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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混乱的世界,杀伐随处可见。今天我不将别人踩在脚下,明日便是我的尸骨无处可埋… —— “我用天下苍生为媒,聘你为妃。世间坎坷路,你可愿与我一起走过?” “你若不负我,黄泉碧落,生死相随…”老六:连玦 新文:霸宠毒妃:嫡女无双 简介: 她是现代医农双硕士,却不科学的穿越附魂在一个十二岁的小村姑身上!坑爹!狗血! 可是令她最搞不懂的是,这个十二岁的小妹妹拥有的是三十多岁的记忆!古怪!诡异! 她叫云菱,本想着扮猪吃老虎,在古代玩起农女逆袭,一手医术风骚天下的路子。却又撞见了他!一个冷冰冰的,身材绝佳,却故作神秘的面具男! 他叫盛启,是大盛朝的冷面王爷,权倾朝野而无情血杀天下。本来只是养伤,却意外的看见一个十分诡异有趣的小村姑。 于是天雷勾动地火,或者地火勾动天雷的时间到了…… ※※※※※※※※※※※※※※※※※※※※※※※※※※※※※※※※※※※※※※ 传闻这是无节操小剧场: 【成亲前】云菱很想戳死身下那个人,如果不是眼前有这一群准备来“捉奸”者的话-- “还不出去么?”云菱忍着身下的异样,森冷着面容对眼前这一群人道。 “出去--这就出去--”谁也没想到这个乡下来归来的村姑,会有这等强大的气势! 当房门被紧闭而起,云菱掀开宽大的礼服裙摆,伸手就掐住男人的颈。 “这是要谋杀夫君么?”厉王对于颈上的力道并不在意,手掌顺上谋段腰肢。 “放手!”云菱黑着脸,这家伙刚才竟然摸她两腿之间! 厉王松了云菱的腰肢,却翻身压住她的身体,一向冷厉的薄唇微扬起:“你不是找我合做么?” “作你个大头鬼,滚起来!”云菱发誓,传言不可信!谁说距离这人一丈之内就会被杀?!谁说此人不喜与人亲近?!tmd,坑死人了! … 【成亲后】“盛启,你这混蛋在做什么?!”云菱面色绯红,羞愤欲死。 “行房事--”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道。 “你混蛋,要么进去要么滚!”云菱愤怒的吼道! “你不是说,不能上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女子么?”暧昧的热气扑着云菱的耳垂,喑哑的嗓音低笑道。老七:月君兮 新文:霸爱极品妃 简介: 小山贼纪琥珀貌美无双,娶了九十八个夫君,个个死于非命。碍于天生克夫命,她一咬牙:第九十九个,要是还死了,我决定终生不娶,守着野狼谷过一辈子。 哪料,被她看上的那第九十九个夫君竟也是个克妻的。 “克妻?绝配!老娘我娶定你了!” 高材生纪琥珀意外穿越,一觉醒来成了猪头脸,这还不止,好不容易伤好了七七八八,却成准新娘。 她低头思虑良久,素手一挥接受现实,“罢了,有个现成的老公也不错!” 可是,明明是强买强卖的婚姻,为毛那俊俏小老公却笑得那么嘚瑟? 夜无澜,雪夜国十三王爷,俊美无双却残忍霸道冷酷无情,京城人人闻名丧胆,避而远之。 传闻,十三王爷是个克妻命,人曰:“都死了八十个王妃了!” 传闻,十三王爷是个妻奴,众人点头,“都跪坏二十块搓衣板了!” 然而,还是有那么一两朵桃花惹人嫌,小悍妻手持菜刀追至城门口,“老娘的老公也敢泡,活得不耐烦了” 又有人叹息:十三王爷命真苦! 本文一对一,真情无限,宠爱无边。 绝配夫妻笑闹野狼谷,搅乱风城天地。 “温顺”小媳妇见公婆,王府鸡飞狗跳。 京城的乌烟瘴气,终究是没有野狼谷的空气这般清新,克妻克夫成就的婚姻背后隐藏着的阴谋暴露,纯真无邪的她不得不拾起武器保护自己。 斗小三,“敬”婆婆,气帝王,搅天地,老公的地盘她做主! 勾美男,整纨绔,诈神棍,戏人间,她的人生她主宰! 关于19号更新时间延迟通知 由于泱泱操作失误,导致文文第【053】章被锁,要12小时候才能重新提交审核,所以文文更新时间向后推移几个小时,请大家原谅泱泱的迷糊吧。t—t 由于泱泱操作失误,导致文文第【053】章被锁,要12小时候才能重新提交审核,所以文文更新时间向后推移几个小时,请大家原谅泱泱的迷糊吧。t—t 由于泱泱操作失误,导致文文第【053】章被锁,要12小时候才能重新提交审核,所以文文更新时间向后推移几个小时,请大家原谅泱泱的迷糊吧。t—t 由于泱泱操作失误,导致文文第【053】章被锁,要12小时候才能重新提交审核,所以文文更新时间向后推移几个小时,请大家原谅泱泱的迷糊吧。t—t 由于泱泱操作失误,导致文文第【053】章被锁,要12小时候才能重新提交审核,所以文文更新时间向后推移几个小时,请大家原谅泱泱的迷糊吧。t—t 【001】今世离歌 华尔街,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需要过多的介绍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每一天,在这里都有上百亿的资金流动,由这里操盘,决定着全世界无数的企业的生生死死。 摩尔大厦,这是华尔街的一个传奇。因为,它的存在不过仅仅五年,却让这个地方所有的操盘手和金融大亨、风投者不敢小觑。因为,它的主人是整个商界的传奇,是一个神话。 天上的浮云映照在摩尔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显得更加的白净,在蓝色的天幕上犹如一朵朵盛放的花朵。它们纯净而又美好的围绕着摩尔大厦,似乎要用它们自身去净化这个地方,净化由这发出的每一道指令而最终导致的家破人亡。 大厦顶层,那个大得无与伦比的办公室,一个身材单薄虚弱,面色蜡黄,就连气息都显得有些孱弱的女子,此时正坐在足够容纳两个她的轮椅上,如幽潭般的双眸正凝视着窗外街面上如蚂蚁般来去匆匆的人群。 她如同一尊雕像,静默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是什么触动了她。她的五官只能称之为清秀,却因为病容都把这一丝清秀给掩藏了。她如此的普普通通,可是却是任何认识她的人都不敢轻视的对象,因为从摩尔大厦发出的每一条指令都是经由她的脑,她的手。 “离总,今日封盘的时候,我们已经投入了十亿美金。我们明天是否还要继续……”轮椅之后,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穿着职业的装束,带着充满阳光的笑容,拥有着令她口中之人羡慕的健康身体,正捧着一份文件,向轮椅上的女子汇报着。 “继续套进。”看似有些凉薄的薄唇轻启,那声音不似主人那般的孱弱,反而显得坚定和冷漠。只是,许是身体不好的原因,让她说出这四个字的音量很小,犹如蚊声。 “是。”秘书的身体难以察觉的轻颤了一下,虽然她已经在摩尔大厦工作了三年,也陪伴在这个女子身边三年,但每一次单独与这位上司交谈,那冰冷如雪的声音都会让她感到一种从心底发出来的森寒。 但实际上,她此刻所站的角度只能依稀看到窗子上的女子倒影,她的视线中更多的是那显得庞大的轮椅。 说完这句话,离歌再无声音。秘书想要转身逃离,却又忍不住开口询问:“离总,今晚您已经取消了全部的约会,需要我为您通知司机备车回家么?” 离歌搭在双腿格子薄被上的双手,骨瘦如柴,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在听到身后的询问后,右手不由自主的轻抚上左手中指那枚特意为了她定制的钻戒。 这个定制,并非因为这枚订婚戒指的与众不同,而是因为市面上没有一枚戒指的环小得能够套住她的手指。 “嗯。”依然是细若蚊音的回答。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仿佛要增添了几丝人气。 秘书立即出去执行离歌的命令,很快,从摩尔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驶出了一辆黑色的加长型劳斯莱斯,汇入车流,消失在摩尔大厦的视线之中。 此刻,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离总,生日快乐啊,祝您身体健康。”驾驶室和豪华车厢之间的隔板并未升起,服侍了她多年的老司机透过后视镜,向后面那位端坐着,双眸凝视窗外景色的离歌祝福。 祝福的声音无论来自于谁,都会让离歌十分的珍惜,哪怕她明知道这些祝福不会对她的身体起到一点的作用,但是她也期望这些祝福能给她带来福份,能够延续她的生命。 “谢谢。”缓缓转眸,离歌看向司机的后脑勺,薄唇上牵出一个淡而浅的笑容,这个笑容不同于她在商业应酬中的那样有礼而疏离,而是带了几分真诚。 这句简单的回答,让司机同样露出笑容。他很是同情这个身体羸弱,却性格坚强、乐观的女子。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女子都差一点因为病情而命丧黄泉,但是每一次她都凭着那坚韧的求生意志硬抗了下来,可以说,除了她的身体真的是虚弱不堪之外,她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躺在医院里靠药物维持生命的病人。 劳斯莱斯穿过热闹繁华的街道,进入了车流稀少的城郊,最终拐入了一条私人公路,公路的尽头只有一栋外形典雅的别墅身处在一片幽静、祥和之中。那里,远离了市区的喧嚣,离开了人与人之间的纷纷扰扰,那里是离歌心中的圣地。 车子缓缓驶入自动打开的电子门,此刻带着西式风格的园林被灯光照耀得美轮美奂,喷泉也因为五彩的灯光而洒下了各色的晶莹。 别墅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西服套装的男子,他身形挺拔,五官俊雅清秀,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儒雅之气,即便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也能轻易的从四周的场景中跳脱出来,让人第一眼就看到。 隔着车窗,离歌的眸光凝固在那男子的身上,嘴角泛着幸福的笑容。十年了,这个男子陪伴在她身边整整十年,她从孤儿院离开的第二年就遇见了他。然后他给了自己一个生日,给了她第一份亲情,然后,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之间出现了男人告诉她的爱情。 劳斯莱斯停在了男子身边,司机最先下车,对着那白衣男子恭敬的弯腰点头:“邝先生。” 邝田廷带着一如既往的优雅笑容,对司机点了点头。然后亲自上前两步打开后车门,弯腰将离歌抱出车里,转身放在司机取出来的轮椅上。 那动作十分的娴熟自然,看样子,这些年来,他并未少做。而离歌对此也全无抗拒,同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将纤细如柴的手臂环住邝田廷的脖子,只是谁也不曾注意到,在她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谁也不会认为会在这冷情女子身上出现的愧疚神色。 重新坐在熟悉的轮椅上,邝田廷细心的为她盖好格子薄毯,这是他从苏格兰给她带回来的,从带回来的那一日起,它就始终陪伴在她的身边。 虽然,她从未说,但知道这条薄毯来历的人,都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一身白衣的邝田廷如玉般骨节分明的双手握在轮椅的扶手上,缓缓的将离歌推入别墅内。这样的男子,这样的场景,恐怕是无数女人心目中曾经幻想过的,只是,唯一的缺憾就是那轮椅上的女子显得与这样梦幻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从门庭到餐厅,一路上都点满了蜡烛,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着轮椅碾压的声音和身后人的脚步声。离歌喜欢安静,就算是听音乐也大都是听听无人声的轻音乐,邝田廷陪伴她十年,自然是知道的。 白色的餐桌上,放着一个金属制成的精美烛台,上面点燃着三根红色的蜡烛。烛泪顺着身体落下,不知为何,离歌看向那滴滴烛泪,总觉得那刺目的红犹如人的血泪一般。 “离歌?”失神之间,邝田廷已经温柔的将她推到了那缺少一张椅子的桌边,为她铺上洁白的餐布。 幽潭般的双眸缓缓抬起,离歌对上邝田廷询问的眼神。她心中甜蜜,看来是自己刚才的一丝失神,惊扰了这个如玉般的男人。 “我没事。”离歌带着笑容,缓缓摇头。或许,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笑容才会深入眼底,不带一丝的刻意。 邝田廷的手指轻轻拂过离歌嘴角边的笑容,转身走到桌子对面,用温润的声音优雅的道:“你总是挂着笑容,每次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向日葵一样。” 向日葵?离歌的视线随着邝田廷的话语飘向了在他身后墙面上那幅巨大的向日葵花的画像上。 是啊,她总是面带微笑。从她进入商场,从她的天赋在商业中被发掘出来后,她在人前总是带着笑容。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一个逐利的商人除了最大的资金掌控之外,就是要绝佳的人缘和减少树敌。在商业战场上,双赢的朋友远比不死不休的敌人要重要得多。 只是,她对别人的笑容虽然礼貌,却始终少了一分真切,只有对邝田廷,这个将她引入商业的男人,她才会出现真诚的笑容。 “即便是我的笑容像向日葵,却也无法让身体变得像向日葵一样,笔挺的面对阳光。”离歌玩笑道。 邝田廷抿唇而笑,他知道离歌总是能够乐观的面对一切……所以,他也不应该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有什么心理负担不是么? 两人的身前早已经放上倒好的红酒,淡淡的酒香已经与四周的空气纠缠无法分开。看到邝田廷端起酒杯,离歌目光微顿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如他所愿的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她的医生已经告诉她,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喝酒,哪怕一年一次的生日酒也最好停止。可是,这是她和邝田廷坚持了十年的事情,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生日快乐。”两人遥举酒杯,透过那殷红的液体,四目交汇。只是,在这交汇的瞬间,离歌却忽略了邝田廷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而下,离歌将杯中的红色酒液一滴不剩的全部倒入已经不堪重负的胃中。 忍住胃里立即反应出来的翻江倒海,她脸上的笑容依旧:“这酒不错。又是从哪淘来的好东西?”这些年,在邝田廷的影响下,她也学会了品鉴各种酒庄的美酒。只是,这一次的酒,味道有些特别,让她一时间推断不出这瓶酒产自哪一国的哪一家酒庄。 “你其实可以不喝的。”邝田廷答非所问。他面前的酒杯早已变空,双眸中的情绪收敛,就连声音也变得让离歌陌生起来。 离歌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邝田廷话里的意思,突然摇头笑道:“我不是很明白。”她认为自己和邝田廷之间早已经不需要再玩那种猜谜游戏。 邝田廷垂下眼眸,双手平稳的放在桌沿上,干净而完美的十指暴露在离歌眼前。“离歌,你没有发现我的手上少了些什么吗?” 怎么会没有发现?离歌在心中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早在男人转身往对面坐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手上十指干干净净,那枚象征着两人爱情的戒子早已经不翼而飞。她原本,还在心中替他解释,他是一时粗心忘记戴了。现在看来,显然是自己想错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么?”离歌脸上的笑容未变,却无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正缓缓掉入冰冷的湖底。 可惜,邝田廷却吝啬这个解释,只是缓缓摇头,抬起不含一丝情绪的双眸看向离歌,似乎在等待什么。 男人的反常已经让离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是,却在她正欲相问的时候,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忍不住双手按住腹部弯下了腰。 这痛苦来的如此的突然,哪怕是她饱受病魔摧残的身体也在第一时间无法抵抗。 噗嗤—— 一口带着腥臭的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餐桌上,甚至有一点飞过餐桌落在邝田廷的手背上。后者不慌不忙的拿起手边的餐布将血液仔细的擦拭,离歌此刻的反应已经让他的眸色中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激动。 离歌一手撑着桌沿,避免自己无力的倒下,另一只手死死的按住腹部。此刻她已经完全适应了那种痛苦,抬起巴掌大的小脸,遥望着那眼睁睁看着她如此的男人,幽潭的双眸充满了难以置信。 “离歌,不要怪我。我只是提前结束你无尽治疗的痛苦,虽然我从始至终看中的就是你的聚财能力,但是为了这一切,我也付出了我十年的青春。我并不欠你什么,我给了你渴望的一切,所以,你也不要怨恨我,安静的离去,我会用心经营你留下的一切。”邝田廷的声音依然还是那么温润如玉,带着无尽的温柔,可是那字里行间却如冰冷的尖刀一般,一字字的刺入离歌的心中。 双瞳的深处倒映着邝田廷已经开始出现兴奋得扭曲的五官,离歌突然仰头大笑,那笑声充满了自嘲,充满了怜悯。血液从口中不住溢出,很快就染红了离歌洁白的衬衣。她没有哭,没有为这个男人流下一滴眼泪,更没有为自己的有眼无珠而哭。 男人的话和表情,让她明白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了十年之久的阴谋。而她却在嘲笑男人连最后一段时间都等不及,如此迫不及待的亲手送她上路。 她怜悯男人如此吝啬的舍不得再投入一点时间,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场空。他真的认为,在自己没有妥善安排好一切就离世,凭他真的能掌控整个摩尔集团吗? 她笑得累了,累得不想告诉男人,其实她早已经准备在最后的时间里安排好一切,待自己死后,最起码她这多年来创造的财富足以让他安享一生。他不是经商的材料,所以离歌从未打算将摩尔交给他,她只是留给了他一笔足够挥霍一生的财富。而这个男人十年都付出了,却在最后的时候不愿意再给她安排的时间,导致他连财产的继承权都没有了。这些,邝田廷永远不知道,也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白色的衬衣被离歌的鲜血染红,她的生命在渐渐的流逝,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他因为自己的死带给他的兴奋与疯狂,突然觉得原来爱情远比商业上的竞争复杂多了,若是有来生来世,她只愿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宁死不再触碰她无法理解的爱情。 ------题外话------ 新文开坑了,妞们保佑不扑!吼吼~ 【002】魂归安宁 大陆之南,有一国,名为楚。南楚有一城,名曰安宁。 南楚大地,山峦秀丽,水软山温,气候宜人。安宁城在南楚之南,更是富庶肥沃之地,良田、湖泊交替而生,从空中俯瞰,犹如在苍茫大地上镶嵌了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明珠。 安宁城外有一山,名瑶。山下有一湖,湖水清澈见底,湖面终年萦绕着丝丝白雾,犹若带着仙气,所以被命名为,瑶池。 瑶池,那可是天上神仙之地,但在这瑶山脚下这汪湖水却也配得上这仙名。瑶山也好,瑶池也罢,都是安宁城方圆百里有名的旅游胜地,每年盛夏,来这里游玩的各地人士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就算是其它三季,每一日也不会落了这里,使之变得冷清。 此时不过午时刚过,天,却有些昏暗。显然,今日并非是适合出游的好日子。天际中的片片乌云聚拢,只是在催促着行人加快脚步返回家中,莫要在外停留,免得待大雨倾盆之时,没了落脚的地方。 这样的天气,也让这远近闻名的瑶山瑶池少了几分热闹,多了些往日不曾有过的清净。 瑶池上,依然是缠绕着丝丝白雾,在那若现若隐之间,只看得一抹翠绿的青色好像在湖面上肆意的漂浮。仔细望去,原来那是一面竹筏,竹筏随着湖水的流动而行,时而打转,时而变化来去的方向,好似没有人控制一般。 只不过,若是再仔细一些,便能看到在那翠绿的竹筏上依稀多出了一道白影,还有如黑缎般不受约束的长发。 那头令人羡慕的长发大部分还是安然的落在竹筏上,而小部分却在无意中落入湖水之中,与清澈湖底里的水藻交相呼应着。 那肆意的姿态,让人一眼就能确定他的性别。只是,那长袍宽袖的左手搭在如玉的额头,白色的袖袍遮挡了那人的模样。 男人的右手好似无力的落入水中,水流从指缝中流过,那种轻柔的微痒丝毫没有引起男人的半点反应。 竹筏上,除了这行为不羁的白色身影之外,还散落着三四个陶瓷酒罐,看来这筏上之人喝了不少,许是醉了,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已经被乌云遮挡而变暗的天色。更没有发觉在这瑶池四周少了许多游玩之人。 瑶池岸边,怪石迭出,杨柳依依,与湖水中的风景又是另一番模样。人间天堂,这人间就好似说的是这岸上风光,而天堂则是指与之一线相隔的瑶池美景。 湖水中竹筏之上,行为不羁的躺着一个白袍男子。而在岸上却也走来一个神色恍惚的绝色少女。 她年纪不大,小不过十三,大不过十五,却生得绝美无双。若不是此刻,那五官还未完全张开,眉宇间还带着青涩、稚嫩,恐怕世间难掩她这绝代风华。 那双凤目,清澈见底,如清泉明镜一般,却突兀的多出几丝忧愁和愤怒,甚至……还有绝望。这本不该出现在如此稚嫩容颜上的情绪让这张难以描述的容颜,这个清华如水的人儿多了几分难言之隐。 她恍恍惚惚中走到瑶池边上,裙摆凌乱,脚下的云锦绣花鞋早已经污了,沾满了路上的尘土。看她身上的穿着打扮,家世应该殷实,这样的人家女儿又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郊外? 虽说南楚治安不错,但也并不能保证在这样偏远之地就没有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怎会如此放纵这小女子的行为? 正在这时,弯曲的小径另一头传来一个细声而着急的呼唤:“小姐!” 显然,这声呼唤是朝着那独自出现在湖边的小女子而来。 只是,那小女子视若未闻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望着那清澈湖水中的自己,流下两行清泪。 阿离一生已毁,名声不再,留在世上也是徒让父母双亲增添忧愁,不如就此化去,倒也了却了诸多人心中的纠缠。 如此想着,那双水眸中突然出现了绝决的情绪,纵身一跃,那一身净白消失在岸边,在湖水中砸出一个不小的水花,身影迅速沉了下去。 “小姐——!”那前来寻找的丫鬟刚好目睹这一幕,凄厉无比的叫声划破了长空。 “聒噪。”声音狂肆而清冷。 许是这一声凄惨之极的声音惊扰了那竹筏上男子的美梦,他落入水中的右手一挥,带出来的水花凭空画出一个圆,一滴水珠落在指尖并未散去,而是被男子一弹,犹如神兵利器一般朝那奔到岸边的丫鬟射去,最终落在她的肩上,将她定住,只剩下一双绝望而悲苦的眼珠在挣扎着转动。 结束这一切后,男子的右手再次落入水中,似乎那缓流的清水能够抚平他被打扰的不满。 湖水倒灌进入身体的刺激,让离歌猛地睁开双眸。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突然变得犹如幽潭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此刻那双眼里带着的是无尽的迷茫。 我怎会在这?离歌想要张嘴说话,却在发声之前别被湖水呛住,让她不得不再次紧紧的闭上嘴。 缺氧的感觉并不好受,从小就体质虚弱的离歌根本不会水。但是,求生的意志驱使着她想要向那湖面游去。 临危不乱,是她在商业战场上练就的本领之一。尽管她此刻头疼如裂,尽管她此刻还搞不清楚一切,但是她却目标明确的向上努力的刨着四肢。 突然,在不远处出现的一截‘白玉’吸引了她的注意,似乎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她奋力的向它游去。 湖里人儿的挣扎并未影响到竹筏上的人,他此刻好似再次进入了梦乡。突然,他感到落入水中的手腕一沉,紧接着,一股大力就将他整个人拉入了水中。 好不容易拉住‘救命稻草’结果却不如离歌所想般借此攀爬上去,反而拉下一个白色‘巨物’随着他的落水,导致了她也再次沉入水中。 不过,离歌却没有放开那手腕。在她的直觉中,既然这人出现在水面,就应该是会水的才是,拉住他,对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水千流被人拉入水中,睡意全醒,他恼怒的看向罪魁祸首。可是一张在水中都显得玉容琼姿的小脸却让他微愣了一下。 安宁城中有一美人,是城中商贾楚家之女。据说,此女年纪轻轻,却生得芙蓉花貌,国色天香。曾经他曾慕名前去一览,那梨园下的一见,确实让他惊为天人。只不过,美则美矣,那时的楚家女儿的美不过是一皮囊而已,除了第一眼的惊艳之后,他便再无感觉。 只是,即便如此,那张绝色姿容依然印入他的脑海之中。此刻,在他眼前的小脸居然就是那楚家的女儿。 听闻,最近楚家正面临一件尴尬之极的事,莫不是她因此而想不开,跑到这瑶池来投湖自尽? 这也未免太愚蠢了些。这般想着,水千流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轻蔑,这般怯懦的女子他一向看不起,就算长得再美又如何? 不过,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幽潭的眸子时,他又仿佛察觉到什么不同,让他并未第一时间挣脱手腕上的禁锢。 相对于水千流的审视,离歌此时却毫无心情打量眼前之人,只觉得胸口的窒息感越发强烈,那种死亡的感觉再次将她包裹。 也许是那双眼中求生的意志传达了出来,让水千流突然在心中响起一道声音:罢罢罢,这一次就当是了结当初那梨园一眷的缘分。 心中做下决定,他不再犹豫,反手提起离歌的腰带,带着她飞出水面,凌空向岸边而去。 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离歌来不及顾及其他,只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直到自己接触到地面,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才让她想起抬头看一眼带着她凌空飞行之人。 白色长袍,发丝飘飘,容颜…… 晕眩感再次袭来,离歌来不及勾勒出水千流的模样,只是喃喃道了句:“神仙?妖怪?谢谢。”便晕了过去。 ------题外话------ 文文固定更新时间早上8:00……从此卿卿们无需再熬夜! 【感谢重磅支持泱泱的米乐和凉凉,还有58、思绪、陈y、136*4749、若水、白底斑马】 感谢为泱泱热评论区的妞们,希望这篇文文能博卿一笑……爱你们! 【003】流言四起 [楚妇无德无才,与文家家风不符,今而休之……] 梦境中,这几个笔墨洒意的大字始终在离歌的脑海之中盘旋不去。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哭得极为凄厉的声音在勉强辩解:“我不是,我不是……文郎,为何如此对我?” 如此苍白无力的辩驳,让离歌心中嗤笑。若这说话之人真的无辜,应该是搜集证据,向法院提出诉讼,利用国家利器去为自己伸冤才是,这样哭喊有什么用?还有那个文郎?蟑螂吧? 如此想着,脑中却突然传来剧烈的抽疼,让离歌停止心中的腹诽,如湖水倒灌的信息袭入她毫不设防的大脑,两个截然不同的记忆在互相争斗着,仿佛要在她的脑中一决胜负。 “啊——!” 非人的疼痛超过了离歌肉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让她忍不住用叫喊声来分担这种痛楚。 “小姐!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道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离歌来不及分辨是何人时,这道声音又消失了。 不,应该说她再一次失去知觉,昏迷了过去。 离歌,不要怪我。这是我应得的,是我用十年青春换来的…… 阿离,你我并不合适,我要娶的应该是官家小姐,而不是一介不通文墨的商贾女儿,不要怨我…… 不要怪我……不要怨我……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她不要责怪,为什么错的都不是他们?那她又有什么错?为何要承担一切? 昏迷中,离歌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会好像掉入了冰窟,一会又好像进入了烈火中被炙热煎烤,忽冷忽热的感受让她的大脑迟钝无比,而在看不见的意识之中,两道原本水火不相容的记忆却在慢慢的融合。 安宁城中有一商贾,姓楚,楚家有一独女,名清,小名唤阿离。拥有绝色美貌,却没有过人才智,不通音律,不懂书画,曾被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在一眷之后留言:草包美人。 从此,草包之名伴随楚清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但是,让楚家阿离投湖自尽的却不是这件事,天性善良的她只是把水千流的调侃之言当做是过眼云烟,真正让她如此的却是另有原因。 原来,此生我叫楚清。在意识渐清的时候,离歌似乎已经涅槃重生。 “先生,我家阿离如何?”恍惚中,离歌,不,从此之后应该叫楚清。楚清在恍惚之中,听到了一道充满温暖关切,且十分好听的声音。几乎没有思考,她就知道,这是楚清母亲郦氏的声音。 接着,一道叹息之声响起。这声音倒是让楚清有些陌生了。只听那声音道:“小姐被湖水浸泡,吸入不少水,如今高烧不退,老夫恐是伤寒入肺之症。” “什么?那岂不是肺…肺痨?”郦氏失声惊道。 肺痨?楚清心中明悟,肺痨在这个时代可是绝症,就算不会马上死也会被日日折磨,最主要的是这是传染病。难怪这身体的母亲发出如此绝望和惊恐的声音。 老大夫沉吟了一阵,轻捻胡须缓缓摇头:“如今不能定论,得小姐高烧退去,检查之后才得知。” “如此,劳烦先生用些好药,救救我家阿离这苦命的孩子。”郦氏哀求。 脚步和人声渐远,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养神的楚清却没有丝毫担心。她能感觉到此时身体已经退烧,自己也没有感染肺结核。只不过,之前大脑信息融合的过程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让她现在没有精神去迎接这真实的一切。 她,死而未死,穿越了…… 从不会浪费时间在看小说上的她,未曾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这样的逆天好运。是的,好运,好好地活着,不是好运又是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邝田廷最终那疯狂的期待,楚清不由得泛出苦笑,那个男人居然和……这是孽还是缘?亦或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不管作何选择,楚清都先丢到了一边,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睡觉。真真正正的睡觉。 这一次,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期盼,总算是让她一觉安稳的睡了三天三夜。只是,她是睡得安稳了,却让整个楚家都生活中一片愁云之中,安宁城中更是流言四起。 楚清是被饿醒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唤出她的贴身小婢名柳,却意外的先听到了房中小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这穿越重生之后,楚清觉得自己的听觉似乎更加的敏锐,只要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无论对方说话之声再低,她都能听得见。听与不听,选择权在于她。 “咱们家小姐真是可怜,生得如此美貌,却被那该死的文公子未娶先休。呸~!什么狗屁文公子,文状元的,就是一个一文不值的臭书生。哼!”语气愤恨,为她抱着不平的声音正是出自她贴身小婢名柳之口。 这个小丫头从五岁的时候就陪伴在比她大一岁的楚清身边,这位小姐心中所思所想,她自然清楚得紧,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感受到楚清心中的哀伤。 “名柳,你都听说了么?现在城中都传遍了,说是新科状元嫌弃咱们小姐是草包,所以休了她另娶了大官的女儿为妻。还说咱们小姐不去找个老寺陪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反而闹着自尽,为新科状元的喜事平添晦气,不仅是草包,还是丧门星。”这道声音少了些身同感受的语气,却多了些好奇,应该是郦氏前不久刚给她拨过来的小丫头,翠翠。 “哼!这都是那天下第一公子惹的祸。上墙偷窥小姐天姿也就罢了,还无端造谣。”名柳的怒意此时迁到了另一人身上。 真好!刚穿过来,就有两个男人欠了她的账。楚清心中冷笑,缓缓睁开了幽潭般的双眸。 ------题外话------ 新文开坑,新的故事也慢慢展开,希望卿卿们会喜欢泱泱的二女儿,楚清,喜欢这个故事……╭(╯3╰)╮ 【感谢942145842、依yzz、小乐快乐、emily妮、151*9866、洛蝶归、ken2008、cy7788、唯吾独尊9452、倾天下情、love生丗琉年、舞月晴空几位卿卿的钻石、花花、打赏。么么哒~】 【004】楚家阿离 “名柳。”声音不似印象中的好听,只是生涩沙哑。楚清也无所谓,知道这是多日未开口说话,又重病一场的正常表现。 乌鸦般的叫声,打断了屋里两个小丫头的谈话。 “小姐!你醒啦?”小丫头名柳不过十三岁,梳着丫鬟头,从左右两边的发包上分别落下几行苏流,更加显得她是个孩子。 听到楚清的声音,她一路小跑冲到檀香木的花架子床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开心的对自家小姐说着:“小姐你可算醒了,那些庸医说你退烧了就好了,可是你一直没醒,可担心死奴婢了。呜呜……” 楚清有些无奈,此时她的喉咙好像被火烧一般难受,只想着喝水,而这个没点眼力劲的小丫头,却只记得向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她昏迷中发生的事。 望向门边,却不见另一个小丫头的踪影。楚清正感到奇怪,却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者不像只有一两个人。 “阿离!我的阿离!” 恍惚中那道让楚清感觉到温暖的声音再次出现,她循声望去,只见翠珠做的门帘掀开,一个身着素色华服,气质端庄贤淑,容貌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踩着碎步,衣摆交错间向自己奔来。 郦氏身后跟着一个老妈子,还有三名小丫鬟,其中一人正是楚清印象中那刚到自己房中不久的小丫头,翠翠。这丫头倒是机灵,一看自己醒了,就忙着去向女主人邀功去了。 四五人向自己而来,楚清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无论是老妈子,还是小丫鬟,包括名柳和翠翠每人身上都是衣着光鲜,眉宇间的气色也都是红润光泽的。可见,这楚家对待下人是很宽容的,这楚家的当家主母也是一位面善心慈的好人。 “母亲。”虽然不习惯,楚清还是按照记忆中前身的习惯,对看着自己美目中噙泪的少妇喊了一声。 “我的阿离,总算听到你再叫母亲了。你可知你如此做,是在让母亲跟着你一起同去。”郦氏俯下身,一把将楚清抱在怀中,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后者的衣襟中。 感受着抱着自己的女子那真切的情谊,楚清回忆着这个家的情况。其实,楚家的情况很简单,父亲楚正阳是安宁城中的商户,经营着茶叶和丝绸、瓷器的买卖。母亲就是眼前的郦氏。一家三口居住在安宁城中,家中有着不少奴仆,粮食丰盈,算得上是殷实的家庭。至于其他亲戚,在楚清的记忆中没有任何印象,似乎,从她懂事以来,从未有亲戚上门,也不曾听父母亲提及亲人之事。 楚正阳乐善好施,做生意又有诚信,在安宁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也正因为如此,他家中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娇妻和一位继承母亲美貌,又更甚一层的女儿这种内宅之事,才得以传遍安宁城。 只可惜,他虽有名气,却比不上那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的一句话。一句无意之谈却被传扬开来,在楚清美貌之上,添加了一个‘草包’的名头。 楚清投湖自尽,楚正阳正好在外采买。这也只是对这妻女说的借口,实际上,他是去了文家给爱女讨要说法,才到了半路就接到家丁赶来传递的讯息,大惊之下原路折返,如今正在赶回家的路上。 不得不说,楚清很羡慕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无论她如何,至少有一对疼爱自己的双亲。不像她,一出生就是孤儿,以为得到了渴望的亲情和爱情,最后却告诉她这不过是一场骗局。 这样的经历,让她如何再敢轻易付出自己的真心?楚清苦笑,却要扮演好此时的角色,好生的安慰泣不成声的郦氏。 天色微明,一夜未眠的楚清缓缓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的从雕花大床上坐了起来。望着层层叠叠的纱帐,想到此时已经身在一个莫名的时空,突然间心中升起一抹寂寥。 昨天,在安慰好郦氏之后,她总算是得偿所愿的喝到了水。有了液体的滋润,让她有一种真正活着的感觉。 她的身体早已无恙,但郦氏却担心她再染风寒,不许她下床。所以,她只能趁着天色刚亮的时候,下床活动一下,前世她已经躺了一辈子,这一世,她十分珍惜能用双脚触地行走的感觉。 名柳和翠翠睡在外屋,这样可以随时听到里间的动静。但是楚清却不打算叫醒她们,她蹑手蹑脚的从床上起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当脚踏实地的感觉出现时,坚强如她,也落下了两滴泪水。 缓缓迈着步伐走向花格子的窗棂,推开窗户,楚清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带着微湿的空气,那种美妙的感觉,让她在心中感慨:活着,真好。 平复心中的激动之后,她睁开眼睛,眸光无意中落到窗台下的一面铜镜上。只一眼,她就被镜中模糊的人影给惊艳了。 “上天,待我不薄。”楚清嘴角弯弯,略微得瑟的低喃。 双脚下的力量,让楚清有些渴望的看向窗外庭院上的天际,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奔跑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强烈,很强烈…… ------题外话------ 看文的妹纸们,若是还能入眼,求收藏哇!(打滚~卖萌~喵~) 【感谢冉冉繁星、sunny°刺眼的花花,还有sunny°刺眼的票票……么么哒~】 【005】第一纨绔 安宁城是南楚南端的第一大城,又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很多商旅都必须要经过这里,于是乎,这个城市变得越来越繁华,热闹。 所以,它又有另外一层荣耀,南都。 也就是说,安宁城中有皇家的行宫、离苑。这里是南楚皇室会出现的地方,虽不说每年都会有皇亲国戚到安宁城避暑游玩,但也总好过有些地方一世都难见天家之威。 安宁城中,坊市错落有致的排列,物品也都是集中贩卖,让穿上丫鬟装束第一次来到大街上的楚清不由得心中赞叹这古人也有对城市规划方面了解的人才。 “小姐,你等等奴婢。”名柳拨开人群,挤到楚清身边,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四周有人冒失的冲撞自家小姐。 见状,楚清摇头轻笑:“你未免也太紧张了些,如今我这副模样众人恐怕是避之不及,又怎会刻意靠近?”说着,她反手指了指自己涂黑的小脸。 名柳不服气的道:“那可不一定,小姐天姿国色,美貌绝伦,又怎么是一点锅底灰能够掩盖的。” 楚清嘴角略微一抽,不再与这个倔强的小丫头争辩。是锅底灰没错,可是如今她不仅肤色变得暗沉粗糙,而且还刻意用画眉的炭笔在脸上点了些雀斑,若是这样的容貌都还能令人惊艳,她不得不佩服那人的审美观了。 清晨起来,楚清提出要逛集市的想法,立马招到了两个丫头的反对。翠翠更是准备跑去告状,被楚清先发制人的捆绑丢在床上之后,威胁着名柳出来为她带路。 天生就对做生意很有天赋的她一路走过来,不少吆喝声传入耳中,还有街边茶坊、酒楼,胭脂铺子……这醒市之声都让她格外的亲切。漫步在集市之中,她享受着穿越而来的一刻宁静,心的宁静。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她欠别人的,她会想办法还回去。别人欠她的,她也会让那人连骨带筋的吐出来。她可是记得,一朝穿越,就有两个男人欠了她。楚清笑靥如花,可是却没人看到她眸底深处跳动的清冽光芒。 “呵呵呵……我就说那楚家的千金忒不要脸,人家状元郎都不要她了,她还巴巴的在人家大喜之日来个投湖自尽,这是盼着状元郎心里从此愧疚么?” 这笑声突如其来,包含着几分满满的嘲讽。 楚清停下脚步,循声望去,眸光所及之处,是几个布衣妇人倚着墙根晒着清楚的阳光,一边理着手里的麻丝,一边八卦闲聊着。 笑声还在继续。 “那些有钱人家的事咱们可管不着,就是可怜了楚员外,一辈子乐善好施,结果却有这么一个草包女儿。可惜可惜。” “若是我有这样一个未嫁先休的女儿,早就送进姑子庙中来个眼不见为净了,怎会容她继续住在家中,平添白眼,影响家誉。” “小姐!她们太过分了。”名柳早已经听得一脸怒气,若不是楚清死死拉住她的手腕,恐怕她已经冲上去和那些碎嘴的妇人扭打在一起。 “走吧。”楚清淡淡的收回眼神,语气很是平静。 不由分说地,楚清将名柳拉走,远离了那仍然在继续的几个妇人。 “小姐,你怎地还是如此心地善良,一点也不恼?”来到僻静的角落,主仆两人站在一棵大杨树下,名柳跺脚气道。 楚清幽潭般的双眸看向她,并未言语。在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名柳和翠翠的谈话,内容大致相同,当时她都不恼,现在又有什么可气的? 说到底,楚清还是现代人的思维,并不觉得取消婚约有什么打紧的。她还庆幸自己没有嫁与那人,否则恐怕她现在想的就是如何和离,或者休夫了。 见自家小姐不理自己,名柳愤愤的道:“小姐可以不理会,但是今后怎么办?这留言越传越远,以后老爷夫人就是想要远嫁小姐也是不可能了。难不成小姐想要嫁给鳏夫或是去做他人小妾?”她从小跟在楚清身边长大,楚清善良,待她如亲妹,郦氏对仆人也向来和善,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小丫头这快嘴的性格,好在她的心始终是向着楚清的。 名柳的话提醒了沉默的楚清,如今她已经不再是离歌,而是一个古代人。在这个时代女子所受的束缚很多,婚姻就是其中之一。她自己到无所谓,但既然用了人家的身子,那么帮前任楚清洗掉这流言蜚语也是理所应当的。 楚清黑白分明的凤目中流光百转千回,将她那‘平凡’的容貌映衬得不平凡起来。突然,她开口止住名柳的喋喋不休:“名柳,为何那些男子脸上都涂满了胭脂水粉?” “小姐你不知道?”名柳年纪还小,很容易就被楚清的话题可扯离了主题。她先是好奇楚清的不知,后见她真的懵懂疑惑的看着自己,便解释:“这可是从咱们南楚第一纨绔,逍遥王那里传来的男子妆容,如今盛行得很呢。” 南楚第一纨绔,逍遥王? 这几个字,似乎打开了楚清的记忆。 南楚有一闲散王爷,纨绔之名跨出国门,响彻天下。 传闻,他行为放荡薄幸,流连花丛,让南楚国都建宁城中的闺中女子,人人自危。 传闻,他终日游手好闲,领着狐朋狗友胡作非为,却无一个官员敢治其罪。就连在街上遇见他,都要遮面、绕道而行。 传闻,他风华绝代,俊美非凡,却喜欢像女子一般用胭脂水粉为自己画眉涂粉,让男儿之身平添了几分娇柔的脂粉气…… 逍遥王之名成为了纨绔的代名词,更成为了纨绔子弟们追捧的对象,他的喜好也被人争先效仿之。 楚清神色一动,挑唇而笑:“逍遥王?” ------题外话------ 小手绢一抖: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收藏一个呗! 【感谢58和星垂月涌的评价票!吼吼~】 【006】王爷不举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楚清和名柳的身上。望着那些在街上露着娇态,擦着胭脂水粉的青年男子们,楚清的笑容异常灿烂,晃得小丫头名柳的眼睛无法移开眼线。“小姐真美。” 这痴痴的声音,让楚清缓缓敛去唇边的笑意,眸光清冽的遥视远方。最终,落在远处坐在墙根下,一个小乞儿的身上。 “名柳你身上可有带钱银?”将视线收回,楚清向名柳问道。她出来之前可没有想过要花钱,自然没有钱物傍身。但是,在记忆中,名柳总会带些散碎的银子在身上,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名柳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没有任何迟疑的将揣在兜里的绣花钱袋扯下来,将里面的碎银倒在手掌中,递给楚清。“小姐,给。” 楚清笑了笑,只是从中拿出最小的一块,然后对名柳吩咐:“你去找几个庄稼汉来,我有事吩咐。记住,别暴露了我们的府门。” 名柳点着头,也不理会自家小姐想要做什么,便转身跑去。 待名柳走远之后,楚清才走向那小乞丐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向他。 头上突然多了一片阴云,小乞丐抬起一直低垂的头,望向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那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出现在这样一张脏兮兮的脸上,让楚清挑了挑眉。她分明看到了这乞儿抬头那一霎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光芒。不过,这样的人才是她想找的。 掌中的银两随着楚清手中的动作,一会被抛上去,一会又掉下来。“想不想赚钱?” 小乞丐抬起手,拉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袖袍在自己的鼻下擦了一下,扬声问道:“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此刻楚清是丫鬟装扮,但这个小乞丐却一眼就道出了她非下人的身份。这倒是让楚清有些欣赏这小乞丐的观察能力了。“不需要劳力劳神,我只要你和你的兄弟,帮我传句话,我要这句话在三天之内,安宁城中人尽皆知。” “这个简单。”小乞丐满口答应。 “很好。”楚清笑着,将手中的碎银放到小乞丐面前的破碗之中。“跟我过来。”说着,就转身向一旁无人的巷子中走去。 小乞丐望着碗里闪着银光的碎银,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这个姿色平平的少女就这样把银子给他了。望着楚清消失在巷口的身影,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灰尘,端起破碗,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无人注意到此处之后,才跟了进去。 楚清站在阴影处,暗中观察着小乞丐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这个人是一个精明之人,若是在现代,她一定会将这个人收入麾下,精心培养。只可惜……如今刚刚穿越的她只想安静度日,暂时没有想过再卷入尔虞我诈的商场。 “小姐有何吩咐直说便是。”小乞丐的谈吐并不似一般人那样粗俗。 楚清心中暗自生疑,但是本着不管闲事的作风,她并未对此深究。只是对小乞丐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小乞丐犹豫了一下,将满是污垢的耳朵递了过去。楚清也不嫌弃,以手遮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着。 突然,小乞丐神色大变,连忙退开两步,对楚清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去造逍遥王的谣,被抓出来会被斩首的。” 他浑身吓得瑟瑟发抖,到真像是害怕一般。 可惜,楚清却不信他,只是依然笑道:“事成之后,酬金双倍。” “不行不行。”小乞丐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 楚清笑靥如花的道:“你若是不愿,早已将碗中的定金放下走人,又何苦再次与我讨价还价?价格就是这样,若你不愿,定有他人愿意,我并非是非你不可。” 被识破,小乞丐顿时换上嬉皮笑脸的神情:“小姐就不担心咱们买卖不成,我会将小姐造谣之事说出去吗?” 这赤裸裸的威胁,楚清却未放在眼里,笑着道:“你可知我姓名?又可知我出身何处?哪里能寻到我,我又为何要这么做?” 一番话毫不停顿的一句接一句砸过来,将小乞丐问得面如土色。“逍遥王沉迷酒色,伤了元气,不举多日,群医束手无策。” 这是刚才楚清对他说的话,如今复述出来,也就代表了他接受了楚清的安排。 事实上,两人心中都清楚,这种谣言之事,只要行事小心,很难抓到源头。远在建宁都城的逍遥王爷又怎么会大动干戈的跑到安宁城来抓人呢? “很好。”楚清满意的笑道:“别忘了三天后还有另外一条。” “小姐放心就是。”小乞丐面容古怪了一下,转身离开巷子。 刚才楚清耳语的时候已经说过三日后在这里相见,结束交易,所以他并不担心完事之后,找不到上家。 楚清从巷子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正好看着名柳返回,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庄稼汉子,挽起的裤管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小姐。”一见到楚清,名柳就像只花喜鹊一样扑了过来。 楚清拍了拍她的髻顶,对那几个庄稼汉打量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找诸位来是想临时雇用几位帮我抓些东西。” “小姐请吩咐吧。”几个汉子倒是实诚,对楚清抱了抱拳。只要不耽误农作,能够赚点喝酒的银子,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帮我把这方圆几十里的癞蛤蟆都抓起来。”楚清嘴角一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题外话------ 咳咳……哪些妞领走了文文人物的自己记着啊,泱泱已经不记得把人物卖给谁了,只记得个别几个的。t—t 【感谢灿烂星空h、yingyingll88、151*9866、星期八、、輕度風狂几位卿卿的花花,票票,钻钻和打赏。么么哒~】 【007】楚父正阳 巳时,日头已经快到正中。 感受完了集市热闹后的楚清也在名柳的催促下,答应返回楚家。 路上,小丫头不止一次好奇的向楚清询问:“小姐,你让那些汉子抓癞蛤蟆干什么呀?” “你家小姐我自有妙用。”楚清并未打算解释。这是她从商多年养成的习惯,一件事只要她清楚知道所有环节就可以了,下面的人只需要负责各自所负责的部分便可。 这能有效的防止信息走失,也能更好的提高效率。 见小姐不愿说,名柳嘟起嘴,撒娇道:“小姐,你就给奴婢说说嘛。名柳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之前楚清的神神秘秘早就让名柳好奇得紧了,此刻她又不说,真是把小丫头折磨得够呛。 楚清突然止步,看向名柳,后者懵懂的看着她,似乎觉得自家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至少以前的小姐眼中都是温柔的、带着笑意的。而现在的小姐虽然一直在笑,但是眼中却让人感到冰冷,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楚清正色的看着名柳道:“名柳,今日之话我只对你说一遍。若想跟在我身边,就要学会不该问的事绝不问,若是做不到我便讲你遣到母亲房中好了。” 名柳的小脸被吓得一白,大眼中迅速蓄满雾气:“小姐,你别赶奴婢走。奴婢错了,奴婢什么都不问了。” 楚清并未屈服在那双泪眼朦胧的大眼中,淡淡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向楚宅而去。 被楚清这一警告,名柳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都一直紧抿着唇,低着头,不敢再随意说话。楚清冷眼看着,却未说话。既然以后她就是楚清,那么她身边的人就必须要知晓她的习惯。 离开楚宅,为了避免被拦阻,楚清选择的是奴婢们出入的侧门。楚宅是商贾之家,就算家境殷实,但是在宅院的布置上也就几进的套院,侧门与正门都在一堵灰白色的围墙之下,相隔不过一个转角。 大门外便是一条直道,连接着这条街上的各家各户。安宁城的规划在楚清早上去赶集市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城中各处的分部都是分门别类,井井有条。而在楚家所处之处,街头巷尾大多也都是生意人,生意规模和楚家相差不大。 无论楚清是要从正门进入,还是从侧面进入楚宅,这条横穿大门的直道都是必经之路。此刻,已经快到了午膳十分,这条街上早已经搭起了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名柳紧跟着楚清,不敢再有逾越之处。突然,楚清停下脚步,让她猝不及防的撞在前者的背上,差点把楚清撞得一个踉跄。 揉了揉撞得发红发麻的鼻子,名柳委屈的抬起头:“小姐,你没事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可是,这话语落下,却没有人回应她。这让名柳疑惑的抬起头看向自家的小姐,却见她眼神早已经看向别处,对自己刚才的失礼似乎并未察觉一般。 “小姐?”名柳喃喃自语,顺着楚清目光所到之处看过去。只见在自家宅子门前,停着一辆青番布的马车,还有几匹散马,几个小厮从大门里出来帮忙卸货,一位青衣长袍,体型消瘦的男子撩起衣摆,快步走进门内,消失不见。 “老爷!”名柳认出那男子,轻声唤道。 老爷……这就是她如今的父亲么?若是记忆不错,楚清的父亲叫楚正阳。楚清眸光淡淡,在心中思索着。 这时,街边的茶摊有低笑传来,接着议论之声便飘入了站在茶摊外的楚清和名柳耳中。 “听说了吧,这楚家的千金因为被休,羞愤之下投湖自尽,差点没了性命,楚府中那位美貌的夫人只得派人将自己在外采买的楚员外给叫了回来。草包千金就是草包千金,死了倒也干净,这半死不活的凭白给人添麻烦。” 名柳一听这话,心中如火焰般烧着,可再看向身边的人儿,却发现她在低眉浅笑,好似刚才的话并没有进入她的耳中一般。 “回吧。”淡得飘渺无垠的声音响起,楚清重新抬步,向近在咫尺的楚宅走去。 名柳发愣了一下,对着楚清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语的道:“小姐一病醒来,真是让人越发的捉摸不透了。”感叹之后,她提起裙摆,小跑着向前面已经走远的楚清追去。 依然从侧面进入家中,楚清没有再遮遮掩掩,任凭着来往家奴看到她这副模样时露出的吃惊模样,一脸淡然的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记忆非常的好,通常走过的路只需一遍便能记下,所以在回程中,几乎都是她走在前面,而名柳跟在身后。 还未踏入院门,屋子里传来的‘嘤嘤’哭泣便让楚清抬起的脚停顿在了半空中。 这时,屋内传出话来,声音来自郦氏。仔细一听,楚清知道这是郦氏在责怪被她留在屋里的翠翠没有看好自己。 想了想,她走到院子里的水池边,丝毫没有仪态的蹲下,双手放入池中,舀起清水开始洗起脸来。 待后面跟来的名柳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失声惊呼:“小姐!” 这一声叫喊,将屋里的责备停止了下来,接着脚步声不断响起,六七个人冲出屋子,当看到若无其事继续洗脸的楚清时,都愣在了原地。 这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仪态,让郦氏轻呼,双手遮唇。而一众下人也都发呆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人想起此刻应该要去拉起小姐。 站在郦氏身边的楚正阳,眉头一皱,沉声道:“阿离。” 话音落下,已经洗好脸的楚清甩甩手上的水珠,从袖口抽出小绢,往脸上擦了擦,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抬眸望去,与这一世的父亲相望。两尺台阶上,一身青衫,如松柏般笔挺的站着。他的容貌十分俊朗,与郦氏的国色天香倒是绝配,眉宇间有些许倦色,应是仓促赶路导致的。 唯一让楚清多打量了几眼的便是他那双眼睛,很明亮,很广阔,似乎包含了全部的天与地。 ------题外话------ 【感谢几位卿陈y、星期八、、fengwulin、米乐的票票、鲜花、钻钻和打赏!么么哒~】 推荐九朵花,老六的新文: 连玦《医绝天下:农门毒妃》这是一个侯府嫡女被压迫成村姑,穿越女主从村姑种田奋斗成商政通吃,与男主狼狈为奸的故事。 【008】赚点小钱 楚清在打量这一世的父亲时,楚正阳也同样在打量着她。接到妻子的来信说女儿投湖,性命危在旦夕,他没有片刻耽误的日夜兼程而来。怎知,待他披星戴月的赶回家中,热茶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便与妻子赶到女儿的院子中,见到的却是丫鬟翠翠被捆绑在床上的一幕。 接着,还未等郦氏问出结果,就看到了女儿行为不雅的蹲在水池边,低头洗脸的这一幕,让他不禁心中疑惑,女儿是否因为打击过大是否是得了失心之症。 只是,当他对上女儿那双幽潭似的眼睛时,才突然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多么荒谬。患了失心之症的人,怎会有这样一双清冷而幽深的眼?那眸底的一闪光芒犹如夜幕中的星辰般耀眼。 “阿离?”女儿怔怔的望着自己,仿佛不认识般,让楚正阳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打量的眸光淡淡收敛,楚清的嘴角牵起笑容,双手叠放在腰前,双腿微曲,款款施礼:“父亲、母亲。” “老爷,夫人!”清醒过来的名柳,也赶紧跟随着楚清向楚家的男女主人行礼。之后便不敢抬起头来,双肩也在微微发抖。 带着重病刚愈的小姐偷偷溜出去,还被自家老爷主母抓个正着,她自己都觉得不惩罚自己都不行。 “阿离!”郦氏从台阶上翩然而来,那风姿正如天上的仙子般夺目。看得楚清不由得痴了,等到落入郦氏温暖的怀抱之后,才清醒过来。 郦氏手中持着手绢轻拭掉楚清发丝上挂着的水珠,心疼的道:“你怎么就这样跑出去了?还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存心是让娘亲伤心吗?” 那丝丝的关怀让楚清不适应的抬手挡了挡,在郦氏失落的眼神中,淡淡的笑道:“让母亲担忧,是阿离的不是。阿离知错了。” 若是一句认错,能够免去后面的诸多麻烦,她何乐而不为? “孩子,知错就好。以后别让你母亲在心忧。”楚正阳从台阶上大步而下,一语双关的道。 楚清抬起小脸,对上楚正阳那双深静幽亮的眼,点点头。 女儿尖尖的下巴,还有病容未消的小脸,让楚正阳眼中划过心疼,心中暗怪自己没本事,只是一介商贾,无法留住这门亲事。 “文家之事……” “父亲,文家和我楚家今后再无瓜葛,还望父亲大人以后不要再为此事烦恼。”楚清快言打断楚正阳之言,让他眼中诧异了一下。 “阿离,你真的如此想?”郦氏也疑惑的看向她,楚文两家自幼结亲,楚清之前一直都是把文家的儿郎当做未来夫婿的。如今真能忘掉一切? 楚清淡淡一笑,如谪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就连院中的花都顿时黯淡了下去。那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光泽:“文家弃了这婚约,只能说他们没这福气罢了。” 她的声音清脆明亮,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加上那无人能比的风姿,顿时让院子里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失神在她绚丽的笑容中。 哈哈哈哈—— 回过神来的楚正阳突然仰头长效,引得楚清和郦氏都向他看去。只见他笑罢,低头看向如今只到他胸口的楚清,点头赞赏:“说得好!这是他们文家没福分。” 父亲脸上的容光焕发,让楚清不由自主的加深了笑容。只是,一瞬之后,她就一愣,在心中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楚正阳一个欣慰的笑容而感到开心。寻不到答案,她只好将这个反常抛之脑后。 这一天,楚清在父母的万般宠爱下过了一天,第一次她借着别人的身体体会到了所谓的亲情。这种感情让她陌生,同时也害怕。害怕到了最终,和邝田廷一样带着目的,最后伤的是自己。 三天后,楚清再次乔装离府。这一次,她拒绝了名柳的同行,而来到了与小乞丐相约之地。一路上,她嘴角上的笑容都很愉悦,因为她已经听不到关于楚家千金的流言,取而代之的是由她一手炮制的新话题。 来到小巷,小乞丐已经等在了那里。 楚清向他走去,笑道:“干得不错。” 小乞丐歪着嘴,吊儿郎当的笑着:“小姐,该把剩下的钱银给我了吧。” 楚清总钱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碎银,落在小乞丐伸出来的黑爪上,那银白色在阳光下十分明显,也使得小乞丐的手更黑了。 楚清眸光闪了闪,并未说什么只是微笑道:“记住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小乞丐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银,小心的收在怀里,仰头笑道:“您就瞧好吧。”说完,身影一窜,就消失在了巷子中。 楚清抬头望了望小巷子上空的那一寸天空,心中道:再过几日,就能小赚一笔,算是有了私房钱了。 与小乞丐分别之后,楚清又来到与几个庄稼汉约好的地点。人还未靠近,她就闻到了有些刺鼻的气味,还有‘咕咕’的叫声。 “姑娘。” “姑娘。” 待楚清靠近,几个原本坐在地上等待的庄稼汉都纷纷站了起来,对她抱拳施礼。在他们中间,围着的是几个沾了泥的竹篓子,里面装着活物,还在不停的蹦跶。 楚清眸光淡淡的一扫,对几人道:“辛苦各位了。后面还烦请几位在五天后,将这些癞蛤蟆以每一只十两的价格卖出,之后再来此处将所卖钱财分七层与我便是。” 嘶~! 几个庄稼汉一愣,像看白痴一样的看向楚清那被锅底灰抹黑的小脸。其中一人不禁上前一步问道:“姑娘,你没开玩笑吧?十两?会有谁来买这不值钱的玩意?” 楚清微微一笑:“这一点,无需你们操心。只管找我所说去做便是。” 庄稼汉面面相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反正这件事他们又不亏,就按对方说的做又怎样。 “对了姑娘,我们在抓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有几个小乞丐也在抓。咱们和他们还差点起了争执。”突然,一个庄稼汉摸着脑袋对楚清道。 “小乞丐?”楚清眸光一闪,嘴角牵起了莫名的笑意。 ------题外话------ 3。7,女人节快乐啊! 【感谢151*9866、星期八、、158*7026、蓝色的熊几位的打赏,么么哒~!】 【009】白袍谪仙 “姑娘?” 楚清那莫名的笑容,让几个老实的庄稼汉疑惑,不由得开口叫道。 楚清缓缓收敛笑容,淡淡的问道:“何事?” 几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任然由之前说话的那人开口:“姑娘如此交代我们,就不怕真的如姑娘所说那般卖出了好价钱,我们不再出现,也不将钱银交给你么?” 楚清笑了,轻点颌首道:“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你们的心地不坏。”说着,她眸光闪动一下,那双如幽潭般的双眼,带着几分明亮看向几人:“若是你们真的拿钱跑人,我损失的只不过是之前投入的些许银两,而你们失去的却是我的信任,也失去了以后合作的机会。” “那以后不合作便是,又有什么打紧的?”那庄稼汉不服气的道。 楚清脸上笑容不变:“若是我今日之话得以应验,你们会以为只是侥幸?” 她的笑容带着神秘,带着玩味,更带着几分让人不得不信服的魅惑。让几个庄稼汉有些浑浑噩噩的离去。 穿越到这个历史课本上没有记载的年代,有些时候就连楚清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梦。但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却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至此,她告诉自己,管它真也好,假也罢,不枉此生就行。 日子天天的过去,躲在楚宅梨园里偷闲的楚清,懒得理会外面正在疯传的八卦消息。 据说,南楚第一纨绔逍遥王,纵情声色,导致身体亏虚,那玩意不举多日…… 据说,逍遥王爷那方面不行,只能空叹美人多娇,难以亲近分毫…… 据说,王爷终日打猎,被伤了……咳咳……正在四处求医…… 传言是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安宁城中,早已将关于南楚逍遥王的八卦韵事传得变了形,且这传言越飘越远,逐渐往南楚都城,建宁而去。 总之,在这些传闻、据说,风起之后,关于安宁城中楚家千金的那点破事也就不值一提了。也是,这小门小户的商贾千金怎么比得上‘宠倾南楚’的逍遥王? 当南楚的臣民都在为逍遥王‘性福’担忧之时,又有新的传言出来。 逍遥王得遇神医,获一秘方,以癞蛤蟆做引,煎服三日,如今已经重振雄风,夜御十女而不倒…… 传言流开之日,凡是被传言席卷过的南楚城镇,这原本一文不值的癞蛤蟆,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千金难求的纨绔宝贝。 是夜,夜风清凉,暗香浮动。 梨园中,花儿艳放,青草依依。石块砌成的水池中,粉色荷花绽放,流水声与蛙叫声都是为这盛夏的夜添了几分祥和之气。池边,放着一张床榻,只着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的楚清,正侧躺在上面,小丫鬟翠翠站在榻旁驱赶着蚊子,名柳则是坐在榻边的几凳上按照楚清的吩咐将从井水中浸过的西瓜切成小块。 过程中,楚清是眯着眼假寐,翠翠和名柳倒是交换了几个眼神,对小姐这般不雅举止感到无可奈何。 这小姐大病之后,真是越发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奈何家中主母和老爷都宠着,任由着她,让她们这些小丫头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这安宁城的夏夜呆在屋里真是闷热,还是在院中舒适。”享受着夜里难得的清凉,楚清发出感叹。 话一出口,楚清就察觉到不对劲。以往,只要自己开口,无论名柳和翠翠是否听得懂,她们都会接话,这是做奴婢的本分,她也由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可是此刻,她话出口后却无半点回应。这让她在警惕之下,‘唰’的一下睁开了幽潭般深邃的凤目,身子也坐了起来。 名柳和翠翠的身影映入幽潭之中,让楚清莫名的松了口气。只是,呼吸间,她就察觉到不对,因为她眼中的名柳和翠翠就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一声轻哼,吸引了楚清的注意,她的听觉立即告诉了她院中有外人闯入。循声望去,那树上枝头突兀出现的一袭白衣顿时将她震住。 那是怎样的无双风华? 枝叶上,那人如一片轻羽似的,让那树冠托着他的身姿。明月从他身后洒下清辉,将他拢在月华之中,如梦如仙。那种放荡不羁的姿态,到给人几分洒脱之意。 似感受到了楚清的打量,他从树梢上翩然而下,踏空而行,一步一步靠近她。 白衣长袍,黑发如墨直到脚跟,那没有丝毫束缚的长发在空中肆意而动,黑白之间只剩下难以形容的飘逸,清华尊贵,风姿卓绝。 这人脚尖落地,楚清不由得看向那洁白如雪的鞋尖,似乎没有一份重量的与院中的地面亲密接触了一下。 这人的身影似乎给她一种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向他的五官看去。一看之下,楚清从心中发出了穿越之后的第三次惊艳。第一次是被镜中的自己,第二次是因为美人娘,第三次则是因为这个有着琼姿玉貌,令群芳难逐,如清水白莲明珠下凡的男子。 貌美如谪仙,气息中除了飘逸更多了一份不羁,举手投足间都如磁石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一个男人,怎能美成这样?楚清在心中感叹。 ------题外话------ 女人节过完就是妇女节了,妇女们一起快乐哈!嘿嘿~ 【感谢淡淡滴思绪、1995*2011的票票和钻钻,么么哒~!】 【010】恩将仇报 夜深,一位美若谪仙的男子突兀出现在眼前,让楚清在那一眼惊艳之后,就警觉了起来,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微敞的领口。她可没忘记,自己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万一这男子兽性大发怎么办? 只是,她这动作却惹来水千流的一声嗤笑。这让楚清一挑眉,松开了里衣的领口。 “身为女子却不知自重,仅着里衣便现于人前。”这声音飘渺难寻,似清泉流淌,犹如温玉沁心,但是在楚清的耳中却多听出了一分孤傲难驯。 话虽如此说,却不见水千流避嫌转身,不与衣衫不整的楚清对视。可见,他平日行为也是一个不受世俗约束之人。 这声音是极好听的,至少在楚清两世的记忆中,没有听过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但是,那话中的用语和语气却让她不爽。 楚清冷笑,坐在榻上的动作不变:“一个半夜跑到别人家里的登徒子也好意思说我不自重?” 水千流顿时被噎得无语,眼神淡淡的看着楚清,神态倨傲:“有关逍遥王之谣言可是出于你之口?” 凤目中光泽闪动,楚清淡定自若的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可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楚小姐难不成忘了在安宁城中以高价贩卖癞蛤蟆的几个汉子?”水千流挑唇讥笑的道。 楚清凤目一眯,心中快速思考。她与那几个庄稼汉见面,却没有露过真容,如何让眼前这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你乔装掩饰身份,却忘了当日他们所见的非你一人。”似看出楚清的疑惑,水千流眸光流转到名柳身上。 该死!楚清心中咒骂了一声。当日她本就只是打算出去走走,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哪里知道后面会延伸出那么多事?又怎会让名柳乔装?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轻易承认。“这也只能证明我借点逍遥王的名声赚点小钱,并不能说谣言是我这传出的。” 水千流双眼一眯,浑身的气势向楚清席卷而来,犹如罡风刮过一般,让后者不禁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他沉声道:“楚小姐大可推卸到底,但贩卖假药之名却也不是你担当得起的。” “谁说我卖假药?”听出对方没有证据,楚清的声音顿时高了起来。 “难不成,那肮脏有毒之物还是良药不成?”此刻,水千流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楚清白了他一眼,讥笑:“你孤陋寡闻我不怪你,但没搞清楚就来兴师问罪,还半夜闯入别人闺房,这真是……啧啧。” 水千流眯着的双眼危险和杀机在相互缠绕着,带着冷漠的笑容看向楚清。 “医书中记载,癞蛤蟆主要的功效是治疗疳积、肿毒、恶疮、破伤风及牙病。用癞蛤蟆做食疗,最主要的功效就是清热排毒。”楚清挑唇冷笑。她久病成医,为了能延长寿命,对食疗研究多年,这些小儿科又怎会难得倒她?思及往事,楚清眸中滑过一丝伤感。 这一抹伤感并未逃过水千流的眼睛,突然想到眼前女子的遭遇,声音也缓和了些:“何本医书?” 楚清眷了他一眼,笑道:“你懂医么?若是懂,如今你此番前来只不过证明你学艺不精,若是不懂,我说有何用?”她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这些话出自这世上没有的《本草纲目》所以最好含糊带过了事。 “说到底,我还做了件好事,帮那些心思不正之人降降邪火。对了!你到底是何人?”楚清眸光一转,将话题转移。 水千流长袖一甩,神情淡然的道:“水千流。”那姿态仿佛不屑于对楚清隐瞒他的身份。 水千流?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突然,楚清凤目睁圆,失声道:“你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公子?” “那不过是别人强加于我的罢了。”水千流眸光平静的看着远方,好似眼前的楚清,安宁城第一美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一般。 不过,此刻楚清可没有心情跟他计较着看着眼疼的倨傲。水千流的回答让她直接从床榻上下来,赤着脚快步走到他身前,眸光折射出冷芒的咬牙问道:“就是你这个喜欢上墙偷窥的登徒子到处乱说我是草包?” 楚清的突然靠近,让水千流不适的皱了皱眉,再听到她的质问后,冷哼道:“不过是句戏言罢了。何况,楚小姐除了外貌确实不俗之外,其余的,恕在下眼拙,还未看出。” 楚清气乐了:“你算老几?你不喜欢的就可以肆意造谣么?亏你还有心情跑来质问我逍遥王的事。” 水千流鼻中发出轻嗤,有些内情他自不会与楚清解释。 “你知不知道,你欠了楚清一条命。”楚清恨声的道。 水千流皱眉,似不明白楚清话中的含义。 楚清冷笑,一字一顿的道:“莫不是水公子,水大侠忘了我楚清的休书可是拜你赐予的‘草包’二字所致。” 水千流心中明悟,这件事严格来说与他并无多大关系。那文家要娶高官之女,借用他之言退了楚家的婚事,就算没有他这句话,文家也会找出别的理由。只是眼前楚清抓住这个不放,让他有些反感和不耐的道:“即便如此,在下也曾救了你一命,恩怨相抵。” “你救了我?”楚清冷笑。 水千流眸光淡淡的转到她身上:“若不是在下,楚小姐以为是如何离开瑶池的?” 这一提醒,让楚清回忆起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幕,那浑噩中依稀记得的白色身影与眼前的水千流渐渐重叠。 但是,她嘴里却冷笑道:“你还真是会算账。你墙上偷窥,只凭一眼就说我是草包,让文家得以以此为借口退婚,我也因此事在悲痛下不慎跌入湖中,而你将我救起也是无意而为。这一切的因果都由你开始,救我本就应该,怎么算是恩怨相抵?” 水千流眸光闪烁,讥笑:“照你这么说,我反倒还欠了你?你无才是事实,在下不过是一句评价,草包二字亦不是出自我口。莫不是楚小姐听不得别人说实话?” “凭什么我就是草包?”楚清的笑容在夜中格外的绚丽。 ------题外话------ 最近泱泱很不淡定,因为每天都听到很多人说xx的流量越来越差,很多人的新文都扑街了。所以我也很担心自己的新文会不会扑,毕竟泱泱靠稿费吃饭。甚至在担心如果扑文了,要如何坚持写下去。直到昨天下午,泱泱再次整理商妃的剧情时,我发现,这个故事我真的想写,真的希望更多人看到她,并喜欢她。于是,我跑去问老公,问他,如果这篇文文扑了我是继续写还是开新坑?他知道我无法分心同时开两本,所以在一愣之后,回答,继续写啊!之后,我淡定了。是的,继续写,扑了也继续写。泱泱,加油! 【感谢cao~cao、米乐、情儿的花花、钻钻和票票了。么么哒~!】 【011】谁是草包 “凭什么我就是草包?”楚清冷笑,眼带讥讽的看向站在她身前这白衣飘飘如仙的美貌男子。 此刻,水千流在她心中再无半点谪仙模样,反倒是让她心底生厌。 “草包之名,非我之口。当日一眷,小姐只是让在下看不到有何特别而已。”水千流拂袖,宽大的袖袍带起一丝清风,将地上落下的树叶卷起,盘旋一圈后,又落下。他神情高傲,仿佛世间一切皆不入他眼。 “无论你此刻如何辩解,天下第一公子讥讽楚家千金为草包之事已经让整个安宁城无人不知,在我身上的诸多不幸也因你而起,你就要负责。”楚清脸上阴郁得像是积满了乌云。 “负责?”水千流皱眉,看向楚清,眼神丝毫没有遮掩的上下打量。 在这赤裸裸的眼神中,楚清被看得心口发毛,拉紧衣领,向后退了一步,指着水千流道:“你可别误会,我说的负责是要你当众向我道歉,另外还要答应我三件事。” 见楚清如防备登徒浪子似的防备着他,水千流嘲讽的看了她一眼,鼻中发出轻嗤:“我倒是还怕小姐赖着在下,非要在下娶你。那可就是为难了。” “呸!谁要嫁给你?”楚清凤目一瞪,一脸的嫌弃。 这表情,让水千流脸颊一抽。想他风靡南楚无数闺中少女,如今在这个小女子面前,居然接连被奚落、嫌弃。 “你先说你答不答应吧。”楚清扬了扬下巴。 水千流双手负在身后,微扬起下巴看向天际,淡淡的道:“要在下答应可以,但还请楚小姐先想办法证明自己却是有过人之处。” 楚清咬牙,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可是,势不如人,她只能低头。她眯起双眼,阴测测的问:“你想要如何证明?”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彻底洗清草包之名,只能让水千流再说一句话。 水千流玩味的笑了笑,狭长而勾魂的眼眸眯了起来:“这个问题应该是楚小姐自己想吧。” 臭男人!真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楚清心中冷哼,凤眸一转,那似幽潭般的眸光明亮了一下,在这夜里如星辰一样吸引着人的注意。 水千流有一丝失神,回味过来,心中惋惜:美则美矣,可惜始终是凡胎罢了。 心中想罢,他看向那苍穹下的明月,它淡淡洒着清辉,虽似清冷,却照耀着世人。他心中的美人,是那种有着月华高贵而宁折不弯气质的女子,并非要如何美貌,但那一身绝代芳华要无人能比。 恐怕,那样的女子,只有月宫之中才会有罢。在心中结束感慨,水千流转眸看向一旁低头沉思的楚清,微微一笑。那一笑真如夜里的昙花一现,如此的绚丽而难以抓住。“楚小姐可想好了?” 楚清抬起小脸,挑了一下眉梢:“不如我作词一首,如何?”她可想好了,这里不是她所认知的那个古代,那些脍炙人口的唐诗宋词并未出现在这。她一个现代人,拥有超前几百年上千年的学识,还搞不定一个古人?而如今南楚更盛行词,所以在诗词中,她自然选择了更流行的。 那些大家名士的诗词随便一首就能让眼前这个高傲得像孔雀一样的男子低头认输吧。至于剽窃?呵呵……开什么玩笑,这叫活学活用,况且,混商道的,要的就是脸皮厚。 “你要作词?”水千流倒是有些惊异了。诗词歌赋虽然盛行于南楚,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写出好的诗词的。眼前这个据说不通文墨的女子居然要作词? 楚清笑得信心满满,凤目微弯:“姓水的,出题吧。” 水千流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见她不似开玩笑。便随口道:“那就以空中明月为题吧。”以月为题的诗词在南楚很多,水千流也无意为难一介女子,心中想着只要她能咏出一首,哪怕是别人写的,也算是她过关了。 明月?楚清抬头看向那悬挂于夜色下的明月,在水千流不抱希望的等待中,缓缓开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的声音娓娓动人,如雏凤清音。文字中带着淡淡的哀愁,一下子,水千流被镇住了。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如此信手拈来如此绝世佳作,特别是这人就是让他觉得庸俗之人。 “如何?”楚清甚是得意的挑眉一笑。这一笑,将水千流沉醉在那词间的魂魄拉了回来。 他脚下步伐一迈,问道:“这真是你所作?” “莫非此处还有第三人不成?”楚清回答得一点也不心虚。 水千流深深吸了口气,垂眸低吟:“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忽然,他洒脱的一笑,那笑声直冲云霄,惊得楚清一跳,深怕这笑声引来旁人,若是有人闯入,她这衣衫不整的和一个男子独处,在这个年代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可是,还未等她发怒,她就发现,尽管水千流如此大笑,却无一人来到梨园,这让她心中微微好奇,却又不好多问。 “楚小姐,三日后在下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水千流笑罢,突然对楚清拱手。 楚清一愣,正欲相问,却见白影一闪,再一看,院子里哪里还有水千流的身影,倒是名柳和翠翠两人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赤脚踩在地上的她。 夜空之中,一串白色虚影掠过房顶,在他身后还有一道黑影紧紧相随。待白影落地,那黑影也同时落地,跪在白影神情,双手抱拳恭敬的喊道:“王……” 只是,他还未说完话,就被水千流抬手打断,那如清泉过石般的声音淡淡的道:“逍遥王讹传一事,就此作罢。” 黑影惊诧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主子,心中诧异这突兀的决定,之前主子还恼怒非常,誓要抓到造谣之人,可是怎么一会功夫就变了主意?但是,主子的命令他不敢违抗,所以只得垂下眼角,应诺。 水千流负手而站,白袍随风而起,谪仙的面容上露出邪肆笑容,低声喃喃:“逍遥王的传闻只能我散布,这一次就先饶过你吧。” ------题外话------ 荨爷(讨好):水兄,截止现在,貌似个别妹纸对你无甚好感啊!有何感想? 某水(冷眼):哼,爷落入这般田地还不是拜你所赐? 荨爷(黑线):这不是剧情需要么? 某水(淡然):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荨爷(歪嘴):哟呵~,还挺蛋定。 某水(转眸):为何要担忧?该担忧的应该是汝。 荨爷(眼角抽搐):嘿嘿~,别介!咱俩还不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么? 某水(拂袖、不理) 荨爷(心中暗骂矫情、嘴上乐呵):水兄放心,爷就算是粉身碎骨、熬干脑汁也会把你的形象扳回来。让大家知道你其实是外冷内热、狂傲不羁、恩怨分明,对待认定的情感是如‘杨过’那般痴情的绝世好男淫滴。 某水(白影飘渺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感谢依yzz、夕颜0909的钻钻,134*0678的花花。么么哒~】 【012】纹银五百 与水千流的三日之约,楚清并未放在心上。对于她来说,这种来无影去无踪之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只是,当她次日意外接到一封邀请贴,约她两日后在安宁城中最大的茶楼相见时,她才觉得,这个水千流说的话或许还有那么一点靠谱。 当然,她没有心情去理会两日后的事,今天她最要的任务就是要去把该她的钱收回来。既然那几个卖蛤蟆的庄稼汉子已经被注意了,也就不能再继续用。 “人要懂得知足,该收手时就收手。” “小姐,你说什么?”名柳跟在楚清旁,看着一脸锅底灰的楚清,好奇的大眼一眨一眨。刚才小姐那细如蚊吟的话,她并未听清。 楚清微微一笑:“没什么。”一些话,在她心中没必要一一向人解释。 只是,她这随意一答,却让名柳小嘴一瘪,豆大的泪水就滴落下来。“小姐,是不是名柳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惹小姐生气了,所以小姐不喜欢名柳了?” 楚清驻足,转身看向楚楚可怜的名柳,实在有些头大。无奈道:“你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那小姐为何如今都避着名柳?”名柳抬起双眼,泪眼汪汪的看着楚清,那委屈的神色几乎要把楚清淹没:“以前小姐有什么话都会跟名柳说的,名柳也是最理解小姐的,可是现在小姐什么都不说了,名柳也越发不懂小姐的心思了。” 楚清嘴角一抽,板起脸:“名柳,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名柳小身子一怔,突然想到几日前自家小姐与自己说的话。小姐说过,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若是做不到就把她遣回夫人那另寻去处。这般想着,名柳小脸一下变得煞白,紧抿着小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楚清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把眼泪擦干,走吧。” “是,小姐。”名柳不敢耽搁,抬起衣袖将自己脸上挂着的泪珠擦干,双眼红得像小兔子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楚清身后。 来到事前约定好的地方,几个庄稼汉子已经到了,正蹲在墙根下抽着自家种的烟草,从烟杆子里冒出的烟雾将他们几人身影都变得模糊。 “哟~!姑娘到啦?”最先见到楚清的人自是那群人中的领头人。几次接触下来,楚清发现这人在他们之中颇有影响力。 微微颌首,楚清笑盈盈的道:“看来生意不错,几位的心情也很好。” 几个汉子‘嘿嘿’一笑,只见那领头之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脏污的布袋子,向楚清递过去。在楚清的示意下,名柳小心翼翼的接过。 袋子的重量让名柳好奇,但是谨记着楚清之前的话,又不敢私自打开。 这时,那汉子说话了:“姑娘,按照您的吩咐,这里面一共是五百两白银,您还请点好。” 楚清满意点头,也不去点。倒是一旁的名柳听到这汉子的话,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家小姐的后脑勺,有些发懵。 五百两银子,这可是一大笔钱。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小姐的月例钱也不过七两,已经算是这城中小姐们较多的了,如今这里却有五百两。想到这银子的数量,小丫头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小姐不点点?”汉子见楚清神色之间什么喜悦之情,也不让下人数数,便好奇的问。 楚清坦然笑道:“不必,我信得过你们。如此,咱们这次合作结束。”说完,她便准备转身离去。 可是,刚走了一步,汉子就尴尬的拦住她。 楚清看了一眼挡着自己去路的那只粗壮、黝黑的手臂,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名柳倒是吓得将布袋子抱得紧紧的,挨着楚清站着。 “嘿嘿,姑娘别怕,我就是想说,以后若是有这样的买卖千万别忘了我们兄弟几个。”那汉子看出名柳的惧意,忙收回手解释。 楚清一笑,那整齐的贝齿在阳光下十分耀眼,连脸上刻意画出的雀斑都被掩盖下去,看得汉子一呆。“放心吧。”说完,她便带着名柳潇洒而去。 路上,名柳抱着布袋子,圆溜溜的眼睛防贼似的看向四周,好像周围的人会突然扑过来,抢走她怀中之物一般。她看向楚清,几次欲言又止,心中的不解像猫抓一样难受。 突然,楚清停下脚步,转眸看向那矗立在这十字路口中心的五层茶楼。这茶楼是安宁城中最大、最好的茶楼。为安宁另一大商贾扈家所有,外观十分大气,雕梁画栋,如果按照现代的标准,那就是五星级的茶楼。 这名为‘听风品茗’的茶楼,也就是水千流与她相约之地。后日,他是否会真的在此向她当众道歉?对此,楚清保留意见。没有真正实现的事,在她来说,都会保留一两分。 “小姐?”见楚清看着‘听风品茗’出神,名柳不由得喊了一句。 楚清回过神来,看向名柳,对她翩然一笑:“回楚宅。” “哦。”名柳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即小声嘀咕:“小姐也真是,直接说回家不就行了么,还说回楚宅。” 这话虽轻,但依然随着风进入楚清耳中。她在心中自嘲一笑,穿越至今,她依旧没有把楚清的父母当做自己的父母,亦没有把楚清的家,当做是她的家。‘或许,我还不知道如何与所谓的亲人相处吧。’她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两人正走着,楚清又再一次停下步子,看向懵懵懂懂看向自己的名柳嘱咐:“记住,今日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特别是这五百两,就连老爷夫人都不行。” 虽不明白楚清的用意,但名柳还是点了点头。 ------题外话------ 咩哈哈哈哈~小女子羞涩求各位看官收留,送上香吻一个。么么~╭(╯3╰)╮ 【013】茶楼之约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楚清和水千流之约三日之期以至,离约定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左右,楚清就坐上了家中小轿,往‘听风品茗’而去。随行的自然是她的小丫头名柳,至于翠翠,这个丫头机灵有余,忠诚不足,楚清并未将她纳入心腹。 这个约定,她并未告诉父母,临行前也只是让名柳去给郦氏说了一声,自己要外出走走。郦氏心疼她,怕她在外看见喜爱之物舍不得买,便又取了五两银子交给名柳,让她好生照顾自家小姐。 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要向她这个安宁城第一草包美女道歉,这样的场合,楚清自然不会再抹上锅底灰,掩盖自己的绝色容貌。 今日,楚清稍稍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口如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在她出门前,看到镜中的自己,都不由得看得出神,心中感叹,这楚清真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父母疼爱,还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不愁吃喝用度。恐怕唯一不顺心的就是那文家的退婚了,否则也不会因此而轻生。 只是,在如今的楚清看来,这不嫁反而好,反而是老天对她的宠爱。若真是嫁于了那人,恐怕后半辈子都会在苦楚中渡过。 楚家的小轿倒是舒适,虽不大,但是坐垫却十分厚实,坐在里面不会觉得久了之后,屁股疼。 来到‘听风品茗’,名柳打发家中的轿夫在外等候之后,便手扶着楚清一步三摇的进了茶楼。倒不是楚清矫情,只不过她穿的裙摆实在是太长,坐在轿中还没有发觉,等下了轿,才第一步就差点将她摔得一个趔趄,不得已,只好让名柳小心扶着。 楚清刚一进门,门口负责迎客的小二便觉得眼前一亮,接着便痴痴呆呆的看着楚清,甚至连哈喇子流下来都不自知。 这般无礼,看得名柳柳眉倒竖,一手扶着楚清,一手插在自己的腰上喊道:“你这人好生无礼?竟盯着我家小姐如此放肆?” 被名柳这一呵斥,小二总算是醒了过来,同时也吸引了在茶馆中品茗之客,纷纷向门口投来好奇的眼光。这一看,绝美脱俗的楚清自然让他们眼前一亮,但在看到她身边的名柳时,不少认出她身份的人眼神立即变得揶揄起来。 楚清是大家闺秀,从小与人有婚约,为了不被人诟病,她很少出来走动。所以,安宁城中的人都知道楚家有一位绝色美人,却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而名柳不同,身为楚清的贴身丫头,很多时候楚清不方便出来采买的东西都是她来买的,所以她的样子,这些常年居住在安宁城的人,也大多认识。 当他们认出名柳之后,自然也就猜想到那身边的绝色佳人会是谁了。前段时间,安宁城中关于楚清的流言蜚语因为逍遥王的‘不举’而被人遗忘在脑后,此刻再见到她,那草包美人,未嫁先休的话题便再次在人们心中清晰起来。 南楚盛文,一般只要家境殷实的人家,无论男女多少会些文墨,不会作也会吟。附庸风雅也好,舞文弄墨也罢,这算是南楚的风雅,也是特色。所以南楚的女子除了容貌之外,还以才华、风情来断。 “啧啧……果然是大美人啊。有这样的姿色,草包就草包吧,娶回家中也是件摆设。” “也是,反正她如今也是寻不到好人家了,还不如小爷我可怜可怜将她纳回家中做我的十一姨娘。” “你不是才置办了一房么?怎地,那小娘子伺候得不好?” “嘿嘿,自从用了名医给逍遥王开的药方,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家里那几个还不够呢。” “真有如此神奇?” “这还有假?” “如此,兄台要匀我一些灵药了。” “好说好说。” 污秽之语没有逃过楚清敏锐的听觉,此刻她不急于发怒,只是从袖口中取出水千流派人送来的帖子,递给在认出她身份后眼神变得嘲讽的小二。 小二满不在乎的接过,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白,赶紧收起之前的不屑,堆满笑容道:“原来楚小姐是水公子的贵客,请进请进,水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同时,他心中诧异,这水公子怎么会专门包下一间雅室招待此女? 听闻水千流已到,楚清也只是淡淡点头,由名柳扶着,提起裙摆顺着楼梯而上。她这上楼,纤腰摇曳之间,又让那些关注她的男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还未走到水千流订好的雅室,便有一阵流水般的琴音传来,让楚清不自觉的放缓了步伐,似乎怕惊扰了这弹琴之人。 ‘听风品茗’的雅室并无墙壁隔着,只是用屏风隔开,珠帘挡着。所以,当楚清走到珠帘前时,还未进入便看到了一拢白衣,黑发如墨的男子席地而坐,低垂眼眸,修长如玉的十指拨弄在放在腿上的古琴。 那一身白衣,一尘不染。连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都不好意思在这一身白袍上留下斑驳的倒影。他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之中,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仙姿佚貌的脸! 这一刻,楚清被这张脸吸引住视线,却不知道在对面的雅室中,一个面容姣好,身作华服的女子也是露出痴迷之色,那双春色荡漾的眼中印着对弹琴之人的深深迷恋。 ------题外话------ 嘤嘤嘤……看得顺眼的,收藏一个呗。(打滚~卖萌~喵~) 【感谢love生丗琉年的票票,还有袭人香气的花花。么么哒~】 【014】当众道歉 曲罢,水千流并未让琴音绕梁消散,反而一掌拍在琴弦上,让琴发出嗡鸣,破坏了原本美好的意境。 这一个噪音,也将楚清拉回现实,同时被他这种‘暴殄天物’的做法而轻蹙起眉头。 在那间雅室之中,那位衣着艳丽,容貌不俗的女子也从痴迷中清醒过来,但随即,那双妩媚多情的眼中再一次出现难以抗拒的迷恋之色。 只是,当她注意到水千流雅室外站着的楚清时,眸底飞快的闪过厌恶之色。 这时,水千流回眸,看向楚清,也不起来,抬手一指,宽大的袖袍自然垂地:“楚小姐请坐。” 楚清轻点颌首,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只是那嘴角上噙着的笑容让人觉得,这位楚家的小姐并不是一个难以接触之人。 不过,当水千流那双狭长而带着魅惑的眼对上她的视线时,这个敏锐的男人还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双眸中潜藏的漠然和冰冷。 他对着眼神有着印象,正是因为这双冷静得漠然的眼,让他那日在瑶池底下将她救起。 楚清依照水千流所指的位子走了过去,因为长裙的原因,导致她走得很慢,名柳一边扶着她,一边撩起珠帘,从后面望过来倒是让楚清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姿态。 这无意,惹得那对面雅室中的小姐看得眼中燃起怒火,手中的丝巾几乎要被她拧烂。她爱慕水千流多年,每次总是想尽办法找机会与他接近,想要结缘。可是水千流明明知道她的存在,却又无视于她的存在,让她心中忧愁万分。 原本想着,就算自己没有入天下第一公子的眼,最起码其他女人也没有入他的眼。可是今日,在得知他在自家茶楼包下雅室后,她匆匆赶来,看到的却是楚清被水千流邀请入内的一幕。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只不过长得美一点,可惜却清誉有毁,未嫁先休,这等女子如何配得上风姿卓越如仙人般的天下第一公子? 这般想着,那女子心中的怒意更甚,若不是还有着一分清醒,恐怕此时就要冲过去责问一番了。 “哼,矫揉造作,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获得水公子的怜悯么?”那女子冷哼,一双眼,隔着珠帘,紧紧盯着对面的两人。 她身边的小丫头明了她的心事,便好意相劝:“小姐别急,那楚家小姐的草包之名还是出自水公子之口,水公子对这样的庸脂俗粉定是看不上的。” 美艳女子斜眼一瞪,妩媚的眼中满是冷意,吓得小丫头低下头退到一边不敢再言。 楚清姿色不俗,却无才气确实是水千流说的,可是那贬人的‘草包’二字,还有这些流言却是…… 阳光从窗棂的格子上洒入,照在美艳女子身上,将她眸中的光泽照得明暗莫名。 “水公子难不成就打算在这里清茶一杯,算是道歉?”楚清拂袖而坐,不用提着裙子走路,她也自在了些。见水千流打量过来,便冷声讥讽。 道歉?不知前因后果的名柳抬眼看了一下自家小姐,又看了一眼那白衣之人,小脸蛋一红,匆匆低下头去。心中直道:“这水公子长得真俊。” 水千流无视楚清的讥讽,从地上站起,也不看她,便如浮云惊龙般飘逸而去。这般倨傲姿态,倒是让楚清眉梢一挑,心中再次将这只高傲的孔雀问候了几遍。 水千流离去之后,名柳想要问楚清前因后果,却又想到她之前的话,于是只得紧闭双唇,垂下眼角。 楚清在雅室中闻着茶香,没有半点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便也给名柳倒了一杯,她倒是要看看这天下第一公子如何道歉。 等待中,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双不善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抬头望去,穿过帘子,视线便落在了那美艳女子身上。 楚清轻轻蹙眉,在脑中努力回想这女子的模样,可是却无半点印象,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让她用这么一双嫉恨的眸光如此明目张胆的直视自己。 “小姐,那是扈员外家的千金,扈小姐。”楚清与那扈小姐的对视,名柳自然看到了,见自家小姐好似不认识那人,便上前解释。 扈员外?安宁城众多商贾中,这扈家算得上是财大气粗了。即便是此刻的楚家也是多有不如的。 只是…… “我和她有过积怨?”实在想不起来,楚清便淡淡的收回眼神,问向名柳。 名柳一愣,仔细想了想,摇晃着脑袋:“没有啊,我与小姐也只是在去年安宁城中牡丹花会时,见过这扈家小姐一面,平日里并未有来往。” 只见过一面,难怪自己对她没什么印象。可是,既然无冤无仇,对方如此看着她,又是为了哪般? 楚清心中疑惑,此刻水千流却已经站在了楼梯口上,一袭白袍出现,立即吸引了茶楼中众人的注意。 白衣黑发,衣袂飘飘,长发不扎不束,好似神明降世。如玉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摄人魂魄的狭长眸子,闪动着琉璃般的光芒,那无人能比的姿态朗朗如日月入怀。 这一刹芳华,惊呆了世人。这是天下第一公子,他的美谁人不知? 眸光淡淡的扫过那些呆滞的人群,水千流朗声道:“在下曾对楚家小姐有过误解,如今却发现楚小姐之才实则惊采绝艳。对此,水某愿向楚小姐道歉,之前之言是水某妄断了。得罪之处,还希望楚小姐见谅。” 一句话石破天惊,不论这楼下的人如何震惊,只说那扈家小姐在听到水千流灌注内力发出的这句话时,美眸中已经折射出无穷的恨意。 而作为当事人的楚清,对这句不咸不淡的道歉,只是稍稍挑眉,欠了她的账,可不是那么容易还清的。那三个承诺,自己可是要好好斟酌了。 ------题外话------ 求收啊!求收啊!看文的妹纸们,泱泱初到大古言,需要乃们的支持哇!╭(╯3╰)╮ 【感谢绝色玲珑的打赏,么么哒!】 【015】状元返乡(首推求收) 天下第一公子居然当众向楚家千金道歉,承认自己当日失言,这样劲爆的大消息震惊了整个安宁,甚至已经把逍遥王那些旖旎的传言给渐渐冲淡。 砰—— 白瓷印花茶杯被楚清狠狠的砸在桌面上,引得正在打扫房间的丫鬟名柳和翠翠都放下手中动作,向她看来。 见到自己的小姐一脸阴郁的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模样,翠翠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门边,一溜烟提着小木桶就离开了是非之地。而名柳虽然模样也有些怯怯,但最终还是忠心战胜了恐惧,踩着小碎步,慢慢靠近楚清。 