明快起来。 左下角的贝壳形建筑“大剧院”淡然伫立在蔚蓝的海边,在它头顶,一片阳光化作金灿灿的一层薄色,铺满本该无比阴郁、被阴云笼罩的整个画面。 大海泛着涟漪,大风卷起巨浪,令画面看上去动态感十足。 而海的上方,作为画面最重要主体的大片云层,本该如千军万马、大兵压境一般凶险难测,却在罗拉的处理下,用白色和浅灰色,涂抹出某种不堪一击的透明感,仿若被海上的风一吹,被金色阳光一照,便要在空中轻易地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似的。 看似厚重的云团边缘,已经有片片薄云如同飘絮一般被化成一片青烟,散于无形。象征着花栩栩此时凝重的心事,终究会在大风和阳光的“关照”下,逐渐消散,被慢慢化解。 整个画中海景,被左上方的那一片阳光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动态的海风,阴云压境下岿然不动的“大剧院”,动静交融,明暗交错,牵动着观者的心绪也激昂澎湃起来。 “唔……”花栩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副画,长舒一口气,眼中忽然有一股感动的泪涌了上来,在眼眶里直打转儿,“画的真好。我恐怕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了。” “说什么傻话?”罗拉在一旁打趣着说,“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成为所谓‘达到了某种高度’的成功画家。你是你,我是我,你没必要跟我比。各自做好自己,也是一种成功。” 花栩栩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啪嗒”一声落下她湿漉漉的脸颊。 “这幅画就送给你好了。”罗拉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算是感谢你为我设计了那么棒的画展宣传册和海报吧!” 这天晚上,花栩栩小心翼翼地将罗拉为她上色的那幅画带回家,挂在卧室最醒目的那片雪白墙面上。 她打算把它当作一生的宝贝精心呵护,将罗拉对她的鼓励和祝福永远珍藏。 …… 第二天周五,是这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楚云飞从意大利返回的飞机,会在当天晚上抵达海州。到时候时间还不是很晚,花栩栩准备去机场接他,顺便和他一起去吃晚饭。 经过周四整整一天的休整,花栩栩的疲惫和抑郁心情都得到了极大地缓解。于是,周五这一天,她重新打起精神,早早去公司上班了。 公司里的同事依然对她冷眼相待,原本还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也纷纷躲着她。 同期的同事秦仪也在周五这一天终于养好病,重新来上班了。 秦仪虽然在家养病好几天,对于公司内部发生的这件大事却了如指掌。他大概是通过手机查收了最开始污蔑花栩栩的那封匿名邮件,又通过一些同事之间的小团体,微信群里的八卦闲聊得知了花栩栩现在不受待见的悲催处境。 现在公司里大部分人都对她持有一种鄙视而冷漠的态度。整体气氛如此,花栩栩心想,如果秦仪也害怕引起大部分人对他的敌意,而因此避开花栩栩不跟她说话的话,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他总不能为了维护她,就去得罪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吧? 这天早上秦仪上班经过她身边时,如同根本没看见她一样,还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对此,花栩栩虽然觉得郁闷,却也算能够理解,不打算把秦仪的冷漠放在心上。 然而,她刚在工位上坐下,打算调整好心态进入工作状态时,手机却突然收到一条来自秦仪本人的信息: “十分钟后,楼上小办公室见。我和网络部的另外三个人都会在那里等你!” 花栩栩不可思议地盯着那条微信,心想,这还是她收到那封匿名信之后,第一次有同事主动跟她说话。 正怀疑秦仪是不是发错了人,另一条微信紧接着又发了进来,还是来自秦仪的: “栩栩,别发呆了。我先上去,你随后也赶紧来吧!” 说完,花栩栩用余光瞥见,与她隔着几个工位的秦仪已经从椅子上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快步走进了楼梯间。花栩栩心想,他大概是要去楼上的公室,准备和她会合吧? 那我该不该去呢?她心里犯嘀咕了。 10月27日 请假 今天请假。明天恢复更新。谢谢大家关注。 ………………………………………………………………………………………………………… ………………………………………………………………………………………………………… ………………………………………………………………………………………………………… ………………………………………………………………………………………………………… …………………………………………………………………………………… 157. 信任 世恒公司“网络虚拟展览部”,由五名年轻员工组成。他们分别是来自“美创部”的两位美编:花栩栩和秦仪;以及来自“网络技术部”的三名工科男:田子翼、杨光和李佳维组成。 虚拟网展部在公司五十六层,总裁办公室对面,有一间小型的独立办公室供他们日常使用。 这天上午,花栩栩收到秦仪的短信,让她到五十六楼的小办公室会合,她便怀着忐忑的心情,犹犹豫豫地上楼,推开了那间办公室的门。 刚试探性地推开门,将半个身子往里面探着看了一眼,花栩栩却忽然被同期进公司的另一个美编秦仪一把拉住手拽进了屋里。 “唔!”花栩栩吓了一跳,然而一抬头,却发现此刻屋里不止秦仪一个人,还有来自技术部的另外三位同事:田子翼,杨光和李佳维。 “怎么才来?这么慢啊。大家都在等着你呢!”秦仪嗤笑着抱怨了一声,拉过一张椅子,示意花栩栩坐下说话。 “你,你们……”花栩栩有点儿懵。最近公司里除了佟主编,根本没人主动跟她说话,她还以为自己早已众叛亲离,没有人再相信她了呢。 杨光是他们几个里最机灵的,他赶紧起身,将临近走廊那边的窗帘拉起来遮上,以防走廊里的人透过那扇玻璃窗看到他们正在屋里开小会。 “栩栩,你最近怎么样啊?是不是很难过?”离花栩栩最近的李佳维心疼地问她。 花栩栩记得,几个月前她和云飞闹别扭搬出了他们共同的住处,就是李佳维为她雪中送炭,让她住到了他父母经营的家庭旅馆里。李佳维为人憨厚,那段时间没少照顾她,是花栩栩在公司里不可多得的朋友。 听他这样关切地问她,花栩栩突然感到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委屈。像摔得很疼又被人温柔扶起来的小孩子,没人管她倒还好,一旦有人来关心,压抑在心里的那些苦水,反而肆无忌惮地涌了上来。 “我……我过得不大好……”花栩栩垂着头,苦涩地嘟哝着,“公司里都没人再来跟我搭话,大家都用鄙视的态度看待我,对我很冷漠。这我能理解……所以,我还以为,你们也跟他们一样,不愿意理我呢……” 她抬起头,却看到四位男士同时用心疼而怜惜的目光默默注视着她。 “哎呀,你这是说得什么傻话啊?”秦仪坐在花栩栩另一边,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平时在工作上交集也最多。我们最了解你的为人了,怎么会轻信了那封匿名邮件对你那么过分的诋毁和污蔑呢?” “就是!你工作这么努力,是我们几个人里加班最多的,工作才能也备受肯定!怎么可能像那封邮件里所说的,是靠不正当关系上位的心机女表?!”坐在她对面的杨光也义愤填膺的为她说话,“你的人品我们都很清楚,那封匿名邮件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想让你在公司里做不下去!” “杨光说得对。”一直坐在一旁冷静倾听的“虚拟网展部”部长田子翼也说话了,“发匿名邮件的人用心险恶,恐怕不只是跟你有私人恩怨这么简单,他这么做,不仅害了你,还破坏了整个公司原本积极向上的凝聚力,这明摆着就是挑拨离间,破坏公司内部的和谐与团结。所以,无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用心,必须把他揪出来,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四位同事这样信任和维护她,花栩栩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她眼圈红红的,温热的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却倔强地忍住了,没有让眼泪留下来。 “所,所以,你们是在调查发匿名邮件的那个人吗?”花栩栩忍住激动地情绪,问坐在对面的田子翼。 “是的。这也是楚总的意思。”田子翼说。 “云飞?是云飞让你们调查这件事的吗?”她有些吃惊。 “其实就算楚总不吩咐,我也打算自己调查一下这件事的。”身旁的李佳维说,“不能让你白白这样受委屈。背后说人坏话,还群发给公司里每个人,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我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谢谢你,佳维。”花栩栩感动的差点儿又窝心地哭出来,嘴唇颤巍巍地紧抿着。 “这个事情一出,楚总就从意大利给我打来电话,把这件事的利害关系跟我讨论了一下,”田子翼不愧是被任命为部长的人,深受楚云飞的信任,“楚总和我都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必须查清背后是什么人在捣鬼,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楚总信任我们这个部门里所有的人,所以就让我牵头,在大家的协助下开始偷偷调查此事。我们这儿的三位工科程序员一直在追查匿名邮件的出处,再加上秦仪这个包打听,几天下来也是颇有成效。我想,不出两三天,事情的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原来是这样。”花栩栩欣慰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是不想理你,我们最近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跟你说话,是怕打草惊蛇,被那个发匿名邮件的人有所察觉。”杨光说。 “嗯,我懂了。”花栩栩点点头,嘴角弯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不过啊,栩栩,有些事我还是很想问问你。”杨光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对她说,“关于你和邮件里提到的那个苏忆尘……就是梁慈念的儿子,你们以前……你们有没有……” 杨光好像是很怕花栩栩难过,不忍心再说下去。花栩栩却知道他想问什么。 “苏忆尘确实是我大学时候的初恋男友。”花栩栩唏嘘着抬起头,坦荡而伤感地对上身旁四位朋友关切的目光。 “这件事既然传出来了,我想,我至少应该把真相告诉你们四个。”她整理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说道:“我和苏忆尘恋爱不到一年,在我大二那年他却突然离开。其实当时我们就分手了,是他单方面提出的,而且,他也没跟我解释为什么要突然分手。我还因此……埋怨过他。 “然后在接下来的差不多四年时间里,我从未收到过他给我写的任何一封信或是邮件。我以为他已经彻底把我忘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还会不会回来。所以后来,我遇到了云飞,就……很自然的和云飞走到了一起。 “后来忆尘突然回来了,我也很吃惊。可是,让我更吃惊的是,他竟然声称在四年里,从未间断地给我写信,每周都会从遥远的法国给我寄一封信。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骗我,可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母亲,梁慈念私藏了那些信,导致忆尘给我写的每一封信,都在寄出来之前被她截住,毁掉了。” 花栩栩说到这里,身边的四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梁慈念是不愿意我和她儿子交往的。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我配不上忆尘。可是忆尘回来以后,却坚持不肯放弃我,一定要我回心转意和他重归于好。可是……我已经有了云飞,再说四年了,我早就当他已不再把我放在心上,怎么可能重新回到他身边去?” “所以,为了满足儿子任性的心愿,梁慈念才会恨你,才会对世恒出手,逼迫你和楚总分手?!”秦仪忍不住插话进来。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花栩栩沮丧的点了点头,“所以,即使发匿名信的人对我无端污蔑,我还是无法完全撇清我与苏忆尘,以及梁慈念之间的矛盾瓜葛。梁慈念针对世恒,确实跟我和云飞的关系有关,我自认为……对于世恒最近的一些麻烦,是应该负有一定责任的。” 花栩栩从未感到如此难受。内心深处,她其实一直很自责,自责是她让整个公司,让云飞白白付出了那么多辛苦,陷入那么多麻烦中。 158. 第二次机会 听花栩栩解释完事情的原委,其余的四人都忍不住唏嘘了一阵子。 “可即便是这样,该为这一切承担后果的也不该是你啊。”李佳维耿直的说,“错的一方终究是梁慈念,她却霸道的想要逼你付出代价,为她自己的过错埋单。更不用说,她竟然还想逼你和她儿子在一起。这个行为真是太无耻了!” “而且还牵连到世恒全公司……唉……”杨光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总之目前当务之急是查清群发匿名邮件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田子翼转而对另外三人说,“栩栩的事我们暂时保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免得这个人又像上次窃取公司机密的肖承一样,突然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证据了。” “子翼说得对。这次我们一定得抓住这个人,说不定能这件事跟梁慈念和齐天枭有关,可以让我们趁机把对方的狐狸尾巴也揪出来呢。”李佳维说。 四个人又安慰了花栩栩一会儿,便分头离开了那间小办公室,各自回去干活了。 有了伙伴的支持,花栩栩心里踏实多了,对于公司里对她冷言冷语,一脸鄙视的那些同事更加不予理会,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傍晚,花栩栩加班加到七点才关电脑,匆匆离开公司打了一辆车往机场赶去。楚云飞的飞机晚上七点半落地。她正好赶得上去机场接他,两个人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家。 在“国际抵达”的一个出口,花栩栩远远看见云飞托着行李往外走。浓浓的思念令她热泪盈眶。他不在的这个礼拜,她受了太多委屈,心里实在太难过,也太累了。于是,她二话没说地冲他跑了过去,扑进他厚实的怀抱里。 “栩栩……”他一只手紧紧搂着她,嘴角边荡起疲惫而满足的笑意,“想我了?” “嗯。”花栩栩在他怀里蹭了蹭他胸口,千言万语却都化成一句没出息的哽咽。 “好了好了,怎么还掉眼泪了?不想见到我?一看到我就掉眼泪。”云飞叹着气轻笑着,温存的哄了她一会儿。 花栩栩抹干了脸上泪痕,帮云飞拖了一个小箱子,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朝机场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时间也晚了,他们只在离住处较近的一家中餐馆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简单吃了一下,就回家了。 云飞因为要倒时差,回到家先休息了一会儿就换上运动装,到楼上的跑步机上跑步去了。 花栩栩收拾了一下屋子,洗了澡,坐在楼下客厅里翻几本闲书看。 云飞在楼上运动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洗了澡下来,端起花栩栩早就给他热好的牛奶一饮而尽。 “看什么书呢?这么津津有味的。”云飞朝花栩栩身边走去。 “你刚从欧洲带回来的杂志。这里有关于罗拉上次在法国举办画展的报道。” 花栩栩看得入了迷,眼睛都没从杂志上抬起来,一边跟云飞说话,一边继续翻弄手中的杂志。 楚云飞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挤在舒适的沙发里,一只手臂环上她瘦弱的肩头。 “看来罗拉比我有魅力。有了罗拉,你连我都懒得看了。”他假装抱怨着凑到她耳边说。 “不,不是……”花栩栩这才把那本杂志给合上,依偎在云飞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你是不是很羡慕罗拉?可以心无旁骛的做一名画家,全心全意的画自己喜欢的作品。”云飞微笑着,专注地凝视着花栩栩甜美的脸庞。 “我……有时候确实很羡慕她。我很喜欢她的画,让我有一种……我这辈子恐怕都很难超越她的遗憾。心无旁骛地做一名画家当然好,可是,我也很喜欢现在工作啊。真的让我放弃现在在世恒的工作,我还有些……舍不得。再说,我也舍不得你啊。” 她小鸟依人地在他怀里依偎得更深了,一双绵软的胳膊环着他的腰,脸在他怀里沉醉地蹭了蹭。 她缠得他很受用,云飞一低头轻轻吻在她头顶,大手宠溺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胳膊和后背。 “嗯……这还真是个两难选择。”他也忍不住在她耳边低语,“好吧,你的心情我理解了。没关系,我们慢慢想办法。或许,将来会有更好的契机出现,能两全其美,成全我们各自的小纠结和小私心。” “对了,你去意大利见到了布吕尼老先生,结果怎么样?”花栩栩问。 “这次爷爷算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其实就算我本人不去拜访布吕尼老先生,他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也早就不再迁怒于我和公司了。只是我想更圆满地解决这件事,所以才带着诚意亲自去拜访他。毕竟我们也有很抱歉的地方。” “嗯嗯……”花栩栩心怀愧疚地点了点头,“你不是说想争取让他重新和世恒签约吗?有希望吗?” “这个嘛……”云飞低下头,神秘地对她笑了一下,“这就要看我们世恒有没有这样一位……幸运的人才,能助我拿下这单合约了。” “什么?幸运的人才?这是什么意思?”花栩栩更好奇了。 “也就是说,在我的一番努力下,布吕尼老先生已经正式考虑与世恒重新签约的可能性了。但是,世恒弄丢了他自己做出来的策展方案,他目前又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来策划下一次展览。所以……”云飞卖关子似的停在这里,笑眯眯地凝视着她泛起红润的小脸。 “所以什么?”花栩栩急切的追问。 “所以老先生打算给世恒第二次机会,这次机会取决于我们是否能拿出一份令他满意的策展创意。如果们能拿出令他老人家满意的策展方案,那么,他就同意和世恒重新签约。如果我方拿出的创意他不满意,签约的事自然就不可能了。” 花栩栩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的走向,看来能不能最终签约,还存在很多变数。她思虑片刻,心中依然遗留着诸多困惑,为难的叹着气,继续问云飞: “那你打算让谁来做这份至关重要的策展方案呢?” “这个嘛……我们公司人才济济,我知道有许多人都希望自己有机会为布吕尼这样的油画巨匠设计展览。”云飞慢条斯理的说,“对我们这个行业的人来说,无论是谁,如果能被布吕尼成功选中,都将成为他整个职业生涯中不可多得的光辉一笔。所以,我打算给公司里所有想参与这次竞争的人一个机会,让有兴趣的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作品,最后交给布吕尼老先生,让他决定最后的胜出者是谁。” 听到这里,花栩栩突然热血沸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已然开始激烈地跳动起来。 不过,既然大家都能参与这次投稿,那么,竞争也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吧? 159. 竞争开始 接下来的周一,楚云飞在例会上宣布了在全公司范围内,征集布吕尼画展创意的决定,引起公司上下一片沸腾。 花栩栩相信,世恒公司人才济济,现在一定有许多人都在暗中摩拳擦掌,等不急要在这次竞争中一展才华了。 然而,想在这次征集中脱颖而出又谈何容易呢?只是“策展部”和“美创部”两个部门,就有许多经验丰富、才华横溢的专业展览设计师。要想赢过他们,花栩栩心中并无胜算。 好在她心态也很好。既然技压群雄是她区区一个新人难以做到的,那么,她也只好抱着重在参与、相互切磋,努力了就不会后悔的心态,尽力参与到这次堪称惨烈的内部竞争中。 交稿期限为一周,既周日上午九点前,参与竞争的设计方案必须要完整地发送到主编佟煜的办公信箱里。 花栩栩自认为她唯一的优势,只在于她比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提前两天知道了这个消息。毕竟云飞上周五晚上回海州之后,第一个被告知这件事的人就是花栩栩。 云飞去意大利出差一周,旅途劳顿,工作又费心劳神,于是上个周末,他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休息和倒时差。花栩栩就抓住了这段大好时间,整天把自己闷在小卧室里,独自思考该拿出怎样的创意才能让布吕尼那位挑剔的老先生满意。然而想了两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点子来。 周一,她与其他同事一样开始了白天忙碌的工作。晚上,她缩短了自己的加班时间,特意提早回家,继续考虑展览方案的设计。 这天晚上,楚云飞参加完一个招待酒会回到家,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他悄悄走上楼,脱衣服洗了澡,发现花栩栩屋里的灯还亮着,细碎的灯光从门缝里投射出来,引得他无奈轻笑,走过去轻敲她的房门走了进去。 推门一看,他这才发现,她竟然正趴在地毯上,将有关布吕尼的各种报道、杂志和其他资料铺了满满一地。 “这是在干吗?摆摊卖书吗?”他苦笑着,光着脚小心避开那些杂志,才艰难地没有踩到其中的任何一本,挪步到她身边。 终于走了过去,他在花栩栩身旁席地而坐,一把揽住了她的细腰。 “唔!”花栩栩的思绪这才彻底被他打断,吓了一跳似的,以一个侧身躺着的姿势翻过身来,看着正在用暧昧的手法给她“按摩腰部”的楚云飞。 “我知道你想拿出最好的设计来,可是,你也不能把自己给累着啊。”他索性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将她扔在了床上。 “嘶……”花栩栩痛苦地哀叹一声,皱着眉揉了揉不知从何时开始酸痛起来的肩膀。 “怎么了?哪里疼了?”他坐在她床边,一双大手揉上她有些僵硬的后背和肩甲骨。 “大概是刚才那个姿势不知不觉中摆了太长时间,肩膀这里好酸啊……”花栩栩叹着气说。 “这里吗?没事,我帮你揉揉就好了。”云飞笑眯眯的说,动作轻缓地开始为她按摩。 结果,他按着按着,竟然将花栩栩的睡衣也顺手脱掉了,一俯身将她压在床上吻着她。 “云,云飞……”花栩栩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我,我还想再考虑一会儿……创意的事……” “嗯?还考虑什么?难不成……那些破杂志,比你的霸气总裁兔更有吸引力?” 说着,他厚实的唇不容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嘴。 缠绵到半夜,花栩栩精疲力尽,沉沉睡去。楚云飞嘴角边荡起一丝疲惫而满足的浅笑,帮她拢了拢被子,紧拥着她也跟着进入梦乡。 结果,时间已经到了周四,花栩栩却还是无法想到任何一个能令她满意、足够好的创意来。 这天下午,楚云飞硬拖着她提前一个小时下班,说是要开车带她一起到东港的山体公园去看夜景。 夕阳西下的傍晚,海边夜色美得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花栩栩一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美景,心里还想着设计布吕尼画展创意的事。 “你就那么想被布吕尼选中吗?”云飞边开车,边淡淡地开口问她。 “也不是。只是想尽力而为而已。”花栩栩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最近几天,她心里装的事太多,大概在无意间对云飞也有些不大上心,“云飞,抱歉,我最近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云飞笑着摇摇头: “我理解。当一个工作狂想一心一意地完成一项工作的时候,总是很难很好地照顾到身边其他人的心情。” 花栩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嗯?你的意思是,我是工作狂?!”她有些吃惊,还有些小小的不忿。 “你不是吗?”他笑着反问她。 “我……我不觉得我是工作狂。我只是喜欢自己正在做的事而已。又不是其他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了……”花栩栩低着头,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哝着。 “哈哈哈哈……好吧,那照你这么说,我也不是人人都说的那种工作狂哦。我也跟你一样,只是想把我喜欢又认为该做的事都做好而已。” “本来就是这样嘛。”花栩栩轻声抱怨着,身子倚过去,半靠着云飞厚实的手臂甜丝丝的对他说:“等这次的事结束了,我一定好好陪你。” “哦!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记住了!”云飞得意的一笑。 他要带她去的地方到了,是一片远看过去就觉得非常茂密的森林公园。 “这里是?”花栩栩困惑地问。 “这个地方,说不定会给你带来一些很特别的体验和灵感。”云飞微笑着,牵着花栩栩的手,穿过一道铁栏杆,走进位于山顶的那片树林深处。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他们走过一片曲径通幽的小路,前面更加厚重的黑绿色树林,不禁让花栩栩感到有些害怕。 “云飞……这里面安全吗?好黑啊……” “没事。这里其实是一个全封闭的需要门票才能入场的森林公园。占地面积不大,却很有气氛。只不过,为了带你来这里,我事先把这里包场了而已。” “包,包场?”花栩栩听得有点儿晕,心想,逛个公园也要包场吗? “不包场的话,这里人太多,噪音太大,就没有我想让你体验的这种很特别的意境了。”云飞继续说,“对了,我还让工作人员特意调暗了灯光,所以周围才会有点儿黑。栩栩,你小心脚下。” 说着,他走得离她更近了,半扶着她缓缓向前走,终于走到茂密且幽暗的密林正中心。 160. 醉了 浓重的纯黑,从四面八方围绕着花栩栩,几乎将她完全包裹。 楚云飞不再说话,也放开了她的手。但花栩栩却依然能感觉到,他一定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陪着她。因此,她心里并不害怕。 四周是浓重的树林,逐渐适应黑暗之后,花栩栩隐约发现,这黑暗并非处于一成不变的凝固状态,而是动态的,是伴随着清爽的海风和气流缓缓移动的。 睁大眼睛细看周围,几缕细弱而暗淡的夕阳,还是成功穿透了摇曳的树影,将隐晦的光投进花栩栩所在的奇妙空间之内。那微弱的光线,随着树林中的枝叶缓慢摇摆,偷偷摸摸的,又好似来自外界的眼睛,小心翼翼偷窥着被树林笼罩的黑暗小世界。 尽管视野被黑暗笼罩,受到阻碍,然而这里的声音却异常丰富。 山下的大海,传来一阵阵浪花翻滚的波涛声,和着海鸥时而啾啾的鸣叫,以及树枝和树叶间细碎的摩擦声,各种声音如诗如歌,时高时低,接连不断地灌进她耳朵里。 因为视野受阻,听觉却在同一时间变得更加敏锐。花栩栩闭上眼睛,细听着来自身边树林,以及被树林完全遮挡的大海上,传来的各种生动而有趣的“协奏曲”,疲惫的心灵在此一刻完全放松下来。 自然的力量是这么不可思议,将她置于前所未有的奇妙空间。看得见的乌黑树影,和看不见的广阔大海、蓝天同时作用,将她的想象力推向极致。 静默着站在树林中足足十分钟,花栩栩内心深处,满溢着无以言表的神秘和感动。 楚云飞从她身后低声唤了一声,同时将温暖的手搭在她略有些颤抖的瘦弱肩头。 “栩栩……这里日落以后有些冷,小心着凉。” 他果然就在她身边很近的地方,一直静静守着她。 “嗯,”花栩栩点点头,睁开眼睛,朝云飞的手伸过来的方向靠过去,精准地揽住了他的手臂,“云飞,我们可以走了。” 这天晚上,楚云飞大概猜到花栩栩想一个人躲在卧室里思考展览创意,便没有打扰她,只温存地嘱咐了一句让她不要睡得太晚,就一个人回卧室洗澡、休息去了。 花栩栩回到屋里,又将她搜集到的有关画家布吕尼的各种资料匆匆翻看了一遍,便打开电脑,开始将今天在海边那座山体小公园树林中感受到的奇妙和感动,以文字的形式尽情抒写出来。 她想先整理一下今晚各种零散而深刻的感受,再确定展览方案的思路和走向。 构思用的白纸本也被她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她手执一支铅笔,随心所欲地将零散的想法勾勒在雪白的纸面上,想找到最好的切入点来为这次展览做设计。 时钟敲响十二点,想起云飞嘱咐她不要睡得太晚,花栩栩会心一笑,放下铅笔和画纸,乖乖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周五,日子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而忙碌。秦仪发来微信,告诉花栩栩,发匿名邮件污蔑花栩栩的那个人他们已经找出来了。 然而秦仪却拒绝透露更多细节,只说这件事他和技术部的三人会看着办的,让花栩栩不要为此事分心,只要专心做她的策展设计就好了。 看到这样的好消息,花栩栩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相信秦仪和技术部的三位同事绝对有能力处理好这个棘手的问题,更不用说,他们的背后还有楚云飞这个总裁坐镇指挥,根本轮不到她去操心。 周六,楚云飞一大早就出门参加圈内人士的聚会了,他甚至没有叫醒还在熟睡中的花栩栩。 花栩栩知道,他这是想让她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扰的情况下,好好做她的策展设计。 