楚清心中冷笑,凤眸中的眸光电闪雷鸣:‘好一个天下第一公子,我道他为何如此轻易便妥协道歉,原来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好算计,好才智。’ 之前,楚清让水千流道歉,为的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借水千流彻底解决楚家的留言。没想到,如今等她醒悟过来,才发现,对方居然将计就计,借向她道歉,也抹去了逍遥王身上的脏水。 这样一来,水千流无疑告诉了她两件事,第一,他已经看破了她诬蔑逍遥王的用意;第二,他以此来解决留言,这件事就此作罢,告诫她借逍遥王生财之事可以收手了。 凤眸微眯,那副慵懒姿态,更显几分媚态,只是如此成熟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却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楚清喃喃自语:“他如此关心逍遥王之事,这天下第一公子,和这天下第一纨绔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小,小姐,你没事吧?”这时,名柳已经靠近,小心翼翼的开口。 转眸间,楚清已经恢复常态,见名柳询问,便站起来,理了理群上有褶皱的地方,淡淡的道:“名柳,陪我出去一趟。” “又出去?”名柳失口。她大眼中满是惊讶,自从小姐大病之后,似乎很喜欢往外跑,不再像以前,每一次出门前都会考虑、犹豫再三。 楚清微微颌首:“若你不想去,便留在家中。” “奴婢要去!”名柳急急的将手中拿着的抹布放在桌子上,双手拍了拍衣服。她是楚清的贴身丫鬟,又怎可不陪在小姐左右? “走吧。”楚清双手背在身后,大步领头向房外走去。名柳跟在其身后,暗中打量楚清的背影,心中对小姐变化的疑惑让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从侧门而出,却没有注意到,在路经花园之际,在那长廊屋檐下垂站着的一袭青衫。 楚正阳并未开口喊住欲出门的女儿,只是眉头有些紧皱,那深邃的眸中有些莫名的情绪。 这一次,楚清出门前并未乔装,但也没有涂脂抹粉,刻意打扮,虽说天生丽质难自弃,但走在人群中,也没有那么明显而突出了。 最主要的是,在进入大街时,楚清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今天的这条安宁城主街道十分热闹,人们都纷纷往这里赶,好似要迎接什么人一般。 楚清眉梢一挑,顺手拉住一位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妇女,问道:“请问大婶,众人如此,是为何?” 被拉住的妇人,先是一愣,当看清楚楚清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时,神情又晃了一下,喃喃的回答:“是柳州的新科状元返乡,路过安宁,大伙都去看热闹,一睹状元风采。” “多谢。”手一松,楚清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容。原来是那姓文的回来了,一路从都城建宁而南下,恐怕所过城池都是夹道欢迎的吧。 毕竟是当今南楚皇帝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又是吏部尚书的乘龙快婿,这样的潜力股,怎会不是这些地方官员极力迎合巴结的对象? 此时,楚清已经带着名柳进入了人流之中,她将自己掩藏其中,就是想看看,这个两世都欠了她的男人,如今是何等的风光。 楚清踮脚远眺,城门前,安宁城的父母官早已经等候,那些敲锣打鼓的官家班子使劲的吹打着,好不热闹。 前来看热闹的安宁城百姓都挤在道路两边,城中的衙役拿着未出鞘的大刀大声喝着,维持着现场秩序。楚清夹在人群之中,名柳护在左右,防止在挤碰中,小姐被人撞到,真有一种随波逐流的感觉。 很快,就有马哨返回禀报,说状元高马已到城外。那安宁父母官赶紧整理自己的官服,率领着各个小吏,准备迎接。 这一幕,落入楚清眼底,让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前世,邝田廷期盼着她死的狰狞笑容再次浮现于她眼前,她胸前的血红,染红了双眸。 仇人再见,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之前,楚清设想过,可是当这一幕真实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居然可以这般平静。 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那两世一模一样的男人坐在马上,面泛红光,好不得意。 远远的,与安宁城的父母官寒暄客套一番之后,他再次上马,队伍开拔,由那安宁城的官员们前呼后拥的沿着大路而来。 “这就是新科状元啊?果然是生得好俊秀,难怪被尚书大人看中,招为女婿。” “难得难得,不仅人长得风度翩翩,清新俊逸,温文尔雅,而且还有着如此才华,真是人间龙凤了。” “真是生儿当如文状元,不仅光宗耀祖,还令人艳羡。” 赞美之声不时传入楚清和名柳的耳中,好在周围没有人将楚清一并牵扯进来,许是担心在这样的场合乱嚼状元爷的舌根,会惹来是非。 但,尽管如此,旁人对这文状元的赞美,依然还是惹得名柳心中不快,只是碍于场合,她不便宣之于口罢了。 楚清表情更是淡定,好像都与她无关一般,但顺着她眼神望去,却发现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那张让她永世难忘的脸上。 前世,他喜着白色的衣服,无论是西服还是休闲服,都是白色,看上去干净温润,风度难挡。 这一世,他虽然穿着大红色的状元服,却依然难当那种给人干净儒雅的气度。 上天,是要给我亲自动手报仇的机会么?楚清心中冷冽,那双凤眸中的冰寒丝毫没有遮掩的看向,这一世将她未娶先休的男人,文青竹。 这双与众不同的眸光,让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文青竹感受到,他顺着望去,却在人群中看到楚清那张绝色而冷漠的小脸时,愣了一下。 似有些心虚的撇下头,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紧跟着的小轿,那里面坐着的是他的新婚妻子,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如此天姿,怎可娶庸俗商贾之女为妻?只有轿中之人,才配得上他,才能助他踏上青云路。 心中告诫了一番,文青竹心虚的感觉稍淡,再看向楚清,眼底对那张小脸有着惊艳的不舍,他小心的掩饰着表情,一直保持着平易近人的笑容,心中却在想着,‘或许,待我进入仕途之后,有些名气,可将阿离纳妾。既不辜负佳人,又能得到楚家财力支助。’ 这般想着,在骑着马路过楚清身边时,文青竹已经决定在驿站安顿好后,便去楚家拜访,将自己这两全其美之法,告诉楚家伯父。他们……又怎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016】再遇乞儿(首推求收) 新科状元只是路过安宁城,在这里的驿站住一晚,明日就要继续启程返乡。看热闹的百姓们随着人流恭送状元爷的离开,楚清也带着名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条主街道。 “小姐,你怎地能忍住?”拐入僻静的巷子,名柳终于忍无可忍的对楚清道。 楚清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小丫头脸上的愤怒之色倒映入她的眸底:“你倒是急得不行。”她微笑开口。 身边,有一个人从自己的喜怒哀乐出发,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名柳眼圈红了起来,满腹委屈的道:“奴婢是替小姐生气,今日享受这等荣耀,坐在那云锦小轿之中的人,本应该是小姐才对。” “我倒是不稀罕。”楚清幽幽的道。她说的是真话,可是名柳只当她是气话。 “小姐,都是那姓文的伪君子,未中状元之前,总是对小姐甜言蜜语的哄骗,如今一朝得势,便将小姐抛之脑后,另娶她人。这样的人会遭到报应的。”名柳恨声的道。 以前,楚文两家婚姻未解之前,虽说男女有别,但毕竟楚清年纪不大,逢年过节,文青竹来楚家拜访,随便带些银两、食物回去添补家用的时候,也会与之前的楚清小聚,他的才气和儒雅确实让楚清倾心。 “如今想来,那文家一个穷读书的世家,怕是当初贪上了老爷的银子,所以才会答应亲事。”名柳又补了一句。 这句话,将思绪有些飘远的楚清拉回,她眸光沉静的看着为她打抱不平的名柳,心中思索,在记忆中,楚正阳与文青竹的父亲交好,为了让爱女摆脱世人眼中低下的商藉,自幼便将她许给了文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文青竹高中之日,能迎去她,让她从此成为官夫人。 文家,家境窘迫,家中除了书,几乎是空有四壁。这些年也都是楚家慷慨相助,只是没想到,这文家才刚刚跃进龙门,就急不可耐的一脚踢走了楚家,还恬不知耻的用他人之话为借口,要了楚清一条命。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陈世美。无论是不是今生前世,上一世的邝田廷为了钱财杀了自己,这一世的文青竹为了攀娶高枝休了自己。既然两人长得一摸一样,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吧。 楚清的眸光越来越冷,冷得让名柳有些发寒的擦了擦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不由得问道:“小姐,这样的小人咱们不能让他好过了去。不如去告他。” 收回思绪,楚清看着名柳笑得十分耀眼:“告?你要告他什么?民不与官斗,这样懵懵懂懂的冲上去,除了头破血流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这些话,名柳心中其实也懂,说出告官的话,也是因为心中实在气不过。见小姐如此说,便嘟囔着道:“难不成就看那小人这般得意?” 楚清笑靥如花,那笑容中难以分辨此刻的真实情绪:“不急不急,他还未踏上青云巅峰,我又怎舍得让他此刻就尝试粉身碎骨的美妙滋味?” 明明是笑着说的话,却听得名柳浑身发冷,颤抖。她牙齿打颤的道:“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只是,不待楚清回答,就有一道极为悦耳的男声从空中飘来:“你家小姐话中之意,便是此刻还未到报仇的时刻,对这等负心负情之人,就是要摧毁他心中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才算是报复。” 楚清和名柳抬头,飘逸无双的白色映入眼中,伴随着的还有那纯粹的黑。 “我们走。”淡淡收回眸光,楚清拉起看得失神的名柳离开了原地。 慵懒倚靠在瓦顶上,斜躺着喝酒的水千流也并未阻拦,那双带着醉意的狭长双眸,目送着楚清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突然,那如同世上最厉害的画师精心勾勒的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出现在如玉般晶莹的脸颊上。 这个楚小姐,越发有意思了。眸底,眸光闪动,代表着男人的好奇和趣味。 远离水千流后,楚清才放开名柳的手腕,此时,名柳也从‘美色’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道:“小姐,那水公子……” 楚清冷哼一声,吓得小丫头低头噤声,不敢再言语。楚清有些怒其不争的恨道:“怎么说,你家小姐我也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你天天对着,居然没有一点免疫能力,看到那只白孔雀还能如此花痴,真是丢我的脸。” 名柳可听不懂楚清口里那些免疫能力、白孔雀、花痴是何等含义,独独最后一句,就足够让她惊慌。 “小姐,奴婢……”名柳大惊之下就想当街给楚清跪下求饶。 只是,她还未跪到一半,就被楚清一手抬住手臂,接着她就看着楚清秀眉轻蹙,自言自语的道:“好像有什么声音。” 声音?名柳把双耳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可惜依然没有听到什么异样。正准备说话,却看到自家小姐好似被什么牵引一般,走向了另一条死巷之中。 “小姐!等等我。”名柳一急,忙提着裙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不理会后面小丫头的叫唤,此刻楚清已经来到巷底。那里,堆满了附近居民不用的废弃之物,在其中,一道隐隐的压抑哭声不断传来,正是之前楚清在巷口听到的声音。 这声音可不是小猫小狗,分明就是一个人。楚清挑了挑眉,眸光落到旁边倚着墙而放的一根木棍,她顺手拿起来,挑开盖在那人身上的破旧席子。 “啊!这里怎么会有人?”刚刚赶到,并看见这一幕的名柳吓的捂嘴惊呼,一溜烟挡在自己小姐前面,哪怕此刻她的双臂都在发抖。 而那卷缩在其中哭泣的脏兮兮的人,也因此而抬起头来。 当那张似曾相识的脏脸,映入楚清眼底之后,她心中迅速的道了一句:是他。 ------题外话------ 咳咳……终于到了审判的一刻,首推,扑不扑文的第一关,妹纸们,要给力啊! 还有,许多追文的妞觉得公众章节字数太少,看得不过瘾。那么,泱泱就在这里承诺,收藏破了一千大关,咱就加更!吼吼~ 【感谢小九和老佛的花花,么么哒~!】 【017】小厮扶苏 “原来是个小乞丐。”在一惊过后,名柳看清楚那卷缩成一团的少年,心中也稍稍松了下来。 那小乞丐便是与楚清合作过的乞儿,后来她还从几个庄稼汉口中得知,乘着她煽起来的这股风,这个小乞丐也带着兄弟们小赚了一笔。 当初,他那副精明模样已经引起了楚清的注意,后来知他行动,也对他颇为欣赏。只不过,她如今休闲日子过得不错,没想过要自己培养羽翼,所以没再对他关注罢了。 如今,这偶然的相遇,却让她眉梢轻挑,心中猜测,这小乞丐是遭遇了什么,居然躲在这里,偷偷哭泣。以她对他两次相见的了解,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软弱之人,否则,也不敢散播逍遥王的谣言了。 与小乞丐四目交汇之际,楚清眸光因为他脸上的青紫而微闪了一下。而后者对此刻的楚清却是十分陌生,只是在第一眼惊艳之后,便收住哭声,警惕起来。 这副神情,让名柳好笑,双手插在腰上对着小乞儿道:“你这个小乞儿,深怕我们还抢了你的东西不成?居然像防贼一样看着我们。” 说完,她转身,对楚清低声道:“小姐,我们快走吧。这里好脏、好臭。”语毕,小嘴已经不满的嘟了起来。 楚清眸光闪动,这一次却没有斥责名柳,反而点点头,准备与她转身离去。 “这位小姐等等。”身后传来急切的哀求声,让楚清和名柳驻足。 回头望去,却见那乞儿已经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对着楚清磕头,嘴里哀求:“求小姐可怜我这个孤苦无依的人,收进府中做个长工小厮吧。” 楚清挑起玩味的笑意,语气莫名的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她知,眼前这人并未认出自己就是那一脸雀斑的黑肤少女。 为什么要帮?楚清一句话,将乞儿咽住。他沉默了一下,露出悲痛的表情,苦苦的道:“小人从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能沦落街头靠行乞为生。前不久又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他不让小人在此行乞,还打死了小人一个兄弟,如今小人没有去处,还请善心的小姐发发慈悲,救小人一命吧。” 这番说辞,情真意切,当下就把名柳哄得落下几滴眼泪。但楚清却神色淡淡,无论少年如何做戏,她都看到了他眼底的那几分闪动。 或许,这个少年确实性命遭受威胁,但理由绝不是如此。这一点直觉,楚清还是有的。 于是,她丝毫没有动容的拉着名柳就继续向巷子外走去。 “小姐就如此忍心么?”身后的声音更加的急切,甚至带着点撕裂的呐喊。 “小姐。”名柳扯了扯楚清的衣袖,大眼雾蒙蒙的看着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清勾唇冷笑,转身漠然的看向少年:“你一句真话都不愿告知,却要我的帮助,天下哪里有如此便宜之事?” 名柳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明悟。顿时气愤的跳脚指着乞儿骂道:“好你个小乞丐,居然想要骗我们家小姐,快说,你是何居心?” 被拆穿,乞儿脸色变了几变,突然,他眼中涌起了蚀骨的仇恨,还有那种在仇恨中燃烧得越来越坚韧的神情,他无视名柳的指责,独独看向淡然站立的楚清,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的道:“若小姐今日救我一命,小人这一生任凭差遣,只求小姐愿意在将来给小人一段时间得报家仇。” 果然,这个少年的来历并不简单,恐怕是仇人寻来,才需要找一个可以掩藏自己行踪的地方藏身吧。楚清看着少年,他的眼神很倔强,很像曾经在孤儿院中的离歌,他也很有天赋,若是精心培养一番,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可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楚清出手的理由,唯一让她有些心动的就是,少年那铿锵有力的誓言,没有狠戾的话语,却带着足够的诚意。 “从此刻起,你的名字便叫扶苏。”赐名,在古代是只有主人才能做的事,一旦如此,也就代表主仆关系的确立。 她不问扶苏家仇,也不问他曾经的名字,已经表示她答应了他的要求,给予他将来自己报仇的机会。 “多谢小姐。”同样,聪慧的扶苏,也在楚清的话中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感激的看向她。 从外面私自待会仆人,这样的事自然要告知当家的主母郦氏。所以,当扶苏被梳洗干净,露出白净,俊秀的漂亮模样时,在名柳和翠翠的震惊中,楚清带着他前去了母亲居住的宅院。 她第一眼见到扶苏的时候,就知道在故意抹黑的脏污下,藏着一张面若冠玉的脸。此刻,他还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再过几年,怕是会成为一位艳煞旁人的美男子。 郦氏见到女儿带着一位陌生的漂亮少年郎前来,也是一惊,待问明缘由之后,心善的本性便露了出来,为扶苏落下几滴眼泪,拉着他的手,轻柔的道:“好孩子,今后就在楚家住下,好好照顾小姐,不会亏了你去,若有人欺负你,便与我说。” 扶苏抬起头,看向温柔拉着自己的美妇,安宁城中对楚家的传闻,他自然知道,只是不想今日这走投无路的求救居然进入了楚家。看来,这楚家的夫人果然如外界说传那般貌美心慈,就是不知道这楚小姐,自己真正的主人…… 思及此,扶苏不由得看向坐在一旁自顾垂眸喝茶的楚清。 “夫人,不好啦!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来了!”这时,由远至近的传来一声惊呼,声音自是郦氏身边的老嬷嬷。 这一声,打断了屋里各人的动作,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题外话------ 【感谢t420176532、晶晶爱伟伟的票票和花花。么么哒~!】 【018】棒打状元 楚宅前庭,这里是一家之主招待客人的地方。此刻,在这雅致富贵的堂中,一身青衣的楚正阳正端坐在首座,而今日前来拜访的状元郎并未被他按照礼节邀请坐入另一上座,而是如平常一样,按照晚辈礼坐于下首。 丫鬟奉了茶之后,早已经离去,整个前庭明堂只留下楚正阳和文青竹两人。此时的文青竹早已经脱下了大红的状元袍,只着一件藏青长袍,发髻被一个造型古朴的玉冠固定,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风流倜傥。 文青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放下,看向坐在上位,双眼半眯,面无表情的楚正阳,拱手道:“楚世叔近来可好?” 楚正阳无声冷笑,眼睛依然垂着,不冷不热的回答:“多谢状元爷的关心,老夫好得很。” 前庭正在进行着,后院却已经接到消息。随着一声惊呼,郦氏的院子安静了下来。 这三步并两步,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是郦氏的嬷嬷,姓周。在楚家,从上至下都称呼她为周嬷嬷。 这周嬷嬷一进来,嘴里喊着的话就让屋内各人停下了动作。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如此的形容,除了那原本是楚家姑爷的文青竹之外,还有何人? 楚清嘴角微弯,耐人寻味的笑容出现在嘴角处,合上茶杯盖子,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母亲,阿离先告辞了。”款款向母亲施礼之后,楚清便要带着扶苏离去。 “阿离。”郦氏叫住楚清,眉宇间有些担忧。 见到美人娘为自己担心,楚清笑道:“我没事,心中早已没了那人,亦不会关心他为何而来。我回梨园。” 如此,郦氏才稍稍放心,点头道:“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有你爹爹还有娘。” 楚清微笑颌首,告别母亲之后,带着扶苏离去。 路上,扶苏跟在楚清身后,不停偷偷打量她,想要看看这个传闻中的草包美女是不是真的就是个草包,虽然前几日那天下第一公子已经澄清此事,但有些事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擦掉的,若是碰上好事之人,定不会将这番澄清放入心中。 正想着,扶苏突然发现此刻所走的路途并不是返回梨园的路。他是楚清的小厮,虽不能像丫鬟一样住在小姐的院子,但小姐住在那总是要最先知道的。 只是,即便发现如此,他也并未开口询问,而是垂下眼角,安静的跟着楚清来到前庭,走到了明堂的木质屏风之后。 一路上,扶苏的表现让楚清心中满意,来到明堂后,隔着木质的屏风,两人悄声而立,静静的听着里面两人的谈话。 “楚世叔,小侄当初此举实属无奈。这次入京赶考,侥幸夺得状元之名,恩师询问婚事,有意将小姐许给小侄,若是小侄推脱,恐怕我这仕途也就就此终结。对此,小侄是无所谓的,可是楚世叔也知道我文家四代都想要进入仕途,如今小侄背负的不仅只是自己的责任,而是文家的责任,所以在无奈之下,只得忍痛修书给父亲,请他老人家解了小侄与阿离妹妹的亲事。这是青竹不对,还请楚世叔勿怪。”文青竹的声音十分儒雅,字里行间犹如念诗背词一般从明堂中传来,飘进木屏风后面的楚清和扶苏耳中。 话中之意,倒是说尽了他的委屈,他的无奈,他的无辜。听得楚清冷笑连连,就连扶苏都露出不齿的嫌弃表情。 接着,又传来楚正阳的声音:“此事已经过去,便无须再提。不知道状元爷进入来楚家,是有何指教?”言下之意便是,若无事,你就可以滚了。 文青竹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今日所来目的还未说出,又怎会轻易离去?于是,他对楚正阳客气的拱拱手,继续道:“楚世叔,小侄与阿离青梅竹马,若不是其中变故,我文青竹的妻子只会是阿离一人。如今,是小侄的退婚书连累阿离名声受辱,小侄愿对此负责。” “哦?你要如何负责?”楚正阳终于抬起双眼,看向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俊逸青年。 见楚父打理,文青竹心道,有戏。当下更加情真意切的道:“小侄愿纳阿离妹妹为妾,不辜负她对小侄的情谊。若是将来能为文家添丁,小侄便向朝廷请求将阿离抬为平妻。只是,如今阿离还小,小侄又刚入仕途,前途渺茫,所以只能委屈阿离在闺中待上几年,待我功成名就之际便来接她。” 楚正阳眼中闪过怒意,扶在桌沿上的手不由得用力。 楚正阳的沉默,让文青竹越发得意,他又继续道:“只是,要想在仕途上少走弯路,必然少不得各处打点,到时,还请岳父大人多多帮助。”话到此处,他已经恬不知耻的改了对楚正阳的称呼。 楚正阳冷笑:“状元郎的意思是,要老夫帮你花钱打点?” 文青竹温润一笑,没有答话,那意思竟是默认了。 “天色已晚,状元郎请回吧。文家门户太高,我楚家高攀不上。送客。”楚正阳冷声厉言,已经端起茶杯,在他的呼声中,明堂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文青竹面上青红交加,藏在宽袖中的手气得发抖。他没想到自己可怜楚家,好意来说出这两全其美的计策,居然遭到这种冷遇。顿时,他觉得大丢面子,也不等送客的仆人,便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临走时,只留下一句:“不知好歹。” 外面脚步声渐远,楚清冷笑着对扶苏招手。后者意会,附耳过来,前者便在他耳边吩咐一番。后者惊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悄悄退了下去。 扶苏离去之后,楚清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却突闻父亲的声音传来:“阿离,随我去书房。” 此刻,她才知晓,原来楚正阳早已经察觉自己在偷听。 在楚清随着楚正阳去书房之时,文青竹也离开楚家进入一条返回驿站的暗巷。他此番前来,目的不能宣于人耳,所以只是自身低调前来。 只是,他刚进入暗巷,就突闻脑后一阵风袭来,紧接着就被一个肮脏的麻袋套上,再接着便感到一阵拳打脚踢,棍棒加身。 他从小读书,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忍受这般殴打,只能吃疼的‘嗷呜……嗷呜……’抱头痛呼。心中将这暗害他之人凌迟了百变。 ------题外话------ 【感谢星期八、、绝色玲珑、兮子拂衣、冉冉繁星的钻钻和花花,谢谢支持!么么哒~】 【019】楚父之疑 新科状元爷在无人的暗巷,被人蒙头毒打,而楚清已经随着父亲,来到了书房。这里,是楚家的禁区,也是楚正阳处理商号事务的场所,里面除了一般书籍之外,更多的就是账目,还有各种货银单据。 刚进大门,楚清就被那案几上堆得高高的账目吸引,虽然年代有别,但那些东西依旧是她最熟悉,也最亲切的。 “坐吧。”楚正阳随意指了指房中圆桌旁的凳子,让楚清坐下。 楚清垂下眼角,按照父亲所说的选择了一张靠近门边的凳子坐下。而楚正阳则走近书桌,将桌上摆着的烛台拨弄得更亮,之后才拿起烛台走到圆桌边,与楚清相邻而坐。 烛火有些摇曳,微黄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拢在光圈里,身上的阴影都慢慢退去。楚正阳一言不发,端望着女儿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悲凉。 那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放在腿上的左手不由得握拳,五指的动作,让青衫长袍上多了许多褶皱。 楚清低垂着的眸光落在那些褶皱上,眸光微闪,似明白了什么,或是猜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她在等待楚正阳的开口。 “阿离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咯咯咯’的笑,那么的善解人意,逗人开心。无论我在外如何奔波劳累,一旦回到家,看到她像花蝴蝶一样扑进我的怀里,所有的疲惫都会消散……” 楚正阳缓缓的说着,他好像在和楚清在回忆当年,却又像是在给面前的楚清说着别人的故事。 楚清安静的听着,随着楚正阳的声音,脑海里似乎升起一副画面,画面上的自己,期盼着爹爹的回家,当终于翘首以盼的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迫不及待的跑去迎接。 那些是属于前楚清的记忆,一直以来都被她放在一个角落,不去触碰。如今,楚正阳今夜的反常,却让她不得不去正视这些记忆。 楚家,真的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是,除了那件事,让她这个异世的灵魂,莫名其妙的顶替了这家里原本的娇宠。 “你不是阿离,对不对?”突然,楚正阳声音中带着痛苦的道。 这句话,惊醒了思绪飘远的楚清,她抬起头,迎向楚正阳那双曾经让她感觉到如大海边辽阔而深沉的眼眸。此时此刻,这双让人感到安心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的纠结,还有一丝期盼。 或许,他在期待自己打消他此刻的胡思乱想,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可是,楚清从不屑于扮演任何人,更不会假作好心的隐瞒。既然楚正阳已经猜出端倪,她便不会再继续装傻下去。“我确实不是楚清。”好听的声音,却在说着最无情的事实。 这句话,打破了楚正阳的妄想,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原本放在桌面上的右手缓缓抬起,捂住自己的心口,双眼合上,只在那合上的缝隙中,楚清看到了他眼中无尽的绝望。 丧女之痛,是什么感觉?楚清不知道,前世,她从未有亲人,不懂得人世间的情感,唯一一个认可的人,唯一能让她想要去体验亲情和爱情的人,最后却亲身葬送她的生命。所以,她无法体会此刻楚正阳的心情,但是出于礼貌,她安静的等待着楚正阳的心情平复下来,并未离开。 盏茶之后,楚正阳才缓缓睁眼,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楚清却看得出,他只是把那种痛藏得更深。“你究竟是何人?”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冷了许多,甚至多了些戒备。 楚清看着他,清幽的眸中一片沉静。“我是楚清,亦不是楚清。” 她的回答,让楚正阳充满了不解。 那双眼睛仿佛要刺穿楚清的外表,直入她的灵魂。他察觉到女儿的不同,他不知道眼前此人如此精心扮成自己的女儿,带着何等的目的。 “此话何意?”楚正阳咬牙道。右手早已从心口上缓缓下移,握住了藏于腰上的匕首。 这一幕,看在楚清眼里,让她微微一笑。她静静的坐着,没有任何异样,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一个无意的动作,就让自己血溅当场。 但是,如何回答楚正阳却是一件难事了。若是解释得不清楚,恐怕他会把自己当成是那瑶池湖底下,勾魂索命的水鬼,勾了原楚清的命,借尸还魂吧? 她,可不想被火烧死。 ------题外话------ 昨个坐着客车回家,路上因为高速堵塞,被迫走了国道。却在这无意中领略了一路美景。我的家乡,在这个季节有一个好去处,叫‘金海雪山’金海指的是谷地里成片的油菜花,雪山指的是漫山遍野的梨花……远处云烟袅绕,山影朦胧,山风一过,落英缤纷,美不胜收。坐在车上的我欣赏了一路美景,突然很想分享这个心情。春意悄然而至,妞们,在闲暇时候也到郊外走走,用上苍给予我们擅于发现美的眼睛,去看看身边美丽的世界。 【感谢绝色玲珑的钻钻和花花,还有袭人香气、释清的花花。么么哒~】 【020】商号难题 夜,漆黑一片。就连那本就朦胧的月,也被飘过的乌云遮挡,将夜空中唯一的清辉给掩盖。没有了月华的照耀,安宁城中更是陷入一片混沌,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安宁城外,瑶山之巅,一袭宽袍白衣的水千流斜躺在巨石上,黑色的墨发如绸缎般披散,原本,他被拢在月华中,对月饮酒,如同画中仙,飘逸而潇洒。突然失去的月光,让他不满的皱了皱眉,那醉人的声音慵懒的道:“扫兴。” 说罢,便沉沉睡去。待他用宽袖挡住那张魅惑世人的脸后,在远处悄无声息的出现一道持剑的黑影,遥望着那巨石上不羁躺着的白色影子,心中提高警戒,保护着主子的休息连一只小鸟也不能惊扰。 没有月色的夜,带着些阴森,总让人觉得鬼影幢幢,这让楚家还在执勤的下人们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伸手擦了擦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这时,一阵风刮过。将楚正阳书房的窗户吹开,那微凉的风差点将烛火吹灭,惊得楚正阳手中暗握着的匕首落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声脆响,来得突兀,却让楚正阳更添紧张,反倒是楚清好似没事人一样,眸光落在那把造型精致的匕首上后,淡淡移开,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那被风吹开的窗前,抬手将窗户关上。 “若我是鬼魅,楚老爷认为区区一把匕首能伤得了我?”转身,楚清并未靠近,而是微笑道。放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悄悄的握住窗前边桌上的一个花瓶。毕竟,她也要防止楚正阳突然发难,不听解释就要置她于死地。 从‘女儿’的口中说出楚老爷这三个字,让楚正阳眸中再次翻涌起痛苦的波涛。他脸上的肌肉微跳,紧抿的双唇缓缓轻启:“这匕首是在城外普陀寺请大师开过光的。” 楚清眉梢一挑,心道,准备得还真是齐全。 手中的花瓶抓紧,她笑靥如花的道:“难不成楚老爷真的要杀了我?” 楚正阳双唇颤抖了几下,转眸看向楚清,声音中带着颓然的道:“老夫只想知道事实。” 是的,事实。他只想知道自己女儿死亡的事实,想知道眼前这个与自己女儿一模一样的女子又是谁。 楚清在心中叹了口气,淡淡的道:“楚老爷,其实我何尝不想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心中稍松,至少现在的楚正阳还能听得进去解释,那么事情就未必会变得无法收拾。 楚正阳抬眼,看向楚清,眼中充满了狐疑。 楚清苦笑:“我本是一缕枉死的冤魂,飘飘荡荡之际不知为何就进入了楚小姐的体中。虽不明所以,但我却能发誓,在我得到这个身体时,属于楚小姐的魂魄早已走远。之后,我便继承了楚小姐的身体,也继承了她的记忆。” 这番话,玄而又玄。若是有别人如此向自己说,楚清恐怕都不相信。可是,当她说完,看向楚正阳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未对此解释嗤之以鼻,反而陷入了沉思。 这个反常让楚清挑了挑眉,清幽的凤目眯了起来。 只是,还未等她作何反应,就听楚正阳喃喃自语起来,“生亦死,死亦生,生死循环,不朽不灭。” 听力敏锐的楚清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这分明就是一句禅语。可是,为何会从楚正阳一个商人口中而出? 在楚清感到意外之时,楚正阳却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弯腰拾起匕首,却让楚清警惕起来,手中的花瓶已经悄悄离开了桌面。 “这把匕首就送与你防身吧。”楚正阳将匕首拍在圆桌上,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这话来得意外,让楚清不解。手中刚刚举起的花瓶,重新落回桌面,无声无息。 只听楚正阳解释:“我心中困惑,去寻普陀寺的圆慧法师以求解脱。他赠予我这把匕首,让我与你详谈,若我心中认为你是阿离,便将匕首转送与你,若认为你是妖孽,便用匕首杀了你。终究,我还是舍不得我的阿离。”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圆慧法师道,子女之继承了父母血肉,魂魄却是独立的,让老夫勿要拘泥,此刻想想,原来法师早已知道一切。” 原来如此。楚清这下倒是明白了,难怪刚才楚正阳说了句禅语,怕也是那和尚教的吧。那个普陀寺的圆慧法师,改日还真的要去见见。说不定,他能解答出自己的疑惑。 握着花瓶的双手渐渐松开,楚清缓步走回圆桌旁,拿起匕首,仔细看了一番,将其放入袖口,嘴上诚恳的道:“谢谢。”只是,这一句谢,也不知道是因为匕首,还是楚正阳的选择。 楚正阳缓缓摇头,面色落寞而微苦:“阿离的不幸因我而起,若我不是商贾,怕她也不至于落入这般田地,如今我只喜欢,你既然继承了她的一切,就好好的活着,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见楚正阳自责,楚清心口微酸。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难以分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您也别多想,文青竹并非良人,不嫁反而是好事。”似乎有些逃避的,楚清跳过了楚正阳的最后一句话。 而此时,楚正阳也并未多想,只是有些心灰意懒的点点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惊扰了房中的父女二人。两人相视一眼,将之前之事都淹没在眸中后,楚正阳才轻唤一声:“进来。” 进来的人是楚正阳身边的大管事,负责楚家商号的库房。他一进来,见到楚清就愣了一下,之后才有些不解的行礼:“李贵见过老爷,见过小姐。”心中却道,怎么今夜从不出现在这里的小姐会在此,莫不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楚清望着眼前这个弯腰鞠躬,身着灰衫的中年人,微微颌首,退到一旁,准备寻机会告退。 而此时,楚正阳心中有些恍惚,也忘了楚清此刻的尴尬,便开口问道:“何事?” “这个……”李贵有些犹豫的看向楚清,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小姐的面说。 楚清挑唇而笑,有礼有节的对楚正阳缓缓施礼:“父亲,我先退下了。您早些歇息,别太劳累。”无论如何,在人前,她都是楚家的小姐,是楚正阳的女儿。 楚正阳愣愣的点头,催促李贵:“快快说来。” 见此,李贵也不再犹豫,在楚清向门外走去时,快速说道:“老爷,咱们仓库里积压的陈年旧货若是再不处理,恐怕就只能废弃了。您可想想办法,如何才能卖出这些旧货,可不能再像往年一样,送与孤寡。收茶时日已近,咱们商号需要大笔资金周转啊。” 听到这,楚清本欲迈出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题外话------ 打滚卖萌求收留~喵~ 【感谢绝色玲珑妹纸的花花和钻钻,么么哒~】 【021】楚清支招(一更) 楚家经营的主要是茶、丝绸和瓷器。这三样东西,在南楚来说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却是人民生活中离不开的,所以在南楚,很多商人都主营这三样。 可以说,这三样货物,除非远走跨国贸易,否则在南楚进行商贸,除非商号规模够大,能够有足够的大单子,不然也就是不上不下的小本经营。 而楚家,安宁城中的富户,却也在这不上不下的层次之中。 茶、丝绸、瓷器,三样中,又以茶为楚家的经济主导,除了经营茶铺卖散茶之外,楚家最主要的大客户就是安宁城的首富,扈家。他家的听风品茗茶楼每年所需的茶叶数量都很庞大。 而瓷器和丝绸,在楚家的商号中,也是作为铺子货源来销售,主要针对的客人都是当地居民,或是周边城镇的一些富足人家。 在楚正阳的经营下,赚来的钱财也在安宁城外置办了些良田、宅院。不过,那些良田所产的粮食也就刚好够楚家上下所用,无法对外经销。在这样内可自给自足,外赚些小钱的日子里,楚家倒也过得安稳自在。 而楚家商号的诚信之名,也在楚正阳多年的经营下,在安宁城中颇具名气。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做生意,别看那些固定的资产如何,表面如何光鲜,若是没有一笔可以周转的资金,任何一件突发的状况都能让整个生意链受到影响。 就如同楚家,楚正阳为人正直,在做生意上讲究诚信为本。每年到了去茶乡收茶的季节,他都会给予茶农优厚的价格,并全款付清,不像其他茶商都是先支付一部分,等到一季之后再付余款。 这样的行为,自然让茶农们更喜欢与楚家商号合作,可是其要面临的后果就是资金窘迫,每一年到了收茶前的一个月,楚家商号就要开始筹措银两。 以往,楚家商号筹措银两,都是把堆积在仓库里的余货拿出来,以半卖半送的方式,来处理,实在卖不出去的就送给城郊的鳏寡孤独。按楚正阳的话来说,送给有需要的人,也比烂在仓库里要强得多。 今夜大管事李贵赶来,为的便是这件事。今年楚家生意不好做,又因为那些流言滋扰,少了些订单,资金的缺口比以往更大,若是还是按照往年那样处理,恐怕无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这些事,楚正阳心中自然是明了的。只是,要让他以次充好,以旧充新,他做不到。正在他蹙眉沉默之际,却忽见门口那袭聘婷的身影并未离开,便好奇的问道:“阿离还有事?” 此刻,他语气平静,倒像是俨然已经把眼前的楚清当做亲生女儿了一般。 被点名的楚清微微一笑,唇边好似展开了一朵清幽的梨花。见楚正阳和李贵同时向她看来,她不见羞涩和胆怯,反而淡然转身,气定从容的道:“要将沉积货物卖出好价钱,不难。” 嘶—— 房内的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李贵是好奇从来不懂商道的大小姐为何如今这般淡定的说出这句话。而楚正阳比他更多了丝凝重,他在想自己的这个‘新’女儿,到底是何来历。 房里一片平静,李贵垂下眼角,默不作声。无论是楚正阳还是楚清都算是他的主子,主子的话,并不是他能插口的。 楚正阳则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后,问道:“阿离有何妙计?” 楚清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淡淡的道:“我有上中下三计。下计,买二赠一,凡购买双份商品,即可获得一份赠送。此举可以刺激消费,最快速度将堆积的商品售空,但其盈利却不多;中计,择一段时间作为抢购,凡这段时间内购买的商品只需半价。此举,出了加速销售之外,还能提高商号在群众中的知名度,名利上都得到收效;上计,将商品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价格不变,中等在原价上少一成,下等则少两成。此举,能将每日销售提高三倍,盈利提高三倍,且同样博得好名。” 三个计策接连甩出,不仅李贵听得瞠目结舌,就连楚正阳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楚清。三个计策,正如楚清口中的上中下之分,有着不同的效果。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话是被一个14岁的少女信手拈来。 除了震惊,楚正阳心中已经没有别的情绪。 而实际上,楚清所说的,无非否是在现代最常见的促销手段。古代,也未尝没有,只不过没有她那么系统罢了。为什么要帮楚正阳,或许,在楚清心里不想欠这个家太多。 “可是小姐,小的不是很明白那上计中的上中下三等之分,若是降价,利润岂不是降低了么?”李贵从惊愕中恢复,仔细咀嚼了一番楚清的话,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他这话一出口,楚正阳就已经微笑摇头了。而楚清则是眉目弯弯的道:“李管事,你可要记住,货物卖出去了才有价值,卖不出去就是一堆废物。” 一句话,如雷灌顶。当场就让李贵明白了过来。他脸色一变,郑重的向楚清拱手行礼:“李贵谢大小姐提点。” 从书房返回梨园,楚清刚进房不久,一道黑影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来人动静很小,连在外屋围着蜡烛刺绣的名柳和翠翠都没有惊动。 楚清清幽的眸光看向黑影,眸里隐含了淡淡微笑,对来人招招手,两人避过外面的丫鬟,走到楚清房后的阁楼。 “事情可都办妥了?”来到僻静之处,楚清才问道。 来人咧嘴一笑,整张俊脸颇有些痞味,正是楚清刚收下的小厮扶苏。见楚清询问,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花的藏蓝色锦囊,交给了她。“照小姐吩咐,都已办妥。” “很好。”楚清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莫名的含义。 ------题外话------ 妹纸们给力啊!这素必须要加更的节奏……好!泱泱信守承诺,今天加更。大家继续努力,觉得还能看滴,就收进碗里去吧。嘿嘿~ 【感谢绝色玲珑的钻钻和花花,么么哒~】 【022】清扫痕迹(二更) 梨园是楚清居住的小院,这座小院有一个阁楼,是平日里楚清练习女红所用,也就是俗称的绣楼。 绣楼上,在微弱的月光下,楚清和一个少年相对而站,她手中拿着一个男性使用的锦囊,这幅场景,若是不知前因后果的人看到,恐要生出别的事端。 “小姐,那等无耻、卑鄙之人打他一顿也就是了,干嘛还将他的钱袋拿回来?”扶苏的眼神凝在楚清手中拿着的锦囊之上,有些不解。 在听了文青竹那番言语之后,即便是同作为男人,他都对这等人不齿,难不成小姐还对他恋恋不舍,所以才吩咐他事后拿了文青竹的钱袋,留在身边作为念想? 扶苏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楚清清雅的声音淡淡飘出:“别瞎猜。” 仅三个字,就让扶苏收回了飘远的思绪,不敢再乱想。同时,他也暗暗心惊,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个还没自己大的少女却能给人如此压迫,让他不敢直视。 “你心中有疑惑?”楚清反问。 扶苏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扶苏心中确实不解。” 扶苏的坦诚,让楚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可以告知的情况下,她希望自己的属下能够坦诚,而不是对她的决定猜疑。 “你若想知,我便告诉你。”楚清的声音犹如被拨动的琴弦,在声音响起的那一霎那,扶苏的心中也是一跳。 “文青竹是新科状元,天子门生。若是在安宁城受辱,必定会派人暗中调查。让你临走前取了他的钱袋,只是为了将楚家的嫌疑洗清。”楚清说着,将手里拿着的钱袋一松,落入平日用来焚纸的铜盆里。 扶苏双眸一闪,立即从兜里掏出火折子,放在嘴边吹出火苗,将其扔进铜盆,瞬间,那藏青色的绣花锦囊就连带着里面的东西在两人面前化为一堆火焰。 火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扶苏偷偷看向楚清,只见她嘴角上噙着的冷笑。 “不过,这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他独自一人来楚家,提出非分要求,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此事他不敢闹大,更不敢让他新婚的妻子知晓其中原因。更大的可能就是,即便他怀疑楚家,也只能强忍着这口气,就此作罢。” 楚清的分析让扶苏连连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这真的是楚家的草包千金么?扶苏在心中问自己,眼前之人智慧非常,哪里有半点草包的样子?谣言,不可信。 望着铜盆中的火光渐息,楚清又吩咐:“明日你去观望一下,看他离开安宁城时可有对咱们的大官人凑近吩咐。” 扶苏点头,可是立马又不解的问道:“状元离开,必定有官员相送,扶苏难以靠近,又怎可得知他们的交谈?” 楚清笑了笑,转眸看向扶苏,那双清幽的眼眸在火光之下显得格外明亮。“你无须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需知道他们是否有接触便可。” 扶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楚清的吩咐下悄然离开。即便他是楚清的小厮,但深夜出入小姐闺房也多有不便,自然不能宣于人前。 是夜,楚清睡了一个安稳觉。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不是楚清的事被楚正阳知晓后,心中包袱的卸下。 还是因为,今生今世终于有手刃仇人的机会,让她心悦。 总之,这一夜,她没有再做噩梦,亦没有半夜惊醒,一觉香甜的直到名柳和翠翠来服侍她起身。 待她刚吃完早膳,正准备去母亲的院子问安时,翠翠却来禀报,说扶苏要见她。拿起手绢轻轻擦拭嘴角后,楚清才淡淡吩咐:“让他进来。” 不一会,扶苏便进了屋子,这面白唇红的少年郎,让翠翠羞答答的低下头,而名柳更多的则是充满好奇的多看几眼。怕是她哪怕经过了一夜,也无法将之前那脏兮兮的小乞丐和眼前的翩翩少年结合起来吧。 “名柳和翠翠都下去吧。”楚清轻声道。 经过这几日的调教,名柳也变得更加乖巧起来,没有对楚清的命令有任何质疑,与翠翠俯了俯身,便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楚清和扶苏时,后者才小心的凑近,眼中闪动着莫名光泽道:“小姐,那人临走时果然与刘大人耳语了一番。”刘大人便是这安宁城的父母官,扶苏在安宁城混迹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姓名。 楚清双眸一眯,并未多说什么。 而此时扶苏又继续道:“待那人出城之后,刘大人便下令让官差在城中搜寻平日里作奸犯科之人。” 楚清抬眸,看向这个少年。不得不说,少年这举一反三的能力让她欣赏。无需她多言,便能猜到她想要的结果。微微颌首,楚清移开眸光:“看来,这个状元爷也不是个心胸广阔之人。” 到此,扶苏心中才完全明白。楚清吩咐的最终结果,是想确定那人的脾性。之前,他也只是堪堪猜到了主子如此打听是要确保楚家的安全,没想过这其中还有另一层意思。 仅仅接触一天一夜,扶苏心中已经不敢小看自己的小主子,哪怕她还没有自己大。突然,他心中升起一抹念头,若是有人敢轻视眼前的小姑娘,恐怕下场会十分凄惨、可怜。 ------题外话------ 二更送上……妞们加油!泱泱加油!吼吼~ 【023】财源广进 接下来的几日,安宁城细雨绵绵,在这样的节气里,楚清也变得懒洋洋的,终日就靠在房中的榻上,望着从屋檐上留下的水帘子,还有远处雾气蒙蒙的山峦。这样的天气,让她想出门都难,无奈,想去见见那普陀寺的圆慧法师之事,也只能押后了。 “夏天,有着这样几日,也是难得的宁静。”楚清身穿冰丝薄衫,摇着扇子懒洋洋的道。雪白而晶莹的肌肤在轻薄的衣料里,若隐若现。 若是此时的楚清已经十七八九,恐怕如此放纵的姿态会引人闲话,好在她现在才满十四,又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倒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名柳双手捧着一盘洗净的水果,踩着小步,进入房中,对小姐这毫无仪态的表现,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将水果盘子送到楚清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便蹲在她身前,为她捶起腿来。 一边捶着,还一边道:“小姐真是享福,老爷和夫人如此宠爱,别人家的小姐在这个年纪,都在学着刺绣女红,要么就是读书写字,您到是优哉游哉的,好像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 小丫头发牢骚的话,进入楚清耳中,她只是淡淡一笑,也并未解释。那一夜,她将一切全盘托出之后,楚正阳的表现实际上是让她意外的。 原本,在她心中,就算楚正阳没有失心疯的让她为爱女偿命,起码也会对她不复从前。可是,事实却是他对她越发的关心,似乎想要将对女儿的弥补投放到她身上。 楚清无法理解这种父女情感,更多的时候都是找借口离开,避免与楚正阳夫妇相处。因此,还让郦氏偷偷落泪。 好在,如今楚正阳忙于按照她所说的上计处理陈货,倒也没有时间为了爱妻的伤心来对她兴师问罪。 不过,事情总会有忙完的时候,到时,自己改如何呢? 楚清双眼微眯,整个人好似小猫一样慵懒,名柳的喋喋不休已经远离了她的听觉,她在想着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 若是楚家无法接受她,她也不会赖着不走,若是让她留下,那也要看她的心情。 或许,离开楚家,带着赚的那五百纹银,买个小山庄,做点小生意,悠闲度日,时机到了,报点小仇,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这般想着,楚清的嘴角居然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笑容中多了些期待。 这笑容落入名柳眼中,她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唇,似乎很不解小姐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笑容。 安静下来,房间内外只剩下雨声。楚清睁开眼,望着几案上青烟袅袅升起的香炉,突然问道:“翠翠呢?” 她的房里有两名丫鬟,一名粗使婆子,平日里院子里的粗重活都是粗使婆子在做,名柳和翠翠也就做些清闲的活儿,更多的时候是待在楚清身边伺候。 今早起来,她可就只见着名柳一人,另一个机灵丫头翠翠,却不见踪影。 听到楚清问起翠翠,名柳不满的撇撇嘴:“她可是看上扶苏小哥了,这几日总是寻着机会往马房跑。” 扶苏被楚清安排在马房,这样的差事倒也不会拘着他。只是,楚清有个要求,就是让扶苏每日看书。这小子懂文识墨可瞒不过她。扶苏是她的小厮,并未签于楚家,若她要离开,定会带他一起走,自个的人自然要好好培养。至于名柳……楚清暂时未想好她的去处。 楚清看着名柳‘噗嗤’一笑,玩味道:“这酸酸的语气,莫不是名柳也看上了扶苏?”翠翠,果然不能倾心交付。 “呸~!”名柳神色大窘:“我才不会看上那个小乞丐呢。” 楚清嘴角弯弯,并未指责名柳话语中的不妥之处,只是淡淡的道了句:“莫欺少年穷。”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门外有人影经过,正是刚才话中提到的翠翠,只见她双眼微红,神情恍惚的也不进屋,只将纸扇放在屋檐下的走廊上,便往一旁的厢房而去。 这般反常,让楚清挑了挑眉,与名柳交换了个神色。 这时又有人进来,只是那人停在门外,低头喊了句:“小的扶苏,有事见小姐。” 来人,竟是刚才话题中的另一主角。楚清嘴角含笑,向名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站起来去取了披风给楚清盖上之后,才让扶苏进来。 扶苏进来后,就一直是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楚清注意到他的发丝,肩背的衣服微湿,看来是在雨中行走了一段路程。 楚清并未让名柳下去,扶苏微愣之后,便将打听出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原来,楚清曾吩咐过扶苏注意楚家商号的近况,如今这小厮便是来汇报的。在他的口中,楚家商号这几日门庭若市,生意好得不得了,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听到这,楚清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心道:看来,很快楚正阳就会来找她了。 突然,她看向扶苏:“听说翠翠去寻了你?” 扶苏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老老实实的回答:“奴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婉言谢绝了翠翠姐的好意,扶苏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 见扶苏误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楚清也懒得解释,轻点颌首,淡淡的道:“你先退下吧。” ------题外话------ 【感谢黄姐0126、陈y的票票,绝色玲珑的钻钻和花花,兮子拂衣的花花,【捊泩、粅娪——】的打赏。么么哒~】 【024】安宁扈家 这几日,细雨绵绵,本应该是个生意难做的日子。可是,安宁城中楚家商号的铺子,却一反常态,生意火爆,那小小的店铺里简直拥挤得堪比闹市,商号里的货物如不要钱般被人搬空。 有无聊之人粗略计算,光这几日,这楚家商号的盈利,就是其他商号的三到四倍。商人逐利,楚家如此财源广进,自然引起了其他商号的眼红。 只是,楚正阳在安宁城算是有一定地位,所以一般商贾也不敢轻易找麻烦,最多也就是东施效颦,沾点风,赚点小钱。 不过,楚家虽然不是人人可欺,却也不是无人能欺。 当楚家商号的红火,传入安宁城第一富户,扈家的时候,在那富丽堂皇的宅院里,就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老爷,您消消火。不就是让他们楚家得意几天么?他们再如何厉害,还不是逃不了老爷的五指山?”雕梁画栋的房间里,穿过那层层叠叠的纱幔,隐约可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卑躬屈膝的跪在地上捡着地板上的陶瓷碎片。 而在他身前,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有些气急败坏的来回走动。看他身上的华衣锦服,想必就是这宅院的主人,安宁城的首富,扈老爷。 扈老爷并未因为管家的劝慰而平静下来,反而脸色更加阴郁:“楚正阳的名声一向很好,如今若是让他有着足够的周转资金,便可越做越大,将来这安宁城的首富还不知道是姓扈还是姓楚。” “老爷多虑了,老奴看来,那楚正阳可没这个本事跟老爷对着干。”管家恭维着。 扈老爷终于停了下来,小眼睛里眸光阴冷,冷笑:“真是好手段,楚家买卖,贵贱一样价。” 这句话,管家没听懂。但是,若楚清此时在这,听到这句话,定会对这个扈老爷高看两眼,因为他一语道破了这次营销的真谛。 只是可惜,楚清不可能知道此刻扈家的情形,身在楚家的她终于等来了楚正阳的召见,只身去了后者的书房。 书房内,楚正阳亲自为楚清倒了杯茶。楚清的眸光随着茶水的倒出,慢慢移到了楚正阳的身上,那眸光十分平静,好似幽潭般,吸引着人想要一探究竟。 这一失神,茶水差点溢了出来。楚正阳及时惊醒,将茶壶放下,摇头唏嘘:“果真是不一样了,以前的阿离,没有如此的眼神。” 楚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此刻,即便如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个失去女儿父亲的哀伤。 “丫头,虽然不知你有何而来,既然进了楚家,成了阿离,就安心住下吧。也算是,让我夫妻二人有一个寄托。”楚正阳这句话,说得有些落寞,却也坦诚的将心中这几日的想法说出。 楚清的眸光闪了闪,原来,楚正阳一直心知她有离去的想法。她不愿寄人篱下,以前她还可以厚着脸皮顶着楚清的身份留在楚家,而如今,她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可是现在,楚正阳却为她找了一个。 那就是,成为真正的楚清,代替真正的楚清,陪伴在他们身边。是孝道,也是她夺舍后的责任。 世上,没有任何事是没有因只有果的,在商海沉浮多年的楚清自然明白得与失、交换的道理。于是,她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在她没有对楚家失去兴趣之前,她不会离开。 见她答应,楚正阳惊喜的连道三声好,语毕,他又小心提醒:“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的母亲,她性子柔弱,免得她经受不住刺激。” 楚正阳对妻子的在乎,让楚清羡慕,没有任何疑问的,她依然点了点头。 到这,楚正阳才算是真正的放心下来。这几日一直忙于商号的事,如今总算解决了家中的烦恼,让他叹了口气:“改日,我与你一起去普陀寺一趟,当面谢谢圆慧法师。” 正有此意的楚清,莞尔一笑:“好。”只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个不存在于历史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么? “对了,阿离。为父见你似乎很懂得经商之道。”楚正阳突然问道。那天夜里,楚清的侃侃而谈,让他记忆犹新,只是当日他心神恍惚,并未多想。此刻,心中安定,倒是让他好奇起来。 楚清笑容淡淡,如拈花而笑般淡雅:“未托身为楚家女儿之前,我也是一名商人。”在用词上,她很小心,不是怕吓坏了楚正阳,而是不想再去揭他痛失爱女的伤疤。 她的心意,楚正阳心中明了,当下也没有去表现出太多的在意,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商人’两个字上:“哦?阿离曾经经商?可有心得与为父分享?” 楚清嫣然而笑,聪慧如她,怎会不知楚正阳这番相问,是想让她真正融入这个家。想要培养感情,自然要从交谈开始,而交谈就离不开共同的话题,如今,楚正阳在做的正是这件事。 所以,她十分配合的道:“心得不敢说,倒是有几句法决,可以与父亲一起学习。” “当真?阿离快快道来。”楚正阳双眸一亮,十分感兴趣的问。 楚清微微颌首:“知地取胜,择地生财;时贱而买,时贵而卖;见端知末,预测生财;薄利多销,无敢居贵;雕红刻翠,留住顾客;以义为利,趋义避财;长袖善舞,多钱善贾;奇计胜兵,奇谋生财;居安思危,处盈虑方;择人任势,用人以诚。此乃经商十诀。” “经商十诀……”楚正阳喃喃自语。楚清这番话中蕴含的经商之道,并无太多新奇,但是却总结了所有商家成功的必经之路,所有,这短短几十个字每一字都如重雷般击在他心中,让他以此为准则,对应自己的缺失。 从震惊中醒来,楚正阳如醍醐灌顶般向楚清深深鞠躬,吓得她赶紧跳到一边,避开了前者的大礼。 ------题外话------ 噗~,妞们,因为泱泱要调理身体,所以没晚都是争取23点前睡,文文都是预发布的。如果有超过23点给泱泱打赏的妞们,没有出现在答谢榜上,请表介意,泱泱会向后推移答谢的。耐你们~! 【感谢942145842、星期八、、绝色玲珑、146*6657的票票、钻钻、花花。么么哒~】 【025】草包由头 “你这是做什么?”楚清避开楚正阳的鞠躬,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楚正阳到显得丝毫不尴尬,挺直胸膛,坦然的道:“学,不以长为先。今日一席话,对为父来说如同棒喝,受益匪浅,这一谢,是应该的。” 楚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知道楚正阳的坦然,可是,这父亲向自己鞠躬感谢,却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来自未来的时空,她无法体会在这个充满皇权的时代,尊卑等级的差别。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若是家中有女子成为皇家之人,父母都要对其行叩拜大礼的,更何况,此刻楚正阳这样的答谢之礼? “你不必如此。”楚清硬着头皮道。 此刻,楚正阳也恢复正常,他欣慰的看着楚清,不断点头:“上苍带走了我一个女儿,又给了我一个更优秀的女儿,我又有什么好埋怨的。”这句话,带着释然,又似对自己的劝说。 听在楚清心中,她明了,楚正阳的心结算是解开了。 楚家的生意,风生水起,仓库里积压的旧货,很快便销售一空,待资金收拢,到了日子,楚正阳便要离家远行,去茶乡收茶,每一年到了这个时候,楚正阳都会离家一段时间,而临行前,郦氏都会带着楚清去庙中为他祈福,愿菩萨保佑他一路平安。 而这一次,因为楚正阳也要去见圆慧法师,所以便决定一家三口同去,只等着雨水停驻,恢复清朗。 望着窗外,那些薄如轻烟的云丝袅绕着夜空,繁星点点,楚清想到明日要与父母前往普陀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喃喃自语:“明日,定会有个好天气。” 安宁,扈家 连日来雨水的洗刷,让青石地板上积了些水,在灯火的照耀下,荡漾出星星点点斑驳的光斑。无数仆人来回走动,即便已经夜深,他们也还未得到休息,必须要侍奉在主人身边。 花厅中,仆人已经将用过的残汤剩饭收了下去,扈家的三个主子,在扈老爷的带领下,走到了一边喝茶。 而扈家的那些个妻妾们,却无这等待遇,只能待在各自的房中用膳。在扈家,只有姓扈的才是主子,其余的人都是奴才。 扈老爷,名为博易。育有一子一女,都是原配妻子所生,这位劳苦功高的夫人在生下扈家小姐之后,便撒手人寰。以至于,在扈家并未有当家的主母,这后院之事如今都落在这扈家的小姐手中。 如此宠爱,扈博易早已对外言明,自己的女儿不外嫁,只招婿入赘。也就是说,他日扈博易驾鹤西去,这扈家的家财,也是由兄妹两人平分。对此,扈家的长子扈少安到无所谓,这个安宁第一纨绔,对于钱财、生意并不上心,对于他来说,每日给他钱,让他花天酒地便足够。 比起扈少安,扈芙蓉便要精明许多,自幼便跟在父亲身前学习经商,对于家中的中馈也主持得头头是道,在外还博得了一个贤惠的美名。 只是,谁会想到这个有着贤惠之称的女子,居然会生着一副蛇蝎心肠? 烛火映照下,扈少安抖动着腿,手里把玩着系在腰间的玉佩,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妹妹,突然邪邪笑道:“爹,咱们芙蓉是越长越水灵了,真是不知道谁会有如此福气,成为我们扈家的女婿。” 这调侃之声直入扈芙蓉的耳中,她脸色一沉,手中翘着指头拿着的茶杯盖子‘哐嘡’一声,落在杯上,冷声讥笑:“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若是哥哥感到寂寞难耐,倒是可以央求爹爹为你娶上一房媳妇。我看,那楚家的小姐就不错。” 楚家小姐,这几个字让扈少安眼中一亮。楚清的美色,他垂涎已久,如今被自己的妹妹戳破,倒是让他心口如同猫抓一般,他咂巴咂巴嘴:“楚家的丫头是不错,就是还嫩点,还需养个一两年。” 扈少安喜欢身材丰腴,妖娆妩媚的女子,扈芙蓉自然知道,听他如此说,也没有反驳,只是冷笑的撇过脸去。 兄妹两人的谈话,坐在首座的扈博易听在耳里,儿子他可以不管,只要他能传宗接代就行。可是,女儿的将来,他可得好好谋划一番。 “芙蓉的亲事,我心中自有主张,你们都无需担心,听从吩咐便是。” 扈博易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扈少安和扈芙蓉同时看向他。特别是后者,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她心中所属为谁,父亲不会不知道,以往也是支持的,还笑说只要她有本事让这天下第一公子入赘扈家,他便不阻拦。可是,现在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父亲心中已经另有打算。 “爹爹,你……” 扈博易抬手打断了扈芙蓉的话,只是神色莫名的提醒自己的子女:“明日三皇子会来安宁皇家别苑养病,有机会,我会带你去与三皇子见上一面,你可得仔细打扮。少安,这几日也消停点,别让你那些破事传入皇子耳中。” 这话一出,扈少安是一愣,懵懵懂懂。而扈芙蓉却‘蹭’的一下站起来,脸色难看的看向扈博易:“父亲,您是想把我送给那病怏怏的三皇子?”她是商贾之女,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嫁给皇家,只能如同姬妾一般送去暖床。 被女儿直言不讳的戳破心思,扈博易的脸色也沉了一下:“我的安排还轮不到你来质疑,都下去吧。”说完,一甩手袖,不再理二人。 扈少安摸了摸鼻尖,站起来,向父亲拱拱手后,退了出去。父亲是他的经济支柱,他可不敢轻易得罪。而扈芙蓉要与父亲争辩,却又不敢,只得绞着手帕,咬着牙,脸色阴郁的退了出去,向自己的院中走去。 她可不想去给一个病得随时会死掉的皇子暖床,她喜欢的人是水千流。一想起水千流,那一袭飘渺白衣就出现在扈芙蓉脑海之中,可随即马上就出现了另一张绝色脱俗的小脸。那日两人在听风品茗中相会的情形,更是历历在目。 绝色小脸的主人,让她的表情变得狰狞,阴测测的低吟:“楚清啊楚清,既然草包之名都不能毁了你,那你可就别怪我狠心了。没有了你这个安宁第一美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在我的身上。” 这声音阴冷,恐怖,让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浑身如同被寒气席卷一般。 ------题外话------ 【感谢单色花季的花花。么么哒~】 【026】皇子驾到 这一日,天元二十一年,夏末,历,十三 这是南楚皇宫钦天监算出来适合出行的好日子,当然,这不是为了平民百姓,而是为了从出生就孱弱多病的三皇子算的。 因为,这位皇子又一次突发大病,必须离开建宁都城,来到南都安宁的皇家别苑修养,调理。 皇子出行,自然是一路气派的。前锋部队还未到达安宁城,城中的官差衙役就已经将城中各处进行了检查,道路也早已洗刷干净,鲜花簇簇,准备迎接着高贵的皇子殿下。 安宁城的百姓们,凡是出现在主道迎接的,都是官府精挑细选的人家,他们自不会让那些身着褴褛,肤色肮脏之人出现在皇家面前,一是怕污了皇家骄子的眼,二是也怕影响自己的政绩。 城门早已经限制通行,在皇家的马队还未经过前,谁敢出入城?于是乎,原本打算出城去普陀寺的楚家三人也被阻在了城门内,要等着三皇子的队伍过了之后,才能离开。 说起来,这皇家的别苑可不是在安宁城内,而是在城郊。与楚清他们要去的普陀寺毗邻,但是,按照规矩,凡是皇家之人驾临离宫,都要先入城一圈,也算是代天子巡视,所以才会弄得安宁城中如此热闹、隆重。 安宁城是交通要道,也是经济繁华,商贾多如牛毛之地,此刻来往的人都被堵在城门附近,这人山人海的景象,到体现出来安宁父母官刘大人的治下有功,乐得着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人,笑眯眯的,脸上的褶皱都如同鲜花绽放一般。 楚清和母亲郦氏留在马车之中,楚正阳则在外观望,三皇子要来安宁这件事,他事先并不知道,但当他看到衣着光鲜,神情平静站在人群前面的扈博易时,他心中明了,看来刘大人事先早已经知会过这位安宁城中的首富。 恐怕,今日这迎接的排场,也都是这位不差钱的主捐资的吧。楚正阳心中并无悲喜,对他来说,经营楚家商号,就是为了给妻女一个安稳舒适的环境,其余的,并不重要。 似是感受到打量的视线,神情倨傲的扈博易转眸,对上楚正阳的视线,眸底冷光一闪,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 同样,楚正阳处于礼貌也向他点头微笑,两人算是隔着人群打了招呼。 砰砰砰—— 礼炮从城楼上响起,无数彩色的纸屑被礼炮射入空中,再如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顿时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就连跟着楚清在马车里的名柳也和郦氏的大丫鬟一起好奇的撩开帘子,向外望着。坐在马车外的扶苏向外移了移,倒是给她们腾了点空间。跟在马车旁的两个家奴,此刻也都伸长了脖子往那直通城门的大道上张望,谁都想第一时间看到这皇亲贵胄的容貌。 马车里,楚清的小手被郦氏温柔的双掌包裹着,那丝丝温度不断的顺着手臂流入楚清的心田。她好奇的看向郦氏,这位美人娘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对外的好奇,这份淡定从容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商贾妻子所有,仿佛这些场面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一般。 甚至,楚清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外面即将到来的三皇子,还比不上此刻被她握住的女儿的手,仿佛,只要能握着这只小手,便什么也足够了。 这样不似常人的反常,让楚清扬了扬眉,心中对这位母亲的来历有了一丝好奇。或许说,对于整个楚家的来历有了一丝好奇,一个从外地突来来此扎根,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家族,不让人觉得奇怪么? “阿离,是不是想看热闹?”轻柔而温暖的声音响起。郦氏误把楚清对自己的好奇,以为是小女孩也想看看外面凑热闹的撒娇表情。 楚清笑了笑,也不解释。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带着一丝好奇,同样,她也对这个所谓的皇家子弟有着兴趣。 她很想看看,在这个封建皇权的时代,皇亲贵胄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时,整齐的铠甲之声和马蹄声传来,楚清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的视线正好可以穿过名柳她们之间的缝隙看向外面。 一对开路的皇家卫队肃然进入,那种森严而整齐划一的气势,一开始就镇住了安宁城的百姓,喧闹声渐息,最后只剩下军队里铠甲摩擦,和马蹄踏地的声音,独属于皇家的金色铠甲在阳光之下,灿烂得耀眼,那种天家气势一下子让围观的人群忍不住双腿跪在地上,恭迎皇子的仪仗队。 先锋军后,鼓乐声起,这些来自皇宫的乐师所奏的乐曲未必如同仙乐,但是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显出了皇家气概,磅礴大气。 宫女、宦官接踵而来,每人的脸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那种仪态恐怕全天下也只有一个地方才能训练出来。 在簇拥中,终于缓缓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最先吸引楚清目光的是那高高竖起的银色金线绣制的华盖。 人群的匍匐,让躲在马车上的楚清更加容易看清楚华盖下那马车上的人影。只一眼,她就心中一怔。 一双温柔而澄澈的眸子,镶在完美俊逸的脸上,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发顶用金冠束着。 一袭月华的银色下是常人不可比的细腻肌肤,阳光下,没有丝毫红晕,俊逸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很美,很柔弱,好似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就静静的坐在华盖下,似乎不受世俗的打扰。 ------题外话------ 求收哇!求收哇!看我水汪汪,呆萌呆萌的星星眼! 【感谢yingyingll88的钻钻,么么哒~!】 【027】寺庙邂逅 皇子来到安宁城,对于老百姓来说,并无什么改变,在那匆匆的一眷之后,便各自散去,平日里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只是今日起,在安宁城中茶余饭后,就多了一个话题。自然是‘美若天仙’的三皇子,而对于他从小体弱多病,不受皇上重视的各种八卦也开始慢慢散开。 扈家大宅里,扈芙蓉恼怒非常,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执意的想将她送给那个不受宠的皇子。 询问之后,得到的一句答复,却让她在不甘心下也无从反驳。因为,扈博易告诉她,即便三皇子再不受宠,他的子嗣也是皇室血脉,扈家也会因此成为鱼跃龙门,说不定可以走出安宁城,成为南楚皇室的皇商。 从理性上,扈芙蓉明白父亲的用意,可是从情感上,她却无法忘记让她一见倾心的水千流。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闻名天下,纵横三国的天下第一公子,眼中却没有任何女人。 不,不是没有,至少他似乎对一个人,另眼相看。扈芙蓉在心中不自不觉的将无法反抗父亲意愿的愤怒,转嫁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普陀寺,位于安宁城的南郊,是安宁有名的名胜,与它遥相对望的便是安宁城另一个有名之地,瑶山。也就是,楚清初来咋到的地方。只是可惜,当她来到这个异世之后,却一直没有机会旧地重游。 还未靠近寺庙,便有浑厚的钟声传来,让楚清不由得掀开帘子,眺望那坐落在山腰上的恢宏庙宇。那里,青烟袅袅,都是附近的善男信女们诚心的祷告,希望借由这些焚香,传递到仙佛面前。 普陀寺外是一道延绵的阶梯,无论是用什么交通工具到此,都要徒步上山,以示诚意。吩咐家丁看好马车之后,楚正阳带着妻女丫鬟与那些同来拜佛的人们拾阶而上。为了不引起骚动,楚清和郦氏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白纱,将绝世的容貌遮掩得朦朦胧胧。 寺庙中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扶苏并未跟着前往,而是和家丁一起留在山下。 路上,楚清不时看到有扫地的僧人,那灰白的僧袍倒是给她的内心带来一丝宁静。终于,到了普陀寺门外,楚正阳给楚清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后,对郦氏道:“母亲,我随父亲去看看圆慧法师,让名柳陪着你去祈福行么?” 她穿越而来之事,早已和楚正阳达成共识,不仅要瞒着郦氏,还要瞒着所有人。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楚正阳那般开明,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楚清将会有灭顶之灾。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当成妖魔鬼怪,一把火烧了。 据她所知,这样的行为,并不需要负法律责任。杀人偿命,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她要支开名柳,只与父亲前去。索性,郦氏对丈夫和女儿都是十分信任的,不疑有他便点了点头,嘱咐楚清在圆慧法师面前要懂礼貌之后,便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与楚正阳一起绕过前面的大殿,进入后面僧众居住的院落。看他那轻车熟路,无需通报的样子,看来并不是来此一两次了。 楚清跟在楚正阳身后,心中想着如何向这个得道高僧询问自己心中的疑惑,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圆慧法师的院落之前。 只是,他们父女二人还未靠近,却听到有钢刀出鞘的声音,阻断了去路。 楚清抬眸,拱形的院门外,居然有两名身着淡银色铠甲的侍卫守着,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冷漠。 楚正阳显然也是一愣,但他却立即反应过来,眼睛看了架在中间的钢刀一眼,拱手施礼:“两位军爷,在下是来寻圆慧法师的,还请通传一声。” “法师今日没空,你改日再来吧。”其中一名侍卫冷冷回应,但出鞘的刀却收了回去。 只是,这般回答却让楚正阳为难,再过几日他便要离家远行,若是临走前不能亲自向圆慧法师致谢,他心中不安。 楚正阳的犹豫,让两名侍卫再次不耐起来,正欲发火,却忽闻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吧。” 说这句话的人,显然是极具份量的。两名侍卫一怔,同时恭敬的对那看不见人的方向抱拳行礼:“是,银姬姑娘。” 之后,两人同时让开通道,楚正阳与楚清对视一眼之后,在好奇中进入了圆慧法师的院子。 “这些人好像是那三皇子的侍从。”弯曲小道两边,绿意葱葱,并无他人。楚清紧跟着楚正阳,细语道。 楚正阳眸光一沉,脚下步伐不变,同样沉声问道:“可确定?” 楚清淡淡点头:“他们腰间的腰牌不是寻常物。”不是寻常物,自然是来自不寻常的地方,在南楚不寻常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南楚皇室。碰巧今日三皇子刚到安宁,那么还有什么可疑惑的。 楚正阳心中感叹楚清的观察入微,同时嘱咐:“若是如此,需注意言行。” 楚清知晓的点了点头。 很快,父女两人在猜测中走出了曲径,视线豁然开朗。在那一间茅草僧舍外的杨树下,正有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与一个老僧坐在粗陋的石桌前下棋。 院中,并无楚清想象中的戒备森严,只有一个身形纤细、玲珑,媚眼如丝的银衫女子在旁伺候,她鼻下容貌都被丝巾挡住,但就凭那隐约的轮廓,也能让人看出这是一个美人。 果真是他!楚清在心中感叹,城中初见之时,她就对这个身份尊贵的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还有些疑惑,此刻再见到,看他拿着白色手绢不时掩唇而咳的样子,楚清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有如此感觉。前世的自己,不正是如此么? 突然,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从楚清心中缓缓升起。 ------题外话------ 猜猜银姬是谁客串的?咩哈哈哈哈~ 【感谢绝色玲珑的花花和钻钻。么么哒~!】 【028】卑鄙无耻 茅草僧舍外,曲径通幽处,除去那四周的绿意,便只剩下那棵需要两人环抱才能堪堪抱住的杨树。清风拂过,杨树上的飘絮盘旋而落,每当有迷了路途的飘絮要落到那身白衣上,总会有只芊芊素手将其挡开,不让它惊扰到正在专心下棋的男子。 “咳咳……” 轻咳声不断传来,每一次都会带来男子双肩的颤动。就连他对面如无波的古井般的老僧,也不禁抬起眸,看向他。 “无碍。”似是感觉到老僧的目光,三皇子抬起拿着拿着手绢的手随意摆了摆。楚清眼疾的发现,那蚕丝锦帕上落着点点殷红。 那刺目的红,让她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透过这病美男孱弱不堪的身体,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让那沉默守在三皇子身后的银衫女子冷冷的一眷。那妩媚的眸中,只有一片无情的冷色。 “银姬。”三皇子淡淡开口,他的声音很是空灵,仿佛让人抓不到根须。“退下,不可对大师客人无礼。” 银衫女子,这才收敛身上的戾气,垂下眸光,退到一旁。 此刻,楚正阳才惊醒过来,带着楚清慌忙跪在三皇子面前,行礼。而楚清虽心中不愿,也无奈此刻的身份,只能随着楚正阳蹲下,虚跪在地。 “下民楚正阳,带小女楚清前来寻圆慧法师,不知殿下在此,打扰之处,还请殿下见谅。”楚正阳的卑恭并未让楚清反感,她不是那种满脑子热血的人,她知道什么叫能屈能伸,什么叫强权。 在皇权面前,别说楚正阳一介商贾,恐怕就是那些位极人臣的大官也只能卑微的匍匐。这是尊卑,这是礼仪。 “起身吧。”那声音充满了满不在乎,又好像对任何事的漠不关心。从头到尾,他从未看向楚清父女二人。 似清冷,又似孤傲?楚清眼神复杂的看向这个引起她怜悯之心的男子,他病态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好似透明,那种虚弱,让他更显美态。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却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大师不必理会我,正巧让我想想下一步棋该如何走。”他不用本王,亦没有自称本殿,只是用平凡的‘我’来自称,着实给人一种沧海明珠的感觉。那种散发出来的平易近人,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圆慧法师微微颌首,算是承了三皇子的情。他站起来,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向已经依言起身的楚家父女走来。 他身下清瘦,眉宇间好似金色佛气渺渺,面颊红润,肤色晶莹,行走间步步生风,好似踏云而行,真是如佛陀现世一般。不得不说,圆慧法师给人的感觉,那种佛眼看众生的悲悯,更让人止不住想要膜拜。 楚正阳对圆慧法师深深的弯腰,那种感觉是下意识的行为。而楚清则控制着自己想要弯曲的膝盖,硬扛着那种佛渡众生的威压。 她心中清明,不跪三皇子,或许会被以不敬之罪处死,可是不跪着老和尚,可不会触犯律法。 她的倔强和坚韧,圆慧看在眼里,并无怪罪,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意有所指的道:“女施主心念可已通达?” 他不理向他行礼的楚正阳,反而直接与楚清交谈,这让三皇子夹着棋子的手顿了顿,微微侧目,看向戴着面纱的青衫少女。 而此时,楚正阳则退了一旁,屏住呼吸的听着两人的交谈。 楚清直视圆慧法师,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起:“法师可知我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两人的话似乎都充满了生涩难懂的禅意,可是两人又好像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似的。 圆慧笑容不变,捻着佛珠的手突然松开,那串佛珠滑入他手腕上,他摊开手掌,上面并无一物,就在楚清好奇之时,从杨树上落下的一缕飘絮却落入他掌中。他拈花微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女施主又何必执着?” 这最后一句反问,落在楚清心中如同雷鸣一般,将她对前世的纠结,和来到这里的疑惑震得粉碎,心中突然清明起来,不由得轻笑摇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圆慧充满智慧的眼中一亮,欣慰的点头:“女施主果然有慧根。”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侧耳倾听的三皇子,此刻神情突然恍惚,口里喃喃低吟着楚清说出的两句佛语,再次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在这后山僧舍中,一片平静祥和。而在安宁城中的扈宅,却有着一男一女正在商量着无耻勾当。 “妹妹,此计可行?”扈少安有些隐隐担忧。虽然他垂涎楚清美色,可却也不想被打成猪头。在他心中,楚清名誉已毁,自己想要让父亲上门说亲便是,不至于要这般危险行事。 扈芙蓉冷笑,毫不留情的戳破哥哥的美梦:“就算楚清名誉再不济,以你的品行,楚正阳会将女儿嫁给你?” 扈少安被自己的妹妹说得没脾气,只能‘嘿嘿’笑笑了事。 扈芙蓉白了他一眼,挑唇冷笑:“所以,想要一亲芳泽,只能听我的。你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让你称心如意的抱得美人。” “你当如何?楚家虽不似咱们扈家深宅内院,但也不是随便可以闯入的。”扈少安俨然心动,已经开始在想着妹妹计划的可实行性。 扈芙蓉嫣然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放心吧,只要她身边有我们的人,将她引出楚宅,来到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在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情况下,谁还能坏了你的好事?” 扈少安眼眸一亮,心里听得痒痒,暧昧的笑道:“如此,哥哥在此就多谢妹妹成全了。” 【029】救或不救 玉琼斋门外,楚清下了小轿,让翠翠扶着进入了店铺之中。这里,是一家首饰加工的店子,据翠翠介绍,在这里客人可以选择籽料之后,让工匠按照自己的喜欢的样式打磨。 这样的首饰是独一无二的,当然,价格也不会便宜到哪去。 来到这,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三日后便是郦氏的生辰,作为女儿,楚清得准备一件趁手的礼物。 在她的记忆,或者说前楚清留给她的记忆中,每年到了郦氏生辰这一天,她都要一早端着洗漱的铜盆在郦氏院门外守候。 在这一天,她要亲自为母亲梳头、挽发,服侍母亲洗漱,还要为母亲准备早膳等等。这些事情,楚正阳怕她不知,还特意嘱咐过,既然要瞒着郦氏,那么有些特定的习惯就不能改变。 在楚清心中,既然郦氏生养了这具身体,如今她占据其中,那么尽孝也是必然的。一切,此刻在她的心中都如同交易一般,等价交换而已。至于情感……她还没有弄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 今日,没有让名柳陪伴,而是翠翠跟随,只是因为翠翠似乎对这家店铺十分熟悉,虽然楚清有些奇怪一个小丫头如何清楚这店中的规矩,但却也没有多想。 刚一进店铺,就有热情的小二迎来,像楚清这一的大美人一露面,自然是引起众人注意的。不过,她到不怎么在乎店中诸人的眼光,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柜台上铺放整齐的玉石籽料上。从而,也忽视了翠翠和店中掌柜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交汇。 “小姐,可有满意的?”没一会,那店铺中的掌柜就堆满笑容走到楚清身边细声询问。 楚清清幽的眸光从那些籽料上淡淡扫过,最后凝在掌柜脸上,让后者没来由的一僵。只是,还未等他反应,就听楚清嫣然一笑:“这些籽料美则美矣,就是不够通透。不知老板可还有私藏些珍品?” 楚清虽不懂玉,却也知道在这样的铺子里,好东西往往是藏起来的。现在看到的这些虽然不错,却还打不到她的标准。对于她来说,要么就不送,要送就要送满意的,在她心中从来就没有‘凑合’两个字。 她话音刚落,掌柜的眸底就闪过一丝激动的光泽,一瞬之后,他立即笑盈盈的把楚清引到后院的阁楼上。“小姐真是行内人,小店确实有些稀罕物,只是不方便放于台前,还请小姐在此稍歇,待我去取来。” 一句话,就把楚清丢在一间看似厢房的雅间之中,那急切离开的背影,让楚清隐隐挑眉。 独自一人留在房中,楚清四处打量一番,这间房倒是布置得十分雅致,只是不像是待客之所。刚想到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小丫头翠翠并未跟来。这让她双眸眯了眯,按说,她的贴身丫鬟,无论她去哪都要跟着才对,特别是在陌生的地方。 事情好似有些蹊跷。楚清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同寻,直觉告诉她,应该要及时离开此地。可是,才刚走了一步,一阵晕眩感就袭入脑中,让她不得不撑住桌面,稳住欲倒的身形。 这突如其来的晕眩,让楚清的视线对上了在桌子上,袅袅升起的香炉,炉中燃烧着香料,目的是为了熏房子,可是此刻显然它的作用不止一样。 心中冷哼,楚清费力抬起手,手臂一挥,将香炉打翻在桌上,让它停止燃烧,又跌跌撞撞的扑倒紧闭的窗户前,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窗户推开,做完这一切,她已经全身乏力,气喘吁吁。好在那窗外的空气,让她吸入肺中后,让她的大脑得到一刻的清醒。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楚清警惕的望去,却见到一个穿红挂绿、脚下虚浮的男子,带着猥琐的笑容,摩拳擦掌的向自己靠近。 这样的情形,楚清就算是此刻头脑不清楚,也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今,她明白了这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而帮凶就是她的丫鬟翠翠。 “你是何人?”四肢无力,楚清只能靠在窗户旁,不断的吸着新鲜的空气,缓解药物在体内的作用,同时冷静下来与这陌生男子周旋。 扈少安似之前就得到了提醒,不愿与楚清多费唇舌,他一脸淫笑的挑唇:“楚小姐莫要浪费春宵,一切等咱们好事成了,本少再告诉你不迟。” 楚清眉头轻蹙,心中大喊:‘不好!’ 她缓缓移动,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右手已经悄悄的握住了楚正阳送给她防身的匕首,只是,以她现在的力气,她不敢保证拿出匕首到底是自保,还是自残。 “楚小姐放心,本少会很温柔的。”扈少安越发向楚清靠近。 楚清心中大急,此刻真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说不得只能拔出匕首,拼死一搏了。 窗外,是安宁城中的一处人工开凿的湖泊,湖上还有小岛,又名桃花岛,是安宁城中的游玩胜地。只是此刻,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人们多是在湖中泛舟罢了。 因为之前楚清推开了窗户,也让这房中的一切落入了湖中一艘精致画舫上。 赵晟皋(gao)盘膝坐在其中,面前摆着的是玉制的棋盘,双指间还夹着一枚棋子,似乎正在考虑放在何处。 忽闻耳边传来一声惊疑的‘咦?’,让他淡淡开口:“银姬,何事?” 在旁伺候这的蒙面美姬,一身银袍,手中端着白瓷茶壶,收回飘远的眼神,垂下眼眸:“好似看到了那楚家的小姐。” 赵晟皋手中一愣,抬起清澈的眸,向银姬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岸边的阁楼上,楚清绝美的半张脸出现在他眼中。虽然这一次她并未戴上面纱,可是却不知,这安宁城中各个商贾家中之人的画卷早已摆在了赵晟皋的案头。 “另外那人是扈家少爷。”赵晟皋身边一位佩刀侍卫开口。 话音落下,赵晟皋垂下眸光,注意力似乎又投到了眼前的棋盘上。对那岸边的‘呼救’,置若罔闻。 遥望着扈少安抓住楚清手臂的一幕,银姬下意识的抬起手覆在自己的腰间。 “银姬。”淡淡的冷声,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让银姬一愣,收回了手,再次垂下了眸光。 而此刻,陷入危机的楚清无暇顾及其他,只能拼命反抗,手中的匕首更是已经出鞘,在挣扎间划伤了扈少安的手臂,鲜血更加刺激了扈少安的疯狂。 一线之隔的天堂、地狱,却无人知晓,这一切都被一双桀骜的眸看在眼里。 ------题外话------ 泱泱要外出几天,未来几天的章节是预发布,请妞们多多支持,多多收藏!回来有加更哟!吼吼~╭(╯3╰)╮ 【030】这仇结了 “你若再上前一步,休怪我狠辣。”楚清双手握着匕首,那锋利的刃上泛着寒光,殷红的鲜血还残留着。甚至于,在她双手上都沾上了些扈少安手臂上的血迹。 被吸入身体中的药物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薄,反而让她更加的昏昏欲睡,楚清一咬舌尖,腥味的血流入喉管,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扈少安捂着自己被划伤的手臂,脸上阴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伤口虽然不深,却很痛,他从小锦衣玉食,何曾试过这样的伤害。顿时,怒火在他瞳孔中燃烧,之前那种色欲熏心,已经变成了一种报复。 “臭婊子,本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居然敢伤本少,想作死么?”说完,他就如狼似虎的向楚清扑过去,好像料定楚清不敢杀他一般。 楚家眸中一寒,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偏离,反而瞄准了扈少安的胸口。杀人,两辈子来第一次,但却不代表她害怕。 可是,在楚清的等待中,扈少安却在中途从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对着楚清眼前一洒,措不防及,那些粉末飞入楚清眼中,火辣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撇过头闭上眼。 与此同时,扈少安嘴角闪过狰狞而邪恶的笑容。这些本是他在外打诨时,以备不时之需的石灰粉,没想到今天却在一个小女子身上用上。怪只怪这小女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居然敢伤了他。 眼前变黑,楚清心中就是一慌。本就处于劣势的她,此刻更加难以自保。只能依稀按着印象中房间的位子,向大门扑去,手中的匕首也照着之前的印象,向扈少安刺去。 可惜,扈少安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在楚清的惊呼声中将她扔到了软榻上。 楚清吃疼的扑在软榻上,手中紧握着匕首,思考对策。眼中含着石灰粉,让她不敢睁眼,只能靠听觉辨位。 扈少安一把扯掉自己的腰带,狞笑着看着趴在软榻上无助的楚清,正准备欺身而上。忽然,脑后一阵清风吹过,还未等他反应,便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是谁!”这阵风声没有瞒过楚清的耳朵,房中变换的形势,让她更加紧张起来。 可是,来人显然不愿为她解惑,只是向她靠近。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入楚清的鼻中,好似檀香,又似花香,明明是很复杂的香味,却偏偏给人一种清幽的淡雅。 这绝对不是那个对自己欲行不轨的男人身上的味道。楚清在心中判断,待她感觉到人影靠近咫尺时,突然,手中握着的匕首向来人挥去。 啪—— 握着匕首的手腕被人牢牢钳住,这让楚清心中一凉。 却忽闻,一道清淡如泉的声音飘来:“你就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 “水千流!”这个声音,楚清十分熟悉。立即叫出了来人的名字。当她知道出现在这的是水千流之后,心中没有来由的一松,似乎这个男人出现在这,代表着自己安全了。 望着那张满是石灰粉的精致小脸,水千流眼中的光泽莫名,只是不明意味的淡淡扫了眼倒在地上没有知觉的扈少安一眼。接着,就在楚清无法反抗的时候,将她抱起,飘然离开了房间。 “你要带我去哪?我的眼睛必须要尽快处理。”在水千流的怀中,楚清感受着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有些紧张的道。虽然她坐过飞机,可是被人这样抱着在空中飞,却让她心底发颤。有没有安全带,有没有意外保险啊喂。 可是,水千流却不答话,只是自顾的‘飞’着,等楚清感觉到落地之时,只听到名柳惊慌的呼声:“小姐!你怎么了?” 怕是她被水千流抱在怀中,又一脸石灰粉,双手沾血的样子吓着了她。 还未等楚清回话,就听那拽拽的男人对名柳吩咐:“你家小姐脸上的石灰粉不可用水,需用油擦掉。”说完,楚清就感觉自己身上一松,触碰到的是冰凉柔软的垫子。 “名柳,照他说的做。”心情平复下来,楚清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这一次的遭遇,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在这个时代的危险。 待名柳小心的将石灰粉擦掉,楚清重新恢复视力之后,水千流早已不见了踪影。不过,此刻她却没有心情去想这个行踪飘忽,高来高去的男人,对于背叛她的人,她总要去讨债的。 翠翠,她自问对她并不薄。 楚清吩咐扶苏将翠翠找回来,同时也将这件事告诉了楚正阳。至于郦氏那边,她宁愿让楚正阳去解释,也不想看着美人娘那些眼泪珠儿。 从楚正阳的口中,楚清知道了那个色胆包天的男人是城中首富扈博易的儿子,扈少安。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楚正阳是气愤的,更是想要去扈家理论,却被楚清拦住。在她心中,欠了她的,她会亲自去讨回。 有了楚正阳的帮助,还未来得及彻底躲起来的翠翠很快就被带回了楚家。望着自家老爷脸上的阴沉和愤怒,还有自家小姐那冷漠无情的样子,翠翠浑身发抖,不用审讯便一股脑全都交代了。 原来,一切都是那扈家千金搞的鬼,用钱买通翠翠,将她骗到玉琼斋,然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翠翠本身却并不知道这些后来的事,她的任务只是将楚清带出楚宅,到玉琼斋。 知道原委后,楚正阳赫然而怒,想要将翠翠棍杀。她是奴藉,主人家自然掌握了生杀大权。可是,楚清却拦住,在翠翠心存侥幸的时候,却露出一个美得惊心的笑容,淡淡的道:“父亲,杀人可是造孽的,不如将此婢送入勾栏院,让她自生自灭可好?” 勾栏院,也就是最低等的妓院,到了那里的女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那里最好的写照。 楚正阳听得心惊,却默认了女儿的决定,而翠翠,这个为钱卖主的奴婢,在哭喊求饶中被家丁拖了出去。 扈家,扈芙蓉……哼。耳边翠翠的告饶声还犹在耳,楚清心中却已经飘到了那始作俑者身上。 ------题外话------ 荨爷:水公子,你可来得真及时……老实说,你一直在偷窥我们家清清吧? 某水:滚粗!本公子行的端做得正,怎么会做那等下作之事?不过是路过罢了。 荨爷:有那么巧的路过? 某水:凡夫俗子怎会懂得? 荨爷:也是,您都是在天上飞的,和我们这些地上走的视角不同,视角不同……嘿嘿~ **此章节乃预发布** 【031】皇子宴请 翠翠在楚家消失之后,所有楚家下人都对此禁言。作为当家主母的郦氏,从丈夫那里得知一切之后,也是自责不已,流着泪说都是自己认人不清,差点害了女儿。楚正阳好说歹说,才哄住了娇妻的眼泪,心中不由得叹楚清的高明,早已经预料到此幕,躲得远远的。 为了补偿心中的愧疚,郦氏想要再给楚清找个丫鬟,最后却被楚清拒绝,说是身边有着名柳一人便足够。这让小丫头感恩戴德的越发尽职尽责起来。 这些日子,楚清好像沉寂下来,不外出,也不去寻扈家麻烦,只不过,只有楚正阳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研究扈家的商号,而她身边的小厮也经常在扈家大宅附近活动,一旦有什么消息便会及时传递回楚宅。 可惜,令楚清失望的是,那一天之后,扈家也似乎安静下来,不仅那纨绔的扈少安没有露面,就连安宁城众人口中的贤惠女子,扈芙蓉都深居家中,好似,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正在悄悄的进行着。 很快,楚清就知道,是什么事让整个安宁城都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望着那封烫金的帖子,楚清嘴角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三皇子设宴邀请安宁城众商贾?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虽然说商贾在安宁城算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社会构成,但是也不至于让一个皇室子弟来出面招呼,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的隐情?这次宴会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相比楚清的好奇,楚正阳却面露忧愁。 父亲的叹息声,让楚清转眸落到他的身上,清幽的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她不明白,不就是去参加个宴会么,有什么好愁云满面的。 在楚清的认知里,商业上的应酬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就是前世的她,在如此虚弱的身体情况下,都还会不时的参加一些推脱不掉的应酬,比如和某某官员喝喝茶,送送‘月饼’,又比如和那些企业家在一起相互结识攀交情。 人脉,在商道上是一个基础,你能在这条道上走多远,走多久,就看这条脉搭得如何。 而要搭人脉,各项应酬是必不可少的了。 于是乎,她不解的问:“父亲为何如此为难?” 楚正阳抬起眼,眼神复杂的看向楚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倒是让楚清更加不解的轻蹙起了眉头。 最终,楚正阳才在女儿的目光下,解释:“帖中说到携女同行,也不知是何含义。”他已经打听过,这一次被邀请去参加三皇子在皇家别苑的商贾都是要带着子女同去的。 楚清眼眸一转,淡淡一笑:“父亲以为如何?” 楚正阳皱眉,不确定的道:“三皇子已经成年,身边却无侍妾。”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至少楚清一听就明白了父亲的担忧:“您是担心这一次宴会的目的是这三皇子借着宴请安宁城官员、商贾的名义为自己纳妾?”三皇子并无娶妻,他的婚事也自有皇上做主,但是要找些门户不高的侍妾还是可以的。 楚正阳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爱女如命,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找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并不稀罕去攀附什么权贵。 楚清收回眸光,脑中回想起那身孱弱的白衣,那种如莲花般洁净的人,真的会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人么?不知为何,楚清不太相信这个猜测。 “父亲或许多虑了。”楚清淡淡的道。 楚正阳恐也知晓无法推却这番邀请,也只能唏嘘一声后,自我安慰的道:“或许是吧。”说完,他又提醒楚清:“今晚的宴会,阿离不必刻意打扮。” 楚清嫣然一笑,微微颌首。即便楚正阳不提醒,她也不会去争这个风头。不过,既然是邀请了全城的商贾,那么扈家……思及此,楚清唇边的笑容更加绚丽,如花儿绽放一般。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在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宴会上先还点利息。 皇家别苑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美不胜收。花园中繁花似锦,生机盎然,蜿蜒的走廊和八角的亭子都在其中若隐若现。 安宁城的这所南楚皇室离宫,少了些大气庄严,多了些江南的柔美、秀丽。确实是一个休养的好地方,传闻中不受宠的三皇子能够得到皇上的许可,来此静养,恐怕他在皇帝身边的地位和民间的传闻有些不符。 当然,这些皇家隐秘,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窥视的。 苑中,穿着宫装的宫女、宦官们忙里忙外的布置着今晚宴会的场地,在这离宫的园中园里,三皇子随手一画,圈了百花园为宴会之地,剩下的也就是奴才们的事了。 园林起伏之间,隐藏着一幢幢雕梁画栋的壮丽宫殿。这里是皇室的休息之地,谁能入住哪一个大殿也是有着明确划分的。 一阵轻咳从一处僻静的宫殿中传出,殿门外,两个漠然肃立的守卫却无半点动静,好像早已经习惯似的。 淡淡的药香飘荡在宫殿的空气中,这种滋味,闻惯了的人,到无所谓,闻不惯的人就会觉得刺鼻了。 殿中,层层叠叠的纱幔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递到斜靠在软榻上的赵晟皋面前。 只着白色里衣的他,此刻看起来更加的脆弱,刚才的轻咳让他双颊上也染上了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他抬手挡开那碗药,端药的银姬微微蹙眉,最终却垂下眼眸,没有劝说。 “事情都准备得如何?”赵晟皋虚的飘渺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都已备妥。被纳入观察对象的商贾,今夜都会来。”银姬淡淡的回复。若是一般男子看到她妖娆的身姿,和妩媚的小脸,早已经按耐不住。可是赵晟皋却对这一切好像都看不见似的。 赵晟皋点点头,侧身躺下,长臂一挥,幽幽的吩咐:“退下吧。” 银姬抿了抿唇,执着的端着药,轻声道:“殿下若不服药,如何完成大业?” 这句话,让赵晟皋睁开清澈的眸,冷冷的眷了银姬一眼。端起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入。接着,便将盛药的玉碗丢到地上,合上眼睛,淡淡的道:“只此一次。” 银姬俯首退下,她心中明白,三皇子的意思是告诉她,违抗他意愿的行为,只有这一次。若再有下次,那就不是今天这般光景了。可是,只要三皇子能按时吃药,她即便是死,又有何谓? ------题外话------ 荨爷:三皇子,可是有人猜测你这病……是假的啊! 小三:(咳咳)天地良心,这可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谁在说假的,让他来试试。 荨爷:别激动别激动,当心岔气了哇! 小三:你看我这个病秧子都成这样了,还出来撑场子,如果妹子们不收藏,实在是……(咳咳……咳咳咳咳……) 荨爷:哟~!小心您的肺……肺……肺…… **此乃预发布,妞们看在小三辛辛苦苦上场的情况下,都收留一个呗。么了~!** 【032】苑中再遇 月上树梢,星眸闪耀。夜风凉凉如水,却因为那灯火迷离的百花园,变得暗香浮动,多了几许暧昧。 弯弯湖水边上,一袭泛着银色的月白立在岸边,岸上的青草有些微湿,平静的湖面上倒影着清晰的人影。 他给人一种洁白无瑕的干净,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落在暗夜的湖水中。此刻,他仿若镶嵌入环境之中,人如画,画如人。 那种淡然飘散的祥和中,带着一丝隐藏起来的孤寂,看得人心疼,却又不忍打扰。只想远远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将这让人怜得心疼的一幕收纳在眼底。 这样的画面,让迷路经过的楚清,不由得低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出自于周敦颐的《爱莲说》它不存在于这个时代,却藏于楚清心里。 以往,她从未深刻体会这句中的含义,如今,这个如莲花般圣洁的男人,却给她带来了不同的感悟。 从最初的同病相怜,再见时,这个男人的身上,似乎多了些耐人寻味。只是,无论如何,他那干净的气质总是萦绕身周,让人不忍亵渎。 “是何人在此?”那飘渺无垠的声音幽幽传来,让楚清一怔。这里并未有侍卫把守,怕是男子一早就屏退下去,为的就是不想被打扰。 随即猜想,恐是自己刚才的低喃,终是打扰了这个男子。想了想,她站出隐蔽之处,微微俯身,口中不卑不亢的道:“民女楚清,随家父前来参宴,不想在园中走失,惊扰殿下,唐突之罪,还请殿下宽恕。”她怎会说是自己上厕所出来后,走错了路,找不见名柳和宴席之地的真相呢?古代园林,还真是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感。 楚清?楚正阳之女? 赵晟皋抬起如扇的睫毛,看向那屈膝行礼的淡蓝色纤细人儿。今晚的楚清,按照父亲的吩咐,只是穿着简单而不起眼的淡蓝色儒裙,头上挽起的少女发髻上也只是用一支翡翠钗子点缀。 这本是最朴素的打扮,若放在那些精心打扮的少女中,自然不起眼,可是在此刻,她站在花丛中,如幽兰一般淡然、平静。真真将四周的繁花给比了下去,甚至,在赵晟皋的心中,若这些花儿有羞耻之心,定会自动凋谢。 初见,她如菩提子般充满了难懂的禅意,与圆慧法师对答之间,让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他很好奇一个年级不大的少女如何能勘破凡尘俗世。 再见,她如受惊的小兽,在丛林里闪躲着威胁她清白的恶魔。而他只是一眷之后,就任由其自生自灭。事后如何?他并未差人关注,今夜见她这般模样,恐怕那一日又另生枝节,让她逃出生天了吧。 “无碍。”心中思量着,赵晟皋还是虚抬了抬手,免了楚清的礼。 终于等到这句话,楚清直起双腿,眸光垂下,不再看向那天之骄子。在这个封建王朝,她最不能适应的就是尊卑之别。别人跪她,她不适应,她跪别人,更不适应。 “楚姑娘今日打扮倒是素雅。”赵晟皋飘渺的声音传来。 楚清嘴角一抽,心中怨念。本来就是打算来走个过场的,谁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主角?她嘴角微弯,将心中的情绪掩饰:“是娘亲为民女装扮的。” 将一切推到美人娘身上,倒也省得后面的麻烦。 赵晟皋浮现淡得难以追寻的笑容,言中意有所指的道:“这番打扮,恐怕在今夜群芳之中,楚姑娘是独一份了。” 楚清垂下的眸光一闪,心中一突,抬起小脸,懵懵懂懂的看向赵晟皋,好似不明白他话中含义。 那如小鹿般懵懂而清澈的眼,让赵晟皋胸口呼吸一紧,失神在那淡雅的笑颜之中。 “咳咳……”呼吸节奏的打乱,让他急咳起来。原本笔直的腰,也弯了下去。 楚清双目轻蹙,正准备靠近,却感到眼前银光一闪,之前在普陀寺里见过的那位银衫蒙面女子赫然出现在三皇子身边,眼带关切的扶着他,一手搭在他的脉门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十分快速,以至于让楚清刚迈出的步子生生顿住,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她就感受到两道凌厉的眼神向自己射来。 “银姬,不得无礼。”缓和下来的赵晟皋淡淡吩咐,让那两道凌厉眼神消散于无形。 “楚姑娘迷了路,差人送她回百花园。”赵晟皋似有些乏了,只是吩咐了银姬一声,便转身离去,没有再看楚清一眼。 他话音落下之后,银姬只是吹了一个响哨,一道黑影便诡异的出现在楚清身边。楚清淡淡的看了一眼,并不言语,只是当眼神触及那道虚弱的白色身影时,不由自主的道了一句:“身体是自己的,若连自己都不珍惜,又如何期盼他人的在意?” 说罢,也不等他人反应,楚清便在那黑影的带领下离开。她并不知道,在她这句话后,赵晟皋的身体明显的一震,那种清晰的感觉却只有搀扶着他的银姬感受到。 这让银姬媚眼幽幽的看向他,神色莫名。 安静化于身后,眼前开始呈现出热闹的景象,楚清甚至看到了正在焦急寻找自己的丫鬟名柳,看她的样子,恐怕还未将自己走失的消息告诉正在与人寒暄的父亲。 小丫头着急的表情,映入楚清眼底,让她由心的笑了笑。她身边领路的暗卫早已不知不觉的离开,她也不好奇这些高人的去处。 正准备走向前与名柳会和,一道人影的出现,却让她止住脚步。那张脸,虽然对于她来说,只见过一次,但是前几日发生的事,却让她对这张脸记忆犹新。 扈家的大小姐,扈芙蓉。能在这里见到,真好。楚清绝美的脸上,嫣然一笑。 ------题外话------ 荨爷:清清,你这是几个意思?对小三与众不同哇? 清清:我这只是同病相怜而已,姑娘我早就说过这辈子不要爱情了。 荨爷:这可不行!那你让楠竹咋办?孤枕夜难眠啊! 清清:这可与我没关系了,反正是你让我冷心冷情的,有本事你让他来追呗。 荨爷:……(躲在角落里画圈圈) **此乃预发布章节** 【033】挑衅?挑衅 三皇子的晚宴,谁人敢不来? 即便对请帖中要求的携女同行都有着不同的疑惑,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按照了要求出现在百花园中。 顿时,这本就奇花怒放,百花争艳的园林里,更多了许多莺莺燕燕的‘娇花’。 而这些心中各自猜疑的商贾,也都趁着那尊贵之人还未到时,在相互寒暄着,希望能从对方口中探出一些消息。 此时,花园的入口拱门外又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便是这安宁城中的首富,扈老爷。跟在他身后,打扮得华贵、艳丽的女子,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犹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扈家的到来,立即引起了园中众人的注意。对于这位大老板,在场的官员们在面子上也都是笑脸相迎,而商贾们更是希望结交,若是能由此接到扈家的订单,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正主未到,扈博易显然已经成为宴会中的焦点,连带着扈芙蓉原本阴郁的脸上也露出难以察觉的高傲笑容,这笑容让她本就精致的妆容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明亮,引得不少在场男子的偷偷打量。自然,这样的独享,也让突然被冷落的其他女子心中妒忌,可是碍于扈家,却无法表露于外,反而换上亲切的笑容,迎上去,将扈芙蓉围在中间,如群星拱月般拥着她前行。 这一切,都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记录下来,待宴会结束后,汇报自己的主子。 “小姐!你上哪了?奴婢都找不见你。” 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楚清因名柳寻来的声音收回了打量扈芙蓉的视线,她看向向自己匆匆跑来的小丫头,嘴角缓缓升起笑容。人人都注意扈家父女之时,这个小丫头却依然记着寻找自己,实在是忠心可嘉。 “无事。”楚清摇了摇头,结束了名柳的担心。 好在,如今的名柳不再是哪个凡事都要追根到底的小丫头,在楚清的调教下,她已经懂得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所以,楚清的随意回答,并未让她心伤,只是不满的皱了皱小翘鼻,看向那边群芳环绕中的扈芙蓉。“那人哪里及得上小姐半分。”翠翠的事,名柳是知晓的,自然对扈芙蓉抱有敌意。 楚清嘴角的笑容加深,仿佛此刻的心情十分好,并未因为见到仇人,而露出不快。她看向名柳,意有所指的问:“小丫头,想不想看场戏?” 名柳疑惑的看向她,心中除了对自家小姐话中的意思不理解之外,还对小姐对自己的称呼不适应。她明明只比小姐小一岁,怎么就小丫头了。 “正阳贤弟,你可是来得早啊!”早在扈博易来时,楚正阳便已经察觉。扈少安的事,楚清要自己讨回公道,以至于他并未向扈家讨要说法。况且,这种事,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对楚清的名誉也是不好的。无奈,他只好硬吞下这口气。 本想对扈家的人视而不见,可是这一声叫唤,却让楚正阳不得不正面对上。 暗中皱了皱眉,楚正阳再转身迎向,向他走来的扈博易时,已经换上了与往常一样的平和笑容。“扈老板。”微微拱手之际,楚正阳眼角余光瞟向了不远处与众女打成一片的扈家千金。 正是她,一手炮制了让女儿受辱的好戏。好在一切被阻止得及时,否则……思及此,楚正阳垂下的眸光中闪过一道冷芒。只是,因为光线不明,他又低垂着眼,并未被旁人察觉。 再抬眼,楚正阳却意外的看到楚清在名柳的陪伴下,笑盈盈的向那群商贾千金走去,他神色一动,立即以笑脸迎上扈博易:“扈老板可是姗姗来迟,瞧,三殿下可是为你安排好了极佳的位子。”说着,一群人开始恭维开来,拥着扈博易向远处的位子走去。 楚正阳同样伴在身边,只是抬步时,与楚清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眼神中,他给予了信任的神色。 这分信任,并支走了扈博易,这让楚清眸底深处涌出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便被一片清幽淹没。 楚清笑容动人,款款向那围绕在一起的众女走去。名柳跟在她身后,却始终不明白,小姐要做些什么。 终于,楚清靠近她们,甚至已经毫不费力就能听到众女对扈芙蓉的恭维之声,更有甚者,是踩着她来恭维,话还是老话,无非就是她这个安宁第一美人,只是空有其表的草包,不如扈芙蓉内外兼具,才貌双全。 这些话传至耳中,楚清并未半点不悦,反而笑意更深。她就站在她们后面,直到有人察觉到她的到来,而渐渐停止了声音。 扈芙蓉转眸看向楚清,见她一身清雅的打扮,不显寒酸,反而更显脱俗,眼中的嫉妒如刀刃一样射过来。只是碍于此刻,她并未表现出,反而对着楚清笑了起来:“楚妹妹,今个儿真是美丽极了,这一身清丽打扮,脱俗淡雅,我们这些盛装而来的,反显得像庸脂俗粉了。”一句话,将楚清推到了众女的对立面。 果然,在话音落下之后,本就不喜楚清貌美的这些女子,纷纷对她投来了不屑和厌恶的目光。那一道道冷芒,几乎要把楚清身上的衣服剥下来,让她赤身羞愧。 就连跟在楚清身后的名柳都受到这目光的影响,不由自主的擦了擦发凉的手臂,心生怯意。 ------题外话------ 咳咳……今个不写小剧场了,就酱紫吧。喜欢的妞们还请收藏一个,多多支持。你们的支持和存在,是泱泱唯一的动力源泉。三鞠躬答谢! 【034】先讨利息 “看来有些人是想要哗众取宠,好引得三皇子殿下垂青吧。”说话之人,一身艳丽红装,头上更是梳了一个复杂的发髻,金钗插了满头,红唇微张,就直言的吐出了对楚清的不满。 话落,不待楚清回应,又一女子掩唇轻笑:“许是有人觉得是自己天姿国色,寻常之物配不上呢?” “说不得就是这样了。可惜,三殿下如此天人,怎会看上这等心机深沉的女子。” “是啊是啊!三皇子可是天之骄子,天人之姿,又怎会被人轻易蒙蔽?” “我劝有些人还是省了那份心思,找个干净的角落呆着吧。本就是被人未嫁先休的不祥之人,还出来丢人现眼。” 这语句一句接一句,一句比一句更恶毒。就差没把楚清说成是什么水性杨花之人了。 扈芙蓉很满意自己一句话引来的效果,心中因为兄长办事不利的郁闷也消散了一些。楚家翠翠的事,她已经听说,可是却不怕楚家来扈家找麻烦,因为这种事传了出去,只会让楚清更加羞于见人而已。 所以,她早已经算准了事情败露之后,楚家不敢伸张。果然,几日下来,楚家并未上门,这让她心中越发得意起来,甚至觉得,楚清,也不过如此。 只是,当她得意的笑容看到楚清那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的盈盈笑意时,却突然僵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嘲笑、讽刺,她怎会还如此淡定? 就在扈芙蓉正准备出声时,却听到那贝齿轻启间传来的温婉之音:“众位姐姐怎的如此说小妹?” 话语中,带着几分委屈。那双眼的朦胧,竟让本在嘲笑的众女突然止住,对那张难以描绘的小脸,生出一丝怜惜来。 “小妹今日前来本就是遵循三殿下旨意,并无半点与众位姐姐攀比之心。若是众位姐姐不喜,小妹离开便是。”说完,那清幽的美眸,散发出淡淡的失落。 名柳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姐。她可从不知道小姐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柔柔弱弱,委委屈屈的样子倒是和从前一般模样了,让她不禁鼻子一酸,喃喃的道:“小姐。” 楚清低头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这番情形,让众女都尴尬起来,眼神也四顾的看去,倒是有些脸皮厚的,堆起讪笑,不痛不痒的宽慰一句:“楚妹妹不要多心,姐姐们只是随口说说,并非针对于你。” 这一句话,换来扈芙蓉的怒瞪,吓得那开口的女子赶紧低头退下。生怕自己的鲁莽,影响了家中与扈家的生意来往。 楚清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看来,这扈家在安宁城的商贾中,恐怕是威风八面的。要对付扈家,并不容易。那就只能暂时先讨讨利息了。 原来,楚清故意示弱,为的就是看清楚这扈家在商贾中的地位如何。看着这些商贾千金对扈芙蓉带着惧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 不过,即便是明白了此刻的扈家不是想动就动的,她依然不会退而求全,欠了她的,必须要还回来。 心中思绪一定,楚清抬起头。那微红的眼眶让众女一愣,刚才见她低头,众人心中还猜测是否做戏,可如今看来,若不是真个觉得委屈,又怎会出现这哭过的模样? 她们却不知,在楚清商海争斗的生涯里,演戏也是必要的技能之一。一秒变兔子,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见她这般模样,之前那些说着讽刺话语的女子都勉强的笑了笑。楚清在她们之中年纪最小,那么多人欺负她一个,传了出去,确实让她们感到面红。 “既然众位姐姐不喜小妹,小妹这就离开了。”说完,她盈盈俯身,便转身要离去。 名柳狐疑,不明白楚清到底要做什么。刚才不是说要看戏么?怎么才过来,就走了?难不成刚才那些不堪入目的话真的伤了小姐?从直觉上,名柳就立即否认了这种怀疑。 “啊!蜘蛛。”正在名柳狐疑,众女目送楚清离开时,却突然听到她一声惊呼,身子迅速的向后跑来。 这动作来得突兀,众人措不防及,接着就听到扈芙蓉一声大叫,被楚清撞倒在地。众人一愣,慌忙要搀扶。却又看到,楚清动作麻利的爬起来,跳到一边,指着倒在地上的扈芙蓉,小脸惨白:“有只毒蜘蛛落到扈姐姐头上了!” 众人动作一滞,就连扈芙蓉叫喊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这时,大家目光望去,果然看到有一只大蜘蛛正在扈芙蓉头上慢慢的悠闲爬着。这种八只脚的生物,想来对女孩子来说都是克星。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还有慢慢退后的身影,扈芙蓉察觉到了什么,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顾不得此时此刻是什么地方,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尖叫声穿破云霄,让整个百花园顿时安静下来。楚清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又立即换上担心的神情。 “芙蓉!”被众人恭维的扈博易此时也听到了女儿的惊叫。 同时,在一阵铠甲之声响起时,有人高喊:“三皇子殿下到!” ------题外话------ 吼吼!泱泱就要回来了,有米有想俺? 【035】海外宝物 三皇子殿下到——! 一声高喊,众人跪倒。此刻,就算扈博易再如何担心自己的女儿,也不敢冲撞了三皇子,皇子,可是天家的脸面。给他一千个胆,他一个商贾也不敢得罪皇家。 楚清同样跪在人群之中,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原本,她安排的剧目还没结束,可是这三皇子的突然降临,只怕后面的戏要改了。好在,扈芙蓉殿前失仪,丢脸于人前的事是跑不了了。 而远处,楚正阳也侧头穿过人群,偷偷看向楚清,见她神色淡定,便松了口气,垂下眸光。只是听着耳畔还没有结束的惊叫,微微翘起了嘴角。 “何人喧哗?”内侍一步入园中,听到扈芙蓉沉浸在自己恐惧中的惊叫,就不悦的皱起了眉。 这一问,让扈博易浑身发抖,一咬牙,连忙躬身跑过去,对着自己的女儿就是两耳光,止住了她的叫声。这让一旁的楚清嘴角弯弯。 赵晟皋一进来,听到的便是这两声清脆的巴掌声,这让他眉梢轻挑了一下,拿起手中的银色手帕掩唇轻咳了一下。 “何事?”淡淡的询问声从这如莲般的男子口中溢出,他的声音依然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轻淡如烟。 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严却让跪满一地的人,心中难以抗拒。仅仅两个字,便让众人浑身一颤,将头低得更低。心中都怨恨那惹事的扈家小姐。 此时,扈芙蓉已经冷静下来,只是双颊火辣辣的感觉,让她觉得疼痛难挡。再听到这身份尊贵之人开口之后,浑身如坠冰窖,不敢言语,只能偷偷看向自己的父亲,眼泪几乎要落下。 她这一低头,头上的蜘蛛顿时落了下来,在她面前爬来爬去,这一幕让她更加惊恐的瞪大双眼,好在她已经明白此刻的处境,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再发出尖叫。 “三皇子殿下,是草民之女被蜘蛛惊吓,所以才失礼于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身边的女儿身如抖筛,只能由扈博易开口。只是,他此刻心中也不好过,额上的冷汗早已一层盖一层。 “银姬。”赵晟皋并没有想象中的大怒,只是对身边的银衫蒙面女子,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银姬意会,穿过跪地的人群向扈芙蓉走去。当那双银色的鞋面出现在扈芙蓉的视线里时,便见她一脚踩在那蜘蛛身上。‘吧唧’一声,也让扈芙蓉心中的恐惧崩碎,可是还未等她喘口气,又陷入了此刻的情形之中。 解决了蜘蛛,银姬转身便离去,只是在经过楚清的身边时,那冷冷的眸光轻扫了她一眼,才离开。这让楚清双眸微眯,心中好像有一种坏事被人戳破的感觉。难不成,她猜到了是自己将蜘蛛放在扈芙蓉头上的?可是,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银姬并不知前因后果,又怎会知道其中隐情?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楚清垂下眸光,在心中自我安慰。 待银姬回到赵晟皋身后,后者才开口:“都起来吧,不过是一件意外,希望不要扫了大家的幸,各位请入座。” “谢三皇子殿下!”众人谢恩之后,缓缓起身,按照之前安排好的位子纷纷入座。 赵晟皋也在宫女、内侍拱卫中,走向那最高的首位。 楚清刚一入座,就接收到来自扈家席位的怨毒目光,对此她却视若罔闻。 “阿离,你今日如此,恐怕那扈家不会善罢甘休。”楚正阳的声音轻而浅的传入楚清耳中。看来那双目光并不止楚清一人感受到。 楚清嫣然一笑:“我正是要打草惊蛇,扈家不动起来,我们如何打?”她就是要故意如此,惹得扈家含恨出手,让她摸清楚扈家的真正势力。她曾在来时的路上对楚正阳说过,扈家欠她的,她会从商道中拿回来。 当初楚正阳还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此刻听闻她如此解释,倒有些明悟了。 宴会在赵晟皋的吩咐下开始,美酒香醇,佳肴诱人,又有歌舞欣赏,不大一会,之前那扈家千金引起的小插曲别被人遗忘脑后。 待吃喝一阵之后,那首座上被月华拂照的俊美男子突然长臂一挥,乐声静止,歌舞伎散开。一名带刀侍卫双手端着一方被红布盖着之物,小心翼翼的上来,放在了正中央。 “诸位,这是从远渡重洋来到南楚的异宝,在建宁都城无人得识,父皇令我在安宁静养时,向诸位见多识广的商户询问一下,可有人认识此物。”赵晟皋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显得没了力气,斜靠在椅子上,眼皮也垂了下来,睫毛弯弯,倒影打在眼睑上,好似困乏了一般。 他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前掀开那红布,露出了这神秘之物。 嘶—— “哎呀呀!这是什么宝贝,如此晶莹透彻,绚丽夺目?” “好通透啊!就连上等的美玉都无法相比。” “从未见过如此宝贝,恐怕此等重宝,天下难求吧。我南楚能拥有一件,真是天佑陛下,天佑三殿下啊!” 惊叹声,赞美声,恭维声,将这件对于南楚来说完全陌生的物品,推到了一个顶尖的高度。就连一向沉稳的楚正阳在眸光触及那物时,都不由得被它吸引。 只是,楚清看到那物时,却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题外话------ 泱泱回来了,虽然米有人想泱泱……咳咳……不过,泱泱承诺过回来后加更是作数的。明天两更!明天两更!明天两更!明天两更! 【036】它叫钻石(一更) 百花园中,奇花异草争相怒放,可是却无法吸引园中众人半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放置在中间凸起高台上的奇珍所吸引。 四周的宫女们挑亮烛火,让宫灯更加明亮起来,更有几位女官在得到赵晟皋的首肯之后,取出了宫殿中专用的夜明珠。烛火的微黄,加上夜明珠的清冷,两种截然不同的光照在那通透之物上,只让人觉得眼前一片璀璨,好似那物越发明亮起来,将另外两种光芒掩盖。 璀璨夺目,晶莹剔透。 眼前的物件,犹如带着一种魔力,驱使着人向它慢慢靠近。窸窸窣窣中,已有不少人离席向它而去。 楚清一把抓住正欲起身的楚正阳,在后者一怔后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中,她缓缓摇头,眼神飘到了站在那异宝左右,挎刀而立的侍卫身上。 这两人面容冷峻,眉宇间满是戾气,一看就是不好相与之人,此刻他们手覆在刀鞘上,拇指已经将刀柄推开一道缝隙,眸中的冷漠,犹如看死人一般,看着那些被异宝吸引而不断靠近的人们。 楚正阳心中一凝,缓缓坐下,额间不自觉的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喃喃自语:“这异宝果然带有魔力,能让人迷失心智,为它疯狂。” 这句话飘入楚清耳中,只换来她淡淡一笑。阻止了楚正阳与他人一样沉迷在未知事物之中后,楚清的眸光好似不经意的看向扈家的席位。果然,即便是安宁首富,见惯了各种奇珍的扈家之人,也无法抗拒异宝的诱惑。 特别是扈芙蓉,此刻她双眼死死的盯着那耀眼的璀璨,那种占有欲没有任何掩饰的暴露出来,双颊的微肿还未消散,就因为激动和兴奋再次潮红起来。 楚清心中冷笑,看来这件东西无论古今中外,对于女人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只是……这玩意从什么地方而来?海外?难不成,在南楚也有着海外贸易路线?那么在海的另一方,是不是也有着和她熟悉的国度一样,生活着不同肤色、发色的人? 一件舶来品,引起了楚清的思绪万千。甚至,让她想起曾经与自己贴身不离,象征着幸福的誓约。恍惚中,她并未注意到有两双含义莫名的眼睛在盯着她。 一双就是从异宝中抽回一道理智的扈芙蓉,当她见到楚清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时,一个恶毒的想法从心中升起。 欺君之罪,抄家灭门是小,诛灭九族才是大。扈芙蓉抬起手,手中垂下的手绢挡住了她嘴角那阴冷的笑意。 另一道目光,倒是有些突兀,居然是来自首位的赵晟皋。他原本淡然的欣赏这众生痴迷之态,却在其中发现了一道淡漠的身影,从头至尾都端坐在那,似乎那令人疯狂的异宝在她眼中还不如眼前的美味佳肴,引起她的兴趣。 嘴角微微上牵,赵晟皋眼中泛起不明意味的笑容,淡淡的声音响起:“诸位,看了许久,可辨出此乃何物?” “这……” 犹豫之声响起。 被三皇子清冷的一句问话惊醒的众商贾都面面相窥,不知言语。他们能看得出这异宝价值不菲,可是要说出它的来历,却不是容易之事。 若是平常的生意中,他们大可以满嘴胡诌的编造一番,可是现在当着皇家的面,谁敢胡言乱语?若是被识破,那就是吵架灭族的大事了。 想到此,原本因异宝而兴奋的心,瞬间被浇了一盆凉水,众人纷纷低下头,眸光交汇间,都选择保持了沉默。 这一幕,高高在上的赵晟皋眼中闪过轻蔑的神情,可那绝美的五官上,却温润不变。那一身洁尘不染的干净气质仅与那异宝的通透相互呼应起来,让他变得璀璨。 这一瞬,晃了不少人的眼。据说,三皇子殿下是楚皇子嗣中长得最俊美的一位,性情也温和,只是可惜身体孱弱,恐是与皇位无缘。此时一见,果然如此。且不说那皇家的帝位之争,但是这不俗的外表就已经世间难挡其风姿了。 天下第一公子喜着白衣,相貌也是俊美非凡,而这位三皇子同样如此,两人从外表来看,难以分高下。只是……脑海里闪过水千流的模样,楚清双眼微眯,水千流给人是一种潇洒肆意的感觉,而这位三皇子,却给人极度的安静,可是在安静的背后又好似隐藏着什么。 若要综合评断,恐还是水千流更胜一筹。这个结论一处,楚清心中愕然,好笑的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美男鉴赏师了? “三殿下,有一人应该知晓此乃何物。”突然,一道女声打破了楚清的思绪。 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看向说话的女子。 “哦?扈小姐所指何人?”赵晟皋似乎并不意外此刻扈芙蓉的开口,眼神更是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楚清。 楚清双眼微眯,神色依然一片淡然,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深沉。见她如此,原本紧张的楚正阳反而松了口气。他这女儿来历神秘,或许真的知道这是什么也不一定。只是这扈家…… 楚正阳看向扈家所在,却见扈博易那乐观其成的神态,心中不由得一怒,放在双膝上的双手也微微握紧。 扈芙蓉见三皇子接话,心中得意,看向楚清,脸颊上残余的微辣,让她眸中飞快的闪过狠戾:“自然是被天下第一公子称赞才华无双的楚小姐。” 才华无双?楚清笑容更甚。扈芙蓉这充满嫉妒的语气,倒是让她想起了那日茶楼一见时,她眼中的怨毒。 莫不是此女钟情水千流,而自己则是被无辜殃及池鱼?楚清心中突然升出明悟。随即,她又乐了。很好,水千流的账本上又添一笔。 “既然楚小姐能得到天下第一公子的称赞,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还请小姐为我们解惑。” 赵晟皋顺水推舟的一句话,让楚清抬起双眼,迎向那高位上的如仙男子。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居然帮着扈芙蓉?她决不信,在天下无人所知的情况下,他会相信扈芙蓉的话,觉得自己这个十四岁的少女能知道。 既如此,他却顺着扈芙蓉的意思,将自己推到刀尖上。自己说不知道,则是落入之后的嘲讽之中,用脚尖想,扈芙蓉也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她的机会。若是胡编,那更好,不用扈家出手,楚家就会家破人亡了。仿佛,这是一个死局。不过,好在此时的楚清非彼时的楚清。 “怎么?楚小姐不乐意说吗?”赵晟皋的帮衬,让扈芙蓉适时的再添了一把火。 而他的沉默,也让众人附和起来。 “是啊,若是楚小姐知晓,就告知我们一番,也算是长长见识。” “莫不是才华无双的楚小姐也不知道?那也不怕,老实说来,相比三殿下也不会怪罪,千万别哭鼻子就行。” 扈家人一开口,众人已经知道了风往哪吹。奚落之声不断传来,这让楚正阳双眸一怒,想要起身反驳,却被楚清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按下。 在嘲讽之声越来越大,扈芙蓉的笑容也越发灿烂的时候,楚清却突然一笑,那笑容如幽兰绽放一般:“此乃钻石。” ------题外话------ 今天还有二更!今天还有二更!今天还有二更!今天还有二更! 【感谢白原之巅的鲜花,么么哒!】 【037】慧眼识宝(二更) “此乃钻石。” 从容不迫的四个字从楚清口中吐出,百花园中瞬时一静。此刻,无论是高坐首位,身份尊贵的三皇子,还是受邀前来的宾朋,亦或是宫女内侍,都将眸光纷纷投向了那出言之人。 一阵虫鸣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安宁城的太守大人,刘贺从位子上站起来,大腹便便的先向赵晟皋躬身行礼之后,才看向楚清,言语中带着警告的道:“小女子不可信口雌黄,若是不知,直言便是。胡口一说,可是要祸延全家的。” 同时,他看向楚正阳,眼神暗示他阻止楚清的‘胡作非为’。只是,楚正阳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老神在在的坐着,仿佛很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招惹祸事。 楚清笑靥如花的看向刘贺,款款起身:“刘大人如何知道我是瞎说?” “这……”刘贺一时语塞,心中羞恼:“这还需要知道么?南楚大地众多英才都不知此乃何物,你一个小女子怎会知道?” “刘大人倒是巴不得我不知道了。” 楚清轻轻一笑,好似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等刘贺接话,又转眸看向笑容僵硬的扈芙蓉:“扈小姐不是说我应该知道么?” 被点名的扈芙蓉脸色一沉,眸底满是阴郁之色。此刻,随着楚清的一句话,居然将她扯入其中。明明,她只需要坐在一旁看戏的。 “只是听闻楚小姐才华,心中猜测。若是楚小姐真个知道,不如说上一说。”扈芙蓉的笑容有些僵硬,或是那笑容后隐藏的是想要把楚清剥皮抽骨的心。 楚清盈盈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清幽的眸光看向这里唯一的话事人。扈芙蓉话中之意,所谋为何,她知道。刘贺出言阻止,怕也是担心她年纪轻轻,胡言乱语惹怒了皇子,连累于他。 这种事,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反正全南楚的人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也没有什么稀奇。若是说知道,又无法证实,那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对上那幽幽的眸光,赵晟皋心中一震。那双星眸犹如世上最美好的宝石,吸引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甚至乎,在这一刹那之间,赵晟皋心中觉得那异宝的璀璨都被那双眼给盖了下去。 “主子。”许是察觉到赵晟皋不同以往的沉默,站在他身后的银姬低声提醒。 赵晟皋按下心中的异样,淡淡一笑,美煞百花:“楚小姐若知道,不妨一说。”语气随意,好似一般人的交谈,并未牵扯到皇家之事。 这前后不同的态度,让楚清心中暗自皱眉。到底这三皇子是要站在哪一边? 先撇下这个让她费解的三皇子,楚清的眸光落在那钻石原石之上,好似怀念的开口:“钻石,又称金刚石。是在土壤深处高温环境下产生的天然矿石,生长环境十分苛刻,每一块原石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因为它的神秘和难得,通常它视为勇敢、权力、地位和尊贵的象征。在民间,因为它不朽不灭的特质,也被作为见证男女之情的忠贞的象征。” 她并未说得很仔细,不是她故意隐瞒,而是她无法对一群古人说出钻石的分子结构,化学成分等等。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的一番话也让在场之人惊奇,当眸光投向那拳头大的钻石上时,眼神再也不同,多了几分敬畏。 “这枚钻石原石虽未被打磨,但其大小和透析度都十分难得,确实称得上是异宝。”楚清收回眸光,最后进行总结。 众人震惊。 除了对楚清话中之意的震撼之外,还有心中惊疑,什么时候楚家的千金居然变得如此落落大方,知识渊博了。不自觉的,不少平日与楚家商号有往来的人,都将眸光投向了楚正阳的身上。 殊不知,这位楚小姐的父亲,心中也是一片激动。激动的不是楚清的对应,而是激动围绕在扈家席位上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 再抬头,看向淡然处之的女儿,楚正阳神色莫名,心中对着神秘的女儿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钻石……南楚大地上从未出现过的异宝。代表着权力、尊贵和永恒,这些不都是帝王所想要的么? 楚清的话如落入池中的石子,引起了阵阵涟漪。先无论她话中的真伪,但最起码,这番结果是皇室想要的。 扈芙蓉看得眸光阴郁,对楚清那莫名的恨又增了一分。 这时,从沉默中回过神的赵晟皋淡淡开口:“楚小姐如何证明所说之言?” 不错,话是好话,可是又该如何证明? 赵晟皋的话,让众人纷纷从楚清引起的震撼中惊醒,再次用戏谑的眼神看向她,等待下文。若她无法证明自己所说,恐怕…… 可惜,他们并未在楚清脸上看到惊恐之色,反而见她嫣然一笑,语气随意:“钻石其中一个特性便是坚硬无比,世间无任何利物可摧毁。若是三皇子殿下要民女证明,也只好请两旁的侍卫大人用腰间宝刀劈砍,看是否留下痕迹。” “大胆楚清,这等宝物可是能随便劈砍的?” “无知妇孺,真是一派胡言!” 还未等赵晟皋说话,场内已经满是责备之声。站立在这些如环绕音响的怒骂声中,楚清的表情却好像是在听着交响乐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阿离。”楚正阳心中也为楚清的大胆而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 “父亲等着便是。”楚正阳的待遇和旁人自然不同,楚清还是好好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 如此,楚正阳只好沉默下来,耐着性子等待。 砍吧砍吧,若是砍烂了,你楚清的人头也就没了。并未出声的扈芙蓉心中冷笑,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期待,巴不得侍卫赶紧照着楚清之言而行。 一阵轻咳由上而至,顿时让四周沉默。刚才那些横眉怒目的人都低垂下了眼角,不再吭声。 “楚小姐,你可知道若是异宝受损,你会如何?”赵晟皋好似关切的说了一句。 楚清翩然一笑:“楚清一命相抵便是。” 赵晟皋清澈的双眸中精光一凝,突然笑了起来,用手绢沾了沾嘴角,宽袖一挥,早已等待命令的侍卫便举刀向钻石砍去。 这一下来得突然,随着刀落声起,不少人从席位上站起,迫不及待的看向那钻石。 嘶—— 抽气声此起彼伏,那入眼的一幕,已将众人惊呆。 “居然丝毫未损?” “难道楚家女儿说的是真的?” 楚清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满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已出的结果也让楚正阳跌坐席位,背后早已冷汗淋漓。再看向身边女儿笔直的背影,心中涌起的情绪复杂难明。 奉命执行的两名侍卫,见异宝未损,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一人端着钻石,一人捧着钢刀,跪在赵晟皋身前禀报:“启禀三殿下,宝物未损,钢刀刀刃受损。” 这句话,再次让全场震惊。这宝物居然能让大内钢刀受损。谁不知道大内宝刀都是削铁如泥的宝贝? 扈芙蓉和扈博易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有些阴蛰。 这个结果,让赵晟皋看向楚清的眼中多了些莫名的光泽,只见他袖袍微动,那飘渺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有旨,若是有人能说得出异宝何物,便赐下御笔亲书‘慧眼识宝’牌匾,可高悬商号之中。” 慧眼识宝!御笔亲书! 这一下,不管楚家心情如何,扈家人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而其他商号之主也都用羡慕中隐含嫉妒的眼神看向楚家父女。 慧眼识宝?这可是个好招牌。楚清心中挑眉而笑。 ------题外话------ 今天这两章字数够给力了吧。妞们,求收啊!求怜惜!求关注!把商妃带走吧。嘤嘤嘤~ 【038】各怀心思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怒吼和瓷器破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扈家的丫鬟家丁们都不敢靠近正在盛怒中的小姐。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小姐出门去参加三皇子的宴会回来之后,就如此暴躁。 莫不是在宴会中发生了什么让小姐心生不悦的事情? 丫鬟和家丁们站在院外交头接耳,心中都在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一身艳俗绿袍的扈少安走了过来,见到丫鬟们在窃窃私语,心中顿生龌蹉之意,放缓脚步,轻声靠近,双手同时抓向丫鬟们的屁股,下一刻,立即引起了被侵犯的丫鬟们尖叫。 那叫声,让屋内正在发火的某人,都停止了动作。 “少爷。”看见来人之后,受辱的丫鬟们也只能含泪吞下,低下头怯怯的道。 扈少安‘嘿嘿’一笑,正欲上前继续逗弄,却听到自个妹子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扈少安,你少打我屋里丫鬟的主意。” 被警告的扈少安不耐烦的对丫鬟挥挥手,丫鬟们如释负重的赶紧退下。他走到妹妹房门前,看着屋内一地的粉碎,嬉皮笑脸的道:“咱爹叫你过去一趟。” 他不知道到底那三皇子的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也看得出父亲和妹妹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不过,反正家中的事从未要他操心,所以他也懒得过问。 屋内一片安静,过来好一会,才听到扈芙蓉的声音:“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说着,人影一晃,就出现在扈少安眼前。 “你的脸怎么了?”扈少安一见到扈芙蓉,就被她脸颊上的掌印吸引。 扈芙蓉以手遮面,不想去解释其中经过,只是狠戾的笑道:“都拜楚家那丫头所赐。” 楚清?! 扈少安双眼一瞪,他可没忘记自己还被她伤了一刀,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昏过去,花费那么多心思布置的一场戏,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 “哥哥,可想再一亲芳泽?”扈芙蓉美目一转,看向自己的哥哥。她的五官是娇美的,只是可惜难掩眉宇间的阴郁。 “那小贱人性子狠烈,你还有什么主意?”扈少安咬牙切齿的样子,显然对之前的事也耿耿于怀。 扈芙蓉冷笑:“没了楚家,再烈的马也逃不出我们扈家的掌心。” 说完,她不理愣住的扈少安,向父亲书房而去。父亲找她何事,她心中已有几分明了,怕是之前宴会上楚家被赏赐的那‘慧眼识宝’牌匾,让他坐不住了。 千万别小看了这幅牌匾,这可是御笔亲书,放在商号中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更是一面护身护。最起码,当地的官差都不会轻易找事,还要明里暗里的照顾三分。 这样的东西被楚家得到,岂不是助长楚家的气焰?再过一段时间,恐怕这安宁首富之位就要易主了吧。她的父亲,扈博易又怎会任其发展?这次找她,恐怕就是要商量,如何在楚家还未崛起之前,将其打压吞食。 是夜,已深沉,三更已过,按说这身体不好的三皇子更应该早早休息,可是皇家别苑内,属于三皇子的宫殿里,夜明珠的清冷之光洒在房中,隐约还有些咳嗽声。这一切,仿佛都说明了,这位皇子此时此刻,并未入睡。 赵晟皋私底下不喜烛台取光,只喜夜明珠的清辉。知晓他这一癖好之人,大多都以为这是皇子的尊贵导致,却无人得知,他是想借着这清冷的光芒,让自己保持冷静、理智的思绪。 案几上,是今夜暗卫对来参加宴会之人的汇报,通过筛选之后,只有两封档案平放在书桌上。赵晟皋早已换下宴会时的华服,穿着随意的白袍,眸光落在档案之上,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银姬依然侍候在旁,沉默不语。这样安静的女子,仿佛与她冶艳的外表不符。 “扈家,楚家。” 赵晟皋来安宁并不只是调养身体,他还要寻找一个人,一个有钱,且能为他赚钱的人。今日设宴,为的也是近距离观察这些候选之人,携女同行,也是因为可以从子女教养和气度上,看出一个人的眼光和远见。 如今,层层筛选下来,只剩下今夜争锋相对的两家。 “银姬,你说是扈家好,还是楚家好?” 这一声突兀的询问,让银姬一愣。却立即垂下眼角回答:“扈家根基深,钱财广聚,能最短时间能助主子大业。楚家虽根基浅,却胜在父女二人都是精明之人,今日又获得圣上牌匾,若抓住机会,崛起亦是必然。” 赵晟皋听得微微颌首,嘴角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耐人寻味:“那就继续看吧。” 银姬眸光一凝,心中似有所悟。今晚赵晟皋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他在挑拨两家的关系,迫使他们跳出来一决高下。剩下的那一个,就是他心中的合适人选。 凝视着赵晟皋绝美、干净的侧颜,银姬心中难以形容那种感觉。明明是如此干净、通透的一个人,为何那颗心却有着数不清的玲珑窍?若是没有那件事……她的三殿下是否可以活得更自在一些? 垂下双眼,睫毛的阴影挡住了银姬眼中的一抹心疼。 ------题外话------ 荨爷:小水,出来打酱油。 某水:凭毛?我又不是专业酱油帝。 荨爷:群众想你了。 某水:爷必须要该出手时才出手。 荨爷:…。你要怎样才出场? 某水:那就要看妹纸们的收藏了。 荨爷:t—t 【039】催命订单 楚家得到圣上御赐的牌匾,无需过多宣传,便已经传遍了安宁城池。是以,慕名而来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当然瞅了这一眼之后,看在这牌匾的份上,多多少少也要在楚家的商号里买些东西不是? 这一来二去,短短一两日,倒是让楚家商号继陈货大促销之后,再一次赚的盆满钵盈。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羡煞了多少无关之人。 楚家商号的铺子里,老掌柜正笑盈盈的送走一拨来客,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又有客登门,忙得脚不沾地的又去招待了。 等到了午时,各家各户到了吃午膳的时间,才忙里抽闲的喝了口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品茶,而是牛饮。 一道清流下去,老掌柜才感觉火辣辣的肺腑得到缓解。“唉~!也该是咱们东家转了时运,咱们楚家商号要发喽。” 老掌柜的一句感叹,引得收拾台面的伙计嬉笑接话,看来一早上的忙碌并未让他感到疲倦,反而精神奕奕。“掌柜,咱们东家可算是善有善报。这些年乐善好施的,现在财神爷总算是开眼了。说不定,照此下去,能盖过扈家风头呢。” “收声!”老掌柜放下空茶杯,一个趔趄,赶紧抬手制止伙计不着边际的话。伙计也自知失言,慌忙向四处望去,见无人注意,才吁了口气。 “此话不可再提,莫要给东家招惹麻烦。”老掌柜低声提醒。 扈家在安宁城的地位是极为特殊的,身为这里的商界之首,在安宁城这个贸易为主的城池有着难以预估的作用。除了安宁商界以扈家马首是瞻,就连太守大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家族,又怎能被一个店小二背里议论? 传了出去,恐怕会说成是楚家有意和扈家争锋,那就惹来麻烦了。 伙计得到提醒,连连点头。可是心中却有些不忿,嘟囔着道:“做生意都看个人本事,若是咱们楚家商号有本事占居首位,那也无可厚非啊!” “你懂什么!”老掌柜怒其不争的拍了一下伙计的头,让他脖子一缩。抬眼看了一下悬挂高处的御赐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金光灿灿,红绸加身的旁边还焚香供奉,敬若神明。“若不是咱们小姐知识渊博,得到这牌匾,你哪有胆子在这说这样的话。” 伙计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说起来,咱们小姐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都说是草包美人,可是如今这天下难解的谜题却被咱们小姐解了,以后看谁还敢说咱们小姐坏话。” 老掌柜摇着脖子,老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神色:“所以说,谣言不可信。以前咱们小姐只是深居闺中,韬光养晦,如今适逢机遇,自然是一鸣惊人。” “如今都说咱们小姐聪慧绝世呢。”伙计语气中带着自豪。不得不说,楚正阳虽然在经商一途上显得过于刚正,古板。但是在团队的凝聚力上却是十分了得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他碾碎了搀和进这些伙计、管事的心中。 如今,安宁城再次传遍了楚清的‘新闻’,只不过这一次是美誉,而不是诋毁。毕竟皇帝的御赐牌匾还好好的挂在楚家,谁也没胆子在这个风头浪尖上造谣生事。 而当事人呢? 楚宅的梨园中,楚清一派悠闲的整理着园中的花花草草,听着小厮扶苏的汇报。汇报的内容都是街头巷尾的传闻,大致都是关于楚清的。 在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激动,仿佛是自己得到了御赐的牌匾一般。可是,正主却平静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好似扶苏话中之人不是她。 “小姐不高兴?”待扶苏回过神了,看着楚清的样子,才狐疑的问道。 御赐牌匾,这是何等荣耀,为什么在这少女的脸上他看不到一丝得意和兴奋? 楚清将手中的水壶递给名柳,这小丫头当时也在现场,如今听扶苏说来,好似又重回当夜,双颊已经激动得潮红。只是,她服侍楚清这段日子,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的与众不同所以并未诧异。 “扶苏,名柳,你们要记住,无论你心中是何想法,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最基本要做到的。”楚清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扶苏一愣,垂眸沉思。名柳也是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睛,最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时,扶苏突然脸色一正,对楚清抱拳躬身:“扶苏谨记小姐教诲。” 楚清微微颌首,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扈少安那边怎么样?” 提到这个名字,楚清眼眸深处就划过一道暗芒,她不会忘记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做的事。当日若不是水千流及时赶到,后果恐怕……思及此,她心中奇怪,为何那只高傲的孔雀会出手相救?只是可惜后来一直没有再见,否则她定要问个清楚。 “扈少安连日一直流连在烟花之地,夜夜宿于春满楼的花魁含春房中。”扶苏如实汇报。 楚清微微一笑:“很好。告诉含春,她能不能恢复自由之身,就看她的表现了。” “小的知道。”扶苏应诺。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楚清微微蹙眉,还未等她派扶苏前去查探,便见一色青衫飘过,楚正阳脸色不佳的向她快步走来。 “你们先下去吧。”见此情形,楚清对扶苏和名柳吩咐。 两人心中也察觉到不同之处,颌首离开。当园中只剩下这父女二人之后,楚正阳沉声道:“没想到扈家这么快就动手,我不及防,还是中计了。” “何事?”楚清问道。 楚正阳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几张文书,递给楚清。在楚清查看之际,恨声道出:“派去联系茶农之人都无功而返。” 楚清眸光一闪,心中已经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楚正阳给她看的是来自扈家的茶叶订单,订单量很大,若是生意做成,楚家自然是大赚一笔。可若是无法如期交货,按照订单上的赔偿,楚家只怕倾家荡产都不够。 而刚才楚正阳之言,分明茶乡的茶农被扈家先一步警告,不与楚家合作。如此一来,扈家就坐等楚家毁约,即便是想要去远一点的茶乡收茶,在时间上都来不及。何况,合约上指明了要哪一处茶乡之茶。 此计可谓歹毒至极,无声无息就想要毁掉整个楚家。 “果然够狠。”楚清双眼微眯,盈盈笑道。 ------题外话------ 【感谢兮子拂衣的鲜花,么么哒~!】 【040】来招拆招 安宁城外,城门刚刚打开,街市还在清扫之中,一队商队打着旗号就悄然离去。旗号上写着‘振威’二字,原来是安宁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镖局。 镖局的趟子手坐在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此时还不需要他喊‘合吾’,要等到路上凶险之地,才会高喊开道。 这‘振威’镖局是与楚正阳合作多年的老伙伴了,这一次带着楚清一起去茶乡收茶,自然依旧与他们合作。 车队一共有七八辆马车,除了前面两辆是楚清父女和账房坐着之外,其余的都载满了货物。只是那些货物都是密封,无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镖局的镖师将车队紧紧围住,双眸如鹰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向目的地而去。 看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身材挺拔、结实的镖师,楚清放下马车上的窗帘,美眸中若有所思。 楚家只是一般的商贾之家,并没有向扈家那样养着打手、护院。若是要远行,都必须要将安全寄托在镖局之上,这种依靠别人求存的感觉,楚清很不习惯。 “阿离,是否倦了?”楚正阳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儿,眸光中满是心疼。 为了避开扈家耳目,今日一大早就已经在城门外等候,平常此时,他可是知道楚清都还在睡觉。 名柳为楚清在背后垫上厚垫子,让她靠着舒服一些。她微微摇头,轻笑:“无碍。坐在马车上又怎会累?” “马车一路颠簸,爹爹怕你身子骨柔弱,难以抵挡。”楚正阳面露担心。这本来是他这个一家之主的事,此刻却让女儿陪着奔波,他心中有愧。 楚清温婉而笑:“父亲,我并非是柔弱之人。” 见她如此,楚正阳也不再多说,只是吩咐名柳好生照顾小姐,同时也吩咐驾车的扶苏,将马车驾得平缓一些。 这辆马车上是楚清父女和名柳,扶苏驾车,而后面那辆坐着的便是楚家商号两名账房先生。对于这次小姐同行,两人心中疑惑,其中一名比较古板的袁账房对此甚是不满,在车中与同伴抱怨:“东家这次真是,还要带着小姐同行。也不看此时可是散心、踏青的时候。” 原来,他以为楚正阳之所以带楚清出门,是因为宠女无度,借此机会带她出来游玩。于是,才心生不满。 另一名体型消瘦,留着山羊胡的方账房,双指捻了一把胡须:“东家的事,我们管那么多作甚?做好本分便可。” 方脸的袁账房鼻腔哼了一声,眼睛透过摇晃的窗帘看到后面的货物,不解的道:“那些车上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神神秘秘。” 这些货物并不是随着他们一同出城,而是在城门外等候,之后两支队伍才和在一起同行。 “听说,是东家派人张罗的一些货物。”方账房的消息显然要比袁账房多些,如此看来此人也要比袁账房圆滑一下,通晓为人处事之道。 这边,两个账房在猜测着那些货物的来由,而在前一辆马车之中,同样的话题也在上演,只不过,问的人是楚正阳,被问的人,则是袁账房口中出来游山玩水的楚小姐。 “阿离,那些粮食……”楚正阳此刻心中也满是疑惑。 扈家掐断了茶农的供应,他只能亲自到茶乡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能从茶农手中收到茶叶。可是,在出发前,楚清却向他取了一半的货款,拿去买了不少粮食。如今,正是粮食丰收的季节,此刻卖粮的都是家中吃不完的人,价格十分廉价。楚家又不做粮食生意,他不明白楚清这囤积粮食是何用途。 若不是,心中对楚清的信任,他断然不会这样做。可是,信任归信任,每当他看到从附近乡镇收来的粮食,他还是感到肉疼,心里直跳。 这次带去的银两一半都变成了粮食,若是茶农同意卖茶,他该拿什么去换? 听出楚正阳语气中的担心,楚清微微一笑:“父亲放心,此去楚清必让你满载而归。让那扈家吃鸡不成蚀把米。” 楚正阳眼中一亮,急急道:“哦?阿离已经胸有成竹?”从内心来说,他十分期待这个神秘的女儿再次给他带来奇迹。 可惜,事到如今,楚清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安抚楚正阳稍安勿躁。一切,待到了茶乡,自会有分晓。 扶苏在外驱马,耳中听到这父女二人的对话。临行前,楚清对他的嘱咐再次浮现。 出发之前,楚清曾对正在整理行装的名柳和他说过,留在她身边的人,必须要学会很多东西。至于学什么,她不会说,能看懂多少,就是多少,能学会多少,也就是多少。 隐隐之间,扶苏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小姐心中应该有着什么计划,只是,那计划为何,他想破了脑袋却怎么也想不到。 甩了甩头,扶苏苦笑,心中腹诽:跟着这样的小姐,恐怕以后这脑袋不得闲喽。 楚清到底心中有什么计划?其实,无非是她在渐渐融入着古代生活之后,已经明了在这个世界的一些生存之道。 她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也不是一个有着野心膨胀的人。能够安乐过日子,她自然十分享受,若是有人欺她辱她,她也需要自保不是?要自保,身边可就需要自己人了。 车队沿着官道而行,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两日之后,便到达了扈家合约上指定的茶乡。还未进村,便听到有人收茶的吆喝声。 这突发的情况,让楚正阳心中一跳,楚清的双眉也轻蹙了起来。 ------题外话------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咳咳……这个踏青的日子,妞们快乐啊! 【041】收茶遇阻 “收茶了!收茶了!安宁大户扈家来收茶了!” 车队还未进入这名叫瑶溪的茶乡,便听到了乡里敲锣打鼓的声音。不少茶农都放下手中的活,向位于中心的场坝而去,并未注意到外来的车队。 不过,他们没注意,这高声的大喊却让从马车中出来的楚正阳和楚清快速交换一个颜色,心中都有同一个声音:扈家居然来了。 扈家的到来,在楚正阳的预料之外,就是楚清,也没有预料到。因为,在扈家切断了茶农的供应之后,他们都以为扈家会坐等成效。没想到,扈家的心思并不简单,居然派人跑来这里收茶。恐怕想着把茶叶收走,就一劳永逸了吧。 转念之间,楚清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再看向楚正阳时,见他眼神清明,便猜到他怕是也已经明白其中原委了。 “阿离……”楚正阳皱了皱眉,看向楚清。此刻,第二辆马车中的方袁账房也下了马车,并肩向这东家走来。 楚清回应楚正阳一个安心的微笑,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都是绿油油的茶树,还有在茶园中正在进行采茶的少女。屋舍层叠之地,不少烟囱冒着白烟,淡淡的茶香融入空气之中。 深深的吸了口气,楚清在心中赞赏,这里真是一个世外桃源。深山老林,交通闭塞,远离尘嚣,遍地茶香,一切都如她交代扶苏打探的消息一般。 “东家,小姐。”不论心中如何,在明面上,方袁二人还是毕恭毕敬的对楚正阳和楚清行了礼。 楚正阳点点头,并未多言。而楚清则是面带微笑,知书达理的向二人称呼:“方叔叔,袁叔叔。” 虽然楚清和楚正阳商号中人接触不多,但是从小楚正阳都是教导她称长辈们为叔叔。是以,现在的楚清依然沿用了这个称呼。 四人相互见礼之后,除了楚清,其余三人都对此番目的隐隐担忧起来。原本亲自来茶乡收茶,说不定能解此困局。却不想被扈家抢先一步,看来…… 方账房和袁账房暗中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垂下眼角,掩饰内心的情绪。他们追随楚正阳多年,忠心上自是肯定的。只是,若是楚家商号这一次真的难以自救,被迫倒闭,他们也只能另谋去处了。 这不是家族斗争上的你死我活,是商业上的竞争。输赢的始终只有东家,他们这些管事,在没了商号之后,也只能另外谋生。 当然,从内心来说,他们是希望楚家赢的,这样不仅他们可以继续呆在楚家商号,亦可以免去奔波之苦。只是如今看来,形势不妙啊…… “父亲,我们进去吧。否则真的只有茶渣了。”楚清玩笑道。那语气十分轻松,好似真的是来游玩一般。 楚正阳紧皱的眉头松了松,缓缓点头,颇有点听天由命的味道,向众人吩咐:“这就进去吧,既然来到此,便要尽人事。” 说着,又对这次镖局的总镖师抱拳拱手:“李镖头,劳烦诸位稍等。” 这李镖头也是与楚正阳相识已久之人,又多次为楚家商号走镖,自然明白接下来楚正阳要做什么。便同样拱手道:“楚员外不急,我兄弟们就在此处看守货物等待好消息。” “多谢!”楚正阳说着,从袖口中摸出一锭银,递给李镖头。后者也没有推托的收下,这同样是走镖的规矩。 随后,楚正阳带人进入瑶溪,楚清跟随在后,对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的扶苏和名柳低声吩咐:“一会少说话,多听多看。我只提醒一次,以后跟在我身边,须得自己多琢磨。” 这是她培养人的一贯方式,在她还是离歌,离总之时,她的身体不允许她一手一脚的培养助手。所以,她会将不错的苗子放在身边做助理或秘书,让他们跟着她,看她如何在商斗中胜利而归,看着她如何创建庞大的商业帝国。能学得多少,也是考验他们天赋的一个方式。 瑶溪村里,人影难寻,这并不奇怪,因为都齐聚到那平日里宣布大事的场坝里,在那场坝的高台上,站着一个穿着暗红长袍、中等身材的男子,正扯着脖子对茶农们吆喝着收茶的事项。 楚清和楚正阳并未马上走上前,而是站在场坝边缘仔细听着。 果然,扈家出的钱确实优厚,如此的大方,让熟悉扈家作风的楚正阳一听,就知道他们意在断绝楚家后路。 甚至,他们也学了楚家,愿意一次性支付收茶的钱银。 这边,楚正阳和方袁二人是越听越心惊,越心凉。只有楚清,冷笑连连,没有任何怯意。 “楚员外!” 终于,有人注意到这意外来客。这声惊呼中包含的情感复杂,好似意外,又好似愧疚,亦好似惊喜。 场坝上因这一声呼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扭头、转身看向楚正阳一行人。就连那站在高台上的扈家管事,也停止了叫喊,面带讥讽的看向他们。 “老村长。”无论如何,即便是瑶溪茶农之前婉拒了楚家商号的收茶,面对这位老人,楚正阳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楚员外,您这是……”老村长也是个明白人,见到楚正阳一行人,心中已经明了。只是,再看向那得意洋洋的扈家管事,心中叹息摇头:“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他不是不想和楚家继续合作,只是那扈家开出的条件,让他无法以私交,让茶农们放弃扈家优厚的条件,转投楚家。除非,楚家能开出更优厚的条件,只是,这可能么? 别说扈家的管事不信,就连老村长都不行。楚家的财力,可无法与扈家相比。 “哟?缘分啦,楚员外。没想到您也来此收茶?” 【042】以粮换茶 刺耳的声音传来,立即让楚正阳皱眉停止了和老村长的寒暄。 说话之人,正是那站在高台上的扈家管事。单从他的声音中,便能听出那种志在必得的洋洋得意,让楚家这一行人听得十分不舒服。 年纪轻的扶苏和名柳更是不满的嗤了一声。 “楚某年年在此收茶,倒是扈管事到此,令人颇为意外。”楚正阳虽然性子好,却也不是好欺之人,“扈员外向我楚家商号订购了一大批瑶溪新茶,恐是扈管事不知,所以才不辞辛苦来此一趟。”言下之意,便是你扈家向楚家订了茶,如今又跑来这里收茶,那其中的猫腻,明眼人一看便知了。 楚正阳的原意是希望,在这言语争锋之中,让扈家心疼脸面,知难而退。可是,他却低估了扈家来人的皮子厚度。 即便他已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就连一片的茶农也察觉到了几分,那扈家管事依然笑得得意:“不好意思了,楚员外。您和我家老爷订的订单如何,小的不知。小的任务就是听从老爷吩咐来此收茶。此刻,价格已经谈妥,瑶溪今年新茶都贴上了扈家的标签,恐怕要让楚员外白来一趟了。” 话音一落,围城一堆的茶农们由之前的看热闹,变成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扈家开出的条件虽然十分优厚,可是他们却还未点头。怎地这会就变成了他们已经答应? 茶农们的表情,都被楚清收纳眼底。她掩唇轻笑:“爹爹,莫不是这位管事仗着扈家的面子,想要强买强卖么?” 那声音听上去天真无邪,懵懵懂懂。却让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她身上。这是,人们才发现在楚正阳的队伍里,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清新脱俗,虽被面纱挡住了模样,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如空谷幽兰一般,令人着迷。 楚正阳眸光闪了闪,心中明白了楚清话中的意思,便配合的嗤笑:“丫头,你可要记住了,做生意讲究的诚信和公平竞争。如今求大于供,会做生意的自然应该是多听几家的条件,选择最为优渥的一方,而不是草草答应,最后吃亏上当。”这话虽是对着楚清说,好像在悉心教导自己女儿一般,可是却分明就是说给茶农们听的。 “女儿多谢爹爹教诲。”楚清双手叠在腰侧,屈了屈膝。那副摸样倒像是跟着楚正阳来此是为了学习经商一般。 此时,深知楚清的名柳和扶苏都低着头憋着笑。这些话分明是在来之前的马车中,自家小姐告诉自己老爷的,此刻却反了过来。 而不知其中关键的楚家两位管事,相互对看一眼,在对方眼底都看到一丝明了。他们之前还困惑为什么东家会破例带小姐同行,原来是要教小姐经商。同时,两人还自动脑补,恐怕是楚清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受了打击,楚正阳因为不放心这个女儿,才想着交她几分本事,将来就算是守着楚家的家业也不至于生活窘迫。 只是,这从来对经商不感兴趣的小姐,能学会么?即便是楚清拿下了御赐牌匾,但是方袁两位账房还是不太相信这位小姐的能力。 场坝另一边,扈家的管事芝麻绿豆大的小眼在茶农们脸上一转,心中火起。那一张张迟疑的表情,分明就是把刚才楚正阳的话听进去了的表现。 突然,他讥笑起来,楚家的财力如何,他是心知肚明的,临来时自家老爷那句不惜代价采购新茶的话也在他脑海之中,于是他对着楚家一行人道:“那不知楚家的条件是何?既然楚员外都说了公平竞争,不能坑了咱们茶农,那就不知道楚家的条件到底比我扈家优厚多少了。” 楚正阳和楚清相视一笑,前者向前一步,对围观的茶农们大声道:“乡亲们,这一次,我楚家商号带来了大批的粮食,大家愿意的话可以以茶换粮,亦可以以茶换银。”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似乎都不明白这楚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就连方袁二人也面面相窥,满是愕然之情。 “楚员外,您这是什么意思?”老村长迟疑的看向楚正阳。 不待楚正阳解释,就听那扈家管事冷声的讥讽:“怕是楚家商号拿不出多余的钱了,便想着以这种途径收茶吧?粮食?哼,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好。” 这话没错。扈家管事的话引来了不少茶农的点头附和。自古以来,买卖一方总是以真金白银结算,哪有以物易物的说法?即便是有,那也是在偏远落后的地方,实在没钱了,才如此行为。莫不是这楚家,真的如这扈家人所说,商号里缺了银子,所以想来他们这里占便宜?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茶乡都是以种茶为主,靠的就是这些茶换来银两度日,这楚家如此黑心,居然想骗取他们的新茶? 越想,茶农们就越觉得恼怒。面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不善,看向楚家一行人时,都有一种,赶苍蝇的感觉。 “没钱就走吧。” “是啊是啊,我们只要银子,不要粮食。有了银子,我们自然会去买。” 如此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而扈家的管事,脸上冷笑。十分乐意看着众人的情绪,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 在他看来,这楚家此行注定白跑一趟了。 茶农的情绪激愤,就连老村长此刻也不好为楚家说话。方圆两位账房脸色微变,都同时想到,若是此行扑空,那楚家岂不是要…… 正在危急之时,楚正阳却沉稳如常的等待人群的议论声渐息之后,才和煦笑道:“诸位,请听我说。楚家在瑶溪收茶多年,可有一次欺骗过诸位?” 这倒是实话。 吵杂的声音在楚正阳的这句话后,安静了下来。这个现象,让扈家的管事脸色一变。 “那就请楚员外把话给咱们解释解释吧。”人群中传来高喊。虽不知道是谁喊了这句,倒也给了楚正阳接着往下说的梯子。 ------题外话------ 【感谢漪漪的评价票~么么哒!】 【043】山贼劫道 茶农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楚正阳顺着那人群中的高喊,微微一笑,继续道:“我知诸位一年来的辛苦劳作,为的就是要让家人填饱肚子。楚家商号不是没有钱,而是想着,瑶溪离城镇路途遥远,且不说这一来一回的辛苦,从粮号里买来高价的粮食,就是这一路上的各家山寨,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楚某没有别的,只是心疼诸位,所以以楚家商号的名义,收购了廉价粮食,诸位可以根据家中人口以茶换粮、换银,岂不是方便了很多?也安全了很多?” 这个…… 这番话,确实说到了茶农的心底中。种茶可不是任何土壤和气候都能出来好茶的,他们瑶溪之所以能成为远近闻名的茶乡,就是因为只有这里才能种出瑶溪茶。 这里远离城镇,交通闭塞,路途中虽是官道,但是山贼也不少。每一次他们都是结伴成群,战战兢兢地去城里采买,运气好的,平安回家,运气不好,恐怕空手而归都是幸运的了。 再加上,他们换来了银两之后,再去城里采买,只能从那些黑心的粮商手中买番了几倍价格的粮食,每一次虽然心中有怒,却无法发作,实在是憋屈得不行。 如今,这楚家商号却考虑到了这一点,居然将粮食给运到了家门口……这让不少茶农的心思都动了起来。 人群里议论纷纷,老村长在楚正阳话音落下之后,早已微笑赞同的颌首。看样子,之前的劣势被楚正阳这一番话扳回了不少。 可是,楚正阳却没有管那么多,只是不留痕迹的看向女儿一眼,见她神情淡然,虽看不到嘴角,却从她微弯的凤眸,看出她此刻的盈盈笑意。突然间,这位经商多年的老商人,突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让他心中底气也壮实了不少。 或许,这是老天怜我夫妻二人,才又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女儿吧。思绪回转之间,楚正阳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楚员外,我们换粮!” 终于,人群中的讨论有了一个结果。有了第一个声音,便开始有第二个,第三个,到了最后,所有茶农都同意了楚家今年的新条件。 而那扈家的管事,在茶农的态度呈现一边倒的时候,脸色就阴沉得很难看。他不愿继续留下等着看楚家父女奚落的表情,趁人不备,带着人偷偷离开,只是临走时却用充满恶毒的眼神狠狠的在楚正阳身上剜了一眼。 他的离去,并未惊动任何人。楚家一行人此刻都被茶农包围着,方袁二位账房在这情势急转直下,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楚正阳派去登记造册,就连在一旁看得起劲的扶苏和名柳也都被派去帮忙了。 只留下楚正阳和楚清父女二人。虽然这个结果,早在下车之前,楚清就像楚正阳保证过,但是亲眼见到,或者说亲手实现,还是人楚正阳充满了惊喜。他看向身边的女儿,发现楚清正好也向他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楚正阳眼中满是欣慰,而楚清则眨了眨眼,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让楚正阳一阵慌神,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楚清。 官道上,振威镖局的镖师押着楚家新收上来的茶叶护着楚家的人往安宁城而去。在第二辆马车之中,方袁二位将手中的账目清点之后,都有些不相信的看了彼此一眼。因为,这一次收茶的消耗居然还没有去年多,也就是说,成本降低,这无疑就是拉大了利润空间。 两人都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这样的结果都是那几大车粮食的缘故。楚家是以廉价从农民手中直接收购粮食,然后与茶农换茶,在交换过程中,本就节省了许多银两,所以利润都来自于这。待与扈家交接之后,按照订单上的货款,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是楚家大赚了。 两人同时倒吸了口气,心中都为自己东家想出的这个办法而惊叹,却不知,真正想到这解决之道的人,却另有其人。 “什么人!” 马车急促停下,将车里的两人差点甩出去。这突来的变故,和刚才那一声厉吼,让楚家一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楚清稳定身子,微微皱眉,看向楚正阳。后者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靠在车壁上,撩开窗帘,向外看去。 只见,振威镖局的李镖头正与一人对峙,看那人凶神恶煞,身后小弟无数的样子,便知道,这是什么人了。 “碰上了山贼。”楚正阳放下帘子,沉声而道。 山贼?楚清双眸微眯了一下。怎么会那么好运?来的时候货车更多却没有遭到山贼光顾,回去的路上,东西少了,却反而被盯上了? 楚清垂眸沉思的模样,让楚正阳误以为她害怕,便伸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几下,出声安慰:“阿离放心,外面之事交给李镖头解决。我们定会平安无事的。” 见楚正阳误会,楚清也并未解释,只是微笑着轻点颌首。 而车外,已经传来李镖头对切口的声音。只是,那些生涩难懂的黑道切口,楚清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想来应该是李镖头在跟这群山贼谈条件,让对方让开道路,放他们离去。 如此,楚清也镇定下来,如楚正阳所说,将一切交给专业人士解决。她只需要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便可。 “小姐……奴婢害怕。”名柳比楚清更小一些,又从未经历过此事,外面的森冷杀气,早已让她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的靠近楚清,想要从她这里汲取一些温暖。 感觉到名柳的害怕,楚清安慰的道了一句:“别怕。” 只是,这话音还未落,就听到…… 咻—— 的一声,箭鸣划过长空,一只箭羽轻颤的,箭头泛着寒光的箭射到了楚清所乘坐的马车门框上。 这一突来的一幕,让楚正阳伸开双手,将二女牢牢护在身后。而原本在外驾车的扶苏,也吓得小脸煞白,动也不敢动,眼神不由得飘向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冷箭。 ------题外话------ 【感谢绝色玲珑的鲜花,么么哒!期待你的回归。】 【044】如期返城 “小子尔敢!” 李镖头的眼神从那箭羽上掠过,双目一瞪,一股煞气不满眉宇之间,怒视着站在他身前,一脸嚣张的山贼头子。 突然,他双眼一眯,冷声笑道:“你们不是山贼!哪来的无知小儿,竟然敢欺辱我振威之名?” 那尖嘴猴腮的‘山贼’头子,讥笑:“老头,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些货物,有多远滚多远,免得惹祸上身。” 这李镖头最多四十来岁的模样,却被这拦路之人称为老头,暗讽他无用。这让他怒火中烧,手中双刀一挥,招呼镖局众人:“兄弟们,既然有人不开眼想劫镖,咱们就让他们看看振威的厉害!” 吼—— 镖师们的反应是激烈的,这种类似于现代物流运输的行业,其实在楚清的心中更贴近于无政府的雇佣兵。在她前世的商道生涯之中,也有些灰色交易需要这些雇佣兵的帮忙,自然也就认识了一些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 外面兵器相交的声音,还有楚正阳微微颤抖的双臂,让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烦躁。父亲身上的温度一直在温暖着她,可是这种让人安心的温暖里,却带着不安和担心。 她讨厌这种把性命交托与别人的感觉,这是她来到古代后,第二次感觉到自身的无力。头一次,是被下药后面对扈少安的威胁,而这一次,则是碰上穷凶极恶的山贼,当然,也许他们的身份并不是山贼,而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平安的把新茶带回安宁城。 思及此,楚清清幽的眸底滑过一道冷芒。 “阿离,若是一会有危险,你就带着名柳和扶苏离开,不要理会爹爹。”耳边传来楚正阳认真的嘱咐。 楚清抬起眸,看向楚正阳,见他脸色凝重,还有外面渐渐逼近的兵器相交之声,她突然有些犹豫。理智告诉她,要找寻机会平安离开,可是楚正阳的话却让她不想如此撇下他,若真如此,她觉得自己将无颜面对家中的美人娘。 “父亲,我们一起走。”楚清突然郑重的看着楚正阳说了一句。 楚正阳一愣,低头看向被自己保护在怀中的楚清,眼神中涌出复杂的情感。而此时只听扶苏大叫一声,突然马车一阵晃动,在门帘的缝隙间,车内的三人看得扶苏居然拿着马鞭也冲了过去,和人混战在一起。这让楚清微微皱了皱眉,名柳更是小脸一白,紧紧的抿着唇,不再发声。 “别怕,孩子!”楚正阳将视线再次凝在楚清身上,如大海般沉稳的双眼中满是宠爱和温柔。 那种不加修饰的情感,让楚清心中一颤,包裹在心房外的硬壳‘咔’的一声细响,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缝。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眸光一闪,想要推开楚正阳,可是后者却在她变冷的瞳孔里看到像自己背部砍来的刀。 “父亲!”被楚正阳下意识的死死抱在怀中的楚清,亲眼看着那带着寒芒的刀劈在父亲的背上,让她瞳孔微缩,失声大喊了出来。 “老爷!小姐!”名柳尖叫一声,便要向那偷袭之人扑过来。 “名柳!”被楚正阳牢牢保护的楚清无法动弹,只能出声制止名柳不要命的行为。 可是此刻,名柳那里顾得了那么多?只是一心想要护主的她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眼看着那人的刀离名柳的小脸只有寸毫的距离,变故再生…… 那在混战之中冲入马车之人突然被人拉住脚踝,大力拉扯出去,无意中救了名柳一命。也让楚清看见扶苏一脸血污的骑在那人身上,双手举着石块对着那人脸上就是一顿猛砸,这血腥的一幕,让楚清一愣,那血色和记忆中自己临死的那一幕重叠,让她思绪中出现一阵空白。直到楚正阳一声吃疼的闷哼,还有名柳拼命的呼唤,才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父亲,你怎么样?”血腥味充斥着整辆马车,清醒过来的楚清,忙和名柳一起给楚正阳急救。 他们没有药物,只能先止血。 混战最后在振威镖局的胜利下结束,那群冒充山贼的人,在看到遍地血腥之后,便不战而逃了。这也让李镖头狠狠的咬着牙,更加确定他们并不是真的山贼。 因为楚正阳的受伤,让受损不大的车队加速前行。路程中,楚清担忧着楚正阳伤势之时,看向沉默驾车的扶苏眼神中若有所思。她不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他身上有着刻骨的仇恨,给他报仇的机会,这是当初两人确定主仆关系,少年唯一的条件。 当初,楚清还有些不以为然,反正不麻烦到她便是了。可是,当她看到他刚才如受激的小兽一般撕咬着敌人时,她突然觉得这个少年身上背负的仇恨恐怕不一般。 车队最终算是平安的回到了安宁城,在楚宅里,郦氏见到一身是血的丈夫,并未表现得如楚清所想的那般哭哭啼啼,反而沉着的吩咐管家去找大夫,然后亲自为丈夫换下血衣,甚至还惨白着脸微笑着,安慰楚清,让她回去休息,俨然是当家主母的模样。 这让楚清对这个母亲的理解更深了一分,却也更困惑了一分。 楚家……郦氏……似乎都藏着什么秘密? 楚家商号与扈家的订单之约,早已在扈家的刻意宣扬中,弄得安宁城满城皆知。原本是想一举吐下楚家商号的扈家此刻却在接到消息之后,变得阴云密布。 当楚家如约交上新茶的消息传入皇家别苑,赵晟皋耳中之时,他夹着围棋黑子的修长手指为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棋还未下完。” 【045】深夜报信 是夜,在扈家大院中,那派去瑶溪收茶的管事,正浑身发抖的匍匐在青石地板上,四周的烛光打在他身上,仿若让他置身于光圈之中,好似被无数只眼睛死死的盯着。 他额间满是豆大的汗水,头颅深深埋着,不敢抬头直视面前之人。脚步声在耳畔出现,他紧张的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那一双金丝绣线织成的锦缎布鞋。 小巧的脚,若是平时,定会让他春心大动。可是,在此刻,不说他知道这双脚的主人不是自己能指染的,就算是旁人,他也没这个心情。 那双脚的主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明显一抖的背部,讥讽的一笑,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阵若隐若现的袅袅香气,缠绕鼻尖。 扈芙蓉走到一脸铁青的父亲身边,为他斟了一杯茶,为他顺气:“爹爹息怒,咱们还没有输。” 扈博易眼中凶光一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又怒视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之人,指着骂:“瞧瞧这个蠢东西干的蠢事!收不来茶就算了,就连派人去劫道都被打退了回来。如今楚家已经派人来让我们明日去收茶,不仅没有打压到楚家,反而让他们大赚一笔。真是气煞我了。” 扈芙蓉美眸光泽一转,笑得让人发冷:“爹爹,我说了,我们还没输。” 这话里的重音,终于让扈博易收起心中怒气,不解的看向自家女儿。后者冲着他甜甜一笑:“明日才收茶,今夜不是还有时间吗?” 扈博易心中一动,不由问道:“芙蓉有何妙计?”他可不想让楚家大赚一笔,积累财富和他平起平坐。那御赐的牌匾已经刺得他眼睛生疼,再给楚家添财,就是让他肉疼、心疼了。 扈芙蓉娇媚而笑,附在扈博易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些话。 那跪在地上的管事,感受到父女二人的窃窃私语,好奇的抬起头,偷偷看向那正在烛台下谋划的两人。此刻,扈芙蓉背对着他,他只能穿过那窈窕的身影看到坐在椅子上突然笑意渐浓的东家,不知为何,明明东家是笑得灿烂,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楚家宅院,楚清已经清洗过旅途的疲劳,此刻正着里衣靠在床榻上,伴着灯光若有所思。她手中的书被拿在手上已经有一炷香时间,却没有翻动一页,可见她此刻的心思并不在书籍之上。 如今,她房中的丫鬟只剩下名柳一人,这丫头在白日也受了不少惊吓,早已经被楚清命令去休息。所以此刻在梨园之中,除了楚清一人还未入睡之外,倒显得一片夜深人静了。 楚正阳的伤势已经无碍,毕竟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让他还在昏迷之中。而郦氏则在床前照顾。 明日,便是与扈家的交货之期,却不知为何,楚清总有些心神不定。 心不静,自然无法看得进去书。突然升起的烦躁感,让她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想要到床前吹吹风。 赤着脚,走到窗台前,双手推开雕刻着牡丹花的窗棂,她刚刚闭眼深吸了口气,却突然察觉到身后气氛的不对。 一转身,她清幽的双眸一凝,在之前自己坐着的榻上赫然多了一道白色飘逸的人影,一头墨黑长发不捆不束,肆意披散。此刻,他正拿着之前被自己扔掉的书,在手中翻阅,好像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男人两次三番深夜闯入她的房间,让原本对他稍有改观的楚清心头火气,带着讥讽的冷笑,她道:“我倒不知原来天下第一公子,竟然喜欢在夜里偷香窃玉。” 水千流合上书,将其丢在一旁,抬起头,那一张倾国倾城中不乏英伟刚毅的姿容暴露在烛火之下,他眸光闪动,对楚清满脸的讽刺不以为然,反而大喇喇的斜躺在榻上,犹在自己家中似的:“就算是偷香窃玉,恐怕也还要等上两三年。” 楚清蹙眉,眸中燃起一丝怒火。这个男人居然还嫌弃她幼小?!是,她现在是才十五岁,身体还未完全张开,脸上也还带着稚气,可是好歹也是个大美人吧,就连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时不时被自己惊艳到。可是,这个男人居然在嫌她? 不对!我怎么会这么想?楚清在心中猛甩脑袋,将自己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理智重回脑中:“那水公子深夜造访,可不要告诉楚清,是你在外飞来飞去时感到累了,又刚巧经过这里,看着此地挺眼熟,便落下来歇歇脚。” 水千流完美的唇微微上勾,好像楚清的话取悦了他,让他眸中闪动着莫名的光泽:“一半一半。” 楚清挑眉:“哦?那还请水公子不吝赐教。”最后四个字,楚清可以说是磨着牙说出来的。 见她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让水千流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的道:“我说,好歹我曾救过你,为何每次见到我,你都是板着脸,好似本公子欠了你千万金一样?” 楚清冷笑:“难道水公子没有欠楚清么?”他们两人的恩恩怨怨可是难以算清。按照之前楚清的讨要,水千流道歉之后,还欠着她三个条件。可是,她受到扈芙蓉的算计,似乎和水千流也脱不开关系,如此一来,到底谁欠谁的,谁救了谁,谁又受了谁的牵连,似乎更加说不清了。 只是,此刻楚清也难得去跟他一一算账,反正在她没有捞足本的时候,她就是水千流的债主。 水千流撇撇嘴,此时的他倒不如之前与楚清见面是那般倨傲。但是,却多了些放荡不羁,而且似乎在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对楚清的兴趣。 “今夜闲来无事,纳凉之际,无意中看到一些事,不知道楚姑娘是否有兴趣?” 楚清双眼一眯,她知道水千流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如今从他话中来看,恐怕他所看到的‘一些事’与楚家相关。心中念头一转,她换上可亲的笑容:“水公子不妨说来,也让楚清知晓一二,与君同乐。” 这翻书式的变脸,看得水千流嘴角一抽,有些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恐怕楚姑娘听闻之后,便笑不出来了。” “还请水公子告知。”楚清脸上的笑容未变,心中却警惕起来。 ------题外话------ 【感谢林傩的钻钻和票票~么么哒!】求收啊~嘤嘤嘤…… 【046】火烧仓库 月黑风高夜杀人夜…… 当然,除了杀人,没有月洒清辉的深夜,也总是还适合做其他的事。 一道黑影,偷偷摸摸的翻过高墙,勾着身子在黑夜中前行。看他手脚的利落,想来并不是第一次在夜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只见他在楚家的宅院里,左拐右拐,不大一会,就来到了楚家商号的仓库前。这里是楚家存货的地方,算是总仓库,明日一早要与扈家交货的新茶,此刻便安静的躺在其中。 来人的目的明确,当他到达仓库门口之后,便小心的撬锁溜入,在仓库里查找一番之后,便将身上的桐油洒在干燥的货物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掏出一个自制的锡纸灯盘放在油面上,用火折子点了一簇小火苗。 微黄的火光在黑暗中印出了他尖嘴猴腮的模样,还有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五官平凡得几乎让人过眼就忘。 安排好一切之后,他原路退出仓库,将撬开的锁恢复原状之后,四下打量一番,才退出仓库范围,躲在暗处等待结果。 并未让他等多久,几息之后,仓库里开始出现大片的火光,那橘红色,带着高温的火光驱散了仓库里的阴影,更打照在了躲在暗中之人那平平无奇,笑得瘆人的脸上。 眼见大功告成,这纵火之人,顺着墙根悄无声息的离开。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身后有一道黑影遥遥跟着。 “失火啦——!” 在他翻出楚家宅院的时候,被火光惊醒的楚家之人才发出惊恐的声音,还有用铜锣敲打着催促大家救火的疾呼。 身后楚家宅院深陷火光之中,那人发出一声冷漠的嗤笑,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快救火!快救火!” 楚家,匆匆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系好的家丁,在管家的指挥下,抢救着燃烧得猛烈的大火。那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都看出他们被这意外惊得煞白的脸,火星不断的跳到他们的身体上,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炸出了一个个小水泡。 婢子们,也都端着盛水的盆子,不停的往仓库浇水,希望把火浇灭。 此刻楚家的混乱非常,这场大火让闻讯而来的楚家商号管事,都心中一凉,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道:“完了,完了……” 楚家陷入混乱的时候,在与仓库相隔一个小花园的阁楼里,传来几声压抑的轻咳。“咳咳……” 一只如玉的柔荑轻轻拍打着楚正阳的背部,为他顺气:“父亲,您去歇息吧。剩下的交给女儿。” 脸色青白的楚正阳,本就因为之前受伤而导致气血不好,此刻再看向那陷入火光中的仓库,眼中的冷色更甚。听到身边女儿的话,便点了点头:“如此,就辛苦阿离了。此事过后,必要答谢水公子。” 楚清笑笑:“放心吧,女儿知道如何做。父亲先去歇息,明日还需您为楚家商号击鼓鸣冤。” 这句话,让楚正阳双眸一凝,再次重重的点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楚家被扈家步步紧逼,若他楚正阳还能继续隐忍下去,那么楚家商号不如直接关门大吉算了。 最终,楚正阳在小厮的搀扶下离开阁楼。楚清站在窗边,看着那火势渐息的仓库,冰冷的眸中,冷笑连连。 如果不是今夜水千流来报信,恐怕这一次真的会被扈家得逞。扈家……哼,等着吧。既然这场戏是你们先唱起的,那么结局如何,就要由我楚家来定了。 身后,站着名柳和扶苏,两人看着楚清那清瘦却挺拔的背影,不时交换眼神。跟在楚清身边这段时间,他们早已不再是之前那单纯和有些小聪明的少女少年。 楚家仓库被烧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住在附近的居民也都被这冲天的火光惊醒,纷纷出来观望。 当明白事情原委之后,他们听说本就重病的楚老爷一怒之下昏迷过去,夫人忙着照顾,只剩下楚家独身的千金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家中奴仆救火。可惜,在大火扑灭之后,仓库早已经没了半点模样,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也早已经被大火烧毁。 听说,那绝美柔弱的楚家小姐,在看到这一幕时,直接瘫软在地上,哭哭啼啼,不知所措。 当然,这并未让人们看不起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的命运多舛。先被传出是草包,后又被休,接着好不容易洗清了点名声,家中又遭此大劫……这一下,恐怕楚家是完了。而她这个年纪,有貌美的小姑娘,恐怕之后的命运会更加凄惨。 “啧啧~,我就说这楚家的千金是个扫把星,早在被休当日就去姑子庙陪伴佛祖,说不定,今夜楚家就不会遭此横祸了。”围观的人群中,有嘴碎的妇人颇为幸灾乐祸的道。 只是,她这句话,引来的却是大多数人的皱眉,只有小部分人附和。 安宁城另一边的扈家,此刻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传递消息的不是别人,而是那纵火之人。当他得意洋洋的拿着扈家给出的好处离开之后,刚进入一条深巷,却突然觉得脖颈一疼,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楚家大火扑灭,外面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楚清哭累了,在名柳的搀扶下回到梨园,才一脚踏入房门,便对上了斜躺在榻上,对着她笑得意味不明的水千流那双玩味的眸子。 楚清松开名柳的手,挺直腰杆。哪里还有半点娇弱的样子:“名柳,你先下去吧。” 名柳警惕的看了水千流一眼,垂下眼眸,低声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替小姐关上房门。虽说男女共处一室并不好,但今夜如此情况,若是被人发现深夜小姐屋里有个男人,却更不好。 水千流望着楚清拿出手绢,擦掉眼角泪痕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你还挺会演戏。” ------题外话------ 【感谢星期八、的票票,么么哒~!】走过,路过,收藏一个呗!看我呆萌呆萌的黑镜框~0。0 【047】击鼓鸣冤 楚清嘴角挑起,清幽的双眸对上水千流:“非也,小女子只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况且,女儿家本就是水做的,流几滴眼泪也不难。” 说完,她一改之前在外那番柔弱、可怜的模样,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几口便喝了下去。那丝毫不文雅的动作,让水千流不禁挑了挑眉。 “今夜之事,多谢。”解决了口中干涩之后,楚清转眸看向水千流,语气真诚的道。 这番感谢,倒是让水千流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每一次楚清对他都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母狮子,何时会如此语气对他说话? “举手之劳罢了。”心中虽感意外,水千流却表现得满不在乎。 楚清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中的意思,是在询问这位坐在她榻上如自己家一般的爷‘事情也都结束了,您老啥时候移驾贵臀,本小姐演了一晚上的戏,很累需要休息好么?’ 可惜,不解风情的某爷,却无视了这赶人的眼神,反而兴趣十足的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楚清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一冷,却不答话。反而站起来,走向床边,背对着水千流,开始解起衣衫。 这举动,让水千流一愣,反应过来后,双眉一皱,眉宇间似乎有些不悦。 最外面的薄衫已经被楚清扔在了地上,绿色的儒裙也从身上滑落。楚清旁若无人的脱着衣服,而水千流则双眼如电的紧紧盯着她的后背,似乎两人都在叫着劲,看谁能是最后的赢家。 白色的里衣已经被解开,露出香滑的颈部和圆润的肩头,在脖子上还有着肚兜的细绳。楚清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却越发具备一直难以言喻的魅力。 身后的水千流盯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影,漂亮的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突变的异样,让他心中咒骂:‘该死!’ 此刻,他并未发现楚清手指上传来的颤抖。她前世今生都从未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宽衣解带,若不是想要逼走水千流,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做。 眼看着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身后的人却无半点动静,这让她心中莫名的慌乱起来。似乎,她这快刀斩乱麻,斩的位子不对…… 一阵清风突兀吹过,让她脖子一凉,下意识的将里衣拉紧,转身—— 榻上,早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那细微的褶皱,表示着那里曾经有人坐过。靠近榻的窗户在风中轻晃,那微凉的夜风,让楚清勾唇,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不速之客已经离去,想起明日的事,楚清很快就平复心情,安然睡去。只不过,她是没心没肺的睡了,却让落荒而逃的水千流带着一身的燥热直接运气轻功‘飞’到了瑶池,‘噗通’一声,扎入水中。 夜里的瑶池依然如同仙境一般美好,那刺骨的湖水,将那颗被楚清无意中点燃的心渐渐冷却。