于是,安静的小楼中,她开始了新一天的埋头苦干,将这两天在心中逐渐酝酿成形的创意串联起来,终于在周六深夜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周日凌晨,她心满意足地按下了电子邮箱的发送键,将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策展设计以压缩包的形式发送到主编佟煜的邮箱里。 邮件刚发送成功,她便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钥匙开门声。云飞回来了。 “云飞,”花栩栩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推门走出卧室,匆匆下楼准备去迎接他。 “栩栩……”云飞推门走进来,正好赶上花栩栩迫不及待地跑下楼,一头扑进他宽厚的怀抱中。 看着她兴匆匆的样子,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一抹愉悦的浅笑: “这是怎么了?才一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他的呼吸带着几分酒气,令花栩栩好奇地抬起头,望着云飞微微泛红的脸颊。 “云飞?你这是……喝了很多酒吗?”她忍不住问。 楚云飞作为“世恒中国”的总裁,平时也总要参加一些圈内人士举办的酒会之类应酬性的场合。可是云飞一向酒量很好,喝的也不多,每次回来基本上都看不出他其实是喝过酒的。 可是这次似乎跟以往的每一次都很不同。他不仅脸颊泛红,呼吸之间带着酒气,就连笑意、眼神和动作,都带着几分明显的微醺之意。 “哎呀呀,喝得有点儿多,被老婆看出来了。这可怎么办?”他懒懒地笑着,借着酒劲儿紧搂着花栩栩就不松手,还将湿漉漉、厚实的唇也凑过来,在花栩栩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怎么喝了这么多?”花栩栩倒也没有怪他,只是觉得今天的云飞有些反常。平时都那么克制的,为何今天就喝多了呢? “嗯……亲爱的,先别管我,你的设计做好了吗?”他死皮赖脸的缠着她,拥着她,两个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嗯,做好了,刚给佟主编发过去。”花栩栩说。 “太好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对自己的设计很满意吧?”他虽然有些醉了,却还是看得出她脸上那份淡淡的喜悦和满足。 “还好吧……其实我也没什么信心会赢过那么多人。”花栩栩很老实的说,说完又突然转回话题,“云飞,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哦……还是要问吗?”楚云飞耍赖地又将嘴唇凑过来,在她侧脸上印上湿湿的一吻。 “是不想告诉我吗?”花栩栩更困惑了。 “不是不想告诉你……”云飞思虑片刻,终于还是无奈地对花栩栩摇了摇头,说:“好吧,那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好了。你猜我今天是跟谁出去喝酒了?” “谁?”她想了想,说:“根据我的经验,工作性质的应酬,你一般都不会喝多。那么既然喝了这么多,还这么反常……啊!该不会是跟秦铮院长出去喝酒喝多了吧?!” 花栩栩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责备语气追问着:“是不是?!” “哈哈哈……秦铮啊……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和秦铮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喝多过了……嗯!下次找他喝一次去,把他灌趴!” “云飞!”花栩栩怨念的推了推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卧室的大床上,“既然不是秦医生,那是谁啊?” “嗯……”楚云飞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一脸笑意地望着花栩栩帮他解下领带,脱去外衣,“我今天晚上,是去和你的好同事,好队友,秦仪、杨光、田子翼和李佳维他们喝酒去了!” “什么?!”花栩栩大吃一惊,手里的动作都停住了,“是秦仪他们……这么说,你是和自己的部下去喝酒了?!还被灌得这么醉?!” “你觉得我醉得很厉害吗?”楚云飞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比起他们,我已经够清醒了。我好歹还能自己回来。那几个人,都是我一个一个叫车给送回家去的。” “啊……”听到这里,花栩栩彻底无语了。 感情是总裁把部下给灌醉了。 161. 解决 楚云飞脱了外衣,迷迷糊糊地走进浴室去洗了个澡,走出来的时候,酒又醒了几分,脸上的疲倦却更深了。 他拉扯着花栩栩陪他躺在床上,不准她逃走。 “云飞,你为什么和秦仪他们一起去吃饭?”她被他搂在怀里,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他英俊无敌的脸庞。 “为了庆功啊。”他疲惫地对她笑着,大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颊。 “庆功?有什么好事吗?”转念间,另一件事突然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哦!秦仪说,他们已经查出了前几天给全公司群发匿名邮件的那个人。难道是为了庆祝这件事?!” “哼哼……”云飞笑得一脸得意,“对啊!你一心在做策展方案,我们不想让你分心,所以,这件事,就由我和田子翼他们出面已经悄悄解决了。” “发匿名邮件的人到底是谁?”花栩栩好奇的问。 “田子翼他们顺着此人的发件箱一路追踪,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公司人事部的男职员,名叫程昀。”云飞说。 “程昀?我完全不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个人……”她皱了皱眉,困惑的摇着头,“我跟他无冤无仇,所以……果然是有人背后指使他做出这件事的吗?是梁慈念吗?对了……你们质问他本人了吗?” 花栩栩一肚子问题,楚云飞轻笑着,将唇凑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当然是质问了本人,也确认了其中一切关联,才正式得出结论的啊。”云飞说。 “这么说……你们今天就是去揭露这个人的?你和田子翼他们一起?” “对啊。再此之前,我们已经掌握了程昀今天的日程,知道他从中午开始就会一直呆在家。于是,我和他们四个人,就直接开车找到了程昀家。” “天哪!你们做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让我知道!”花栩栩忽然觉得她好像错过了很多事。 “你不是忙着做创意吗?再说,这种事,你不必亲自去,有我和田子翼他们就足够了。”云飞笑得一脸温软,对她继续说,“结果程昀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我们稍微一吓唬,他就把什么都招了。” 说到这里,云飞故意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问: “现在我倒是很想让你猜一猜,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陷害你,让程昀在公司里到处散布你的谣言的呢?” “谁?难道不是梁慈念吗?”花栩栩心想,云飞这个问题多此一举,这不是很明显吗?除了梁慈念,还有谁会这么坑她? “如果我说不是梁慈念呢?你觉得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想害你?”云飞像是早就预料到花栩栩会有这样的反应,继续问。 “还有谁?想害我在世恒混不下去……害我离开世恒吗?”花栩栩也不傻,皱眉思考片刻,忽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问他:“难道说……是齐天枭?” “呦!你终于开窍了。”楚云飞笑着将她在怀里搂得更紧。 花栩栩沉默良久,脸上的表情复杂而伤感。本以为齐天枭这个人就算再阴险,也不至于对她本人怎么样。可没想到,为了逼她离开世恒,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打击她、诋毁她的名誉。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程昀呢?”少顷,她又问,“要辞退他吗?” “他必须离职。出了这样的事,公司再也无法信任这个人。留下他,只会多一个隐患。”楚云飞说,“但是,在他离职前,必须将发匿名邮件诋毁和污蔑你的事澄清一下,并向你郑重道歉。这样才能尽可能降低这件事给你带来的不利影响。” “可是……他既然都要离职了,还肯做这样的事,为我说话吗?”她问。 “当然肯。因为我给他开出了不错的解约条件。首先,公司会多支付他一个月的工资。”云飞说,“再则,他做了这样的事,如果被外人知道,恐怕连下一份工作都会很难找。所以,我答应他,会让人事部为他出一封内容中肯的推荐信,对他背叛公司的事绝口不提,为找下一份工作提供方便。” “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吧。”花栩栩伤感地嘟哝着。 时间很晚了,楚云飞忙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终究是很累了。他缠着花栩栩又腻味了一会儿,终于两个人裹在同一条被子里,相拥入睡。 第二天早上,花栩栩先从睡梦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云飞安沉而美好的睡颜。 他的五官那么深刻、英俊,看得她失神良久,只是那么样默默的注视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怕把他吵醒,她一动也不敢动,躺在他厚实的怀抱里,享受着他的体温带给她最踏实的甜蜜感。 她忽然想起昨天深夜发出去的那封邮件,其中包含着她寄予厚望的那份策展设计稿。 其实花栩栩对这件事的态度很现实。她并非入行多年、经验丰富的高级策展设计师,只不过是刚学了一点皮毛的小美编而已。 她认为自己能够中选的可能性其实很低,可即便如此,她仍不打算放弃任何一个能在竞争中获得肯定的机会。 她想展示的是一种态度,一种不甘于人后、勇于展示自己才华的精神。 最近的匿名信事件,真的让她心里憋了一股劲儿。至少,通过这件事,她想让公司里的同事们看到,她不是那种毫无用处,只凭借所谓“特殊关系”上位的心机女。她也是有才华的,她也是一直努力拼搏到现在,才得到了目前为止的诸多机会。 失败了、跌倒了,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证明自己的勇气和底气。 躺在云飞怀里,她对着雪白的天花板长叹一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呆呆的在床上躺了足有半个小时。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起床去干点儿什么,云飞的手机,却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来电铃声。 楚云飞被手机铃声唤醒,睁开还有些酸涩的眼睛,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半了。 “唔……竟然睡了这么久……”他低声嘟哝着,按下了手机接听键,“喂?佟主编,怎么样?” 花栩栩心想,打来电话的人是佟煜,时间已经过了早上九点,那么……也就是说,策展方案的交稿截止时间已经过了,佟煜这是来向云飞汇报投稿情况的吗? 她果然猜对了。躺在云飞身边,她也可以清楚地听见云飞与电话里的佟煜之间的谈话。 “楚总,截止到今天早上九点,我邮箱里一共收到来自世恒内部员工投过来的二十五份为布吕尼老先生设计的画展策划案。” 二十五份?!这么多的吗?!花栩栩大吃一惊! 162. 公平 楚云飞对于公司内部收到二十五份展览策划案投稿这个消息,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 “楚总,要不要我把这些策划案发送到您邮箱里,您先过目一下?”佟煜问。 “不用。我没必要看,而且,这次我也打算彻底避嫌。”楚云飞说,“这件事交由你全权处理。你先把这些策划案的作者一一记录,然后给他们每个人编号。编完号,再把策划案中作者的人名全部删掉,只留下编号。人名和编号如何对应,务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也不用告诉我。最后,把所有只含有编号,不含人名的二十五份策划案,直接打包发送到布吕尼先生的邮箱即可。等那边挑选有了结果,必然会通知我们。” “真的要做的这么彻底吗?”听佟煜的语气,对于云飞的决定,她也是有些吃惊。 “是的。公平起见,也是为了对策展方案彻底保密,我思虑再三,只有这样做才是最好的。”云飞说。 “那甄选结果出来以后,要怎么公布给大家呢?”佟煜又问。 “据我估计,如果布吕尼对我们的画展策划案感兴趣,一定会尽快与公司签约,并尽早在海州筹办这次画展。老人家经过上次策划案被窃取的事以后,对保密措施也更加在意了。因此,或许,只有当画展真正开始筹备,甚至即将筹备好之时,我们才能最终确定,到底是谁的作品得到了老先生的青睐。谜底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揭晓。”云飞说。 “嗯,我懂了。可是,其他没有中选的二十四个人呢?要怎么通知他们?” “出于保密考虑,只有在布吕尼画展开展后,我们才能联系其他二十四位落选者,将结果告知他们。你要保留他们每个人的邮箱地址和联系方式,到时候由你出面联络。同时争取意见,问他们愿不愿意将自己的策划方案在公司内部进行一次公开。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在全公司范围内举办一次小型展览,将中选和没中选的所有25份方案,连同姓名和编号一起公布出来,方便大家相互切磋和学习。等到那时,大家也会明白,这次甄选是否公平,是否存在暗箱操作的嫌疑。” “明白了!”佟煜说,“我看这个办法可行。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说三道四,说甄选过程不公平,偏袒了谁谁。这样做,就彻底让人无话可说了。” “嗯,那就这么做。在事情公开前,还请您务必将作者名字与编号的对应彻底保密。”云飞最后嘱咐道,“还有,以免夜长梦多,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务必按我说的做法,将全部画展策划案尽快发送给布吕尼那边。” “好的。” 说完,佟煜挂断了电话。 对于云飞和佟煜的这个决定,花栩栩听了,心里被着实震撼了一下。 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到底谁投了什么样的策划案,除了设计师本人和持身中立的佟煜之外,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连云飞也都没看过。最终结果公开后,所有策划案又将被全部公开出来,让大家彻底无话可说。这样一来,这次甄选,就完全变成了一次没有暗箱操作,完全不放水的公平竞争。到底谁会中选,只由布吕尼老先生那边独立裁决。 “怎么样?我这么决定,你也没意见吧?”云飞挂了电话,凑过来吻了吻花栩栩软糯的唇瓣。 “我怎么会有意见呢?这样最好了。”她欣然一笑,双臂揽上他的脖子,抬头主动亲吻着他。 第二天周一,早上九点,花栩栩准时在工位上坐好,打开邮箱正要查收一整天的工作任务。忽然,她看见收件箱最上方,一封新的匿名邮件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发进了她的邮箱。 仔细看了一眼匿名邮件的发件地址,正是上星期一给全公司群发匿名邮件诋毁她名誉的同一个地址。而这次的匿名邮件,又是采取了同样的群发方式。 花栩栩有些紧张,叹着气将邮件点开,发现里面是一封发给“公司全体同仁”的澄清和道歉信。 信中此人将自己的上一封邮件解释为一时鬼迷心窍,收了竞争公司总裁齐天枭不少好处,而将齐天枭发给他的邮件转发给世恒所有员工的“愚蠢行为”。 此人称齐天枭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扰乱视听,挑拨离间,破坏“世恒中国”在业内的清誉和公司内部团结。 他所说的关于花栩栩的许多事,都是子虚乌有,故意添油加醋编造出来的虚假故事。齐天枭这样做,是为了通过污蔑花栩栩打击楚云飞,引起公司全体员工对总裁的不信任,等等。 花栩栩将这封邮件从头到尾看了两遍,里面对于诋毁她人品之事做出了郑重道歉,却避重就轻地没有提起她的确是梁慈念的儿子,苏忆尘的前女友这件事。更没有提到梁慈念之所以打击世恒的原因也确实跟她有关。 她想,或许这是云飞用心良苦,特意嘱咐此人不要提及这些事,好将同事们的注意力引导向齐天枭身上,少去关注花栩栩、楚云飞与梁慈念之间的那点儿恩怨。 云飞之所以这样做,想来一定是为了保护她,想将此事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程度。 然而花栩栩心里的愧疚感却很难就此消解,事实就是事实,她无法改变梁慈念因为记恨她而针对世恒的事实,更无法阻止梁慈念将来可能继续采取手段对世恒不利。 下午两点,楚云飞和佟煜在公司内部发布了一则公开消息。他们首先通报了于昨天上午截止的布吕尼画展策划案的征集情况,并告知全体员工,他们已将全部二十五个策划案以匿名的方式,于昨天中午十一点发送至布吕尼老先生的私人工作邮箱。 此次甄选和最终公开流程,也由主编佟煜,通过公告,对大家进行了详细解说。她这样做,就是为了确保所有人都清楚一点,那就是:甄选采取完全公平的竞争方式,即便是总裁楚云飞也无法干预最终结果。公告中,她还鼓励已经投稿的25名设计师在最终结果公布后,积极地将自己的策展方案在公司内部进行公开,完成整个明晰透明的甄选过程。 这一公告立刻在公司内部引起热议。自此,大家都明白,没有人可以对此次甄选环节动手脚,任何想要偏袒其中某个人的方法都是行不通的。 早上的匿名信澄清邮件,再加上下午总裁与主编的联合声明,对公司内部的办公气氛起到了极大的正面影响。 连日来一直笼罩在世恒上空疑虑的阴云,终于在这一天得以大大缓解。 11月3日 请假 今天实在忙不过来了。请假。见谅。 本文将于40万左右完结。很有可能到不了40万。 敬请期待故事大结局。 感谢支持和理解!!!谢谢! …………………………………………………………………………………… ………………………………………………………………………………………… ……………………………………………………………………………………………… …………………………………………………………………………………………………… 163. 陪他去度假? 正如楚云飞所料,收到25份策划案的第三天,布吕尼就打来电话,说他对收到的策划案非常满意,决定采用其中的一份作为接下来盛大展览的策划创意,并同意与“世恒中国”重新签订合约。 花栩栩作为25分之一,不得不避嫌,没有参与这次展览的筹备工作。楚云飞也不愿过多插手这件事,反而将所有筹备工作都交给了佟煜和“策展部”部长全权处理。 展览将于一个半月之后正式举行,一切与之相关的工作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中。 当然,到底是哪位设计师有幸被意大利油画巨匠布吕尼选中,也是完全处于保密状态中。谜底将在一个半月之后的展览开幕式中正式揭晓。 然而,不需要参与这次展览的筹办,不代表花栩栩和楚云飞两个人就可以就此清闲。 新一期《天艺》杂志已经开始了前期准备工作,仅仅两天内,花栩栩邮箱里就积满了需要她尽快完成的大量工作内容。 楚云飞新签约了两名美国知名画家,最近更是亲自参与到接下来新画展的设计和筹备工作中。 两位工作狂各自忙碌,除了偶尔中午一起吃饭和晚上一起倒头就睡之外,很少有时间聚在一起。 这天中午,难得留在公司没有外出的云飞,点了几个花栩栩最爱吃的菜,把忙碌的她从楼下“美创部”叫到五十六楼他的总裁办公室里来共进午餐。 吃完午饭,他不许她立刻回去工作,强留她和他一起腻在豪华皮沙发上躺下来说说话。 “云飞,我工作很忙的。”花栩栩躺在楚云飞怀里,一边贪恋他身上特有的香气和温暖,一边口是心非的对他念叨着。 “我比你更忙啊。可是……我还想再搂你一会儿……嗯?栩栩,再陪我一会儿吧……”他凑近她耳旁,用他最是撩人的低音炮对她呢喃。 她彻底被他打败了,有心起来回去工作,四肢却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再在他怀里继续沉溺。 “栩栩,最近我觉得有些累,我想是时候该给自己好好放个假了。你说呢?”他试探性地对她说,同时低头凝视着她半闭着眼睛,深埋在他胸口的甜美脸庞。 “嗯……好啊……你是总裁,你想放假,当然没有人能拦着你喽。”她舒服的快睡着了,懒懒地对他说。 “可是,你让我一个人去度假,那……多没意思啊?”他轻笑着,心想,看来她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我休假,你愿意陪我一起,去一个……比如说很美丽的地方去放个长假吗?” “嗯?长假?长假是多长?”花栩栩好奇地抬起头,困倦的目光落在他清俊的脸庞上,“一个礼拜?十天?” “这个嘛……我也没想好。或许,是比十天八天更长的一个悠长假期。可以让我好好的,和你一起,过一段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 云飞笑眯眯地对她眨了眨眼,他那样子简直帅得突破天际,直晃得花栩栩又有些胸闷气短。一想到和云飞一起,度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美好时光,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比蜜还甜的期待感,一点一滴,从心底满溢出来。 好不容易才强行将自己从刚才美好的幻想中拉回现实,花栩栩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丧气的对云飞说: “我们去度假了,那工作怎么办?你总不能不做这个总裁,撂挑子不干了吧?再说……我也走不开啊……” 楚云飞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一脸笑意地认真凝视着她的脸,大手温柔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还有,许多事都没法解决吧?比如说梁慈念对我们的敌意,还有忆尘……我最近一直在想,或许,我还是应该再找个机会去和他见一次面……” “不行,我不喜欢你去见那个人。”云飞立刻说话打断了她,“你不去见他,他早晚会明白,你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去了。” “唔……”花栩栩无可奈何,沮丧地又叹了一口气,将整张脸彻底埋进楚云飞暖融融的胸口,轻轻蹭了蹭。 她没有告诉云飞,其实最近苏忆尘一直在给她发微信,还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多月后,他即将在海州世纪音乐厅举行的钢琴独奏会。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应他的邀请。 尽管云飞非常讨厌花栩栩再去和前任见面这种事,可她最近越来越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有个最终的了结才更为妥当。 “栩栩,”他忽然开口问她,“等布吕尼老先生的画展一结束,你就陪我去海外度假好不好?我们离开海州,离开这里的一切,先去国外过一段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真的要去度假吗?”花栩栩不懂为何他突然这么执着于要带她一起逃离这里,逃离海州的一切。 “当然是真的。”他一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更认真地凝视她的眼睛。 “可是……我……” 不等她拒绝,他却先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唇,缠绵的深吻让她欲罢不能,身体里那个久违的温度直线飙升。 “云,云飞……这里是……公司……” “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吻到你点头为止。花栩栩,你不接受总裁的邀请,就别想回去工作……”他继续吻她,湿漉漉的唇从领口入侵,一路向下撩拨着她。 …… 一个半月后的周六清晨,花栩栩紧张地站在镜子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镜中精心打扮后的自己。 今天是布吕尼画展的开幕日。因为这位老先生是世界闻名的画家,所以,今天的活动也吸引了差不多海州市所有名流到场参观。 然而,使她感到紧张的倒不是今天要来多少贵宾,而是终于即将揭开谜底的这次展览所采用的策展创意。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可临近答案揭晓,她还是忍不住感到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激动之情。 就算她再有自知之明,可她仍然是投稿的二十五人中的一员,有百分之四的希望能够成为这次甄选的最终中选者。 “唔……花栩栩,我看你还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凭你的资历,怎么也不该是你中选。”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试图通过自我打击的方式让情绪平稳下来。 话音刚落,身旁的卧室门便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栩栩,准备好了吗?”楚云飞推门走进来,站在花栩栩身后揽住她的腰,“时间差不多了,布吕尼的画展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那老爷子的脾气我最清楚,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迟到为好。” “嗯,好……我们走吧。”她转过身,在他让她最是看不够的清俊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164. 谜底揭晓 在位于南四环的“世恒艺展中心”一楼展厅前,楚云飞忽然抓住花栩栩的手,转过身来微笑着打量她颇有些紧张的小脸。 他凑过来,细长手指撩拨着她耳边细碎的几缕发丝,轻声对她说:“谜底就要揭晓了。你准备好了吗?” 花栩栩望着他英俊的笑脸,一时间又失神了片刻。 她分明看到,他柔软的面色中隐隐藏着些许不易被人察觉的忧虑,这让她内心深处忽然萌生出某种强烈的预感。 恍惚间,直觉告诉她,或许云飞早已知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设计的创意到底有没有被布吕尼选中呢?她失败了吗? “栩栩?”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使她从发愣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哦……我没事。”花栩栩叹着气,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低声对他说:“我们进去吧。” 展览还有十分钟才会正式启动。因为楚云飞是总裁,所以才有特权带着花栩栩提前进入到一切就绪的展厅之内。 此时的展厅里显得有些空旷,只有寥寥几位工作人员四处走动。 花栩栩一进门,本以为见证成败的此一瞬间才是她最紧张的时刻,然而,扑面而来,迅速占满她全部视野的厅内陈设,却忽然让她一下子愣在原地,忘却了一切,也忘却了她直到进门前都一直为之惴惴不安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展厅四周的所有墙壁,都被精妙地铺展成一副十九世纪意大利典型建筑的色调、样式和场景:泛黄的灰色石墙,橙红色的砖砌屋顶,古旧朴素的拱形回廊,年代感满满的尖顶教堂……身边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就带着花栩栩穿越了时空,将她带到十九世纪意大利文化名城,文艺复兴的摇篮,佛罗伦萨。 她仿佛瞬间置身于异乡奇妙的文化氛围中,一脸惊奇地立于狭窄古朴的街头巷尾,看不够身边历史感浓厚的城墙、建筑和街景。 “这真是……太棒了……”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着眼前的奇景。然而话音刚落,却同时有两行咸涩的泪,不知不觉地从她眼角倏地滑落下来。 这不是她提交的那份设计。她的策展创意没有被采用。她失败了。 “栩栩……”楚云飞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让她从那一瞬间强烈的失落和挫败感中挣脱出来。 “云飞……”她一边向他转过身去,一边抬起没有被他握住的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依然微热的泪痕,“云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落选了?” “我……”云飞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叹着气说,“是啊。虽然我完全没有插手这次展览的现场布置,却听秘书和佟煜说了一些关于场内设计的大概情况。我听他们一说,便知道这应该不是你的创意了。” 是啊,她忽然有了创意灵感那天晚上,他就在她身边,站在那个离海边很近的森林公园正中心。他应该知道,她的创意一定和山、海和自然有关,而不是像这样精妙地将佛罗伦萨的古老城景搬进展厅里。 “原来是这样啊……”花栩栩嘴角勉强扯出笑意,然而眼底的不甘和挫败感却很难就此消散。 虽然她早就料到自己无法中选,可当真的面对失败的一刻,还是觉得无比沮丧,那么不甘心。也正是在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本习惯于默默无闻、向来甘于平庸的自己,在工作上的这份胜负心,竟也是如此强烈。她也想像她出色的同僚们一样优秀,令人赞不绝口! “栩栩?”他又打断了她的思绪,示意他展厅的门马上就要打开,正式迎接前来参观的宾客们了。 花栩栩对他点了点头,手被他牵着,随他一起向展厅深处继续前行。 布吕尼不愧是世界闻名的顶级画家,意大利国宝级油画大师。