将自己沉在湖底的水千流,任由湖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那脸上纠结的表情,似乎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会对一个少女而动情。 当然,这个动情只是指生理上的。但是,正因为这样,才让他这个天下第一公子感到羞愤。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女子面前失态,被逼得如此。 楚清……很好很好…… 突然,沉在湖水中的水千流睁开双眼,邪肆的表情将他原本谪仙的气质冲淡,反而多了几分魅惑和妖娆。 湖边,一道黑影漠然站着。夜风吹过湖面,不时将冰冷的湖水推到他的脚底,可是他却不曾退让一分。 黑影皱着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平静的湖面,他似乎不明白今晚自己的主子抽了什么风,大半夜的跑到瑶池里泡澡。当然,对于自己主子不羁世俗的行为,他也早已经习惯,更不会不知死活的跑去询问。从他的经验中来看,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夜,如此过去…… 当第二日清晨来临之际,早市未开,安宁太守府门前的打鼓就被人敲响。使得府内当差的衙役们,都慌忙穿戴,急匆匆的打开紧闭的大门。 “楚员外?!”当值的捕头李虎一见敲鼓的人,就是一愣。 外面击鼓之人正是楚正阳,此刻,他由楚清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将鼓槌放回原位,对着李虎拱手抱拳,声音孱弱,表情悲苦:“楚某被奸人所害,还请李捕头和刘大人为楚家商号做主。” “这个……楚员外有话好说。”李虎一脸的莫名其妙,扶住楚正阳的双手,抬头看了一眼,戴着面纱的楚清。后者却一直低垂的眼眸,那副神情楚楚可怜,引人怜惜。 楚正阳作势抬手拉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抬头看向李虎,小心翼翼的询问:“大人可起身?” 李虎讪笑着:“大人自然已经起了。”心中却道,你这大清早的就击鼓鸣冤,太守大人又如何睡得了好觉?只怕不醒也已经醒了吧。 果然,等楚家一行人被接入衙内时,穿着官府的安宁太守,刘贺刘大人已经整理着帽檐,出现在公堂之上。 这楚家昨夜刚遭大火,此刻不去统计损失,却一大早就来击鼓告状,引得不少百姓都围在了衙门外,踮脚张望,希望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楚正阳携女进入公堂,身后跟着管家和扶苏、名柳,一行五人进入公堂之后,便按照南楚的规矩向坐在堂上的刘贺行礼。 “草民楚正阳拜见大人。” 说话间,早已经写好的状纸,已经由李虎递给了脸上也有些睡意,神情不佳的刘贺手中。 左侧的师爷也磨好墨汁,等待着大老爷的开口,开始审案。 刘贺原本心中就有些责怪楚正阳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看着状纸时也是漫不经心。可是,当他看到状告之人时,带着睡意的双眼却突然睁大,眨了眨眼对着楚正阳再次确认:“楚员外,你要状告扈员外派人纵火少了楚家商号的仓库?” “请大人明鉴!”楚正阳匍匐在地,那姿态已经表明了一切。 南楚律法,打官司,只要有原告,就必须要传被告上堂。就算依靠扈家财力堆砌政绩的刘贺心中再如何不愿,此刻也不得不让李虎将扈博易请来过堂。 而楚家的人跪在堂前,却好似被他遗忘,并未让他们起身。这样的一幕,落入楚清的眸底,让她的眸色变得更加的冰冷。 【048】皇子旁听 安宁首富被状告纵火行凶,这样的大新闻自然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安宁城。太守衙门外,已经里外三层的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而在公堂之上,等待着扈家人到来的刘大人,也在悠闲的喝着茶,跪在堂前许久的楚家人反而落了尴尬。 百姓之中的议论之声窸窸窣窣的传来,一旁的师爷看不下去,便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走到刘贺身边,附耳轻语:“老爷,还是让楚家之人起来再说。别让外面的人以为你偏袒扈家。传了出去,可是对官声不利的。” 被师爷一提醒,刘贺愣了一下。小眼珠一转,拍了拍肚子,假咳一声:“堂下之人先起来吧。” “谢大人。”在楚正阳的带领下,楚家五人站了起来,只是那双腿膝盖上传来的酥麻,让他们双腿都有些颤抖。 楚清沉默的低垂着双眼,身上的气息渐冷。被她搀扶着的楚正阳好似感受到她身上的不忿,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楚清强笑了一下。她原本以为在楚家,她可以悠闲度日,不再卷入任何纷争,也不需要再去看谁的脸色。此刻,她才明白,在这个朝代,生活在底下的人,永远都要低人一等。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的脑袋,时时刻刻要去对他人奴颜。 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楚清的双眼微眯了一下,心中某种情绪开始滋生。正在这时,衙门外传来一声唱喝:“三皇子殿下到——!” 声音一起,从刘贺开始,先是一愣。接着,这位安宁的父母官大人,才从高位上跑下来,指挥着所有人跪在地上,准备迎接三皇子殿下的到来。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楚清心中狐疑,与楚正阳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再次与众人一起跪下接驾。 “恭迎三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统一的词汇,不怎么整齐的强调,让在场的人都匍匐在地,等待这位尊贵身份的人出现。很快,在衙门口,就出现了这位一身银色长袍,犹如莲花般纯净,绝美的皇子殿下。在他身边,自然是形影不离的银姬姑娘,她的容貌依然被面纱挡住,让人看不真切。只是,在他另一边,却站着一个略微得意的人影,正是此次楚家状告的对象,扈博易。 “微臣刘贺,恭迎三皇子殿下。”刘贺再次道。 “众位都起来吧。”依然让人感觉到飘渺的声音传来,听在众人耳中犹如仙乐一般。 衣摆交错之间,众人纷纷起身让道,低头不敢冒犯。甲胄之声,让人不寒而栗。虽说这些是皇子的护卫,可是,如今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却伴着扈家之人过堂,这其中说明了什么呢? 刘贺飞快的转着眼珠,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迎了上来:“三皇子殿下,请上座。”说着,就要请赵晟皋到主位上坐下。 可是,赵晟皋却微微一笑,那笑容的疏离若隐若现:“刘大人不必拘礼,此乃公堂之上,本殿只不过是恰巧路过,旁坐听审罢了。大人该如何还需如何,不必理会本殿。” 刘贺低垂的头,嘴角一抽,心道:这话说得轻巧,您这一尊大佛陪着扈家老爷一起过来,其中含义已经很清楚了。无论这案中曲直如何,我这审案的天平都得向扈家偏移。 这话里话外,已经全然忘记之前自己故意刁难楚家,甚至从心中就不打算得罪扈家的想法。似乎已经将最终的结果归结于这突然而来听审的三皇子。 “来人,给三皇子看座。”那么多人看着,刘贺也不便继续推让,只得吩咐人端来椅子,让赵晟皋坐在公堂旁听审。 之后,又想了想,也让扈博易坐在一旁。 这一下,前来状告之人还站立在堂中,而被告之人却堂而皇之的坐在皇子身边,那表情好不得意,让围观之人都看出了些玩味出来。 楚清眼底闪过冷芒,此刻却不便开口。因为,她如果没有错觉的话,她感受到了两道眸光的来回打量,带着审视,而且清冷。而这双眸光的主人,定是那如白莲一般的美男子。 他在看什么?为何注意到自己身上? 楚清在心中思索,眼眸垂得更低。 啪—— 惊堂木拍下,也阻断了各人心中的思绪。纷纷把注意力转到刘贺身上,这一下,让他略微不适,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 毕竟,他为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开堂时,有皇子坐在一旁听审。 咳了两声,刘贺脸上一变,对楚正阳厉声道:“楚正阳,你状纸上说扈员外买凶纵火,烧了你家仓库,可有人证物证?” “启禀刘大人……”楚正阳张嘴欲说,却突然被站起身对刘贺抱拳拱手的扈博易打断。 刘贺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悦自己审案的节奏被人打断,却堆起笑脸,态度和善的问道:“扈老爷有话?” 扈博易全然不把刘贺的表情看在眼里,只是一位三皇子坐在身边已经让他心中底气十足。他神情倨傲的看着楚正阳,嗤笑:“我也要状告楚家违约,无法按照合同上的时间,交出货物,导致我扈家商号的货源短缺,还请大人明鉴,让楚家按照合约内容赔偿我扈家损失。” 这话一出,楚正阳脸上闪过怒意,却被他握拳强忍下来。楚清则是神色淡淡,没有任何表示。 刘贺眼珠一转,立即附和:“那扈员外的意思是,这楚家交不出货物,所以自己将仓库烧了,以寻借口,并将此事推到扈家身上,企图蒙混过关?” 扈博易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点了点头。同时,又痛彻心扉的指着楚正阳:“楚老弟,咱们合作多年,若是你有难处不妨说出,看在你我多年交情上,我是定不会为难的。你又何苦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让我等安宁商贾寒心?” “你!”楚正阳怒火中烧,双眼死死的盯着一旁做戏的扈博易,几乎要喷出火来。 而那白莲般的男子却双眼假寐,好像此刻公堂上的事丝毫引不起他半点兴趣一般。围观的百姓,此刻也纷纷议论开来。有些人记着楚家商号的好,不愿相信扈博易的话,而另一方显然是扈家这一边的,不断在人群中用言语挑唆。 公堂上嘈杂之声四起,让刘贺不得不拍下惊堂木维持秩序。 众人声音一静,一道幽若空谷般轻灵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今日是交货之期,今日未过,扈老爷又如何得知楚家商号交不出货物呢?” ------题外话------ 吼吼~!明天章节有惊喜,王爷驾到……众妞们还在等什么?赶紧收藏哇!么么么么么~ 【感谢157*5936的票票和钻钻,兮子拂衣的鲜花。么么哒~】 【049】逍遥王到 这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公堂之上,显得格外清楚,不仅让众人都愣了一下,还让原本假寐的赵晟皋抬起眼睛,饱含深意的看了楚清一眼。 那一眼,带着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似乎想要将她看穿。 “一介女子,公堂之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反应过来的扈博易拂袖冷哼,充满了讥笑的看着楚正阳,嘴里奚落:“楚老板,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公堂之上也是一个闺阁女子能够来的吗?” 南楚律法之中,并无规定说未出阁的女子不能上堂。但是,在民间来说,未出阁的女子一般都是养在深闺的,这种与人对簿公堂之事,自然不需要她出面。而今日楚正阳带着楚清一同前来,确实是让人不解。 实际上,楚清今日出现在这,除了是不放心父亲带伤与人对峙之外,另外就是想知道古代审案过程。在她经商生涯之中,不是没有与人上过法庭解决纠纷,她想看看在这个时空的审讯如何,只是目前的结果,让她颇感失望。 “扈老板,我楚家家规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将怒意掩藏的楚正阳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丝毫不在乎那话中的讽刺之意。 扈博易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刘贺左右看看,又偷偷向三皇子望去,却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楚正阳,按照你的意思,那扈家订单上的货物,能够如约交出喽?” 虽然刚才提出来的是楚清,但刘贺却直接将此划到楚正阳的名下,同样无视了楚清的存在。即便她‘博览群书’帮助圣上解开疑惑,的道御赐的‘慧眼识宝’牌匾也一样。在他的心中,楚清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得到牌匾也不过是侥幸。 事实上,恐怕在楚家获得御赐牌匾之后,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对此,楚清只是垂下眸光,嘴角弯弯,只是那面纱后的笑意,却无人能懂了。 扶苏和名柳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上堂之前,楚清吩咐让他们不言多听,都想。此刻,他们都在揣摩着各人的表情和话语,思考着。 太守大人的问话,楚正阳只能抬头回答:“禀大人,若草民所料不差,此刻我楚家商号的账房已经押运与扈家交易的货物前去扈家商行交割。若大人有疑虑,看差人前去查探。” 扈博易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感觉突然升上心头。 只是,还未等他说话,刘贺便吩咐衙役迅速赶去扈家商行。 此刻,公堂之上又安静下来,似乎要等待着那前去的衙役回禀之后才能继续。刘贺陪着三皇子饮茶,而扈博易却心思不定的盯着楚正阳,他身后的管家早已经悄悄离去,怕是也担心其中有变。 很快,前去探查的衙役和扈家的管家一前一后,一明一暗的返回。带来的结果都一样,楚家已经顺利交货,而扈家在挑不出毛病的情况下,货物已有大掌柜签收。 这个消息,让扈博易脸色一变,双眼阴沉的盯着管家,让后者颈后寒毛乍起,缩了缩脖子,低头退了下去。 结果出人意料,既然楚家与扈家的交易不受影响,那自然扈家之前对楚家的控诉便不成立。 刘贺此时鬓角滴落一滴冷汗,想要从三皇子那里得到指示,看到的依然是对方假寐的神态。急得他心中冒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若是按照正常断案,那扈家此刻可是楚家仓库失火的嫌疑人,可是扈家身后似乎又站着一个三皇子,让他两难。 憋了半天,刘贺才憋出一句话:“既然交易完成,那你楚家为何说货物被烧毁?” 垂眸而听的楚清微微一笑。这时,楚正阳疑惑的看向刘贺:“大人,我何时说过被烧毁的货物是给扈家的那一批?” 噗——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刘贺一口气憋在嗓子中,不上不下,让脸色也变得发紫。自然,扈博易的脸色也就越发的阴郁了。 见无人说话,楚正阳转眸看向扈博易冷笑:“我倒是想问问扈员外,为何一听我楚家仓库失火,就断言今日合约无法履行?这番急切,倒是让人误以为您巴不得扈家的货物被一把火烧掉才好。” 扈博易双唇紧抿,死死的盯着楚正阳,几乎想要撕下他身上的肉。 公堂之上,气氛尴尬。 刘贺再次向三皇子求救,终于,这位身份尊贵之人,轻弹了一下银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的开口:“楚家状告扈家买凶纵火,又有什么证据呢?” 这话轻飘飘出口,却将一切打回圆点。似乎,他料定楚家拿不出证据一般。 楚清眉头轻蹙,她之前让楚正阳拜托振威镖局中人去寻找那纵火的歹徒,如今却还没有消息。但按理说,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此刻这三皇子的一句话,却让她感觉情势不妙。 莫不是那人落入了扈家手中?楚清不由得抬起双眼,看向赵晟皋,清幽的双眼对上他的双眸,他的眼底一片纯净,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再次垂眸,楚清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捏紧,她希望振威镖局的镖师们不负众望,将那最有利的人证及时带上公堂。 咚咚咚—— “外面和人击鼓?”突兀的鼓声打破了公堂上的沉默。刘贺伸着脖子询问,不等他派人前去查看。 便听到一个嚣张的声音嚷嚷:“散开散开!逍遥王到此,还不让道?” 逍遥王! 一听这个词,众人色变,就连原本云淡风轻的三皇子殿下都睁开了双眼,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而银姬此刻却将眸光落在他的背影之上。 刘贺脸色一变,连滚带爬的从公堂之上扑下来,那情形可比之前迎接三皇子时,更加胆战心惊。 楚清眼中闪过疑惑,眼神中却有些期待,想要知道她一穿过来就有耳闻的逍遥王是何等模样。 “滚开!本王要告官!”人未现,一道嚣张邪肆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题外话------ 【感谢绝色玲珑的票票和鲜花,么么哒!】 【050】对簿公堂 “滚开!本王要告官!” 人影未现,嚣张跋扈的声音到先传了进来,让跪地一片,神情惶恐的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果然是纨绔之王,仅仅是声音就充满了纨绔之气。 当然,在这之余众人也幸灾乐祸的偷瞄早已经满头冷汗的刘大人。这位祖宗嘴里说的是告官,可实际上的情况可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若是刘贺处理不当,以当今天子对逍遥王的宠爱程度,恐怕…… 各种思绪中,却无人注意到,坐在原地不动的三皇子,在听到逍遥王的声音后,低垂的双眸中,那清澈的眼底涌现出一股复杂难懂的情绪,最后都在嘴角上化成一抹淡淡的莫名笑意。只是,若是此时有人注意到那笑容,定会觉得有些森冷。 高贵的紫从堂外袭来,却无人敢抬头看一眼,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触怒了这位爷。 “恭迎逍遥王爷千岁……” 依然是独属于皇家的唱喝,只是比起之前的三皇子来说,众人对逍遥王的声音多了一丝恐惧。想必,他在外的名声铸就了他的‘威名’。 楚清从善如流的与众人一起跪拜低头,眸光落在那黑紫色的缎面靴子上,还有那随着步伐摇摆的深紫色衣摆,那双大脚,让楚清不用抬头就能判断出来人身材的高大。 “这里是谁当家?”嚣张的声音再次响起,楚清翻了翻白眼,光听这声音,她就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鼻孔朝天的家伙。 “是下下官。”刘贺赶紧擦着汗,原本就不算太直的腰杆此刻更像是虾米一样,来到那人跟前。 “是你?正好,有个小贼敢偷我钱袋,你看怎么处理吧。”说着,紧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侍卫便将一个五花大绑,被揍得青红白紫的家伙给扔在了公堂的空地上。 话中说着好似客气,但实际上刘贺心中都快哭了。若是处理得不好,恐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同时心中也把那贼人咒骂半死,居然不知死活的去偷逍遥王的钱袋。 呜呜—— 嘴巴被堵住的支吾声响起,在整个安静下来的公堂上显得格外刺耳。 那被逍遥王逮住的贼人仿佛有着莫大的冤情一般,看向人群中的扈博易,只是可惜后者此刻正低埋着头,没有看向他。 此刻唯一注意到的,恐怕也就只有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的三皇子赵晟皋。他清冷的眸光落在那贼人身上,闪动了一下,突然笑着站起来:“逍遥堂兄,没想到居然在此见到你。” “小三儿?”那声音中多了丝惊讶。好似此刻才注意到这皇家兄弟。 不过,在楚清心中此刻也才清楚,这天下第一纨绔居然是南楚皇帝的侄儿。难怪如此,都能封王,想来是世袭王位吧。 只是,想起这逍遥王对三皇子的称呼,让楚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小三儿?噗…… 好在,对这个词有着不同理解的只有楚清一人,其他人并无异样。 这时,又听三皇子道:“堂兄为何戴上这半张木质面具?莫不是又从哪里寻来的玩意儿。” 逍遥王嘿嘿一笑,故作神秘的道:“你不觉得这样躲在面具后看人更有趣么?若是碰到美貌的小娘子,本王一揭面具,岂不是惊呆她们?” 嘶—— 原来逍遥王最近喜欢玩这个游戏?无意间听到这番对话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纷纷想着要回去告诫家中女儿,这段时间勿要上街。 就连楚正阳都不由得捏紧楚清的小手,眉宇间的紧张怎么也藏不住。 “原来如此。”三皇子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只是邀请这突然而来的逍遥王入座。 此刻,似乎又回到公堂上,只是,这原本的一桩案件此刻却变成了两件,让刘贺再一次左右为难。 “刘大人按照流程办案即可,无需在意我与堂兄。”三皇子一句话,犹如天籁之音拯救了苦难中的刘大人。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又听到逍遥王冷飕飕的一句话飘过来:“是啊是啊!就把我们当做是普通人好了。也让本王看看这安宁治下是如何惩戒这些偷东西的恶徒,刘大人可要好生断案。” 刘贺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得再次讪讪的坐回位子上。两个皇家子弟盯着自己,一个是正经八百的皇子,一个是比皇子还有权势,受到宠爱的世袭王爷。 这两尊大佛,就如同压在刘贺的肩头上,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啪—— 惊堂木再次拍下!刘贺将心中的憋屈都发泄到那贼人身上:“堂下小贼何人?知不知道冒犯皇亲国戚乃是灭门死罪?” 一句话,将那被捆绑之人吓得小便失禁,尿骚味顿时蔓延整个公堂。这让刘贺更加恼怒:“来人,先将他押下去打五十大板!” 呜呜…… 那人拼命挣扎,终于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只是,这一瞧,各自表情却不一样,扈博易先是脸色一变,立即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一幕落在三皇子眼中,让他微微皱眉,眼中若有所思。 而楚清那双清幽的眸光则在这三人之间来回转动了一下,无意中扫过那紫色华贵的身影,那面具下光洁如玉的下巴和嘴角浮现出冷漠讽刺的笑意让她一愣。再看去,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楚清肯定,自己确实看见了逍遥王的那耐人寻味的笑容,不由得,她抬起眼看向那大名鼎鼎的逍遥王,对上的却是一双从面具中都带着笑意和趣味的眼睛。 她看不清眼睛的轮廓,却不知为何在那双眼睛里,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大人!小人没有偷逍遥王的钱袋,小的当时正从听从扈老爷吩咐去楚家纵火出来,又如何能去盗取逍遥王爷的钱袋?”在挣扎中,那人终于将口中塞着的布团吐出,可是为自己辩白的一番话,却让全场哗然。 ------题外话------ 向众美妞们咨询一下,文文上架后的每日更新时间,大家觉得什么时候好呢?可以在书评区回答哟。o(n_n)o~ 【051】王爷帮忙? 被逍遥王说是小贼的男人是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此刻,他终于能说话,为了不因为冒犯皇室而被灭门,急急将另一件事说了出来。 这话一开口,在场围观的群众便有一种‘哦~!’的了然神态,再看向扈博易那青红相交的脸色时,心中的念头都各自转开了。 只是,待大家回过味来,看着在这公堂上跪着一地的人,突然觉得,这哪里是两个案件,分明就是一个。楚家这边方才状告扈家雇人纵火,这边逍遥王就提着小贼进来,而好死不死的这小贼居然自己说自己是楚家纵火案的凶手!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由得,众人都偷偷把视线瞄到坐在三皇子边上,如一滩烂泥一般靠着椅子,抖着脚,即便如此不堪的动作做起来也让人感觉到贵气逼人的逍遥王身上。 同样,楚清与父亲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虽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找的人居然跑到逍遥王手里,但如今看来似乎形式已经改变,天平向楚家倾斜,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你胡说!不要在公堂之上血口喷人!”扈博易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那贼人,眼神中满是浓浓的警告。 可惜,此刻他的警告在贼人眼中远不如逍遥王那不可一世的笑容:“大人!小的怀中有证据!” “哦?证据!”剧情的转折让刘贺愣了一下,听到贼人这大声急促的辩护才下意识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贼人急急点头:“小的怀里有着事成之后,扈家给的尾款,银锭下还刻着扈家的记号。” 这话一出,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法发作的扈博易顿时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若这人是楚家带来的,他还可以反咬说是此人与楚家联合起来诬陷,可偏偏是南楚最不能得罪的逍遥王带来的,他简直无法开口强辩,就怕惹祸上身。 不自觉的,他扭头看向自己的靠山,三皇子。可是,此时这个病皇子好似体力不支似的,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这公堂上发生的一幕幕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王爷……”刘贺看了看贼人被五花大绑的样子,眼神犹豫的看向一脸看戏的逍遥王,那话中的意思显而易见了。 “阿禄,给他松开。”逍遥王一句话,原本站在他身后那黑衣侍卫如鬼魅一样飘过,再站稳时,那贼人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 刘贺一个眼色递过去,李捕头立即向前弯腰从那贼人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双手递到前者手中。 刘贺打开一看,倒出几锭银子,翻过去一瞧,果然,在银锭的底部都刻着扈家的标记。大户人家在金银上刻记号,本是防止意外丢失或者失窃,如今扈家的银子却变成了罪证。 当锦囊出现的那一刻,扈博易全身的力气几乎被抽空一般。这一局他输得太冤,原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却不想被一个逍遥王搅局。就连原本以为是棵大树的三皇子在这位世袭王爷面前,都有些不够看。 扈博易脸色苍白的强撑着,脑中已经在思索如何挽救。这一下,他赔偿金银是小,扈家商号丢了信誉才是大。 他的好女儿,给他出的好主意啊……思及此,扈博易原本涣散的眼神闪露一抹凶光。 相比于扈博易的颓败,楚家这边显得要心情好多了。之前受到的压抑纷纷散去,心中只等着大老爷宣判结果。 只是,楚清清幽的眼底却若有所思。原本,她的人证中还有扈少安,这个最近被她收买的花魁迷惑的纨绔公子,这将作为她最后打击扈家的底牌,为的就是防止凶手的翻供。可是,因为逍遥王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布局,也使得她这步棋暂时保留,这是好还是不好,此刻她看不透。 楚清再次看向突然变成一旁看戏的逍遥王,心中疑惑不断:此人,为何要帮她? 不等她心中想出结果,堂上刘贺小眼睛珠子一转,已经开始宣判结果:“扈家商号雇凶纵火烧了楚家商号仓库一案已经证据确凿。根据大楚律,扈家需赔偿楚家损失金额五千两白银,因人为纵火,纵火之人需牢狱一年,扈家家主牢狱两年,杖责五十。但,根据律法情节不严重者可交赎银相抵……” 楚清挑唇冷笑,重拿轻放么?既给了逍遥王的面子,也不至于得罪三皇子。这刘贺还真是深得为官之道的精髓。 只是,这逍遥王既然出面了,肯如此简单罢手? 楚清很想搞清楚这个逍遥王的目的,可是这时又从堂外进来一个同样黑衣的男子。此人一进来就目的明确的走到逍遥王身边抱拳行礼:“王爷,马车已经备好。青衣姑娘已经在芙蓉园里等着您。” 青衣是谁,在安宁城的大老爷们没一个不知道的。那是千金买一笑的花魁中的花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在这突然听到青衣的名字,无数人都向逍遥王投以羡慕的神色。 逍遥王闻言,双眼一亮,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再管之前之事,对属下催促:“阿禄,阿寿,我们快走,别让青衣美人等急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便往门外冲,刚到门边又折返回来,走到那贼子身边,一脚踩在对方背上,嘴里念念有词:“看你下次还敢惹爷。” 众人嘴角一抽,同时心中想道:果然是个纨绔子弟。 之后,这位爷谁也没打招呼,便匆匆离去,那迫不及待的感觉,让不少男子都会心一笑。 逍遥王离开之后,人群中隐隐传出一句话飘入众人耳中…… “当今陛下真是喜爱逍遥王,他身边的四大护卫福禄寿喜可都是御赐的高手……” 这句话,无疑让民间的众人更了解了逍遥王在皇室中的地位,却也让一直假寐的三皇子眉宇间飞快的闪过一丝莫名的怒意。 只有楚清微微皱眉不被这句话影响,因为在逍遥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味,只是等她想再分辨的时候,却再也无迹可寻,让她难以捉摸。 【052】皇子有请 莫名穿越,让身心疲惫的楚清原本想借着这得来不易的健康体魄,悠闲度日。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世安康。 可惜,天不遂人愿。种种算计,种种心思却一步步逼着她要反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楚家状告扈家,从明面上看,似乎是楚家胜了一筹,扈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是,楚清心中却知道,楚扈两家之间的矛盾却更加激化了。 从青楼那边传来的消息,扈博易在花大笔的钱免去牢狱之苦后,回到家中大发雷霆,人人遭殃,让扈少安都不得不逃出家门躲到了那青楼女子的房中。 恐怕等扈博易从气愤中冷静下来后,想着的是如何扳回一城吧。 只是,楚清却没有想到,扈家的动作会那么快。扈家,联合安宁所有商号一起打压楚家商号,商号里堆积的货物没有订单,只能沉默下来。 初秋,清风里已经带着些许凉意。楚清走下小轿,将身上的披风拉紧,在名柳的陪伴下,向坐落在花丛中的牡丹亭而去。 这段时间下来,名柳已经成熟很多,不再动不动就哭泣,也不再事事好奇。或许,应该说她如今只是把好奇放在心上,学会了动脑子去想。楚清从未想过要把名柳塑造成如何,只是希望这个从小陪伴她的丫头,能够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 而扶苏,她已经将这个外表文秀,内里却如同野兽般的少年交给了父亲,让他从最基础的东西学起。这个少年,她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他能不负所托。 牡丹亭外,皇家侍卫层层把守,名柳与楚清呆久了也染上几丝面对权贵的不卑不亢,淡定从容的将名帖递上去:“我家小姐受三皇子之邀前来。” 那侍卫仔细检查了名帖之后,派人前去通报,自己则侧身放行。 楚清抬起额头远眺,在远处的牡丹亭中,早已坐着白衣翩翩之人,那不曾相离的银衫女子依然守在身边。 这画面是美好的,毕竟赏心悦目的容貌和雍容华贵的气质已经足以让所见之人,心中震撼。此刻,楚清已经忘记了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大美人的事实,只是将这美好得不忍破坏的一幕悄悄的收纳眼底。 此时,通报之人已经到达亭外,向亭中之人告知楚清已到。 隔得太远,楚清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却清楚的看到那如莲花般洁净的男子因为侍卫的话,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泛出点点笑意,那笑容如芙蓉花开,瞬间暖心,让楚清心中不由得一抽。 藏在袖口中的五指握紧,那苍白脸色下的笑容,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曾几何时,自己同样强撑着微笑示人,那人还曾说过自己的笑容就如向阳花一般,虽然淡,却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小姐?”察觉到楚清的异样,名柳低声提醒。 收敛心神,楚清重新露出一个醉人心扉的笑容:“走吧。” 名柳点点头,不再言语。她看得出小姐有心事,但小姐不说,她也无从相问。在她心中,只盼望小姐快活自在的活着,那些折磨人的事莫要在牵连到自家的小姐。 思及此,她偷偷抬头看向那远在亭中的尊贵之人,心中疑惑。她不明白,三皇子殿下突然邀约自家小姐是何含义,一直以来,这位天之骄子,不是与扈家走得更近么? 莫不是因为前几日扈家败诉之事,让他来寻小姐的麻烦?可是也不对,即便真的是要寻麻烦,那也应该是去找老爷才是,怎么来找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突然楚清的声音出现在名柳耳边。 “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继续走下去,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豁然开朗。” 名柳点头:“名柳记住了。” 话语间,两人已经行至亭前,楚清带着名柳对亭中之人款款施礼:“民女楚清,拜见三皇子殿下。” “楚姑娘无须多礼。”清冷中带着飘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第一时间免除了楚清即将跪在地上的行为。 楚清心里吐了口浊气,腹诽道:若是将来有机会见到这个国家的君主,她一定什么也不要,只求免了她这动不动就要跪拜的规矩。 这不是楚清自大,而是她知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她定然是因为手中有着令皇权都不得不顾忌的势力,否则以她平民之女的身份如何能面圣? 此时此刻,这不过是她心中的一句腹诽,却不想在未来却变成真实。 【053】三皇子的消息(入V通知) 楚清站直身子,目不斜视,等待着三皇子的话。毕竟自己是被他约来的不是?主人都不着急,她一个客人着急什么。 “银姬,请楚姑娘入座。”赵晟皋淡淡吩咐。说完,又轻咳了两声。 银姬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向楚清走来:“楚姑娘请坐。” 楚清微微颌首,脸上笑容未变,按照银姬的指示坐下,而名柳则低头不语跟在她身后。 赵晟皋望着这个脸上一直泛着笑容的少女,那沁人心暖的感觉让他咳疼的肺部得到一阵舒缓。第一次,他知道一个人的笑容能够缓解病痛。 或许是被打量得太久,让楚清疑惑的抬起精致绝美的小脸,看向赵晟皋。后者对上那清幽的眼神先是一愣,突然笑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 “楚姑娘很是疑惑本殿之约?”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难以抓住的无垠,好似就在耳畔,又好似远在天边。这种隐藏着一丝虚弱的声音,曾经是楚清熟悉的,而这种强撑着的坚强也让她微微心痛。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在心痛眼前的男子,还是心痛自己已逝的前世。 收回飘远的思绪,楚清不假思索的点头:“不仅楚清不明白,就连楚清父母也感到惶恐。” 赵晟皋一笑,在阳光下让人感到透明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桌上的玉杯:“本殿听说最近楚家商号寸步难行。” 如深潭的眸底闪过一丝冷芒,楚清换上懵懵懂懂的表情,无辜的看向面前这个男子:“生意上的事,楚清不是很清楚。” 那懵懂的绝美小脸,无辜的眼神,若是一般人,恐怕真的会被她骗了去。可是,赵晟皋不会忘记那日在公堂之上,这个小人儿那仅说的一句话,直接将扈博易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将住。 若真的不懂,真的不清楚,她又怎么会适逢其会的说出那句话,搬回了局面? 对着赵晟皋那饱含深意的微笑,楚清眨了眨眼:“殿下叫楚清前来,就是问此事?可惜楚清无法解惑,不若待我回家问问爹爹,再告诉殿下您。” 见她如此撇清,赵晟皋也不再追问,只是笑道:“无碍,本殿也只是随口一问。见楚姑娘如此轻松淡然,想必楚家商号之事,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 “那殿下今日叫楚清前来……”一路上,楚清都在思考着三皇子约来过来的意思是什么。 在她看来,三皇子愿意陪着扈博易上公堂,心中必然更贴近扈家一分,可是此刻他却又找来自己,而不是自己的父亲,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可惜,赵晟皋此刻却卖起了关子,只是自顾的说着:“听说盐城来了一批海外商人,正在寻求贸易之人,想要用海外的珍奇异宝换取我国的茶叶、瓷器还有丝绸。” 阳光之下,欣赏美男是楚清愿意做的事,只是,在此刻她眼中看来,那晶莹剔透的皮肤下,却隐藏着这个男人看不懂的心。 这句话,分明就是给楚清提示,解决楚家商号危机的关键。可是,他又处于什么原因告诉她?他要帮楚家?别说楚清不信,恐怕连名柳都不会相信。 楚清按下心中疑惑,缓缓摇头:“楚清不明白。”这话中含义很多,到底是不明白这位尊贵之人话中之意,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 赵晟皋一拂袖,站起来,走到亭子边站住,背对着楚清,双手背在身后,远眺山景:“楚姑娘若不明白,只要回去后将原话带给令尊便可。” 楚清稀里糊涂的被下了逐客令,当小轿走远之后,银姬站在赵晟皋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有话就问吧。”似对她的情绪有所感知,赵晟皋淡淡的道。 银姬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中的情绪,也挡住了她所有的情感:“银姬不明白,既然殿下看好扈家,此时为何又要帮助楚家。” 赵晟皋缓缓转身,清冷的视线从银姬身上划过,令后者犹如针扎。“扈家的家底丰厚,最主要的是,扈博易是一个好掌控的人。但是这几次较量下来,楚家也显露锋芒,若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够把扈家踩在脚下。我需要一个听话的奴才,也需要这个奴才是个聪明的人。否则,岂不是很累?只是……”他皱了皱眉,犹豫一下又继续道:“这楚家的情况有些看不清,且继续看下去,看看到底谁是虎,谁是猫。” “主子想利用这次外商贸易的机会,看看谁最适合留在主子身边?”银姬抿唇而道。 银姬的话,让赵晟皋傲然一笑,清冷的声音飘过:“起风了,回吧。” …… 楚清回到家中,并未返回房间,而是陪着母亲用完晚膳,又等着在外忙得焦头烂额的父亲回来,才告辞母亲后,与父亲一起去了书房。 当她将三皇子赵晟皋告诉她的商机一字不落的说给楚正阳听后,这个久经商场的楚老板,也一时三刻猜不透这位爷的用意。 楚正阳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楚清不急不缓的为他添了杯热茶。“父亲,坐下歇歇吧。” 听到女儿的声音,楚正阳这才停下脚步,走到桌前坐下,喝了一口茶,他叹气道:“这位皇子想要做什么,为父也猜不透。但是,这个消息对于此刻的楚家来说,确实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所以扈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楚清接口道。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三皇子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楚家,也就有可能也告诉扈家。何况,盐城离安宁本就不远,安宁又是商贾聚集之地,若是有海外商旅过来,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 这件事对楚家来说是商机,对其他家族来说同样也是。所以,能不能抢到这个贸易权,恐怕还是未知之数,就算能抢到,在这其中的过程也不会容易。 从商业上来说,这就是一场恶战。 “扈家……和三皇子……”楚正阳皱眉,这几日,每次当他想起当日状告扈家时,三皇子纡尊降贵陪同而来的情景,就如鲠在喉,难受极了。 想起女儿身上受的委屈,想起自己苦苦经营的商号如今摇摇欲坠,他心中不免有些憋闷。 “爹爹也无需想太多,不管那三皇子想要做什么,此刻,他将此消息透露于我们楚家,那就说明,他与扈家还未完全一条心。”楚清出声安抚。 楚正阳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不管怎样,我们尽力而为。至于扈家……”楚正阳低下头,眼中突然浮现厉色:“即便楚家没了,我也要从扈家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块肉。”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楚清还在想着之前在父亲脸上出现的那抹狠戾。她从未想过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如儒生般的父亲会有这这么一面。 再一次,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家,对这对父母还欠缺着很多的了解。 带着无数的疑惑,楚清回到自己的房间。名柳已经为她放好了洗浴的热水,等在一旁伺候她沐浴更衣。 将外衫脱下,名柳对楚清道:“小姐,奴婢就先出去了,一会再来伺候。” 楚清并不习惯自己洗澡的时候,有人围观。所以,在她顶替了原楚清之后,也多了这个洗澡时不需要人伺候的规矩。 点点头,楚清吩咐:“也无需加热水了,你先到厢房休息,半个时辰后再进来。”这满桶冒着热气的热水,足够让她放松下来,驱除疲劳,也能好好思考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疑问。 直到今天,楚清突然觉得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简单。这里的人似乎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所做的事都带有自己的目的。就连在她心中最单纯的楚家,好似也有着不同寻常的一面。 白色的雾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将这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的空气升温,就连刚脱下衣服,准备踩入水中的楚清,那雪白如玉的肌肤上都被晕染开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玉足如水,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划开一圈圈涟漪,随着水面的激荡,楚清将自己整个身子埋入温热的水中。 舒适的水温,在第一时间祛除了她身上的疲劳,让她彻底放松下来。脖子靠在木桶边缘上,仰着头闭上双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秀发为了不沾水,被名柳盘在发顶,更显示出了楚清优雅而光洁的脖子,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任由雾气在上面凝结成小水珠,睫毛下,一排淡淡的阴影使得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有一种一戳就能戳出水的感觉。 这个年纪的楚清,就像是雨后新生的竹笋一样,清新、自然,带着生长的朝气。少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味道,却多了少女的静美。 热水拂过身体,那种酥麻麻的感觉,让楚清忍不住在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此刻的舒适让她暂时忘记了外界的烦扰,还有那些看不清的谜团。 只是,水花流过的声音,却让不知何时躲在房梁上的一道黑影差点一惊之下跌落。身下腾腾的雾气阻隔了他一部分视线,将那木桶中的人身影也变得若隐若现。 ------题外话------ 咳咳……妞们,商妃明天要上架了,求首订支持啊!么么哒~。 【054】喝与不喝,混血公子(求首订!) 水千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喝多了,有些醉意,看到此处熟悉便进来小睡一下,结果却看到如此情景。 下面水声响起,水千流转过头避开这‘非礼勿视’的一幕。虽然他生性不羁,可是如此窥视女子沐浴,也太无耻了些。此刻,他不能出去,也只能闭着眼睛默默等待了。 这样的尴尬,最好是对方不知道。否则……脑海中,突然出现楚清那双带着讥讽笑意的清幽眸子,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若是被她抓到,自己还不知道要被勒索什么。思及此,水千流更加确定不能让楚清知道自己身在房中。 此时的楚清,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的屋子里还躲着一个梁上君子。即便是她听力再好,也听不到武功高手本就比常人轻缓的呼吸声,何况之前水千流在睡觉,而此时又刻意的隐匿自己的身形。 流水淌过肌肤的声音继续,水千流虽然避开了这风光,更是闭上了双眼,可是越是这样,这种声音就越能打乱人心。 他此刻虽看不见楚清,可是脑海里却是楚清的模样,这些画面在他脑中翻腾不去,最后停留在上一次这个该死的丫头为了逼着他离开,当着他的面脱衣的画面。 突然,鼻下流下一行热流,在水千流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向下落去。 破水之声同时响起,楚清已经沐浴完毕,正从木桶中走出来,向一旁屏风上搭着的干净衣裳走去。那滴红色的液体从空中滴落,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掉入浴桶之中,与飘着花瓣的清水接触,渐渐散去。 见此,水千流趴在房梁上偷偷松了口气,赶紧抬手擦掉鼻下的殷红。同时心中也十分懊恼,怎地会对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而一连两次动了心。 木桶里的水已经冷却,雾气也渐散,水千流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这让他心中一轻。只要楚清离开,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那么这个精明得像鬼似的小丫头也不会抓到他的把柄趁机敲诈他。 原本,水千流是如此这般想的…… 可是—— 意外很多时候总是和预期相差很大。 本已经松了口气,等待楚清离开的水千流,此刻扶在梁上的手掌却感到微痒,低头一看,原来在身心煎熬的时候,不知何时一只蚂蚁居然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这本是无关紧要之事,水千流下意识的一甩,却不想这个动作造成了他的重心不稳,身子一滑直接从梁上掉了下来。 这还不到一息发生的变故,让水千流根本无从反应,只听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某人狠狠的砸入了楚清刚刚用过的木桶之中。 身后水花溅起的声音吓了楚清一跳,她抓紧里衣的领子转身,看到的就是在木桶水面上飘起的白纱……那花式,她曾经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水千流!”这一刻,楚清觉得自己的肺部几乎要炸开。而联想到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蹭’的一下,绝美的小脸变成了猪肝色。 少女恼羞成怒的声音穿过洗澡水的隔断进入水千流的耳中,后者心中苦笑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从水中坐起。 这少女用的浴桶在他高大的身形下,显得十分的不协调,几乎只要他一用力,这个木桶就会寿寝正中。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露出俊美无涛的面容。此刻的他虽然略显狼狈,可是那种‘出水芙蓉’的形容放在他身上也不会觉得突兀。 看清楚这张脸,楚清的小脸瞬间一黑,她已经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非礼勿视!”看着那双小手用力捏紧的样子,水千流赶紧开口。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着要赶紧安抚下这只已经处在暴怒边缘的母狮子。 楚清一愣,顿时气乐了。这个偷窥她洗澡的男人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对她说‘非礼勿视’?能再搞笑一点么? “水千流,没想到你的脸皮已经厚到了深不可测的程度。” 此刻,水千流也冷静下来。反正已经被抓住了,也不需要再掩饰什么。干脆,他大大方方的靠在木桶边上,双手搭在木桶边缘,挑唇笑道:“非也。楚小姐沐浴之时,在下并未偷看一眼。相反,在下不慎落水,这衣衫尽湿,楚姑娘却将在下全都看了去。说到底,还是在下吃亏了。” 楚清清幽的眼底杀机四起,这个男人是来搞笑的么?居然还有脸如此说?只是……楚清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只见他此时身上的白袍被水淋湿,变得透明,那胸前的风景若隐若现,打湿的发丝贴在锁骨上,修长的脖子随着喉结的上下移动,还不时有水珠滴落。就连下巴上也凝结出水滴,滴入浴桶之中。 这秀色可餐的一幕,让楚清脸色微微发烫。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南楚人,在她的心理上,她是一个已经快有三十岁,成熟思想,见过世面的女人。 男子的身体,她不是没有见过。虽然她没有尝试过男欢女爱,但是在前世那个社会背景下,她又怎会少接触?只是,从未有哪个男人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给她一种震撼。 此刻,望着坐在木桶中本该很窘迫的水千流,对着她那依旧放荡不羁的笑容,她突然觉得,男人美到一种极致,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也不减风情。 “君本佳人,奈何做贼。” 心中感想由口而出,却似细语低喃,让水千流听不清楚。 ‘出水芙蓉’皱了皱眉,这‘欲语还休’的感觉,更加增添美态。不是那种娘气娇媚的美,而是那种邪魅、妖孽的蛊惑。 收回心神,楚清发出嗤笑:“水公子对本小姐的洗澡水似乎很是中意啊。” 这调侃的语气让水千流眼角一抽,但很快就被淹没在眼中的笑意之中,他抬手用掌舀出些清水,递到鼻尖嗅了一下,任由水从指缝流下,好似故意的看着脸蛋微红的楚清:“不得不说,楚小姐的洗澡水是很香的。” 不要脸! 这是楚清心中对水千流此刻最直观的反应。一个大男人偷香窃玉也就罢了,居然还丢脸的掉进女人的洗澡水里,被抓包后还厚颜无耻的与她舌枪唇战,想要挽回颓势么? 楚清挑起嘴角的冷笑,此刻反而放松下来。 反正看没看到都已经发生,她总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更不会让水千流负责,她毕竟来自未来,对这些事可不如古代人那边保守到变态的程度。 当然,从她接触古代人的这段时间来,也没觉得古代人就有多保守,眼前这个天下第一公子就是其中的代表。 心中这般想着,楚清已经松开衣领。她已经穿好了里衣,并无暴露之处,相反水千流那若隐若现的风情,更容易引人遐思。 从屏风上取下披风,给自己披好,那悠闲的动作好似无人一般,看得水千流尴尬非常,那两条沾着水汽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沉默下来。 她想作甚? 水千流在心中问着自己,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趁机离开,以他的轻功,不会惊动到任何人。可是,却不知为何,他此刻却不想离去,反而期待这个总是让他意外,让他好奇的小丫头会如何对付他。 奇怪……为何我会期待这个小丫头对付我的方法? 这个突然的明悟,让水千流心中纠结得几乎要变成麻花。 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确定不会被某人的眼睛占去便宜之后,楚清转身面对那依然坐在浴桶中,一脸便秘模样的某男。 挑眉:“既然水公子也觉得这香汤不错,不如入口一饮,试试口感如何?” “你让我喝你的洗澡水?!” 水千流本楚清突来的一句话,震得脱口而出。 楚清突然笑靥如花的看着他:“饮了香汤,水公子也好早些回去休息,难不成还真打算赖在我楚家?我楚家可不养闲人,若是水公子执意留下,明个一早就到马房报到吧。” 水千流脸色一沉,笑容中的温度渐冷,双眼阴霾的盯着楚清,好似要将她射穿。这种仿佛被野兽盯住的感觉,让楚清感到双臂一冷,心道:武林高手就是武林高手,一个眼神就能杀人于无形。 随即,心中又冷笑:可惜,她可不是那种受不住半点惊吓的人,想用眼神逼着她屈服,还早了点。 她自觉,自己已经很仁慈了。试问,出了这样的事,哪一家的女子会淡定、大方的让偷窥者,喝口洗澡水就放他离去?恐怕扭送官府都算是轻的了。 所以,她双眼微眯,笑容更甚,更是给了水千流一个‘别不知好歹’的眼神。 这个眼神,彻底的激怒了水千流一直处在爆炸边缘的怒火。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的温度却冷得渗人。 好,很好!有胆子挑衅他,那么就准备好继续玩下去吧。 楚清被水千流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突,一种不妙的感觉突然从心中升起。正当她想要看清楚时,那眼神却已经被收回,换上了风情万种的笑意。 水千流再次以掌舀起早已冷却的洗澡水,这一次,他没有让水从指缝流走,而是凑到唇边,真的张开嘴,喝了下去。 这一幕有些出乎楚清的意料。她虽然提出这个条件,可是却料定以水千流那傲气的性格,绝不会这样做。却不想,这个男人居然真的喝了她的洗澡水。 突然间,她感到刚刚洗好的身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一般。 “果然美妙。”掌中的水喝完,某男还伸出舌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如秋水般的眸子流光百转的看向笑容早已消失的楚清。 楚清意外的样子,成功的取悦了他的心情。 “小姐,洗好了吗?奴婢要进来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和询问声,正是一直等待的名柳过来了。 楚清正欲说话,却突然听到水声响起,转眸望过去,却发现水千流居然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飘逸的白袍变成若隐若现,向她走来。 下意识的,楚清想要向后退一步,却不料一只大手突然袭来,穿过她的身边,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一个湿润却宽厚、结实的怀中。 两世为人,除了和前世的未婚夫邝田廷偶尔有些亲密的举动外,她何曾被男子这样抱住。这样的不适应,让楚清无声惊呼,而那始作俑者却在她还未来得及挣扎之时,凑近她的耳畔,轻笑低喃:“丫头,你确实有趣。” 楚清皱眉,那搂着她的大手却突然一松。 “小姐?”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让名柳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疑惑。 楚清看向敲得越发急促的房门,却突然感到一阵夜风吹过,再看向房中时,水千流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在风中摇晃的窗和一地的水渍表明了刚才一切的真实。 “进来吧。”淡淡的吩咐,让急促的敲门声停歇。 收回眸光,楚清心中还在回想水千流刚才的举动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话。 之前,她与水千流交锋,虽然言语上相互试探、讥讽。可是,在行为上,无论是她还是水千流都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 可是今夜的闹剧,却打破了这一准则,这样的变化,让楚清心中有一种极不秒的感觉,仿佛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煞星。 “小姐,怎么你的衣服湿了好几处?”得到楚清的允许推门而入的名柳,第一眼便看到了水千流留在楚清身上的水渍。 “意外罢了。”楚清简单的回答,话中之意并不想对此多谈。 已经习惯这一转变的名柳也不再多问,而是转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待她完成这一切,准备去收拾浴桶时,看到那一地的水,才疑惑的放慢脚步,‘咦’了一声,嘴里嘀咕:“奇怪,怎么水都跑外面来了?莫不是木桶破了么?” 说着,她凑近木桶,仔细的围着木桶检查起来。 看到她那副认真的模样,楚清脸上的肌肉一抽,轻咳两声,引起名柳的注意:“今个天晚了,明日再收拾吧。” 既然主子发了话,名柳也只得放下心中不解,为楚清铺床。 一夜无话,这件说起来香艳,实际上却狼狈的事只存于当时的两人心中,而后又会引发什么后果,却不得而知了。 楚清唯一肯定的就是,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水千流应该不会再无缘无故的进入自己的房间。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自然是极好的。 …… 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道模糊却娇美无双的少女侧颜,名柳正在为她挽着秀发,盘出符合楚清审美观的发髻。 在楚清的手边,有一个长方形的首饰盒,用上好的沉香木雕刻而成,上面雕刻的花样精美、细腻,不似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 此刻,首饰盒已被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两枚碧玉雕刻的发簪,每一枚都只有一指长,造型很美,却不像是用来装饰发型之用。 在这两枚簪子的旁边还有剩余空间,显然这盒子里原本装着的不止两枚,而是三枚。 而那不在盒中的第三枚,此刻正被楚清拿在手中端详,阳光打在这玉簪上,流光暗动,使得玉簪散发出淡淡的莹光。 这三枚玉簪连同这价值不菲的沉香木首饰盒,是当初水千流在道歉之后,留给她的。代表欠她的尾款。 若是有需要,楚清可以拿着玉簪去水千流告诉她的地方,提取‘尾款’,也就是当初说好的三个条件。 本来,这三个条件只是楚清随口一说。当初她初临这个时空,只是想着多留一条后路的想法,并未想过真的要如何如何。可是,如今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让她心中的想法慢慢转变,或许,很快就要用上这玉簪了。 想到这,楚清脸上浮现一丝肉疼。早知道才穿过来几个月,就要用掉一枚玉簪,当初还不如趁机多敲诈几个,真是可惜了。 用玉簪去换取什么,楚清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现在迫在眉睫的事并不是此,而是解决楚家商号的困境。 哼~!这一次楚家商号的变故,倒是让她知道了扈家在安宁城的力量。 将玉簪放回首饰盒中收好,楚清将思绪放在了昨日三皇子说出的那道情报。南楚靠大陆南边,临海,北有国家大韩,以至楚之人称为北韩,而韩人则称楚为南楚。 时间变迁之下,南楚的百姓包容性显然要高于北韩,从皇帝到百姓都渐渐默认了南楚这种称呼,以至于从楚清穿越过来之后,一直耳中听闻的都是南楚如何如何,而不是大楚如何如何。 楚临南海,大海彼端,小国多如牛毛。当然,楚清相信,势力强盛的大国肯定也有,只不过没有被楚的那些行者们发现,所以没有记载在游记里,导致了一生留在大楚的人们不得而知罢了。 大楚和海外之国的贸易自古有之,只不过,由于海上风险很大,一般的商船能够穿越重重海浪,躲过海盗抢劫,避开各种恶劣气候,到达南楚口岸的几乎很少,就算真的到了,十只货船,恐也只存一二。 这样的风险,伴随着的自然是巨大的利益,若是能够将货物流通,无论对于哪一方的商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预计的暴利。 据楚正阳说,这五六年来,已经没有南洋外的商船到达过楚的口岸,盐城作为大楚的海滨城市,贸易港口基本都快要作废,被不远的安宁城取代这商业中的地位。 而此次远洋的商船来到大楚,恐怕在商业上引起的风暴,远超父女二人的想象。楚家,这个在安宁城中都还不算最大的商家,如何与其他商号,甚至整个南楚,包括北韩的商人相斗,取得这独有的贸易权? 在楚清与楚正阳的商谈中,这一次的机会不能错失,只能破釜沉舟。成,则一解楚家危机,且能让楚家从此在南楚的商道中一鸣惊人。败,那就是倾家荡产,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 商人,就是赌徒。要想赢得暴利,就必须要有付出一切的准备。按照楚清的话就是,敢赌,最起码就赢了一半,不敢,就直接输了,出局。 这一场商斗上,楚家最先付出的就是魄力。 接下来的三天里,扶苏一天七八次的往楚清的小院跑,不为别的,就是把他从楚正阳那边得到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楚清的耳中。当然,这一点,楚正阳是默认的。 他这个女儿,对经商天赋很高,却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懂得藏拙,这一点让他感到很欣慰。所以,他乐于配合女儿,她愿意藏于幕后便藏于幕后,什么时候愿意站在人前,便什么时候站出来。 楚清手中的书页无声而动,眼神随着书页而动,而扶苏汇报完毕之后,则在一旁垂手以待。名柳站在楚清身后,为她轻摇蒲扇,小脑袋偏着,好像在思考着扶苏话中的意思,不时又看向自家小姐精致的侧颜,眨巴眨巴眼睛。 等楚清将手中的那本不厚的书翻阅完毕,合上书本,抬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鼻梁。“如今安宁城中多了许多外地商贾,且看上去都是实力不低?” 停顿了一会,她又接着道:“看来这件消息已经完全传开,很多人都盯上了这个香馍馍。”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名柳问道。 楚清将书放在桌上,转眸看向她,双眼笑得微弯,轻轻颌首:“我很高兴,你说的是我们怎么办,而不是楚家怎么办。” 名柳不明所以看向楚清,大眼中满是疑惑之色。楚清抿唇微笑不语,扶苏抬眼看了名柳一眼,见她神色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解释:“小姐的意思是你把自己当成是楚家的一份子,愿意与楚家共患难,让她很欣慰。” 被扶苏抢白,名柳气急的皱了皱鼻子,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却让扶苏一呆,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将这一幕默默看在眼底的楚清,心中一笑。虽然她发誓今生不再靠近情爱,却不会阻止自己身边人的正常情感,若是扶苏和名柳有缘在一起,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好了,今日天气不错,咱们一起出府走走。”突然,楚清从圆凳上站起来,水青色的长裙自然垂地,将她初初发育,散发着少女独特气质的身材勾勒出来。 扶苏立即机灵的道:“扶苏这就去准备马车。” 名柳也反应迅速的转回内屋,拿出披风,为楚清搭上,又给她戴上白色的面纱,将她绝世的面容遮掩。 这也是楚地的规矩,未出阁的少女外出之时都要戴上面纱。而已为人妇的少妇则没有强求,过了中年的就更加没有讲究了。 是以,每一次楚清以本来面目出门都会戴上面纱,这是入乡随俗,而郦氏,在楚清的理解中应是为了不让自己绝美的容貌为夫家招来祸事。 一切准备妥当,扶苏再次出现在梨园外,禀报楚清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一主二仆离开楚宅,从侧面上了那青檐小车。 “驾——!”扶苏一声吆喝,马儿抬步,向安宁城中的主要商业区走去。 路上,越靠近商业区,行人就越多,更有不少车马同行,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景象。马车在路上走得很缓慢,虽如此,却也让车中之人更加有时间看着这一幕幕繁华景象。 名柳靠在车窗前,撩开青色的帘子,露出的缝隙正好让她和身后的楚清看到外面的风景。听着那吵吵嚷嚷的鼎沸人声,还有步伐相接的拥挤,楚清心中不由得道:这比以往更加热闹的安宁城,真是与前世那幅有名的清明上河图中的繁华街市一般无二了。 “小姐,楚家商铺到了,可要下车?”门帘外,传来扶苏的询问。 名柳将帘子撩得更开一些,以便楚清看得更清楚。 楚清顺着望去,不远处挂着楚家商号标记的铺子外的情形与一丈之外的热闹是完全相反的情景,别的商铺是客似云来,而楚家的则安静得连乞丐都不愿意待。 这一幕,看得楚清眼中一眯。这是怎么回事?若是说在订单上因为扈家的干涉,导致楚家商号大量的货物堆积,难以销售出去。可是,这对外零售的铺子按道理来说应该不受影响的。 心中有此疑惑,让楚清不由得向四周望去。这一望之后,只是片刻,楚清的眸子就变得冰冷起来。 在楚家商号丈外余的几个路口,居然有人在赶客,阻止百姓来楚家商号采买。 不用问,楚清便猜出这种卑劣手段是处于谁人之手。 心中冷笑一声,楚清对扶苏吩咐:“不必了,走吧。”后者也不多问,亦或是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手中的鞭子一扬,便将马车赶离了楚家商号的范围。 马车挤入人流,却不显突兀,因为在这人车混杂的市集,没有人会去注意这样一辆外表平凡的青檐马车。 车外人来人往,楚清的眸子在人群中淡淡扫过,心中道:看来扶苏说得没错,安宁城中果然多了很多外地的商旅,甚至……她眸底滑过银芒,盯在那儒衫下音乐显露的长靴的视线缓缓收了回来。 楚人重文,多着青衫儒裙,脚下也都以布鞋相配。只有习武之人才会穿方便骑射的长靴,而刚才那几个商人脚下的长靴上的花纹明显不是南楚风格。楚清虽没有去过北韩,亦没有接触过韩人,但也能从那粗犷的风格中判断出那是北韩之物。 再加上那几位虽然打扮成为南楚商人模样,五官却比一般楚人粗犷,骨架也略大,那比楚人更加显得粗糙和黝黑的皮肤,都在表明这他们并非楚人。 南楚和北韩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可是边境的小摩擦却不断,一般来说,虽然不影响两国商人的正常贸易,但是北韩的商人也不会进入南楚腹地偏南的安宁,这样的商贸路线无疑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并不是所有的商人都具有那种全力一搏的胆识。 这也就是说,这些北韩商人是被这批海外商品吸引而来?楚清心中隐隐猜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小姐,这些商人的消息真灵通,咱们住在安宁城,知道这海外货物都是靠三皇子的告知,却不想才短短几日,就有那么多外地人来了。他们怕是比我们更早知道这批货物的情况吧。”名柳无意的一句话,却让楚清心中一亮。 对!正是这一点。楚地商人能够赶来,楚清还觉得正常。毕竟经商到一定规模,总会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来源。 但是北韩……从北韩到南楚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到达的,就算一路顺利,至少也需要日夜兼程月余时间,难不成这些楚地的北韩商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得知有一批海外商品会在最近时间,在南楚盐城码头靠岸? 这不可能,在缺乏有效传达工具的时代,不可能有人未卜先知的知道这些。那也就是说,这些北韩商人是早就进入楚地,听到消息后,闻风赶来? 可是,问题又来了。北韩的商人怎会穿越整个南楚来进行贸易,就算是他们获得海外商品的贸易权,又如何行使,拿到北韩去卖?别忘了,中间还隔着一个南楚。就地销售?呵……真当南楚商人,甚至南楚皇帝是死的么? 这次贸易中的利润,丰厚得恐怕富有天下的皇帝都会为之眼红。 思来想去,楚清总觉得很多东西被隐藏在迷雾当中,而拨开迷雾之后,可能看到的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个认知,让楚清心中一个激灵。她可不想搅入国家大事之中,她只是一个商人,甚至,此刻她连商人都不是,只是一个商人的女儿罢了。 想到这,楚清停止了思考。却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车厢外,传来争执之声。 “发生了什么?”楚清淡淡问道。 名柳放下窗帘,向外爬去,到了门边,从门帘缝隙中探出头,入眼的便是无数人头。“怎么回事?” 这句话,自然是问在外驾车的扶苏。 扶苏毫不在意的一笑:“还能是什么,不过就是外地来的富家子弟欺负人。” 名柳一听,不悦的皱起鼻子:“怎么到处都是纨绔子弟出来闹事?” 扶苏古怪一笑,左右看看,凑近名柳耳边,小声道:“谁让咱们大楚有个备受皇宠的天下第一纨绔,逍遥王呢。” 名柳‘噗嗤’一笑,掩唇道:“难不成这成为纨绔子弟,到变成了富家公子哥的目标了?” “能纨绔一世也是一种福气啊!”扶苏摇头晃脑的道。 名柳心中轻呸一声,探着脖子,借着马车的高度向堵在路中间,正在上演的纨绔欺人记看去,这一看之下,她突然失声发出惊叹:“哇!好奇怪的人啊!好漂亮!” 扶苏皱了皱眉,他一直坐着,倒没有看清楚被围住的人,听到名柳这一说,不免有些奇怪。可是名柳却不向他解释,直接转身钻进了马车中,只留下余音让他听到‘小姐’二字。 “小姐小姐,外面那个被欺负的公子长得好生奇怪啊!”名柳扑到楚清脚边,仰头兴奋的道。 楚清清幽的眸光从她面上淡淡扫过:“怎么慌慌张张的。” 这话好似责备,可是却没有丝毫责备的语气在其中,让名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将刚才在外那一眷的稀罕对楚清道:“奴婢在外看到那被富家子欺负的外地人长得好奇怪。有着卷卷的棕色头发,皮肤白白的,鼻子高高的,那眼睛也不似我们楚人的黑亮。可是,偏偏长得又十分好看。” 说着,她抿唇想了想,皱了皱眉好似在想如何向楚清形容,最终憋了一句:“都快赶得上水公子的好看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名字,就让楚清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惜,此刻还在回味那美男子的名柳并未察觉,反而叽叽喳喳的说着那与楚人不同外貌的美男子。 好在,楚清本就是冷静理智之人,除了心中听到水千流那一丝不舒服之后,她便从名柳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 “出去看看。”想了想,楚清决定。 “好!”本就兴趣正浓的名柳自然乐于小姐的决定,立即撩开门帘,踢了踢扶苏的腰部,眉毛一抬,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扶苏转身看向两女,明白其中意思,却不赞成的皱了皱眉:“小姐,这些都是外地人,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小姐,扶苏无法向老爷夫人交代。” 这话让楚清转眸,清幽而冷漠的眸光落在扶苏身上,让他心中一凝。“你的主子是谁?” 简单的问话,却让扶苏如坠冰窖,他脸色一白,赶紧低头:“自然是小姐。” “知道便好,前面领路吧。”楚清淡淡的收回眸光,在名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如此,扶苏不再多言,只得低头领路。其实,也不算什么领路,只不过他需要拨开围观的人群,方便楚清和名柳两个女子挤到前面。 经过扶苏的努力,楚清和名柳很快便挤到了前面,将圈中正在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 这里明显是两泼人,其中两人便是名柳口中的长得不似楚人的美男子,还有他身边比他更不像楚人的小厮。确实,这两人中那位疑是混血儿的美男子长相不俗,有一种楚人没有的美,不仅在神韵上带着楚人的内秀,在五官上也有着域外之人那种显明、深邃立体的轮廓,如同楚清前世见过的那些混血帅哥一般。只是眼前这人的容貌,也不得不让楚清承认,这混血混得太好了。 另一方,则是一位穿着浮夸,领着两名家仆的富家子弟。 看他的打扮和表情的嚣张,正如之前扶苏和名柳说的,绝不是安宁当地人。因为,这安宁城内的第一纨绔便是扈家的少爷扈少安,而眼前这个男子的表现,并不像是那种居于人下的纨绔。 此刻,双方正在争执什么,那混血帅哥的一方显然不善言辞,又或是对楚地语言不是很熟悉,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无耻、混蛋、敲诈…… 当然,发出这样言论的都是那金发碧眼,颧骨上有着雀斑的小厮,那混血美男只是气得涨红了脸,抿唇不语。 楚清向名柳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领悟,转身向身边一位中年男子询问:“大叔,这是怎么了?” 被名柳问到的人,先是一愣,一看是一个长得水灵通透,笑眼弯弯的小丫头向自己询问,心中一软,便配合的说道:“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人,长得奇奇怪怪,被这路过的外地公子看见,随口说了几句,便惹怒了对方的仆人,开始吵了起来。” 这话说的时候并未刻意降低音量,名柳身边的楚清自然是听了进去。听完之后,面纱下的嘴角便牵起冷笑。 男子说得简单,但恐怕这随口说的几句,是极不中听的,所以才惹来对方的愤怒。 在楚地,已经多年没有域外之人出现,就算是以前偶尔来过的域外商人,也不是人人都见过的,所以见到这与自己发色和眼瞳颜色不同的人,好奇之心难免有之。 不过,这边才传出海外商旅带来一批珍贵的海外之物,安宁城里就出现了域外之人?这还真是巧合。 思及此,楚清突然笑了起来。无声自语:“真是天助我也。” 那双清幽的眼眸看向站在人群中,有些孤立无援,褐色清澈的瞳都快染上雾气的混血美男,犹如像大草原上盯上猎物的豹子一般。 这毫不掩饰的目光,让人群中的混血美男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扭头向旁边看去。可是,人影憧憧之间,却不得所获,只得狐疑的收回视线。 藏在人群中的楚清见此,挑了挑眉,心中笑道:倒是敏锐。 此刻,这因为几句轻挑之言引起的争执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那口拙的外国小厮恼怒之下伸手推了一把富家公子,顿时将其惹怒,招呼身后的两个家仆开打。 这上升级别的争执,让围观的人开始兴奋起来,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混血美男却皱了皱眉,那看似委屈的可怜模样,让不少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女子都不由得捧住了自己的心口。 “兄台……” 他欲要用言语平息这场在他看来不那么重要的争斗,可是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给老子狠狠的揍!将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外域之人卖到窑子里去。”富家子高举手中的折扇一挥,整个人顿时缩到家仆后面,而那两名家仆则面目狰狞的撸起袖子,张牙舞爪的冲上来。 混血美男脸色一变,一把抓紧挡在身前护主的小厮的手臂:“你们这些楚人怎么那么粗俗?完全没有书中描述的儒雅之礼。”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顿时将四周围观的楚人得罪了一遍。 楚清心中无语扶额,这人到底是单纯还是蠢?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尽管无语,但是这对楚清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那富家子的家仆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却也练过一些把式,三两下就解决了那外国小厮,挥拳向后退无路的混血美男袭来。 美男子惊慌失措之际,只得咬紧牙,握紧拳,紧闭双眼……硬抗。 却在此时,突有一道轻灵女声传来:“且慢!” 这声音真好听!恍惚间,美男子还在心中想着。却在这一瞬之后,就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 啊——! 楚清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她阻止的声音虽然让袭击之人顿了顿,但是这混血帅哥却不知配合的避开,反而一动不动,终于,还是让眼眶中了一拳,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呻吟。 “谁在说话?”听到楚清声音的可不止混血美男一人,那富家子一挥手,阻止家仆的继续进攻,巡视人群质问。 原本站在楚清四周的人纷纷让开,之前这少女的声音,他们自然也是听到的。而楚清也乐于他们主动让开道路,便微微一笑,走了出去。名柳则紧紧跟随,扶苏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人群散开,穿着青色水烟长裙的楚清莲步款款而来,即便白纱遮面,却仅凭这走路的神态,便将四周的视线吸引,双眼看得呆直的富家子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蹲在地上捂着一只眼睛的混血美男此刻也呆呆的看着向他走来的楚清,阳光从她背后散出,让她的轮廓散发出淡淡的晶莹,隔绝尘世。“小仙女……” 不由自主的,混血美男想起了母亲在自己幼年时给他说的故事,那故事中解救凡人于水火之中的仙女不正是这般模样么? 他的这声低喃声音很轻,几乎只是响彻在自己的口腔中,无人得听。 “你没事吧?”楚清不理会那一旁痴傻的富家子,走到混血美男的身前,低头问道。 后者神情恍惚的缓缓摇头,见此,楚清微微颌首,转身看向富家子,嫣然一笑:“公子不是安宁本地人吧。” “嘿嘿,小美人,可是看上本公子了,想问明家世,好跟我一道回去?”此时,那富家子已然清醒过来,对着楚清轻浮调笑。 这话一出口,引人反感,那混血美男更是浮现怒容,好像对方亵渎了他心中美好事物一般。 楚清却丝毫不恼,只是笑了笑,缓缓摇头:“我只是想提醒公子,安宁城中治安向来很好,太守刘大人又是铁面无私的好官,就连皇家的三殿下也在安宁静养,不容街头闹事。若是公子执意为难这位公子,恐怕会惹祸上身。” “你威胁我?”富家子双眉倒竖,挑唇冷笑。 “自然不是,若是公子不信,尽可继续。”楚清语气没有半点胆怯和紧张之意,那分坦然,一时之间,让富家子反而犹豫起来。 争执因为楚清的话而沉默下来,那外域小厮趁机赶紧扶起自己的主子,两人走到楚清身后,好像昂首站在身前的陌生少女能护他们周全一般。 这表现,让名柳不屑的撇撇嘴,对混血帅哥的印象打了折扣。在她心中,还是像水公子那样即俊美无涛,又武功盖世,潇洒不羁的才是真男人。眼前这如受惊的小兽一般,躲在自家小姐身后的美男子显得逊色多了。 楚清不知名柳此刻心中独白,若是知道,恐怕会将这认人不清的小丫头派去洗洗眼,问她哪只眼睛看出一个经常诡异出没自己闺房的登徒子是真男人。 “公子可想好?”沉默了一会,楚清看出富家子脸上的纠结,开口问道。 富家子双眼危险的一眯,冷笑连连,身边的家仆也自觉走到他身边,凶神恶煞的盯着楚清。“让我罢手也可,不过小娘子要随本少爷走一趟。” 楚清眸底闪过冷芒,正欲说话。 却有人横空插了一句:“我看这位公子还是快快离去的好,这安宁城中的衙役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不足半盏茶时间便能到此。三皇子在此静养,皇家颜面可是不容亵渎的。” 楚清循声望去,却见从人群中走出一名高大俊美,浑身难掩铁血霸主之气的男子。 ------题外话------ 吼吼~!终于可以放大章了,妞们!首订泱泱到底是能吃上牛肉粉还是方便面就靠你们了!吼吼~!么么哒!泱泱在此三鞠躬答谢支持泱泱首订的所有亲们。 【055】市井相识,海外贸易 桑昆和札木合只求此行能一击而中,几乎将所有的主力兵力尽数调动了起来,在营外集结,除了外圈寻岗的哨兵之外,就只留下些散兵妇孺看守牲口珠宝,程灵素他们又在营中的偏僻之处,因此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清澈的斡难河,是所有蒙古人血脉的源头。深不见底的河水清冽如冰,大草原绵延起伏,在高头骏马的铁蹄下,腾起团团碎雪般的绿影,几乎和青天练成一线,仿佛只要纵马一直沿着草原跑,就能冲破层层白云,跑到天的那一头。 斡难河源上,勇敢豪迈的蒙古将士,能歌善舞的热情姑娘,人声鼎沸,王罕远逃,桑昆殒命,札木合就擒,人人都为威震大漠的铁木真举起欢庆的酒杯。 所有人都去了斡难河源,铁木真的大营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不闻丝毫人声。 某一座营帐外,一只小小的木鼎立在帐幕的一角,通体深黄,几乎与暗黄的帐幕融为一体。若非细看,就算是仍然像平日里那般人来人往,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精致似玉却只有一只手掌大小之物。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站在离那木鼎半丈之处,一动不动。一件普普通通的蒙古袍子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大出许多,随着风呼啦啦地翻转。 “你要走了?”他忽然抬起头,一张绝不该在他这个年纪出现的异常枯槁的脸仰了起来,说得是汉语,声音嘶哑,好像年久失修的木质窗棂,在寒风中吱吱嘎嘎地作响。 帐幕忽而一动,程灵素从帐中走出来,肩上负了一个小包,手里捧着一小盆花星河血全文阅读。 拖雷从马上探过身去,伸臂轻轻的在她肩头一拢:“你往南行,便是金国,金人喜欢用诡计,这次王罕突然发兵攻打爹爹,就是受了金国王爷完颜洪烈的挑拨。他们和我们草原上的儿女不一样,说了话常常不算的,你可得小心,别被人骗了去。” 程灵素扑哧一笑,点点头,抬头打了个呼哨,两头白雕长鸣一声,分别落在两人肩头。 程灵素伸手逗弄了一下雕爪,白雕低头将利喙在她掌心里反复蹭了蹭,又复扑腾了下翅膀。 “快走罢,爹爹要是发现了你我都不在,该派人来寻了。”拖雷挥挥手,要将停在程灵素肩上的白雕赶开。哪知白雕极具灵性,反而抬头往他手背上啄了一口。 雕性凶猛,纵然还没长大,这一口也着实啄得不轻。看着拖雷抱着手背上的一个红印目瞪口呆的样子,程灵素忍不住大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和草原上呼呼作响的轻风交织在一起,碧绿的草尖翻起层层碧色的波浪,如同也在应和着这最美的乐曲翩翩起舞。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如此大声地笑过了,方才缠绕心头的一点离愁别绪好像也随着这笑声中远远飘了出去。药王庄也好,蒙古大漠也罢,程灵素本就是说走就走的性子,此时心中畅快,拍了拍拖雷的肩膀,道了声“保重”,便掉转马头,头也不回策马往南而去。 两头白雕蓦地展翅,好像两朵缀在马后的白云,悠悠然在空中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随即一个错身,一左一右,远远望去,四蹄翻飞的青骢马犹如肋生双翼。马背上的少女长发飞扬,恍若身在天外。 头顶上层层叠叠的白云,轻缓优雅地慢慢飘动,时不时露出一线碧蓝清澈到了极致的天色。放眼远眺,绵延的草原大漠,接天连地,仿佛永无尽头。 程灵素放马跑了一阵,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响,眼前一片开阔的景致,只觉得心里满满的甚是畅快。 这莽莽黄沙,青青草原,方向辨识不易,即使是行惯了这条路的行商脚客也要小心翼翼地行个十数里便停下来确认一番,然而程灵素却没这顾虑。两头白雕直冲长空,雕视极远,远远就能看到那些行商线路上的歇脚客店,青骢马紧紧跟着雕影,从未错过任何一处宿头。 这么走了几日,过了草原大漠,便到了黑水河边,白雕一声长鸣,率先飞到了大道旁的客店上空打了个回旋。 程灵素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是踏上了中原的土地。正要驱马往那客店驰驱,却忽然听到一阵似曾相识的驼铃之声。 眉尖微微蹙起,这驼铃声与平素里在那些行商队伍中听到的截然不同,而更不同的,却是这驼铃的来源——果然,再走近一点,四匹雪白的骆驼靠在路边,时不时地仰头晃脑,带动颈下的驼铃铃铃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先交代下灵素妹纸这些药物花草滴来源~某年轻人不算纯打酱油,以后还是会有很重要滴作用滴哇~ 告别了草原大漠~大漠圆月还木有去过,不过草原却是见过滴,那连续绵延真的就跟windows一样咩~[这是毛比喻?!] 先上两张圆月当年见到蓝天白云草场萌马的照片~真是巨美咩~ 以下是圆月和基友就这一章的一段对话 圆月【苦闷】:男主总是消失肿么破~ 基友:把他的jj留下! 圆月:jj还在四处风流…… 欧阳克: 【056】宇文来访,第一个条件 “小姐,小姐……” 楚清眸光不离手中书籍,嘴里淡淡问向跌跌撞撞从外跑进来的名柳:“何事如此惊慌?”她原想经过这段时日的调教,这小丫头最起码能够达到遇事不惊的水准了,却不想还是如此这般,看来这丫头也只能留在自己身边打点了。 心中如是想着,楚清已将名柳的命运再一次进行了修正。 不知主子心思变化的名柳吐了吐舌,赶紧将害得自己一惊一乍的事说出来:“那个宇文公子来看你了,此刻老爷正陪他在厅中坐着。” 宇文桑来了? 一丝意外闪过楚清清幽的美眸,明日便是宇文桑的商队对外招标贸易权的日期,她可未曾想过,在这个时候,他会过来楚家找她。 她并不好奇宇文桑为何知道自己家住何处,楚家的住处在安宁城并非隐秘,稍事打听便能知道。 相反,她更好奇宇文桑来找她的目的。 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上,楚清看向名柳,那眼中的询问之意十分明显。名柳是她房中唯一的丫鬟,理应陪在她身边服侍,此刻,却带着外面的消息返回,计算她不在意名柳的失职,却也对她此般行为好奇。 名柳在楚清的注视下,双颊一红,低着头,双手的食指缠绕着腰间垂落的丝带,那副娇羞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楚清心中明了,看来这个小妮子是趁着自己这边不需要服侍,便跑到前院马房去寻扶苏了。可是扶苏最近被自己调配在父亲身边学习,所以这小妮子才扑了个空,定是返回途中,无意间知晓了宇文桑来访之事。 心中思索一下,楚清淡淡开口:“名柳。”她并不反对自由恋爱,但是现在似乎还太早了些。“你去找了扶苏?” 心事被戳破,名柳脸颊如火烧一般,脸埋得更低,神情扭捏的低声撒娇:“小姐……” 这份娇羞之态,更是让楚清皱眉。若是名柳在她身边,整日只想着男欢女爱,恐怕也不适合留在她身边了。 她并不着急去见宇文桑,若是有需要,父亲自会差人来叫她。而名柳……她没有再继续相问,只是将桌上的书籍,翻过来合上。 半天不听主子动静,名柳终于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便惊恐的跪在地上,也不敢看楚清,急声辩道:“小姐,奴婢并无他意。只是想跟扶苏小哥学些铺子里的东西。” 她心中却是是如此想的,想着小姐看书不需要人服侍,便去寻扶苏,向他问一些铺面的知识,只不过这其中有没有些刻意的成分,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楚清的眸光重新落在名柳的背上,见她背脊微微颤抖:“你若有不懂,也可以问我。” 言外之意,便是以后无事不必去寻找扶苏。 名柳咬着下唇,忍住眼眶中蕴含的泪水,点了点头。 绣着云锦的鞋面出现在名柳视线之中,头上属于楚清的轻灵之声飘至:“你还小,有些事,过些年再说。” 名柳抬眸,大眼中满是雾水看着楚清,睫毛扑闪扑闪,那双眼底并无埋怨,也无不甘,而是感激之情。她知道楚清如此说,便是原谅了这些日子来自己的逾越,亦没有反对自己与扶苏来往的意思。 也在此刻,她才明白,自家小姐身边能够留下的是什么人,从此时开始,她也才开始真正的脱胎换骨。 “起来吧,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记住了,咱们虽是女儿家,却也不可轻易流泪。”楚清挑唇微笑,对上那双纯净的眼。 她心中,还是很喜欢名柳这个丫头的,她还记得在自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这个小丫头喜极而泣的样子。 “嗯,名柳答应小姐,以后再也不轻易哭了。”名柳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气势倒是发生了些改变。 今日楚正阳在家中,那么扶苏也应该并未外出,难怪名柳会想去寻他,只是,此刻恐怕扶苏是待在楚正阳身边吧。 才在心中想着,楚清就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了花园曲径走来扶苏的身影。 楚清给名柳递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收起心中此刻不该有的心思,向扶苏走去。两人在梨园门口的月牙门内相对而立,扶苏向名柳说些什么,后者也微微点头。 楚清站在屋内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特别是扶苏那恪守礼节的模样,心中道:虽然扶苏来自市井,可是在礼数上却不属于任何大户中调教之人,也不知是否与他身负的血仇有关。 此刻,扶苏传讯完毕,对着楚清闺房的方向行了一礼后退去。名柳也转身回到了房中。 “小姐,是老爷让你过去一趟。”名柳一进来,便转述了扶苏的话。 楚清见她言语平静,眉宇间也无忧愁之色,淡淡点头,吩咐:“去将我那件鹅黄长裙取来。” “是。”向楚清屈了屈膝,名柳向雕花衣橱走去。 闺中女子一般不与外人相见,若是要见面,自然也需要正装饰身,不可失礼于人,污了闺誉。 片刻之后,楚清已经在名柳的巧手下打扮完毕,鹅黄色的拽地长裙,高束纤腰,使得双腿修长。这明亮的颜色将楚清如雪般的肌肤映衬得十分靓丽,比以往多了几分灵动,犹如精灵一般,引人难舍视线。 头饰并未作出如何改变,只是在发髻上多加了一支镶金猫眼石的钗子,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收拾妥当之后,名柳锁好房门,交代院里的粗使婆子看好门户,便于楚清一同向楚家的正堂走去。 路上,清风一吹,衣袂交措之间,楚清犹如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为一路景色增色不少。 来到正堂外,楚清略微停顿了一下,并未听到屋里有谈话之声,只有一些杯盖相交之声传来,也不多想,她走进屋里,并未看向坐在一旁的宇文桑,而是向自己的父亲俯身行礼:“女儿见过爹爹。” “阿离来啦!快快起身。你我父女之间,这些俗礼便免了吧。”坐在主人席位的楚正阳见楚清进来行礼,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相扶。 当然,楚清也不需要楚正阳真个来扶她,一声婉转如黄莺的‘谢谢爹爹’之后,她便直起之前微曲的双腿,转身看向坐在上宾之位的宇文桑。 今日,楚清在家里并未戴着面纱,精致绝美中带着一丝稚气的玲珑小脸就如此出现在宇文桑淡灰色的瞳孔底处。 只一眼,就让宇文桑镇住。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妹妹很美,可是今日得见真容,却想不到,心中勾勒的那张娇俏的脸,比不上这张真实的面容的十分之一。 此刻,在他眼中的楚清犹若一朵空谷中的蝴蝶兰,优雅美丽,淡淡释放着惊叹世人的绝美。眉若远山,眼如星眸,精致的鼻下落着一颗殷红的樱桃,散发着少女独有的芬芳。 她的美并非惊心动魄,而是一种在不知不觉间就侵入心间,无法除根的美。多想一分,便多眷念一分。 这株淡黄色的蝴蝶兰就静静的绽放,褪去四周的一切,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宇文桑仿佛听到了自己胸腔中,心的跳动。它如此强劲有力的跳动着,传达自己的心意。不自觉的,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与楚清对立,那双纯净得犹如琥珀般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母亲自小交给他的中原礼节,早已经望得干干净净。 见宇文桑如此直视自己的女儿,楚正阳心中隐隐不悦,正想要出声喝止,却见女儿余光淡淡扫过,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她并不觉得宇文桑是一个好色的登徒浪子,最起码绝不向那个偷看自己洗澡的水千流那般坏。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让楚清秀眉轻蹙,这个不明显的举动并未落入楚正阳眼中,却被正盯着她瞧的宇文桑抓了一个正着。 “清清可有烦心事?”想也不想,关怀之话便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楚正阳脸色一变,最先冷哼了一声,也将宇文桑从失魂中惊醒。这一醒过来,之前被抛到一边的母亲教诲也回到了脑海之中,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当着长辈的面就如此无礼的看着楚清,忙抱拳,向楚正阳赔罪:“楚先生勿怪,宇文桑失礼了。” 楚正阳面带怒色的沉声道:“宇文公子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这已是他心中极力压制此人对女儿的无礼所说出来的话。 宇文桑一听之下,脸色大变,焦急之情表露出来。想要诚恳告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能求救似的看向楚清。 接收到宇文桑的求救之意,楚清心中无奈一笑,事实上,她并不觉得宇文桑叫自己的名字会如何,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么。否者,取之何用? “爹爹,宇文公子来者是客,不如让女儿送他出门吧。”楚清的声音抚平了楚正阳心中的不满。 可是,却让他眼中内疚之色渐重:“阿离,你不必委屈自己。”他自是认为楚清是为了不得罪宇文桑,保住楚家商号参与争取贸易权的资格,才如此这般的委曲求全。 他楚正阳可以不要这家商号,可是却舍不得妻女受到半点委屈。思及此,他心中怅然一片,突然心叹:难不成,父亲一语成谶,我这个家族中的天才,离开家族也注定一事无成么? 楚清听出父亲话中之意,知其误会,便摇头轻笑:“爹爹多想了,女儿先送宇文,再来找爹爹。” 说罢,她转身对向一脸愁苦的宇文桑,笑得犹如春风拂面一般:“时候不早,为了避免他人闲话,楚清先送你离开,待明日过后,再寻机会款待于你。” 在楚清的话下,宇文桑木楞的点了点头,手足无措的向楚正阳连连告罪,差点被门口高起的门槛绊倒后,才在楚清的轻笑中,还有楚正阳恍惚的神情中离去。 “阿离,我是不是得罪了你的父亲?”一离开正堂,宇文桑就焦急的问道。 楚清转眸,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用一双漂亮得如同宝石般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宇文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她看得出,让父亲露出那副神情的人,并非宇文桑。 楚家……似乎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得到楚清的肯定,宇文桑松了口气,整个立体俊美的五官都显得明亮鲜活起来。在阳光下,镀上一层薄金,楚清看向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前世所见过的那些神祗雕像。 楚家的仆人见到这外表出众的一男一女走过,都在心中猜测自家小姐身边那与中原男子容貌有些许差别的俊美男子是何人。 四处的打量目光,让宇文桑双颊羞涩,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近楚清身边,低头询问:“清清,为什么他们都在看着我?是不是我长得很怪?” 那双琥珀般的眼珠里充满了认真的神色,让楚清只得认真的解释:“不过是寻常人皆有的猎奇之心罢了,你长得很好看。” “真的!清清觉得我长得好看?”宇文桑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 这让不知详情的仆人们纷纷侧目,也让楚清微微皱眉。她虽无所谓这个世界的三从四德,却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再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带来雪霜。 “宇文,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中原中男女之间的礼仪么?”不得已,她出声提醒身边兴奋的男子。 雀跃的笑容在脸颊边僵住,宇文桑尴尬的笑了笑,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只不过,你还没有完全懂得入乡随俗这四个字。”楚清淡淡解释。 “入乡随俗?”宇文桑嘴里喃喃咀嚼着这四个字,待两人走到里楚家大门不远时,他才郑重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楚清:“清清放心,我一定会入乡随俗的。”说完,又怯怯的看着她:“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并无生气。”楚清摇头。 “可是你不笑了。”宇文桑反驳。说完,不等楚清解释,他眸子一转,抬起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向中间挤压,顿时一张原本俊美无双的变得其丑无比:“清清笑一个好不好?” 因为脸颊被挤压而导致变调的声音从那一张一合的嘴中吐出,跟在楚清身后的名柳最先扛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清望向被拉得眼角向下,鼻子隆起,脸颊满是褶子的宇文桑,终于忍不住掩唇轻笑。她一笑,宇文桑如释重负的松开自己的双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部肌肉,望着身前女子的笑颜,心中满足极了。 “清清,你笑起来真漂亮,但愿忧愁和烦劳永远离你远去,笑容一直停留在你脸上。”宇文桑真诚的缓缓而道。 楚清缓缓收敛笑容,抬眸看向因为刚才的举动,脸颊变得微红的宇文桑,此刻他又恢复了原先的俊美风姿,好似刚才那故意扮丑的一幕不曾出现。“我一直很爱笑。”她辩解。 是的,她从前世就知道一个笑容,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便利,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以笑容示人。 宇文桑并未反驳她的答案,只是微笑摇头,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虚抚着楚清的眉眼:“这里面并没有笑容。” 楚清心中一怔,没有说话。而名柳则是偏着头不解的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 “好了,就送到这吧。明日楚家商号要好好表现哟。”宇文桑露出灿烂笑容告辞了楚清主仆,向门外走去,会和他怕与众不同的面容引起楚家恐慌而刻意留在外面的小厮,在落日下乘着马车离去。 待宇文桑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名柳走向楚清,狐疑的问道:“小姐,宇文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楚清垂下眼眸,并不答话,转身向父亲书房而去。 名柳得不到答案,也只得按下心中好奇,紧跟楚清身后。 前世今生,她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很好,无人能读出她笑容之后的真实情绪。可是,今天宇文桑的一句话,却让她的伪装变得一无是处。 在他那双清澈的眼珠里,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前世,看穿自己笑容的只有陪伴在她身边十年,又等不及最后的时日,亲手杀死她的邝田廷。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并非真心,却喜欢用向阳花的笑容来形容这虚伪的笑容。 今世,宇文桑最先看到了自己眼底的冷漠,他又会怎样呢?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还是远离为妙。 在宇文桑紧盯自己的时候,楚清自然读懂了其中的情绪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可惜,她对此并未有特殊感觉,反倒是在之后宇文桑哄自己发笑,故作鬼脸的模样,让她心中感到一丝温暖,如阳光照射一般,驱散她心底的寒冷。 来到父亲书房门外,楚清让名柳在外守候,自己推门进去。 果然,楚正阳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望着窗外不断飘落树叶的树枝出神,连她的进入都不曾发现。 “爹爹。”楚清将心中的疑惑收藏,轻声唤道。 楚正阳身子一怔,扭过头,眸光落在楚清身上,讪讪一笑:“来了?” 楚清点点头,自己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她必须知道宇文桑今日前来的目的。 “今日宇文公子过来,是来告诉我们,明日之事,会由他们家族的三大管事进行主要评判,设三局,赢多者胜,获得这次海外宝物的贸易权。”不待楚清询问,楚正阳便将她想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这类似于擂台的选择方式,并未让楚清觉得不可接受,或是这海外商队狂妄自大。在她看来,这番生意,主动权全在对方手中,要如何,自然是他们说的算。 宇文桑是这支海外商队的少东家身份早在她将邀请函送给父亲时,便从父亲口中得知。所以也不稀奇。 唯一让她好奇的是,这三局究竟比试什么。 她问了出来,可惜楚正阳却摇头:“关于这一点,宇文公子也不知道。据他说,这次考核合适的合作商内容都由这三大管事分别保管,也是三人共同拟出的。” 不知道题意,让楚清微微失望,却也不在意。本来讲究的就是公平竞争,若是楚家先知道了题,泄露出去,反倒是置楚家于不利之地了。 楚清垂眸沉思了片刻,思索道:“宇文桑的家族远道而来,自然是为了牟取暴利。南楚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熟悉,要寻找合适的合作对象,必须从几个方面入手。” “诚信、实力还有价格。”楚正阳顺着楚清的话说出其中的关键。他看向坐在墙边椅子上,被夕阳包裹的女儿,后者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他心中微叹,不得不说,他这个死而复生的女儿经商的天赋强于他太多,每次总是能抓住事件的本质,直指核心。 原本,在宇文桑一番好意相告后,没有头绪的自己,只在女儿简单几句话中,便如醍醐灌顶般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这么说来,明日的比试,定是围绕这三个词展开?” 楚清微微颌首:“若我们所料不差,应该如此。” 楚正阳也赞同的点点头,可是依然皱眉:“即便如此,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考验什么,不知该如何应对。” 楚清微微一笑,反倒比楚正阳豁达,她宽慰父亲:“我们不知道,其他商家也不知道。又何须担心?至少,我们还找到了些头绪,明日之争也不算是茫然了。” 被她这般一说,楚正阳突然放松的大笑起来,笑罢,他自我嘲笑道:“倒是为父着相了。” “父亲只是太过忧心。”楚清淡笑。 楚正阳摇头而笑,过了一会笑容缓缓收敛,眉头隐隐皱起,看向楚清又有些欲言又止。 “爹爹可是有话要说?”楚清看出他为难模样,出声问道。 楚正阳握拳在唇边假咳一声,面色古怪的看向楚清,才道:“阿离,我见那宇文公子直唤你闺名,你并无生气。他对你的好感为父也看得出,你是不是也对他……” 后面的话,楚正阳实在说不出口。在楚清去送宇文桑的时候,他想了许多。女儿被文家退婚,恐怕在这附近城池已不好嫁,他又舍不得委屈了女儿,将她嫁着小妾、填房。眼看女儿的年龄已经到了议亲之期,夫人也提过多次,都为此忧心忡忡。 若是女儿与宇文桑两情相悦,以宇文桑的家世和相貌、品行,倒是不算委屈了楚清。只是,这一远嫁,他们一家人恐怕就再难相见了。 好在,楚正阳也是有魄力和胆识之人,原本纠结于女儿远嫁的不舍,之后却在与女儿的谈话中想通,若是女儿真的嫁给了宇文桑,大不了楚家一起搬到海外定居便是。 所以,他才想问问女儿的心意,若是女儿心属宇文桑,他楚家也不需要再竞争这次的代理权,直接准备处理商铺,等着宇文桑他们返程就好。当然,还有的说媒礼数什么的自然需要,绝不会亏待了自家女儿便是。 这些话,原本郦氏来问更加合适,只不过楚清身份已不再是单纯的楚家女儿,有些话,还是他亲自问的好。 楚清一直以来,凡事都智珠在握的小脸上终于因为楚正阳的一句话,变得如陶瓷般产生裂痕,僵住的表情破碎一地。 “爹爹,我与宇文桑只是泛泛之交,今日也才第二次见面。”楚清头疼的婉转向父亲表达自己的心意。 她这辈子可没想过要嫁人的事情,对于男人这种生物,她实在无法理解。 前世的遭遇,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可是,楚正阳却误以为她在害羞:“阿离,你不必担心其他,只要告诉爹爹你对宇文公子可中意,其余一切,交予为父来做。” 楚清哭笑不得,只得无奈的道:“爹爹,我还不想嫁人。”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嫁人的想法,怕吓到眼前这位儒雅的父亲。 “阿离可是担心那宇文桑会如文青竹一般负你?”谁知,楚正阳依然继续按照他的思路来理解楚清的话。 宇文桑绝对不是文青竹那种伪君子,真小人。虽然刚刚认识,但凭借两次的接触,楚清还是能够下这个判断的。 只是,这样的话她却不敢再说,害怕自己如此为宇文桑辩解,会让父亲误会自己喜欢宇文桑,派人去说亲造成误会,那就不妙了。 看到父亲一本正经的模样,楚清无奈起身,向他弯膝施礼:“明日爹爹要代表楚家出战,还需早日休息,女儿先不打扰了。” 说完,不等楚正阳说话,楚清就退出了书房,剩下一个站在书桌后,伸手欲抓的楚正阳。 望着女儿‘落荒而逃’的模样,楚正阳心中叹息,看来,自己的女儿要么就是害羞谈及自己的亲事,要么就是对文家之事还有阴影,所以才如此表现。 也罢,这桩亲事就先放一放,将明日渡过后再说。等楚家困境解开,再请夫人与阿离谈谈心事。 若是楚清知道楚正阳将自己的无奈离开,看成是落荒而逃,恐怕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理了。 等她离开书房,名柳正铺着手绢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等她,见她出来,立即起身收起小绢,向她迎过来:“小姐。” 楚清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向名柳吩咐:“你派人通知扶苏来见我。” 名柳点点头,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名柳再度出现,告知楚清已经托管家去寻扶苏。后者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她返回自己的院子。 进入房间之后,她走到梳妆台前,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拿出那个精美的雕花漆盒,将盖子打开,里面放着水千流给她的三枚象征这三个条件的玉钗。 这时,名柳来报,扶苏已到门外。 楚清将一支玉钗捏在掌中,藏于袖口,走出房间,见扶苏正垂首立在花厅中等待吩咐。 她上前几步,对他道:“你现在去名伶坊给我传一个话。” 名伶坊?扶苏心中一惊,他不明白自家小姐在那种地方有什么话可传,却不会出声询问,只等小姐继续往下说。 楚清让扶苏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离开耳畔之后,才催促一声:“速去速回。” 扶苏眼中的震惊之色缓缓收敛,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扶苏的速度很快,不过三刻便回来了。再次见他,楚清察觉他双耳微红,身上也残留着淡淡脂粉香气,恐怕在那个地方,让他受了不少折磨。 楚清心中无良的想道,这可不能怨我,要怨便去怨那混蛋水千流,是他订下那邀约之地,才累得扶苏跑上一遭。 “可见到人?”楚清问道。 扶苏摇摇头,在楚清皱眉中回答:“水公子不在,但传话之后,有人告知可在城北竹林寻到他。” 楚清双眼微眯:“是何人如此说?” “是……是……”扶苏迟疑了一下,最后咬牙道:“是名伶坊的老鸨。” 老鸨?楚清心中冷哼。水千流的行踪居然从一个老鸨口中得知,要么他是这名伶坊的常客,要么这让人一掷千金的名伶坊就是水千流自己的势力。但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只会让她觉得水千流的风流之名更符其实。 “晚膳后备车,咱们出府一趟。”楚清吩咐。 “是,小姐。”扶苏应下。 晚膳过后,新月慢慢爬上枝头,楚清的青檐小车从楚宅的后门悄然而出,直奔城北竹林而去。 驾车的自然是扶苏,车里却只有楚清一人。名柳被她安排在房中,防止父母突然寻她不见,徒增焦急。 去见水千流,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约定,若无意外,她并不想楚正阳或者郦氏知道这件事。 好在南楚并未宵禁一说,安宁城又是商贾繁多之地,这才让楚清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城门,趁着夜色前往城北。 这一去一来之间,她只有一个时辰,时候一过,城门关闭,她便只能露宿荒野了。 安宁城北的郊外,有一大片竹林,延绵成海。此刻,已入秋,竹林里却依旧绿意不减,只是偶尔有清风吹过,将一些摇摇欲坠的竹叶吹落,落在地面上交替掩盖。 青檐小车来到竹林外时,天上如同黑幕,只留下一弯新月洒落淡淡银辉,星辰不见,只显得那竹林深处好似隐藏着无数鬼魅,正等待着送上来的口粮。 “小姐……”扶苏停下马车,四处张望,四周的环境,让他这个男子都忍不住心里打颤,咽下心中恐惧,他向身后车厢里的楚清询问:“我们并不知道水公子在哪?这竹林如此大,该如何寻找?” 车厢里传来楚清淡定自若的声音:“就在此等着,他自己会来。” “水公子回来?”扶苏语气中有些诧异,却又不敢追问,只得小声嘀咕:“那水公子又不知道咱们来寻他,怎么会过来。” 车厢里不再传出声音,扶苏也只能静静等着。 夜色中的郊外,草丛里传来隐约虫鸣,不时有清风刮过,让成片的竹海荡漾成波,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 这种寂静的感觉,让坐在车外的扶苏不由得双臂发冷,背脊生出一股寒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双手环抱双臂,来回上下擦着。 相较于扶苏的心惊肉跳,车厢内的楚清却淡然的闭着双眼,默默等待。外面的风不时吹起车窗的帘子,一股股带着竹香的夜风窜入,被她吸入心肺,润泽四肢百骸。 她享受着这个过程,似乎对时间的流逝毫不在意。 竹海上,月华下,一袭宽松的白袍如羽毛般轻盈的靠在枝头。他侧身躺在茂密的竹叶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曲起的左腿膝盖上,姿态放纵肆意,一头没有任何修饰的黑发在风中飞舞,与竹叶纠缠。 他的身形随着竹海的荡漾而晃动,犹如这绿海中的一叶白舟,宽大的袖袍被吹起,犹如风帆一般,似乎这个人随时随地都会随风而去。 他右手支撑着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带着玩味的笑容俯视着在竹林入口处听着的青檐小车。 此刻,离城门关闭还不足半个时辰,那车上的小人儿已经在此等候了盏茶功夫,他很想看看若是错过了进城的时间,她要如何……留宿荒野,这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哪怕这一夜并为发生什么事。 “扶苏。”车厢里传来轻唤。 扶苏一怔,转身对着门帘恭敬的回应:“小姐,扶苏在。” “你将马儿解套,骑着先回城。我晚一些回来。”车厢内的楚清挑唇冷笑吩咐。 扶苏被这个命令弄得一愣,不明就里的问:“小姐,若我将马匹带走,你将如何回城?再说,此处荒郊野岭,我又怎可留下你一个单身女子在这里?莫不如我们今夜先回去,明日再来此寻水公子。” “扶苏。” 楚清的声音微冷,让扶苏咬唇不语。但是,让他就这样离去,他也是不能的。小姐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女子,留在荒郊野外岂不是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即便是命令,他也不能执行。 扶苏的沉默,让楚清缓缓睁开清幽的眼。这小厮对主子安危的担心,她了解。可是,扶苏留在这,水千流便不出来。这个男人心中打着什么主意,她刚才思考之间已经明白,无疑便是看她无法返城的笑话,想看她着急心慌的模样。 所以,她才要让扶苏骑马先走,绝了自己后路,逼迫水千流现身。她今夜可没有太多时间与他纠缠,将要紧事说完,她还要回去睡个好觉,养精蓄锐以战明日。 这些话,她不便向扶苏直说,可是这小子犟起来,却也难得说服。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恐怕,就算他回去也无法进城了。 “扶苏,若是你执意不走,你我孤男寡女二人留在荒野,传了出去,你家小姐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楚清继续劝说。 扶苏抿唇,心中也知道楚清所说之言的重要性。可是留下小姐……这……他双手握拳,心中无法抉择。 感受到车外无声的动摇,楚清嘴角弯弯,继续道:“你听我的话先离去,我自有办法回来。若是你回去一个时辰不见我回来,便去找老爷,告诉他你家小姐我在闺中被天下第一公子掳了去。” 啊!? 扶苏惊愕的抬起头,看向门帘,不,是看向门帘后的楚清。 两人在说话之间并无遮掩,声音顺着风声飘远,一丝不落的进入了本就听力极佳的水千流耳中。 一开始,他还因为小丫头逼自己出来的招式感到玩味不已,这最后的一句话,却将他惊得差点从竹枝上落下。 再看向那辆青檐小车,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扶苏心中思量片刻,一咬牙道:“既然小姐心中早有算计,扶苏决计不会拖了小姐后腿。小的这就照小姐吩咐回去,若一个时辰后不见小姐归来,扶苏定将小姐之言转告老爷,待为小姐报仇之后,扶苏便追随小姐而去,以死报恩。” “你这份忠心,我记住了。”楚清幽幽的道。 几个简单的字,却让扶苏热泪盈眶,一脸悲愤的跪在地上向车内的楚清磕了三个响头,犹如生离死别一般,解开马匹身上的绳索,翻身上马。 “小姐保重。”马上,扶苏沉重的抱拳道。 车里传出楚清平静的声音:“嗯,一路小心。” 马匹嘶鸣,马蹄溅地,扶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竹林附近。 水千流望着那道骑在马上远去的人影,哭笑不得,怎地自己还未做些什么,这主仆二人就上演了这么一场感人肺腑的生死离别大戏? 如月华般清亮的眸光落在青檐小车上,他双眼微眯,笑得神秘。看来,不下去也得下去了。 ------题外话------ 噗嗤~!今天对泱泱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泱泱在评论区求祝福。前十人的祝福,无论内容是什么,都会有99红包哟~! 【感谢昨天给泱泱打赏花花和票票的亲们,么么哒!】 【057】送我回家,乔装出赛 竹林入口处,一辆青檐小车没了马匹,孤零零的立在那。四周高耸的竹随着风声,‘沙沙’作响,带着一份诡异的安静。 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经被藏在林中的魑魅魍魉给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可是,对于死过一次的楚清来说,除了有些秋夜的微凉之外,并无惧意。 竹梢上的白影注视了许久,最终,似乎觉得如此浪费时间,唯一的结果就是导致刚才女子嘱咐小厮的吩咐坐实。 这个丫头,总是喜欢将所有人都逼到绝路么? 水千流露出无奈中带着些不知名情绪的笑容,翻身一跃,如鸿羽飘落一般,从梢头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站在了青檐小车前。 似乎有所知觉,楚清抬手撩开窗帘,入眼的一抹白色,让她微微一笑:“水公子还真是羞于见人啊。” 水千流双眼一眯,那晚的乌龙之后,他们便不再见过,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还在为当时的误会而尴尬? 若真是这样,那也太小瞧了他。 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笑容,他如这山中之神,翠竹之魄般站在青檐小车外,默不作声。他已经来了,里面的人还不该出现么。 两人似乎都在彼此叫着劲,如此沉默片刻后,青檐小车的窗帘再次被撩开,如玉般细腻,带着一丝透明的小手伸了出来,在她手里,拿着一支水千流十分熟悉的玉钗。 世间至美的眸中微闪,黑白分明的眼中,仿佛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幽光:“你要使用第一个条件?”声音依然如清泉过石,直达人心。 “不知道水公子的话是否还作数。”车里的人儿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声音从里飘出。 “你要我做什么?”水千流沉声问道。不知为何,楚清对他如此清清白白的态度,反而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悦。 “我需要武功高强之人守护左右,另外,你要负责寻一套适合女子修炼,且容易上手的武功教我。”楚清毫不客气的说出自己的条件。 寻求保护?还要自身学艺? 她身边真的如此危险?还是为了防备他? 水千流眸中闪过思索,并不着急回答。若是楚清需要高手保护,目的是为了防止他的靠近,这般要求未免太可笑了一般。 突然,前段日子,楚清差点受辱的片段闪入他的脑海之中,又在加上最近楚家接连发生的事,让他心中多了一丝明悟。 “我介绍的人你敢用?”水千流玩味的笑道。 车内,楚清挑眉:“有何不敢?人,你负责带来,至于佣金,我会给。” 车外,传来水千流不羁的笑声,与风声纠缠在一起,在旷野之中让人分不清楚声音发出的方向。 “好!你要人,我自会给你。三日后,还在此地,你来接人。” 得到一半承诺,楚清弯起嘴角,笑容稍纵即逝,她又追问:“那教我功夫呢?” 水千流摇头浅笑,车中少女懵懂的询问取悦了他。“你以为要练成我这般功夫,需要花费多少时日?几个寒暑?” 楚清一愣,笑道:“我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你这般身手非短时间内可以练就而成。我亦不贪心,只是想学些防身功夫罢了。” “有高手守护还不够?”水千流听她解释后,好奇反问。 车内突然沉默下来,楚清扫除脑中过往的回忆,在水千流等得片刻后,才沉声缓缓而道:“我的性命,我只交付于自己。” 信任,从邝田廷向她下毒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存在。 如今的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能够完全信任的目前就只有楚正阳和一门心思疼爱她的郦氏。 但,这也只是此刻。未来……谁又知道呢? 楚清知道,她心中的心防已经在自己临死的那一刻,竖起。要想得到她百分百信任,太难。 何况,要她把性命安危寄托在他人身上,这是万万做不到的。 身边留下会武的高手,只是以防万一。自己学些防身的本事,那也只是作为保命的底牌。选择水千流,也只是因为,在她认识的人中,似乎,只有他的本事最高。 楚清的回答,让水千流的眸色中多了一层思索。他似乎想知道,为何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口中会吐出这样一句沧桑之话。 突然,楚清伸出窗外的手中一松,被她拿在手里的玉钗被一股大力抽走。 接着,水千流的声音响起:“好,左右答应你便是了。同样三日后,你来接人,顺便来上第一堂课,以后每夜来此地上课一个时辰。” 见水千流答应自己的条件,楚清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语出至诚的说了一句:“多谢。”将自己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不必,你我之间的约定而已。”水千流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说完,他突然玩味的看着没了马匹的青檐小车笑了起来:“事已谈完,水某就先行告辞。楚姑娘自便。” “怎么?号称天下第一公子的水大侠,居然将我一介女子扔在荒郊野外,自己离开?”楚清挑唇笑道。 这时,清风吹过,撩起窗帘,让水千流刚好透过撩开的一角看到车里端着着的少女,扬起的笑容。 牵起的嘴角在唇边荡起的淡淡涟漪,看得水千流心中一震,那日旖旎的画面袭上心头,让他胸腔中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不自觉的抬起手捂在自己的左胸膛,感受着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水千流将被搅乱的心暂时放在一旁:“楚姑娘这话是何意?” 楚清讥笑:“莫不是水大侠练功练岔了,失了眼神,没看到车前没有马匹么?” 水千流挑眉,不理楚清话中的讥讽,宽大的袖袍一拂:“原来楚姑娘是想要在下送你回家。” 坐在车上的楚清并未看到,在水千流说出这句话时,嘴角扬起的邪魅笑容。 “这本是谦谦君子该做之事,不是么?” 水千流一笑,抬头望向空中明月:“可是,此刻城门已关。” 楚清的声音飘来:“我相信区区小事,难不住水大侠。” 水千流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在下明白了,楚姑娘是想让水某施以轻功,带你回家。” 小车里的人不再说话,水千流挑唇笑道:“如此,就请楚姑娘下车吧。” 他并不介意怀里抱着这个小人儿,月下踏风而行。 可是,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车内却并无动静。这让水千流皱了皱眉,想要伸手去撩开门帘。 这时,楚清的声音再次传出:“水公子恐怕不是很明白小女子的意思。” 水千流伸到门边的手一顿,收了回来:“哦?还请楚姑娘直言。” 车内的楚清嫣然一笑,语气轻柔的道:“这青檐小车是家中财物,楚清不敢任意将其丢弃在郊外。水大侠武功盖世,又为人侠义,还请将楚清和这青檐小车一起送回楚家。” 楚清何时会对他这般夸赞?听到这话中的赞美之词,水千流心中就察觉到了不妙之处,果然,这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 水千流眸光流转间看了看青檐小车。这小车不大,以他的能力要以轻功带起也不难,可问题是,若他站在原本应该属于马匹的位子上拉车……那他成什么了? 这小丫头是想趁机羞辱他? “楚姑娘不觉得如此要求,未免强人所难么?” 楚清垂下眼角,略带歉意的道:“如此……倒是楚清考虑不周了。” 话是好话,语气也是服软的。可是,听在水千流的耳中却有说不出的刺耳。好像他一个大男人在欺负一个女人似的。 车里突然的沉静,让水千流面色变了变,俊美的脸庞在月光下露出挣扎的表情。他看向青檐小车,确切的说,他看的是车里的人。楚清的沉默无疑是将了他一军,要么连人带车送回去,要么就独自离开,将她一人抛下。 依然是将人逼到角落里的手段,却让稍微有点良知的人在这样的死胡同里,做出楚清想要的选择。 水千流虽然不屑世俗礼教,放荡不羁,却自认还是一个有着善恶是非的人。所以,在两人僵持了快半柱香的时间后,他终于妥协让步:“楚姑娘坐稳了。” “有劳水公子了。”楚清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水千流无奈一笑,走到青檐小车前,双手发力握住木质的车辕,双足凝力,身形迅速向前—— 车身晃了一下,楚清扶稳车壁。待车身稳了之后,她撩开窗帘一看,竟没想到,水千流居然真的连人带车的托在了半空中。 清风拂过,青檐小车下是竹叶摇晃的声音,马车好像在竹海中奔驰而行,天空中挂着明月,遥望过去,好似要奔进那清冷的月中。 楚清内心极为震撼,她原本只不过是想要刁难一下水千流,以报当日他偷看自己洗澡之仇,却不想此刻眼前的良辰美景,却让她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青檐小车很稳,水千流并未让它晃动一分,所以,坐在里面的楚清并不害怕,车檐下挂着的铜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驱散了她心中从前世带来的一丝孤寂,放松心情将自己融入这美景之中。 一群萤火虫仿佛受到召唤而来,排成一排流光向青檐小车飞来。 楚清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摊开掌心,等待着小生命的降落。果然,有几只萤火虫落在了她的掌心上,一闪一闪。剩下的萤火虫则围绕着青檐小车飞舞。 远远望去,一辆青檐小车前有一个白衣飘渺的俊美男子踏风而行,明月为灯,车旁围绕着无数萤火虫,车中的绝美少女探出头来,专心凝视着手中的小虫,嘴角上的笑容慢慢延伸,一直延伸到她的心里,她的眼底。 水千流回眸,看到的便是这宁他心灵震撼额一幕。与楚清相识以来,虽然她总是在笑,可是那笑容中却带着别样的心思。而此刻,她的笑容是纯美的,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震撼人心。 突然间,他觉得,有缘得见这样的笑容,即便是拉车,充当了一回车夫,也是万般值得的。 楚宅,受楚清之命先一步回来的扶苏此刻正守在楚宅的大门口,翘首以盼等待自家小姐的回归。 他不知道小姐有什么办法回来,却执拗的相信小姐不会失约。 当然,他亦谨记着楚清交代的话,若是时间到了,她还未回来,便去找老爷,将小姐的话告诉他。 时间缓缓流逝,扶苏已经记不得多少次站到街面上踮足张望,街道的尽头,却依然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人,就更别说马车了。 约定的时间已经渐渐靠近,扶苏心中正思索着如何向老爷禀报时,却突然见到天生的明月中似乎多了一个黑影,而且那黑影还在慢慢变大,向他越发逼近。 他不由自主的起身,走向台阶,站在石板街道上,抬头仰望。 突然,他在黑影里,发现了一个白点,慢慢的那一黑一白的影子在他视线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等他看清楚那一黑一白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双眼陡然睁大,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 扑面而来的马车,让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 马车轻放,没有让车里的楚清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不适。水千流神情自若的双手一甩袖,明亮的眸子淡淡扫过一脸呆滞盯着自己的扶苏,不发一语,大步离开。 等到那白色的身影消失之后,楚清撩开门帘走出,看到的便是目瞪口呆的扶苏。 看来水千流的功夫不仅吓到了她,也吓到了扶苏。她轻咳一声,扶苏反应过来,赶紧凑上去将她扶下马车。 “小姐,那就是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么?”过程中,扶苏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清淡淡点头,拾阶而上。 扶苏将虚掩的大门轻轻推开,让楚清进去,有些欲言又止。 楚清停下脚步,转眸看向他:“何事?” 扶苏神情忸怩了一下,小声的说:“我,我想向水公子学武。可是,我不认识他,又觉得他定不会收我为徒。” “你想习武?”楚清挑眉反问。 扶苏低头,抿紧唇,点了点头。垂在身边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楚清清幽的眸光淡淡扫过他的手,想到他身负仇恨,心中也一番明了。于是点点头:“也不必如此麻烦,过几日会有高手前来看护楚家,你若想学,向他求教便是。” “高手!?”扶苏疑惑的看向楚清。 此刻,楚清亦不愿多说,倦意袭来,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远离楚宅之后,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水千流身后,他驻足,黑影陡然跪地,低头闷声的道:“主子。” “起来吧。”水千流淡淡吩咐。 黑影从地上依言而起,低头抿唇,心中有些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服侍水千流多年,自然知道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该问。刚才,他在暗中看着自家尊贵的主子,居然……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满心不忿。 “阿禄,你身上有怨言?”水千流感受到属下气息的变化,淡淡开口。 声音比与楚清说话时,多了几分不可亵渎的高贵。 “阿禄不敢!”黑衣的阿禄赶紧表态。 水千流也不追问下去,只是淡淡点头:“嗯,没有最好。记住,不要私下去招惹楚家的小姐。” 阿禄心中一惊,赶紧掩饰心中的想法:“是!属下不敢。” 他原先是想找个机会为主子出气,可是念头才起,就被主子看穿,这让他不敢再造次。 他的主子…… 阿禄抬起头,用崇敬的目光跟随着水千流的背影,他们福禄寿喜四人确实是当今圣上派到主子身边保护的。可是,在跟随之后,他们渐渐被主子折服,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心中唯一的主子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而非这个国家的主人。 “通知断刀和酒酒,让他们三日之内赶到安宁城。”水千流丢下一句话,身影一闪,化为一道白色虚影消失在阿禄眼前。 阿禄心中一沉,断刀和酒酒是主子暗中组织里数一数二的高手,突然将两人调来,莫不是这安宁城中要发生什么大事? …… 一夜无话,黎明之际,昨夜深夜才得以入睡的楚清,却在第一声鸡鸣响起之时,便睁开了清幽的凤眸。 “小姐,你醒啦?”端着热水进房的名柳,见纱帐内人影微动,便放下手中的铜制水壶问道。 素手撩开层层纱帐,露出楚清精致绝美的小脸。“嗯。” “奴婢服侍你起身。”名柳说着,向楚清走来,将纱帐一层层的挂在左右两边用象牙精雕的挂钩上,露出楚清跪坐在床上,睡眼迷蒙的样子。 楚清双脚触地,地上的冰凉感,让她清醒不少。刚刚睡醒的茫然渐渐从眸中消散,剩下独属于她的清幽。 “小姐,今日是穿白色还是蓝色?”名柳左右手分别捧着两套不同颜色的衣服走到楚清身前问道。 楚清见她娇小的身子,艰难的捧着两套衣服,心中突然想着,是不是该多要一个丫头来帮帮名柳?可是,她却不是一个习惯什么多出陌生人的人。 称心如意的贴身丫头,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敛去心中思绪,楚清眸光在那一白一蓝上游离了一下,立即确定下来:“白色。” 名柳闻言,转身将蓝色衣服放好,双手将白色衣服抖开,居然是男生穿的衣服。 楚清站起来,在名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摇身一变,从绝美少女,变成了一个俊美无双的翩翩少年。 “小姐穿着男装也一样那么好看,比那水公子还好看。还好小姐并非男儿之身,否则不知道要害得多少女儿家伤心流泪。”名柳退开几步,打量着楚清,掩唇偷笑。 楚清不理她的顽皮,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皱了皱眉,对名柳吩咐:“去取些硬质的布帛来。”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十五岁的年纪,已经让女人的曲线初具规模。而她又很好的遗传了郦氏的曼妙,若不进行一些处理,恐怕穿上这身掩人耳目的男装也是徒惹笑话。 待名柳取来白色的棉布,主仆两人又一番收拾后,才作罢。 站在铜镜前,楚清放下画眉的炭笔,满意的点点头。镜中那俊俏的少年郎,已经看不出半点女气。 “小姐,真的不让奴婢去么?”名柳委屈的看着举止潇洒的自家小姐。 楚清点头,转身看向她:“你的相貌他们太过熟悉,就算是乔装打扮也难免会被人认出,如此我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所以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名柳泄气的点点头:“好吧,那小姐要照顾好自己。名柳在家中等待小姐和老爷的好消息。” 望着名柳委屈、无辜的可人模样,楚清玩心一起,拿着折扇的手抬起,用折扇将她下巴轻轻一抬,挑唇笑道:“小美人给小爷笑一个。” 这风流模样,惹得名柳双颊一红,轻呸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屋内,传来楚清开怀的笑声。 似乎,昨晚的美景,让她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此刻。 楚家大门外,郦氏在为自己的丈夫整理衣襟,她虽居于深宅内院,却也知道最近楚家的为难,自然也就知道今日之举对楚家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郦氏的绝美,让楚正阳百看不厌,多看一眼,就深爱一分。他抬手轻覆在胸前那双细腻的小手上,痴痴的道:“能娶到荨柔为妻,是我一生之大幸,此生无憾矣、” 这动人的情话,让郦氏俏脸一红,羞怒的眷了丈夫一眼,又看了看四下的仆人都是低头恪守本职,并未偷看,才心中松了口气。 “这些话,怎可在此处说?”郦氏羞涩的低头,小手从楚正阳的手中抽出,慌忙抚平最后几道折痕。 楚正阳眼中流露出复杂情绪,笑得坦然:“你我夫妻两情相悦,月老为证,又有何不敢宣于人前的?” 丈夫的真情实意,让郦氏看向他,抿唇浅笑,绝美的脸上散发出幸福的光彩。 楚清赶来,正恰巧看到这一幕。一对璧人相对而立,四目相对中唯有彼此,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那种幸福的滋味,不用去说,也能让旁人感觉得到。 突然间,楚清有些羡慕郦氏,至少她身边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子。不像前世的自己,只是一个笑话。 虽然不忍破坏这和谐、美满的一幕,但碍于出发时间已到,楚清还是不得不,故意‘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的对望。 被打扰的两人如受惊一般分开,郦氏是颇有些尴尬,反倒是楚正阳哈哈大笑,看向楚清。见她今日打扮,眼中一亮。 “阿离,你今日怎么穿成这样?”恢复过来的郦氏,看到自己女儿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极不适应的问了一声。 楚清照着楚国男子拱手行礼:“回禀母亲大人,孩儿是要陪父亲一同前去海事局。” “你也要去?”郦氏闻言,拾阶而下,匆匆走到楚清身边,拉住她的双手,神情怪异的打量。 女儿大病后的变化,作为母亲,她怎会不知?只不过,她心地善良,不愿多想。只要丈夫、女儿平平安安,对于她来说,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只是,这还是第一次女儿如此告诉她,她的变化,让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既心疼又开心。 楚清并未察觉郦氏心事,只是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一介女儿家公然出现在男人堆里,有碍名声,便笑道:“母亲不用担心,我这次以男儿装扮去,充当爹爹身边助手,不会有人发现的。” 郦氏欲言又止。 这时,楚正阳也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楚清的打扮,不见一丝破绽,才点点头:“装扮得不错,若是不熟悉你容貌的人,也难认出。” 得到父亲的赞赏,楚清微微一笑:“东家,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手下年轻账房楚离了。” 楚清说完,脑中灵光一闪。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她一直不知道为何楚清的小名唤阿离,而她前世的名字叫离歌,两人皆有一个‘离’字,她以为两者之间有着什么牵连,才让枉死的她投生到楚清身上。 刚才,她将楚和离合在一起念出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名中的那个离,正是郦氏的姓氏谐音。楚离,亦可看成楚、郦。 原来,阿离这个小名,代表的是楚正阳对郦氏的那一腔柔情。 不由得,楚清心中再次羡慕这鹣鲽情深的爱侣,而这样的两人居然是自己的父母。第一次,楚清感受到了穿越后家的温暖。 不同于楚正阳为她挡刀,包容她,让她感恩。这是一种发自内心血浓于水的温暖,从她冰封的血脉中缓缓流出。 告别郦氏,在她的担忧眼神中,楚清随着楚正阳上了马车。扶苏亦跟在旁,这样的大事,听从楚清命令,多听、多看、多想的他又怎么会放过? 一路平静的来到海事局,马车还未停稳之际,楚清撩开帘布,看向那大理石牌坊上挂着的金漆牌子。 苍劲有力的三个字,立在牌上。 “这海事局是大楚第一任皇上执政时期所设,整个大楚也只有这么一所,为的就是对应海事。盐城太小,不够繁华,所以才将其放在了安宁城。只是开设至今,倒也没落上什么大事,今日倒是热闹了一把。”身后,传来楚正阳解释的声音。 楚清放下帘布,转身看向父亲:“这海事局的事务由谁人主持?”既然这里平日事情不多,这么多年来,朝廷不可能专门供养闲职。 “自然是安宁城的大老爷,刘大人。”楚正阳悻悻的道。 果然。楚清垂下眼眸,敛去眸中的精光。她心中猜测不错,这样一个地方,朝廷一般都会让当地太守兼职了。 只是,那刘大人…… 正想着,楚正阳的话音又响起:“我原本以为,阿离为楚家赢得圣上亲赐的牌匾,能让刘大人能够在楚扈两家额问题上,一视同仁一些。但以那日公堂之上的情况看来,似乎是为父妄想了。” 楚清淡淡一笑,出声安慰:“那牌匾是死物,三皇子这皇家血脉可是活物。况且,牌匾并非圣上亲自颁发,这其中的威信度又折了一些。若是平时,刘大人自然要给楚家几分面子,可是对上与三皇子关系明显要好的扈家,就不够看了。” 楚正阳微微颌首,叹道:“往我活了大半辈子,却还不如阿离看得通透。” 楚清淡雅一笑,并不接话。 此刻,马车已经挺稳,外面传来扶苏的声音。 楚正阳在下车之前,突然扭头看向楚清道:“对了,听说扈博易有意想将女儿送给三皇子侍寝,却被拒绝了。”说完,便下了车。 楚清眉梢一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戏谑。扈芙蓉?有意思,这段时间她忙于帮楚家渡过难关,到险先忘了她。 不过,不着急,扈家覆灭之日,便是她扈芙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之时。 楚家的出现,对于安宁城本地前来竞标的知情商贾都是一愣后,满脸的错愕。这让原本喧闹,借此机会相互寒暄结交的会场上出现了小部分的安静。 正被人围在中间恭维的扈博易见到楚正阳进来,脸色一冷,拨开挡在身前的几人,换上小脸向他迎去。 “呵呵呵呵……楚老弟也来了?来了也好,今日盛事难得一见,就算不能参加,看看也是好的。”说完,他又换上愧疚的表情,站在楚正阳面前叹道:“楚老弟不乖老哥我吧?原本楚家也是够资格的,可是最近楚家商号的困境已经全城皆知。刘大人既然将本城的备选名额交给了我,我自不能拂了大人的好意,按照自个喜好做事。得罪之处还请包涵一二,今日过后,我扈某设宴,亲自向楚老弟赔罪。”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面子和里子都被扈博易得了去,反倒本就被人陷害的楚正阳若是冷下脸色,不予理会,恐会被不知情的外地商贾认为是气量狭小之辈。 到此,楚清再一次见识到了这安宁第一有钱人脸皮之厚。 “扈老板客气了,你是秉公办理,又何必内疚?”好在楚正阳也不是泛泛之辈,冷眼看着扈博易表演,与他相互打着太极。 “楚老弟不见怪就好。呵呵……”扈博易随意说着,目光不经意落在站在楚正阳身后略略低头的楚清身上,觉得这少年眉宇间既陌生又熟悉,不禁问道:“这位是……”说着,眸光已经转到了楚正阳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楚正阳不慌不忙的解释:“哦,这是我本家子侄,刚好过来看我,见今日盛会,便一同前来长长见识。”说完,他看向楚清:“楚离,还不上了见过扈老爷。” 楚清依言站出,微低额头,双手抱拳,压低声音道:“楚离见过扈老爷。” 一个俊美不凡的少年郎不足以让扈博易在意,他在意的是楚正阳之前那句话。本家?楚正阳从外地迁来安宁城安家落户十几年,何时听说过他本家来人?甚至,从未听说过他有本家。 在南楚,能说出‘本家’二字的人,必定是来自一个大家族,所以才会有本家分家之说。 原本以为没有家底的楚正阳,居然有本家?这个消息,不光是扈博易心中的疑惑,其余了解楚家的安宁商贾在听到之后,也开始窃窃私语。 反倒是对大楚这些家族体系不甚了解的楚清,有些懵懵懂懂。可是,偏偏就是她这懵懵懂懂,让别人更以为她是来自大家族的本家少爷,才会如此淡定闲适。 会场的一处角落里,与楚清有过一面之缘的韩佑默默注视着这边,刚才扈博易和楚正阳的话自然落在了他耳中。 那名叫楚离的少年模样出众,气质不凡,绝非一般家族之人,这引起了他一些兴趣。 “上次让你去查楚家商号的事如何了?”韩佑淡淡开口。 他身后的侍从,亦是楚清见过的那一个,忙低头回答:“打击楚家商号的确实是扈家,不过这楚正阳的来历倒是有些神秘,他们并非安宁本地人,而是多年前乔迁过来,平日深居浅出,也不见有亲戚来访。” “哦?”韩佑鹰眸里闪过一丝玩味:“倒是有趣了。不过这里不是大韩,某也无时间去调查这些小事。就此作罢吧。” 调查楚家,不过是他意外结识楚清后一时的兴趣,几日下来,没有查出什么惊天秘闻,他的兴致自然也就淡了。 就连争夺贸易权也非主要目的,今日之事一毕,他便要返回北韩,这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小插曲的事,也不会放在心间。 却不知,他此时的不在意,最终让他错过了什么。 “呵呵……楚老弟的本家?”扈博易最终出言试探。 谁知,楚正阳却摆手转移话题:“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番推诿,让扈博易皱了皱眉,心中猜测,莫不是这楚正阳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故弄玄虚? 不过,若是楚正阳真有本家,如今他陷入危机,自然会求助本家,这也就解释了本家来人了。 可是,若真的是本家来人,会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前来? 一时之间,扈博易也猜不准楚正阳话里的真假。 这时,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惊疑的声音。这声音很轻,一般人在这环境中不易察觉,而听觉过人的楚清,却清楚的听到,更是转眸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处。 “正阳兄,真的是你?”那发出惊疑之声的人拨开人群走出,是一位双鬓染霜,却眉目清明,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楚正阳循声望去,见到那人也是浑身一怔,那种震惊之感,就连身边的楚清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不解父亲的表现,却又见父亲突然无奈一笑,了然的对那凑过来的男子道:“闵兄,多年未见,一切可好?” 闵子峰眼神复杂的看着楚正阳,感慨万千的道:“原来你避居于此。” 楚清发觉楚正阳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还有这姓闵的男子眼中的难言之隐,让她心中再次对楚正阳刻意隐瞒的一切起疑。 “咦?那不是永宁府正闵商号老板闵子峰么?” “正闵商号?那开始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商户,据说掌握着一半以上的江南丝织业。” “这楚正阳居然和闵子峰相熟,看起来还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莫不是楚正阳真是出身大户?” “可是,没听说过有什么姓楚的大商户啊?” 议论之声,传入不同人的耳中。楚正阳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愿解释。闵子峰却有些不忿老友的姿态,想要出声说出楚家来历,却被楚正阳一把抓住手腕,摇了摇头。 本就在近处的扈博易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中思绪飞转,也在猜测楚正阳的来历为何。 不说他,就是楚清,也在心中暗暗思索。 就在这时,会场前方突然走出安宁太守刘大人,在他身后跟着三个奇装异服的异域男子,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正阳兄,没想到今日能再遇你。但是,生意场上,我可不会让你。”闵子峰干脆站在楚正阳身边,低声说着。眼神中颇有怀念之意。 而被忽视的楚清,借机低调下来。本来,她今日出现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出风头的。 闵子峰的话,被另一边的扈博易听去,也不知处于什么心理,让他突然脱口而出:“恐怕,今日楚老弟也只能在场外看看闵老板的表现了。” 闵子峰不满的皱眉,看向楚正阳,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楚正阳微微一笑,转眸看向扈博易,谦逊礼貌的道:“刚才来不及向扈老板说清,楚家也是来参加竞争的,还请勿怪。”说着,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封邀请函。 那耀眼的金色,刺得扈博易眼睛生疼。 ------题外话------ 噗~!很多妞都好奇到底是什么特殊日子,让泱泱在评论区求祝福哈!今天揭晓答案,昨天是泱泱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不知不觉,泱泱已经结婚一年,感谢上苍赐予的每一天,也感谢老公一年来对我码字的支持。 当然,也要谢谢昨天给我祝福的众妞们,感谢支持泱泱订阅,给泱泱打赏肯定,票票肯定的妞儿们。iloveu╭(╯3╰)╮ 【058】智夺贸易权,竹林之约(题外) 安宁城明明只有几封邀请函,且全部从自己手上派出。那么,楚正阳手中的邀请函又从何而来?来不及细想,台上之人已经开始说话,心中满腹狐疑的扈博易只能按捺情绪,先将精力放在台上之人的话语之上。 会场之上,人头攒动。除了安宁本地商人之外,还有很多特意从外地赶来的商人。 在安宁太守刘大人几句客套话之后,他便退到一边,将位子让给另外三名异域之人,楚清站在父亲身后默默打量,心中确定,想必这三人,就是宇文桑口中的三大管事。 她并不知道宇文桑的家族在海外之国如何,但是单从眼前这三人的气度上来看,还有宇文桑本身宣示,便不难猜出,这个看似懵懵懂懂的阳光男子,出身不凡,家世也非一般人家可比。 恐怕,就在他们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中间一人,身上入乡随俗的穿着南楚服饰,帽檐下却是金黄色的卷发,因为太短,无法梳成发髻,只能披着。 白皮肤,高鼻梁,蓝眼睛,不同于楚人相貌特征的五官很容易就跳脱出来。他身边两人,站得稍远,隐隐有将他凸显之意,看来便是三人之首了。 他眸光淡淡的打量着在场的南楚商人,姿态中有些倨傲之意。恐怕是经历生死飘洋过来的他,对这里安居一隅,很少走出国门的商人们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不过,无论他心中想法如何,他却十分清楚自己的目的。在打量结束之后,他便开口,说着一口醇正的南楚话,开始了今天的竞标。 “很感谢各位来参加我们大罗国,奥斯卡特家族的商贸权竞标大会,希望在接下来的竞标过程中,我们最适合的合作伙伴能够脱颖而出。” 大罗国,奥斯卡特家族。 这句话中的两个关键词,让在场的中土商人们一片陌生。 楚清心中明悟,原来宇文桑真正的姓氏为奥斯卡特,而这个家族,从这位管事在说出家族名称时,脸上带着的那种与有荣焉的神情,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家族。 “竞标以三场考核来选出最终得胜者,当然,在三场结束之后,我们也会给认为自己比优胜对象更加具备资格的代表进行阐述。” 这句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也体现出了这个域外商人的精明之处。 三场考核完成后,最终的获胜者,会受到同行的竞争,说白了就是擂主守擂。守得住,便拿下贸易权,守不住,便将原本到手的贸易权拱手相让。 这样一来,这些垂涎于海外货物的中土商人们就会你争我斗,而奥斯卡特家族则坐在一旁看戏即可。 “第一场,我们将给手中有着邀请函的商人们准备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万两的银票,还各位帮忙保管一个时辰。” 嘶——! 一万两! 一个一万两或许对在场的部分商人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仅仅一个考核,就准备了不下百个一万两,这表明什么?这个奥斯卡特家族是在向中土商人们彰显自己的财力么?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保管好一个时辰,就能赢得这场考核? 会场下,中土的商人们面面相窥,窃窃私语。 嘈杂之声响起,奥斯卡特家族的三位管事却不打算解释,只是分别将仆人送上来的锦盒,各自分发到出示邀请卡的商人手中。 很快,楚正阳和闵子峰手中都各自捧着一个做工精美,风格却与中土不同的锦盒,两人暗中交换眼色,都有些不明所以。 而扈博易则趁机离开了这个圈子,回到之前所站的位子,与安宁本地的商人们凑在一起,打量着手中的盒子,眼底精光一片。 默默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的楚清,眸光流转间落回了自己父亲手中捧着的盒子。盒子不大,只有一掌大小,上面却用昂贵的金属和宝石镶嵌出立体的人物雕像,或男或女,都是衣衫半遮的状态。 这种艺术,楚清是能够接受的,但是对于中土人来说,未免有些离经叛道了。 只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另类之美,也都让在场的中土商人们,嗅出了巨大利益的味道。 楚清心思一转,抬眸看向台上洋洋得意的三人。果然是好手段,海外商品到底是什么,所有人都不得而知。此刻,借助第一个考核,有意无意的让人们窥视一角,这好似不经意的举动,却能将中土商人的逐利之心推到顶峰,对这批海外之物更起志在必得之心。 这心思一起,接下来恐怕就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恶斗了。 “正阳兄,你看这些海外之人到底是何意?”闵子峰把玩着手指的盒子,苦笑着看向身边楚正阳。 楚正阳凝视手中之物,想起原先在家中,他与女儿对今日考核的判断。本该是围绕诚信,势力还有利益来展开的,那么现在这一处到底是哪一个? 苦思无果后,他也只能摇摇头:“我也正在疑惑。” 闵子峰本就随意问问,也没想过能从楚正阳口中得知什么。在看四下,所有商人几乎都愁眉不展,便淡定下来,眸光落在楚正阳身后的楚清身上。 他还记得,刚才楚正阳介绍这个容貌不俗,气质不凡的小少年是本家侄子。这模样看得眼生,可是却难保是哪一位他不曾见过的晚辈。毕竟家族大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认识那个家族所有的小辈。 只是,楚正阳的本家来人…… “正阳兄,这位小兄弟在此,莫不是令尊他……”想到心中的猜测,闵子峰突然激动起来。 楚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父亲。 楚正阳则敷衍的摆摆手打断闵子峰的话:“此事暂时不提,待今日事毕,你我兄弟坐下来,我再慢慢向你解释。” 见楚正阳如此说,闵子峰也不便纠缠,只是微微颌首,依他之言,沉默下来。只是不免又多看了楚清几眼。 楚清丝毫不理会闵子峰的打量之意,只是心中思索着这锦盒的用意。 这时,台上之人又开口说话:“诸位可以打开锦盒,验证里面是否有着银票。” 这话音一落,不少人都口中客气的拒绝,说是相信奥斯卡特家族不会在其中使诈。对此,台上三人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勉强。 只是,当那些口中说着不必检查之人,背过身悄悄打开一条缝隙,检查里面是否躺着银票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台上三人相互交换的眼神。 楚正阳本也不打算检查,可是却在楚清的眼神示意中,当着台上三人的面,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摊开,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接着,才在三人注意到的视线中,小心翼翼的将银票重新放回盒中,扣好盒子上的小锁。 闵子峰若有所思的看着楚正阳的一番作为,想了一下,也学着他如此这番。 剩下的一些商人,也都跟风而上,其中就有扈博易和几名安宁城的商人。 待检验完毕之后,大管事微笑着说了一句:“之前并未检查的商人们取消考核资格。” 这句话,让众人哗然。 而一半左右的商人却被刘大人的手下请出了会场。 楚正阳看向楚清,后者却神情平平,并未有什么异样。 一个时辰的时间并不短,继续竞争的商人都被人带到休息室中休息。且被分开,不能聚众。 “阿离,这几位管事到底在想什么?”进入狭小的厢房中后,楚正阳便迫不及待的问向身后跟进来的人。 楚清微微一笑,将心中猜测解释:“想必,这一场比的就是诚信。商场上,讲究信任不假,但当面验货却也是行规,与信任无关。那些个嘴里说着相信,背地里却悄悄验证的人,自然是不合格的。” 楚正阳心中想了想,觉得此话不错。又问道:“那保管这盒子一个时辰又是何意?” 父女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放在厢房桌子上的锦盒上,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半晌,楚清道:“只要咱们咬准诚信二字,就不怕他们耍什么幺蛾子。” 时间缓慢流逝,在另一间厢房里,韩佑把玩着精美的盒子,脸上的笑容很是神秘。 “主子,这……”身边的侍从低声询问,不解的眼神看向盒子。 韩佑挑唇一笑,原本他还想着既然遇上这批难得可贵的海外商品,便想办法将贸易权拿下,也算是给自己的国家赚点意外之财。 可是如今,他的想法却改变了。 现在,这些货物已不重要,因为就算拿到手了,他也无精力将它们销售出去。他此刻感兴趣的是,到底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这个赢了的人,说不定以后大家可以合作一番。 …… 时辰到,神色狐疑的商人们再次捧着盒子,出现在会场里。 台上三人似乎从未离开过一般,站在上面微笑着看着进入会场的商人。 待人齐之后,大管事微笑开口:“还请大家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我们要验货收回。” 众人依言而行。 可是,在盒子打开之后,却传来一片惊异之声。 不知为何,那些盒子中无一例外的变得空空如也,原本放着的银票,却不翼而飞。 这是什么情况? 中土的商人都面面相窥,就连台上的刘大人也是脸色一变。要知道,这里每个锦盒中有一万两,在场那么多锦盒,也就是几十万两,这可是相当于安宁城十年税收的钱财,若是在他的治下丢失,那么他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 “大胆!你们都把银票藏哪去了?”刘大人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溅出了几滴茶水。 这一声暴喝,将一些胆小的商人吓得顿时瘫软在地,他们心中叫苦,也不知本来放在盒中的银票到底飞到哪里去了。 楚正阳与会和后的闵子峰交换一个眼神,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台上不急不缓的三人。 楚清突然眸光一闪,伸手轻轻拉了一下父亲的衣袖。 楚正阳扭头看向她,却见她无声吐出几个字,而这几个字,让楚正阳心中疑惑顿时解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互动,落入闵子峰眼中,让他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楚清几眼。 面对着并未恶意的打量,楚清只是微笑颌首,并不多言。 “还不如实招来,要本大人大刑伺候么?”刘大人继续吼着。 此时,一个商人惊吓过度昏倒过去,一声嘶声裂肺的叫爹声,吸引众人注意。 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楚清心中挑眉。那哭喊着叫爹的男子,居然是前几日在街上与宇文桑为难的纨绔公子。 没想到,今日会在此碰见。若他知道,当日得罪的人就是这奥斯卡特家族的少族长,恐怕,今日便不会出现,他的老父也不会被刘大人一句‘大刑伺候’就吓得昏了过去。 “刘大人,不必惊慌,我想听听各位商人的解释。”混乱的局面中,奥斯卡特家族的大管事,总算走出来说了句,让大家心安不少的话。 刘大人想了想,暂时坐了回去。却暗中递给李捕头眼色,让他察觉不对就抓人。总之,他不能平白无故的背上巨银失窃的罪名。 李捕头心领神会,手已经悄悄握在刀柄之上,一双鹰眸牢牢的在场中众人身上巡视,令不少人身上如同针扎。 扈博易眼珠一转,最先站出来道:“奥斯卡特大管事,银票为何不翼而飞,在下也不清楚。但请相信我,给我几日时间查明一切,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大管事面带微笑,礼貌的微微颌首,右手抬起放在胸口,用大罗国的礼节,对扈博易道:“感谢扈老板的美意。” 说完,他又看向其他默默不语的商人问道:“其他人还有别的解释么?” 这样的反应,让最先出头的扈博易微微皱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关键之处被自己忽略了。 楚清垂下眸光,心中冷笑。很明显,这锦盒中肯定有机括,在众人不察觉的情况下,隐藏了银票,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只不过,奥斯卡特家族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讹中土商人的银子,而是要从他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中找出最诚信之人。 眼下季风还有半月就会到来,奥斯卡特家族自然是要抓紧这几日尽快处理好货物,启程离开,扈博易这拖延之极,显然没有用对。 又有几人依照扈博易的话,说了一通,这让这个大管事的眼中开始浮现淡淡的失望。 终于,到了楚正阳身上。 只见他昂首挺胸的向前站了一步,双手捧着锦盒,对大管事道:“盒中银票,之前在下亲眼所见,虽不知如何消失,但无论原因为何,都属于在下看管不力。如今,在下愿倾家荡产赔偿贵族损失,至于银票下落,在下也会继续追查,查出结果之后,必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正阳兄你疯啦!”闵子峰在旁欲阻止。 为一个竞标考核倾家荡产,楚正阳不是疯子是什么? 不仅闵子峰以为他头脑不清,就连其他商人也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着看楚正阳的笑话。 只是,这时,奥斯卡特家族的大管事,却突然大笑,向楚正阳走来。“楚老板,你是好样的。这一场,楚家商号剩。” 这一结果宣布,众人哗然。 站在角落里的韩佑眸光突然一闪,玩味笑了起来。他手中的盒子亦然碎裂,在隐蔽的夹层中,那万两银票安静的躺在其中。 虽然他的银票找出来了,却因为盒子碎裂而退出了竞争。 而在场的都不是笨人,在最初的哗然之后,仔细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的端倪,无数人懊恼的神情浮现出来。 扈博易更是恨不得砸了手中的锦盒,咬牙切齿的望着楚正阳淡然的样子,心中怒意难平。 只有刘大人,在听清楚这不过是比赛内容之一后,才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暗怪这些域外商人事先不给自己打个招呼,害他担心上火。 第一局,楚家商号胜。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扈博易所希望的。 第二局,比的是财力。 楚正阳却在这一局,直接认输,让众人不解。而那奥斯卡特家族的大管事,却表示赞赏的点了点头。 财力,楚家在剩下的竞争者中,只能算是中流。况且,现在楚家正处于危机之中。楚正阳相信在这次竞标之前的几日,这些外来的商人恐怕早已经将不少参赛者的家底摸清。 所以关于这一局的结果,他和楚清的意见一致,那就是直接认输。只要赢了第三局,那么他们还是最后的赢家。 这一局中,获胜而出的不止一家,毕竟南楚是富饶之地,有钱人不可能只有一两家。何况其中还有一些北韩实力不俗的商人。所以,这一轮中淘汰之后,剩下了十家,其中扈家自然在列。 楚家因为赢了第一局,即便第二局认输,也进入了第三局的比试。 而第三局,出乎中土商人意料的题目出现。 奥斯卡特家族的大管事要求剩下的参赛方,拟出获得贸易权后,如何换取货物的条件。 这无疑是很多中土商人无法接受的。 在中土的经商观念里,这样公开谈及交易条件,只会将竞争拉到最高。奥斯卡特家族是从中获益了,但是相对的,中土商人的利益就会减少。 按照中土的惯例,一般都是确定合作意向之后,才私底下谈及合作条件,怎会当着众人如此竞争? 闵子峰苦笑摇头,对楚正阳抱拳:“正阳兄,看来我也只能到此了。”闵家主营丝绸,奥斯卡特家族所需的交换物资,有一大部分他还需要去别的商行采购。若是交易条件,被哄抬太高,利益空间太小,他辛苦挣下这贸易权,无非就是一块鸡肋罢了。 看清这一点后,他便主动退出了比赛。 有了闵子峰这个丝绸大户的带头,不少商人也都放弃了这次的贸易权争夺。几个侥幸进入第三局的北韩商人,在心中计算一番之后,黯然退场。 而南楚的几个商人,同样在经过一番算计后,无奈放弃了原本的香馍馍。 一来二去,剩下的居然只有楚家和扈家。 这两个正在安宁城争斗不休的家族,再一次站在了对立面上。 这样的结果,让扈博易得意的笑了起来。楚家的实力如何,他心中清楚得很。想要与他斗,显然是不够格的。这一次海外商品的贸易权,非扈家莫属。 如此,他即能不负三皇子重托,又能狠赚一笔,为扈家添金加音,岂不是一箭双雕? 思及此,他大步一抬,走向前来,拱手抱拳,傲然的道:“我扈家可以在贵方提出的条件下,再加三层。” 倒吸气之声凌乱响起。 这个价格不是一般人能够开得起的,几乎在扈博易的声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到了楚正阳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他开不出比扈家更高的条件,那么便只能错失这次翻身的机会了。 就连楚正阳此刻,也紧锁眉头,被扈博易开出的条件将住,沉默不语。 奥斯卡特家族交易之物,不是金银,而是中土的货物。作为商人,他们当然知道,从这里廉价收购的普通之物,经过重洋带回他们的国家后,会迎来多少暴利。 扈家的财力远超于楚家,此刻这条件一处,恐怕楚家倾家荡产都无法相比。 扈博易意得志满的看着楚正阳,眼中带着讥笑:“楚老弟,如何?为兄的价码可是已经丢出来了,若是你能出得起比为兄略高的价,为兄自当退出。” 揶揄的笑声,从扈博易的拥护者中传来。 楚正阳脸色几变,心中始终无法给出答案。若是倾家荡产能够胜出,他也会一搏,只要将海外之物高价售出,楚家会更上一层楼。 可是,就算是他倾家荡产也无法比过扈家条件,让他这样放弃,他心中实在是不服。 就在奥斯卡特家族的三位管事都等得不耐烦时,就在闵子峰为楚正阳捏着一把冷汗,相劝他放弃之时,一道带着少年独有的略低嗓音缓缓道出:“楚家,比扈家多一层。” …… 楚家居然击败扈家拿到奥斯卡特家族的贸易权,这个消息让海事局外等着盛事结果的百姓一片哗然。 只是,还不等他们弄清楚怎么回事,又传来一个消息。据说,楚家会在三日后,借海事局之地,举办一场海外宝物拍卖会。 拍卖?什么是拍卖?中土之人无人得知。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安宁城。而楚家接下来放出的话又让安宁城再次轰动起来。 只有家中资产超过万两白银的人家才能进入拍卖会中,见识什么叫拍卖会。 而,要拍卖的几件物品,据说是这一次海外之物中价值最高的几件。 几乎不需要楚家再去作何宣传,整个安宁城,还有滞留在城中的外地商人,都开始计算自己的身家,等待着三日后的到来。 第二日,连夜做好的请帖,也送入了三皇子和刘大人手中。这两位人物的出席,无疑又给神秘的拍卖会造了一把势。 …… 与水千流约定的三日之期一到,楚清乘着夜色,坐在青檐小车里,让扶苏驾车向郊外的竹林而去。 车内,除了楚清之外,还有名柳。 “小姐,你说水公子会带什么样的高手来呢?会不会是那种凶神恶煞,脸上还有刀疤的大叔?”名柳小嘴叽叽喳喳的在楚清耳边说着。 楚清失笑:“我怎么觉得你形容的人是山贼土匪?” 名柳撇撇嘴:“江湖中人不都是如此么?” 楚清看向她,心中奇怪,这丫头那只眼睛见到江湖中人都是如此?她怎么觉得自己见过的江湖中人,要么就是风度翩翩,要么就是仗义豪迈呢? 还未来得及开口,又听到小妮子叹气感叹:“如水公子那般的天人,只是意外而已。我觉得大多数的江湖之人还是那种生猛的模样。” 楚清摇头轻笑,看来这丫头被水千流迷惑不轻。当然,她心中清楚名柳对水千流,就如同粉丝与明星的关系,这小丫头心中真正所系之人,正在外驾车。 “吁——”马车缓缓停下。 外面传来竹叶沙沙的声音,让楚清明白地方已到。 果然,扶苏的声音传来:“小姐,竹林已到,却不见水公子身影。”声音中,还隐隐有些激动,也不知是因为再见天下第一公子,还是终于能够学武,让这个平时稳重、聪慧的少年,变得如此。 楚清在名柳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四处看了一眼,顿时被竹林美色迷惑。此刻虽是夜晚,却因为月中清辉,让她看清泛着银光翠绿的茂密竹林。 今夜,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竹林,上一次来,她都一直呆在车上,并未看一眼。 突然,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竹叶在空中打旋,风掺杂着细沙逼得三人不得不抬手,以衣袖遮面,闭上眼避开这阵怪异的风。 一瞬之后,风平浪静。等楚清放下衣袖时,才发现,在马车前的空地上,赫然多出了三道人影,其中站在中间一人,自然是一袭白袍的水千流。 而在他左右分别站着一个黑衣长袍,抱剑而立的冷漠男子,还有一个穿着红色短裙劲装的俏丽少女。 她在打量着这二人,而那红衣少女也在看着她,狡黠漂亮的眼,十分明亮。只是那酷酷的黑衣男子,好似不受任何影响,冰冷而硬朗的五官不带一丝表情,双眼也不知看向何方。 “断刀和酒酒,今后就跟在你身边听候差遣。”水千流挑唇笑道。 楚清向前走了几步,与水千流对立而站,眼神继续在断刀和酒酒身上打量。几息之后,她看向水千流,表情认真的道:“女的留下,男的换一个。” 水千流嘴角一抽,红衣的酒酒则掩唇轻笑,那冰块似的断刀却因为楚清这句话,而终于施舍了她一个眼神。 “理由。”水千流沉声道。 楚清瞟了断刀一眼,直言道:“你看他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好像我逼良为娼似的。整天对着这样一个人,我连饭都吃不下。还指望他保护我?恐怕我的话,他都未必听吧。” 楚清这出口的荤话,听得水千流俊脸上一黑,磨着牙问:“从哪学来这些话。” 楚清转眸看向他,那眼中之意明显,‘要你管?’ 水千流心中很吸一口气,很好。这丫头,是越来越胆大了。 掩藏心中情绪,水千流换上笑脸:“断刀身手极高,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说罢,他又收起笑容,对断刀冷声吩咐:“断刀,既然你的新主子看不管你的冷脸,就学着怎么笑吧。这一点,可以让酒酒教你。以后要对你新主子的话言听计从。” 断刀双唇抿成线,表情便秘一般应了一声。这一幕,看得酒酒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起来。 这两人对水千流的尊敬让楚清皱了皱眉,第一次,她心中问自己,这个姓水的,真的只是一个江湖侠客么? 她原以为,他会介绍一些在江湖中结识的高手过来,算是给她打工。可是眼前这两人,很显然,不是他的朋友,而是属下。而且,既然被水千流带来,恐怕两人的身手也是远超自己想象的。 楚清的沉默,让水千流误以为她心中依旧排斥断刀。向酒酒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走到楚清面前,行礼喊道:“酒酒见过主子。” 听惯了别人叫她小姐,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主子’,让楚清从飘远的思绪中醒来。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酒酒。 酒酒一笑,露出脸颊上的小酒窝,站直身子,自动的走到楚清身后,与名柳站在一起。在后者的好奇打量中,她甜甜一笑,如此大方的做派,倒是让名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酒酒的主动,让断刀也在水千流的注视中走出来,站在楚清面前,抱拳行礼:“断刀见过小姐。” 他并未称呼楚清主子,而是小姐。这是在告诉楚清,自己留下是因为水千流的命令,而不是其他。 对此,水千流挑唇不语。而楚清也并不在乎。 对她来说,只要这个人是个听话的打手,就行。 当断刀也最终站在楚清身后时,她转身向他下达了第一个任务:“断刀,你负责交一些防身之术给扶苏。不需要你把他调教成为一个高手,只需要有一定自保能力便可。” “多谢小姐,多谢主子!”扶苏激动的双腿跪在地上,向楚清磕了三个响头。 断刀本是不愿,却想起水千流的话,只能闷声应了一声:“是,小姐。” 楚清也不在意,笑靥如花的道:“你们放心,跟在我身边,不会让你们吃亏。如今,你们刚刚过来,试用三个月,这三个月的月俸,酒酒是每月五十两,断刀每月四十两。” 五十两也好,四十两也罢,这些银子足以支撑一个普通家庭两年之用。可以说,楚清开除的价码是很高的。 “多谢主子!”酒酒赶紧笑盈盈的俯身作揖。 “谢小姐。”似乎不在意自己的月俸比酒酒少了十两,断刀依旧面无表情的应声。 “先别记着谢,若是过了试用期,我会酌情再加。若是通过不了试用期,就只能把你们退回你们原来的主子了。”楚清打断两人的道谢。 断刀和酒酒同时看向水千流,两人的眼中都有些期待。 水千流却在此时无情的说了句:“若是被打退回来的人,也不必回到我身边了。” 这句话无疑是宣判两人死刑,从此只能留在楚清身边。 眷了一眼泄气的两人,楚清淡淡收回眼神。此刻,她能容忍两人的不情愿,但若是相处之后,他们还是这样,这样的手下,她还是不会要的。 若不是,此刻她手中无人可用,亦没有时间让她亲自培养,她又何须从水千流这里‘高价买人’? 搞定了自己的贴身保镖,楚清看向水千流道:“你何时叫我习武?” 水千流却说道:“听说你弄了一个什么拍卖会?可有准备我的请帖?” 楚清狐疑的看向他:“不过是一群有钱人的相互攀比罢了,你要去?” 水千流点头:“未见过之事,自然要去看上一番。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楚清垂眸,心中思索了片刻,嘴唇微弯:“如此,明日我便让断刀给你送请帖。” 见她如此爽快答应,水千流心中却有些揣测起来,他眯着双眼,冷笑:“你不会又在打我什么主意吧?” “怎么会?”楚清嫣然一笑,丝毫没有心虚表象。 猜不透那绝美小脸中的笑意,水千流收起心中疑惑:“先跟酒酒学习人体穴道之分,我再来叫你功夫。那拍卖会结束之后,就是你的第一堂课。” 说罢,白影一闪,如大鹏展翅一般,腾上空中,消失在竹林上空。 ------题外话------ 泱泱多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希望,这个商妃的故事能让大家喜欢。 另外,泱泱要宣布一件事。因为泱泱要开始调理身体,所以v章节在保证不断更的基础上,会将字数保持在八九千的样子。当然,如果泱泱突然爆发,也会加更滴哈!妞们不用担心,字数少了看不爽的问题。至于为啥要调理身体……咳咳,其实看着泱泱成长的老读者们心中都有数了,是吧。嘿嘿~ 【059】惊天拍卖,争风吃醋 烈日当空,虽已进入秋日,在正午时分,依然让人感到酷暑难当。 海事局封闭三日,今日终于拉开打开大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奇事。今年,算得上是海事局最热闹的一年了。 先有海外商人在此招标,后有楚家提出弄一个什么拍卖会。 拍卖一词,在中土大地,纯属陌生,就是对于海外来说,也还没有成为体系。而楚清,也是在那日奥斯卡特家族大管事的多番试题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销售方法。 在她的经商经验中,这是能够最快速,最大价值化的销售方式。 若是交由一名富有经验的拍卖师来主持,恐怕还会拍出天价商品。当然,在南楚没有拍卖师的存在,不得已,楚清只能利用这几日时间,对父亲楚正阳进行培训,让其暂为拍卖师。 在这个过程中,扶苏自然不例外的在旁跟着学习,他隐隐感觉自家小姐心中有个什么可怕的计划,所以他必须在小姐吩咐下来之时,努力的提高自己的能力。 一早,楚清就来到海事局二层的厢房之中,这个海事局的会场被她改造成为一个南楚第一个拍卖场,当然,这只是临时的。 换回女装的她,今日并不打算抛头露面,为了她接下来的计划,她必须将自己隐藏更深。 不得不说,在与扈家斗法的这段时间,让她看清楚了很多这个时代的东西,也激起了她经商的兴趣。待扈家之事一了,她或许会私底下做些生意打发无聊时间。 至于楚家,她从未想过占为己有。更甚的,她反而希望楚正阳和郦氏趁着年轻,再生下一个骨肉,来继承楚家家业。 她所在的这间厢房,窗户刚好对着拍卖场,可以一观全局。厢房内,点燃一炉香料,小炉上煮着热茶,几碟南楚美味小食分放在桌上,这是她准备好招待宇文桑的。 二楼除了她这间隐秘厢房之外,只有一个布置的华贵的厢房,正对楼下会场,那是专门给三皇子准备的。其余受邀的人,都要在拍卖场中按照号码牌入座,方便进行拍卖。 所以说,在外人心里,高高在上的二楼,只有拥有皇家血脉的三皇子一人拥有,却不知道,在旁边隔着两个厢房的隐秘房间里,还会迎来两位神秘宾客。 “小姐,水公子来了。”红衣的酒酒在外人未入之时,闪身进入厢房,对楚清道。 应楚清的要求,她不再称呼她为主子,而是小姐。而对旧主的称呼,也变为了公子。酒酒的适应性,让楚清很是满意。 楚清轻轻颌首,也不见起身,只是吩咐:“请他进来。” 酒酒和名柳分别被她派去接水千流和宇文桑,此刻,居然是水千流先到。 酒酒应声退下,不出片刻,白影便闪入进来,自动自觉的走到楚清右手边的榻上倒下,侧身躺在上面。 楚清眷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对酒酒吩咐:“你去看看宇文公子可到。” “是。”酒酒依言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水千流和楚清二人。 前者饶有兴致的盯着后者绝美的侧颜,看着她慢条斯理的用滚烫的开水烫着白瓷茶杯,那专注的模样,居然将他的目光全部吸引,舍不得离开。 “我倒是忘了问你,如何得知拍卖会是我的注意。”楚清手中的动作未停,甚至没有看向水千流,淡淡问道。 那天夜里,她心中想着水千流的身份,倒是在与他对话时并未注意他言语中的漏洞。 回到家中,仔细回想之后,才发觉,自己当日乔装打扮进入竞标会场,事后拍卖会一事也是由楚正阳出面,就连那位闵叔叔至今都还没有机会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更还没有来得及知道自己是楚正阳的女儿,而并非什么本家来客。 那,眼前这个男人是从何得知的? “你猜。”水千流眸底满是笑意,依旧盯着楚清的容颜,似乎想要将这张带着倔强,不愿服输的小脸深深的刻入脑海之中。 楚清在心中白了白眼,不再继续追问。 这个男人若是不想说实话的话,即便是追问下去也无用。对此深有体会的楚清,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为什么把断刀安排在隔壁的空房间?”水千流看了一眼楚清左手边的墙壁,玩味的道。 “你猜。”楚清挑了挑眉,笑意盈盈。 水千流一愣,对上那张小脸,心中好笑。没想到,那么快她就将自己刚才说的话还给了他。 不过,他却不像楚清那样放弃话题,反而嘴角笑容渐渐加大,说出自己的答案:“你怕那三皇子身边的护卫听到这边有人?所以才让断刀守在中间的空房,以防万一?” 楚清完成手中的动作,站起来,将一张白色的丝巾拿出来,走到水千流面前,递给他,在后者不解的眼神中笑道:“擦擦手。” 虽然猜不透那笑容的真意,但水千流还是狐疑的接过丝巾,在手上擦了一下。 “擦仔细一点。”楚清的笑容更甜。 水千流眯了眯眼,还是按照吩咐,拿着丝巾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的十个手指头缓缓擦拭。 楚清满意的看着水千流的动作,心情很好的向他解释:“除了防备这间屋里的动静被三皇子的人察觉之外,也顺便测试一下断刀的武力如何。我可不能只听你他们天下无敌,而不知道真实情况。若是不了解自己每一个属下的能力,说不定什么时候,错误的决策就会要了我自己的命。” 水千流嘴角一抽,将丝巾递还给楚清,后者接过,没有说什么就放在桌上一个方形的托盘里。 看着她的动作,水千流懒洋洋的笑道:“你放心,那人身边的人都不会是断刀的对手。” 楚清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时,门被敲响,楚清唤进之后,先是酒酒侧身进入,分别向楚清和水千流俯了俯身,才对楚清道:“小姐,宇文公子到了。” 楚清颌首:“请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宇文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清,我来了。” 这亲热的称呼,让水千流的眉头不悦的皱了皱。只可惜,这一幕,并未落入起身相迎的楚清眼中,反倒是被酒酒看见,赶紧垂下眼眸,心中得了一个激灵。 她可知道,这是主子心情不佳的表现。 “清清我来迟了。”宇文桑推门而入,那灿烂的笑容,独有的混血风情,犹如一束域外的阳光洒进了这间不大的厢房。顿时,让房间里的光线明媚了几分。 而侧躺在榻上一身白衣的水千流,此刻更像是清冷的月光,带着孤傲的清辉,静静的待在那里,观望着阳光的靠近。 “你还有客人?”这时,宇文桑也发现了如自己家般躺在榻上,如天姿风流的水千流,灿烂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楚清唯一邀请的客人,却不想,这里还有着另一位十分出色的男子。即便是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容貌天下少有,甚至比他更为出色。 “宇文,这位是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他今日是来看热闹的,而这里的茶点是专门为你准备。”知道宇文桑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南楚,楚清也花了一番心思,算是给这位给她内心带来温暖的朋友送行。 听到她如此解释,房内的两名美男子,心中表情不一。 宇文桑是抛开心中那点不舒服后的激动和开心,而水千流却因为被如此忽视,而神色变冷。 酒酒暗中注意着自己主子表情的变化,心中哀鸣。完了,完了!小姐怎地如此对主子说话,这位爷要是发起火来,可是谁也降不住的啊!这么多年,她可从未见过有任何人敢如此忽视自己主……哦,不,前主子。 在祈祷水千流不发飙的时候,酒酒也在心中暗暗佩服不怕死的楚清。当然,她心中还有些小奇怪,那就是为什么,前主子,能够如此容忍现主子的所作所为呢? “原来是水公子,小生这厢有礼了。”宇文桑作揖,标标准准的按照南楚礼仪,向水千流行了一个同辈相见的礼。 这番动作看得楚清眼角一抽,心中对宇文桑的母亲佩服不已。她是如何在异国他乡,将自己的儿子教导成为一个对中原礼仪了解深入,甚至有些迂腐的人? 水千流脸颊旁邪魅的笑容一瞬即逝,琉璃般光彩的眼眸转向楚清,似乎等着她的介绍。 “这位是奥斯卡特家族的少族长,宇文桑。”楚清很好的完成了这相互介绍的任务。 “宇文公子远道而来,清儿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水千流神态自若的道。 只是,他这话里的‘清儿’二字,却惹来房中三人的同时侧目。就连刚刚进入房间,端着洗好的水果的名柳,也是一脸错愕的看向他。 楚清皱眉,水千流的这声‘清儿’让她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重要的是,是谁允许他如此唤她的? 享受着注目礼的水千流,挑了挑眉,眼带笑意的看向楚清:“怎么,我说错什么了么?清儿。” 楚清嘴角微微一抽,垂下眼眸,淡淡一笑:“没有。”此刻,并不是计较之地。外面宾客已经来了,拍卖会也即将开始,若是此刻与水千流争执起来,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们隐匿在这房间中么? 楚清的回答,取悦了水千流,让他眼中的笑意更浓,就连之前因为宇文桑引起的不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文,坐。”不理会突然发神经的水千流,楚清招呼宇文桑入座。 而名柳在咽了咽口水后,一脸懵懂的端着水果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在一边,与酒酒并排站着,双手叠放在身前,垂下眼睛,两人私底下交换着眼神。 ‘发生了什么事?’名柳的大眼中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酒酒白了白眼,‘我哪知道?主子的事最好就是不问不听不说。’ ‘哦。’名柳眨巴了一下眼睛,老实的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面。 “清清,你看我给你带来了家乡的特产。” “清儿,我要吃水果。” 两道同样好听的男声同时响起,在察觉到对方开口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炸出一阵激烈火花,那眼神中的你争我斗,就好像千军万马在平原上驰骋厮杀,两军的将领都想要争夺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坐在两人中间的楚清向后靠了靠,眨眨眼,看了看两人的‘深情相望’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毛毛的想着,‘这两个人该不是……’ 正在这时,眼神交锋的两人之间好像碎成了一片玻璃。两人恢复神情,水千流是依旧懒洋洋的侧躺在榻上,而宇文桑则继续带着温暖的笑容,将随身带的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飘出一阵令人欲呕的臭味。 “唔……” 那顿时充斥整个房间的恶臭,让酒酒和名柳忍不住捂住嘴,强忍住内心的翻腾。就连水千流也厌恶的向后靠了靠,屏蔽呼吸。 只是,与这三人不同,楚清在看到食盒中的橙黄色糕点时,却双眼一亮,脱口而出:“榴莲糕!”那语气中居然带着一丝惊喜。 “清清认识此物?”宇文桑见楚清如此反应,笑得越发灿烂,洁白整齐的牙齿,晃得人眼晕。 楚清颇为怀念的点了点头,眼睛始终不离榴莲糕。 见状,宇文桑心中更是开心。双手将碟子端出来,放在楚清跟前,笑得眼睛弯弯的道:“那你快尝尝,我让家乡厨子赶出来的,只是榴莲恐怕不是很新鲜了。我下次再来,给你带新鲜榴莲好不好。” 楚清点点头,拾起筷子,就向榴莲糕伸去。这一幕看得酒酒和名柳心中反胃之感更甚,就连脸色也有些发白。 “等等。” 水千流出声阻止,让楚清的动作顿住,和宇文桑一起侧头看向他。 水千流皱了皱眉,看向楚清筷子所指之处:“你真的要吃这不知何物的东西?如此恶臭,说不定已经坏了,还是别吃了吧。” “水公子若不知道,就别瞎说。这榴莲本来就是此等味道。”宇文桑从椅子上站起,对水千流横眉道。 “确实如此。这榴莲乃是一种水果,闻起来奇臭无比,吃起来却香甜可口,回味无穷。喜欢的人对其爱不释口,不喜欢之人也闻不惯这股味道。” 楚清淡淡解释。 水千流的身子从榻上坐起来,眸中神色不明的道了一句:“如此,我也来尝尝好了。” “你也要吃?”楚清诧异。 “这是我专门给清清准备的。”宇文桑低声嘀咕。对于水千流的自告奋勇,满心的不情愿。 “怎么?我不能吃?”水千流的声音渐冷,虽然依旧懒洋洋的,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不悦。 “这倒不是。”楚清神色古怪了一下,用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榴莲糕放进小碟里,递给水千流:“只怕你吃不习惯,白白浪费了这块榴莲糕而已。” 水千流不屑的冷哼:“不过是一块糕点罢了。又不是砒霜毒药。” “喏……”楚清将手中的小碟又凑近水千流一点,那扑面而来的恶臭,让后者忍不住向后退让了一下。 楚清挑眉,玩味的笑道:“水公子请用。” 水千流看了看‘不怀好意’笑着的楚清,又看了看那卖相不错,却恶臭逼人的榴莲糕,心中思索着此物究竟能不能吃。 他虽能用内功屏蔽呼吸,却也不能一直屏蔽,早在他开口主动说要尝试之前,就已经解开屏蔽,此刻,他的鼻尖已经被这榴莲的味道熏得通红。 “清儿,你确定这东西真的能吃?”水千流嘴角猛抽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楚清,尽让她看出了几分可怜楚楚的感觉。 啊呸—— 水千流和可怜楚楚有什么关系? 楚清甩掉心中一阵恶寒,不耐烦的道:“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看见小狮子发怒的模样,再看到小狮子身后那域外美男一脸‘挑衅’的神情,水千流一咬牙,接过碟子,笑嘻嘻的道:“吃,吃。” 楚清神情莫名的看着水千流,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好像……少了平时的几分不羁洒脱,多了几分死皮赖脸? 这一定是错觉。楚清对自己说着,转身返回桌边坐下。四块榴莲糕,被水千流强取豪夺一块,只剩下三块。让楚清有些舍不得吃下。 她前世就对榴莲情有独钟,记得第一次接触这种水果的时候,她也曾被这刺鼻之味熏得作呕。 后来,她告诉自己,若是忍受不了榴莲的恶臭,又有什么资格去品味它的香甜? 之后,在她第一次吞下榴莲的果肉后,就爱上了这种水果。 只是可惜,前世她的身体太糟糕,主治医生告诉她不能多吃这种高蛋白,高热量的水果,所以很多时候她只能眼馋别人毫不顾忌的大吃特吃。 而今世,南楚之地根本就没有这种热带水果,她就算是能吃也吃不上。 所以说,今日宇文桑的好心,真的是给她带来了一份惊喜。 将一小块榴莲糕送入最终,感受着入口即化的美妙滋味,还有隐藏在恶臭后面的香甜,楚清十分享受的闭上眼,不自觉的笑容爬上脸颊,看得宇文桑眼中一呆。 恶—— “水!” 惊慌失措的声音,惊扰了楚清的品味。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水千流双手撑在榻边,地上还落着一小块未化完的榴莲糕。 酒酒反应极快,屏住呼吸,在桌上到了一杯热茶,急忙递到水千流身边。后者也不怕烫,直接倒入嘴中,将带着榴莲气味的水,吐进酒酒递过来的痰盂中后,才松了口气。 感觉到楚清脸上的讥笑之意,水千流尴尬的道:“人总是有弱点的。” 楚清懒得理会他,将剩下的两块榴莲糕,分了一块递给宇文桑,笑道:“好东西要与好友分甘同味,才能更加好吃。” 宇文桑也不推脱,乐滋滋的看着楚清细心的为自己夹榴莲糕,直接无视掉水千流难看的表情,一口就将榴莲糕吃进嘴里,露出一个极为享受的表情。 两人合拍的模样,让水千流脸色一黑,冷哼一声,又倒在榻上,眸中光泽闪动,若有所思。 这时,厢房外,也已经热闹一片,拍卖的会场全部用黑布从上至下遮掩,让人看不见里面的动静。这一分神秘,却引起人无数好奇,都想从缝隙中窥视一番。 楚清正是利用人类好奇的心理,在拍卖会开始前,彻底调动起来参加拍卖的宾客积极性,只有他们全身心的投入,拍卖会上才能出现最大的价值化。 楚正阳在外招呼,经过几日的紧急培训,他已经了解了这个拍卖会的用途为何,心中也十分期待出现女儿向他描绘出的争夺景象。 此刻,他陪着来宾寒暄,等待着时辰一到,便是揭幕之时。而所谓的时辰,便是三皇子赵晟皋和刘大人到来之时。 “三皇子殿下到!”大门外突然传来唱喝之声,还有着整齐的甲胄声。 楚正阳一愣,赶紧随着众人一起出门迎接,随便吩咐楚家商号的伙计们,准备好一切,拍卖会即将开始。 “拜见三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山呼一片,跪在海事局牌坊之外。 华丽,象征着皇室的马车缓缓停在海事局门口,赵晟皋在呼声中,踩着内侍的背,走下马车。依然如同白莲般清冷高贵,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海事局的牌匾,之后便步入其中,待他身影没入,才听见内侍尖锐的声音高喊:“都起吧。” 楚正阳从地上站起,骄阳打在他的背后,却没有让他感受到半点温暖。今日的三皇子,让他有些惶恐,似乎这位主子的心情不佳。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扈家没有得到贸易权的原因,还是因为楚家的作为,破坏了三皇子的好事。 这般想着,楚正阳在人群中寻找了一下扈博易的身影。 可是,奇怪的是,这位安宁城的首富,进入却姗姗来迟。 “三殿下,你这边请。”陪在赵晟皋身边的刘大人,主动担当了带路之职。 楚正阳从后面匆匆赶过来,对赵晟皋恭敬的道:“还请三皇子为这次拍卖会,拉下帷幕。” 赵晟皋轻抬下巴,望着从屋顶垂落的黑色帷幕,又看向楚正阳手中的穗子,微微一笑,抬手从后者掌中接过。 用力一拉,黑色的帷幕在众人的视线里,从空中降落,同时也揭晓了里面的神秘。 哗—— 圆形的拍卖台,还有围着拍卖台向四周辐射开的座椅,都引起了人们的惊叹。这种以圆形为布局的会场,在南楚来说还是十分新鲜的。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在会场中间,顶上落下的烛台正方,放着一个孤零零的高台,而台上铺着红绸,红绸之上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木槌。 这个木槌放在如此显眼之地,到底是何用?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测。 楚正阳微微一笑,对三皇子躬身道:“殿下,楼上已经备好雅间,请上座。” 赵晟皋收回饶有兴致的眼神,淡淡点头,在银姬的陪同下,缓步上楼。而随行的侍卫,将上楼的通道把守得严严实实。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赵晟皋在上楼的瞬间,清冷的眸光与隐匿在人群中的韩佑四目交汇了一下,又迅速分开。 目送三皇子上楼之后,楚正阳才对其余宾客大声道:“诸位,请拿着你们手中的号码牌,对号入座。” 说罢,在楚家商号伙计招呼众人入座之时,楚正阳才有时间对闵子峰道:“老弟,我这几人忙忙碌碌,一直没有时间与你细谈。今日事罢之后,你我兄弟共饮几杯如何?” 闵子峰摆手笑道:“正阳兄不必介怀,你我兄弟多年未见,若是不能好好与你畅聊一番,我是不会离开安宁的。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让那扈家看看,我正阳老兄也不是好欺负的便是,不必管我。” 这几日,他在城中多番打听,也知道了楚扈两家之事,本想开口帮忙,却又知道楚正阳的性格是不愿求人的,于是只能暗中观望,若是情势不妙再出手。 “多谢兄弟了。”好友的善解人意,让楚正阳感怀的道。 来宾在扶苏为首的楚家商号伙计安排下,都已经按照座位入座。楚正阳将楚清嘱咐的几件事在心中复述一遍后,才整了整衣衫,准备登台。 站上高台,视线对所有的座位一览无余,光束打在楚正阳的身上,让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豪情,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楚清会说,待他站上这里后,心中便知道该如何做。 楚正阳拱拱手,微笑开口:“诸位今日前来,是给楚某的面子,在此,楚某感谢大家。”说着,又转向奥斯卡特家族的席位,对位上的三位管事抱拳道:“当然,今日盛会,也多亏了奥斯卡特家族三位管事的支持与信任……” 一番客套下来,楚正阳已经彻底放松。 正准备宣布拍卖规则时,扈家之人却突然赶到。除了扈博易之外,就连他的一双儿女也同时出现。 “小姐,扈家人到了。那扈家小姐也在其中。”酒酒走到楚清身边,轻声道。 要等的人终于等来了,楚清微微一笑,指了指托盘里之前被水千流用过的丝巾对酒酒吩咐:“将这个送下去,就说这是今日拍卖会的头筹,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用过的手绢。” 说完,又让酒酒附耳过来,对她耳语吩咐了几句,后者才神情古怪,忍住笑意的端着托盘从后门出去。 前面都是赵晟皋的侍卫,她可不能自己撞上去。 “你居然抱着这种心思?”水千流黑着脸,心中突然明白楚清为何如此爽快的就答应让自己来看这个拍卖会。 楚清笑得神秘莫测,一点也不担心水千流生气,淡淡的道:“谁让那扈家小姐喜欢你呢。” 水千流一眯:“你给她下了套?” 楚清挑眉:“若是舍不得,大可以英雄救美。” 水千流嗤笑:“那等女子与我何干?我只是比较好奇你打算如何对付她。” 楚清也不隐瞒,更不介意让屋内的两个男子知道自己的阴暗一面。“待会酒酒出去后会在丝巾上洒下特制的药粉。扈芙蓉拍下丝巾之后,定舍不得清洗,而且会贴身放着。说不定还会日夜对着耳鬓厮磨,到时候她的脸或者身上某个部位就会……” 楚清越说,语气变得越发氤氲,却听得水千流一阵恶寒。宇文桑却努力憋着笑。 “停!”水千流忍不住打断楚清的话,挑眉冷笑:“我倒不知道小清儿居然还有如此聪慧的一面。”她这番计策,本可以不用他亲自擦拭,可是她却骗她用了那丝巾,分明就是打着恶心他的同时对付扈芙蓉的想法。 “能得到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的赞赏,楚清深感荣幸。”楚清笑得眉眼弯弯。 “你又怎知她一定会来?”水千流又问。 这一次,楚清却笑笑不语。她又怎会告诉他,她手中还间接操控着一个扈少安呢?扈芙蓉得知拍卖会上有水千流用过之物,自然是她放出去的风声,经由扈少安之嘴传入她耳中。 望着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的楚清,水千流和宇文桑的眼中一片失神。他们从未发现,这个女子狡黠起来,还有着另一面独特的风情。 “简单来说,拍卖,就是每一件商品,都有一个低于其价值的底价,之后诸位可以根据心中对此物的估价而进行竞拍,出价最高者便能拥有此物。竞价时,以三次叫喊时间为限,若三次内没有人出更高的价,商品便归最后竞价者所有。” 在酒酒捧着托盘来到会场中时,楚正阳已经将拍卖的规则介绍得差不多。 如此新奇的销售方式,倒是让中土商人耳目一新,就连宇文桑家族里的那三个管事,也都若有所思的窃窃私语一番,再看向楚正阳的视线俨然发生了变化。 酒酒将盖着红绸的托盘交给一旁的扶苏手中,又将楚清的话转告后,才悄然退下。 扶苏将心中的笑意收敛,端着托盘走上高台,站在楚正阳身边,附耳过去,将小姐的话转告之后,才一脸漠然的端着托盘站在拍卖台旁。 楚正阳脸色古怪了一下,轻咳一声,对底下众人道:“诸位,本次拍卖会第一件试拍商品,便是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用过的汗巾。底价一两银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扈芙蓉是激动的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双眼如炬般射向扶苏手中的托盘,巴不得马上抢过来。 而不少人却因为这古怪的拍卖品而心中哗然。天下第一公子虽然有名,可是拍卖他的贴身之物,而且还如此廉价,真的合适么? 坐在角落里的韩佑皱了皱眉,眼中满是疑惑。似乎在猜测楚家和天下第一公子之间的关系。 二楼的皇家专用厢房内,赵晟皋轻咳了一声,手中的锦帕沾了沾嘴角,淡淡笑着,喃喃自语:“天下第一公子的丝帕?有意思。” 而相隔一个厢房的隐蔽房间内,水千流恶狠狠的盯着笑得自然的楚清,磨着牙问道:“我用过的丝帕在你心中只值一两银子?” ------题外话------ 【感谢给泱泱,给商妃票票的妞们,么么哒!谢谢支持!】 商妃上架几日,订阅不如人意,说实在的……一开始泱泱有些灰心,但是随着故事的深入,我发现,我越来越爱这个故事,爱上这个清凉若水的女子,同样在她和楠竹的故事中,某一个瞬间,我也似乎爱上了自己笔下的楠竹。所以,无论如何,商妃的故事会继续! 多谢一直以来对商妃给予支持的亲爱的们,么么哒!╭(╯3╰)╮ 【060】一语惊醒梦中人 天下第一公子用过的丝帕,到底是不是只值一两银子,楚清并未回答水千流,只是挑了挑眉,让他自个看着。 场上,对着另类的拍卖品议论纷纷。 突然,有人高喊:“我等怎知这丝帕是水公子用过之物?” 这一声,让身子已经微微离开椅子的扈芙蓉一顿,重新坐下,咬着唇,死死的盯着台上的楚正阳,等待他的解释。 楚清笑着看向水千流,后者在她的眼神中有些毛骨悚然:“看我作甚。” “能证明那丝帕确实是水公子用过之物,自然只有水公子本人。”楚清笑得理所当然。 水千流邪魅挑唇,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榻上:“这与我何干?”那眼底的玩味,似乎在等着楚清无法证实那丝帕来历的尴尬。 楚清却不着急,只是笑着为宇文桑还有自己斟茶:“我这次本就是要给扈芙蓉一个教训,水公子此刻为难,难不成是怜惜美人,不肯相助?” 水千流眸底闪过一道光芒,沉声笑着:“我只是比较在意这相助后的回报。”这个小丫头真是让人无法放松,先是无声无息的算计了他,有大大方方的承认,告诉其目的。如今,若不继续帮忙,反倒落了一个他对扈芙蓉怜香惜玉的名声。 楚清放下茶壶,对宇文桑笑笑之后,才转眸看向水千流,眨了眨眼:“公子莫非不懂什么叫施恩不望报?” 嘴角噙着阴测测的笑容,水千流咬牙道:“原来小清儿的脸皮也与薄之一字无缘。” “过奖过奖。”楚清端起茶杯,遥敬了水千流一下,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望着这张不紧不慢的小脸,水千流无奈。只得运足内力,喊了一声:“今日以一物为楚家拍卖会助威,何人敢怀疑本公子?” 这声音犹如从天而降,如金钟般笼罩着整个会场,震得人耳朵生疼,却分不清楚声音来自何方。 “真的是水公子!”有人惊喜的道。 这样的证明,无疑让扈芙蓉的心放了下来,却又因为这虚无缥缈的天降之音,让她激动起来。 “楚老板,水公子也在此间?”有人站起来问道。 此刻,楚正阳却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站在拍卖台前,高声喊道:“现在开始竞拍,每次叫价不可低于底价。” 扈芙蓉眼底闪出火花,她对这丝帕志在必得。 扈博易却垂下眸光,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雅间内,一名黑衣暗卫走出,对被声音震得轻咳的赵晟皋抱拳:“主子,卑职去看看。” 赵晟皋缓过气来,结果银姬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挥手道:“不必了。天下第一公子又岂是你能近身的?” 暗卫无声退下。 赵晟皋眼带玩味的喃喃自语:“没想到,这楚家和天下第一公子之间倒是有几分联系。” 外面的人,多少都被水千流的一句话,震得有些不适。可是,在这隐秘的厢房里,却似乎不受干扰一般。 楚清皱了皱眉:“你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人知道你藏于此处?”她人在房中,并不知道从外面听起来,根本无从分辨声音来去之路。 