他的画有着经年累月、厚重而深远的艺术底蕴,每处落笔都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而这场展览的设计者,“世恒中国”引以为傲的展览设计师商济,其别出心裁、倾力打造的大胆设计,正好与布吕尼厚重而满载历史感的画风完美呼应,绝对配得上这位油画巨匠这场盛大的画展。 越往下看,花栩栩就越加清楚,作为设计师,自己与商济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听云飞说,商济是他的学长,曾经在欧美留学多年,深受欧洲文化影响和熏陶,可以说是典型的那种厚积薄发的设计师。 花栩栩才23岁,大学本科毕业也才两年左右,怎么能跟32岁,艺术底蕴如此深厚、正处于创作巅峰的高级设计师商济相比?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激烈的竞争中赢过他?就算她现在就知耻而后勇,开始奋发努力、奋起直追,也至少要努力学习和沉淀十年八年,才有可能与商济现在的实力相提并论。 “我真是……太不自量力了……”花栩栩低声自嘲着,想起自己对这次竞争也曾抱有期待,就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是有多么不现实了。 又在画展上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楚云飞见花栩栩心情沉重,便带着她提前离开了画展现场。 …… 又是一个忙碌的周一,花栩栩经过周末那次画展的打击,对自己的能力和未来也做出了更多的思考。 这天早上,她照例来到公司,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抱着前所未有的谦逊态度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知道,她必须脚踏实地地做好手里的事,也必须找出更多的时间来充实和提升自己。否则,她与那些优秀同僚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然而,正当她默默做着手中工作的时候,主编佟煜办公室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悄然推开了。 佟煜本人走出了那间屋子。她面色阴沉,嘴角牵动着一抹难以消解的烦恼。而她此时凝重的目光,也正不偏不倚地落在正专心致志在键盘上敲字的花栩栩身上。 佟煜手里捧着一本新出版的“芭莎艺术”杂志,食指夹在其中的一页里,径直朝花栩栩身边走了过来。 意识到有人就站在她身边,花栩栩猛地抬头,直对上佟煜乌云密布的深邃眉眼。 “佟主编,您这是……怎么了?”她困惑的问佟煜。 佟煜默默地将手中的杂志放在花栩栩面前的办公桌上,掀开她一直用食指隔住的那一页,平摊在花栩栩面前。 花栩栩一开始根本没在意那本杂志,而是继续不解地抬头打量着佟煜难看的脸色。 “看看吧。这里有一篇梁慈念的人物专访。里面提到了你。” 说完,佟煜深深叹着气,像是想安慰她似的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花栩栩瘦弱的肩头。接着,她便无可奈何地沉着脸,转身离开了花栩栩的工位。 165. 阴雨 蒙蒙细雨,从中午就开始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花栩栩的心情好比窗外铅黑色阴沉沉的天空,有大团大团光线无法穿透的乌云低低的压在头顶。 她今天早早离开公司,没有加班,一个人坐地铁回了家。 从地铁站回到住处的这段路,她一个人淋着雨没精打采地往回走,身上的衣裙被雨水打湿,又冷又黏地贴了她满身。 回到家,她迅速冲了个热水澡,便懒懒地钻进被窝,躺在床上,独自一人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楚云飞被他爷爷一个电话叫回了楚家老宅,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窗外是雨水敲打玻璃窗的沙沙声响,让她不禁想起,下午即将离开公司前,来自周围同事们对着她的背影,发出的那一阵阵刺耳的冷言冷语。 新一期的“芭莎艺术”杂志上,刊登了梁慈念的一篇人物专访。访问中,那个老巫婆特意提到了她对“世恒中国”以及对楚云飞本人的一些“私人看法”。 梁慈念委婉地表示,与楚云飞在对艺术的理解和领悟上存在很大分歧,未来应该不会与楚云飞以及他所带领的“世恒中国”发展任何业务上的合作。不仅如此,她旗下的所有艺术家与策展人,也会尽量避免与“世恒中国”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 梁慈念在策展拍卖这一行人脉极广,影响巨大。光是她一手带起来,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艺术家和策展人,人数就绝不少于五十个。 她这样在“芭莎艺术”这种国内一线艺术类杂志上公然表达对楚云飞的不满,无异于是对云飞和整个“世恒中国”的公开宣战。 在事业上,虽然楚云飞本身也是一位背景雄厚、能力超群的强者。可与梁慈念相比,他毕竟从业资历尚浅,影响力远不如对方强大。 这两年,云飞就任“世恒中国”总裁成绩斐然。然而,无论他在位期间世恒的总拍卖额增长了多少,策展收益呈现几倍增加,这些他努力累积起来的实绩,却终究要在梁慈念这种业界红人的否定和贬低之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花栩栩很不甘心,毕竟云飞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才受到了梁慈念如此丧心病狂的公然攻击的。 不仅如此,梁慈念还在接下来的专访中“隐晦”地提到了花栩栩本人。 记者:“梁女士,有传言说贵公子苏忆尘的初恋女友现在也在‘世恒中国’工作,不仅如此,这位小姐还与世恒总裁楚云飞之间有着暧昧不清的特殊关系。请问,这是真的吗?” 梁慈念:“这个嘛……都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私事,我作为长辈也不便多言。不过,你说的那位小姐的确是我儿子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记者:“那是不是说,您近半年来与世恒公司以及与楚总之间的多次摩擦,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与您和楚总之间的私人恩怨有关呢?坊间传言楚总抢走了您儿子的初恋爱人,这才是您处处针对他和世恒的主要原因。对此您有什么看法呢?” 梁慈念:“我一向反对将个人感情带入到严肃的事业和工作中。不过,真要说我和楚云飞之间完全不存在私人恩怨,也未免太口是心非了。毕竟,作为母亲,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为情所困,心里总归还是很难受的。” 花栩栩万万没想到,梁慈念竟然会来这一手,公然在杂志里公开她与楚云飞和花栩栩之间的那些恩怨。 梁慈念根本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清楚,仅此几句就足以表明她的立场:她找世恒和楚云飞的麻烦,就是跟花栩栩有关!她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出气,才屡屡针对世恒。 “芭莎艺术”是国内一线艺术杂志,名气比世恒的“天艺”杂志还要大得多。“世恒中国”内部的许多员工也都订阅了这本杂志,以便掌握业内最新动态。 这期杂志一出,还不到半天时间,梁慈念的专访内容便在业内传开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世恒内部炸开了锅,直接导致花栩栩在公司里的口碑再次一落千丈。现在世恒几乎人人都将她看成了近半年来连累公司屡次倒霉的罪魁祸首。 在这样的氛围中,花栩栩终于再也顶不住压力,工作都没心情做了,提前下班,一路情绪低落地回到家中。 既然连梁慈念本人都承认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为自己辩解?!就算错本不在她,可她也的的确确就是近半年来世恒屡屡遭受梁慈念打击的主要责任人。她根本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云飞下午就被他爷爷一个电话叫走了。或许楚老先生也看到了梁慈念专访的相关内容,说不定他老人家现在就在对云飞大发雷霆呢。 “唉……” 花栩栩将被子蒙在脸上,发出一声无可奈何和的悠长哀叹。 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做呢?! 有太多问题都处于无解状态,花栩栩身心俱疲,终于在夜雨沙沙的叨扰中,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深夜,一个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她卧室门口。 “栩栩?”熟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花栩栩醒了一半,翻了个身懒得从床上爬起来。 楚云飞推门走进来,走到她床边,掀起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和她躺在一起,同时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云飞……”她委屈的差点儿哭出来,将脸深埋进他暖暖的胸口。 “栩栩……别难过。没事的。”他劝慰着她,话语里满是对她的心疼。 “云飞……我到底该怎么办?”她轻叹着对他呢喃。 “你什么也不用做,也不必为难。有些事……迟早都会过去的。”他在她颤抖的眼睑印上柔软一吻,“我们总会有办法的。没事。” “可是,今天你爷爷把你叫回了家,他老人家……是不是对你发火了?”花栩栩抬起泪汪汪的杏眼,一脸担忧地打量着云飞。 “你说爷爷?”云飞抿嘴一笑,“爷爷他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他眼睛雪亮,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我的。放心好了。” “真的吗?”她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深邃的黑眸,拿不准他所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只为哄她不要太难过而说的假话。 “好了。别多想了。我累了,我现在只想搂着你好好睡一觉。”云飞深深吻上她的唇,眼底的疲惫更加明显,“栩栩,我保证,只要你愿意像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俩,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相信我。” 166. 自我怀疑 真正的爱情,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楚云飞说得对,选择和谁在一起是花栩栩的自由,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用太在意那些旁观路人是如何评价她的。 尽管得罪了梁慈念,也因此拖累了“世恒中国”,可花栩栩仍然觉得错本不在她,她也没必要过分的对现在这样的结果心生愧疚。 楚云飞毕竟是“世恒中国”的总裁,有他撑腰,公司里就算仍有一些人对花栩栩心存不满,却根本没有人敢公然指责她什么。 因此,接下来的一周,日子也如往常一样,在平淡而忙碌的节奏中眼看就要走到尽头。 花栩栩有些上火,又因为那天淋了雨着了凉身体不舒服,所以最近都很少加班。每天一忙完手头的工作,她就迫不及待地关电脑下班回家。 周六,云飞要去陪他爷爷应酬一整天,花栩栩提早向关押花蓉蓉的监狱提交了申请,打算趁这一天去看望许久不见的姐姐。 姐妹俩狱中相见甚是欢喜。另外,值得庆祝的是,当时卷款逃走,将花蓉蓉一个人丢下顶罪的她前夫陈威廉,也在警方的通缉中被成功抓捕,一个月前进了监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花蓉蓉本就是个心大的人,现在看上去心情也算不错。她说她已经彻底想开了,自己信错了人、做错了事就该自认倒霉,接受现实。妹妹卖掉老房子帮她及时还上了两百万,为她争取到减刑两年,已经实属不易。她再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唉……”花蓉蓉握着妹妹的手,突然不知为何悲从中来,“栩栩,姐姐这辈子虽然经历坎坷,可我真的很少自怨自艾,唯有一件事,是我直到如今都无法释怀的。” 花栩栩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姐姐将心中的苦水对她倒出来。 “栩栩,姐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被陈威廉骗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也拿走了你为了出国留学辛苦存下的那笔钱。”说到这里,一向嘻嘻哈哈的蓉蓉,眼底竟泛起一层苦涩的泪花,说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你那么有才华,当时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而且都已经拿到了英国那所大学的通知书,可是我……却因为自己的过错……毁掉了你一生的前途……” 花栩栩没想到姐姐最后悔的,竟然是这件事。其实她当年也曾埋怨过姐姐夺走了她憧憬多年的大好机会,可为了守护最重要的家人牺牲自己的前途,她也从未因此而后悔过。 “姐……”她叹着气,悲伤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软语安慰着她,“说什么毁掉我一生的前途,这话也太离谱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有我喜欢的工作,还有喜欢的人和我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不对,话不能这么说。”花蓉蓉抬起头望着妹妹,含泪的眼里写满不甘的情愫,“纵然你现在过得不差,可如果当年你顺利的去留学了,起点和本领都更高了,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做这家公司的小美编,又时常因为资历和学历的事被人质疑和看不起呢?你的才华,本该让你站在更高的位置,做你最喜欢的事。可是……我却剥夺了你这样的机会……” 或许,姐姐说的也有些道理吧?花栩栩心想。如果她能像那位被布吕尼选中的设计师商济一样,曾在欧洲最著名的艺术学府留学多年,有了更深厚的积累和更高的能力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公司里那些人看不起、背地里随意指责了? 在那场竞争中,她输得心服口服。实力的差距如此明显,让她根本无从为自己辩解。 大学毕业后,她曾为了生计拼命工作。现在不也是一样?为了她依然看不清的某个未来,一刻不停的努力,甚至不惜透支自己。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还拥有云飞的爱情。可是,现在的她,真的配得上那么好的楚云飞吗?