水千流挑唇,也不解释。只是那表情,颇有些神秘莫测的意味。 酒酒适时的站出来,向楚清道:“小姐,公子刚才所用内力将声音震出,外面听起来,是分辨不出方位的。” 原来如此。楚清心中明白后,便轻点颌首,不再追问。 “没想到水兄的武功如此高。”宇文桑从楚清身后探出头,看向榻上靠着的水千流,由衷的道。 无奈,水千流心中正懊恼楚清对他的体贴,不愿理他,只能让宇文桑悻悻而归。 “没礼貌。”楚清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对着宇文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过几日你就要走了么?” 这本是平常的话,落在水千流耳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哀怨,让他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偷听。 宇文桑不舍的点头:“再过段时日,就是季风了。若是错过归期,又要再等几个月。若是平时倒也无妨,可是我父亲的寿辰快要到了,我得赶回去为他贺寿。” 楚清微微颌首:“如此,我在此祝你一路顺风,另外,我也会为令尊准备一份寿礼。” “清清!”并未料到楚清会如此体贴细心,宇文桑淡灰色的眸底满是惊喜。 心里泛酸的某人,这时不阴不阳的来了句:“清儿,我的生辰也快到了。” 那委屈的口气,听得酒酒心中咂舌,就连眼观鼻,鼻观心的名柳都忍不住眷了水千流几眼。 “是么?那就祝你生辰快乐。”楚清转眸说了一句,就继续与宇文桑攀谈起来,错过了水千流眼底的失落。 …… “十两!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楚正阳按照楚清教的方式喊着。 “一百两!”扈芙蓉终于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前者的十倍。 端着托盘的扶苏低垂着眼,嘴角不明显的划过一道冷笑,暗中向座位上的某处使了一个眼色。 又有人站起来喊道:“我出一百零一两。” 扈芙蓉转眸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眼里的威胁十分明显。可是,那人却满不在乎的坐下,不给她一个眼神。 “两百两。”扈芙蓉继续道。 而她身边的扈博易却平静的坐着,似乎并不在乎这点钱。 厢房里,宇文桑倒吸了口气,一脸佩服的看向楚清:“清清,已经翻了两百倍了。”他没想到底价如此低的货物,在如此竞争之下,会涨幅那么大。 楚清淡淡一笑,眼中并无窃喜:“这还没有到头。” 两人聊得如此和谐,水千流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也是本公子魅力无敌。” 楚清嘴角噙笑,也不反驳:“水公子说的是实话。”她却并未说出,商品的价值虽好,若没有好的营销手段,也很难卖出好价钱。 谈话间,会场中的竞争已经飙到了九百两的高价。这样的价格已经不再是丝巾本身的价值,反而是一种斗气、斗财。 “我出九百……” “等等。”扈芙蓉从容的站起来,对着那一直与她较劲的人冷冷一笑:“我出一千两……黄金。” 嘶——! 全场惊呼,人们开始躁动。 这可是天价,什么时候一方用过的丝帕能够买到一千两黄金? “芙蓉!”就连扈博易这个财大气粗的安宁第一富,此刻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扈芙蓉神情哀怨的转眸看向父亲:“父亲,你知道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扈博易一怔,响起自己的计划,又看了看女儿那副模样,最终抿紧唇,没有再说什么。 “啧啧,妹妹真是大手笔啊!”扈少安皮笑肉不笑的向扈芙蓉伸出大拇指。 后者冷冷眷过,这让扈少安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郁,心中暗道:含春说的没错,我虽是扈家独苗,却不得父亲喜爱。平日想多花点钱,都要看父亲脸色,现在芙蓉这丫头一出手就是千金买丝帕,父亲却不说半分。 “一千两黄金第一次!”楚正阳高喊着,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销售模式给他带来的震撼。 其实,何止是他,场下所有的商人,都被这种独特的销售模式所震惊,从一开始对拍卖会的好奇,而变成牢牢注意楚正阳手下的每一个细节。 利益,从来都是驱使商人前进、改革的动力。 坐在角落里的韩佑,此刻也眯眼深思,想着这个所谓的拍卖会,能够为他带来什么。 雅间内,银姬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惊讶。 赵晟皋眸光闪动,嘴边噙着的笑容,神秘莫测。“楚家,不错。” …… “清清,你是怎么做到的?”宇文桑此刻的眼底只剩下崇拜了。 就连之前别扭的水千流都将好奇的眸光打在了楚清的身上。 楚清淡然一笑,给出答案:“千金难买心头好。” 千金难买心头好? 两男默默在心中咀嚼这话中之意,顿时,心里一亮,都明白了楚清的意思。 拍卖,无疑就是让商品在竞价的过程中,刺激人们的消费观,在那一刻,他们忘记了商品的本身价值,而是想要如何将其据为己有。购买的初衷倒显得不重要了。 “好手段!”水千流眸光流转,赞赏道。 楚清转眸看向他,挑唇而笑:“不是好狡诈么?” 水千流望着她,绝美而精致的五官,有人天底下最好的画师精心勾勒出来,又诚信祷告,乞求上天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灌注其中。 曾经,他怎会觉得这绝美的皮囊下,只不过是一个无才的庸俗之魄呢? 突然间,水千流笑了,笑得楚清莫名其妙,却笑得宇文桑心里慌乱。 有了水千流丝帕的珠玉在前,接下来真正的几场拍卖,都被抄起的气氛带动到最顶峰。其拍出的价值,不仅让楚正阳咂舌,就连宇文桑家族的那几位管事也都被震惊得难以描述。 仅仅这几件海外之宝,就拍出了楚清许诺在原价上超出的利润,可以说,在货银两讫之后。这剩下的几艘船的异宝,都是楚家的纯利润了。 这样惊天的财富让人不得不垂涎三尺,可是一开场的天下第一公子威慑,却也让这些精明的商人不敢轻易打楚家的主意。 拍卖会结束之时,楚正阳宣告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两个月后,还有第二批异宝进行拍卖。这个时间,足够引来更多的有钱人。 第二件,就是在第二次拍卖会结束后,楚家商号会寻找可以合作的分销商,分出一部分海外异宝,促进海外之物的流通。 这样的举措,无疑是让楚正阳博得了南楚商界的好口碑。毕竟,在这样一块巨大的利益蛋糕面前,能够不独食而分之,可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所以,当他这个决策说出来后,那些原本攀附扈家的安宁商人,都不约而同的向楚正阳示好。 最后一件,则是明日起,楚家商号将开始对外销售一部分海外货物。 三件事宣布完毕之后,由楚正阳口中说出来的新型经销模式,让无数商人感兴趣,纷纷围过来向他询问。 就连宇文桑家的三大管事也都凑过来,对楚正阳的经商能力,赞不绝口。 “楚老板,不知哪位提出拍卖的楚小哥何在?”宇文桑家族的大管事十分精明,直接从楚正阳的话中猜出了这一系列的事,幕后之人是谁。 对此,楚正阳却保密的笑道:“他今日未来。” 这个结果,让三人失望,周围侧耳听闻的人也都灰心的散开。 …… “今日,不虚此行。”水千流一拂袖袍,看向楚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楚清此刻却无暇理他,只是对宇文桑道:“我这有一份协议,不知你是否可以带去给令尊过目。” “哦?”宇文桑眼睛一亮,兴趣十足的催促:“是什么,快说与我听听。” 楚清微笑:“你先得答应我,我是楚离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她化身楚离,参加了投标会,又说出了拍卖一词,更是教会楚正阳何为‘代理’,何为‘分销’,这些事,她并不想宣扬出去。告诉了宇文桑,也是因为后期的合作。 “清清放心,你若不愿说,我一定为你保密。”宇文桑一口答应。 得到保证,楚清轻轻颌首,让名柳将写好的合作协议取出来,一式三份的放在桌面上。 白底黑字的契约书,引起了水千流额兴趣。他从榻上翩然而至,坐在楚清身边,也探着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楚清对宇文桑道:“我们楚家商号有意代理今后奥斯卡特家族所有来楚的货物,今后奥斯卡特家族的船只靠岸,也无需再找合作商。这上面写清了你我两家的权力和义务,一式三份,上面都已经签了我父亲的名字,请你带回去,若是你父亲同意,下一次奥斯卡特家族船只再临南楚之时,就是咱们的正是合作之始。” 不待宇文桑说话,水千流便敲着桌子问道:“为何是三份?” 楚清冲他嫣然一笑:“其中一份担保人就有劳水公子了。” 水千流嘴角一抽,眼里的笑意却没有丝毫掩饰:“我何时答应过要为你们两家作保?” “怎么?水公子是不愿么?合约中可写明,水公子在作保期间,我们两家交易的一层利润都是你的保金。”楚清笑得眉眼弯弯。 水千流双眼一眯,看着楚清那笑得人畜无害的模样,突然朗声道:“好!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名柳,伺候水公子笔墨。”楚清笑盈盈的吩咐。 搞定了水千流,她又看向宇文桑,后者却带着笑意看着她:“要我带回去可以,不过合约书上要你的名字。” 楚清皱眉。 宇文桑笑道:“我奥斯卡特家族的合作对象,是你楚清,而不是楚家的商号。” 楚清眸光闪动,她明白宇文桑的意思。可是,楚家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宇文,你何必……” 宇文桑打断楚清的话,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她,将手轻覆在她放在桌上的小手上。 这一幕,看得水千流眼角一抽,手里的笔杆几乎被折断。 “清清,我无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守护,这是我所能为你做的事。或许我的担心只是莫须有,但是为了让我安心,请答应我。” 楚清垂下眸光,小手从宇文桑的掌下收回。后者眼底有些失落,水千流却因此而在心中松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尽管楚家不会像宇文桑担心的那样,但楚清依旧没有拂他的好意,答应了他的条件。 而她的答应,让宇文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阳光般驱散寒冷,笼罩在整个房间。就连水千流都有一瞬的失神,觉得在这种温暖的笑意下,无法拒绝宇文桑任何事。 …… 是夜,拍卖会成功落幕。安宁城中关于拍卖会的神奇,却刚刚开始。 楚正阳忙完之后,将楚清叫到书房,后者将协议书一事向他禀明,如她所料,楚正阳并未对此产生什么不满,反而与有荣焉的欣慰点头。 “爹爹特意叫我过来是有事?”楚清为楚正阳斟了茶,坐在一边。 她已经背下了人体所有的穴位,今晚将去竹林学习防身之术,不能耽搁太久。 楚正阳今晚显得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楚清的焦急,只是淡淡点头,问道:“你是否对于为父的来历有几分好奇?” 楚清垂下眸中,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形成的倒影打在她的眼睑上。 那日在会场中,闵子峰的反应,还有楚正阳的回避,都让她看出来了几分,只不过,楚家的来历她一直都知道不简单,所以,楚正阳不愿说,她便不问。 今夜,难不成楚正阳要向她和盘托出了么? 楚正阳靠坐在书桌后椅子上,桌上厚厚的账目在他胸前形成了一片阴影。他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失落,也有愤然。 “为父来自于河西楚家,这个家族世代从商,却又不为人所知。因为,楚家的经营是一般商人难以插足的矿业。” 楚正阳娓娓道来,楚清却因此而震惊得抬起眼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要知道在南楚,矿产资源几乎都属于国家所有,插足矿业,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够做到的,楚家真的有那么大的势力?若是如此,那楚正阳又为何会跑到安宁城来贩卖生活用度所需? “楚家的矿已经传承十代,经历十代经营,楚家在河西已经成为只手遮天的大氏族。他们是皇家的供应商,楚家矿洞中出产的矿石几乎都是直接运至军中。” “楚家……是什么矿?”楚清突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她的自觉告诉她,自己早晚会和楚家的本家杠上。 楚正阳平视前方,眸光在烛火下晦暗难明:“铁矿,伴生丹穴。” 楚清倏然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 难怪,难怪…… 楚正阳继续道:“我本是楚家第十一代传人,也是下一任的家主候选人。可是,我的父亲却逼迫我做出一个选择,让我不得不离开楚家,带着你母亲来到这里。从此与楚家再无干系。” 楚清看向父亲,她没有想过这位给她一种大海般厚重,沉稳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是让你在家族和母亲之间做选择?”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楚正阳没有否认的点头。 可是,这却让楚清不解的皱眉:“为什么?”在她的印象中,母亲郦氏不仅漂亮,而且贤淑,这样的女子为何不能进入楚家?是因为门第么?可是,母亲的气质和修养,她从不觉得母亲出自小门小户的家庭。 楚正阳握了握拳,却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 父亲的为难,落入楚清眼底,她心中的疑惑更甚。 “因为你的母亲,是出身花街,是下九流之人。”突然,书房门被推开,郦氏站在门外平静的道。 “夫人!” “母亲!” 楚正阳和楚清不约而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门外那绝美的少妇。她穿着一身淡雅的儒裙,气质清贵,姿容绝丽,不染凡尘,似乎和她口中那等女子格格不入。 “母亲。”楚清走过去,扶住郦氏的手臂,将她带入房中,又关上门后,才叹了口气,一家三口无言相对。 郦氏看向楚正阳,两人四目交汇,前者眼底满是心疼,后者眼中积满怜惜。 怎么看,都是两个倾心相爱之人。 郦氏眸光中的柔情,从楚正阳身上缓缓转到楚清身上,抬手虚描着她的眼眉,喃喃的道:“阿离,你可会嫌弃母亲以前的不堪身份?” 楚清缓缓摇头,语出至诚的道:“先不说儿不嫌母丑,就算母亲有那样的前尘往事又如何?谁,没有个曾经呢。阿离看重的只是咱们一家三口和睦在一起,期盼的只是何时爹爹和母亲再给阿离添双弟妹。” 说完,她故作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这娇俏的模样,成功的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你这孩子!”郦氏双颊一红,娇嗔的伸出手指在楚清额间轻点了一下。 楚正阳也有些尴尬的撇开眼神,几息后才对楚清说起那些被两人刻意遗忘,不愿想起的往事。 …… 马车中,楚清十分沉默,回想着父母告诉自己的话。 楚正阳告诉她楚家的来历,并无别的心思,只是不想让她心中瞎想而已。况且,这一次遇到酒友闵子峰,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在安宁的事就会传回河西楚家。 秘密,当多一个人知道之后,就不在是秘密。 这一点,无关于闵子峰是否会说出去遇见过楚正阳的事。 可是,在听过了父母的故事后,楚清对那个河西楚家却丝毫没有好感。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穿越后,真的会遇到这种棒打鸳鸯的事。 其实楚正阳和郦氏的故事很简单。 当年,郦氏是南楚都城建宁的头牌艺妓,才貌双全,却洁身自好。无数达官贵人,风流才子集齐千金之位见她一面。 可是,她却不为金银所动,只与兴趣相投之人来往。 她的名气是那间花房的招牌,这些贵人们又愿意捧着她,所以店里的花姑姑也就由得郦氏去了。 后来,郦氏与楚正阳一见钟情,两人互定终生。楚家却因为郦氏的身份,拒绝她进门,楚正阳以绝食抗拒,他的父亲才勉强同意让郦氏进门做小。 可是,楚正阳心中只有郦氏,也舍不得委屈郦氏为小,便说出今生今世只愿娶郦氏一人为妻,永不纳妾的誓言。 气得楚家家族,逼迫他堂前击掌,斩断父子恩情。 之后,楚正阳便带着郦氏远离河西,来到南楚南端的安宁城,安家。 父母的故事让楚清唏嘘,可是河西楚家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之前在书房中,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一天,她会站在这个大氏族的对立面,展开生死决斗。 真的……会这样么? “小姐,竹林到了。”酒酒撩开门帘,叫醒沉思中的楚清。 今夜,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酒酒一人,扶苏白天在店里帮忙学习,晚上便接受断刀的训练。而名柳,也在酒酒的教导下,如今在学习医术和毒术,楚清没事的时候跟着看,倒也学了几分。 楚清下车,望向四周,却不见水千流的身影。 突然,一道白影飘然而下,落在她的面前,不是水千流还会是谁? “第一节课就迟到?”水千流如清泉过石的声音缓缓响起,语句虽有责备之意,可是仔细分辨,语气里却带着隐隐的宠溺。 “有些事耽搁了。开始吧。”知道是自己迟到在先,楚清也不狡辩,只是看了看天色催促。 酒酒适时的远离二人,守住道路,以免有人误闯。 “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练武时机,所以注定学不到什么盖世神功。”水千流淡淡的说着,小心的注意楚清的表情。 可是,在话落之后,他却看不见她脸上有一丝的失落之意,不由得笑道:“你好像并不在乎?” 楚清淡淡的道:“我早就说过,我习武只是为了能多一张自保的底牌,没想过像水大侠这边飞来飞去。” “为何你称宇文桑为宇文,对我却如此客气的称为公子,大侠?”水千流突然话锋一转。 楚清一愣:“难不成你要我叫你千流?” “阿颢(hao)。”水千流道。 “什么?”楚清没反应过来。 水千流向她靠近一步,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说,你今后称呼我为阿颢。” “为什么?”楚清不解。 水千流挑起一抹让楚清陌生的邪魅笑容:“若你还想学习防身之术,最好照我说的做。” 楚清弄不明白这个男人抽什么风,撇撇嘴,无所谓的道:“好吧。” “叫一次。”水千流得寸进尺的道。 “阿颢。”楚清随口喊了一声。 “不错。”水千流轻点颌首,转身过去,没有人楚清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笑意。 “喂,你到底教不教我?”楚清有些不耐烦的道。 水千流转身面对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你无法修习高深内功,我只能教你近身搏击之术,你的力量不够,所以我会教你借力打力,还有点穴之功。” 楚清听得有些热血沸腾:“那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逃。”水千流简洁的回答,看向楚清的眼眸认真的道:“别妄想与一流高手对抗,你的安危永远是第一重要。碰上高手,立即逃。” 这一点,楚清心中也很认同。她又不是武林中人,非要和人对打。“问题是我怎么逃。”她可不认为面对那些高来高去的高手,自己有逃跑的可能性。 “你不是也学了些医术和毒术么?”水千流挑唇笑道。 他怎么知道?楚清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站在远处的酒酒。 “别乱想,我要是想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不需要酒酒和断刀报备。从他们两个跟在你身边开始,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水千流阻止楚清的乱想。 收回眼神,楚清垂下眸,淡淡的道:“如果来不及下药,或者药效来不及发作呢?” “所以,我还会叫你一套不需要内功辅助的轻身之术。”水千流向她靠近一些。 楚清抬起头,睁大双眼,眼底满是吃惊。居然还有这样的功夫? 水千流满意的看着小脸上流露出来的吃惊神情,脚尖一点,身体向后飘去:“今夜,就先教你这逃命之术。” 楚清翻了翻白眼,这个男人说话就不能好听些么?什么叫逃命之术。 但是很快,楚清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吸引了。 水千流在为她演示,却犹如飘渺舞蹈一般,让人看得忘乎所以。水千流的身形时而虚幻,时而具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身形交错间犹如踏云而舞。 “看清楚了么?”倏地,水千流出现在楚清身前。 楚清有些呆滞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是看清楚了水千流的动作,可是要让她照着来一遍,似乎不太可能。 水千流轻笑闪身,在他身后的地上,居然留下了无数个脚印。“这套身形叫沾衣幻影,本就是女子所用。没有什么心法口诀,比的就是熟练程度。” 楚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脚印,有些无语。 “我带着你走一遍。”水千流说完,拉起楚清的小手,飞身落入第一个脚印中。 楚清心中一凝,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月桂清香,还有淡淡的温度。 “放松,记住,随心而动。”水千流在她耳畔低喃,两人的身姿突然变得虚幻。 酒酒看着两人‘翩然起舞’的画面,彻底被震撼,一白一青两人相拥在一起,月下起舞,竹影沙沙,真的如下凡的仙人一般。 楚清跟随着水千流而动,只感到耳边风声,还有就是呼吸里全是这个男人的味道。 “凝神感受脚下变化,沾衣幻影即可配合攻击进行近身战,亦可迷惑敌人,逃之夭夭。很适合你。”水千流的声音再次袭来。 楚清收敛心神,在水千流的带动中,在月下翩然起舞。 “注意三皇子。”正在楚清全神贯注领会沾衣幻影时,耳边却突然传来水千流的提醒。 她不解的对上他足以魅惑众生的双眼。后者一笑:“你以为他真是闲来没事,到此养病的么?若是被他盯上,恐怕你就无法做你想做之事了。” 楚清双眼一眯,看着水千流,身形依旧随之而动。心中却响起了警钟。她一直好奇三皇子对扈家的态度,还有来到安宁后所做的一切,看来真的不简单。 ------题外话------ 昨天看到妞们的留言,泱泱觉得很贴心啊!其实只要有人还觉得商妃不错,想要看下去,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泱泱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对楚清的付出,不亚于对安云兮,所以也希望能够如喜欢云兮一般的读者,喜欢楚清,喜欢商妃。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大家的票票和鲜花,么么哒~!╭(╯3╰)╮】 【061】皇子返京,连日大雨 扈家,自从楚家的拍卖会结束之后,扈芙蓉以千两黄金拍得水千流用过的丝帕之后,便闭门不出,将自己所在自己的院子中,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 扈博易容忍了她三天,最终还是带着不满来到了她的院门前。 阻止了守在院外的小丫鬟通报,扈少安瞅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对身边的父亲低声道:“爹,您看这大白天的,怎地妹妹房门紧锁?” 扈博易双眸阴郁的看向那道紧锁的房门,沉默不语。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让一边的小丫鬟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副可怜楚楚的模样,顿时惹得扈少安心生怜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最重要的事,又按捺下去。 含春说得对,我要在父亲面前改变形象,待千万家产都落入我手之后,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么? 在心中对自己安抚一番,扈少安终于不舍的将目光从小丫鬟身上移开。 “爹,不如我先去看看?”扈少安向扈博易提议。 扈博易的眼中终于看向了自己的纨绔儿子,这几日,此子到安稳了许多,没有在外沾花惹草,也没有惹是生非,反而在家中店铺中帮忙。虽说也没做什么事,但是也颇令人意外。“最近你怎么不出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们鬼混了?” 扈少安嘿嘿一笑,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平日扈家有爹爹和妹妹守着,孩儿自然是乐得清闲,可是如今,楚家虎视眈眈,扈家地位受到威胁,若儿子还不思父亲之苦,岂不是妄为扈家子孙?” 扈博易看了他一会,见他神情中不似作伪,老怀安慰的点点头:“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了。以后就多留在店中帮忙吧,你妹妹,终归是要嫁人的。” “是,爹。”扈少安心中窃喜,刚才那番话还是含春教他的,如今看来父亲十分受用。特别是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以前,他的父亲可都是想要招赘,现在却说出了把妹妹嫁出去的话,这……扈少安眼眸一转,将心中所想掩藏其中。 父子两人站在扈芙蓉的院门外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相对于那紧闭的院门,倒显得有些诡异了。 他们站在此处如此之久,扈芙蓉居然不曾出来。 “小姐最近都躲在房中做些什么?”扈博易皱了皱眉,问向身边服侍扈芙蓉的丫鬟。 两个小丫头低着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腰带上下垂的穗子都快被手指绞碎了,也没人敢回答扈博易的话。 “哼。”扈博易不满的哼了一声,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懂得察言观色的扈少安借机道:“都支支吾吾作死么?老爷让你们说,就说。” 两个丫头互视一眼,最终还是年纪稍长的那位站出来,双颊通红的低着头,小声的道:“小……小姐,她……她终日……与水公子的那方丝帕……朝……朝夕相处。” 说到后面,声音已如蚊音,难以听见,但站在她身边的扈博易和扈少安还是听了去。 小丫头的话中之意已经说得十分含蓄,但加上她那满脸羞红的模样,两个大男人也猜出了些端倪。 扈少安看向父亲,见他神色不佳,便拂袖让小丫鬟退下,凑到父亲身边:“爹,还是我先去看看吧。” 扈博易看向他,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未说完的话,最终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得到父亲的允许,扈少安放轻脚步,穿过小庭院,步上台阶,来到了紧闭的房门前。他原本想抬手敲门,可是曲起的手指还未碰到门边,便听到其中传来一下轻微的声音。 扈少安眼中疑惑,放下手,将耳朵凑了过去,靠在门缝仔细偷听。 断断续续的话终于传入他的耳中…… “嘤嘤嘤……千流,你为何不来带我走……嗯……你知不知道我要被爹爹送人了……嗯……” 呢喃中夹杂着哭声,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口申吟。 扈少安耳朵离开门缝,脸色变了几变。父亲要将小妹送人?这个消息他从未得知,难不成他这个扈家大少爷真的成了摆设不成? 这个认知,让他的眼底变得阴郁起来,下意识的看向扈博易的方向,眸底已经开始积聚一些怨气。 扈博易见扈少安看向自己,脸色奇怪,心中一惊,以为是扈芙蓉出了什么事,忙提着衣摆,快步走过来。 父亲的紧张,让扈少安的眸子越沉。何时,在自己的事上,父亲也会如此在意? “你妹妹如何?”扈博易一来到扈少安身边,就紧张问道。 扈少安垂下眼角:“妹妹没事,应该是在午睡。” “午睡?”扈博易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色,怒哼:“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午睡。也还有心思午睡?” 说罢,他直接推向紧闭的房门,可是在里面上了栓的房门在这一推之下却没有推开,只是摇晃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木门拍响的动静,让屋里安静下来,可是依旧无人开门。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扈博易,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厮将门撞开。 这个命令,让扈芙蓉院里的丫鬟们相互依偎在一起,躲在远处,不敢阻止。扈少安也默默的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哐嘡—— 木栓被大力冲断,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当门开的那一瞬间,混杂着香气的浑浊空气向外扑来,惹得扈博易皱了皱眉。 房间里,没有光线,窗户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门口处被阳光洒入,驱散了黑暗。 完成任务后,小厮们自动退下。 房内的安静,让扈博易皱着眉,抬脚迈入其中,扈少安紧随在后。 房间里,燃着熏香,床上的纱帐都被人放下,此刻昏暗的光线中,扈博易和扈少安只能隐约看到层层纱帐后人影的晃动。 扈博易脸色骤变,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去,一把扯下遮挡视线的纱帐。 “啊——!”纱帐后传来扈芙蓉惊慌失措的叫声。 女儿衣不遮体的躲在大床角落,看不清楚模样,床上的凌乱让扈博易勃然大怒:“你这个不孝女!那个畜生在哪?” 这样的场景,让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另一处。 “爹爹,没有人,只有女儿。”扈芙蓉带着哭腔向父亲解释。 可是,此刻的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你还有脸说?”扈博易咬牙恨声,心中的怒火无处可渲。 “爹爹,你要相信我!”扈芙蓉哭喊着扑向扈博易。 扈博易一挥手,将她推到一边,床上的被褥被扯开,露出了下面遮盖的一方白色丝帕。 见到那丝帕,扈芙蓉眼中闪过惊慌,直接扑过去,将其紧紧抓在手里,放在怀中,完全不顾仅着肚兜的光洁背部暴露在父亲眼前。 “父亲,可是有外人闯入!”此时,扈少安到的声音已到身侧。 “出去!”扈博易怒斥,让扈少安的脚步一顿,莫名的看向父亲的背影。 望着女儿卷缩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样子,扈博易转过身,沉着脸对扈少安吩咐:“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扈少安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点点头,依言走到了门外。以他的经验,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男人,那么父亲又为何…… 扈少安离开后,扈博易背着身子,对身后的扈芙蓉道:“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 刚才他也是气急,现在看来,四周窗户又是紧闭的,女儿的反应也不像房中私藏男子,这个肯定,让扈博易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扈芙蓉喜欢水千流,这件事他心中清楚。如今两人之间缘分已尽,女儿哀思伤神,弄得神不守舍,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这些是不传出去,也就无妨。 扈博易走向门口处的圆桌,耐心等着女儿修饰好后,出来见他。 原本楚家已经被他逼到绝路,可是这几日又被楚正阳翻盘,扈家若不再给予反击,恐怕早晚会被楚家所取代。 心中想着,扈博易已走到圆桌旁坐下,心中思索着如何将扈芙蓉送给三皇子。 三皇子体弱多病,送个美人过去暖床、伺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一会,穿好衣服的扈芙蓉从床上走了出来,她一头长发披肩,并未挽发,见到父亲正在等自己,便走了过去:“爹爹。” 一声‘爹爹’打断了扈博易的思路,他看向向他屈膝作揖的扈芙蓉,衣衫整洁的她,也是为落落大方的美人,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一半。 在门外守候的扈少安听到妹妹的声音,也转过身来,看向她。 “嗯。起来吧。”扈博易淡淡的道。声音里显然已经没有刚才的暴戾,这让扈少安心中的不忿更深。 “谢谢爹爹。”扈芙蓉人如拂柳般盈盈起身,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突然,扈博易的眼瞳倏地一缩,失声喊道:“你的脸怎么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向后跌去。 好在,他扶住了桌沿,才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可是,脸上的惊恐却越深。 “我的脸?”扈芙蓉奇怪父亲的反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依然如丝般光滑,并无异样。 “妹妹你的脸!”这时,门外的扈少安也看清楚了屋外阳光打在扈芙蓉脸上那青红交加的癍迹。 那无颜女的形象,顿时让喜欢美人的扈少安有一种欲呕的感觉。 “我的脸怎么了?”扈芙蓉见父兄如此,惊慌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跌撞着冲到屋内的铜镜面前,却又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让她捧着铜镜,跑到门外迎着阳光照着。 啊——! 尖锐的叫声响彻整个院落,紧接着便是铜镜摔在地上的脆响。 扈芙蓉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双瞳涣散,充满了恐惧。刚才她在镜中看到那青面、红眼的女鬼是她? 不,不可能! 扈少安向后退了几步,从妹妹指间缝隙中看到那些如青苔般的印记,还有红如兔眼的眼睛,乌红的双唇,不禁寒毛乍起。 “嘤嘤嘤……”恐惧的哭声从扈芙蓉的嘴里传出,配上她此刻的容貌,简直就像是从阴间来索命的厉鬼一般。 远处的仆人不敢靠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三个主子的反应猜出了家里发生了大事。 扈博易跌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嘴里喃喃的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原本想靠着女儿,与三皇子拉近关系,如今女儿变成这样,他还能靠什么? …… 楚家,这几日,楚清每天都起得稍晚。因为晚上跟着水千流练功,也导致了她睡眠不够。她不懂内功,自然也不会懂得调整内息来消除疲劳。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的身体越发健康,五感也越发灵敏,就连个头都有微微长高的趋势。 “小姐喝茶。”酒酒将泡好的一杯香茶端到楚清面前。 香气袭人,楚清深深吸了口茶香,看向酒酒道:“你倒是有双巧手。” 酒酒来了之后,几乎她的饮食一块都由她负责,名柳便负责她的起居。这几日的膳食,还有茶点都让楚清赞不绝口。 只不过…… “你在给我调理身子?”前世与医药为伴,楚清怎么会吃不出自己的食物里带着淡淡的药香? 酒酒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老实的交代:“这是水公子之前吩咐的。他说你平日事多,晚上又要习武,长久以往,体魄恐怕支持不住,所以吩咐奴婢私下为你调理身体,助你一臂之力。” “那为何不一开始就说?”楚清问道。 “公子怕你心生抗拒,不愿领他好意。便吩咐我,若是没有被你察觉,便装作不知,若是被你看出,便要第一时间据实相告。”酒酒回答。 楚清垂眸,水千流这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有些不适。可是,这不适又不知道该如何谈起。“这些药材都是名贵之物?”她又不傻,普通药材哪有那么好的功效,能够在短时间内就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酒酒点头:“药材都是公子派人送来的。” 楚清站起来:“今后不用从他那里拿药材了。” 酒酒抬眸,看向楚清,急道:“小姐要停止调理身体?” “不是。”楚清摇头:“以后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我们自己寻就是,不必麻烦他。” “可是……”酒酒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看着楚清。 “可是担心我囊中羞涩?”楚清看向酒酒笑道。既然是名贵药材,自然要价不菲,酒酒担心她没有钱,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酒酒慌忙否认。 她的否认,倒是让楚清有些疑惑了。 “有些药材,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咬咬牙,酒酒无奈的向楚清解释。 楚清眸光闪了一下,垂眸不语。 这个时代,酒酒所说的话倒是有所可能。皇权至上,天下间的好东西,自然都被收在皇宫大内中,寻常人家恐怕就是再有钱,也无处可买。 既然如此,那水千流又是从而得到?难不成他如此有权有势?还是他仗着自己武功绝高,从皇宫中盗来的?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楚清不想欠水千流人情。可是,自己要调理身体的事也不能半途而废。 想了又想,楚清才淡淡的道:“如此,今后你将所需药材分成两类,我们能寻到的,便无须再麻烦他,若是寻不到的,从他那里得到,你需得立下账目,以后我会一并还之。” “是,小姐。”酒酒心中松了口气,只要楚清不让她完不成任务。至于这些药材的事,就留给他们两个当事人去解决吧。 “我去母亲那里用早膳。”楚清吩咐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酒酒和名柳赶紧跟上,自从楚清学了沾衣幻影之后,步伐变得更加轻盈,速度也快了些。 楚清到了郦氏的院落时,正巧父亲楚正阳也在,两人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满了饭菜,看那样子,竟像是知道她回过来,刻意等她一起用膳。 “母亲知道我要来?”楚清眼睛一亮,脚下的步伐加快,让名柳都有些跟不上,只能提裙小跑。 “父亲也在这,女儿是否有打扰之处?”楚清笑盈盈的看向楚正阳。 或许相处得久了,又或许大家之间已经坦诚。如今楚清与父母的相处,要更亲近几分,也自然,随意了几分。 “呵呵呵呵,你这个丫头,越来越不像话,居然开起父母的玩笑。”楚正阳神采奕奕的道。 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里,今日显得特别的明亮。 “你这丫头确实越发没大没小了,这几日你都在此处用早膳,母亲怎会不知道?”郦氏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自己左手边的空位,那正是楚清常坐的位子。 楚清微微一笑,这种家中其乐融融的感觉,是她今生所珍惜的。 坐下,自有嬷嬷为她布好餐具。名柳和酒酒则守在她身后。 楚家一家三口用膳,从来就不习惯有丫头布菜,反而相互之间的布菜,反而增进感情。 楚清喝了几口汤,发现碗里又被母亲堆满,无奈一笑,她看向父亲:“爹爹容光焕发,可是遇上什么好事?” 楚正阳心情舒爽,听到女儿询问,便放下筷子向她道:“奥斯卡特家族的货物因为有了拍卖会的造势,销路很好,这几天刘大人也频频关注,多加照顾,咱们楚家的危机总算是解决了。” 这是好事,楚正阳在说完后,与妻子心领神会的一笑,两人的笑容里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楚清在听完之后,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却慢慢收敛,手中的汤勺也放了下来。 “阿离怎么了?可是今日菜色不合胃口?”郦氏关心的问道,绝美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楚清缓缓摇头,抬眸看向父亲,见父亲也在看着她。咧唇一笑:“没事,菜很好吃。我只是想着有几个父亲前几日教的经商之道不是很清楚,想吃过饭后与父亲讨教一番。” “哈哈……,那吃完饭,咱们父女二人就到花园亭中小坐一会。”楚正阳自是知道楚清有事找他,只是不方便在郦氏面前说,让她担心,于是附和的道。 “你看看你们两个,吃饭都还惦记着商号里的事。快吃吧,菜都凉了。等吃完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郦氏娇嗔的责备,却又分别给两人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父女两人之间的互动,其实哪里能瞒得过郦氏? 这两人,一人是她的血脉骨肉,一人是她依靠半身的携手之人。只不过,她蕙质兰心,知道两人不愿她卷进一些事中,便装着不知道,顾好这个家便是了。 楚正阳和楚清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再一次,低头喝汤的楚清感受到了从血脉里流出来的那种亲情。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前楚清的情感在作怪,还是她自己的感受。她只是知道,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 饭后,楚清告别郦氏,与楚正阳一起散步走向家中的小花园,来到园中的八角凉亭里。 先一步过来的丫鬟,早已经将这里打扫干净,石凳上铺上绣品,阻隔了石头的冰凉。将温好的热茶和点心放在圆桌上后,丫鬟便退了出去,只有酒酒站在花园的入口处等着楚清。 “阿离可是想到什么?”望着给自己斟茶的女儿,楚正阳开口道。 楚清不慌不忙的放下茶壶,淡淡开口:“我听说,三皇子其实并不一定来安宁调养身体。” 楚正阳皱眉:“对于此,我也有许多不解。皇家离宫很多,适合疗养调理身体的安宁行宫也不是首选,为什么三皇子要舍近求远一路从京都建宁来此,这路上的颠簸对他并无益处。” 楚清点点头,赞同父亲的分析。吹散茶水上的热气,她继续道:“他似乎跟扈家走得很近。可是,刚才听父亲之言,刘大人最近对楚家商号多有关照。” 这一提醒,让楚正阳双眼一眯,沉思起来。 楚清也不打扰,只是看着远方的天际,感受着闷热和潮湿。再过几日,季风要过来,离海很近的安宁自然也会受影响,宇文桑家里的船队也要在明日离开,为的就是躲过可能出现的连日暴雨。 “难道……三皇子有所图?”楚正阳失声道。 楚清收回飘远的思绪,看向父亲。 楚正阳眉头皱得更深:“之前他亲和扈家,恐怕是想要选择扈家,如今示意刘大人所为,难不成看上了咱们楚家?” “很有可能。”楚清点点头:“我们虽不知道他到底予以何为,可是这摊泥沼,都不是好卷入的。稍有不慎,恐怕就会万劫不复。” “没错。”楚正阳点头,他比楚清更加清楚这个时代商人和皇权之间的关系。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恐怕楚家商号就要变成三皇子的敛财工具,甚至牵扯进入更大的阴谋之中。 一个病体孱弱,又不怎么得宠的皇子,敛财做什么?怎么想都让人耐人寻味。 “楚家商号已经纳入了三皇子的视线,如今该如何是好?”楚正阳之前的荣光满面早已不在,只剩下愁云密布。 “爹爹莫慌,至少现在三皇子还未向我们挑明,不是么?”楚清出言安抚。言外之意,便是我们还有时间。 楚正阳缓缓摇头,眼神凝重:“我们必须想个法子,打消三皇子对楚家的想法。否则咱们永远如坐针毡,难以抉择。” 是啊,让三皇子失去对楚家的兴趣。可是,又如何做呢? 突然间,楚清有些懊恼自己,若不是自己教楚正阳那些跨越时空的经商奇谋,楚家也不会木秀于林。可是,当初她一心想着为楚家解困,让楚家商号扬眉吐气,哪里会猜到三皇子来安宁的用心? 恐怕,如果不是几日前水千流的提醒,她都不会想到这一点。 “阿离。”楚正阳突然正色的看着楚清,后者转眸看向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如今看来,楚家商号必须慢慢沉寂,你的经商天赋也要蛰伏下来。至少,不能在明面显示。” “爹爹?”这一下,倒是让楚清心里跳了一下。 楚正阳摆摆手,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在计划着一些事,如此正好,你可以在暗中施展你的经商才华,楚家商号就交由父亲为你做掩护。” “我心中只有个大概想法,并无具体计划。”楚清垂眸。看来她的心事从未瞒过父亲。 “这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来。楚家商号就由此慢慢发展,你将重心移到你想做的事上,只要楚家商号不再出奇谋,不再创造奇迹,三皇子便会慢慢失去兴趣。” “可是如此一来,楚家商号就变成众矢之的了,一举一动都会在三皇子的监视之下。”楚清心中有些憋屈。 楚正阳叹气:“这也只是一段时间的事。咱们两人一明一暗,相互牵制,就能互保平安。” 楚清抿唇不语,只是紧皱的眉头表明了此刻她心情的阴郁。 …… 这边,楚家为了被三皇子盯上一事,苦恼不已。却不知道,与此同时,一道急招三皇子回京的圣旨也来到了安宁城皇家的别苑里。 “奉天承运,大楚显仁皇帝陛下诏曰。兹皇三子晟皋离京养病多日,朕心中时常挂念,又恐暴雨将至,吾儿病情加重,特令皇家卫队接吾儿回京。旨到之日,立即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赵晟皋手中捏着黄橙橙的圣旨,上面用金线绣的金龙圆眸怒瞪。 在他身后,无数宫女内侍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圣旨上可说了即日起程,不得有误。而且在皇家别苑外一队五千人的兵马戎装以待,奉旨接三皇子回宫。 银姬看着那一身银袍,脸色苍白中泛着几分透明的青莲男子,满腔话语却又无从说起。 赵晟皋笑容苦涩,清澈的眸底怒气翻涌。他在心中问自己,也问他远在京城的父皇。若真是想念了他,为何又要不顾他身体,要求立即启程?甚至连给他充裕的时间收拾一切都不允许。 “父皇,儿子若是死在返京的途中,可否能博得你一滴泪水呢?” 低得无人能听闻的声音还未消散,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惊得银姬赶紧上去搀扶,冶艳的双眸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殿下……” 赵晟皋重新站直身体,眼中的伤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吩咐下去,派人留在安宁,盯住楚家动态,随时禀报。” “是。”银姬垂眸。 …… 三皇子连夜离开了安宁城,马蹄匆匆,除了太守刘大人知道之外,并未外人所知。所以,在梦中酣睡的楚清也不知道,让自己头疼一天的麻烦人物已经远离了她的生活。 “主子……” 酒酒走到一身白衣的水千流身边,而后者却在专注的看着纱帐后熟睡的身影。 水千流伸出一指挡在自己的唇边,示意酒酒噤声,他怕打扰了床上的小狮子。今夜她的火气似乎特别大,在练武时好几次差点伤了自己。 酒酒将还未出口的话音咬在口中,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主子,会每天夜里看着小姐入睡。 收回眸光,水千流转身走出楚清的房间,站在院中的树下。月光似乎总是眷念着他,他没到一处,他身上都会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 抬手,接住从书上落下的一片叶。突然,他想起盛夏时自己跑来这里向楚清兴师问罪,却被她用一首咏月的绝世佳作给骗去了一个道歉和三个条件。不自不觉,时间竟已经过去三月余。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经意的,他念出了当时震撼了他心灵的最后两句。 夜中,黑影闪过,断刀落在地面,对水千流跪地低声禀报:“主子,三皇子已经离开了。” 水千流淡淡一笑,颌首:“离开了就好。” 断刀和酒酒默默对视,他们都无法想象,主子为了一个商人之女,居然连皇上的圣旨都请来了。 …… 翌日,天气依然清朗,只不过在热风中潮湿之气更重,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先兆。 答应了宇文桑要去送他,楚清起了个大早,匆匆收拾完毕之后,便带着酒酒和名柳赶到城外。 奥斯卡特家族的船停靠在盐城码头,他们今日要启程在正午之前赶到盐城,然后立即出海。 青檐小车出现在城门的时候,名柳从窗内探出头,正看到站在城门外踮脚张望的宇文桑。在他身后,还有奥斯卡特家族的车队。 “小姐,宇文公子已经在等我们了。”名柳收回头,转身向楚清道。 楚清点点头,酒酒则善解人意的加快了马鞭。 待青檐小车停下,楚清在两女搀扶中下来时,宇文桑带着大大的笑容,出现在她眼前。 “清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宇文桑开心的看着楚清。淡灰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变得透明、清澈。 微卷的棕色长发,让他显得更加俊美,也更加阳光。 楚清微微一笑,有一瞬间的晃神。曾经,那个人说她的笑容很想向阳花,其实不然。她的笑不达眼底,不过是商场上虚伪客套的笑容。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笑,才是属于向阳花的笑。 “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会失约?”楚清笑答。 宇文桑满心欢喜的看着她,想要拉拉她的手,又碍于中土男女之防,只得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就怕你有事耽误了。” “怎会?今日来送你,就是头等大事。”楚清笑了笑。 宇文桑露齿一笑,认真的对楚清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超过一年。” “好,若你回来,我便到盐城码头迎你。”楚清爽快的道。 “真的!”宇文桑满目惊喜。 楚清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等我快到时,我会派人飞鸽传书给你。”宇文桑向楚清伸出了曲起的尾指。 这小孩儿般的动作,让楚清‘噗嗤’一笑,无奈的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两人的尾指勾在一起,形成了约定。 完毕后,楚清想要收回手,却被宇文桑缠着不放。她不解的看向他,后者抿了抿唇,真诚的看着她清幽的双眼:“清清,我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那么爱笑。而且,每一个笑容都要到这里。” 他并未说清这里,是哪里,但是楚清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尽量。”楚清无奈笑道。 宇文桑的身后,已经开始在催促。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楚清的手,向自己的车队走去。上了马车,也不进去,而是站在车外,高举着手,拼命的向楚清挥着。 这种真诚不加修饰的行为,让楚清也不禁抬起手,与他挥了挥,目送着宇文桑的远去。 三日后,暴雨终于如期而至…… ------题外话------ 感谢妞们的票票和花花,当然,还有订阅。么么哒~\(^o^)/~妞们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泱泱是不会坑文的。 【062】疫情爆发,囤粮囤药? 天空如墨,低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不时,有血红的闪电掠过,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雷鸣。 狂风大作,卷起落地的树叶四处乱舞,就连一些屋顶上的瓦片都被卷走,运气好的也许无声落在某处,运气不好的,或许脑袋就被砸中。 雨,像泄了口的堤坝,倾涌而出,直接倒在安宁和周边的几个乡镇,延绵不绝。 路面,已经变成了泽国,城中,不少百姓被官兵组织起来,卷着裤管,披着蓑衣,用简陋的器皿舀着水。 安宁城中的排水沟渠早已经被堵塞,那些肮脏之物不断涌出,令人作呕。 整个安宁如同被神佛遗弃了一般,暗无天日。 大雨,已经昼夜不停下了整整半个月…… 这一次季风带来的影响,远超以往的年岁。让这片被暴雨笼罩的土地上的人们,难以适从。 “也不知宇文的船队是否及时驶离了季风的范围。”望着窗外将天际劈裂的闪电,楚清喃喃自语。 雷声、雨声,在这半个月中她已经十分熟悉,从一开始的难以入睡,到现在已经不受半点影响。 这样的天气中,半步无法离开,除了吃睡,她又还能做些什么? 梨园里的大树在三日前被闪电劈中,好在大雨不断,没来得及引发火灾,便被浇灭,只留下烧焦的痕迹。 百无寂寥的收回视线,楚清转身回房,名柳则关上了窗。 有了窗户的阻挡,雨声和雷声似乎变得小了些。但也无用,一样参杂在每一呼吸中。 “小姐,这大雨不知道要下到何时?听说街面上都积满了水,无法行走了。”名柳整理着被潮气熏湿的草药,有些担忧的道。 楚清皱了皱眉,她也未想过,这一次的大雨会如此严重。若是还不雨驻,恐怕形式会十分不妙。 “酒酒去了何处?”楚清突然问道。 名柳转眸看向她,眨了眨眼:“小姐,你不记得啦?你一个时辰前派酒酒出去看看外面情况,她还没回来呢。” 话音刚落,一道被雨水淋湿裙角的红影便打着伞出现在门廊外。 “酒酒回来了!”名柳起身,赶紧拿出干布递上去帮着酒酒擦拭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地方。 楚清也同样站起来,她并未着急赶过去,而是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茶,端到酒酒身前:“先喝口热茶去去寒。” “多谢小姐。”酒酒被雨水淋得冰冷的双手碰过热茶,也不吹走热气,便一口喝下,这热汤下肚,她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 酒酒的反应,楚清看着眼底,眼中思索不断:“你只是去城中看看情况,便被淋成这个样子,看来外面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酒酒将空了的茶杯递给名柳,正想将自己打探到的禀报出来,却被楚清抬手阻止。 “不急,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是,小姐。”酒酒依言而去。 当红色的裙裳消失在门外时,楚清又令名柳去外院看看被她派去城外打探灾情的断刀是否有回来。 大雨下了半个月,良田被毁,生火无柴,已经成灾。 有了酒酒的前车之鉴,名柳聪明的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又打上伞后,才小心离开梨园。她前脚刚走,换了一身衣裳的酒酒就折返回来。 望了一眼依然是一身通红的酒酒,楚清随意一指,让她坐下:“你倒是喜欢红色的衣服。” 从酒酒来到她身边服侍开始,在她印象中,似乎酒酒每天都是穿着不同款式的红色裙裳。 “奴婢喜欢红色,又懒于挑选各色衣服,索性就一律红色了。”酒酒笑着说完,又小心问道:“小姐,是不是奴婢这一身红,让你不适?” 楚清轻笑摇头,拿起手边的书:“那到没有。我只是处于好奇,随意问问罢了。” 酒酒站起来,走到楚清身边,将照明的烛台修剪了一下灯芯,使得房间被烛光笼罩后,才回退原位。 光线落在书面上,让上面印刷的字迹更清晰了些。楚清满意的笑了笑,酒酒善于观察,又懂得分寸,十分让她喜欢。若是水千流那里的人都像酒酒这般,她不介意多要几个。 只是可惜,这明显不可能,最起码那个断刀就不像酒酒这样做事主动,总是一天冷冰冰的,就是笑也比哭难看,除非她清楚的交代什么,否则这个面瘫男绝不会插手半分。 有时候楚清想,若不是水千流说过他不要打退回来的无用之人,恐怕这个传说中的高手断刀早就走了吧。 “小姐在想什么?”酒酒撇着头,看着盯着书页出神的楚清问道。 微微摇头,楚清抬眸看向门外,名柳还未回来。 楚家并不算大,内院和外院之间也就相隔一个小花园。按说,她与酒酒谈话这段时间,那小妮子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 终于,名柳的身影出现在暴雨之中。 酒酒立即迎了上去,如之前她回来那般,为名柳解下蓑衣、斗笠,拿着干的帕子为她擦着额前落下的湿发。 “如何?”楚清问道。 名柳摇摇头:“断刀大哥还未回来,我让扶苏留心,若是他回来,便通知他过来见小姐。” 楚清微微颌首,见名柳身上除了鞋子之外,大都没有被雨水淋着,便移开了眸光。 “酒酒,说说你在外面所见吧。”既然等不到断刀带来城外的消息,那就只能看看能从酒酒这里得到什么了。 “是,小姐。”酒酒俯了俯身。将在外所见的景象一一道来:“城中多出道路积水,已过膝,常人难以行走。店铺关闭,无商无贩。官府排除人组织清理被泥沙堵塞的排水渠,可是污物已经倒灌入城中。” 听到这,楚清倏然起身,清幽的眼眸中满是凝重之色。 如今虽然暴雨倾盆,却天气炎热,呆在屋里,只要不被雨水淋湿,都会热得一身闷汗。这样的天气,那些污水倒灌入城,若是影响到居民的饮用水,那么…… “小姐你要去哪?”刚刚换了鞋回来的名柳,见楚清什么也不带的向外冲去,忙一把抓住她。 “小姐!”酒酒也吃了一惊。不明白自己的话中说了什么,让自家小姐有如此反应。 楚清驻足,知道是自己着急过了。她看向名柳:“名柳,去给我取蓑衣斗篷,我要出去。” “小姐,这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要出去作甚?”名柳阻止。 楚清摇摇头:“我只是去正房找父亲。” 听到楚清不是出府,名柳松了口气,又道:“老爷有过吩咐,若是你要寻他,只需下人通报就是,他自会来见你,免得你淋雨生了病。” “我哪有如此娇贵?”楚清无语。“你快快去给我取遮雨之物,不可违抗。” 名柳无法,只得返回屋内取来雨具,和酒酒一起将楚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后者心中无奈,这厚实的遮雨之物,真是把她又闷出一身热汗。 准备妥当之后,楚清将酒酒留下,若是断刀回来,便立即通知她。带着名柳就像楚正阳居住的正房而去。 穿过被雨水洗刷得变了样的小花园,感觉到脚下的泥泞,楚清才亲身体会到在雨中难行的滋味。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楚正阳的正房外。管家通报之后,楚正阳从房内冲出,一脸责怪的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听话?不是说了,若是有事找我,派人来禀便是,不可亲自前来。” 说完,又瞪向名柳:“你这丫头也不好好照顾小姐,若是小姐有了半点损伤,可要仔细自己的皮。” “名柳知错,还望老爷勿怪。”名柳是楚家的丫鬟,卖身契可是在郦氏手中的。在楚正阳的呵斥下,自然心生惧意。 “爹爹勿怪名柳,是我自己心急,等不得父亲过来。”楚清解除身上雨具之后,扶住楚正阳的手臂,将他带回屋中,悄悄丢给名柳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你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急事?”楚正阳也不是脾气暴戾之人,既然楚清无恙,他也不会非要惩罚名柳不可。于是便顺水推舟的将话题带到了楚清的来意上。 与父亲坐下之后,楚清脸色凝重的对父亲道:“父亲可知城内排污沟渠被淤泥堵塞,污物尽数倒灌入城。虽然刘大人已经派人及时疏通,但恐怕一些用水已被污染。” “此话当真!”楚正阳这些日子也是被困在府中,此刻的消息倒不如身边有着两个高手的楚清了。 所以,当楚清说出这番话后,他的脸色同样一变,立即叫来管家。 “老爷,小姐。”管家一进门,便恭恭敬敬的向两位主子行礼。 楚正阳此刻心中焦急得紧,摆摆手免了他的礼,厉声吩咐:“从即日起,家中所用水都需要烧热后使用,若有人身体不适,立即来报。” “是,老爷!”虽不明其中原因,但是忠厚的老管家,还是依言而去。 “爹爹,我担心的不止是咱们家中的问题。若是城中真的不幸爆发疫情,就算咱们再小心,恐怕也会受到牵连。”楚清站起来,走到父亲身边说道。 楚正阳心中一凛,反应过来。 这样的大灾之后,爆发大型瘟疫的可能性极高,而且伴随着的恐怕还有饥荒。其中,最要命的就是疫情,若是无法有效控制,朝廷下令屠城,焚烧一切也是有过的事。 联想起年少时,曾经听闻几个疫情严重的村落被朝廷一把火烧光的事,楚正阳的额间布满了细汗,脸色也变得苍白泛青。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你们母女送出城去。”楚正阳抓住楚清的手,急切的道。 “爹爹!”楚清轻斥,想让楚正阳冷静下来。 这位儒商,即便是楚家商号危在旦夕也不见他焦急得乱了方寸,怎么一关系都妻女安全的问题上,他就紧张得无法进行判断啦呢? 楚清的声音中,似乎带有一种能镇定人心的魔力。在她轻斥之后,楚正阳终于冷静下来,不过紧锁的眉头依然显示着他的焦急和不安。 “爹爹,我们想的不是该如何离开这里。现在外面大雨阻路,就算想离开也很难。唯一可做的就是预防灾难的来临。”楚清一字一句的道。 楚正阳看向她,从她话语中的意思听出了一个大概:“你是说囤药?” 楚清点头:“咱们必须在大家意识到灾难来临之前,将能够活下去的希望掌握在手中,才有足够的主动权,否则……” 她后面的话并未说出,可是眼中的凝重已经提醒了楚正阳。他们楚家在安宁是有敌人的,若他们处在被动一方,说不定,这一次就会被扈家置于死地。 楚正阳缓缓点头:“我立即把管事们叫来,吩咐他们去各个药铺收药。” “城中的药铺恐怕不够,而且若是楚家大张旗鼓的去收药,无疑是告诉了所有人我们的打算。”楚清摇头分析。 楚正阳不语,因为楚清说的是实话。 “而且,除了囤药,还要囤粮。”楚清又补充道。 “囤粮?”楚正阳反问。 楚清点头:“良田被毁,庄稼颗粒无收,恐怕会有无数百姓流连失所。”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囤粮?”楚正阳依旧不解。“而且,若是发生如此大的灾情,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亦会发粮赈灾。最主要的是,商人若在此时囤粮,那是杀头之罪。” “爹,我们不去做这件事,在暴利面前,会没有其他商人冒险么?”楚清冷声打断楚正阳的话。 一句话,将楚正阳震得无话可说。 令人眼红的暴利面前,律法刑罚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可是,真的要去赚着灾难财么?囤药,那是以防扈家逼入绝境。可是囤粮…… 看出父亲的挣扎,楚清压低声音说道:“爹,若是药品和粮食在我们手中,到时候是要赚取暴利还是开仓赈灾,都是我们的选择。若是我们手中没有这些,就真的只能看着老百姓去死了。” 这句话,如同棒喝,将楚正阳心中所纠结的统统打断。 他看向楚清,见她眸底清明,没有一点被钱财迷惑之意,才重重的点头,咬牙道:“好,就依你所言。” “可是,如今安宁附近都被大雨包围,怎么囤积如此多的物资?”楚正阳有些为难。 “命人到远处城池搜集。”楚清果断的道。 “谁人可用?”楚正阳追问。 正在此时,酒酒飞身赶来,在门外禀报:“小姐,断刀回来了。” 楚清自信一笑,看向父亲:“最佳人选回来了。” “断少侠?”楚正阳惊诧的道。断刀和酒酒他自然知道,虽不知这两人为何来到女儿身边,可是女儿身边有高手保护,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对于酒酒,他一直都很客气,并未向对家中其他丫鬟那般使唤,对于断刀,他也是客气的尊称一声,断少侠。 楚正阳心中很明白,这两个人都是女儿的人,而不是楚家的人,更不是他楚正阳的下属。 “据说他的本事很好。”楚清嫣然一笑。 “可是他只有一个人。”楚正阳不放心的道。 “所以楚家要抽出一些家丁,还有在城外庄子中的家生子一起前去,他们主要负责押运,断刀则是负责安全。”楚清将心中的想法完整说出。 “楚家在城外还有一所小庄子,正好用来囤积物资。那里离安宁不远,若是发生什么事,也方便照应。另外,家中也要留些钱银,若是城中商贾反应过来,开始哄抢囤积物资,楚家若是安然不动,恐怕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楚正阳在心中一一记下楚清所说的话,考虑一番,没有发现漏洞后,便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辛苦爹爹了。”楚清歉疚的看向楚正阳。她如何不知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的情况? 只不过,如今能够完全调动起整个楚家的也只有楚正阳了。 好在,楚正阳对此看得很开,亦不觉得自家女儿抢了自己这个楚老板的风头,反而是开心,欣慰的道:“无碍无碍,这几日终日呆在家中,实在是憋闷得慌,正好阿离交代这些事,可以让爹爹打发打发时间了。” 知道楚正阳如此说,是为了宽自己的心,楚清也不戳破。 为父亲穿戴好蓑衣、斗笠,又将雨伞撑开递给父亲,目送他去召集楚家众人之后,楚清才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像楚正阳和郦氏的女儿。 “断刀何在?”送走了楚正阳,楚清才向酒酒问道。 “在梨园等候。”酒酒立即回答。 楚清点头:“我们马上回去。” 说着,两个丫头又把她包裹一番,然后三人才撑着伞离开了正房,向楚清居住的梨园而去。 来到梨园时,断刀和扶苏都守在门廊外,虽然房间大门敞开,但这两个土生土长的男人也未曾越礼进入其中。 “都进来说话吧。”楚清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一边解下身上的雨具,一边向室内走去。 两人依言进入房中,名柳给他们分别到了热茶后,才走到楚清身边伺候。酒酒则将雨具收拾好后,才回到房中。 “可看到什么?”楚清问向断刀。 断刀眼皮都不抬一下,依旧抱着自己的那把不似刀也不似剑的武器,语调毫无平仄的回答:“安宁城外乡镇都受到大雨影响,越靠近盐城的地方,影响越严重。良田已经被淤泥掩盖,恐怕三年内都难有好收成。百姓苦不堪言,家中无米下锅者,甚。家中无柴生灶者,甚。家中病患无医者,更甚。更有无数房屋被毁,百姓无家可归,只能在破庙或山洞中藏身。” 断刀的情报很仔细,这让楚清知道,他很认真的去完成了这个任务,也许正是因此,导致了他的晚归。 城外的情况比城内更加惨烈,恐怕过不了多久失去家园的百姓就会涌入城中,倒是人口一增加,疫情发生的可能性就更大。 想到这,楚清觉得时间已经很紧迫。“断刀,你休息一下,还有任务需要你出手。”说完,她又想了想,看向酒酒:“酒酒,这一次事关重大,你也跟着去,相互有个照应。” “是,小姐。”之前,楚正阳和楚清的谈话,酒酒也听了一多半,心中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任务,所以并无抗拒,也不拒绝。 “断刀是否能问是什么任务?”断刀冷漠开口。嘴角一抽一抽,他很想完成水千流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学会如何笑,如何对人和颜悦色。可是,目前为止,这个任务似乎很难,很难。 楚清看了他一眼,也不瞒他:“楚家要到没有受到灾情影响的城镇收购粮食和药材,你和酒酒负责其中安全。” “小姐要囤药、囤粮?”能被水千流派到楚清身边保护的人,都不是笨蛋,自然清楚楚清话中隐藏的意思。 可是,这囤药和囤粮都是奸商所为,为什么眼前这个清丽无双的女子也要做这种掉脑袋,惹民愤的肮脏之事? “我的决定需要向你解释?”楚清的语气渐冷。 “小姐,是断刀逾越了。”酒酒赶紧打着圆场,将断刀拖下去。 “小姐,那我呢?”待两人离开后,扶苏忙问道。 楚清看向他,见他这段时间在断刀的训练下也壮实了不少,个头也高了些,眼中光彩熠熠。“你下去准备准备,负责这次收购事宜,若你不能将物资安全带回,就不用再回来见我了。” “是!小姐,扶苏定不辱命。”扶苏激动的大声应道。离开之时,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楚清身后,眼带关怀的名柳。 雨,下得更大了。 楚清望向屋檐上剑斩不断的水珠,心中暗道,不知如此下去,再过几日,这安宁城会变成怎样一番光景。 …… 扈家,大雨同样包裹着这里富丽堂皇的屋子,扈少安双手插在袖口中,依靠着门框,望着门廊外的大雨冲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扈博易坐在首座上低头喝茶。扈芙蓉则带着面纱,遮掩着被毁的容貌,眼中阴蛰,目光凝成刀,看向谁,都让人浑身不自在。 屋里伺候的下人都在她这眼神逼迫下,将头几乎埋在衣领里,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日,她被毁容后,当夜三皇子就匆匆离开了安宁城。接着便是连日连夜的暴雨,找来的医生,也都对她脸上长的玩意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开始,她以为是那方从楚家商号千金买来的丝帕作祟,找人试了一下,却发现被试之人根本没事,渐渐的她又将属于水千流的物品贴身放好。 她却不知,那丝帕上的毒只对第一个接触到的人起作用,此刻毒素都已转到她身上,即便她找多少人来试,都不会像她这般。 尽管如此,她心中却始终觉得自己遭到了楚清的算计。有的时候,女人的自觉真是准的可怕。 若不是现在大雨阻路,让她只能待在家中,恐怕她会去找楚清算账。 “唉~,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扈少安无聊的感叹。他已经被困在家中半个月,早就闲得心慌。 扈博易将茶杯放在桌上,望着外面的雨,心中也是烦躁得很。这么大的雨,根本无法开市,关门一日,就损失一日,想着每日损失的金银,都让他肉疼得每夜辗转难眠。 “爹,这雨一直下下去,恐怕情况不妙。”扈芙蓉突然开口。 她这句话,让扈少安和扈博易都同时将眸光移到她的身上。 “咱们城中被大雨影响尚且如此,更别说城外的乡镇。说不定,此刻就有无数房屋坍塌,无数人无家可归,正向安宁而来。” “你想说什么?”扈博易皱眉问。 扈芙蓉抬眸,看向父亲:“我想说粮食。” “粮食?” 扈博易和扈少安同时道。 扈芙蓉冷笑,尽管面纱挡去了她大部分被毁的容貌,但是在她眼角上还是露出了一小块令人作呕的绿色癍迹。父子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撇开了视线。 对此毫无知觉的扈芙蓉眼底泛着冷光,继续道:“先不管城外那些家都没了的流民,就单说城里那么多居民,在市集不开的情况下,家中的粮食又还能维持多久?只要咱们扈家将城中的粮食囤积起来,到时候这些人没了食物,就必须得向咱们扈家买。到时候价格岂不就是由着咱们扈家说的算么?如此一来,这段时间大雨造成的损失也就回来了。” “妹妹你疯了!”扈少安失声喊道。他虽是纨绔,却也不傻。“大灾中囤粮,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想死也别连累我和爹啊!” 扈芙蓉冷冷眷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讥讽。 扈博易虽不像扈少安那样大惊小怪,却也有些犹豫。 “爹,商人囤货自古就有,从来都是民不举官不究,你在担心什么?咱们扈家在安宁城的地位,哪一个敢捋其虎须?再加上刘大人和你一向交好,倒是给他送一份孝敬,就算真的有人举报,有刘大人压着,恐怕倒霉的不是咱们扈家,而是举报之人吧。”扈芙蓉继续劝说,说到后面,声音里已经满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扈少安见父亲神色中已有动摇之意,忙阻止道:“爹,万万不可。虽说妹妹说的话在理,可是如今刘大人对楚家的态度暧昧不明,万一是楚家去告了咱们扈家,可就不像妹妹说得那么简单了。” 儿子难得说出一番有用的话,扈博易看了他一眼,眼中再度泛起挣扎之色。 扈芙蓉看向自己的哥哥,最近她总是觉得这个一向只知玩乐的哥哥在与自己作对,就连自己莫名其妙被毁了容,她更多的是感受到他的幸灾乐祸。 如今,见他又来反驳自己的提议,心中那种感觉更甚。特别是,她看到扈少安的话居然对父亲产生了影响,这让她心中暗恨之余,又开口道:“爹爹,难不成你想等着其他商家反应过来,去做了这事,眼睁睁看着他们发财么?” “有人先去做更好了,到时咱们扈家再出手,就算朝廷追究下来,最多也就是跟风,从犯,也不至于成为带头的那个。”扈少安立即反驳。 “哥哥,你是否对小妹心存什么不满?为何处处与我作对?”扈芙蓉幽幽的开口,如刀般的眸光转向扈少安。 在这冷凄凄的眼神下,扈少安感到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好啦,你们兄妹二人都是为了扈家着想。不必为此生出间隙,徒惹人笑话。芙蓉想来都是主动出击,颇有大将之风。少安虽然少了那份锐气,却也懂得守成的重要,亦是军中良帅。倒是让为父刮目相看了。不错,不错。”扈博易将两人点评一番,脸色满是老怀安慰的表情。 “谢谢父亲夸奖,孩儿愧不敢当。”难得受到父亲表扬的扈少安,心中更加相信含春的话。却不知,他这如解语花般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楚清之口。 扈博易微微颌首,大掌拍了拍桌角,看向垂下眼眸不再说话的女儿,最终一咬牙下了决定:“这一次,就按照芙蓉说的办吧。” 这个决定,让扈芙蓉面纱下的嘴角微弯,而扈少安却隐晦的闪过一丝阴霾之色。 …… 阴郁如墨的天空,已经让人分不清楚是白昼还是黑夜,若不是有打更的声音,在这个没有钟表的世界里,楚清真的很难分清楚时辰。 随意的翻着书,靠在榻上的圆枕上,烛光打在书页,将原本洁白的书页染上了淡淡的黄。 酒酒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的断刀,两人为出发之事去准备。楚清房里只剩下坐在绣凳上,埋头于草药中的名柳。 突然,房中的烛火轻晃,让整个房间的光晕都暗了一下。 楚清抬起头来,却见房间里突兀的多了一个人。 “水公子!”名柳惊诧的从绣凳上站起来,满目吃惊的看着神出鬼没的水千流,之后又不自觉的将视线移到楚清身上。 “名柳,你先下去休息吧。”接受到名柳的目光,楚清淡淡吩咐。 名柳眼中有些挣扎,现在已经快到三更,她怎能让小姐和水公子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传了出去,对小姐的名声可不好。 “无碍。”看出名柳的担心,楚清又补了两个字。 名柳看了看楚清,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水千流,俊美无涛的脸上倒是没有刻着‘坏人’二字。又想到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了,所以也不再纠结。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名柳便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两人,水千流一贯躺着的榻被楚清占了去,只能绕到圆桌旁坐下。 房间里的烛台不足以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微黄的光晕只能将楚清拢在其中,顺带的将水千流的半边身体也包含在内。 阴影落在他的身上,反倒是让他的轮廓变得更加立体,甚至带着一种诱惑的妖魅,与他身上的白色格格不入。 “水公子今日来此,是飞累了下来歇歇脚,还是喝醉了,想到此休息一番?”楚清挑唇笑道,眼底却满是嘲讽之意。 水千流心中苦笑,看来这个小妮子心中对他多次闯入闺房的行为,怨言很深。“我不是说过,你叫我阿颢么?” ------题外话------ 【感谢妞们的支持~么么哒!】 打个小广告,咱家小九的新文,有喜欢的亲们要支持哟,谢谢!╭(╯3╰)╮ 《大婚晚成之女人别想逃》斗儿 简介: 本就破碎不堪的心瞬间成灰,决计再见的时候,他却缠上她:“夏含笑,你只能是我的!” “我是你的?许暨东,你是谁的?”她麻木冷笑。 许暨东,最狼狈的情感是我深爱你,但你却爱着我的仇敌。你爱错了人也伤错了人。这场残缺的爱情里,她中途离场,而他入戏太迟。 【063】留下陪你,如何? “我不是说过,叫我阿颢么?”水千流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来去无痕,甚至连楚清都没有抓住。 楚清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他。外面大雨连绵,他身上却无半点湿润痕迹,再看向脚下……楚清挑了挑眉,居然连鞋面也是干的。 “清儿在看什么?”水千流感受到打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楚清转眸看他:“我在想水公子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从泽而来,却孑然不染。” “阿颢。”水千流无视她话中的意思,纠正着她错误的称呼。 楚清与他四目相对,从他的眼底看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皱了皱眉,心中思索片刻,有些艰难的开口:“阿颢。” 这还是她第二次如此称呼,第一次是为了习武不得已喊出口。 见楚清妥协,水千流脸上的认真收敛不见,肆意不羁的笑容又浮现出来:“这段时间,因为大雨,你可是停了许久练习。” 楚清耸肩:“这也是莫奈何之事。”外面下着大雨,她总不能在雨中训练吧。虽然拳脚功夫这几日疏于练习,但是在医毒和认穴的本事上,她倒是突飞猛进。只不过,她为何要告诉水千流这些? “所以我来了。”水千流眼底泛笑的道。 楚清疑惑的看着他,不懂他话中含义。 “我来陪你练功。”水千流补充道。 这一次,楚清倒是听懂了。只是,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房间:“这里?”她的房间不算小,却也绝不算大。不可能让人在此习武。 水千流神秘一笑,起身向楚清伸出手:“跟我来。” 楚清犹豫。 可是,水千流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直接拉着她的小手,将她从榻上带起来,手臂一揽,搂住她的腰,在后者惊讶的眼神中,飞身而去。 双脚脱离地面的楚清,心中微惊。倒不是因为水千流搂住了自己,反正在练武时,他如此带着自己熟悉沾衣幻影也已经习惯,只是她双眼睁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屋外的景象,水千流居然要将她带入雨中? “你要做什么?”楚清声音中有些急切。她可不想变成落汤鸡,然后缠绵病榻。 可惜,她无力挣脱水千流的掌控,只能认命的闭上双眼,任由搂住她的男人将她带入雨中。 咦? 并未感受到雨点侵身的楚清睁开眼,发现两人已经立在雨中,水千流双脚悬浮离地,一只手搂着她的纤腰,低着头,盈盈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绝美俊颜,甚至呼吸都能拍打在彼此脸上,这亲密的空间,让楚清一直藏在冰冷湖底的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我怎会舍得让雨水将你淋湿?”水千流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足以魅惑所有女子的心。 若不是楚清早已经抛弃男女情爱,此刻她想自己也会在水千流的话语中迷失了心。 这时,楚清才发现,她的感觉并非幻觉。她确实没有被雨水淋着,仔细分辨,她居然发现在水千流和自己的身周有一层淡淡的莹光,隔离了雨水的侵入。 “这……”楚清吃惊的道。 男人轻笑之声传来,似乎很满意楚清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可不是什么法术,只是将体内的内力外放,在体外形成防护罩,可以阻挡风雨。” “那是否可以阻挡刀枪?”楚清眸底一亮,飞快的道。若是可以防刀枪,那可就媲美防弹衣了。 水千流的笑容满是宠溺,可楚清却对其视而不见。“若如此,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 楚清眼底有些微微失望,好在她本就是随口一问,也并不报什么太大的希望。就算真能躲避刀枪,自己也无法练就。所以,一瞬之后,她就恢复了平静。 不过,此刻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水千流能够在云中行走,而滴水不沾了。 “我可没有你这本事,如何在雨中训练?”楚清白了白眼。 “自然是我来代劳。”水千流爽快的说。 凤眸中充满不解的看向他,后者微微一笑,解释:“你双足落于我鞋面上,你我双手相牵,这样我就能带着你练习沾衣幻影。” 如此一来,岂不是肉帛相贴么? 再如何不在乎,当水千流的气息被楚清嗅入鼻中时,还是让她双颊微红了一下。 她讪笑着拒绝:“其实我已经大概知道沾衣幻影的顺序了,只是没有你那么快,少几日不练,也无妨。” “你还差得远。”水千流毫不留情的打破楚清的幻想。 楚清无辜的看向他,眨了眨眼。 水千流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软。放缓声音解释:“沾衣幻影练到最高境界,就已经没有招式的限制,来去自如。你现在连最基本的步法都还未达到圆润通达的地步,不说遇见高手,就是练过几年硬功夫的人,也能将你轻易抓住。” 楚清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她心中自然知道水千流不会拿这种事骗她。“好吧,我练。”在生命安全面前,楚清果断选择妥协。 见怀中的人儿终于点头,水千流微微一笑,调整她身体的位子,让她双脚落在他的鞋面之上,又松开搂住纤腰的手,与楚清十指交握。此刻,楚清整个人已经紧紧贴在了水千流身上。 “放轻松,心随意动。不要刻意去记招式,只要记住游走时的那种感觉。”水千流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落入楚清耳中。 微微颌首,楚清平缓心境,努力达到心念合一的境界。 “开始了。” 水千流的声音落下,楚清就轻轻闭上了双眼。 屋檐上水珠连成线,落在檐下的水渠里,楚清仿若听到了水滴缓慢落下的‘滴答’声。 风,拂面而过。 楚清的身体在水千流的带动下,在雨中起舞。这一刻,她忘记了之前学过的步法招式,忘了身后与她十指相牵的水千流,完全沉浸在天地之间,感悟着气息的流动,万物的规律。 雨,越下越大。 梨园中,两人翩然舞动,身姿优美,如神如仙。雨水,绕身而过,不敢侵扰。宽大的白色袖袍在雨中翻飞,如展翅的蝴蝶,欲向空中而去。 院中,水千流的动作逐渐加快,渐渐的,两人的身姿开始出现虚影,让人看不清他们真正的位子。 水千流低头,凝视怀中安然合目的少女,嘴角的笑容延伸到眼底,让他原本就绝世的容貌更添风情。 青丝浮动,两人的头发不自不觉中交缠在一起,难分你我。 身影渐落,脚尖轻点,落在一滴水珠之上,借其之力,两人的身体再次上扬,继续在梨园中,画出绝美虚影。 楚清沉浸在沾衣幻影之中,水千流沉浸在楚清的恬静之中,忘我的两人都没有发现,连绵半月的大雨,居然有了逐渐变小的趋势。 夜,悄然而过…… 楚清在幻境中,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粉蝶,在天地中肆意而飞,穿过花丛,嗅过花香。飞过溪面,在清澈的溪水面上留下一道瞬而消失的倒影。越过高山,俯瞰大地。 等她从幻境中醒来,才发现夜已经结束,因为暴雨而如泼墨般的天际,也泛出了淡淡的白。 “雨停了?!”当水滴随着屋檐而落,砸在圆润的鹅卵石上时,楚清惊喜的发现这个事实。 “已驻了半个时辰。”耳边传来男人的回话。 楚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却与水千流的双眼相对,两人的鼻尖轻轻擦过。那一触即分的微痒,让两人同时一愣,倏地睁大双眼。 楚清清晰的从水千流的眸底,看到了自己震惊的样子,而水千流却在回味刚才两人气息交缠时的心动。 似乎……有什么他早已知道的东西,从心中破壳而出,借着雨露滋润,快速成长。 “你!”反应过来的楚清,挣开双手,将水千流推开。 “啊——!” 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是立足于水千流的足面,这一推,让她身体失控的向后仰去。 “清儿!”水千流半途折返,向楚清扑去,双手张开,将楚清搂在怀中,两人的身体在半空中翻转,向下落去,当与地面不到半尺的距离时,水千流掌中发力,击向地面,借助反弹之力,重新抱着楚清站起,最后落在门廊中。 “多谢。”双脚一接触地面,楚清便将水千流推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水千流宠溺一笑,看着对面不敢正眼看他的少女:“清儿练习了一夜,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好。”楚清垂眸点头,转身回房。关上房门时,只匆匆留下一句:“你自便。” 哐—— 木门合上的声音,隔绝了两人。水千流站在门廊外,看着闭合的门,露出一丝苦笑。心中不由得问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的相互较劲,变成了今日局面? 或许,在他将她从湖底救起的那一刻时,两人之间的缘分就开始了。 门内,楚清靠在门后,平复中心中异样的情绪。那种感觉,让她有些熟悉,却又感到陌生,唯一造成的后果,就是让她在水千流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清幽的眸底,情绪复杂。 可是,最后映入楚清眼中的,却是那刻骨铭心的痛。那一日,毒药在体内作祟,她强忍着蚀骨之痛,望着邝田廷五官扭曲的情景,一直如跗骨之蛆般紧随着她,告诫她要忘情绝爱。 眸底的景象渐渐消散,楚清的眼中重回清明。“男人之心,不可信。” 告诉自己答案之后,楚清有些疲惫的走回床边,躺在床上,将水千流的影子摒除脑海之中,慢慢合上了眼。 “公子?”酒酒忙完出发事宜,折返梨园,却看到站在门廊外的水千流。 水千流转身,却吓了酒酒一跳。 “公子,你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是否是受伤?” 此刻,天色泛白,多日不见的太阳已经开始升起,光线落在大地上,照耀、滋养万物。水千流的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苍白得可怕,眉宇间还有无法掩饰的疲惫。 “无碍,不过是消耗了些内力罢了。”水千流无所谓的道。 其实,带着一个人在雨中练功,还要避开雨水,全程靠内力支撑,又岂是容易的? 酒酒脸上凝重的看向水千流:“公子,请让酒酒为您把脉。” “不必了。”水千流冷声拒绝。 酒酒无法拂逆水千流的意愿,只能神色复杂的相劝:“公子,您身份尊贵,还请善自珍重。” 水千流微微颌首,将话题转开:“你是来找清儿的?” 酒酒点头:“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出发。奴婢是来向小姐践行。” “不必了。”水千流阻止:“她刚刚歇下,你们自行去罢。” “如此,还请公子转告小姐,我们走了。”酒酒也不勉强。 水千流点头之后,酒酒才转身离去。 待酒酒离开之后,水千流望向阳光洒落的天际,感受着潮闷的空气,眼中若有所思。 …… 纠缠了安宁半月之余的大雨终于停下,城内城外的百姓无不欢喜一片,纷纷从家中走出,相互道喜。 接连三天,颗雨不下。这让饱受大雨侵害的安宁百姓也渐渐放松起来。 在大雨中受灾的乡镇也迅速派驿马进城,将各地灾情报给安宁的最高执行官,刘大人。 烈日骄阳下,空气都因为高热而变得扭曲,空气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腐烂气味,又像是雨水过后的霉味。 官府中,忙成一片,都是些统计灾情,结棚纳粥,救济灾民之事。 商人中,也暗潮涌动,在扈家的带头下,悄悄囤积粮食。当楚家开始询问一些药材事宜时,这些精明的商人才突然醒悟,顿时囤积的物质中,又多出了药物。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雨后的平静中,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风雨。 “这天气太热了。”名柳跟着几个小丫鬟倚在门廊外听着树上知了的叫声,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在火中。 “是啊,本以为大雨过后会凉快一些,却不想更加热了。”说话的小丫鬟是郦氏房中之人,听到名柳的话,也跟着附和。 两人的话传到房中,还不等郦氏身边的嬷嬷去责备,就听到郦氏微笑道:“去取些冰凉的井水来,给丫头们解解暑。” 嬷嬷为难的道:“可是,老爷吩咐了府中所有之水必须要烧煮之后才能使用。” “如此……”郦氏垂下眸光,思索一番,抬起头对嬷嬷吩咐:“那就将冰窖里的一些冰块取出,弄些冰镇的酸梅汁,给大家分分。” “是,夫人。”嬷嬷应声而去。 楚清笑盈盈的看着母亲,她的母亲不仅如天仙般美貌,还生得一副好心肠,即便是出身勾栏,又有什么关系? 郦氏转眸对上楚清微弯的凤眸,假装嗔怒道:“叫你过来是让你喝下这冰镇的燕窝,可不是来看着我笑的。” “阿离遵命。”楚清笑了笑,将面前冒着凉气的燕窝粥一口喝下。 “慢点,没人跟你抢。”郦氏笑道。 楚清咽下口中食物,抬起小脸:“倒不是抢不抢的问题,主要是母亲的手艺太好,让阿离欲罢不能。” “从哪学来的油嘴滑舌?”郦氏心中欢喜,嘴上却娇嗔道。 楚清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是跟爹爹学的。” “什么是跟我学的?”前者话音刚落,楚正阳的声音就在门边响起。 “老爷。” “爹爹。” 母女两人同时站起来。 郦氏更是绕过圆桌,走向自己夫君:“怎么来也不让人说一声,屋外的丫头们也不知通报。” “不怪他们,我来看看夫人和阿离,有什么好通报的。”楚正阳心满意足的看着妻女,走到圆桌前,拉着郦氏坐下。 “爹爹是来看母亲的吧,阿离只是正巧在此罢了。”楚清毫不留情的戳破楚正阳的谎言。 “你这丫头。”楚正阳被楚清戳破,无奈的责备。 郦氏瞪了楚清一眼,手中盛了一碗粥,向楚正阳递过去:“老爷,外面天热,喝些粥解解暑。” 楚正阳不愿拂逆妻子好意,将燕窝粥一饮而入。 这与楚清动作无二的姿势,让郦氏取笑道:“你们父女二人还是真连喝粥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楚正阳和楚清同时一愣,心知肚明的两人的心中似乎隐隐存在的最后一丝隔阂也在郦氏的话语中消失于无形。 看着这样的父母,感受着亲情的温暖,楚清突然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这一切。 掩藏心底的情绪,楚正阳放下碗,看了看自己的妻女,眼中有些不舍。 “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知夫莫若妻,作为楚正阳的枕边人,还是唯一的,郦氏又怎会看不出他此刻的心事重重? 不说郦氏,就是楚清这时也看出了父亲的不妥。 “爹爹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最近楚家跟着城中商贾忙着收购一些药材和粮食,竞争中,自然会有些摩擦,楚清也以为是在这上面发生了什么让楚正阳为难的事。 楚正阳缓缓摇头,脸上凝重的看向妻女,下定决心:“我打算将你们送出城。” “老爷!”郦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爹,是不是城中已经开始有疫情爆发?”楚清皱眉,沉声道。 听到这,郦氏绝美的脸上也布满了紧张之色。 楚正阳叹气道:“还没有,但听说在一些救济灾民的棚子里,已经开始有人生病,虽不能确定是否是瘟疫,但很多家中条件不错的人家都开始在准备出城事宜。” 楚清垂眸沉思。 “那为何你不与我们一起同去?”郦氏失声质问。 楚正阳眼中复杂的看向妻子,轻轻握住她的手:“夫人,我若是一走,楚家上下还有楚家商号中人又该如何?” 郦氏脸色一白,将手从楚正阳手中抽回,声音哽咽的道:“那你就忍心将我母女二人送走?” 楚正阳站起来,眼中闪过痛苦之色,看向窗外天上火辣辣,烤得地板发烫的烈阳:“若我抛弃依附我生存之人独善其身,那是不义,我楚正阳做不到。所以,我只能尽丈夫和父亲之责,将我的妻女送到安全之地。” “爹爹大仁大义要与楚家商号众人共存亡,送走我与母亲是为了夫妻、父女恩情。可是,父亲又可曾想过,若你真有不测,从此茫茫人世,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孤苦飘零,受人欺辱?家不成家,没有依靠。”楚清也站起来,走到父亲身后,言之凿凿的道。 楚清话毕,郦氏美丽的眼眶中已经落下泪来,带着万般依恋的眸光看向丈夫,紧抿的唇已经开始发白。 “阿离!你不会让你母亲受委屈的。”楚正阳转身,眼中的痛苦挣扎翻滚。 “可是我无法填平母亲失去你的心伤。难不成要我给母亲再找一个丈夫么?” “住口!” 楚正阳怒斥,扬起手,想要挥向楚清,可是一举起来,却又不忍下手,只能僵在空中。 楚清看着父亲,此刻从来都是平静无波的双眼中也多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那种心酸和难过的感觉,让她陌生,却又愿意体会。 郦氏慢慢走到楚正阳身前,将他高举的手拉下来,侧头依靠在他怀里,任由泪珠滚落:“阿离说得对,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测,我又如何能独活?” 楚正阳痛苦的闭上眼睛,将妻子抱紧。在他心中,有如何会愿意与自己的妻女分开。可是,他是男人,有自己的责任,亦不能辜负那些相信他的人。 而妻女,在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他只想用尽一切,护她们安全、平安。 “阿离,过来。”楚正阳向楚清招了招手。 楚清将眼中的泪吞下,慢慢走到父母身边,与母亲一样,依靠在父亲怀里。一家三口的手,叠握在一起,凝结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 又是三天过去了,派去外地收购粮食和药物的人还未回来,可是安宁城中却开始陷入了混乱之中。 瘟疫爆发起来的速度是极为可怕的,让人措不防及。 就连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楚清,也是在半夜中,被父亲叫醒,告知这场可怕的浩劫已经从难民区爆发了。 安宁城中所有大夫已经被官府急招,连夜商量对抗疫情的方法。 各家各户在得到官府的通知后,也点燃艾草,洒着石灰,想要将自己的家园隔离在恐怖的疫神之外。 最终,楚清还是没有听从父亲的话离开,郦氏自然也不会抛下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今夜,是最后离开的时机。城中不少大户的家眷,只要确诊没有染上瘟疫的,都纷纷逃离安宁城。贫苦人家,去无可去,只能留下,听天由命。 楚清披着缎面的披风,站在门廊外,仰望星空。即便梨园是楚家最为幽静的地方,她还是听到了在府外无数马车的混乱离去。 “小姐,药囊都已经做好,这就分发下去么?”名柳提着一个篮子,从屋内走出,那篮子中放着许多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名柳跟着酒酒学了不少医毒方面的知识,这次瘟疫来得突然,却又是意料之中。早在几日前,楚清便吩咐名柳将这些可以起到些预防措施的药物香囊做好。 眸光落在篮子上,楚清微微点头:“都放下去吧,记住人手一份。” “知道了小姐。”名柳应声而退。 名柳离开之后,梨园里只剩下楚清一人,望着天空中皎洁明月,久久不语。 院中那棵大树身上还留着烧焦的痕迹,响起那日闪电落下的一瞬,真如炼狱一般。 不自觉的,楚清走向大树,抬手触摸着上面的发黑的痕迹,喃喃自语:“也不知再过几天,这城中是否也如炼狱一般。” 瘟疫,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十分可怕的,统治阶级如何采取措施,直接影响到疫区中的百姓性命。 楚清前世从未遭遇这等情况,这一世身在其中,也是头一遭。不由得,心中也有些淡淡的不安。 “既然害怕,为何不随他们一同离开?” 突兀的声音,让楚清迅速转身,四周望去却无旁人。待她抬头之际,才在自己房间的屋顶上看到一身白衣的水千流躺在上面,对月饮酒。 “谁告诉你我害怕?”楚清反驳。 仰头饮下口中美酒,望着天上冷月,水千流突自的笑了笑,低下头看向仰着下巴,看着他的楚清:“你的眼中充满了担忧,还有对未知的不确定。” 楚清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垂下眼角,无声而笑。 突然,她身影一闪,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 这让水千流的双眸一凝,一个淡淡的笑容在唇角出现。 身边的瓦砾上发出声音,原来楚清已经用沾衣幻影的步法上了屋顶,坐在水千流身边。 “领悟力不错。”水千流笑吟吟的看着她。 楚清拿起放在水千流身边的酒壶,也同样对月饮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甘甜的酒顺着喉咙而下,让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水千流轻笑着从她手中夺过酒壶,责备中带着宠溺的道:“不会喝酒就别喝。” 眺望夜幕星辰,楚清淡淡的道:“人生,又有什么事是一出生就会的呢?” “喜怒哀乐。”水千流接口,只是在说话时,他脸上不羁的笑容隐隐消失,凝视着远处明亮的星,久久不语。 喜怒哀乐么? 楚清垂眸,回想往事,似乎就连这些不用学就会的东西,前世的自己都不曾真正拥有。 那样的自己,也难怪被情爱所伤。 自嘲的一笑,楚清抬眸,看向水千流的绝美的侧颜,恍惚间,她好像从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寂寥。 只是,它消失得太快,让她来不及去分辨这其中的真实。 “你为何不走?”楚清好奇的问。 她并不知道水千流逗留在安宁城的原因,可是如今性命攸关,疫神可不会管你是否是天下第一公子,更不会因为你武功高强而格外关照。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 水千流此刻却还有空跑到她的房顶,悠闲的喝着酒,难道他就不怕死么? 听到楚清的询问,水千流将视线收回,看向她,凝视着她月下的绝美面容。此刻,这已经不再是一张空有绝世皮囊,却了然无趣的人。 “我留下来陪你,如何?”水千流突然道。 “什么!”楚清吃了一惊。 “我留下来陪你。”水千流重复,这一次的语气却多了几分难得的认真和坚持。 原本,楚清以为他不过是玩笑话,可是现在…… “你没病吧?”楚清怀疑的看向水千流。 水千流缓缓摇头,深邃的眸底除了楚清的倒影,再无其他:“你可以为了你的家人留下,我为何不能为了你留下。” “这不一样吧!”楚清失声道。她不知道水千流突然发什么神经,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讨厌她的么? 水千流哑然失笑,自己难得说一次真话,却被人当做是开玩笑。 将手中的酒壶高举,清冽的烈酒顺流而下,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流入他长大的嘴中。 楚清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从口中溢出的酒,从嘴角流下,勾勒出他脸颊的轮廓,顺着脖子,打湿了衣襟。当一壶酒喝完后,水千流将瓷壶扔入院中,陶瓷碰上石块,碎成几瓣。 拂袖擦掉脸上的酒,水千流双手枕着头,向后靠去。 “喂!你这是干什么?”楚清瞪大双眼看向水千流。 轻轻闭上双眼,水千流挑唇:“醉了,睡觉。” “你就算要睡也去你自己的地方睡啊!这里是我的屋顶,不是你家。”楚清气急,这个男人这么随便的么? “说了我要留下来陪你,直到疫情被解除为止。”水千流眼睛也不睁一下。 楚清一愣,抿唇不语。 她已经看出了水千流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要留下来:“你就这样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么?” 水千流双眼睁开一条缝隙,看向楚清,见她眉头紧皱,淡淡一笑:“我很惜命,可是有些人,我却不想失去。”说完,便再次合上眼。 我很惜命,可是有些人却不想失去…… 不知为何,水千流的这句话,让楚清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题外话------ 感谢妞们的票票和鲜花了,泱泱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 【064】官宴,民暴,不一样的夜! 暴雨过后,便是大旱。 是年,安宁城这个南楚富饶之地,多了些往年没有的磨难。 雨水,带来了很多埋藏于泥土中的污秽之物,这些东西在还未来得及处理前,又被烈阳暴晒,最终引发了疫情。 短短三日,安宁城中已经人人自危,混乱一片。 官府已经下旨封城,严禁进出。好在刘大人自知处境,并未逃走,带着官府中的衙役,内门都留在城中,一方面维持着城中秩序,另一方面就是等待朝廷命令。 将长勺里的稀粥倒进脏兮兮的手捧着的碗里,楚清没有在意对方的道谢,只是看着那双手皱了皱眉。 “阿离,若是不惯,便回屋歇着。”身边的郦氏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道。 抬起头,对上母亲面纱上的眼眸,楚清缓缓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给下一个灾民施粥。 身边的名柳也在帮忙给着馒头,楚家的几个丫鬟都在其中忙碌着。 身后,是楚家宅院的大门,家中的男仆不时从里面搬出热腾腾的馒头,让主母和小姐分发给城中的难民。 尽管如此,依旧是僧多粥少,待日头微斜,大锅中的白粥已经见底,框里的馒头也只剩下几个时,站在楚家大门外的难民队伍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忙碌一天,楚清都觉得腰酸背痛。仰起头,看着望不尽的队伍,还有四周燃烧艾草散发出来的刺鼻烟味,真是有一种乱世的感觉。 自己,可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情况。 心中苦笑一下,楚清将最后一点粥,倒进一个小孩的碗里,也宣布了今日施粥的结束。 苦苦等候,结果却没了粮食,这让队伍里开始出现压抑的哭声,还有绝望的叹气。 楚清和郦氏对望了一眼,心中也有些无奈。 楚家虽有些富余,却也不是极富之家。家中也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能够尽量,却无法彻底解决灾民肚饿的问题。 “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 之前得到楚家恩施的人,吃饱之后,便跪拜道谢,郦氏招呼着让他们起身后,又许诺明日还有膳食后,人们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而那些没有等到食物的人,却心有不甘的继续站着。 好像打算就在此连夜等着,又或是希望奇迹的发生。 安宁城中,不止楚家一家施粥,官府也有官府的粥棚,其他富户也都有在救济。可是,仍然不够。 “喂!扈家施粥了,大家快去排队!” 远处,有人高喊了一声。 这话里的内容,给绝望的难民们又一次带了了希望。 人群中,开始混乱,争先恐后的向扈家的粥棚跑去,深怕去晚了,又如楚家这边一样,扑了个空。 不少人被挤得摔倒在地,身子被践踏,特别是本就体弱的老人妇女,还有小孩。 在楚家门前,混乱一片,哭闹一片。 楚清皱眉,对家丁吩咐:“快去救人。” 家中几个小厮,相互对望几眼,眼神怯怯的看向混乱中撕扯的人群,望而却步。 无人上前,楚清眉宇间的痕迹更深,扭头看向身后低头的家丁,冷声道:“愣着作甚?不听主子吩咐的奴仆,留着也无用。” 家丁们一愣,脸色发白。 如果此刻被逐出楚家,那么他们和这些饥不果腹的灾民们有什么两样? 失去家族庇佑和可能会受伤直接,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 在楚清的眼神威逼中,家丁们咬牙冲了上去,拼命拉开混乱的人群,将那些被踩在脚下的老人和孩子救出来。 名柳和几个丫头交换一个眼神后,前者道:“我们也去帮忙。” 说完,几个丫头就冲过去,接过那些被家丁救出来的人,将他们扶到楚家大门的台阶上坐着。 这些受伤不轻的人,被救出来,也只能抱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哭声。 他们,原本都是不相识的人,却因为这场突发的灾难,变成了同病相怜的人。 终于,人群散去,纷纷向开始施粥的扈家而去,楚家门前的混乱也渐渐平息。几个家丁多少受了些外伤,郦氏便打发了他们一些纹银,算是奖赏。 丫鬟和嬷嬷开始收拾东西,楚清扶着郦氏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些孤苦无依坐在自家门外哭泣的人,都久久不语。 脚步声传来,一队官府的衙役用白布裹着脸,抬着担架从楚家门口匆匆而过。 担架上都是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在晃动中,一只满是疮痍的手臂掉了出来,化脓的伤口里,还在流着黄色粘稠的液体,皮肤几乎没有完好,又青又肿。 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中,蹲坐在楚家门口的几个难民都停止了哭声,害怕的蜷缩在一起,凝视着那只令人恐惧的手。 楚家的丫鬟也都纷纷后退,想要拉开距离。 楚清扶着母亲的手,轻微的颤栗,让她知道了母亲心中的不平静。其实,不说母亲,就是她前世早已见惯了各种伤病的人,就是自己也是经常接受那些非人的恐怖治疗。此刻,在见到因为瘟疫而死的人,一样心生恐惧。 带队之人看到楚清母女,停下脚步,想了想,朝楚家走来。 他并未过于靠近,只是站在台阶下,拉下面罩,对楚清母女抱拳施礼:“楚夫人,楚小姐。” “李捕头有礼了。”郦氏微微颌首,在此刻,作为闺阁女子的楚清自然不便多说话。 “夫人小姐,如今城中瘟疫肆意,屋外很不安全,若是无事,还是留在府中为好。”李捕头善意的提醒。 说完,他看了看丫鬟们手中的布施用具,又补充道:“夫人小姐慈悲心肠,若是在布施过程中,有发现不妥之人,还请及时禀报官府,以免疫情扩散。” “多谢李捕头提醒了。”郦氏感激的道。又看向身边的嬷嬷。后者会意,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走下台阶,递给李捕头。 “不不,夫人客气了。”李捕头拒绝。 郦氏道:“李捕头无需客气,这些日子,为了城中百姓,辛苦你们了,这小小心意,是代我家老爷给众位买些酒,去去疲乏,还望捕头不要拒绝才好。” 楚清看向郦氏,她第一次看到母亲上袖善舞的一面,以为母亲不爱出去,她一度以为是母亲不善与人交流,如今才知道不是。 李捕头迟疑了一下,接过碎银握在手中,再说话时,语气中更多了几分客气:“那就多谢楚老爷,楚夫人了。” “李捕头,这些可怜人的尸体……”郦氏看了一眼远去的运尸队。 李捕头答道:“这些人死于疫症,必须要拿去火化。如今已经发现受了瘟疫之人,都被隔离开来,所以夫人也无需太过担忧,城中还是安全的。” 郦氏微微颌首:“如此,不敢耽误捕头大事。” 李捕头抱拳:“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便重新戴上白布,向同伴追去。 李捕头走远,郦氏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看来,明天要开始施药了。” 楚清微微颌首,没有言语。 …… 回到梨园,名柳伺候楚清洗了个澡,又拿着两人在外所穿的衣物按照楚清交的方法,高温消毒。 忙忙碌碌,没有片刻休息。 楚清有些疼惜的望着名柳的身影,却也无奈。 楚家前几日已经请辞了一些人,如今家中人手根本就不够。 晚膳后,楚清与父亲聊了一会,才告辞返回梨园,刚进来,就看见屋顶上的水千流。 “小姐,水公子又来了。”名柳附耳轻声道。 楚清望向那袭被月华笼罩的白影,心中也有些无奈。自从那日他说要留下陪她之后,接下来的几日,倒真是每夜都会出现。 然后就在屋顶喝酒赏月,最后沉沉睡去。 等她一觉醒来,水千流却又不见了踪影。 楚清侧头吩咐:“你先下去吧。” “是。”名柳俯了俯身,退了下去。 脚下施展沾衣幻影,楚清轻易的就上了房顶,坐在水千流身边。只是,今夜一坐下,她就察觉到身边之人的情绪不妙。 “发生了什么事?”楚清问道。 水千流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外面好些村镇已经没有人烟,遍地尸骸。” 楚清心中一凛:“瘟疫?” 水千流点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如今城中的疫情还在控制之内,可是城外的疫情却开始扩散。为了防止继续扩散,周边城池拒绝接受附近流民,这些人只好向安宁而来。” “事态,似乎比想象中的严重。”楚清抿唇道。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楚清看向水千流:“安宁城已经封城,流民也进不来,那么岂不是……” 水千流冷笑:“是啊,进不来,出不去,犹如瓮中之鳖。”说着,他沉默一息,带着森冷的语气又道:“又如笼中困兽。” 人性,是脆弱的。若是逼入绝境,恐怕皇权下的秩序已经无法制约人性了。 楚清沉默,垂下的眼眸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嗡动的睫毛,显示出此刻她内心的不平静。 “你走吧。”半晌,楚清对水千流认真的道。 水千流转眸看向她,眼里满是询问。 眸光垂下,楚清淡淡的道:“你我本就杯水之交,你何必留在此地,以身犯险?” “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是杯水之交?”水千流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危险,他的身子也在缓缓向楚清靠近。 楚清不去看他,只是自顾的说着:“以你的本事,即便安宁城封了,你也可以来去自如。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也能猜出你身份非凡,想必身上也有着自己的责任,又何苦留在这里。” 水千流眯着双眼,看着楚清,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他挑唇笑道:“清儿,你有没有发觉今晚你的话,特别多。” “有么?”楚清冷冷的眷了他一眼。 水千流一个翻身,袭向楚清。后者一惊,向后仰去,反而躺在了瓦顶上,被水千流欺身压住。 当然,水千流只是用双手撑在楚清两侧的瓦片上,与她保持着几分距离。 “你干什么?”楚清美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水千流无声而笑,看着绝美的小脸上,因为自己的突袭而露出羞怒的表情。“你在担心我?” 楚清冷哼,对水千流嫣然一笑。后者在这笑容中一个晃神,却又见小脸冷了下来。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愿欠下人情罢了。” 水千流微笑不语,并未因为楚清口中无情的话,而有半点神伤。 他低头看着楚清,而楚清也看着他。 他眼中柔情似水,而她却倔强傲气。 他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落在瓦顶上,与她的青丝纠缠,两人就如此对视着,谁也不让谁……时间慢慢推移,楚清只感觉水千流的脸在自己的眼中渐渐放大。 倏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迅速撇过头去,让水千流的偷袭落空。 唇,擦着青丝而过,发丝上的淡淡香气,让水千流难以自拔。小妮子的戒备,让他无奈苦笑。 突然,他感到腹部一痛,想不到自己晃神之际,居然被楚清给了一击。 水千流顺势收回手,还了楚清的自由。楚清立即从房顶上坐起来,冷眼看向水千流:“水千流,别让我看不起你。” “清儿,我就如此让你讨厌么?”水千流无奈苦笑。 楚清撇过头,掩去内心刚才因为水千流的举动而产生的悸动,她知道自己动心了。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要再接触爱情,否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你不要再来了。”楚清说完,就行纵身一跃而下。 “清儿!”水千流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去:“好,我不逼你。但别让我离开。” “你留在这有什么用?”楚清烦躁的一甩手,挣脱手上的禁制,转身看向他。 冷漠的双眸,不复笑容的绝美小脸,让水千流眼底一片黯淡:“今夜我先离开,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水千流身影一晃,离开了楚清的屋顶。 身影如奔月而去,虚无而飘渺,楚清收回目光,有些失神,眼底涌现出的复杂情绪,最后都被她化为一声叹息,排除体外。 “楚清,你记住,这一世你不要情爱,只要金银。既然你给不了水千流要的,又何必徒增二人烦恼?”喃喃自语,当这句话说完之后,楚清清幽的眸底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白影从城市上空掠过,留下的虚影,快得让人抓不住。 当水千流落下之时,已经来到了城外一座高山之巅,冷月下,俯瞰安宁。 “主子!”身后,传来一声统一的跪拜声。 不知何时,在山巅之上,多出来一群黑甲侍卫,足有百人。 他们单腿跪在地上,向站在崖边的水千流行礼,可是除了山风将白袍吹得肆意鼓动之外,他再无别的动静。 福禄寿喜,四人跪在最前面,低着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却又垂下眸光,无人敢开口。 许久,水千流敛去眼中的伤感,淡淡开口:“起吧。” “谢主子!” 又是一声统一的喝声。百名黑甲侍卫起身,身上的铠甲相击,发出金属的声音。 阿福是四人中的老大,也是最适合开口之人。他左右望了望身边沉默的兄弟,只得向前一步,对水千流抱拳道:“属下恳请主子回京。” 水千流不语。 “属下恳请主子回京!”阿福再次大声道。挺拔的身姿又一次跪在地上。 “属下等恳请主子回京!”身后百人跪下请命。 水千流仰头看月,无声而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孤苦。为何都要他离开?离开她,他又能去哪?京城?那不是他的家,只是一个华丽无比的牢笼。 “谁告诉你们我要离开?”水千流敛去心中情绪,换上漠然的面孔,转身看向自己的属下。 绝美如谪仙的脸,在月光的作用下,浮现出妖冶而魅惑的邪肆。 质问的声音好似来自九幽,冰寒刺骨,让黑甲侍卫不寒而栗,就连呼吸都被小心翼翼的屏住。 森冷的笑容爬上嘴角,水千流突然笑道:“很好。我的飞云骑居然能够向我这个主子下命令了。” “属下不敢!” 众人连忙认错。 “不敢?”水千流勾唇冷笑。在楚清那里受挫的烦闷,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无边的怒火,将在场的百名飞云骑都笼罩在其中,犹如一道无形的旋风,只要他们稍有移动,就会被旋风搅入风眼中撕成粉碎。 他们感受到了自己肌肉的紧绷,有的,甚至从鬓角滴出冷汗。 飞云骑的忠心,水千流心中自然知晓。将心中的烦躁咽下之后,他收回了释放的压力。 飞云骑顿时感觉身体一松,心中也都偷偷的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阿福硬着头皮再次开口:“主子,这一次疫情非同小可。京城传来消息,陛下已经派遣附近冒城的守军前来安宁,将疫区彻底隔离。如果半月内无法控制疫情,恐怕会……” 水千流绷着脸,听着阿福的汇报。 情报的内容,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背在身后的双手都缓缓握紧。“如此,我更加不能离开。” “主子!”阿福大惊失色。 袖袍一挥,止住了阿福的话。 水千流朗声道:“你们各自寻找安全之地潜伏,若有需要我自会召集你们。” 阿福急道:“主子若是一定要留下,也请允许属下等随侍在旁。” 水千流冷笑:“疫情不是血肉之躯,你们留在我身边有何用?”说罢,身影一闪,消失在山巅之上。 “大哥……”阿禄担忧的看向兄长。 阿福遥望水千流消失方向,无奈叹气:“咱们这位爷,倔起来的时候,连皇上都莫奈何,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听命从事吧。” …… 一夜无话,楚清睁开双眼之时,昨夜情景历历在目,让她不得不又头疼的闭眼。 “小姐?”帐外,传来名柳的声音。 “何事?”放下轻捶前额的手,楚清淡淡的问道。 “老爷来了。”名柳答道。 楚清眸底一亮,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时辰了?快快给我更衣。” 名柳还未答话,楚正阳的声音就飘了过来:“阿离不必起身,躺在床上便是。为父只是有几句话向你交代。” 楚清手中的动作一顿,帐外远处的圆桌旁似有人影晃动:“爹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楚正阳微微颌首:“刚刚官府传信,今晚在太守府设宴,宴请安宁众商贾。” 官府设宴?楚清抿唇不语,脑中飞快思索。 “为父猜想,定是前几日囤积之事,让刘大人心中不悦,如今城中情况危急,恐怕他要开始动手了。”楚正阳缓缓的道。 父亲的话在楚清耳边回响,她缓缓摇头:“不会。这一次带头囤积的可是扈家。若真是要清算这笔账,刘大人要找的也是扈家。我看这一次,他应该是想劝商贾放出囤积的粮食和药材。” 楚正阳点头:“阿离说的有理。” “爹爹在担心什么?”楚清看向帐外的人影,问道。 楚正阳欲言又止,最后缓缓摇头:“如今城中风云诡异,若是爹爹此去发生意外,你要护好你的母亲,想办法离开这里,无须管我。” 楚清皱了皱眉,突然又笑着安慰:“爹爹多虑了,不过是一顿寻常宴席罢了。总之咱们楚家随波逐流就好。” 楚正阳释然一笑,站起来,对楚清道:“你说得对。好了,爹爹先走了,你再休息一会。如今外面疫情肆虐,你和你母亲就别出去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梨园。 楚正阳离开后,名柳上前为楚清撩开纱帐,楚清仅着里衣坐在床边,眉宇间浮现沉思之色。 名柳看了她一眼,抿唇道:“小姐,你是为何扈家的人也留在城中呢?” 扈家为何没有离开?楚清耳中听进去了名柳这句话,眸子微动……是啊,为什么扈家的人淡定自若的留在城中?是舍不得家业,还是他们另有保命手段? “我听说以前有很多大户人家,怕家中遭到山贼的洗劫,便在家中偷偷修筑密道,可以逃离,也不知道扈家是不是也是这样。” 名柳无意中的话,却让楚清眸子一亮,突然笑着看向名柳:“名柳,这一次,你恐怕真相了。” 名柳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楚清,一脸疑惑。 楚清微笑不语,站起身来,让名柳为她更衣、洗漱。 傍晚,楚正阳告别妻女之后,便坐着马车向太守府而去,手中捧着的请帖,让他觉得格外烫手。 而楚清,虽然嘴上安慰着父亲,可是心中的也不敢大意。据她所知,楚家可没有名柳口中的那种逃命密道。 若是真的发生意外,恐怕会让她措不防及。 此刻,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缺少人手的窘迫。 返回梨园之后,那袭白衣不出意外的再一次出现。水千流看向楚清,没有一点昨夜的尴尬,而楚清见到他,也是眼中一亮。 “你手中可有人手?”楚清急急问道。 水千流一愣,笑道:“有。”语气肯定,没有半点迟疑。 楚清心中一喜:“可否借我一些人?” “好。”水千流笑得温柔,回答得依旧没有半分勉强。 这样的干脆,反而让楚清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父亲被官府请去,不知道究竟如何,我需要有人保护母亲的安全。” “清儿不必向我解释,你要做的,我都支持。”水千流轻声道。 水千流眼中的柔情,楚清并非看不到。她心中已经决定不接受情爱,此刻自然不想水千流误会。 可是,如今有求于人,她又不能多说什么。 心中纠结几分后,她抿唇真诚的道:“多谢。” “你我之间何需谢字?” 楚清无言以对。 水千流却又道:“我只愿终有一日,能从你口中心甘情愿的喊出阿颢这个名字。” “我去看看母亲,你自便。”楚清逃避那迫人的目光,转身离去。 仓促的背影,让水千流一笑,笑容中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意味。 …… 太守府中,安宁城里还未离开的商贾都全数被请来。正堂之中,并无宴席的酒水、美食,每人桌前,只有一盏清茶。 安宁太守刘大人端坐在首位,积聚官威的双眼淡淡的从堂下之人身上扫过。 他的幕僚还有李捕头都站在左右,这摆开的阵势,着实将堂下一干商人吓得不轻。 “嗯哼。”刘大人轻哼一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他先看下坐在右手首位老神在在的扈博易,又看向左手边首位正襟危坐的楚正阳。眸中光泽闪动几下之后,才缓缓的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本该美酒佳肴以待。奈何,此刻非常时期,只能以清茶待之,还请诸位勿怪。” “大人客气了。” 众商人纷纷抱拳施礼。 刘大人重重叹了口气:“眼下安宁城中的情况,恐怕在座的各位也无需我多说什么。这一次请诸位前来,就是想请诸位善翁与官府一起,同心协力共度灾难。” 话说到这,堂下多个商人已经开始在相互打着眼色,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在扈博易和楚正阳身上。 自拍卖会结束后,楚家已经隐隐有与扈家分庭抗争之色,不知不觉中,也成为了安宁商人心中的另一个风向标。 刘大人将众人眼色看在眼底,又与自己幕僚互换了个眼神之后,才又继续道:“本官听闻,诸位仓中粮食和药材十分丰厚,不知可否先拿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总算说到了点子上。 楚正阳抬眼看了一下依旧平静的扈博易,垂下眸光,没有说话。 刘大人看向扈博易,扯出一个笑容:“扈员外,你说呢?” 他要逼着扈博易表态,自是不希望浪费时间。朝廷的旨意已经到了他府中,他也知道冒城的防军正在将安宁围拢,若不能在朝廷给出的期限内解决问题,他和在座的人都会死。 当然,这属于朝廷机要,刘大人也不敢说出去。否则,造成民众恐慌,激起民变,恐怕后果会更惨。 扈博易被刘大人盯得久了,扯了扯嘴角,笑道:“大人,我们的粮食和药物也都是花钱买来的,若是要全数捐献,那和让我们倾家荡产无疑。若是大人要购买,我们自然不会多赚大人一分钱。” 困城以来,该做的样子他做了,该赚的钱自然也要赚。 囤积的粮食和药品,除了一些大户人家之外,普通人根本买不起。此刻,既然官府求到自己头上了,他当然要抓住机会。朝廷的钱,不赚白不赚。 “这……”刘大人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是啊是啊!咱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没错,咱们该施粥的也施了,可惜咱们也都是小老百姓,力量有限。” 扈博易的话,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一说出来,立即有不少人符合。这样的效果,让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些逐利的商人!等此劫难过去之后,看我如何收拾你们!刘大人心中暗恨,却也无奈。 只得又看向另一边沉默的楚正阳,堆起笑容:“楚员外,你怎么看?” 楚正阳垂眸沉思片刻,在众人的关注中,开口:“楚家商号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 “好!”刘大人激动的一拍大腿。 楚正阳的不配合,让扈博易脸色阴沉难看。其余商人中,又开始为难起来,交头接耳的想着到底站在谁的身后。 表态之后,楚正阳反倒一身轻松,坐在一旁看戏。 “楚员外深明大义,本官佩服。待灾情过后,我一定上表朝廷,为楚员外邀功。楚家飞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刘大人说完,转眸看向扈博易,笑容阴冷。 向朝廷邀功? 这几个字,大大刺激了那些还在摇摆不定的商人。 刘大人话音落下之后,又有几人明确表态,站在了楚正阳的身后。 此时,扈博易的脸色越发阴沉。眼看表态之人越来越多,扈博易只得一咬牙,对刘大人拱手笑道:“扈家也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好好好!”刘大人连道三个好字:“这才叫万众一心,齐力抗灾嘛。” 见商人都已妥协,刘大人也松了口气,心中十分舒爽,再看向带头表态的楚正阳时,笑容也亲热了几分。 “报——!”突然,堂外传来急切之声。 刘大人看向李捕头,后者向前一步,大声喝道:“是何人?有何事?”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色苍白的跪在刘大人面前,结结巴巴的道:“大大人,不好了……反……反了!” 楚正阳一听,心中一凛,‘蹭’的站了起来。 安宁城中,到处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外面嘈杂之声不断,每每声音逼近之时,都让人心中胆寒。 水千流站在楚清身边,见她眉头紧锁,便轻声安慰:“放心,有飞云骑暗中守护楚家,不会有事。” 楚清缓缓摇头:“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会突然发生民暴。” 水千流眸光流转,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或许是因为有人希望这里出事。” “那会是什么人?”楚清扭头看向他。 从他带着一队黑甲士兵出现在楚家时,她就在猜测他的身份。 水千流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楚清的话。 突然,梨园上空红影一闪,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空中坠落下来。 楚清和水千流眸光同时倏地一缩,后者袖袍挥出,空中红影降落之势略有减缓。此时,一道黑影从隐秘之处飞出,接住红影后,缓缓落下。 “是酒酒!”楚清看清楚红影的面孔,失声而道。 飞云骑按照水千流吩咐将酒酒抱回房中后又消失在院中,水千流给酒酒灌了一丝内力之后,她才幽幽转醒。 一醒来,看到楚清,她惊慌的道:“小姐,咱们的物质被劫了!” 什么! 楚清心中大震! ------题外话------ ——闲言碎语小剧场—— 荨爷:清啊,如今我才知道商战是冷门。肿么办? 楚清:为何苦恼,不是还有妹子们在看么? 荨爷:也是,还有人,就说明还有机会。感谢一直支持的妹纸们。 楚清:其实,只要你写出心中想写的故事就行了,何必在意所谓的数据呢? 荨爷:数据不好,没推荐,没推荐,就没收藏,没收藏就更加的数据不好…… 楚清:无论如何,我期盼你给予我一个完整的故事,让商妃成为商战文中的战斗机。 荨爷:呵呵……我尽力。 楚清:怎么?你想坑? 荨爷:no!无论如何不会弃坑!事关坑品,绝对不能丧失底线。 楚清:那你…… 荨爷:我只是不知道商妃,是否还能再创奇迹。 楚清:……用心便好。 荨爷:嗯,明天下一卷开始了,会更精彩! 【001】跟我重拾战甲 风声,从耳边刮过,多次的凌空飞行,已经让楚清镇定自若了。 终于,离开城墙,避开了安宁守军的看守,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从空中,换到马匹身上,风依旧从耳边刮过。楚清拉着头上斗篷的帽子,遮挡着风,颠簸的马背,让她有些不适应,胃里好似什么在翻腾着。 “为什么城外会有马匹?”楚清大声的问向身后的男子。 水千流一手搂紧楚清的腰,防止她掉下马背,一手拉着缰绳,不时催促马匹的加速。 听到怀中人儿的疑惑,水千流微微一笑,低头回答:“自然是飞云骑准备好的。” 楚清无奈。好吧,她承认这个时空,有很多传讯方式,是她所不了解的。 “还有多久才到?”楚清问。 水千流双眼凝视前方,回答:“按照酒酒所说的地址,还有一炷香时间。” 还有一炷香?那就大概还有一刻钟的样子,希望她没有去晚。 楚清心中沉默,不再说话。官道上,就只剩下马蹄声。 酒酒拼命回来,已经力竭,身上还受了些皮肉伤。只是告诉楚清,在返回途中,他们遭到山贼袭击。 因为对方身手很强,又训练有素,他们这边大多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家丁伙计,所以仅凭她和断刀两人,根本无法保住货物。 为了不让货物被他们抢走,断刀留下周旋,她便赶回来报信。 眼下,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到底变成了怎样。 在楚正阳回来之后,楚清便将楚家安全暂托给水千流的飞云骑,而自己则和水千流两人赶去,与断刀等人会和。她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山贼居然劫了她心中万无一失的货物。 凭她自己,自然无法从已经全面封锁的安宁城中无声无息的跑出来。 只是,仅凭她和水千流这样的支援,是否能将断刀他们从山贼手中救出?倏然,她想起前段时间,从茶乡回来,路遇山贼时,楚正阳为自己挡刀而受伤的事,抓紧马鞍的双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 “驾——” 水千流的声音,打碎了她心底的不安。 楚清的双手微微一松,在心中道:是啊,不是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公子在自己身边么?就算自己不行,以他的武功,解决几个山贼也是绰绰有余吧?而且,他并未带飞云骑同行,想必心中也是有些把握的。 “别担心,相信断刀。”怀中人儿的沉默不语,让水千流轻声安慰。 楚清无声而笑。自己明明是想要远离他,却不知为何,每当自己身边有事的时候,给予帮助的都是他。 收起心中的怅然,楚清告诉自己,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二女情长。 自己刚刚穿越到这里几个月,就发生那么多的事,麻烦一桩接着一桩,眼下扈家还没有解决,又多了一个虎视眈眈的三皇子。 这些种种,都让她如坐针毡。她必须尽快的发展出一股势力,就算无法与皇权对抗,也要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安危。 所以,那些难辨真假的情爱,还是随风而散吧。 她和水千流之间,注定无缘。她无心,他又过于神秘。这样的两个,又怎么走到一起呢? 月,躲进了云层,本就清冷的月光,变得更加暗淡。 以楚清的目力,只能看见前方的尽头是一团暗黑,抬头望去,却见水千流双眼明亮,一眨不眨,似乎能看清楚那暗中之物。 路,越走越偏僻。 一开始,楚清还能看见一些官道旁的小山庄,虽然到处都是雨水冲垮的痕迹,还有淤泥中掩埋的尸骸,但至少,让她觉得这里曾经有过人烟。 可是,现在,路边都是茂密的树林,看不见任何屋舍,也没有行人来往,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身下的这一骑,只剩下她和水千流。 这种空寂,让她感到微冷。 楚清默默的感受着心中的情绪,却不知此刻在水千流心中是多麽的幸福。 搂住怀中的人儿,似乎一直陪伴着他的那种寂寥和孤独,渐渐远去,哪怕四周一片漆黑,也让他心中温暖,心热如火。 但是,他无法告诉她这些感受。因为,水千流察觉到了楚清的刻意躲避。 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他并不希望吓着她……反正,他有时间,不急,不急。 “驾——”又是一声吆喝。 身下的马匹似乎快要飞起来,楚清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云端,任由两边的景色迅速消逝,她只能按照水千流教的,放松身体,尽量和奔驰的马匹波动契合,以免自己难受。 月,终于又从云层中出来,洒下清辉,将马上的两人拢在其中。 远处,出现了隐约的兵器交接之声,还有着忽暗忽明的火光。 “吁——” 水千流勒停马匹,站在原地,凝视前方。 “怎么了?为什么不冲上去?”楚清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入眼的,只是他好看,带着些青色的下巴。 “有些不对。”水千流沉声道。 不对? 楚清看向前方,无论是声音和火光,都在表现出那边有战斗。这有什么不对的? “你认为就凭断刀一个人,加上一群不会武功的家丁和伙计,能够抵抗到我们来救援?”水千流淡淡的向楚清解释,冰冷的眼底浮现出讥笑。 楚清眨了眨眼,垂下眸光嘟囔:“你不是说要相信断刀么?” 如蚊音般的声音传入水千流的耳中,让他嘴角一抽,苦笑:“我是说,你要相信断刀能够保全物资,还有其他人性命等着我们的救援。而不是说,他可以抵抗到现在。” 楚清抬起头,看向他,清幽的眼中清楚的说着两个字‘不懂。’ 水千流的脸颊不留痕迹的抽了一下:“你难道只当断刀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么?” “难道不是?”楚清挑眉,笑容淡淡。 “审时度势,是他们的基本能力。”水千流无奈解释。 楚清眸光飘向远方:“那此刻又该如何讲?” 见楚清总算没有再怀疑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属下,水千流心中松了口气。又听到楚清的问题,他眼底泛起冷笑:“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对方故意设下引我们上钩的陷阱,要么就是这是另一条大鱼。” 楚清垂眸思考了一下,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她的专业在商业上,对于这些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她认为多听水千流的意见会比较保险。这在商业上来说,叫做有效投资。 水千流看向她,无声吐出两个字:“潜行。” 说完,他翻身下马,又小心翼翼的将楚清抱下来,然后两人潜入了路边的小树林中,朝着背光处,慢慢向前。 “你武功那么高,为什么现在要如此小心翼翼?”前行中,楚清压低声音问道。 水千流自然不会告诉她,是想多和她相处一会的事实,只能搪塞:“前方敌情不明,自然要多加小心。武功再高也没有天下无敌一说,遇到千军万马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 楚清抿唇,无法反驳。 黑暗中,水千流牵起楚清的小手,后者挣扎了一下,却被抓得更紧。 “别乱动,当心被敌人发现。要跟紧我,否则容易摔倒。”水千流的话,合理得让楚清挑不出一丝毛病,只得任由他牵着自己。 “为何我觉得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行至半路,楚清突然道。 水千流一笑,从容的道:“答案我之前不就已经告诉你了么?” 楚清眯眼回想,他让自己相信断刀的能力。 见她沉默,水千流轻笑:“想起来了?” 楚清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终于,两人来到近处,透过草丛的缝隙,已经能看到官道上进行打斗的双方。 或许……叫厮杀更贴切一些。 两拨人马,一拨手段凶狠、凌厉,下手不带一丝怯懦,干脆果断,就连微热的血液落入眼中,也不曾眨过眼。 另一拨,显然就要弱许多,若不是仗着人手多余另一方,此刻早已经尸横遍野。 在激战的双方人马里,还有好几辆载满鼓鼓麻袋的马车停在原地,马车上插着一根三角的旗帜,上面的标志,在火光的照映下,十分清晰。 楚清双眸一亮,低声道:“是扈家的车队。”旗帜上那个大大的金色‘扈’字并不难猜其主人是谁。 说完,她就笑了。 原来扈家也从外地收购了一大批粮草药物,看来运气也不佳,被同一批人给打劫了。只是,恐怕扈家没有像断刀和酒酒那样的高手,无人能回去报信。 想必,此刻的扈家并不知道在这里发生的意外。 既然眼前的大雨是扈家的人,那么,楚家的人呢? 楚清看向水千流,寻求答案。 水千流目不转睛的看了片刻,拉着楚清委下身子,将两人掩盖在草丛之中。 “这里的山贼人数与酒酒说的不符,估计有一部分的人已经押着断刀他们往大本营而去了,留下这些,应该是扈家的人正好路过,他们不愿放弃这头肥羊。”水千流把自己的推断说出。 楚清双眼眨了眨,意思是问,那现在怎么办。 水千流无声说了一个字‘等’。 说完,两人心有灵犀的一笑。 扈家的人命运如何,他们都漠不关心,自然不会冲出去,扮演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所以,就只好等着这些看似不普通的山贼将扈家的人解决完毕,然后二人再尾随他们回到山贼的大本营。 两人藏在暗处,默默看着扈家护院的死亡,心中没有半点同情。 相反,楚清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看向那些山贼的眸光,贼亮贼亮的,好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水千流看到她这一幕,顿时觉得有趣得紧,不由得浮现出宠溺的笑容。 余光不经意看到水千流脸上的笑容,楚清表情一愣,向旁边挪动了一下,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此,水千流也只能在心中无奈叹息了。 终于,在扈家人缴械投降之下,战斗由山贼取得了胜利。 可是,这些跪地求饶的扈家之人,却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那十几个山贼没有半点犹豫的将他们杀死,然后开始训练有素的打扫战场。 “好手段。”水千流赞赏的看着那些山贼的行动。 “不错。”楚清也从中看出了端倪:“人数不够,无法押解的情况下,为了确保没有逃脱之人,没有意外发生,所以斩草除根。时候又懂得清扫战场,这些绝不是一般山贼会拥有的本事。” “看他们的行动方式,应该是从军中出来的。”水千流说了一句让楚清惊讶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军人?”军人抢百姓的货物?楚清有些不信。若真如此,南楚又岂会平静。 “应该说是曾经的军人。”水千流补充,看着那些山贼开始撤离,拉起楚清的手:“走吧。” …… 山贼们撤退的过程中很小心,自动站成的队列,还有行进方式,都无一不透露出,他们曾经接受过很严格的军事训练。 这一点,不光水千流看出来了,就连不懂军务的楚清,也看出了他们非一般人。 可是,越是这样,楚清的那双眼就越明亮,一种心思在眸底形成一簇小火苗,燃烧着。 一行人,云着载满货物的马车前行,速度并不快,可是山贼们却配合得很好,没有浪费时间。留在最尾的成员,还在掩盖马车碾压过的痕迹。 此刻,在安宁城中,暴民还未被镇压,城中乱成一片。而楚宅在飞云骑的暗中保护下,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骚扰。 楚正阳独坐在书房中,久久不去休息。 他在担心自己外出的女儿,还有就是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的身份。 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和水千流扯上了关系,他并不知情。而水千流又为何能拥有这样一群精兵守护,却让他隐隐担心,他担心楚清会懵懵懂懂的闯进一个未知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郦氏端着参茶进来。“老爷,夜深了,怎地还不休息。” 楚正阳起身相迎:“我担心阿离,睡不着。” 郦氏微微一笑,携着丈夫回到书桌后,让他坐下,将参茶递给他。 楚正阳接过,并未无视妻子好意,轻抿了一口,然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郦氏从椅子上起来,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楚正阳放在腿上的手掌之中,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眼眶落下。 “夫人,你怎么了?”感受到掌中的湿润,楚正阳心疼的道。 郦氏微微摇头,无声而笑:“老爷,咱们的阿离是不是走了。” 楚正阳一怔,仿若一块大石击打在心间,让他有口难言。 郦氏抬起头,轻拭掉脸上的泪痕,扬起绝美的脸,看向楚正阳,淡淡一笑:“如今的阿离也很好,很好。” “夫人,你……”楚正阳哽咽,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妻子解释。 “知女莫若母,阿离的变化连你这个父亲都看出来了,难道我却看不出么?”郦氏的笑容有些勉强。 楚正阳嘴唇嗡动,抬起手,轻抚妻子脸颊,眼中满是疼惜:“苦了你了。” 郦氏覆上丈夫的手,微微摇头,露出绝美的笑容:“不苦。我只是不知道我苦命的阿离此刻身在何方,不知道有没有受苦。” “唉,别想了。这些事太过渺茫,你我凡人难以窥视。阿离人美心善,我想上天定会善待于她。”楚正阳轻声安慰。 郦氏微微颌首,自我安慰的道:“上苍待你我夫妻也不薄,带走我们一个女儿,又还给我们一个,她的身体里一样流着我们的血脉,是你我二人的骨肉。” 楚正阳叹息点头,将妻子轻轻搂在怀里:“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咱们一家三口之间也就再无秘密。也不必去向阿离说明,免得她心中郁结又生。” “你当我是傻子么?”郦氏仰起头,怪嗔道:“无论是哪一个阿离都是我的女儿,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好说明的。” 楚正阳一愣,顿时笑了起来,又爱又敬的看向自己的夫人:“还是夫人豁达,倒是我着相了。” 郦氏叹息:“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想得没你们那么复杂,自然也就少些烦恼。” “夫人教训得是。”楚正阳躬身受教。 “你也别担心了,有水公子陪在阿离身边,定不会让她有事。”郦氏劝道。 楚正阳皱眉,垂眸摇头:“水公子身份神秘,来头不小。我担心阿离会受到伤害。” 郦氏笑道:“你看看你,咱们的女儿如此聪慧,又岂是能够轻易蒙蔽的?儿女自有儿女的福份,你我也不要过分担心了。” 楚正阳微微颌首,将妻子的话听进了耳中。 “如此,能歇息了么?今夜城中如此混乱,明日还不知会如何,你呀还是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才好。”郦氏又劝道。 “好。”楚正阳拉起妻子的手,双眼含着柔光看向她:“我们一起休息。” …… 在林中走了许久,水千流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楚清问道。 “他们在兜圈子。”水千流冷笑。 楚清心中一凛:“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否则,为什么要兜圈子。 “没有。”水千流直接否定:“这只是他们的习惯,应该是在从军的时候就养成的。为了避免跟踪。” 说完,他勾唇一笑,喃喃自语:“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他们是什么人了。” 楚清皱眉,时间过去越久,对她就越不利:“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水千流沉思片刻,分析道:“他们虽然在绕着圈子,可是都是围绕这片山林,可以肯定他们的老巢一定就在这座山中。而这座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确实是难得的结寨之所。” “我只想知道他们的老巢到底在哪。”楚清白了白眼。 水千流看向她,满是无奈的道:“没耐心。” 不等楚清反驳,他又继续道:“要在山中长期生活,就离不开水源。我们只要顺着水流方向去找,就能找到。亦或是,继续陪着他们在这里兜圈子。” “自然是前者。”楚清并不喜欢在‘战场’上被动等待。 水千流微微一笑,看着她道:“正有此意。” 说完,两人渐渐离开绕路的山贼,向着山中水源而去。 拂晓来临,两道人影在山林间时隐时现,向更深处而去。 楚清感受着树影从眼前掠过,任由水千流带着她前行,并未多说什么。等到她的双脚终于再站在地面上时,她终于在前方山涧中,看到了一个山寨的大门。 “就是那?”楚清遥望远方,眼及之处,是一个用粗木和石块堆砌而成的大门,上面还有岗哨和瞭望塔,甚至还有烽火台。 “好专业。”即便对军事不是很懂,楚清也看得出这样布置的山寨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专业?”水千流不解的看向她。 “咳咳……”楚清避过水千流的眼神,心知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意思是,术有专攻,眼前这个山寨的布置,一看便知道其中有着对防御工事十分精通的人才。” 水千流恍然的点点头,赞同道:“确实,看这个寨子的布置,还有城墙哨兵的巡逻方式,都不简单。” 这时,楚清才注意到在那高高的大门上,还有着一道走廊,上面人影晃动,正在巡逻。 “我们如何进去?”楚清皱了皱眉。 这个山寨左右都是高山,只有一个狭窄的豁口,却被垒成高墙,严密把守。恐怕就是鸟儿,都难以无声无息的飞过。 “清儿想如何进去?”水千流这次并未直接回答楚清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楚清低眉沉思片刻,抿唇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求见。” 水千流看向她,在她清幽的眼眸中看到了坚定和认真的眸光,突然笑了:“好,清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清看向他,眸光微动。 两人携手并肩,向远处山寨大门而去,没有半点遮掩,还未靠近,就听到上面之人高声大喊:“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水千流看向楚清,将一切交给她来处理,自己则向后退了一步,给予楚清坚实的后盾。 这让楚清微微感动,因为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需要躲在别人羽翼中求生存的小女子。自信的一笑,她向前一步,还未说话,就听到一声破空之声传来。 咻—— 一支锋利的羽箭从城墙上射出,直接插在楚清脚前的土壤里,箭头深入,箭羽还微微颤动。 这让楚清的动作顿了一下,水千流亦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微笑着看着楚清。 挑唇一笑,楚清继续向前,迈了一步,姿态从容,步伐稳定。 又一支利箭飞来,同样射在她前进的道路上。 “若再向前,第三箭便取尔性命。” 城墙上的高喊声再次传来。 楚清嫣然一笑,遥望着还有十余丈之远的城墙,轻灵的声音缓缓飘出:“阁下高人义士,既然第一箭没有取了小女子的性命,那么就不会在之后以同等方式将小女子射杀城墙前。” 城墙内沉默了一阵,楚清趁机又向前走了几步,当她来到七丈远的距离时,那城墙上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姑娘是谁?来我山寨有何事?” 楚清微笑,又再进两丈,终于来到离城墙只有五丈远的地方,站着。 突然,一阵清风吹过,淡淡的清香入鼻,熟悉的气味,让她知道水千流一直跟在她身后。不知为何,知晓水千流在身后,让她安心不少。 “我乃安宁城楚家商号的大小姐,楚清,听闻鄙号的货物还有伙计路经贵地,被诸位好汉请上山寨一叙,如今未归,不得不前来看一看。” 楚清的话音落下之后,城墙上又一次沉默下来。 楚清也不急,只是静默等待。 只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回复。正在她准备再次开口之际,上面之人突然出声:“请问楚姑娘身后的公子,可是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 楚清轻挑眉梢,转眸看向身后的水千流。 水千流对她无奈一笑,只得站出来,扬声道:“正是在下。不过,今日我是陪楚小姐前来,一切由楚小姐做主。” 一句话,便将楚清为主,他为辅的关系说清。 城墙上的人沉默几息之后,终于吩咐:“打开寨门,迎水公子和楚姑娘进来。” 随着他声音落下,紧闭的寨门缓缓打开。当露出一道两人宽的缝隙时,里面便跑出一队拿着钢刀的队伍,分两列而站,手中钢刀挥出,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之下,刀片却泛着森森寒意。 楚清望着身前的刀阵,沉默不语。 “这是山寨中的规矩,也是为了给来客一个下马威。进寨后,他们对你的态度,就看你如何过这刀阵了。”水千流的声音传入楚清脑海之中,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她并未见水千流的嘴型有变。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楚清心中想到。 当然,此刻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水千流说的话。看来,这个刀阵是试人胆气的,她必须要从容不迫的穿过。 眸光望向那些冒着寒气的刀锋,楚清绝对相信,这些刀都是饮过人血的。莫名的,一丝恐惧在她心中滋生,好像在那些刀头上,缠绕着无数的冤魂厉鬼,想要索命。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楚清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我本就是孤魂野鬼而来,死都死过了,又有什么好怕? 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紧握了一下,楚清迈开步子,走向刀阵。 喝—— 才走了一步,刀阵中的人就齐声大喊了一声,震得山谷中回音如雷。楚清脚下步伐一顿,抿了抿唇,继续向前走去。 水千流看着楚清的背影,无比的专注,他不担心楚清会出意外,更不担心楚清会无法通过刀阵。他知道,这个小小的身子里,蕴含着强大无比的力量,世上很难有什么能够击垮她。 进入刀阵,刀影在空中晃动,冷光不断闪烁,映在楚清绝美的脸上。这些人,并未因为她是一个绝世美人而有片刻的留情,冷漠的表情,显示出他们超高的军事素质。 楚清眯着眼,继续向前走着,这些晃眼的光,让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让之前被她压下去的恐惧再次出现。 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呼吸的平稳,楚清脚下平静而从容的继续向前。 这时,头顶上的钢刀突然激烈的相击,发出金属刺耳的声音。好似,随时随地就会从空中掉落,直接砍下楚清的头颅。 这样的感觉,让楚清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脊梁骨里也传了一阵一阵的寒意。 此刻,她才感觉到这刀阵的厉害。 若是碰上心志不坚之人,恐怕会被此阵吓破肝胆。 楚清抿紧唇,无惧心中的惧意,继续向前走去。终于,当她脚下步子迈出刀阵,走进寨门那一瞬,身后的金戈之声倏止。 心中松了口气,楚清面上依然镇定自若,十分平静,就好似刚刚走过刀阵的人并不是她。 “哈哈哈哈,好!楚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寨门后走出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他五官并不算多出色,但线条却十分刚毅,带着几分铁血。 楚清眼眸一亮,从来者的态度来看,他就是这些身份不凡的山贼之首。“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徐冲。”来人豪迈的抱拳道。 “原来是徐大侠。”楚清也学着抱拳。 徐冲眼眸一亮,心中对这位楚家小姐多了几分好奇。之前见她找上门来,心中料定是这天下第一公子领的路。之后过这刀阵,却让他看出了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胆色。此刻,她动作潇洒,不拘小节,亦没有一般闺阁小姐的扭扭捏捏,着实让他好奇。 “楚姑娘是来接回楚家货物还有伙计的?”徐冲问道。 楚清缓缓摇头。 “哦?”徐冲对楚清的反应有些意外。 “姑娘既然不是为了楚家货物和伙计而来,又是为何?”徐冲并未否认抢劫了楚家商号之事,而且眼神坦荡,好似并不在意劫道的贼名。 楚清嘴角一弯,眸光淡淡的看向徐冲:“我来,是希望你们能够归附于我,为我再披战甲。” ------题外话------ 噗嗤~!泱泱会努力的啦!么么哒~妞们! 【感谢大家的支持哟~╭(╯3╰)╮】 【002】许尔刀光剑影 “我来,是希望你们能够归附于我,为我再披战甲。” 当楚清这句话铿锵有力的说出去时,不仅站在她面前的徐冲吃了一惊,就连她身后紧随着的水千流,都将眸光投向了她。 刀阵中的众人,因为她的这句话,目光交汇后,投向了那道单薄且纤细的背影。 无疑,这个少女是他们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 有着浩瀚的星眸,绝美的容颜,还有着清凉若水的气质。一副好容貌,注定要更能让人产生好感。 更何况,刚才她从容不迫的走出刀阵,他们历历在目。 如同徐冲所言所想,此女虽然看似娇弱,却难掩英姿飒爽之气,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 曾经铁血沙场的他们,自然会对拥有这样气质的女子更加产生好感。 可是,好感是好感,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接受楚清所说的话。归附于一个少女身边?为她再披战甲?这可算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这是无数人的心声,亦是徐冲的心声。 “呵呵呵……楚姑娘说笑了吧。”徐冲不留痕迹的看了水千流一眼,这个名闻天下的第一公子,传闻他背景神秘,武功绝世,行为放荡不羁,做事全凭喜怒。这样的人,不易树敌。 感受到徐冲的打量,水千流眸光微动,玩味的笑了。 他的小清儿要做什么,路上他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妮子,居然会如此直接,开口就让这些人臣服。 楚清嫣然一笑,笑容中满是自信。脊梁挺拔,好似天大的事也无法压弯。 这一眼微笑,让徐冲有些晃神,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并非开玩笑。 “徐当家,我楚清从来不说笑话。” 徐冲双眼微眯,暗暗打量楚清。她是一个商人之女,如今却说出这话,到底予以何为。 想不通,让徐冲心中隐隐升起忌惮之意。他面容突然一冷,不复之前的和煦:“楚姑娘若是为了贵商号货物伙计被劫一事而来,看在水公子的份上,我倒可以退还于你。其余之事,不必再说。” 明显的拒绝,却未让楚清生出怒意,好似早已料到会是这般。她盈盈一笑:“那些货物无碍,若是能物尽其用,即可。当然,人我会带走。” “哼,那就多谢楚姑娘的慷慨了。”徐冲冷哼抱拳,随意敷衍。 “徐当家别急,我话还未说完。我要离开,自然要带着你们一起离开。”楚清笑道。 如此纠缠,让徐冲已经微微不耐,右手不由自主的握在了腰上的钢刀上,面色不虞的看着她。 楚清不为所动,淡定自若的道:“楚清今日诚意邀请山寨中诸位壮士归附于我,绝无半点玩笑之意。” 哐—— 身后刀阵中,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相击之声,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寻常人,在那声音下,恐怕早已吓得面青唇白,瑟瑟发抖。可是,楚清却依旧淡然而立,笑容不变。似乎,那威胁的对象并不是她。 如此反应,让徐冲心中诧异。他却不知,在刚刚楚清过刀阵之时,那内心的感受,犹如重活一回,经此洗礼后,心志更坚,勇气更甚。 此刻,那带着杀气的金属之音,只会让她心中升起豪迈之情,不会让她感到胆怯。 徐冲抬手,楚清身后的金属之音立即停歇,他沉声道。“楚姑娘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楚清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她心中早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这些山寨中人,到底是什么出生,有着怎样的过去,她都要将他们收入帐下。 因为,这群经过严格训练,有着战斗经验的人,对她来说太具有诱惑力。这是她在这个时代,迈出第一步的后盾,也是底牌。 得到肯定的回答,徐冲垂眸沉思,最后抬眸侧身,邀请:“楚姑娘,水公子,请。” 楚清微微颌首,步履坚定的向山寨中走去,无视左右山贼眼中的杀意和冷漠。水千流看着徐冲,眸中若有所思,最后眸光一闪,玩味的笑了起来。 那仿若料定一切的笑容,莫名的让徐冲心惊,心中对这个天下第一公子更加不敢小觑。 进入山寨,入眼之地便是一个被山峦包围的谷底。 地势很平,在这些平地上,立着不少的石头房子,应该是山寨中人平时起居之用,在正中间,有一间立于台阶之上的建筑,规模远超于这些普通的石房。外观粗犷中带着几分铁血霸气,是用木头搭乘架子,石块垒砌而成。屋檐下还挂着铁质烛台,墙壁上包裹着兽皮还有一些锋利的武器。 这样的建筑,第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山寨的核心,是平日众人们的议事之地。 楚清看不出这些建筑布局中的端倪,可是水千流却在第一眼后,眸光就一闪,嘴角的笑容越深。 水千流关注的是这些建筑的排布位置,而楚清却好奇的看向那些在石头房子后面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草棚。 那里,围坐着很多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双眼空洞的男男女女,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 在楚清走过之际,他们的目光随着衣着光鲜的她而动,灼热的视线,几乎将她身上的衣裳燃烧起来。 他们是灾民?那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楚清心中疑惑,跟着徐冲走上台阶,进入那议事大厅之中。 进入之后,避开那些灼人的目光,楚清都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些。她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更不是一个烂好心的人。但是,那些灾民的眼神,却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二位请坐。”徐冲随意指了指左右两边的椅子后,直径走向厅中台阶上铺着一张完整虎皮的椅子前,大马金刀的坐下。 楚清依言坐下,环视一周,才发现这里面并未有人把守。 这时,徐冲对门外的属下招了招手,后者跑步而入,来到台阶前,抱拳而立。 “将楚姑娘的人带出来。”徐冲吩咐。 来人依言而去,这时,大厅中再一次剩下三人。而其中,水千流那处于事外的姿态,让徐冲聪明的知晓,在这里与他谈话的只有这个不大的少女。 “楚姑娘,一会你的人就会过来,你放心,他们毫发无损。见到人,你便下山吧。”徐冲轻声相劝,根本不提在寨门外发生之事。 楚清不语,只是看着他身后墙上供奉着的一把银色长枪,缓缓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徐冲皱了皱眉。 这时,她开口:“这银枪气势不凡,即便是这样悬挂于墙上,也有着势如破竹之象,看来并非凡品。”说着,她的眸光缓缓离开枪身,游到徐冲身上:“可是我不明白,这银枪的枪尖泛着渗人寒光,尖锐锋利,明显是经常有人擦拭保养。但为何枪身上还有枪缨上的斑斑血迹,却依然留在上面。” 说完,不等徐冲反应,她又看向银枪说了一句:“看那血色,怕在上面已经好些年了。” 徐冲脸色一变,眉宇间积聚怒意:“楚姑娘,我见你年纪虽小,却气度不凡,所以才一而再的容忍你的失礼,但你不可得寸进尺。” 这浓浓的威胁之意,让水千流抬眸,两道冰冷无情的眸光射向他,让徐冲脊梁骨顿时升出一股寒气。 徐冲虎目一瞪,与水千流对视,只是,他这气势虽然颇让人赞赏,却无法掩盖他在水千流的压迫下,显出狼狈之色。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之声,让楚清注意到徐冲脚下地板上的裂痕。她身影一晃,站在两人中间,阻挡了水千流的眸光,也将两人间无形的较量化为虚无。 楚清看到徐冲鬓角落下的汗滴,转身看向水千流,眼中满是警告。 水千流无辜的看向她,心中苦笑。这个小妮子,还未成为这帮人的主子,就开始护犊子了。 徐冲倒是一条汉子,抬手拭去鬓角的汗珠,他站起来,抱拳:“水公子这天下第一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他光明磊落的认输,让楚清转过身来。 可是不待水千流回答,他却又傲然的道:“不过,虽然徐某敌不过水公子,但若今日徐某不想让二位下山,也是不难做到的。” 楚清眸光一闪,一丝疑惑袭上心头。 水千流反而心中明了的拂了一下袖袍,笑道:“那是自然,威名赫赫的虎贲军气势如虹,一向都已阵法绞杀闻名,要想阻止水某下山自是不难。” 话一出口,徐冲面色剧变,手已握在钢刀之上。 “虎贲军?”楚清疑惑的看向水千流。 水千流拉起楚清的手,让她坐下,又为她端茶,待她接过之后,他无视徐冲戒备的神色,悠悠的道:“十年前,驻守大楚北疆的辛启大将军被人揭发通敌,在证据确凿之下,他无从狡辩,只能伏法。而追随他多年,名震北疆,令北韩军队闻风丧胆的五百骠骑,虎贲军被他在临死前全部处死,尸体烧成灰,洒在北疆。至此之后,不败将军辛启的神话到此结束。” 说完,水千流看向徐冲的表情充满了玩味,后者在他的叙述中,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听闻,辛大将军的虎贲军首领,正好姓徐,单名一个冲字。” 徐冲的眉峰一跳,抿唇不答。 水千流继续道:“而辛大将军所用武器也在那次变故中消失,十分巧合的是,那件传闻十分有灵性,杀敌无数,摧枯拉朽的神兵,是一把银色长枪,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它的枪缨洁白如雪。” 楚清随着水千流的话,再一次看向墙上悬挂的长枪,垂下眼眸。 原来如此…… 通过水千流的叙述,楚清已经大概猜出了这伙隐匿在楚国南端大山之中的山贼到底是什么人。名震北疆,连北韩军队都要害怕的虎贲军,想到这,楚清的嘴角隐隐勾了起来。 “大将军是被诬蔑的!”半晌,徐冲攥着拳头,脖子青筋暴露,憋出了这句话。 “所以你们隐匿于此,想要伺机为辛大将军报仇么?”水千流转眸看向他。 这时,楚清眼中疑惑了一下,看向水千流,见他眸光凌厉的看向徐冲。心中若有所思,为什么……水千流对朝廷中的事如此了解? 她相信一般人就算听说过虎贲军,却也不一定知道这样一支机动部队的首领姓谁名谁。 况且,从他刚才说好的语气中,她觉得,水千流也并不相信那位已故的辛大将军是通敌叛国之人。 被水千流一句戳破心事,徐冲咬牙,眸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捏紧的拳头发出‘噼啪’的声响。 “你们想杀了当今皇上?毕竟处死辛大将军的圣旨是他下的。”水千流看似平静的声音中,却让楚清听出了几分森冷的杀意。 他认识大楚的皇上。 不知为何,楚清脑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不。”徐冲沉声而道。他的声音里有着压制多年的痛苦,有着不甘和仇恨:“陛下是受了小人蒙蔽,我们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杀掉诬蔑大将军,害得大将军一家被诛九族的罪魁祸首。完成之后,我们便追随辛大将军而去。” “愚蠢!” 轻灵的两个字,让屋内的两个男人浑身一震,将目光看向了她。 水千流看着楚清,见她小脸紧绷,神色不悦,眸中的冷意渐消,反而浮上一些宠溺的笑意。 徐冲看向楚清,神色僵硬,却又不言语。 楚清眸光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我原以为你们都是身怀绝技的英雄好汉,所以一心招揽。却不想,只是一个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懦夫。” “楚姑娘最好把话说清楚。”徐冲冷声威胁。 这时,议事厅外已经走过来一群人,都是曾经的虎贲勇士,恐是听到这厅中的交谈后,围聚上来的。 此刻,刚好听到楚清之言,每个人都将如刀的目光投向了她。若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下一秒,她就会被凌迟处死。 楚清浑然不惧,冷冷一笑:“难道我有说错么?你们的辛大将军临死前都要安排你们脱身,保全你们的性命,难不成是希望你们为他报仇后,再集体自杀下去找他么?” 虎贲们面面相窥,没有言语。这是他们活着的唯一理由。在世人眼中,他们早已经是一群死人,若是连这个理由都不成立,那么他们苟且偷生这十年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楚清的话却让他们难以反驳。因为,他们都记得,当初辛大将军让他们离开,寻找死囚代替他们死时,那难舍的目光,还有和着血泪的恳求…… “走,你们快走。从此之后忘记一切,好好的活着。” 回忆,迫使他们的双目变得赤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 “你们有没有想过,辛大将军既然有能力安排你们脱身,为何不为辛家留下一滴血脉?”楚清清幽的眸光,环顾每一个人的脸上。 无理由的,这些曾经叱咤战场,所向披靡的虎贲军,居然在这两道清幽得直探人心的眸光下,垂下了眼角,不敢直视。 楚清扬起脸,唏嘘一叹,看向那柄银枪,似乎感受到了当初那一幕,心中突然有些酸楚:“因为,他把你们都当成是骨肉兄弟,不忍你们因为他被奸人所害,而冤死。在他们心中,你们是最好的战士,战士最好的归宿就是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之上。只是,你们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所以他只能期盼你们远离是非之地,平稳的度过下半生,这是他所能给你们的。没有留下自己的血脉,就是不给你们为他报仇的理由,想让你们忘记他,更不要仇恨朝廷。活着,才是他最希望你们所拥有的。” 一番话,说的满堂静默。就连水千流也震惊的看向楚清。他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个女子,本以为已经了解时,她又会跳出一些让人吃惊的一面。 就如现在这般,一般女子,又怎会说出这番触动人心的话? 墙上的银枪突然发出嗡鸣,好似它前任主人的心思终于借由楚清之口说出。 这神奇的一幕,让楚清微微诧异,而徐冲等人都突然跪在地上,对着银枪悲怆的大喊:“大将军!” 声音震天动地,几乎将屋顶掀开。 楚清沉默不语,默默的注视着这些铁血汉子,这些曾经称霸战场的杀神。他们的泪无声而落,为了曾经的主子,也为了这些年背着仇恨而活的苦楚。 楚清和水千流并未打扰他们,只是安静的等着,等着他们从悲痛中醒过来。 许久,许久—— 徐冲抹掉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站起来,看向楚清,眼神复杂的对她深深一拜。楚清不避不让,受了他这一礼。 “楚小姐,多谢您当头棒喝,将我等唤醒。否则,就算以后死去,我们也无颜见大将军了。”称呼也由楚姑娘变成了楚小姐。 “多谢楚小姐!” 百人之声齐鸣,让远处的难民们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楚清望着从议事厅门口延绵向外的黑压压一片人群,这里还不够五百,却也占大多数。“不必客气。” 淡淡的回复,不因此阵势而怯场,亦不为着道谢而傲然。 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落入徐冲眼中,他抿唇,露出谦卑之色,相问:“敢问楚小姐,大将军的仇,难道我们就不报了么?” “不能不报!” 不等楚清回答,百名虎贲就已经坚定不移的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楚清赞赏的看了这些忠义之人一眼,挑唇笑道:“仇,自然不能不报。” 莫名的,听到楚清这句话,徐冲的心松了一下。而这个感觉,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只是,此刻并没有时间让他细想,便又听楚清道。 “我带领你们报仇,为辛大将军洗雪沉冤。” 众人哗然。 不仅百名虎贲,就连徐冲也一脸愕然的看着她。心中想着,这个小小的身子如何有自信,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何况,辛大将军与她并无关系。 只有水千流,好似早已经猜到她会如此说一般。在她话落之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有任何诧异之处。 “小姐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徐冲试探的道。 楚清嫣然一笑,看向他,看向众虎贲:“意味着,我要以一个区区商人的身份与朝廷大员抗争,意味着,从这句话说出之后开始,我就要与你们同舟共济,扛下辛大将军的深仇大恨,意味着,若是失败,我必死无疑,就连我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既然你都明白,又为何……”徐冲脱口而出。 “因为……”楚清转身,面对银枪:“这是成为你们新主子的唯一条件。” “楚小姐,你何必……”徐冲无奈苦笑,摇了摇头。让他们这群虎贲认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为主,这…… “你在怀疑我?”楚清转眸看向徐冲,清幽的眼神中充满压迫。 头一次,徐冲心中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并无内力,甚至他一声令下,就能让她无法离开这里。但是,他却在这双眼睛里,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栗。 那种感觉,并不比他和水千流力抗的那种感觉好。 那双清幽如深潭般的双眸,迫使他相信她的话,相信她能够做到她说过的事。 “你们以为隐匿在这深山之中,就能为辛大将军报仇?你们的报仇之法是什么?伺机杀死当初陷害辛大将军的大官,然后集体赴死,让朝廷震动,重新调查辛大将军的冤案,让他得以沉冤昭雪的机会?”楚清三言两语将他们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众人震惊,他们无法相信一个商贾家的小姐为何会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为何会有一颗明辨人心的七窍玲珑心。 “为何这么傻?”楚清垂眸叹息。“明明我有着更万无一失的方法为你们报仇,可是你们却偏偏不相信。到底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你们觉得我不配做你们的新主子?” 纤细的身影仿佛因为虎贲的拒绝,而蒙上淡淡的失落,让人心中不忍。 水千流看着她,明知道她在演戏,却还是因为她此刻的模样,心疼如绞,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都打趴下,逼着他们认楚清为主,好驱散她这身上的失落。 徐冲面露难色:“楚小姐,我们只是一群老兵,而且已经是死人,无法存活于光天白日之下。” 其实,他心中最疑惑的是,她一个商人之女,为何总是想要他们归附于她。 “老兵不死。”楚清突然抬起双眸,清幽而深邃的眸光,仿佛有着一种魔力,吸引着人想要一探究竟。 老兵不死! 四个字,震撼人心,众虎贲抬头看向她,徐冲亦然。 这时,更远处,楚家之人被其余虎贲押解而来,看到聚集在议事厅外的人群,不由得加入进去。 断刀和扶苏自然也在其中,两人身上果然如徐冲所说的完整无缺,此刻他们被众虎贲围着,看着那傲然站在厅中的少女,都有些哑然。 酒酒的成功逃离,让他们知道自己一定会得救,可是,他们却想不到楚清居然亲自跑来了。 断刀看向安然坐在椅子上的水千流,垂眸不语。 他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身手不简单的山贼会齐聚在此,而且如此‘怒视’楚清。但,保护楚清是他的任务,若是真要发生什么意外。他就算是拼死拖住这些人,也要制造机会让那二人平安离开。 断刀默默打量四周的环境,心中快速的思考着逃离的路线。 这时,厅中与楚清相对而站的徐冲双唇颤抖的道:“楚小姐,你说什么?” 楚清看向他,语气坚定,声调也提高:“我说,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若把生命托付于我,我将让你们重登刀光剑影的舞台。你们是愿意战甲蒙尘,渐渐被世人遗忘,在不知不觉无声无息中渐渐老去。还是愿意穿上战甲,拿起刀剑,随我在另外一个战场上征战到死。” 轰—— 热血从心口涌出,冲击着这些沉寂多年的虎贲军,战意被这简单的语言唤醒,似乎伴随着楚清的声音,他们又一次看到了辽阔无边的边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还有战场上的厮杀,同袍的情谊,冰冷的武器刺进敌人身体里,鲜血流出,保家卫国的画面。那些金戈铁马,那些铁血柔情,那一片片被染红的土地,催着他们落下滚烫的热泪。 徐冲眸光震惊的看向这一次次带给他惊讶的少女,他感受到了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的豪情被她点燃的炙热。 震撼,狠狠的撞击在断刀的心间。他看向楚清,或许,这一次才是他真正的看清楚这个少女,或许,他开始明白为何自己的主子会如此在意她。 “你们,是战士,天生属于战场。如今,我给你们机会,你们是愿意无为老死,还是愿意随我战斗?”楚清环视众人。 “战斗!战斗!”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扶苏,第一个高举起手,大声喊着。还带着一些稚嫩的声音响彻云霄,却为引来半点嘲笑。 “战斗!战斗……战斗!战斗!” 终于,扶苏的声音引起了众虎贲们的共鸣。 战斗之声,回荡天际,久久不息。 是的,他们是战士,是最勇猛的虎贲军,他们属于战场,属于战火与鲜血。被迫的沉寂,肩负的深仇,在这一刻都融入这一声声呐喊之中,犹如深山虎啸。 我不是战士,只是商人,可是在这一刻,我也感受到了那种金戈铁马的铁血豪情。同袍之谊,战友之情的真挚,也让我想要落泪。 楚清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中在对自己说道。第一次,她任由眼中升起氤氲之气,模糊她的视线。 她的内心,跟着众人在一起呐喊。战斗!战斗!即便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既然来了,她就要在此开辟出自己的战场,征服自己的领地,建立出自己的商业王国。 徐冲抬手握拳,声音骤然而止。 突然间的安静,让众人的耳中都还回荡着隐约的嗡鸣。 “徐冲率五百虎贲军,叩见主子。从此,吾等愿追随主子左右,永世不叛。”徐冲突然单腿跪地,向楚清行了主仆之礼。 “虎贲军叩见主子!从此,吾等愿追随主子左右,永世不叛。” 百人的齐呼,百人的认主。 这等场面,就是水千流也看得内心有几分躁动,似乎感受到了被楚清带出来的铁血豪情。他看向楚清,笑容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这一次又让这个丫头得逞了。 得到虎贲军的相助,她如虎添翼。即便自己不能在她身边,他也放心许多。 远处的难民们,并不知道议事厅中发生的事,可是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却也让他们知晓,有一件大事正在发生。 不约而同的,他们抬头看向天际,晴朗的空中,不带一丝云彩,烈日照耀之下,闷热的空气让人窒息,可是却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天数,有变了么?”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说出这句不知含义的话。 “虎贲一词在报仇之前,不可对外透露。今后,你们就叫浮屠卫。”楚清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清冷。 浮屠,佛家中的宝塔之意。这是她给虎贲军的新名字。她是一介商人,不能圈养私军,只能以护院之名掩饰。从此,属于楚清私有的护院私卫,就是浮屠卫。 “谢主子赐名。”徐冲带头应声。他们自然知晓若是虎贲军在世的消息泄露出去,恐怕只会引来敌人的注意。 “谢主子赐名。”众人附和。 “都起来吧,各自散去便是。”楚清还有些事要与徐冲细说,便吩咐道。 徐冲一直都是这支部队的指挥者,如今,她亦不打算撤换。一来是表现出她对虎贲军的信任,二来,她手中也确实没有什么适合的人选。 断刀?他那副木头的模样,恐怕只能做杀手。楚清眸光飘向人群中站立,却难掩震惊之色的断刀。 ------题外话------ \(^o^)/~忘记祝大家五一快乐了!出行的妞们要注意安全哟!在家宅着的妞也要注意休息。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 【003】为尊为鬼,曰九溟 浮屠卫在楚清一声令下之后,迅速退去。其过程中,没有半点犹豫,体现出了他们超强的军事素质,即便他们远离军队多年,但是那些融入骨血中的东西,怎样也不会忘却。 断刀和扶苏留在议事厅,那些被关了一夜的楚家伙计在迷糊的震惊中,也被安排下去休息。如今,安宁城被封锁,城中民暴未止,他们无法回城,只能暂时留在此地。 楚清站在议事厅的台阶上,望着远处向这边张望的难民,抿唇不语。 徐冲走到她身后,以为她在疑惑难民的由来,便开口道:“这些难民都是住在附近村落中的人,前段时间暴雨连连,将他们的房屋冲垮,他们无处可去,只能沿路乞讨去了安宁,却又被那边的官府借口无法再容纳灾民,给赶了回来,所以我们只好将他们收在寨中。” 可是,楚清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眉头轻蹙:“这些人听到了刚才我们所说之事,若是泄露出去,恐怕会引来麻烦。” 徐冲心中一惊,看向楚清,原来她在思考的是这件事。 徐冲垂下眼角,心中思索。确实,这些灾民都并不算熟识,若是离开山寨后,无意中说了出去,就凭他们耳中听到的虎贲二字,就足够引来巨大的麻烦。 可是,难不成要杀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么? 徐冲抬头,看向楚清,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可是,后者却神色漠然,没有半点表示。 就在徐冲以为楚清要下令屠杀这些灾民灭口时,却突然听她道:“这些人既然带回来了,就好好照顾着,待灾情过后,放他们下山。” 徐冲倏地睁大眼,有些不信的看着楚清。 楚清转眸看向他,见他那副样子,挑唇笑道:“在你心中,我是一个为了一己之私,滥杀无辜之人?” 徐冲垂眸不语。他们刚刚认识才不过一个时辰,虽然已为主仆,但了解却还说不上。 楚清微微一笑,看向灾民,口中缓缓的道:“我虽不是什么悲天悯人之人,却也不是嗜杀之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思想在我这行不通。为了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进行屠杀,我不会做。若真因此而出现纰漏,那就放马过来吧。明枪暗箭,我都不惧。” 魄力!这就是魄力! 徐冲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的新主子,一般来说,在蛰伏之期,为了以防万一,所有的主权者都会选择最稳妥的杀人灭口。甚至还有人为此而寻借口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可是,却难有人会有魄力迎难而上,不以无辜之人之血,来换得一时宁静。 两者相较,无疑后者更难,也更危险。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却选择了后者。她并非看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利弊,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如此选择。 这番勇气和魄力,就算是男子,也不一定具备。 或许……他给虎贲选择的新主人,选对了。徐冲在心中感慨的道。 “公子,小姐平日看上去好似什么也不在乎,只在意与自己相关之人,为何现在又留下这些难民?非常时期,即便是她下令浮屠卫杀了这些人,也是为浮屠卫着想,他们也是能够理解的。”断刀站在水千流身边,听到前面两人的谈话,不明所以的问道。 水千流看向他,挑唇而笑:“难得你一次性说那么多字。” 后者神情一囧,低眉不语。 扶苏跟在两人身后,左右望望,眼底满是沉思之色。 水千流笑了笑,看向楚清的背影,神秘一笑,淡淡的道:“若是清儿对待人命都如此凉薄寡淡,又何以让浮屠卫真心相附?” “公子是说小姐此举意在收买人心?”断刀吃惊的抬头。 “非也。”水千流缓缓摇头:“收买人心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怕。”说完,他不再解释,向楚清走去。 她真的不怕。 五个字,萦绕在断刀心头,让他不自觉的看向少女纤薄的背影。 “我们小姐真的不怕。”扶苏走到断刀身边,神情认真的也重复了一遍。 说完,他也快跑几步,跑到楚清身后伺候。 见人都围了上来,徐冲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这时,寨门打开,那些押着扈家货物的虎贲们终于从大山中绕了回来。看到那些熟悉的影子,楚清和水千流相视一笑。 若是真的跟着他们在后面兜兜转转,到了此刻,他们才能到达山寨。 “主子,徐冲去处理一下。”徐冲躬身对楚清道。 楚清微微颌首,笑道:“去吧。” 徐冲领命而去,除了去看劫来的货物,同时也要向这些不知情的虎贲告知此刻的情况。说穿了,现在这个隐秘难攻的山寨已经是楚清的了。 “如今,你打算如何?”水千流问向楚清。 楚清眯了眯眼,收服虎贲军,是来此的路上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在之前,她可想不到一群拦道的山贼会有这般来历。 若不是最初看到他们对付扈家的那些护院时,身手不凡,她也不会起了收为己用之心。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回城。”楚清回答。 浮屠卫的事可以稍后再说,现在迫在眉睫的却是安宁城中发生的民暴。虽然楚家有水千流的飞云骑暗中保护,却也不能让楚清完全放心。 “你之前说过,有人想让安宁乱起来?”楚清突然转眸看向水千流。 这是民暴发生之时,楚清疑惑民暴原因,水千流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 此刻,被她抓出来,水千流笑了笑,垂眸回答:“我也是随意猜测,手中并无真凭实据。不可当真。” 楚清眯眼,看出了他心中的有意隐瞒。便不再追问。 无论这次民暴的原因是什么,总不会是针对楚家。只要不是针对楚家,不是针对她,其余的她也不想管,也管不了。 水千流看向远方难民聚集之地,向来不羁的面孔,出现了几分凝重。他不告诉楚清,是不想让她此刻卷入其中,她有着自己的事,这一点,从她向自己要高手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 但是,这次民暴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的。而且并非是严密的计划,只是在天灾过后的忽来之笔。 安宁被瘟疫肆虐,此刻挑起民暴,只会造成朝廷动荡,影响统治者的根基。若周边国家,比如北韩,趁机起兵,大楚仓促中迎战,恐怕很难是北韩对手。 若是大楚战败,皇室威信受损,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大楚的天会塌。 水千流的眸光移到天空上,神色冷峻。 看似一场不起眼的民暴,若是处理不当,引发的却是滔天大祸。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水千流沉思的时候,楚清默默注视,并未打扰。第一次,她在这个男人脸色看到忧色,尽管不明显,却真实存在。 是什么让他出现这样的情绪?民暴么?可是,这是朝廷的事,与他这个江湖风流侠客有何关联? 不要说什么,为国为民,侠之大者。那是指时局动荡之时,眼下南楚和北韩相处还算太平,边疆并无战乱发生,江湖中人若是忧心国事,恐怕会被人怀疑别有居心了。 水千流,到底是什么人? 从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好奇以来,这还是楚清第一次在心中发出明确的疑问。 …… 片刻之后,徐冲已经返回,身后跟着的二十几个虎贲。一行人来到楚清面前,自然又是一番认主过程。 这些人并未参与到楚清之前那慷慨激扬的‘演讲’中,但只要楚清能够帮他们的前主子报仇,让他们认一个少女为主,他们也心甘情愿。 扈家的货物都被堆在山寨中的空地上,与楚家的货物放在一起。 徐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主子,楚家那些货物……” “就先放在这里吧。”楚清直接打断他的话,说出自己的决定。 徐冲脸上出现错愕之色,似乎没弄明白楚清话中的真实含义。 楚清并不急着解释,转身进入议事厅中,徐冲随后跟上。水千流收回思索的眸光,也飘然而入。 议事厅中,除了三人就有扶苏和断刀。 眼下这几人,可以说出了水千流之外,都是楚清现在必须仰仗的心腹。她的计划,他们也必须要知晓。 而水千流,虽然并不是她这个‘集团’里的人,但事实上,楚清很多事他都知道。所以,楚清也懒得请他出去,随便他听着便是。反正她要做的事又不是什么通敌卖国的灭门之事。 议事厅中,位于高台的那张铺着虎皮的椅子,自然被徐冲让出来让楚清坐下。 接触到虎皮,楚清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粗犷风格,心中腹诽,还是绫罗绸缎比较适合她。 剩下几人都各自入座之后,楚清才开口:“安宁之事一毕,九溟商号就要开始了。” “九溟?” 众人一惊,都被这奇怪的名字弄得有些迷糊,下意识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水千流也垂眸思索,这九溟所代表的含义。 楚清微微颌首:“不错。我的商号,名曰九溟。九,乃至尊,溟为黄泉,通冥。我要这个商号成为大楚最神秘的商号,这是第一步。”她并没有说出,用冥,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九溟,是楚清一早就想好的名字。本来只是代指自己的来历,以魂魄之体,穿越而来。莫名其妙的借尸还魂。 却不想,如今收服虎贲,他们虽然活着,可是在世人眼中却是一群早已死去十年的人。 一群死过一次的人组建起来的商号,不是冥又是什么? 不是九冥,而是九溟,也是因为,水为财,生意人多少讲究一个吉利。而且冥字说出去也太吓人了些。未免影响生意,楚清才用了溟字。 她这一番解释之后,几人也知晓了九溟含义。对这个商号的名字,到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徐冲是军人,并不懂什么生意,断刀亦是来自水千流的势力,也并非经商良才,算来算去,似乎只有一个跟在楚清身边学习了一段时日的扶苏了。 此刻,扶苏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之色,似乎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楚清愿意给他,他一定会不负众望。 可是,楚清似乎并不打算在此任命任何人。她只是看向徐冲交代:“你们暂时留在此处,不要荒废了训练,等待我的消息。” 说完,她又看向断刀:“扶苏你调教得不错。下面再给你一个任务,这次灾难之后,必定有不少孤儿,你从中挑选一些机灵、忠厚之人出来,我有用。再挑选一些你认可的人,将他们训练成为你这样的人。” 断刀疑惑的看向楚清。 楚清眨了眨眼:“是不是不明白什么叫你这样的人?” 不待他回答。她又接着道:“就是说,我需要一些像你这样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除了一张臭脸,什么都不会,但是呢,却身手很高,能够独立完成一些任务,值得信任的人。” 噗嗤—— 最先笑出来的,居然是水千流。断刀的前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 不羁的笑声在议事厅响起,让努力憋笑的徐冲和扶苏也跟着掩唇而笑。 “清儿说得极是。”水千流笑道。 这让断刀的脸变得一黑,无言相对之下,只能憋着闷气,看着众人捧腹大笑。 楚清笑得眉眼弯弯,自然不是因为水千流与她站在同一阵线。而是她想清楚了,浮屠卫擅于团体作战,而且目标太大,更多的用处在于防御和正面攻击。 若是隐晦之事,恐怕还需要向断刀这样的人。 像水千流继续要人,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只能让断刀培训,而且要快速培训。 虽然断刀也是水千流的人,但毕竟此刻已经‘转卖’给她了不是?如果他敢悖主,恐怕第一个要杀他的人,就是水千流这个外表放荡不羁,内里却孤傲难驯的家伙。 “三年。”待众人笑饱之后,断刀黑着脸,吐出两个字。 这字没头没尾,但楚清和其他人还是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说,要训练出向他这样的人,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当然,不能算他的武力值,只能说,三年后这些人可以独立完成一些任务。 三年…… 三年时间太长,楚清不想等。何况,就算没了扈家,也会有其他的商业对手,她如果手中底牌不够,只能被动挨打。 除掉这些,虎视眈眈的三皇子,还有父亲那个雄踞河西的楚家本族,都如同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一样压在她肩上,逼着她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 若不是因为这些因素,她只要帮着楚正阳仔细经营楚家商号即好,又何必隐匿起来开设九溟商号? 危机感,就是前进的原动力。 “一年。”楚清给出自己最大的期限。她预计用一年的时间来铺成布局,在这相对低调的一年里,断刀培训的人作用不大。 断刀抿唇,眉头紧皱,似乎在考虑一年的时间是否能完成任务。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如何去做,我只要一年后看到效果。你至少要交出十个合格的人。”楚清继续道。 断刀眸光闪动了一下,冰山般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明白了。” 他没有去争取更多时间,只是接受了楚清给的期限。 徐冲和断刀各自领了任务,等到扶苏的时候,楚清却沉默了。这让他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失落。 “主子,那些劫来的货物……”徐冲犹豫,之前楚清说了将楚家的货物留在这,却没有交代如何处理。 楚清挑唇一笑,眸光狡黠:“拿去行善吧,打着九溟商号的旗号。让大家知道有一个背景神秘,却实力强大的商号在百姓最需要的时候,拿出不少物质赈灾。为之后九溟商号的开业造势。” 徐冲眼睛一亮,即便他不懂得如何做生意,但是如此听来,确实是一个好法子。这些货物的用处既没有违背原来的初衷,亦可以为九溟商号打响名声,何乐而不为? 这样一来,九溟商号名声在外,等到楚清这边真正启动商业计划时,与之合作的商家怎会知晓这是一处空城计? “小姐,这些货不是要带回楚家的么?”扶苏虽了解了楚清的想法,可是之前的计划却让他难以忘怀。 楚清眯了眯眼,慵懒的靠在椅子中,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没有发生民暴,待灾难过后,楚家还能赚个名利双收。可是现在发生了民暴,这些囤积之物就变成了烫手山芋。就算楚家全部拿去赈灾,也会落个囤货之名。将一切推到不知底细的九溟商号上,反倒洗掉了囤货抬高物价的嫌疑。” “我明白了。”扶苏了解的点了点头。再看向楚清的时候,眼神复杂,他真不明白这个明明比他还小的少女,心思为何能转那么快? 似乎只在一瞬之间,她就能根据实际情况,将计划重新更改完善,无论如何算下来,赢家都是她。 楚清的手指敲了敲木椅的扶手,眯眼微笑:“徐冲,你去安排赈灾之时,记住要越神秘越好。” 徐冲心领意会的笑道:“属下明白。” 楚清笑了笑,对断刀和扶苏吩咐:“你们俩去将货物上属于楚家和扈家的标记全部撤下来,别露出马脚。完成之后,我们就要立即回城。” 扶苏和断刀领命而去。 徐冲看了看水千流,又看了看楚清,站起来道:“主子,我这也去安排赈灾的细节。” 楚清微微颌首,徐冲告辞而去。 大厅中,此刻只剩下楚清和水千流两人。 楚清垂眸思索了片刻,看向水千流问道:“向你咨询一个事。” “唤我一声阿颢,我便知无不言。”水千流笑嘻嘻的看着楚清,那副摸样哪里还有天下第一公子的飘逸出尘,风流无双?更像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楚清白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他的话,认真问道:“你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对各处地势定都有所了解。若我要给九溟商号定一个总部,选址在什么地方为好?” 水千流眯了眯眼,心道,看来这个小丫头是认真的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九溟商号的名声。 “你要神秘?”水千流问道。 楚清点头:“是。这个总部不是来应对外人的,而是给核心众人有一个集会的地方。”说着,她又玩味的笑道:“万一哪天我不小心得罪了皇帝老爷,最起码也有个能够躲避杀身之祸的去处。” 水千流无奈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全。” “多谢夸奖。”楚清笑眯眯的接受水千流的‘赞美。’ 水千流笑了笑,才认真思考:“神秘之处,一般来说分为两种。一种便是如浮屠卫一样,隐于深山,人迹罕至之地。一种则是隐匿于城镇之中。至于选择哪一种,就看你的所需了。从你话中表明,清儿是想选择第一种,也就是在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拥有一片自己的领土,可以在其中无所顾忌的做自己要做的事。” 他在说话的过程中,眸子带着几分考究的光芒看向楚清。 楚清任由他打量,毫不避讳的道:“是。我正需要这样的地方。” 水千流看了她片刻,后者目光坦诚没有半点闪躲。 他突然一笑,朗声道:“如此说来,只有海外孤岛,和山林谷地满足清儿的要求了。但是,若将九溟本部设在孤岛之上,路途波折,难以及时到达,若是被人找到,只需水师围攻,也能轻易打下。若是山林谷地,一把火也能烧得干干净净。” 楚清皱眉,神情古怪的道:“怎么被你这样一说,我感觉自己要起兵造反一般?” 水千流莞尔:“不是你说的要防止皇帝老爷的追杀么?” “我说的是万一。”楚清无力扶额。 心中哀叹一声后,她看向水千流,眨了眨眼睛,那模样可怜极了。“那就是你也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有!”出乎楚清意料,水千流突然沉声吐出了一个字。 “哪里!”楚清眼眸一亮。 水千流看向她,眸中却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答案说出。 “为何又不说了?”楚清皱眉。 水千流双手靠在椅子扶手上,十指相交,眸中有些凝重,甚至有些警告的意味:“那个地方虽然易守难攻,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却也危险非常,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落下,你确定要去?” “你先说出来,到底是何地,我再决定去还是不去。”楚清答道。 水千流垂下眸光,沉默了几息,淡淡开口:“安宁北方百里外,有一片森林,森林之后,是一片广袤无际的沼泽。” 沼泽?楚清皱眉。 沼泽确实很危险,步步陷阱,步步惊心。 可是,即便这些都无所谓,想要在无根无基的沼泽地上修建建筑,也是不可能的事。水千流在耍她么? 未等楚清不悦开口,又听水千流接着道:“那里是大楚有名的天险禁地,传闻人畜一旦进入,便再也出不来,所以也被人称为鬼泽。” “鬼泽?”楚清挑唇笑道:“倒是和九溟有几分相配。”此刻,她也淡定下来,知道水千流不会说些无谓的话,便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 果然,水千流在微微一笑之后,又道:“两年前,我因好奇想要闯闯这鬼泽,仗着轻功,我在沼泽中飞了三天三夜,累了便选择实地落脚休息,休息好了继续向前……” 水千流说着他进入鬼泽的经过,说得很仔细。楚清知道,这是他在告诉她那里的真实情况,方便她之后做决定。 但是,让楚清更加震惊的是,这个男人居然如此疯狂。只是因为好奇,就这样不作任何准备,就闯入了沼泽之中。也算他运气好,若是不幸掉入沼泽中,就算他功夫再高也难逃一死。 “三天过后,就在我累得筋疲力尽,想要返回之时。我居然在沼泽中心发现了一片绿洲。” “绿洲!”楚清眸中的微亮,声音也微微激动起来。 她没想到,在沼泽地里居然有绿洲出现,若是这个绿洲够大,那么这片鬼泽真是上天赐予九溟商号最好的礼物了,那些连水千流都要飞上三天三夜的沼泽,是最好的保护屏障。 “没错。”水千流感受到楚清的激动,当下把话说完:“那片绿洲很大,几乎等同大半个安宁城,绿洲上有山峦平原,亦有小溪流水,可以算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了。” 说完,他又看向楚清,目光微动的道:“那里本是我留给自己的秘密之处,如今便送给你了。却不知清儿打算如何带人进去?” 对于水千流的疑惑,楚清却神秘一笑,并不答话。 要过沼泽,其实不难。在现代,早就已经有了能够在沼泽中如履平地的方法。当然,那需要借助器材,通过特殊的器材才能在沼泽地中畅通无阻。 最重要的是,这些特殊的器材,在这个时空,并不是不可复制的。 嘴边的笑容隐隐勾起,楚清看向水千流:“抽个时间,将地图画给我吧。多谢。” 水千流眸光一动,笑道:“画下地图没有问题,只是不知待清儿的总部修好之后,可有我的一间房?” 语气中,带了点试探之意。 楚清笑靥如花的道:“那里是你最先发现,又是你慷慨相赠。待那里的居所修好之后,自然会备下一间天下第一公子的专用房间。” 小妮子回避问题的手段,滴水不漏。水千流只得苦笑。 将心中微微失落的情绪掩盖,水千流突然道:“清儿可知道当初陷害辛大将军的人是谁?” 楚清一愣,十年前她还未穿越,又怎会知道这些前尘往事?故而,她摇了摇头。 “是兰亭知。”水千流说出一个让楚清陌生的名字。 “兰亭知?”楚清皱了皱眉,努力的回想这个名字。可惜,脑中的记忆里,却全无印象。 “或许,说另一个人的名字你会熟悉一些。”水千流玩味的道。 “谁?”楚清挑眉。 “文青竹。”水千流盯着楚清的双眸说出这个名字。他可还记得,楚清曾为了这个人跳湖自尽,虽然她事后极力否认,也表现出对这个男人的厌恶。但是对于这个前未婚夫,水千流还是想知道楚清心中是否还留有他的影子。 “和他有关?”楚清并未因为这个名字又如何的情绪波动。事实上,文青竹也好,邝田廷也好,此刻在她心中都无爱无恨。她唯一记住的,就是这个男人上一世欠了她,这一世欠了一死的楚清,终有一日,她要将这两世的债讨回来。 见楚清一脸平静,水千流的心情愉悦起来:“兰亭知正是文青竹的泰山大人。” 楚清恍然大悟,原来文青竹当日退婚,要娶的大官之女,就是兰亭知的女儿。“这么说,这个兰亭知如今是吏部尚书喽?” 水千流点点头。 楚清清幽的眸底微闪,冷芒乍现,讥讽的一笑:“那正好,两笔账合在一起算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原本以为为了得到虎贲军要扛上一个无谓的仇恨。却不想,原来自己你的欠债人和虎贲军的仇人是一家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朝中之事如此了解?”楚清突然充满探究的看向水千流。朝廷中的事,如果没有贴出公文,一般老百姓是很难知道的。就算知晓结果,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的过程和曲折,而水千流却如数家珍。 “清儿很想知道?”水千流笑得像只千年的老狐狸。 突然间,楚清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她向摇头拒绝。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而被这个不简单的男人算计。 可是,水千流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将桌上的冷茶往地上一倒,宽袖翻飞之间,落在地上的水迹居然形成了两个字。 楚清无法避开那落在她身前的两个字,却倏然的瞳孔一缩……逍遥。 ------题外话------ 噗嗤~!五一小长假最后一天了,妞们快乐吗?o(n_n)o~ 感谢支持商妃的所有亲们,妞们。么么哒~╭(╯3╰)╮ 【004】广结善缘,名利双得 从山寨中离开,一路上楚清都有些回不过味来。 不会骑马,只能继续与水千流同骑。独属于他的气味随着呼吸进入楚清的鼻腔,她在心中再一次问自己,天下第一公子居然就是天下第一纨绔? 想起当日与扈家对簿公堂时,逍遥王的出现,如今看来也不是偶然为止了。 若水千流真的就是逍遥王,他为何要进行这样的伪装?到底水千流是真正的他,亦或是逍遥王是真正的他? 还是……两者皆不是? “清儿在想什么?”