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呢?! 她那么努力工作,却抵不过梁慈念在杂志中的几句诋毁。在自己的岗位上倾尽所有,却依然受到同事们的冷眼相待,低声嘲讽。 姐姐说她本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现在,她到底又是在为了什么目标而拼命挣扎呢? 离开监狱的时候,花栩栩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深困惑中。 她上了地铁,不知不觉中搭上东行的列车,去往大学时代她最喜欢去写生的东港出海口附近的某个地点。 站在熟悉的海边,令人舒爽的海风迎面扑来。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曾每个周末都背着大画夹坐在这里的长椅上,满怀希望地一笔一笔勾勒着眼前的这一片美丽的碧海蓝天。那时的心情,就好像她每多画一笔,多努力一分,就离自己心中的那个梦想更近了一步似的。 然而现在,最近的波折和失败,却令她倍感迷茫,再也找不回那时澄明的心境和满满干劲了。 闭上眼睛,她努力倾听自己的心跳,也想借此听懂她如今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 她太累了,身心疲惫。寂静中,一个声音从心底生发出来,借由她的口,缓慢而冷静的对她喃喃:花栩栩,你所需要的是一次新的开始,一种能将你推向更高处的新的旅程。 又在海边独自坐了许久,手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来电铃声。 她赶忙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云飞?” “栩栩,你在哪里?我现在正要离开爷爷家,你想不想陪我一起出来转转,散散心?”他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动听,含着几分令她心醉的笑意。 “云飞,我在东港,就是……我过去经常来写真的那个地方。”她对他说,“你能来找我吗?我想了很久,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好啊。你等我。我知道你说的地方在哪儿。”他欣然同意,挂断了电话。 …… 又是周一,花栩栩画了一个清爽干练的淡妆,坐着云飞的车一起来公司上班。 坐在工位上,她将周围一些同事的冷漠抑或客气都照单全收。当然,也有几个平时与她关系不错的同事,对于她的“遭遇”表示理解,态度也是如往常一样的友好。 事实证明,也并非每个人都会计较她的恋爱选择给世恒带来的那点儿损失的。 秦仪下楼取了一趟快递,一回到“美创部”办公区,就立刻疑神疑鬼地朝花栩栩身边走来,嘴角边压抑着一抹好奇的浅笑。 “你这是怎么了?干吗这么看着我?”花栩栩有些不解地抬头问她。 “咳咳……”秦仪假装咳嗽了一下,神神秘秘的对她说,“刚才我去楼下取快递,看见也有你的一封,所以就顺手帮你取了。” “哦。谢谢……快递呢?不给我吗?”花栩栩张开手向他索要。 “嘿嘿……我呢,就是好奇,所以不小心瞄了一眼发件人。”秦仪八卦之魂爆发了,笑眯眯的凑近花栩栩,压低声音继续说,“你猜,这封快递是谁给你寄来的?” “谁呀?”花栩栩问。 “苏,忆,尘!”秦仪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得意地看到花栩栩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万分惊讶。 167. 演奏会 花栩栩接过秦仪递给她的快递信封,重量很轻,她猜想里面顶多就只放了几张纸。 秦仪没有转身走开,依然站在花栩栩身边好奇地盯着她看,似乎很想知道信封里到底装着什么。 见他不肯走,花栩栩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着,没好气地瞥了秦仪一眼。 “我就是很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秦仪笑眯眯地眨巴着眼睛对她说,“怎么?我都帮你取了快递,这点儿好奇心都不能满足我一下吗?” 没办法,花栩栩只好当着他的面撕开了快递的封口。秦仪得寸进尺地凑得更近了,在她耳边嬉皮笑脸的说: “放心,无论你收到了什么,我都不会跟总裁大人汇报的。帮你保密!” 花栩栩无语地轻摇着头,将手探入信封里,触摸到里面果然只有一张不算大的,折叠在一起的纸片。 “是什么是什么?!情书吗?!”秦仪这个死八婆抻长脖子,激动地瞪大眼睛。 摸了摸纸的质地,花栩栩已经大概猜出了这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心中有数了,她便无所谓地直接将那张纸片从大信封里掏了出来。 那张纸,果然是一张苏忆尘钢琴独奏会的门票,地点是海州市“国际星海音乐厅”,时间在这周周六。 “哇!他送给你他钢琴演奏会的门票啊!”秦仪夸张的说,“我听说苏忆尘在国内很受欢迎的,门票都很难弄到手啊!” 花栩栩对着那张门票发了一会儿呆。 “啧啧啧,他只送了你一张啊!嘿嘿,这个目的就很明显了哦!他肯定是只想让你一个人去,不想见到咱们总裁大人和你在一起喽!” 花栩栩叹着气,抬头瞪了一眼秦仪,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有完没完了?” “嘿嘿……”秦仪贼溜溜的笑着,小声对她说:“放心!收到票的事,我会帮你保密的!不过,你是打算去呢?还是不打算去呢?嘛,去演奏会,跟前任见面这种事……要是被咱们那位醋王总裁知道了,可就精彩了哦!!” 最后,花栩栩连推带搡地把秦仪打发走了,才重新对着手中那张票发起呆来。 是啊,她是该去呢?还是不该去呢?云飞要是知道了票的事,一定不会同意她去见苏忆尘的吧? 可是有些事,终究是要说清楚的。说起来,她和忆尘,真是好久都没有见面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花栩栩抬头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低声喃喃,“如果我真的不去,忆尘说不定要非常失望了……” …… 周六早上,花栩栩打了一辆出租车,九点刚过就来到了海州市东南四环的“国际星海音乐厅”正门前。 车刚在正门停稳,她离着很远,便认出了上次在梁慈念家里见到过的那位中年女管家。此刻,管家已迈着急切的脚步,匆匆朝她身边走了过来。 “她是来接我的吗?”花栩栩不解,心想,难道忆尘猜到了我一定会来? “花小姐,”管家一见到她便满脸喜色,嘴角弯起颇为感激的笑意,“苏少爷命我在这儿等候,说您一旦来了,就立刻带您进去。我已经让另一位管家去通知苏少爷了。他知道您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花栩栩客气地对她点了点头,迟疑着问: “可是……如果我今天没有来呢?” “如果您没有来……苏少爷,说不定会直接取消这次演奏会。”管家无奈地叹着气,“最近苏少爷心情很糟。这次演奏会,也是梁女士和齐先生好说歹说,才劝他认真准备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花栩栩的心情再次沉了下去。 “忆尘近来身体好些了吗?”她一边跟在管家身后朝音乐厅的方向走,一边询问忆尘的近况。 “上次手术做得很成功。经过修养,少爷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他情绪一向很差。所以……梁女士也一直很着急。”管家说。 难怪梁慈念要那么丧心病狂、频繁攻击云飞和世恒中国,原来是为了逼我尽快离开云飞啊。花栩栩心想。 花栩栩被带到音乐厅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就坐,管家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这是要留下来看着我吗?花栩栩心中腹诽。 “忆尘少爷说,音乐会结束后,要请您到后台去和他见面。到时候就由我带您过去。”管家的话回应了花栩栩心中的困惑。 是了,她果然是留下来看着我的。怕我跑了。 …… 上午九点半,苏忆尘的钢琴独奏会准时开始。 他一袭白衣从后台走出,举手投足之间仙气十足,面容还是那样清瘦、英俊,有一种超脱尘俗的绝世之美。 他只淡淡地对在场观众招手问候了一下,便在漆黑的古典钢琴前翩然落座。 花栩栩发现,从忆尘所在的位置,他只要稍一抬眼,就能不偏不倚地,立刻看到她。 开始演奏前的短暂寂静中,他的眼神似颤抖的朝露,澄澈的眸子里满溢忧伤,轻轻扫过花栩栩满怀期待的面庞。 他叹着气,定了定神,终于开始演奏。 伤感的曲调占据了演奏会的大部分时间,动听的旋律如流水般从钢琴里倾泻而出,弥漫了凝神聆听整个会场。 前面几首歌以欧洲经典钢琴演奏曲目为主,苏忆尘情感充沛、出神入化的弹奏将全场观众深深吸引。花栩栩仿若置身于幽蓝色忧伤的海洋中心,身体随灵魂一起,紧跟他手中旋律,沉溺在音乐的无边魅力中。 曲风的基调一直是那么伤感,花栩栩眼睛深处,不知不觉早已噙满泪水。 最后一曲,苏忆尘突然风格一转,弹奏起四年前他与她的定情曲,那首来自五月天乐队的流行歌曲,《知足》。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 熟悉的旋律初一奏响,花栩栩的双眸中,立刻有两股酸涩无比的泪,泄洪一般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疼侵袭着她的全部灵魂,多年前爱的记忆如同含苞待放已久的花枝,一瞬间怒放了满枝满树,汹涌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曾那样深爱他,曾在漫长的岁月里苦苦等待他,可到头来,当年的美好岁月,却只落得如今这样一片狼藉的下场。 花栩栩坐在座位上默默哭泣,任凭眼泪一遍遍洗刷她忧伤的脸庞。苏忆尘也在哭,如花栩栩一样默不作声,却将全部心痛与不甘都宣泄在指尖之下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最后一个音符铿锵落下,戛然而止的寂静笼罩着依然没有从曲调意境中回过神来的满场观众。 然而,这样的寂静毕竟是短暂的。沉寂过后,雷动的掌声终于不负众望地响彻了整个偌大的音乐厅, 花栩栩的眼眶红通通的,她仓促地从手提包里掏出纸巾,擦拭湿漉漉的脸庞和一双浮肿的眼睛。 “花小姐,请随我去一趟后台。我想,忆尘少爷一定等不急想要见到您了。”管家对她说。 花栩栩木然地点了点头,起身跟在管家身后,两个人一起朝演奏厅后台走去。 168. 放在心里 音乐厅外面的走廊一侧,是一面高得直通屋顶、可以清晰看到室外景色的落地玻璃墙。 玻璃墙外,是灰色石板铺就而成的栈道。栈道之外,满眼都是海天相接的无限湛蓝。 花栩栩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苏忆尘休息室的门口了。然而站在那门口走廊对面,正对着玻璃墙外景色发呆的,却是一个熟悉而消瘦的中年女子的身影。 梁慈念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清瘦许多。她脸色憔悴,眼睛浮肿,眼圈也是红通通的一大片,看上去似乎刚刚哭过。 她听到了花栩栩正在走近的脚步声,警惕地转过头来,视线直直落在花栩栩淡然而忧伤的一张脸上。 看到她的一瞬间,梁慈念立刻转过身来,像是很想马上走过来跟她说话似的。然而她脚下只迈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住,犹豫着没有继续向她走去。 梁慈念眉心深锁,嘴角紧抿,长吁短叹了一阵子,终于咬紧牙关没有再向前挪动半步,勉强压抑住想走过来跟花栩栩说话的强烈渴望。 花栩栩心里猜测着梁慈念到底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继续威胁花栩栩,让她离开楚云飞吗?还是说……她想请求花栩栩不要再让她的儿子伤心? 然而花栩栩明白,面前的女人,是绝不会向她示弱,也绝不会对她认错的。即便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也绝不肯放软态度,低三下四的去请求别人的原谅。她的骄傲和自负,永远不可能允许她对花栩栩这样的人低头。 花栩栩叹着气,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跟着管家走到苏忆尘休息室门口,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唤了一声。 管家示意花栩栩一个人进去即可。 于是,花栩栩推开门,抱着忐忑的心情走了进去。 “栩栩……”苏忆尘的神色看上去是那么疲惫、苍白,却因为花栩栩的到来,目光深处突然闪现出一抹充满渴望的亮光。 “忆尘……”花栩栩在门口站定,犹豫着该不该靠得离他太近。 “栩栩……”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动地朝她身边走来。 他那样子,就像恨不得下一秒就立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然而他匆匆的脚步,却在她面前两米左右的地方戛然而止。 他强忍着想要将她抱紧的冲动,痛苦地停在她面前。 他们同时抬眸望着对方,视线交缠的一瞬间,花栩栩的心头狠狠疼了一下。苏忆尘却再也忍不住激动地情绪,酸楚的泪猛地涌出他早已红肿的眼眶。 他终于还是无法克制,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对不起……栩栩……我还是不懂得……该怎么在你面前控制我自己……”他哭得泣不成声,“我本不想哭,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没用的样子……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再也不能拥有你,一想到这个,你让我……你让我怎么才能忍住悲伤?” 花栩栩也哽咽了,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母亲毁了一切,我心心念念想了你、盼了你四年……我写了那么多信……可是……我的心意,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传递给你……”忆尘仍然对这样残酷的事实无法释怀,“我依然爱你,深爱着你……可我心里清楚,你已经……不再爱我了……栩栩,老天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为什么……” 花栩栩不知该怎样回答。 “母亲刚才进来……哭着问我,如果她死在我面前,我可以不可以不再痛苦,你有没有可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颤抖着长叹一口气,“我想说很重的话去伤害她,我想用我憔悴的模样去惩罚她,可是……我心里清楚,无论我做什么,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 他又一次哭得说不出话来。 花栩栩忽然发觉,其实忆尘已经把什么都想明白了。只是,想明白和能接受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忆尘,”她扶着他,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并肩而坐,“别这样……忆尘,别哭了……” 她掏出手帕纸,轻轻擦拭他被泪水浸湿的脸庞。 “栩栩……”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你可不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栩栩……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让母亲给你道歉,我也可以让她弥补她对你和世恒造成的损失……我……” “忆尘……”她叹着气,失落地望着他渴望的眼。 虽然没有明确宣之于口,可她眼眸深处某种坚定的拒绝,却是那么显而易见。 她对他轻轻摇着头,他终于明白,无论他和梁慈念再做什么,花栩栩都不会再改变心意。 沉默片刻,花栩栩重新缓缓开口: “忆尘,你的钢琴进步了。” “进步了又有什么用?你不再爱我,让我以后弹给谁听?”他忧伤的喃喃。 “我会永远记得,今天你在这里为我演奏的那些曲子。你弹了《知足》,这是我最最喜欢的一首歌。无论我以后走到哪里,有了怎样的生活,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都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我们过往美好的一切,更不会忘记,今天,你为我留下的眼泪。” 苏忆尘抬起头,专注地凝视着她澄澈的深眸。 “无论我爱的人是谁,我都不会忘记你,我会把你像宝贝一样深藏在心里,我会时不时的想起你、惦记你,珍惜与你有关的所有过往。但是,事实上,从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走上了不再重合的两条路。许多事,我们都不能再彼此分享,无法共同分担。因为在我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我再也离不开的爱人。 “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无法回头,纵使再无奈、再痛苦,我们也只能接受。就好像你不在我身边、杳无音信的那些年,我也不得不去接受你终于离开我的悲伤事实。后来,是楚云飞的出现让我走出了那段长久的悲伤,我也因此爱上了他。 “我相信,将来,总有一天,你也会有那样一个契机,或许会碰到那样一个人,像云飞拯救了我一样,把你从那份忧伤中拯救出来。” 又说了一会儿话,花栩栩终于挣脱了苏忆尘的手,站起身离开了他的休息室。 推门走出来的时候,她又一次看见梁慈念悲伤而充满痛苦的侧脸。 她不需要她向她道歉,也不想请求她对云飞和世恒手下留情。时间终将冲淡那些令人耿耿于怀的旧恩怨,心胸狭窄如梁慈念,也总会有对一切都释怀的那一天吧? 花栩栩匆匆走出音乐厅正门,远远看见楚云飞已经将车子停在路边。他本人一袭休闲西装站在车旁边,正朝花栩栩这边翘首顾盼。 看到他阳光下俊朗无敌的笑脸,花栩栩莞尔一笑,一路小跑着朝他身边飞奔而去。 169. 留学 “国际星海音乐厅”外面的海边公路旁,楚云飞已经在那里静待花栩栩多时了,只等她和苏忆尘说完话,就带她去付朋友之约,一起吃午饭。 “唔……”花栩栩扑进云飞怀里,埋头在他胸口,沉浸在熟悉的香气中。 他亦一把将她抱住,笑着用双臂环住她略微颤抖的肩头。他很喜欢被她这样黏着。 “和他道完别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问。 她没有抬起头,继续将脸埋在他胸口不想起来。 “嗯……”她闷哼了一声,点点头。 “怎么?这么激动……”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她依然有些发抖的肩膀,“是不舍得和他告别吗?” “不是……”花栩栩摇摇头,叹着气说,“不是不舍得。只是……既然是告别,就总有些伤感。他又哭得那么伤心。我怎么会一点儿都不在意?” “哦,可是我也很在意你啊。我很在意你总是放不下他。”楚云飞假装一脸委屈地抿着嘴,“我很容易吃醋的,栩栩。” “我知道哦!”花栩栩终于抬起头来,微笑中带着几分甜美和俏皮。她踮起脚尖,在他柔软的嘴唇上宠溺地啄了一口,“我以后会注意,尽量不让你吃醋的!” 楚云飞无奈的笑了一下,揽住她的细腰,俯身吻上她的唇。 “你跟他说了吗?你要离开海州,去国外留学的事?”他问她。 “没有。” “没有也好。免得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杀回欧洲去继续追着你不放。”楚云飞说。 “哈哈……不会的。”花栩栩笑着搂住楚云飞的脖子。他吃醋的样子,总是让她忍不住想抱着他多亲几口,“其实忆尘早就明白,他和梁慈念无论怎么做,我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去了。今天他也并没有努力挽留我。他知道的,我很爱你。” 听到她说爱他,楚云飞嘴角终于忍不住弯起一抹得意的浅笑,嘴里嘟囔着:“这还差不多。” “可是,你真的舍得我去欧洲留学吗?其他的都没什么。只是……最让我纠结的,就是要离开海州,离开你这件事。”花栩栩委屈巴巴地抬头打量着云飞的脸。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所以,我会隔三差五就去欧洲看你的。”云飞对她笑得一脸温软,“难不成,你还以为你能逃离我的手掌心儿?” “哦哦,隔三差五啊……可是那样,你会很辛苦吧?而且,隔三差五也不是天天见面……唉……我可能会很想你啊,云飞……”她叹着气重新扑倒在他怀里。 楚云飞笑弯了眼睛,忍不住用厚实的唇反复亲吻她泛起桃红的脸颊。 “那有什么办法呢?你还年轻,去留学,对你事业和将来的发展都大有好处。我怎么能以爱的名义拖你的后腿呢?你不是很羡慕罗拉和商济吗?既然你不甘心一辈子都无法赶上他们,那就要去努力缩短差距,迎头赶上啊。多学习,对你一定是有好处的。” “嗯……”花栩栩在他怀中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夏凡和秦铮可能已经在餐厅等我们了哦。再不走,我们迟到了,可是要被罚酒的。”楚云飞对她说。 “好。” 花栩栩任他挽着她的手,和他一起坐进车里,两个人开车朝东北四环山体公园附近的西餐厅赶了过去。 花栩栩要离开海州去欧洲留学的事,总是要提前告诉这两位好朋友的。 …… 最近的许多事,让花栩栩看清了她与高水平艺术家之间到底存在着多么大的差距。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终于下定决心放下工作,去欧洲留学。这也是她姐姐花蓉蓉多年的心结和心愿:希望她堂堂正正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完成去欧洲艺术殿堂留学的心愿。 选择这个时间去留学,也是从实际角度考虑得出的结论。 既然梁慈念还是那样怒气冲冲、耿耿于怀,执意要对花栩栩和“世恒中国”不利,那么,花栩栩这一步“适当退让”,也是目前对世恒公司最好的一种保护。她这一走,自然也可以使目前公司内部甚嚣尘上的风波平息下来。 出于对她个人发展的长远考虑,楚云飞很支持她的决定。他认为花栩栩还太年轻,正是走出去求学,多做积累的大好时机。本就不该为了繁忙的工作和生计问题掏空自己的才华,耽误求学的良机。 于是,他亲自帮花栩栩整理了各种留学所需的资料,还将她的简历、作品集等所有东西,都发送到英国顶级艺术大学,“伦敦皇家艺术学院”与他熟识的一位朋友的信箱里。 几年前,花栩栩就曾以优秀的资质,收到过这家“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当时,要不是花蓉蓉出了事,赔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花栩栩早就如愿以偿,顺利地到这所学校留学去了。 如今,她将当年的录取通知书也一并附在邮件里发了过去,希望校方能重新考虑,再给她一次机会,接受她的留学申请。 本以为事情可能不会太顺利,对方至少要考虑上一段时间才会给她回复,谁知资料刚寄过去不到一个礼拜,楚云飞就接到了他那位校方朋友的好消息。 校方审核了她所有的资料,经过一番慎重考虑,认为以花栩栩现在的资质,绝对有资格重新进入该大学进行深造。更不用说她几年前就曾取得过这所大学的入学资格。所以,校方当即就决定重新给她发一次录取通知书,欢迎她入学。 得知这个消息,花栩栩的喜悦无以言表,没想到让她遗憾了这么多年无法实现的心愿,这么快就有机会重新实现了。 然而冷静下来一想,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事情能进展这么顺利,与云飞在欧洲的人脉是绝对分不开的。要不是楚云飞亲自帮她联络,让他在那所学校的朋友帮花栩栩说话的话,去名校留学这样的事,又岂是如此简单就能实现的? “别想那么多啦。”这天晚上,云飞喝得微醺,回到家抱着花栩栩坐在窗前说些贴心的话,“我帮你实现愿望是应该的。对我来说,这本就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 “嗯……”花栩栩也喝了些酒,想起将要和云飞相隔半个地球,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像这样日日夜夜相守在一起,心里未免又有些难过,“云飞……我会很想你的,怎么办?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嘿嘿……”他笑得一脸神秘,“没关系,我都说了,会经常去看你的哦!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烦!” 11月11日 请假 抱歉,请假一天。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感觉胃要炸了,根本没法写。 明天恢复更新。 本文会在下周二之前完结。 敬请期待。 谢谢支持!! ……………………………………………………………… ………………………………………………………………………… ……………………………………………………………………………………………… ……………………………………………………………………………………………………………………………………………… 170. 内部展览 “世恒中国”内部的设计师策划展,还有几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参加这次展览的设计师,就是几个月前曾参加征稿,竞争意大利油画巨匠布吕尼画展策划案的二十五位设计师。花栩栩也是其中之一。 当初为了公平竞争,世恒“美创部”的负责人佟煜,曾给每幅作品和设计者进行了编号。在把作品交给布吕尼之前,所有人的名字都被去掉,只剩下编号。而且,编号与姓名如何对应,只有佟煜一个人知道,就连总裁楚云飞都没有过问过。投稿之前,除了佟煜,再没有第二个人看过所有二十五份投稿的内容。 为了完成这次竞争最后一个体现公平的环节,在佟煜的号召下,全部二十五位设计师都已经同意,将自己的策划案拿出来,在公司内部进行一次公开展览。 到时候,佟煜会将编号与设计师的姓名对应起来,将作品也一并展示出来,供公司内部所有职员品鉴,相互学习。 对于花栩栩来说,这是她离开公司去欧洲留学之前最后一项重要工作。她很看重这次个人展示,希望以一个完美的结局为她在“世恒中国”这段忙碌而充实、意义非凡的时光画上句点。 为了准备这次展示的地点,公司“策展部”特意将五十三楼两间连通在一起的会议室进行了整理,让二十五位设计师按照佟煜头一天给出的编号,将自制的展示板挂在特定区域里。 展览当天,整个公司的气氛都与往日明显不同。“世恒中国”的员工组成,除了人事、财务和技术安全部的职员之外,大部分都是有一定艺术功底,志在成为设计师、策展师或是画家的专业人士。因此,全公司上下对这次内部竞争和展示都相当重视。 展览于这周四上午十一点正式开始,为期两天。 这天,花栩栩忙完手头的工作,一抬头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她知道五十三楼的展览已经开始了,为了方便员工们中午休息时间前去参观,公司后勤部还特意在展览区提供了三明治、饮料和零食。 不知道大家会如何评价她的设计,花栩栩感到有些紧张。这一上午,虽说她还是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可心中必然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和忐忑。 呆呆地看了一会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花栩栩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准备到五十三楼的展览现场走一趟。 在五十三楼展厅门口,花栩栩匆匆吃了一块三明治,喝了一杯咖啡,算是解决了午饭问题。 展厅正门口,立着一块板子,是主编佟煜亲手制作的声明板。声明中将几个月前那场堪称激烈的竞争规则重新、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并将最初编号的原则也公布了出来。 编号的原则很简单,既是按照设计师们投稿的先后顺序进行编号的。声明板旁边,还特意贴着一张佟煜电子邮箱收件箱的截图,清楚地将每个人提交作品的时间和先后顺序展示了出来。 花栩栩看了下面列出来的编号顺序,她是最后提交作品的几个设计师之一,编号为21号。而最终幸运被布吕尼选中,成为这场竞争胜者的商济则是比较靠前的第3号。 声明最后,佟煜还温馨提示大家,在这二十五位设计师中,有三位设计师受到了布吕尼先生的格外青睐,也是老先生本人在最后一轮选择中经过艰难取舍决定的最后三甲。对这三位设计师,布吕尼老先生为了表达对他们的赏识和感谢,在回复给佟煜的邮件中进行了特别点评。观众可以格外留意,到底是哪三位设计师的作品,成为了最后的三甲。 “最后的三甲吗?”花栩栩茫然对自己小声呢喃,心想,竞争如此激烈,又是高手如林,她就算进不了最后的三甲,也是很正常的吧? 她长舒一口气,决定尽可能地用轻松的心态去体验在公司所剩无多的时间,享受“世恒中国”最后为她留下的这份难能可贵的回忆。 于是,她面带微笑,独自走进了展厅。 从一号开始看起,花栩栩逐渐惊叹于公司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与她共事了这么久这个惊人的事实。看来她平时真的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了,很少有机会结实更多才华横溢的设计师。然而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彻底离开世恒,离开海州了,没机会认识出色的同事们,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站在胜者,三号商济的展示板前面,花栩栩再次被对方精妙的设计、令人身临其境的历史文化感深深折服。商济在艺术上的造诣,有着她绝对无法比拟的厚度,以及多年扎实累积起来的设计经验和基本功。 “差距就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啊……”花栩栩遗憾地叹着气,嘴角却勾起一抹赞赏的浅笑。 最后,她终于走到自己的展示板,21号作品正前方,在她花了很多心思精心制作的作品前停下脚步。 主展板右下角,有佟煜今天早上用记号笔亲手写上去的“21”这个编号,她也是昨天晚上将展示板挂在这里之前,才刚刚听说自己的编号的。秘密保守到这个地步,想来也没有人再质疑这次竞争的公平性了吧? 设想着自己的设计如果被选中,那么布吕尼的画展又该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呢? 与商济作品浓浓的人文风不同,花栩栩的作品更注重自然给观者带来的神秘冲击。 按照她的设计,整个展厅应当被布置成一种被茂密树林层层环抱的的景象,突出密林深处那种幽暗和神秘感。然而这样的幽暗并非凝固而静态的黑,而是流动性的,偶尔有光投射进来。 为了更好地烘托整体气氛,展厅还要同时播放海边的各种声音:海鸥由远及近的鸣叫,海浪拍打山体和海岸的激荡回响,以及密林中树枝沙沙的摩擦和各种细小的虫鸣鸟叫。 在背景声音和光线的配合下,置身于展厅的观众会立刻明白,他们身处的密林中心其实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只需勇敢走出去,就会看到海天相连、别开生面的另一番舒阔景象。然而,这个神秘的幽闭空间却也因此而变得更加难能可贵,象征着每个人内心,都保留着这样一片私密的角落,无论外界如何喧嚣,这里总会给自我留下一份平静和治愈。 尽管输了,可无论怎么说,花栩栩还是很喜欢她的这个创意。 “没有被选上,真的很可惜啊……”她叹着气对自己小声喃喃。 无论别人是否认可她,只要她仍然喜欢自己,欣赏自己的作品,她便觉得即使失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视线向下一转,花栩栩突然发现,她的主展板下面,竟然还贴着一张彩色打印,被小心塑封起来的a4纸?! 她不能确定上面的内容,于是好奇地弯下腰去看那张a4纸。 “这是……”看到纸上内容的一瞬间,花栩栩眼中突然有一股温热的泪,决堤一般猛地涌出眼眶。 这张纸,竟然是佟煜打印出来,收到布吕尼老先生点评投稿作品的其中一封邮件。而花栩栩的编号,21号,也赫然出现在这封邮件中: “21号作品我个人非常喜欢,是最令我纠结的三甲之一。很欣赏这位设计师出色的想象力。他所营造的是一种可以与我们每个人心灵相通的神秘意境,非常独特,具有足够打动人心的氛围。很可惜的是,经过我和我的助手们一番协商,最终确定3号作为我画展的策划方案,不能使用21号作品,我个人也感到非常遗憾和不舍。请帮我转告这位设计师,他很棒!未来,希望他的才华能得到更多人的欣赏和认可。我衷心感谢他用心为我设计的这个创意!” 感动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淌,花栩栩忽然发觉,原来她距离成功其实并不遥远,她也是受到了这位油画巨匠认可的设计师。 不知何时,一个干练而消瘦的人影已然站在了她身边,为花栩栩递上一块雪白的手帕。 “唔……”花栩栩转身去看递手帕的人,在看清那个人是谁的一瞬间,眼泪却更加不可遏制的涌了出来,“佟主编……” 她接过手帕,狼狈地擦拭着脸上的泪,听到佟煜用温软的声音对她说: “恭喜你,进入了三甲。虽然没有成为最终的中选者,然而这份成绩,足够让你这个年龄的设计师吹上半辈子的了。” 花栩栩哭得说不出话来。佟煜是她的直属上司,也是自从她加入公司以后一直体谅她、帮助她、力挺她、悉心培养她的最值得尊敬的人。 花栩栩认为自己的成长,也有佟煜一年来不断培养和鞭策她的一份功劳。而她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世恒了,不能再作为部下接受佟煜的指导,是花栩栩最最不舍的一件事之一。 “小傻瓜,哭什么?你该高兴才是啊。”佟煜走过来,颇有感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佟主编,谢谢你!”花栩栩哽咽着,千言万语都失去了力量,只将这一句发自内心的感谢,颤抖着对她倾诉出来。 “嗯,去留学对你来说是正确的选择。去了以后好好学习,多多积累。我期待着你有朝一日成功归来,我们再以朋友的身份好好聚一场。”佟煜一边说,一边安慰着泪水早已淌满脸颊的花栩栩。 171. 相随(大结局) 坐飞机离开海州的前一天晚上,花栩栩和秦仪、李佳维他们聚餐直到深夜,才和楚云飞一起打车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花栩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首先扑入眼帘的,是玻璃窗外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 几片絮状薄云悠哉悠哉地悬挂于天边,看上去好不轻松、惬意。 然而花栩栩却是连半刻轻松的心情都没有,因为今天,可是她第一次独自坐飞机出国的日子。紧张,连同即将离开家乡、离开云飞的忐忑心情,立刻让她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云飞竟早已不在她身边了。 “云飞?”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略带着几分委屈的弧线。 尽管昨晚她并没有喝很多酒,可因为睡得太晚,外加心情紧张睡得不踏实,直接导致此刻的她四肢乏力,头也晕晕的,哪里有力气独自面对一整天的忙碌行程? “唉……”哀叹着从床上爬起来,花栩栩慢腾腾的进了浴室,决定先冲个澡好好清醒清醒。 她猜想云飞这会儿不是在楼上健身,就是在楼下给她准备早饭。 飞机早上十点钟起飞,现在才七点,时间充裕的很,不必太过心急。 一切行李她都已经于昨天白天全部收拾妥当了,现在就堆在楼下客厅里。 机票、护照、钱包,还有她就读的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等一切重要文件,也都妥当地放在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 “没什么可担心的。别紧张……”花栩栩一边冲澡,一边对着自己碎碎念了几次,试图稳定还是不大踏实的心情。 楚云飞果然在楼下给她做早餐,看她洗完澡换了衣服走下楼梯,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小懒虫,起来了?” “唉……”看到云飞,花栩栩心中再次涌起一阵哀愁。从明天开始,她要有一阵子见不到云飞,也喝不到他亲手为她煮的咖啡了。 可云飞却一直对于要和花栩栩山海相隔这件事并未表现出丝毫不舍或伤感。 我就要离开他,一个人去欧洲留学了,难道他就真的一点儿也不难过吗?花栩栩纳闷的想。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吧!”云飞走过来,扯着她的手,拉她到餐桌旁就坐,将刚刚烤好的吐司和冒着香气的咖啡放在了她面前。 花栩栩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拿起面包啃了一口,咖啡也一口气喝掉了小半杯。 “我的行李呢?”她见行李箱已经不在客厅,便好奇的问云飞。 “你的行李我早就搬上车了。放心吧。”云飞坐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吃饭,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软、深情。 匆匆吃了早餐,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了,花栩栩最后又看了一眼她与楚云飞同住的这栋小房子,终于在云飞的软语劝慰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家”。 天空舒朗,阳光明媚,这正是一个适合坐飞机出行的好天气。夏末的高温已经逐渐收敛,花栩栩将车窗打开一半,任凭带着几分舒适凉意的晨风扑在脸上,撩拨着她鬓角细碎的发丝。 坐在她身边的楚云飞还是那样笑得一脸云淡风轻,稳稳地开着车,这让花栩栩忽然很想问他:我要到离你那么远的陌生国度去留学,你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呢? 然而她猜想,即便她问了,云飞的回答无非是和几天前,甚至几个月前的答案别无二致:担心什么?我很快就有机会去英国看你了啊! 很快吗?可是,很快是有多快呢?花栩栩闷闷不乐地在心里泛着嘀咕。 机场很快就到了,花栩栩下车转到后备箱的位置准备拿行李。云飞却先走向了机场停放运送行李的手推车的地方,不一会儿,就一个人熟练地推了两辆手推车朝花栩栩身边折返回来。 “怎么推了两个手推车?我行李不多的,一辆就够了。”花栩栩有些不解。 “恩恩,我想也是,我行李也不多,也是一辆就够了。” 他若无其事地回答着,她听得一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见花栩栩懵了一脸,楚云飞忍俊不禁,站在她身边“嘭”的一声打开了汽车后备箱。 “还愣着干什么?搬行李吧?” 花栩栩被他这么一说,这才转头去看放在后备箱里的行李。这一看不要紧,满满一后备箱,各种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可是把她吓得不轻。 “这是……这……这里面不都是我的行李啊?!怎么还有……你的行李箱?”她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 “是啊,你没看错。这里面有一半都是我的东西。”云飞一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搂进他怀里,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花栩栩还没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吓到了吧?不错不错。”楚云飞笑开了花。 “云飞……” “恩恩,这件事我蓄谋已久了,就打算在今天告诉你,给你个惊喜。看来效果还不错!”楚云飞说,“其实,几个月前,就在我为你投递留学资料的那个时候,我也悄悄地向世恒集团位于伦敦的总部提交了一份调职申请,请求集团把我调到伦敦总部去工作至少一年的时间。”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世恒中国,去伦敦总部就职?!”花栩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是,可是……集团高层,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你的调动请求吗?!” “他们当然答应喽。不然我也不会今天跟你一起启程啊。哈哈……怎么样?没想到吧?” “可是……可是……”花栩栩惊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她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云飞就这么辞退了“世恒中国”的总裁之位,只为了……陪她去欧洲?! “没有什么可是。我这次去相当于平级移动,到伦敦总部担任集团副总裁的职位。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亏哦。”楚云飞解释说。 花栩栩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的! “说来也巧,世恒伦敦总部那边有一位高层官员,他儿子跟我差不多一个年纪。近几年这位太子一直很想找机会到世界各地的分公司历练历练,我这一申请调动,正好在‘世恒中国’空出一个总裁的职位,正好遂了那位同辈的机会,让他有机会来中国试试身手。岂不两全其美?” “可是……你爷爷怎么办?他同意你离开海州跟我去英国吗?他老人家……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啊?”花栩栩皱着眉犯了愁。 “你说爷爷?他老人家从来就没有反对过你和我交往这件事啊?”云飞笑着说,“还有啊,这次要不是我拜托爷爷帮我出面跟世恒高层说上了话,我的调职申请也不会这么快就批下来啊。” “什么?!你是说……你爷爷,竟然帮你的忙,让你离开海州陪我去英国上任吗?!”花栩栩惊得差点儿语无伦次。 “是喽。爷爷说,我跟艺术品打交道这么多年,看女人的眼光应该差不到呢去。所以,压根就没反对过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左右我的决定。” 云飞开心的笑着,不再理会花栩栩脸上久久无法消退的那份惊讶,自顾自地往手推车上运起行李来。 过安检的时候,楚云飞果然拿出了早就买好了的,与花栩栩连号的头等舱机票,进一步坐实了他蓄谋已久的事实。 …… 飞起攀升至平流层,花栩栩向窗外望去,只见大片大片雪白的云堆,好似驯服的羊群,在视野之下绵延起伏。 她侧了侧身,将头轻轻搭在云飞肩上,偷看他昏昏欲睡,最是英俊的脸庞。她默默地凝视他许久,怎么也看不够他深邃的眉眼、笔直的鼻梁,和肉感十足柔软的唇瓣。 直到此刻,他真的愿意舍弃海州的一切,陪她去欧洲读书这个事实,才终于在花栩栩心中逐渐有了实感。 “这不是在做梦,云飞是真的和我在一起啊……我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花栩栩用极小的声音对自己碎碎念着。 本以为他早就睡着了,谁知楚云飞却突然噗呲一声笑出来,睁开眼睛,将一双好似私藏了一整片璀璨群星的深邃双眸,直直落在花栩栩正在犯花痴的小脸上。 “亲爱的,你嘀咕什么呢?再也不要和我分开了?好啊,我可记住了。”他笑得有些小坏,却同时也好看的让她移不开眼睛。 花栩栩脸红了,羞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偷看我那么久,以为我不知道吗?”楚云飞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昵地吻了一下,“怎么样?你老公好看吗?” “好……好看是好看……”花栩栩垂着眼,带着点儿小别扭冲他嘟着嘴说,“可是,你什么时候就成我老公了?!我还没说要嫁给你的。” “嗯?口是心非。”楚云飞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从上衣里怀掏出一张折起来的a4纸平摊在花栩栩面前,“你看看?这是哪个想嫁给我的小花痴画的?” 当看到那幅铅笔漫画的一瞬间,花栩栩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我昨天早上……”她的脸更红了,窘迫得欲言又止,转而看向云飞,“你你你……这张画怎么会在你手里?!我记得明明夹在我手账本里来着……” “嘿嘿,我悄悄偷来的呗!留个证据,免得你将来不认账。”楚云飞得意地将那幅画拿在手里上下晃着,任她伸手来抢,就是不肯还给她。 画中的花栩栩身穿雪白的婚纱,正被身着黑色西装礼服的新郎楚云飞抱在怀里。这次的楚云飞不再是原本那张憨萌帅气的兔子脸,而是被勾勒出他本来俊美无敌的五官线条,只是头顶那一对可爱的、长长的兔耳朵还是被刻意保留了下来。 画面中,花栩栩正一脸花痴地望着将她拥在怀中的楚云飞。他也含情脉脉地回望着她,看她羞答答地红着脸将唇凑到他耳边,甜蜜地吐出几个字来: “云飞,娶我吧!” 花栩栩抢不过他,终于被他一把紧紧搂在怀里。她放弃了似的深深叹着气,将脸贴在他胸口,倾听他胸腔之内咚咚的心跳声。 “放心,无论你跑到哪儿去,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儿。”他对她耳鬓厮磨,绵软的唇触碰着她有些发烫的耳垂,“栩栩,总有一天我会娶你的。在那天到来之前,以及那天之后的漫长岁月,直到生命终结,我都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好吗?” “嗯,”花栩栩感动地咕哝了一声,“就这么定了。” 她情不自禁,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