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失神,水千流的声音自然飘了过来。 垂下眼眸,楚清不想探究太多,将对水千流身份的吃惊隐藏在心底,淡淡的道:“我在想城中如今情况如何了。” 水千流无声而笑,宽慰:“有飞云骑看着,楚家不会有事。” “多谢。”飞云骑是他的人,楚清这一声谢,多了几分真心。 “清儿,我原以为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水千流有些寂寥的说完,突然加快了马速,这突来的急速,让楚清措不防及跌落他的怀中,紧贴后者结实而宽阔的胸口。 楚清脸上的惊色未消,就听到耳边传来始作俑者的低声轻笑。 马匹飞奔,迎风前进。 楚清不敢开口说话,以免不慎将风吃进肚子中。但对于身后人的恶作剧,她却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心中憋闷,楚清坐直身子,拉开两人距离,左手弯着,向后狠狠一撞。手肘用力打在水千流的胸口,这已经是楚清花了大力气,可是对他来说,却不过如挠痒痒一般。 这不肯吃亏的反应,让水千流心花怒放,仰头大笑。 楚清又气又窘,身在马上又没有办法,只能将今日一笔记在心中,改日连本带利讨回来。 两人在马背上的互动,并无外人所见,听到水千流突然的大小,身后跟着分别骑在马上的扶苏和断刀,都莫名其妙的对望一眼,又迅速分开。 从山中离开,出了山林后便一路策马狂奔,三骑四人朝着安宁城的方向而去。 白日,路边凄惨的景象比夜晚更加让人揪心。 楚清紧抿这唇,被水千流护在怀中,看向两边的景象。水千流宽大的白袍被风鼓起,挡住了她绝美的容颜,却没有挡住她的视线。 官道的两边原本都是良田,如今被大雨冲刷,泥土流失,接着又被日头暴晒,水份蒸发,在土地上,早已经出现了无数蜿蜒的裂痕。 这些裂痕大小不一,大的可以落入孩子的脚,小的也有如发丝般。无数失去家园的难民,赤着脚,踩在上面,蹒跚而行,身上本就褴褛的衣服在烈日下泛着白色的痕迹。 楚清知道,那是因为汗水被蒸发,留在衣服上的盐分。那些如退潮过后留下的一圈圈白痕,说明了他们穿着这身衣服,被烈日暴晒已经不是一两日了。 快马从他们中间而过,楚清一晃而过看到的都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神。 再远处,有些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土地上,那种了无生气的模样,即便不用走进,也知道他们已经故去。 或是因为饥渴,或是因为瘟疫…… “发生这样的灾难,朝廷会怎么做?”不自觉的,楚清问向身后的水千流。既然他是大楚的逍遥王,对于这些事情肯定比自己清楚。 水千流注视着前方,脸上的笑容早已经不复存在,眸光有着什么情绪在隐晦的燃烧着。面对楚清的质问,他回答:“原本灾情出现,朝廷按照惯例,会让户部集结粮草、药物,太医院排除御医,由赈灾的钦差来灾区主持赈灾工作。各地州府会设立粥棚和难民收容所,将这些流失之民重新编造入册。让他们早日重振家园。可是现在……” “现在如何?”楚清追问。 水千流抿了抿唇,皱眉道:“瘟疫的爆发,势必会导致这次赈灾的缓行。如果找不到解决瘟疫的药方,恐怕会死很多人。” 水千流说得很委婉,楚清却已经听懂了。之前,水千流就说过,朝廷限令安宁这边解决瘟疫的问题,否则有可能会屠城。 这样的决断,楚清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在这样的时代,医疗设备跟不上,当权者为了避免全国性的灾难,很多时候只能以铁腕手段来快速解决问题。 “这些其实都还有转机,可是这突来的民暴,却将安宁推入火坑之中。”水千流又道。这时,他的话中语气都添了几分冷意。 楚清转眸看向他,却只能瞧见他冷峻的五官线条,脸上不见平日放荡不羁的笑容,亦没有逍遥王时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发生民暴,如果当地官府无法制止,将事件扩大化。那么朝廷最先要处理的就是民暴的事,赈灾之事只能延缓,这样一来更多的人会因为得不到朝廷的及时救援而无辜死去。如此下来,民间民愤激化,朝廷的权威就会受到影响。” “幕后之人用心险恶。”楚清眸光微动。突然间,她感觉到了大楚和平的环境中,其实包含着太多的暗涌。 战争……或许不是一个名词。 似感受到了楚清此刻的心思,水千流露出苦涩的笑容:“大楚尚文,北韩尚武,若这一次的民暴真的与北韩有关,两国交战,内忧外患之下,能指望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风花雪月的书生们上阵迎敌么?” 楚清垂下眸光,安慰:“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或许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 水千流无声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有人在暗中对大楚虎视眈眈是不容否认的,危机依旧存在。” 楚清不语,她眉头轻蹙,她不是在思考水千流的话,而是在思考这个男人。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弄懂他。 他是大楚极受宠爱的逍遥王,却给自己披上了纨绔的外衣,示于人前。 说他纨绔,可是他摇身一变,又称为放荡不羁,纵情江湖的天下第一公子,人人敬仰,拥有极高的江湖地位。 说他我行我素,肆意妄为,他却在她面前呈现了忧国忧民的一面。 既然忧国忧民,又为何不在京城,以逍遥王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介入国事?反而远离朝堂,游于江湖? 到底……水千流的身上包裹着什么样的秘密,让他做出如此矛盾的选择? 阿颢,这个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吧。 …… 安宁城中,一夜过后,突然爆发的民暴并未得到完全的镇压,反而有着更多的难民加入,在闯入一些富户家中抢砸之后,他们此刻的目标已经是官府。 城内官府中的武力,都是衙役和城备军,城备军主要守着的是城门,单靠一些衙役在抵挡冲击官府的暴民,似乎情势并不乐观。 刘大人藏身在公堂之中,望着被人在外面砸得摇摇欲坠的大门,还有那些抵死在门边的衙役,他双唇发颤的咆哮:“城备军何时过来支援本太守!” 李捕头面露难色,却又不得不据实回答:“大人,派去的兄弟回来,说城门处也被暴民攻击,城备军自顾不暇,无法赶过来。” 刘大人一听,脸色骤变。这些暴民是想要他的命么?就算最后平息后,这件事也会让他乌纱难保。 “这些蠢材,城外已经有冒城的军队防守,就算那些暴民冲出去,也会被立即射杀。快叫城备军来救本太守!”刘大人声嘶力竭的喊道。 李捕头脸色一变,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动弹。在他看来,发生民暴,是有人从中蛊惑,若是任由这些百姓冲出去,白白送命,只会是称了幕后黑手的心。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刘大人见李捕头不动,连声催促。 李捕头无奈,只能离去。 此刻,安宁城外,士兵围城,堵了去路。城内,民暴越发激烈,人人自危。有些家底的人家,都紧闭大门,脸说句话也不敢大声,生怕激怒了在外的暴民,惹祸上身。 楚家因为有着飞云骑的暗中保护,倒是没有受到惊扰。可是在这样的局势面前,楚正阳和郦氏也无法平静。 特别是,楚清一夜未归。 “唉!”楚正阳站在厅中,望着大门的方向,不住叹息。他昨夜虽躺在床上,却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楚清未归,又让他坐立不安。 郦氏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此刻也是心慌意乱,美目中满是担忧。 “昨夜,就不该让阿离去。”楚正阳再一次责怪自己。 郦氏想要出声相劝,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垂下双眼,默默将眼角的湿润拭去。 突然,一道红影飞奔而至,口中还急急的道:“老爷,夫人,我们小姐回来了!” “酒酒!你说什么?”郦氏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疾步跑过来。 “酒酒,你再说一遍!”此时,楚正阳也急迫的向酒酒确认。 酒酒盈盈一笑,将刚才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老爷,夫人,我们小姐回来了。” “阿离回来啦!”确认之后,两人的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喜气。 酒酒重重点头。 “阿离现在在哪?”楚正阳问道。 “小姐刚刚回来,已经到梨园去换衣衫去了,怕二老着急,便差我来向您二位说一声。小姐说,她换好衣服就过来向老爷夫人请安。”酒酒答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楚正阳嘴里喃喃的道。 郦氏越过楚正阳,走到酒酒身边,关心的问:“小姐可有受伤?饿不饿?还有,让她别请安了,先好好休息。” “对对对,先休息。”被妻子这一提醒,楚正阳也赶紧回过神来,向酒酒吩咐。 酒酒笑道:“小姐没有受伤,奴婢和名柳早就准备好吃的,等着小姐回来哩。小姐说了,她不用休息,有些事想要和老爷商量。” “这孩子,有什么事能比身体重要?”郦氏责怪的道。 可是,楚正阳却沉默下来。他很清楚楚清,知道她如果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代表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所以,他对酒酒道:“你去告诉小姐,不必过来,我过去好了。” 酒酒看了看楚正阳,垂下眸光,微笑应声:“是,老爷。” 酒酒应声而退。郦氏拉住楚正阳的衣袖:“老爷,我与你同去。”她不亲眼看看楚清,她也无法放心。 “好。”楚正阳点点头,与郦氏一起向楚清居住的梨园而去。 梨园外,扶苏和断刀被安排在院中的石桌石凳上休息。楚清待会要带他们一起去见楚正阳。 而水千流却在将楚清送回楚宅后,便悄然离开。 离开时,他并未说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而楚清也没有相问。 酒酒一路用轻功赶路,落入梨园之后,面色古怪的看向二人:“怎么被山贼掳去,好似没事一般?衣着整洁,也没有挨饿。” 浮屠卫的事,自然由楚清亲自说最好。 断刀和扶苏交换一个眼神,前者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而后者则摸了摸鼻子,垂下眸,没有回应酒酒的问题。 两人的反应,更让酒酒好奇。正欲相问,却见换了干净衣裳的楚清在名柳的陪同下,走出。 “小姐,老爷说不必过去了,他过来看你。”酒酒忙把楚正阳的话转告。 楚清脚下步子一顿,思索后,点头道:“也好。”说着,她有吩咐名柳:“去准备茶点。” 后者应声而去,酒酒则进屋整理,好让自家主子有个谈话的地方。 刚刚收拾好,楚清便见到了携手而来的父母。 “爹爹,母亲。”楚正阳的过来,在楚清的意料之中。可是郦氏,却让她有些意外。 “阿离。”郦氏快步向前,拉住楚清的双手,仔细打量,见她果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之后,才放下心来。 “以后这些危险的事,你能远离么?一个姑娘家在外涉险,成心让娘担心。”郦氏有些责备的道。 “母亲,我没事。”楚清无奈的安抚。 在她心中下了决定之时,她便注定无法向那些大家闺秀一般,深藏绣楼,等待家人安排的亲事,然后从一个府邸,由花轿抬到另一个府邸的过日子。 “咳咳,夫人,阿离已经长大了,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楚正阳一旁帮腔。 可是,换来的却是郦氏的怒瞪:“我的阿离,再大,也是孩子。” 楚清和楚正阳互视一眼,心中同时无奈。 这个命运坎坷的女子,是他们两人心中共同要保护的对象。谁也不忍去伤害,更不想让她过度忧心。 “夫人,阿离你已经见到了,也安心了吧。昨夜你亦没有睡好,不如先回去休息,我与阿离说些话。”楚正阳转移话题。 郦氏心中知道这父女两人又要事详谈,只得无奈的叮嘱:“你也别太累着孩子,说会话,便让阿离休息。” “为夫记得了。”楚正阳儒雅的应声。 “酒酒,送母亲回房。”楚清招来酒酒。 郦氏又叮嘱了一番话,才在酒酒的陪伴下,离开。 待郦氏走后,楚正阳才看向楚清,等待她的开口。 楚清也不着急,只是先将楚正阳拉入桌边坐下,又为他斟茶,断刀和扶苏都来到跟前后,才自己坐下。 “你们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可有受伤?”楚正阳望向断刀和扶苏道。 “多谢老爷关心,我们都没事。伙计们此刻无法回城,只能暂时留在城外。”断刀不善言谈,只能由扶苏代为回答。 楚正阳点点头,其实他们跟着楚清一起回来,他也就能猜到外面的事楚清已经处理好了。他没有询问那些花掉楚家大半钱银的货物去向,只是因为他相信楚清。 “爹爹,如今这民暴突发,咱们的计划要变了。”楚清直接道。 楚正阳正色的道:“你说。” 楚清抿唇:“楚家所有囤积的物质要全部放出去,一分钱也不能要。” 这一点,楚正阳这一夜也想明白了。所有并无意外,只是微微颌首,赞同楚清的提议。做生意便是这样,暴利背后隐藏着同样的风险。 是赚是赔,在投资时的那一刻,是谁也无法打包票的。 “不过爹爹也不必忧心,虽然这次咱们没有赚到钱,但是却得了好名声。待灾情过后,楚家商号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届时,自然会名利双收。”楚清安慰。 楚正阳摆摆手,笑道:“这些都无所谓,我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楚正阳对钱财的淡泊,让楚清自愧不如。在将自己的心封闭之后,能让她觉得可靠的就是财富,数之不尽的财富。 原本,她也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是无形的压力和逼迫,却逼着她要反抗,要自保。 所以,才会有九溟的出现。 “阿离打算如何?”楚正阳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确实很像知道,如今这样混乱的局面,他的女儿会如何处理。 “帮助官府平乱。”楚清一字一句的道。 …… 安宁太守府,刘贺在房中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外面的暴民不退,他就只能龟缩在府中,望着府内衙役和侍卫都严防大门,摆出阵势,他的心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担心那门栓被撞断,外面那些暴民冲进来后,会发生更大的冲突。 身后,是一家老小的嘤嘤泣声,这让他心中更加烦闷。 “够了!都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刘贺烦躁的一甩袖,对家眷怒吼。 这一句,吓得一屋子的人赶紧噤声,可即便没有哭声传出,但他们脸上的担忧和泪水依然止不住,让刘贺烦不胜烦。 “大人,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出门和那些暴民交涉一番。”幕僚趁机凑近,向刘贺建议。 可是,刘贺听到门外的那些打杀之声,就已经吓得头皮发麻,又怎么敢冒险出去? 所以,他想也没想,便拒绝:“不可。那些暴民受人蛊惑,已经没有半点理智,我这一出去,只会羊入虎口。” “可是……”幕僚皱眉,眼中也带着些焦急之色。“这样拖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刘贺双唇成线,小眼睛里精光乍现,突然冷哼:“反正现在安宁就如同一个死城一般,朝廷限我期限解决瘟疫问题,若是做不到,也是死。还不如任由这些暴民胡闹,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大人!”幕僚哑然的看向刘贺。 原本,刘贺虽然不作为,可是因为爱惜官声,所以在他治下一向也是风评不错的。正是如此,他也才愿意留在这里,为他打点一二。 可是,让幕僚失望的事,此刻如此危机的关头,刘贺却只想着利用暴民来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若是暴民冲出城外,制造了更大的混乱,他是可以趁机携着家眷逃离,可留下这一城的百姓又该如何? 刘贺看向脸色发白的慕白,在心中嗤笑这个穷书生的悲天悯人。 这个落地才子,若不是对于政务还算熟悉,擅于规划和管理,他怎么会将他高薪聘来?如今,他自身难保,大家也只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慕白清秀俊雅的脸上有些灰白,紧抿的唇不带一丝血色。他自是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刘贺,而自己也无法就这样昧着良心离开,于是,心中一横,大步向门边走去。 “慕白!你要作甚?”刘贺大声喝道。 可惜,慕白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依然大步走去,脚下的步伐越快。 随着慕白靠近大门,刘贺一阵心惊胆战,连忙下令:“来人,把慕白给我拿下!” 慕白在官府中主管内务多年,与这些官差的关系也尚可。突然,听到刘贺的命令,官差们都你往我我往你,没有第一时间执行。 而慕白更是因为刘贺的话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都聋了么?听不到本大人的话?”见众人迟疑,刘贺大怒。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刘贺的官威下。两名平时与慕白关系较好的衙役走过来,抱拳道:“慕师爷,对不住了。” 慕白心中一惊,望着向他走来的二人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只是想要出去和百姓交涉!” 衙役无声叹息,在刘贺的注视下,抓住慕白的双臂,控制他的行动。 刘贺冷笑,看着还在挣扎的慕白:“若是开门放你出去,外面那些暴民岂不是一拥而入?将他押下去,关起来。” “是,大人!”衙役应声。却凑近慕白压低声音劝道:“慕师爷,您就别跟大人较劲了。没用的,如今去了大牢,反倒安全。” “你们!”慕白心中怒火更甚。 “大人,楚员外来了。”突然,一个趴在门缝边观望外面情况的衙役,转身向刘贺汇报。 “什么?”刘贺一惊,快步向大门边走来。 慕白也停止了挣扎,一脸愕然的看向大门,似乎也在猜测此刻楚正阳的来历。 衙役让开位子,让刘贺可以从那细小的缝隙中看见外面的情况。暴民拥堵在府门外,与李捕头带队的衙役相互抗衡,百姓手中的棍棒和衙役手中的钢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暴民,足以填平这武器上的差距。 更远处,果然是楚正阳,在他身后还跟着几辆大车,上面是堆得高高的货物。 马车碾压石板的声音,引起了情绪激动的百姓们注意,纷纷暂停和衙役之间的推攘,转过身,看向从容而来的楚家车队。 李捕头趁机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楚正阳的出现让他很是意外,特别是在他身边还跟着以面纱遮面的楚家小姐。 马车停下,此刻楚家车队和暴民间的距离只有一丈有余。 “奸商!就是他们这些奸商囤粮囤药,害得我们大家的亲人死去。打死这些奸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 这让李捕头的脸色一变,而楚清则眸色微冷。 如此挑事之人,恐怕是那幕后黑手安排的吧。 “对!是奸商,打死他!” 果然,人群中,本就失去理智,情绪激动的灾民们收到蛊惑,举起手中的棍棒就向楚家商队冲过去。 断刀站在楚正阳身边,酒酒站在楚清身边,两人的手都暗暗摸上了自己的武器,戒备的看着这些灾民。 “诸位!听我说一句。”楚正阳突然开口,意图想要阻止灾民的行动。 “别听他的,打死他,那些粮食和药物就是我们的了。”煽动的话语,再次响起。 楚清向后欠了欠身,酒酒附耳过来。 “将那挑拨之人暗中拿下,交给水千流。”楚清低声吩咐。她对幕后之人是谁不感兴趣,但到可以送给水千流一个人情。 酒酒明了的点点头,双眸如刀般在人群中寻找目标人物。 面对挑衅,楚正阳再次大声喊道:“诸位,我楚家商号在安宁城中十几年,信誉如何,人品如何,难道大家都还不了解么?” 这些灾民中,不乏有人受过楚家的恩惠,亦有人曾经光顾过楚家商号。此刻听到楚正阳如此一说,到让他们的情绪缓了几分。 “他是骗子!囤粮囤药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大家不要信他!” 酒酒眸光一亮,手中暗器已然出手,一息不到,那挑事的声音就已经消失。她凑到楚清耳边,低语:“小姐,人已经找到,待会趁人不备,我就将他抓走。” 楚清微微颌首:“注意安全,煽动灾民的人肯定不止一个。” 酒酒了解的点了点头。 楚正阳皱眉,中气十足的喊道:“说话的是哪一位,可否现身一见?你隐匿在百姓之中,却处处挑动百姓与官府为敌,到底有何目的?” 话音一落,楚清和酒酒一愣,两人同时苦笑。 原本还想悄无声息的带走人,如今被楚正阳这样一喊,倒是不好下手了。 可是,被酒酒暗中封了哑穴的那人此刻有口不能言,而左右的同伴见他不语,还以为有什么后招,也不说话。 这倒让楚正阳的话多了几分可信,而百姓眼中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门外的官差衙役凑近李捕头,后者微微摇头,示意按兵不动,继续看下去。 见无人应声,楚正阳轻蔑一笑,继续道:“不瞒大家,在昨夜,咱们刘大人就已经召集了安宁城中的商人,楚某也在其中。大人把我们召集在一起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开仓赈灾,施药救人。刘大人心系百姓,我们虽是商人,却也不得不被感动。安宁是我们立足之地,又岂会看着它遭到如此厄运?所以我们所有商人都答应协助官府共抗难关。原本,今日一早大家便可以得到救济的粮食和药物,可是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却暗中利用大家的着急和恐惧,无端端影响了官府的救援。乡亲们,灾难面前,我们要相信官府,相信刘大人,不可受小人挑唆利用啊!” 楚正阳说得字正腔圆,情感真切。让高举武器的百姓们,缓缓放下手中的棍棒,思考着他所说的话。 藏在人群中几个挑事之人,见势不妙,相互打着眼色,就像溜走。却被一直注意动静的李捕头派人跟上去,准备在僻静之处,将他们抓捕。 这时,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站在楚清身后的红衣少女,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楚正阳这一番说辞,让门后偷窥的刘贺十分受益,不由得挺直了腰杆,脸上的愁云也消散了些。 慕白失望的看着刘贺,连一个商人都敢站出来平息民怨,而他一心辅佐的大人却躲在门后,只想着自己的安危。这样的主子,还要继续效忠么? 心中的失望,让慕白闭上了双眼,不忍去看。 门外,百姓已经平静下来。 楚正阳抱拳拱手,对着紧闭的府门喊道:“大人!楚家商号信守承诺而来,将仓库中所有粮食和药材全部运至,还请大人过目。” “真的是粮食和药材!” 人群中,原本绝望而愤怒的情绪,因为楚正阳的话而开始激动。 他们跟着与官府对抗,不就是为了有一口吃喝,能在瘟疫中活下去么?如今,有人送上来,他们岂能不欢喜? 激动慢慢转换为感激,楚正阳和楚清暗中交换了一个外人不懂其意的眼色。 ------题外话------ 感谢支持泱泱,支持商妃的妞们。么么哒~ 推荐我们家老八的玄幻新文《至尊宠魅之第一魔妃》茶靡月儿 简介: 她曾笑傲特工界,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却在最后一次任务落入阴谋而亡。 她曾为天才,冠绝玄灵大陆,天纵无双,却被挚友背叛陷入绝境爆体而亡。 两生两世,皆死于非命,死不瞑目。 这一世,她逆天重生,带着铭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和仇恨。头顶废柴名号,受尽奚落屈辱,但终有一日,她会化身为黑暗中的利刃,用敌人的鲜血,祭奠自己的前世。 【005】钦差到,居然是他 被大军围困的安宁城中,大量的灾民聚集在官府门外。原本,他们是携怒而来,可是却因为楚正阳的话,而出现了希望。 “楚老板,你说的是真的么?”人群中有人不确定的问道。 楚正阳没有犹豫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我……我们有救了!”人们相互的传递着这个消息,声音中已经带着喜悦。 哐哐哐—— 棍棒落地的声音,在街上此起彼伏。这声音,也代表了他们放弃和官府对抗。 这让李捕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楚家,看向楚正阳。 百姓的激动,让楚正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是商人,却不是奸商,不发国难财。当初囤积货物,也是楚清一句‘被动还是主动‘让他下定了决心。 如今看来,若当初为了名声而没有提前准备物质,恐怕此刻,他就是有心相助,也无计可施了。 “菩萨啊!大善人啊!楚老板是大善人,楚小姐是女菩萨啊!上天一定会保佑楚家的!” “恩人啊!” 百姓就是那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记住谁。连带着,一直不发一语的楚清也被赞美进去。 女菩萨?楚清面纱下的嘴角轻扬。 她不是什么女菩萨,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好不容易,这里有了让她在乎的事物,她只想尽力珍惜,好好保护而已。 百姓对楚正阳的赞扬,让府门内的刘贺脸上肌肉隐隐抽动了一下,小眼睛里,划过冷色。 思索了一下,他整理好身手的官府,向后退了一步,吩咐:“将门打开。” 四个字,让慕白睁开了双眼,看向刘贺。 或许是这目光过于灼热,刘贺扭头看向他,皱了皱眉:“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下去。” 说完,他一拂袖,向打开的大门走去。 两个衙役无奈,只能押着慕白向大牢方向走去。慕白没有抗拒,只是在大门打开时,看了一眼被百姓围住的楚正阳,而他身边那淡然而立的少女,让他印象深刻。 紧闭的官府大门打开,楚正阳一见刘贺走出来,便立即抱拳喊道:“大人,楚正阳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大人——” 山呼之声响起,灾民们纷纷跪下请罪。 绝望之时,他们已经置生死于度外,自然不怕与官府发生冲突。如今,希望回归,他们心中当然也害怕官府的秋后算账。 匍匐成片的身影,让站在高高台阶之上的刘贺十分受用,之前焦虑的神色早已不见。“诸位乡亲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受人蒙蔽,才犯下犯上作乱之事,本官时候不会怪罪你们的。” 得到宽恕,灾民们的感激之情更甚。 楚清冷笑,看着刘贺浮夸的表演,心中腹诽:看来这也是一个演戏的行家。好在,他还算聪明,这个时候如果不借机安抚,反而要打压的话,只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方向。 “多谢大人!大人慈悲啊!” 灾民们并未马上起身,继续叩谢刘贺,让他脸色的笑容更加雀跃起来。 待他享受这滋味过后,才对楚正阳道:“楚员外深明大义,在此危急之时,信守承诺,挺身而出,本官一定会如实禀报朝廷。” 楚正阳谦和的低头,忙道:“不敢不敢,这本是小民该做之事,不敢邀功。若不是昨夜大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小民恐怕还未想到这些。所以一切功劳都是大人的。” 不炫耀,不居功。 这样的策略,自然是楚正阳和楚清商量后决定的。 反正,无论楚正阳再如何推诿,楚家商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这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好处。有风险,亦有回报。 所以,楚正阳的谦让,只是让刘贺那边更加好感而已。将官府这层关系大好,楚家商号在安宁的发展亦会越来越好。 果然,楚正阳的‘识趣’让刘贺心中十分高兴,主动从台阶上走下来。 灾民们纷纷起身让开通道,让刘贺走到楚正阳面前。 “楚员外真是大德,你放心,官府不会白要楚家商号的货物。本官立即派人造册,仔细核算物资,报上朝廷,将你该得的都给你。”刘贺言下之意,便是这批货物,朝廷会买单。 楚正阳连忙作出惊喜的模样,向刘贺鞠躬行礼:“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将风头给了刘贺,自然不能过于拂逆他的好意。礼尚往来,是关系延续的关键。先不说刘贺是否真的能把银两给楚家,但在此刻,若是继续推让,就是不给面子了。 安抚了楚正阳,刘贺转身对灾民们道:“诸位先回到官府安排的收容之地耐心等待,很快就会有新鲜的食物还有治病的药物发放给大家。也请大家互相传告,将这喜讯传播,以免那些有着险恶之心的人,再生事端。” 说到那些激起民变的不稳定因素,刘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灾民们按照刘贺的话退去,李捕头则分配人手赶紧去其他地方维持秩序。此刻,民变并未完全消除,只不过最大的一拨力量,已经被楚正阳春风化雨般的手段给抚平,至于那些散落在城中趁火打劫的暴民,就是官府的事了。 楚正阳带来的货物是跟着安宁城中商人一起收购的那批,外地收购的那一部分已经被楚清安排给徐冲等人,以九溟商号的名头进行布施。 官府中的人接收了货物之后,楚正阳和楚清随着刘贺一起进入府衙之中。此时,原本聚集在正堂的刘贺家眷,见危机解除,已经返回内院。 丫鬟们奉茶之后,退下。 刘贺高坐首位,身边站着的是李捕头,而楚正阳和楚清则顺序坐于他的右手边。 此刻,堂中没有外人,刘贺才对楚正阳抱拳道:“今日多谢楚员外仗义相助了。” 楚正阳本是正襟危坐,听到刘贺的话,赶忙道:“大人严重了,大人忧国忧民,只不过被那些恶人打乱了脚步,楚正阳只是按约而来,不敢居功。” 如此的识抬举,让刘贺心情大好。 想起这些年越来越傲慢的扈家,眼前的楚家更让他舒坦。“无论如何,楚员外这一次确实帮了本官,其他那些人,嘴上应得很好,结果却无一人相助。” 想到安宁那么多商人,只有楚家一家相助,刘贺的脸色又一次变差。 “大人消消气,或许他们正在整理物质,很快就会来。”楚正阳适时的打着圆场。 刘贺垂眸不语,尽管楚正阳已经打着圆场,但他越发的‘通情达理’,就让刘贺心中更加对其他的商人生气。 “楚姑娘一同前来,这是……”此时,刘贺注意到沉默不语的楚清。 对于楚清,他有着很深的印象,先不说之前被吏部尚书的东床快婿退婚,弄得全城沸沸扬扬,只是在三皇子的宴会上,能慧眼识宝,得到御赐的牌匾,就足够让他记住这个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的丫头。 何况,当然她在公堂之上,几句话便将扈家破绽说出,差点让他无法审案。 楚正阳看向楚清,让她开口。 楚清抬眸看向刘贺,缓缓问道:“大人,据说城外已被重兵把守,防止城中瘟疫扩散?” 对此,如今在安宁城也不算是秘密,刘贺也未隐瞒,点头道:“不错。朝廷下旨,让本官在期限内解除瘟疫威胁,否则城外围城的将军将会便宜行事。” 说是便宜行事,其实也就是掌握着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了。 “怎么……”刘贺小眼睛的眸光在楚正阳父女两人脸色扫了一圈,心中有了个猜测,他皱起眉头,面露难色:“若是大军围城之前,楚员外要将小姐夫人送出城外,那还容易。如今,恐怕很难了。” 若是能出去,他早就先让自己的家眷离开,又怎会被困于此? 思及此,刘贺心中叹息,原本还想实在不行就借着民暴,悄悄离开安宁城,却不想这场风波会如此收场。 如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若是他无法在限期之内,控制住疫情,恐怕…… 此时,刘贺再看向楚正阳的眼神又复杂起来,不知道是该感谢他的解围,还是暗恨他的多事。 “大人误会了。”楚清出声道。 误会? 刘贺不解的看向她。 后者微微一笑:“小女虽不懂医,却在幼年时,遇到一个游方郎中。据他说,当年他的家乡也曾爆发过瘟疫,死了不少人。官府也曾下令以火屠村,以免疫情扩散蔓延。后来,他的师父正好路过,心中不忍百姓无辜冤死,便说出了控制瘟疫的六策,最终帮助无数百姓逃过一劫,而这位郎中也拜入他门下,继承他的衣钵。” 楚清这随口编造的假话,却让刘贺双眼一亮,急急的道:“楚姑娘可还记得这六策是何内容?” 眼下,他一头乱麻,对疫情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这所谓的六策是否有用,但最起码也算是一个思路。 不仅是他,就连李捕头也急切的想知道楚清口中的答案,毕竟,他的妻小父母也在这安宁城中。 楚清也不卖关子,淡淡的道:“一策,要组织城中医者,及时救治。二策,接种减毒疫苗,不治已病治未病。三策,设立隔离病坊,阻止疾病传播。四策,注意饮食卫生,保持个人清洁。五策,改善环境条件,药物预防消毒。六策,妥善安葬亡者,救济抚养遗孤。” “果然是妙策!”刘贺不是蠢材,这简浅易懂的六策,很快就让他明白,这就是控制疫情的关键。 只是…… 刘贺皱眉,问道:“这二策中的接种减毒疫苗,不治已病治未病是何意?” 楚清似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将心中准备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接种减毒疫苗,就是人痘接种术。比如说,用天花病人身上痘疹疱里的痘浆、痘疮结痂、或是用天花病人穿过的沾有天花痘浆和痘疹的衣服,去感染未患过天花的人。” “那岂不是让更多的人被感染?”李捕头失声道。 楚清停下,不再言语。 楚正阳也是第一次听到女儿如此的奇言妙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此危险的方法是否有效。 倒是刘贺并未在乎这法子中的危险,只是瞪了事态的李捕头一眼,继续向楚清问道:“楚姑娘不必担心,将你所知的都说出来即可。” 楚清微微颌首,看了刘贺一眼,眼神中有些怯怯的神色,更让后者相信,这番言论她也是从旁听来的。 “这样做,是因为病人有意识的被传染,感染的程度会较轻,身体中也会自然产生抗体,达到预防同类疾病的效果。亦可说是在未发病之前”治疗“疾病达到最好的预防效果,防止瘟疫扩散。” 说完,楚清看了刘贺一眼,见他皱眉深思,又道:“咱们安宁所发生的瘟疫似乎更多是以外热和污物感染引起的,只要将未感染的人轻微感染之后,及时救治,或许就能达到预防效果。” 刘贺皱眉点头,喃喃的道:“办法倒是好办法,可是……谁来亲身尝试?”说完,他看向了楚清。 他的含义十分简单,既然办法是出自楚清之口,那么为了增加说服力,或者说验证其真实性,自然要楚清亲身验证。 楚清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李捕头也看懂了,自然,楚正阳自然也清楚。 他脸色一变,紧张的看向楚清,生怕她突然答应下来。可是,眼下他又不能明确阻止,否则就是间接的表示对女儿刚才那番话中的不信任。 就当堂中三个男人,各怀心思的盯着楚清时,她嫣然一笑,道:“我来。” “阿离!”楚正阳失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如何要如此涉险? “大人,小女无知,还望大人勿怪。楚某愿意以身尝试,验证小女之言的真实性。”楚正阳抱拳对刘贺请求。 刘贺眯起小眼睛,也不急着说话,就如此看着这父女二人。 “爹爹,你不必如此。我有把握。”楚清压低声音,在父亲身边劝说。 可是,楚正阳却固执的道:“不可,既然你有把握,就在为父身上试验便是,何必以身犯险?” “爹……”楚清有些无奈。 她敢如此,那是因为她前世就是一个药罐子,当初为了续命,很多科学研发出来的新药,还未得到临床验证,就被她吃下。 说难听点,当初的她虽然在商界叱咤风云,可是在医院里,却心甘情愿的当着小白鼠。 所以,她能把握住药的剂量,同时也能保证自己受感染的程度。 若是在楚正阳身上试验,恐怕危险更大。 “爹爹,你要相信女儿。”楚清认真的看着楚正阳,清幽的眸子逼得楚正阳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楚姑娘了。一旦方法奏效,楚姑娘今日之举,本官必定会呈报朝廷,为姑娘请功。”刘贺突然道。 “大人!”楚正阳绝望的看向刘贺,不敢相信他居然这样就决定了自己女儿的命运。 “多谢大人。”楚清款款施礼,不见半点的委屈和不忿。 楚正阳看着楚清,眼中思绪复杂,藏于袖袍中的手,也暗暗握紧。 …… 扈家 扈博易一脸阴沉,在他的脚边,有着一地碎裂的瓷器。 楚正阳向官府送物资的事情,刚刚传入他的耳中,他没想到,楚正阳居然会这样做。他就不怕被整个安宁城的商人孤立么? “爹爹,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既然楚家已经出手,我们扈家不能再沉寂。”扈芙蓉戴着面纱,对父亲说道。 面纱下,依然是未退掉的青色癍迹,让人无法直视。 “楚正阳……楚正阳!”扈博易‘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恶狠狠的道:“你楚家就偏偏要和我扈家作对是么?” 他恨啊!恨楚正阳的擅自主张,恨他的步步紧逼,更心疼他手中本可大赚一笔的粮食和药材。 如今,楚正阳已经起了头,若再不主动,一定会被刘贺记恨上。 与刘贺相处多年,扈博易心中自然知晓这位大人的脾性。 在厅中来回踱步,扈博易最终只能咬牙做出决定:“让管事将仓库中的粮食和药材送到官府中。” “爹爹明智,虽然扈家错失了第一,但是第二个前去相助的商家也会受益匪浅的。”扈芙蓉笑了起来,让她脸上的青斑更加渗人,即便是隔着面纱,扈博易都不忍直视。 不耐烦的甩了甩手:“没什么事,你就回自己屋子里呆着吧。” 扈芙蓉脸上的笑容一僵,一道阴冷而充满恨意的光从眸底闪过。 “对了,你哥哥呢?见到他让他来书房找我,我有事找他。”扈博易说完,大步离去。 扈芙蓉坐在椅子上,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五指张开,死死地扣住,那大力几乎要将扶手掰断。 她面容扭曲,心中冷笑:很好很好,之前都是让哥哥寻我,让我去书房谈事。如今反过来了么?就因为我这张脸? 她抬手,隔着面纱覆上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颊,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滚落。 楚家,楚清……等着吧,我会让你们后悔对我做的一切! 扈少安,扈家是我的!我的! 面纱上的双眸中,浮现出炙热的仇恨,还有疯狂之色,似乎想要将四周的一切焚烧殆尽。 …… 楚清要以身验证接种抗体的真实性,自然是不能告诉爱女如命的郦氏。回来的路上,父女两人商讨之后,决定将此事彻底蛮下来。 刘贺会派可靠的大夫悄悄入住梨园旁的小院,检测楚清接种染上瘟疫后的一切情况。如果,楚清活了下来,那么这个方法自然会得到官府的推行,若是楚清活不下来……死了,也就死了。 当然,按照刘贺的话来说就是,楚清如果不幸身故,也是有价值的,至少避免了无数人在懵然无知的情况下如此预防瘟疫,导致枉死。 “咳咳……”纱帐中,传来楚清的轻咳声。 酒酒忙放下手中熬制的药,撩开纱帐进入:“小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无碍。”楚清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神志却还是很清醒的。 酒酒有些不忿的道:“那老大夫一天三次来看看情况,平日就躲在房间里,哪里像是官府派来给小姐治疗的,真是气死人了。” 楚清靠在床头,闭着眼,感受着脑海中的晕眩,还有四肢的无力,淡淡一笑:“这也是人之常情。”额头的滚烫,让她的呼吸都变得灼热。 “小姐,你这个方法真的能行么?”酒酒看着一脸病态,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楚清,担忧的道。 “自然是肯定的。”楚清睁开眼,清幽的眸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人痘接种术,是她之前所在那个时空,经过无数人临床证明的可行之术,不可能换了一个地方就失灵。 “可是看着小姐受苦,奴婢……”酒酒眼底一片自责。 她懂医术,留下来贴身照顾楚清,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了防止传染,名柳早就被楚清支了出去,小丫头临走时还哭哭啼啼的,说要与她共患难。 可是,就因为酒酒留下来,看着楚清受苦,去感染瘟疫,才让她心中觉得十分难过。 哪一家的小姐,会像她家这样,以娇贵之躯去冒险? 小姐如此的与众不同,难怪会让公子青睐了。酒酒在心中突然明悟。 “好了,我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楚清感到有些力乏,多说一句话,那种头疼欲裂的感受,几乎要绞碎她的神经。 酒酒知道病人需要多休息,也不敢多言,只能退出纱帐外,继续熬药。 房间里,到处都充斥着药香,更添了几分楚清的柔弱。 梨园被隔离,除了酒酒和那刘贺派来的老大夫之外,任何人不能进入,就是连靠近都不行。而酒酒每日进出,都需要让那老大夫把脉,确定她没有受到感染之后,才能离开梨园。 白影从空中飘落,酒酒定眼一瞧,失声站起来:“公子!” 水千流抬手,示意她噤声。俊美非凡的五官蒙着一层薄冰,望着那层层纱帐,思绪复杂难明。 脚下抬步,向里屋走去。 “公子!”酒酒焦急的阻止。 不可抗拒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让她不寒而栗,却硬着头皮,咬着牙道:“公子身份尊贵,不可涉险,还请公子保重。” “让开。”水千流对酒酒的劝告置若罔闻。 “公子!”酒酒更加急切。 眸光淡淡的扫过:“要我出手?” 无奈,酒酒让开了身体,看着水千流一步一步向楚清靠近。 进入纱帐中,药味更重,隐约的还掺杂了楚清身上的味道。水千流看着躺在床上昏睡,额间布满细汗,衣襟微湿的楚清,心疼不已。 修长好看的手指轻抚上楚清苍白的脸颊,那几近透明的颜色,让他心疼得愤怒。 他气床上的女子不顾自己安危以身犯险,更恨那刘贺,胆小怕死,居然让一个小女子来受如此的苦难。 而他最怨恨的就是自己,不能及时阻止她的冒险,也不能代她受此罪。 楚清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稳,眉头轻轻蹙起,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如此虚弱,又如此安静的楚清,是水千流不习惯的,如同未满月的小猫一般,让人心疼得不敢多用一分力。 水千流将楚清缓缓抱起来,放入自己怀中,拿起丝帕为她轻拭汗水,希望她能睡得安稳一些。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传染,也不在意此刻楚清身上的脏污,似乎只有抱着她,他心中的疼才能得到缓解。 一会被烈火包裹,一会又好像掉进冰窟的楚清,觉得浑身的骨头好似都被碾压过一般,那种酸胀,疼痛的滋味十分难受。 恍惚间,她回到了自己被毒死的那一幕,邝田廷扭曲而疯狂的笑容,在她震惊的瞳孔中放大,血液从她的口鼻中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上的白色衬衣。 力气被无形的抽去,她整个人好像掉下一个无尽的冰洞,四周都被冷气包裹,冻得她无法动弹。 接着,她又从冰洞中掉入火焰山中,四周的热度似乎要将她烧化,变成气体。 反反复复,不断的折磨着她,折磨着她的意识。 突然,她感受到了身上好像多了一个什么东西,很温暖,很舒服,隔离了极寒和极热,如温泉一般,保护着她,让她饱受折磨的心得到一丝缓解。 她看不到是什么,却觉得无比安心。安心得让她沉沉睡去,忘记了病痛的折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清缓缓醒来,睁开双眸,却突然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人的怀中,那怀里的温度和她在梦中感受到的一般无二。 她一惊,抬眼望去,水千流的俊脸倒映在她的眸底。 是他! 楚清没有想过一觉醒来,居然会看到水千流。 “可好了些?”水千流眸底的那丝心疼,没有逃过楚清的眼睛。 这一丝真心的心疼,让楚清放弃了追究某人不经过自己允许,就抱她入怀的事实。 “你怎么来了?”声音一出,楚清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多难听。 水千流丝毫不介意,端起水杯,轻声哄道:“来,先喝点水。” 楚清此刻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半,水杯里的水让她一口喝下,顺流而下的冰凉,才让她舒服了些。 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的楚清,发现身上的高烧已退,人也精神了些,心中知道自己算是挨了过去。 不急着让酒酒去把那老大夫叫来,她示意水千流将她放下。 “看来,你只有生病了,才肯乖乖躺在我怀里。”水千流无奈,将她放回床铺上。 楚清戏谑的一笑:“逍遥王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喜欢占美人便宜。” “能够还嘴,看来确实好多了。”楚清的情况好转,连带着水千流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曾记得,有人借用我的名头,赚了一笔。”突然,水千流翻出旧账。 楚清心中一凝,讪笑:“误会误会,当初也是被逼无奈。” 水千流又怎会真心怪她,只是喜欢看着她吃瘪的可爱模样罢了。无声一笑,他责备的道:“以后不可如此冒险了。” “不会,不会,我又不傻。”楚清忙解释。 说完,她又突然紧张的道:“对了,你在我发病时这样抱着我,不会被传染吧。待会让酒酒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清儿在关心我?”水千流的眸光一亮,激动的看着她。 楚清嘴角一抽,赶紧撇清:“我只是不想连累无辜而已,你别想多了。” 尽管如此解释,水千流却一点也不信。不过,他也不愿逼她,她还小,还要做自己的事,他愿意等。 “你可知朝天的钦差已经在来安宁的路上?”水千流突然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楚清眸子一亮!钦差奉旨赈灾,那就说明安宁很快会恢复原有的经济秩序,被天灾影响的萧条商业也能够重新崛起。 “想不想知道这个钦差是谁?”水千流玩味的看着楚清。 楚清挑眉,看着水千流的表情,心中一动,眯着眼道:“文青竹。” “聪明。”水千流赞赏道。 楚清无语:“这并不难猜。官场中人,能让你如此问我的,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说完,她垂下眸光,钦差是文青竹,也不知道这对楚家来说是好是坏。这样的差事落在他这个官场菜鸟头上,恐怕也是他那位老丈人暗中使力,想借此积累政绩么? 楚清脸颊上的冷笑,一晃而过。她抬起双眸,看向水千流:“酒酒送过去的那些人,可曾问出些什么?” 说到此,水千流眸中多出些凝重:“都服毒自尽了。” “什么!”楚清大惊。 “看来,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原先猜测他们都是些被人用钱收买故意挑动灾民暴乱之人,如今看来他们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水千流缓缓的道。 “那到底是谁想要暗中挑起楚国的内乱,坐收渔利?”楚清喃喃自语。 水千流不语,只是看向天际,眸底涌出的复杂情绪,又被他压了回去。 ------题外话------ 渣男再次出现……这一次,楚清又会怎么惩治渣男呢?\(^o^)/~ 【006】收获名声,暗中算计 楚清病愈的第二日,安宁官府就提出了人痘接种,来预防瘟疫的蔓延。告示贴出之日,引来无数百姓围观,都为那神奇却又不知真假的人痘接种术而惊诧。 青檐小车里,名柳不忿的道:“小姐,这刘大人还真是过分至极。在告示上说明是小姐你提出的人痘接种术,却不提你以身涉险的验证,分明就是想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好把责任推在你身上。” 楚清淡然一笑,不似名柳的恼怒:“这正是我想要的。” “什么?”名柳不明所以的看向楚清。就连酒酒也将好奇的眸光探向了她。 两个丫头盯着自己,楚清笑了笑,解释:“刘贺惜官如命,若不是这次有圣旨压着,他也不会敢如此破釜沉舟的尝试人痘接种。但,即便是他推行了此法,却也不愿担上责任,所以从一开始就撇清了自己,从明面来说,就算他不是此法的提出者,却也是推广者,若是成功,他亦有滔天的功劳。没有必要跟我争功,落下口实。从暗里来讲,他在告示中不提我亲自验证,一来是降低了我的功劳,二来若是有个万一,他也好将主要责任推到我身上,而他最多也就是一个失察之责。”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刘大人,居然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酒酒恍然大悟的道。 “他才不傻,能做到这样的大官,又怎会是稀里糊涂的傻子?”名柳白了一眼,咬牙切齿的道,眼中满是对刘贺的不屑。 见二人总算是弄清楚了刘贺的想法,楚清又继续道:“而我,却与刘贺相反。我对人痘接种术十分有信心,只要遵循医嘱,决计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们想想,一个商人之女出了法子,一劳永逸的解除了瘟疫,甚至此法可以推广到全国,你们小姐我的名声会如何?” 酒酒和名柳对视一眼,眸中同时一亮,异口同声的道:“那小姐就是大楚的名人了,还会成为百姓歌功颂德的对象。” 瘟疫,向来都代表着死神与绝望,而楚清的人痘接种术却带来了希望,击溃了死神。那么她的名声一下子就会名震南楚,连带着楚家也会因此而水涨船高。她之前所受的那些流言蜚语将会彻底的洗去。 当然,这些都是要到安宁之难解除,朝廷颁布封赏之后,才会实现。不过,从今天开始,她的名字就要在百姓中传扬了。 楚清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智珠在握的笑容。 名望,是成功商人的第一步。 这场灾难,算起来,楚家才是真正的大赢家,而她楚清也会乘风而起,终有一天,她不会再向权贵低头。 “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名柳的眸光闪动着兴奋。 “难民区。”楚清微笑回答。 她已经发过疫症,有了免疫力,付出之后,自然到了收获的季节。刘贺已经在她的算计下,为她铺路,她可不能只是躲在家中不见外人。 要多走动,多接触,百姓才会记得她。 青檐马车顺着道路一路向西,城西是暂时收纳难民的地方。此刻,街道规整,再无乱象,安宁城中重新恢复秩序。 酒酒放下窗帘,看向楚清。 后者笑道:“看来刘贺倒是一个有效率的人,这么快就将预防瘟疫的六策落实了下去。” “效率?”酒酒不解,名柳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楚清。 对于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词汇,楚清显得很淡定:“就是办事的速度和成效。” 两个丫头是懂非懂的点点头。 马车来到了城西的栅栏外,看守的士兵止住了马车的入内。再向里面就是所谓的隔离区,身体健康之人是不得靠近的。 楚清下得马车,款款而来。 “楚小姐!”看守之人本就是李捕头的手下之一,也见过楚清几次,即便她此刻蒙着面纱,也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望着恭恭敬敬向自己施礼的看守,楚清柔声道:“官爷客气了。” 那人诚恳的道:“小姐不知,小姐以身涉险为百姓求得活路,我们都是敬佩得紧的。虽然大人告示上没有说明,但我们也会如实向百姓告知。” 楚清嘴角的笑容加深,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酒酒和名柳互视一眼,心中突然明了。原来小姐早就料定了这一幕。百姓们不知道其中原委,但在官府里当差的人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游离在官场周边的人虽了解官场的虚实,却也保留着几分血气。 见到楚清一个弱女子的功劳被自家大人处于私利而隐去了一部分,他们之中大多都为楚清抱不平。 于是乎,自然而然的,就会站在了楚清这一边,为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而这正是楚清想要的,很多事自己去说的效果,可比不上外人去说。 “楚小姐这是要进疫区?”看守之人询问。 楚清点头,看向酒酒和名柳手中的药材:“这些药物是我所试药材,最为有效的,所以想送些给正在接种的百姓。” “这……”看守之人面露难色:“上面有令,没有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若是小姐信我,由我将草药送进去可好?” “如此,就有劳大哥了。”楚清也不勉强。 看守忙道不敢,差人接过酒酒和名柳手中的药材,便向隔离区中走去。边走,还边大声喊道:“楚小姐来看你们来了,还给你们送来她亲自试过的药物。若能保下性命,可别忘了楚小姐的恩德。” 楚清笑容隐隐浮现。 名柳凑到酒酒身旁,低声道:“这个当差的,还是一个明白人。” 酒酒回眸看她,笑道:“天下的明白人多了,只不过大多喜欢装糊涂。” 呃…… 名柳愕然,对酒酒的话难以理解。 楚清这时笑道:“这话说得不错,天下太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药材已经分发下去,不少难民都冲着楚清站着的地方,跪倒在地,磕着响头,先不论人痘接种是否有效,但最起码楚清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一个盼头。 “多谢楚小姐!” “大恩大德啊!女菩萨啊!” “菩萨转世的楚小姐啊!” 楚清微微颌首,转身走向马车,吩咐:“回吧。” …… 扈芙蓉提着裙摆,向父亲的书房跑去,身后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两人对视一眼,前者眼神问道:小姐怎么跑得那么快? 后者眼神回复:恐怕被那楚家小姐气着了,都已经忘记疲惫。 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人眼中同时露出同病相怜的悲苦之色。 “爹爹。”扈芙蓉直接闯进父亲的书房,却看到父亲和哥哥正在埋头商量着什么。 见她如此冲进来,两人神色一变,扈少安转身将原本放在桌上的纸张折好收进了长衫中,而扈博易则冷冷的哼了一声,表示对扈芙蓉这样不经通传就冲进来的行为不满。 扈芙蓉一愣,怀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哥哥。后者却在她的眼神中站得笔直。 “横冲直撞的像什么话?”扈博易冷声怒斥。 扈芙蓉面纱下的脸色一白,心中凄苦。什么时候起,自己的父亲不再是那个对自己和颜悦色,对自己说的话十分重视的人? 在她面容被毁了之后,几乎每一次见到父亲,她都能从他的眼中看出隐隐的厌恶。 “是芙蓉的错。”咽下心中翻涌的痛,扈芙蓉低头认错。 “有什么事?”扈博易皱眉问道。 问起来因,扈芙蓉抬起脸问道:“爹爹,我听说那楚清向刘大人提出了个什么人痘接种术,来预防瘟疫的蔓延,而且还亲自到难民所在的地方去施药?” 扈博易点点头,语气却不怎么好:“确有此事。” “这怎么可以?!”得到肯定,扈芙蓉失声叫道。 扈少安勾唇冷笑:“那依妹妹所见,要如何才可以?” 扈芙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者眸中出现阴蛰。 她向前一步,对扈博易道:“爹,如此一来,若是此法奏效,楚家的声望必定会高过我们扈家,待灾情解除之后,恐怕我扈家在安宁城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我们一定要阻止。” “呵呵,妹妹说得轻巧。如何阻止?难不成妹妹也学着那楚清提出一个什么痘接种,好与楚家分庭抗争?”扈少安讽刺的道。 扈芙蓉不理他,只是迫切的看着扈博易:“爹,只要我们暗中动些手脚,让这个所为的人痘接种术失败,就能打击楚家,甚至楚家要因为他们的妄言而下地狱。”说着,她的脸色浮现疯狂之色。 扈少安嗤笑:“我们连那个接种术都不知道是什么,如何动手脚?何况,这由官府中操办,岂会那么容易得手?咱们家中那些护院听了妹妹的话,去外地收购粮食、药材,可都还没回来。” 扈芙蓉的指甲,因为扈少安的话深陷进掌中,丝丝鲜血浸了出来。她等待着扈博易的最终回答。 扈博易想了一下,拂袖道:“行了,这件事已经无可扭转,你也不要去动心思。免得连累扈家。” 免得连累扈家! 这几个字,击得扈芙蓉向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丫鬟扶住。 她眸中满是受伤的的看向,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父亲,推开丫鬟,向前道:“父亲,女儿如今在你心中已经沦落为会连累扈家的地步了么?” 扈博易转身不语,一脸的不耐。 看到眼前父亲和妹妹的关系,扈少安心中一顿舒爽,他嬉笑道:“本来妹妹也可以学着楚家的楚清到街上去装装好人,可惜现在妹妹面容被毁,不堪入目,还是留在家中,不要出去吓人的好。” “扈少安你!”扈芙蓉怒瞪扈少安,那眼中的恨意几乎想要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一般。 “好啦!你哥哥说的也没错,没事就老实呆在你的屋里。” “爹……!” 扈芙蓉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后者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驱逐她离开。无奈,她只能在失望中离开了父亲的书房。 望着扈芙蓉踉跄的背影,扈少安偷瞄了一下父亲,见他脸色有些不忍,赶紧道:“爹,妹妹自从容貌被毁之后,性情大变,待咱们将手中大事完成,恐要寻个好大夫为她诊治一下。” 扈博易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那这些商铺的地契……”扈少安试探的将刚才藏入怀中的地契取出,看向父亲。 说起刚才被扈芙蓉打断的正事,扈博易脸色一寒,冷声道:“刘贺老糊涂了,相信一个十五六岁小女子的话,弄什么人痘接种术。早晚会让整个安宁陪葬,我们扈家可不奉陪。你赶紧去找愿意买商铺的那人,非常时期,便宜些无所谓,咱们把资金筹措起来,一旦安宁事态不对,就离开。到了别的地方,再东山再起。” “是,爹。我这就去。”得到父亲的首肯,扈少安将地契重新塞回,躬身退了出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扈少安离开之后,墙角处冒出来的一角裙裳缩了回去。 小丫鬟心虚的避开人多的地方,回到扈芙蓉的院子,将偷听到的消息复述给主子听。扈芙蓉听完之后,一语不发,只是面色阴沉。 她没想到,这还没到最后时刻,自己的哥哥就开始唆使父亲买商铺。而如此赔本的买卖,父亲居然答应了。 …… 十日之后,钦差大人终于来到安宁城下,而城中的瘟疫在人痘接种术的控制下,也停止了蔓延,除了少部分感染严重的病人之外,没有再爆发一例,亦有不少人按照楚清服食过的药方治好了疫症。 楚清,楚家,在安宁城中的名望达到了一个难以攀比的高度,甚至慢慢向周边散去。 而与楚清之命同时崛起的,还有一个神秘的商号,九溟商号。 据说,他们是外地商客,突闻安宁受灾,便慷慨的组织大量的救援物质赶来,在各处灾区进行赈灾。 一时间,九溟商号的名声,在以安宁城为中心,辐射了整个南方受灾的城市、乡镇。 “是楚姐姐来啦!” 难民聚集的地方,一个本在玩耍的小孩,遥遥看到几道人影过来,便激动的大喊。 有了这个小喇叭,难民们骚动起来,纷纷起身,走出临时居住的草棚,来迎接他们的大恩人,女菩萨,楚家的大小姐,楚清。 “楚小姐来啦!” “楚小姐……” 热情的声音,在楚清耳边此起彼伏。面对这些眼含感激的百姓,她一一颌首,吩咐酒酒和名柳将带来的馒头分发下去。 “小姐,如今九溟商号的名声已经打响,昨日奴婢偶尔经过老爷和夫人房前,还听到他喃喃自语的猜测这个神秘的九溟商号来自何处呢。”酒酒发着手中的馒头,凑到楚清面前道。 楚清微微一笑,低声回复:“我会找个时间跟爹说的。” 九溟的事,目前为止她很满意,徐冲不负她所望,为九溟造势,如今人人都觉得神秘的九溟商号实力强大,而且品德极好,不少商家都已经在暗中悄悄关注。 “那接下来怎么办?”酒酒好奇的问。 楚清神秘一笑:“自然是把人的好奇心吊到最高。” 酒酒不解,皱眉深思:“那从扈少安那里买来的商铺呢?小姐不是为九溟准备的?” “那些商铺都在安宁,留给楚家商号最合适。九溟的,我另有安排。”楚清将手中的馒头递给一位老人,轻声回答。 酒酒‘噗嗤’一笑,幸灾乐祸的道:“恐怕扈家父子两人,怎么也想不到,由含春牵线搭桥的神秘商家,居然是楚家,而他们在安宁城中的商铺居然都变成了楚家所有。” “那是因为,扈博易断定安宁城已成死城。”楚清冷笑。 “所以他算计不过小姐。”酒酒自豪的道。 “不。”楚清将一个张开手要她抱的小孩抱起来,用手绢轻拭他脸颊上的污渍,淡淡的道:“他并非算计不过,只是,他老了,输不起了。” 酒酒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家小姐,似乎她总是猜不透楚清在想些什么。 楚清对着怀中的小孩盈盈一笑,她前世就是孤儿,早已看透世间炎凉,又怎会嫌弃这些失去父母和家园的孩子? 至于酒酒的话,她从商这些年,从未小看过一个对手。因为她深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扈家,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小瞧过他们。 难民区的不远处,走来一行人,带头的是刘贺,他堆着笑容,恭维着身边的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不少孔武有力的大汉。 “哈哈哈,文大人真是心系百姓,刚刚到达安宁,就微服私访,下官自叹不如啊。”上一次见面,眼前这个儒雅俊逸的青年还是刚刚大小登科的状元郎,吏部尚书的女婿。这一次,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赈灾的钦差,这让刘贺心中不得不感慨,朝中有人好做官。 文青竹脸上淡淡的笑容儒雅、谦逊,可是在他那双眼中,却不难发现他的傲然,甚至有些眼高于顶。“刘大人客气了,如今安宁危机解除,你也居功至伟啊。” 两人一路说着寒暄的客气话,走进难民区。还未进入,便听到一阵阵欢乐的声音传出来,让一行人不由得驻足。 “这是……”文青竹看向刘贺咨询。 刘贺皱了皱眉,向前张望了一下,在人群中看到了楚清的影子。突然,他想到了文青竹之前和楚家的关系,暧昧一下:“哦,是楚家小姐正在慰问难民。” “楚家小姐?”文青竹眼神变得有些急切,声音中也有着淡淡的怀念。 上一次,他衣锦还乡,在迎接他的百姓中,偶见了楚清一面,那绝世无双的姿容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后来他去楚家求和,被拒绝,却也没有磨灭他对楚清的垂涎。 终于,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身淡蓝,飘然若仙的楚清。她戴着面纱,却依然无法遮掩她绝世的美,带着最动人的笑容和难民们在一起,没有半点嫌弃,没有半点做作。 真的犹如天仙下凡,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美得让人不可思议,美得让人不敢亵渎。 可惜,这样绝色的美人,不再属于他了。 失神中,文青竹眸底浮现惋惜和不舍。他如今官运亨通,前途无量,有着家世雄厚的正妻,若是再能拥有这样的绝世美妾,他的人生便圆满了。 想到此,文青竹全身激动得有些颤抖。 只是,当日楚正阳严词拒绝的情景浮现于他脑海中后,他那满腔的激动又化为一声失望的叹息。 楚清并未注意到文青竹的出现,叮嘱了难民们几句,便带着丫鬟离开。而文青竹也没有上前,毕竟身后的侍卫都是出自岳家,他亦不想有流言传入岳丈和妻子手中。 望着楚清离去的背影,文青竹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如此决裂的休掉这个妻子,若是他能委婉一些,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当初楚清对他的依恋,一定会答应委身于他,做他的妾室。 “走吧。”脑海里全是楚清的影子,文青竹再也无心私访,匆匆返回了驿馆。 …… 深夜,扈芙蓉来到扈博易书房前,向他说了几句,换来后者震惊的样子。 “爹爹,只要你买通了钦差文大人,咱们就能一次性搬到楚家。”扈芙蓉继续蛊惑。 扈博易站起来,来回踱步,有些犹豫:“这可不是小事,通敌卖国,煽动民暴,每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何可行?” 扈芙蓉露出冷笑:“证据都是人造的。只有文大人愿意配合,这事不难。” 扈博易沉默,眉头紧锁。 扈芙蓉趁机再加一把火:“爹爹,如今安宁城之危已经解除,若是我们还不出手,待商市恢复,就是楚家崛起之日,扈家灭亡之时。难道,到了现在,爹爹还在犹豫么?” 这句话,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扈博易瞪大双眼,眼中透着坚定的光,他绝不能让扈家在他的手中倒下。 “备轿,去驿馆。” 父亲终于下了决心,扈芙蓉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楚清啊楚清,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这一次,我就要你们楚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扈家的轿子很快便到了安宁的驿馆,这个官员下榻的地方。 递上拜帖,扈博易在外焦心等候。 楚家不亡,扈家必死。这样的局面,让他在也坐不住了。 “扈员外,我们大人有请。”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回信。 扈博易整了整衣襟,跟着来人进入驿馆之中。 安宁驿馆中,小桥流水,山峦叠起,曲径回廊,十分具有江南的特色,扈博易是在环境清幽的湖心亭见到的文青竹。 “草民扈博易,见过钦差大人。”扈博易躬身行礼。 “扈员外不必多礼,深夜来找本官,是有何事?”文青竹坐在椅子上,假寐这双眼,语气淡淡的道。 扈博易赶紧双手奉上一个锦盒,身旁的护卫接过,递给文青竹。 后者拿着折扇,将锦盒的盖子挑开,假寐的双眼赫然睁大。“扈员外,你这是何意?”望着锦盒里厚厚的一叠银票,还有十几根金条,文青竹冷声问道。 扈博易解释:“大人不要误会,草民只是看到大人千里迢迢从建宁赶来,为了百姓劳心劳力,心中实在不忍,这些财物是小人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是聊表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文青竹嘲讽一笑,给属下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将锦盒盖上,端在手里,也不退回。 见此,扈博易心中松了口气。 “有劳扈员外挂心了。”淡淡的一句话,代表文青竹接受了他的这番好意。自然,他也猜出了扈博易前来是有事求他。 上门求人,主动权自然是在被求的一方。文青竹收下银两之后,也不说话,而扈博易也尴尬的站在原地,不该如何提起。 两人沉默了有盏茶功夫后,文青竹突然笑道:“夜深了,若扈员外没有其他事,本官就要歇息了。” 扈博易心中一慌,忙道:“实不相瞒大人,草民这次前来,确实有事相商。”说完,他看了文青竹左右的侍卫一眼。 读懂他的眼神,文青竹屏退左右,等待扈博易开口。 后者见四周无人后,才凑到文青竹身边,以手附耳,如此这般的将心中的打算说给了文青竹。 原本还浑不在意的文青竹,在听完扈博易之言后,脸色一变,厉声道:“大胆!” “小人不敢。”扈博易忙退到一边,双腿跪地。 文青竹盯着跪在地上的扈博易,眸光微闪,冷冷笑道:“扈员外,你可知你刚才说的话,若是传了出去,该当何罪?” “小人……小人……”文青竹的态度,让扈博易摸不清楚,但话已出口,以无收回来之理。一咬牙,他继续道:“文大人与楚家的恩怨,小人也有所耳闻。当初文大人为娶官家小姐,而未娶先休,这等事对于男子来说,自是稀松平常。可是,若楚家依然是那个默默不问,楚清仍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闺阁小姐,那对大人不会有影响。但如今,楚家名声在外,楚清也被无知百姓推崇,如此情况,若被百姓知晓当初文大人的作为,恐怕对您的官声会有极大的影响,甚至……甚至传入圣上耳中,也会让他老人家对您误会。” 说到后面,扈博易已经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去看文青竹。 而此刻,文青竹的脸色青白交加,似乎正在思考扈博易刚才的一番话。 不错,如今楚清名声在外,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国皆知。而且,这所谓的人痘接种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功劳,若要想全国推广,势必要把楚清之名呈报朝廷。 到时,楚清纳入皇家眼线,以她的姿色和名望一定会得到圣上青睐。若她有心报复,那自己岂不是要…… 思及此,文青竹脸色变得更难看。 但是……若他能在这次赈灾过程中,重获楚清芳心,造就一段才子佳人再续前缘的佳话,那就不一样了。 他有一位高官之女的正妻,还有一位深受百姓敬仰的女子为知己,到时候他呈报朝廷,纳楚清为平妻,如此一来,岳家那边不好说什么,而自己也能借助楚清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怎么算,似乎都是第二种方法,要更有利。 第一种……似乎太冒险了。 他和楚家,似乎还没有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眼中一番算计之后,文青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再看向扈博易时,眸光微冷,语气中带着疏离:“扈员外请回吧,有心思弄这些歪门邪道,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重振门楣。” 扈博易抬起头,吃惊的看向文青竹。他想不到自己会被拒绝。但身为男人,在文青竹眸光闪动之中,他也看出了些端倪。心中暗恨:想吃回头草?哼,等你碰壁之后,我看你答不答应。 “送客。”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文青竹并未注意到扈博易眼中的变化,淡淡的吩咐后,立即有人前来,将扈博易请了出去。 从驿馆中出来,扈博易一拂袖,返回轿中,踏着夜色回了扈家的大宅。 他是走了,可是文青竹心中那本就没有熄灭的火焰,却被他挑了起来。脑海里回味着楚清那张绝色动人的脸,还有日渐成熟的身姿,让他身体产生一丝骚动。 “阿离啊阿离,看来,你我夫妻缘分未尽,转了一圈,你终究只属于我。”望着夜空中的月色,文青竹自信满满的喃喃自语。 不是春天,在安宁驿馆中,不知何处来的夜猫,却叫了一晚的春。让某位大人彻夜难眠,血脉喷张,天一亮,就匆匆送上了落下自己名字的请帖。 “小姐,这文青竹是什么意思?” 名柳将刚刚从门房那送来的请帖递给你楚清,在看到里面的字迹之后,皱眉不悦的道。 清幽的眸光落在那些字迹上,玩味一笑:“秋日游湖?这位钦差大人还真是好兴致。” 【007】渣到这种程度,也算本事 安宁城外有瑶山,瑶山脚下有瑶池。说是池,其实这是一个天然的淡水湖泊,也是楚清初临这个时空之地。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来?”名柳不满的嘟着嘴。她是跟在楚清身边最久的丫鬟,也亲眼经历了楚清和文青竹之间的恩恩怨怨。 当然,她并不知道,她真正的小姐,早在几个月前,对着清澈见底的瑶池绝望的纵身一跃,便已经香消玉殒,让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她,在飘飘荡荡中进入了这个失去宿主的躯体,从而取代了一切。 名柳的疑惑,让楚清微微一笑:“不来,又如何知道他想要作甚?” 名柳撇撇嘴:“我总是觉得有鬼。” 楚清微笑不语,继续顺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向前而去。名柳跟在她身后,嘴里念念有词,大致都是些咒骂文青竹的话。 酒酒来的时间不长,对文青竹和楚清的纠葛并不清楚,见名柳如此反感,便扯了扯她衣袖,低声问道:“那文大人到底如何得罪小姐了?” 这下,名柳可算是找到倾诉的对象了。偷瞄了一下小姐,见她并未注意,便拉着酒酒,开始从文楚两家婚姻说起…… 楚清并未在意身后两个丫头的交头接耳,脚下的每一步,她都在猜想当初的楚清从这里跑到湖边,伤心欲绝的模样。 不由得,她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她和真正的楚清,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的人?只不过,楚清是自己了结了性命,而她,却被自己以为所爱的人杀死。 手指轻捻,楚清虽然淡定的走着,清幽的双眸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两世的债,同一张脸,若是不将个男人欠她们的讨回来,楚清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这莫名的穿越。 站在湖边,奇石堆叠,湖面上,依旧是层层迷雾,如梦如幻,仿若仙境。 此时,名柳已经将故事说到结尾处,她看向楚清站着的地方,声音哽咽的道:“当初,小姐就是从这里落入水中。” 这句话,落入楚清耳里,让她不自觉的看向湖面,回想起当日她在冰冷的湖底醒来,那种窒息的感觉。 若不是,那日水千流刚好在此,若不是她机缘巧合的拉住他的手,恐怕不会游泳的她,早就没有浮出水面的可能。才刚刚重生,便要死去。 水千流…… 这个名字,让楚清垂下了眸光。 “太过分了!怎会有如此低劣的男人!”听完了整个故事,酒酒也是同仇敌忾的道。 此刻,她才明白为何名柳一路上都表现出对这个文大人的反感,对主子决定赴约而不高兴。 “为了功名,居然未娶先休,忘恩负义。这样的人怎配为官?”酒酒一想起,在文青竹还未高中之时,家境潦倒,整个文家都靠着楚家的救济,而向楚清这样的美人,也一心一意的等着这个男人来娶她,不在乎他的家境,不在乎他是否能高中。最后却惨遭抛弃,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恨不得将身上的毒药都灌入那人口中,毒死算了。 “当初那人上京赶考的盘缠,还是老爷给的,小姐还将自己的一些细软偷偷给了他。”名柳抹了一把泪,吸着鼻子道。 “啊啊啊!太可恶了!我要杀了他!”酒酒双手叉着腰,气得七窍生烟。 这愤慨之言,让楚清回过神来轻笑:“杀人可是犯法的,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何况,对方可是朝廷命官。” “小姐,你就如此忍让,放过那人么?”酒酒气急。 楚清勾唇冷笑:“我们也讲究欠债还钱,本利双收。” 酒酒和名柳眼睛一亮,同声道:“小姐想到如何治那恶人啦?” 这时,湖面雾中,有船身破水而来,那雕琢精致的画舫,由远至近,逐渐变得清晰。只是,在此刻灾民遍地的时候,作为奉旨赈灾的钦差,居然有闲心坐在这样的画舫上游湖,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楚清心中冷笑,这就开始得意忘形了么?文青竹啊文青竹,不管你是文青竹还是邝田廷,你可都不要让我失望,要努力往上爬啊!否则,我如何带你去领略从高处坠落的感觉呢? 画舫靠近,一身青色长衫,儒雅风流的文青竹手中摇着折扇,站在船头,遥望着岸边。 “先看看他想干什么,再说。”楚清回复酒酒和名柳的话。 两人眼中有些失望,看向文青竹的眼中都是冷冽而仇恨。 “若是不知这其中原委,单看这姓文的,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翩翩公子了。只可惜……”酒酒无声冷笑,眸中杀意连连。 “只可惜,畜生就是畜生,披着人皮,也改变不了畜生的本性。”名柳借口。 这话一出,倒是惹来楚清和酒酒的侧目相望,似乎不相信刚才这极为贴切的话,是出自这个小丫头之口。 名柳被两人的目光注视,怯怯的道:“小姐……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楚清愉悦的笑道:“不,你说得很贴切。” 之后,她又出声警告:“先把你们脸上的不忿收起来,要想成为最后的赢家,伪装自己的情绪可是第一步。” “是,小姐。” 两个丫头相互对望一眼,垂下眼眸,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 这时,画舫已经停在湖心,一叶小舟落下,船夫撑船而来,靠在岸边。 楚清三人站上小舟,船夫返程,带着船上的人向画舫靠近。离得近了,楚清才发现这艘画舫的精致程度,比在远观时更甚。 船身到船舱都雕刻着连贯的画卷,上面涂以彩漆,栩栩如生,美轮美奂。船舱上挂着的帘布,也都是上等的丝绸所制,价值不菲。 这样一艘画舫,肯定不会是属于文青竹的。他远道而来,又是为了赈灾,不可能带着画舫而来,只能在安宁租借,但就是租借,这样的画舫恐怕也会花费不少。 “酒酒,你可知道大楚官员的俸禄?”楚清问向身边的酒酒。 明白楚清的意思,酒酒低声答道:“租借这样的画舫恐需他半年俸禄,但这人岳家实力雄厚,陪嫁定也丰厚。” “嫁妆再丰厚,也是岳家的。他这样一个寒门女婿,恐怕还没有能力动用。”名柳也补充道。 这话,让楚清再次诧异,什么时候起名柳的洞察能力,有了如此惊人的变化? 不过,从两个丫鬟的口中,她也明白了,文青竹本身是负担不起这艘画舫昂贵的租借费用,出发他收受贿赂。 “小姐。”名柳凑近楚清身边,低声道:“这个死穷酸邀约你前来,居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肯定所图不小。你可要小心,可别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去。” 楚清看向她,仔细打量。似乎想要看清楚这身皮囊里,到底是不是名柳。后者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小姐,你看得奴婢害怕?” 楚清莞尔,意味深长的道:“名柳,我终究小瞧了你。” 名柳一惊,不知道自家主子此话何意,正欲询问,却见小舟靠到画舫边上,文青竹已经挂着笑颜走了过来,只好将疑惑咽下,心中忐忑的垂下眸光。 小姐说,要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此刻她无法对这人和颜悦色,就只能不去看他了。 “阿离,我扶你。”文青竹见楚清前来赴约,心中大喜,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未必不能实现。 楚清抬眸看向他,同样的笑容,同样的绅士,同样的体贴……可惜,那时的离歌已死,那时的楚清也已死。 避开伸来的手,楚清在酒酒的搀扶下,登上画舫。 空空如也的手,让文青竹脸上笑容一僵,有些尴尬的收回。许久,不曾有人如此无视过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他再次浮现出深情款款的笑容,转身看向楚清。 “阿离,今日你能来,我实在是很高兴。” 楚清转身面对他,神情淡然:“文大人,阿离乃是我族中亲人所唤,还请文大人以楚氏称呼民女。” 不卑不亢的回答,让文青竹脸上的笑容一冷,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阿离……”他强迫这自己忍下心中的气,轻声唤道,希望能唤起楚清以前对他的旧情。只可惜,他并不知道,此楚清非彼楚清。 “文大人请自重。”楚清冷下声调。 见楚清固执起来,文青竹也不好强求,只得退让一步:“好好……楚姑娘。” 楚清心中冷笑,环顾四周,画舫之上,并未太多人,除了掌船的船夫之外,连个属下护卫都没有。 “不知道文大人今日约楚清到此,到底有何贵干?” 文青竹儒雅的一笑,指着画舫舱中早已备好的酒菜:“我们许久不见,坐下来详谈如何?” 楚清看向画舫之中,轻纱飘浮,酒菜飘香,转眸看向文青竹,见他儒雅的笑容不变,只是怎么看,她都觉得透露着一丝虚假。 楚清随着文青竹进入画舫之中,坐下之时,却笑道:“我与文大人之间似乎并无什么可谈的。” 名柳和酒酒对看一眼,一左一右的站在楚清身后。 文青竹吩咐船家开船,在这瑶池中来回的游荡。自己坐在楚清对面,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无奈的道:“楚姑娘,你可还在怨我?” 楚清轻笑:“怨?我不知道文大人这是何意。”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早已经对这张脸无爱无恨,有的只是这张脸欠下的债。 可惜,文青竹却不相信,只当她还在为当初那一封休书,而怨恨自己。于是,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楚清面前的小碟中,轻言细语柔声的道:“来,我记得你最喜欢这桂花糕的味道。如今安宁城中商市未开,这是昨夜我差人连夜到别的城池买来的。” 小碟里金黄色的方块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却丝毫没有引起楚清的食欲。事实上,她并不是太喜欢甜食,即便是宇文桑送来的榴莲糕,也是因为她思念榴莲的缘故,才吃了一些。 “文大人可能不知,这些糕点,我如今已经食而无味。”楚清眸光移开,笑靥如花的道。 文青竹眼中闪过阴沉,露出僵硬的笑容:“没关系,楚姑娘如今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再去准备便是。” 名柳眼中浮现讥笑,酒酒也露出轻蔑的笑容。 只不过,此刻只注意楚清表情的文青竹,并未注意到她身后的两个丫鬟。 楚清嘴角微扬,看不出她此刻是欢喜还是生气,只是意味不明的道:“文大人果然好威风。” 文青竹眼中浮现一丝得意,根本没有察觉到楚清话中的讽刺之意,反而道:“呵呵,那里那里,只是区区小事罢了。” 楚清心中冷笑,不再答话。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似乎找不到什么话题。 文青竹偷瞄楚清,见她低眉垂眸,如雪的肌肤,晶莹剔透,眉如远山,如云如烟,唇红赛梅,娇艳欲滴,身若扶柳,聘婷妖娆,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柔荑。 “小姐喝茶。”酒酒适时的端起一杯茶,递给楚清。 楚清赞赏的一笑,接过茶杯,避开了文青竹伸过来的手。 “果然是好茶。”楚清轻抿了一口,好似没有看到文青竹的动作一般。 讪讪的收回手,文青竹狠狠的瞪了坏他好事的酒酒。重新挂上笑容,他道:“你在安宁为难之际的所作所为,刘贺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呈报给朝廷,为你请功。” “多谢文大人了。”楚清轻点颌首。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文青竹喃喃的道。 这一次,再见楚清,他觉得当初那闺中端庄、贤惠的少女已经不一样了。不仅更美,而且整个人也更有魅力,她静静的坐在那,却能够轻而易举的吸引人所有的注意力,让人不舍移开。 “阿离……” “文大人。”楚清轻抬眸光,看向文青竹。 无奈一笑,文青竹只得道:“我叫你楚姑娘,实在不惯,还是阿离顺口一些。” 楚清的手指轻拭着茶杯的杯沿,笑容依旧:“很多事都是从不习惯,到习惯的。文大人,你说是么?” “不,阿离。没有你,我无法习惯。”突然,文青竹深情的看着她,不顾丫鬟在场,说出了这次邀约的目的。 楚清皱了皱眉,笑道:“文大人可是喝醉了?” “我没有。今日我滴酒未沾,又怎会醉?”文青竹反驳,话刚说完,却又痴痴的看着楚清柔声道:“就算是醉,那也是因为阿离,酒不自人人自醉。” 楚清收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淡淡的道:“文大人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说罢。楚清毕竟是待嫁闺中,在外逗留太久,对名声不好。” “阿离,之前我也是无可奈何,今日约你出来,便是与你相商你我将来的。”文青竹双眼几乎柔得滴出水来。 楚清嘴角一抽,不明所以的反问:“你我将来?文大人莫不是忘记了,在文楚两家婚约解除之后,我和你之间就再无关系。”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十分重。 文青竹面露痛苦之色,难过的道:“阿离还在责怪我么?当日,我高中状元,本想立即回乡迎娶你过门。却怎奈被恩师看重,将爱女许配于我。若我拒绝,那我这寒窗苦读十数年,便毁于一朝,无奈,我只得忍痛写下休书。可是我原本想着,待过一两年,我仕途稳定,便再迎你进门,你我共叙前缘的。阿离,你要相信我,我从未将你忘怀,甚至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你。这一次,得圣上圣眷,令我来赈灾,在遇见你,我才发现,如今的我一时一刻也不愿与你分开。只要你点头,我立即就向岳父大人提亲。” 楚清之所以没有打断他的话,就是想听听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等到这最后一言说罢,她才明白,这个男人还没死心。居然还想打着人财两收的注意。 那次的闷棍,打得还不够么? 就连酒酒和名柳,都露出一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表情,不屑的看着自顾表演的文青竹。 楚清没有言语,让文青竹更加的得寸进尺。他站起来,走向楚清,口中欣喜的道:“阿离,我就知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你可以恼我,怪我,却不可以离开我。你我之间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你怎么舍得抛却?” “文大人止步。”楚清缓缓抬眸,清幽的眸底一片冰冷,看向文青竹,让他脚下双足如灌了铅一般,难以动弹。 楚清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对着文青竹嫣然一笑:“今日,文大人记起了你与楚清之间有着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之情,何以写下休书时,却如此干脆果断?恐怕,那时文大人满心思都是娶得官家女的欣喜若狂吧,又怎会想起在这南端城池中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 “阿离,不是……” “文大人莫急,听我把话说完。”楚清笑容不便,语气轻缓:“文大人要飞黄腾达,楚清也绝不会去做那惹人嫌的拦路之人。终归你我还未拜堂,这婚约取消也就取消了。但是,有些账目,却不能因为婚约取消而被遗忘。” “什么账目!?”文青竹一听,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楚清笑得动人,慢悠悠的道:“你我婚约还在之时,我楚家接济你文家,到算得上是亲戚间的来往,你情我愿。如今婚约已经取消,我楚家与文家再无关系,那么还请文大人尽快将这些年,楚家接济文家的银两按照市利退还楚家。名柳,你帮我算算文大人一共欠楚家多少银两?” “是,小姐。”名柳微微屈膝,站直后奚落的道:“文大人读书时束修,每年五十两,逢年过节从楚家得到的银两物质,折算下来也有一百两。遇到同窗间的走动,酒钱,还有去茶坊,书廊等等,还有文房四宝这些杂物加起来每年也有百余两。每次赶考,文大人也会从楚家得到百两纹银,还有文家老爷病重,也是楚家请的大夫,前前后后送去的药品、补品这些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两了,还有文家祖坟的修葺等等。小姐,奴婢只是粗略算算,文大人欠咱们楚家的银两,就有三千余两白银。” 文青竹的眼角随着名柳的话,不断的抽搐,恶狠狠的盯着她,那阴冷的目光也不断扫在楚清身上。 楚清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文青竹那怨毒的目光:“那就算三千两吧,毕竟相识一场,略了零头算是送个人情。这三千两银子,按照如今市场上借贷的三分利,这些年下来,刚好也就是五千两了。文大人俸禄每年折算下来的银两大概在三百两左右,当然文大人年纪轻轻,有文采风流,步步高升是一定的,这样看来,未来文大人大概六七年的俸禄刚好够还楚家的债。文大人,你看楚清可有算错?” “你!”文青竹被这一串数字,还有巨大的债务惊得说不出话来,直直的看着楚清,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离,我们不开玩笑可好?”几息后,文青竹深深吸了口气,堆出笑容,看向楚清。 楚清抬眸,无辜的看向他,缓缓摇头:“楚清并无玩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和大人将这笔债务算清。你放心,我不会逼着你现在还债,只需要你在这张欠条上签字画押即可。”说着,她从袖袍里掏出一份写好的清单,递给酒酒,笑意盈盈的道:“酒酒,伺候文大人笔墨。” 酒酒忍住笑,接过欠条。“是,小姐。” “楚清!你不要欺人太甚!”文青竹恼羞成怒的指着楚清。 楚清冷冷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就算是到圣上面前去说理,文大人也说不过去吧?” “你以为,就你一介商人之女,也能面圣?”文青竹讥笑:“我劝你还是不要耍小性子,乖乖听我安排,否则就连你的功绩,我也能轻易给你抹去。” “文大人是在威胁我?”楚清挑唇而笑。眼中丝毫没有惧意。 文青竹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咬着牙道:“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乐意奉陪。”楚清笑而点头。 文青竹如饿狼般盯着楚清,身上的儒雅之气全然不见。突然,他笑了起来:“楚清啊楚清,我早就料到今日之事不会顺利,所以准备了后招。” 这话一出,名柳和酒酒眼中同时出现戒备之色,而楚清眸中却一片平静。 文青竹得意的看着放在桌前的香炉,阴笑道:“这是从西梁进贡的合合散,对男女之事有助兴之用,只要在其中加上一味药,打量吸入之后,就会变成强烈无比的媚药,而且只对女子有效。只要今日你在船上成了我的人,那些所谓的账单就无用了吧?” “无耻!”名柳握拳骂道。 而酒酒却在他这番话后,就露出了讥笑:“我还以为布下了什么天罗地网呢,早在一进来时,姑奶奶就察觉到了这合合散的味道,刚才给我家小姐递茶之时,已经将解药给她服下,恐怕你这如意算盘是无法打响了。” “什么!”文青竹双眸一缩,不敢置信的看着三女。 果然,三人安然而立,并不见丝毫异样。 楚清冷笑,不愿再跟这种人纠缠,对酒酒吩咐:“伺候文大人笔墨,若这画舫上没有笔墨,就只能委屈大人流点血了。” “是,小姐!”酒酒冷笑着,向文青竹走去。 “你!你们要做什么?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文青竹脸色大变,突然后悔为了防止事情流入妻子耳中,而没有带护卫上船。 “朝廷命官欠债可以不还么?”酒酒嗤笑,抓住文青竹的手腕,让他无力挣脱,扭头对他一笑:“小姐,这画舫上无笔无墨,看来只能委屈文大人了。” 楚清知她是趁机报复,也不拆穿,轻点颌首。 带着酒酒走向画舫之外,那船家还在划着船,并未被舱中发生的一切影响。 “楚清!楚清,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啊!” 身后传来文青竹挣扎的声音,还有最后一声划破手指的惨叫。 听到这威胁,名柳担忧的对楚清道:“小姐,你不怕那人报复么?” 楚清嫣然一笑,眺望远方的景色:“怕,就可以不讨债了么?” 说完,她欣赏的道:“这瑶池风光确实不错,只可惜游湖之人实在是吊人胃口。” 待她收回眼眸,却见名柳踮脚张望,便好笑的道:“你这是作甚?” 名柳撇撇嘴道:“我们刚刚戏耍了这个家伙,他可不会那么好心还将我们送回岸边。奴婢是在看看这湖面上可否还有其他船只。” 楚清失笑摇头,提点她道:“你忘了,这可不是文青竹的船,不过是租来的罢了。” 名柳眼眸一亮:“对啊!有钱才是老大。我这就去跟船老大说,将船包下来,然后将那个不要脸的畜生扔进瑶池里。” “那可就可惜了这一池湖水了。”楚清惋惜的道。 名柳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头:“也是。可不能让这等人脏了咱们安宁的瑶池。” 这时,酒酒已经完成任务,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的欠条上的落款处,有着一个血红的指印。“小姐,办好了。” 楚清看了一眼未干的欠条,嘱咐:“这东西可要好好收好,过些年,咱们可是要去讨债的。” “奴婢知晓了。”酒酒娇笑着,将欠条收好。 “楚清!”舱内,文青竹双手撑着桌子,眼睛充血,恶狠狠的盯着站在外面谈笑风生的三女。 “船家!”他突然高喊。 正在划船的船老大,赶紧跑过来:“客官,有何事?” 文青竹咬牙切齿的指着看向他的三女:“将这三个女人抛下,本官不想在船上见到她们。” “这……”船老大面露迟疑:“这可是在湖心,离岸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三位姑娘如何返回岸边?”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拿了我的银子,就要按照我说的做。”文青竹恨声道。 名柳心中一怒,也喊道:“船家。” 此刻,楚清却突然抬手打断名柳的话,笑道:“船家不必为难,有人来接我们了。” 这时,其余的人,才看到从白雾之中,又有一艘更为精致的画舫缓缓向这边驶来。 “是公子的船!”酒酒一眼就认了出来,激动的道:“小姐,我先送你过去。” 只是,她话才刚落,便见从那画舫的舱中飞出一束白绸,只向楚清袭来。她,不避不躲,任凭那白绸缠住自己的腰,之后船上有人用力,尽将她整个人带入空中,如仙人一般踏空而行,落入对面三丈远的画舫之上。 这一幕,惊呆了文青竹和船夫,而酒酒则是一笑,拉起名柳腾空而起也朝着那艘突然出现的画舫而去。 “楚清……楚清……希望你别为今日之事后悔……不管你认识了什么人,你都会为今日对我的羞辱付出代价。”文青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远处,接到三人的画舫已经渐行渐远,文青竹和他那艘租来的画舫被抛在了身后。 楚清双脚一落在地,便看到了画舫之上黑甲侍卫的严正以待,她认识这是水千流的飞云骑。 嘴角微微一弯,楚清面向看不清的船舱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此?还如此恰巧的来接我,知道我会被赶下船么?” 船舱里传来清泉过石般温润的轻笑,水千流的声音飘出:“那你又如何知道这画舫上的人是我?” 楚清嗤笑:“如今安宁此等模样,还有人闲情逸致出来游湖的,除了文青竹之外,恐怕就只有逍遥一世,不拘世俗的逍遥王了吧。” “哈哈哈哈哈——”水千流大笑,撩开纱帐走出来,依旧是一身不修边幅的宽袖白袍,长发也不捆不束,肆意披在脑后。 “清儿办完了事,可有兴致陪我游湖?”水千流眸光闪烁的看着楚清。 楚清环顾四周景色,微微颌首:“我正有此意。”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蹲在地上画圈圈)不知道说什么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吧!么么哒~╭(╯3╰)╮ 【008】楚父入狱,夜探 瑶池湖面,凌波飘渺,似雾似纱。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的海藻如发丝般相互缠绕,纠纠缠缠。从天空望去,这碧绿的湖水,犹如一颗翡翠,透着晶莹。 一艘精致华贵的画舫在湖中荡漾,肆意飘着,若不是船尾有些涟漪,恐怕不会让人觉得它在运动中。 船上,全身裹在黑甲里的飞云骑只透出一双冷厉的眼睛,戒备四周,把守着各个环节。 船头,两个少女,一个红裙,一个黄衫,相依着,惬意的欣赏四周的美景。不时遥指远处的景色,招呼身边的人一起看。 楚清懒洋洋的依靠在船舱中的睡榻上,望着外面的景色,任由轻纱拂过绝色的容貌。嘴角噙着的笑容,还有微弯的双眼,都显示出此刻她的心情很不错。 与睡榻相对的另一边,垒砌一个高台,台面与舱面大约不到一尺,方方正正。上面铺上了上等的绣品,点燃了熏香,香炉上青烟袅袅,将这清雅的香气弥漫整个舱室。 水千流不羁的躺在上面,一手撑在绣品上,一手端着一个金杯,把玩。金杯里的琼浆玉液在轻微的摇晃中散发出淡淡酒香,掺杂在焚香之中。 楚清赏着景,他却赏着楚清。两眼微醺,嘴角含笑,这本是一副醉态,可是,今日,他却还滴酒未沾。 “文青竹找你作甚?”似随意的问出,但他眼底隐藏的认真,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思。 楚清并未回头,只是懒洋洋的答道:“唔,文大人想要与楚清再续前缘。”她并未称呼我,而是楚清,潜意识的,她在文青竹的问题上,把自己和前楚清分得很清楚。 就算这个身体的主人曾经真的和文青竹有什么,又爱得多么的深入骨髓,那也都是前楚清的事,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水千流双眼一眯,一道冷芒从缝隙中划过:“你不会答应了吧?”他可还记得,曾经眼前的女子还未那人投湖自尽过。 楚清眸光移动,白了他一眼,嗤笑:“你这是看不起我。” 笑意从嘴角拉大,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非也,我只是担心你年纪轻轻,经验不够,被人用花言巧语骗了去。” 楚清凝望着他挑唇,戏谑的道:“说得好像阁下经验十分丰富一般,若真如此,那楚清真是要好好讨教了。” 水千流嘴角一抽,有些心虚的将杯中被他把玩了半天的酒一饮而入。 “清儿,你可别误会我。你知道,很多传言并不可信。”水千流尝试解释。 “误会你什么?”楚清眨了眨眼,懵懂无辜的看着水千流:“是误会逍遥王的好色无度,闺阁女子人人自危呢?还是误会天下第一公子的风流无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呵呵……”水千流讪讪而笑,其实两人心中都清楚,这些传闻中,小部分是他自己放出去的,极大部分是以讹传讹。可是,现在被楚清挑明,他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楚清眼底浮现轻笑,转回头,继续望着窗外如梦似仙的景色。 望着她身姿的轮廓,还有美到令人窒息的侧颜,水千流脱口而出:“清儿若是要嫁人,不如嫁我?” 楚清背上一僵,清幽的眸底泛出复杂情绪,却又在一息后平静下来。她并未回头,只是无声而笑:“王爷说笑了。” “句句肺腑之言。”水千流认真的道,身子也坐直,凝视着她的背影。有些话,说出来后,反而让他心中更加下定决心。 楚清的笑容缓缓收敛,扭头看向他,眸光平静的道:“为何?”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坚定不移的话语,从眼前如谪仙般的男子口中而出。世间女子恐怕都无法抗拒,从此两心相依,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是,楚清却早已经觉得忘情绝爱。清幽的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她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我相交,如知己良朋不好么?为何偏偏要扯到男女情爱之上,图添烦恼。” 委婉的拒绝,让水千流第一次感受到打击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她心中,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却不想,他并非特殊的那一个。 “清儿不喜欢我?”水千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似询问,又似解释。 楚清缓缓摇头,移开视线,她不想去看他失落的模样,让她十分不舒服。“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水千流抬眸,看向她,眼中突然浮现痛苦之色:“清儿已有心上人?”不自觉的,宇文桑那张充满阳光,带着异域风情的脸进入了水千流的脑海中。 楚清怅然一笑,清幽的眸与他相对,红唇轻启,缓缓吐出四个字:“我无心的。” 水千流皱眉,似不懂这几个字中的含义。 楚清眸光移动到瑶池的湖面上:“早在我从湖底醒来之时,心便被我弃之。”她回过头看向水千流,抬手附在自己的心口处:“这里面是空的。” 水千流眉头皱得更深,有些不信。 楚清淡然一笑,靠在榻上,语气轻缓的道:“若心还在,即便如冰窟,终归还有捂热的一天。心没了,做什么也都无用了。” 话音刚落,白影一闪,水千流突然出现在她神情,双手撑在榻的双沿,俯身凝视,眸光闪动:“我不信。” 楚清没有半点紧张,耸肩笑道:“你信与不信并不重要。” 两人四目相对,水千流好似想要抓住楚清的谎言,而后者却坦然待之。片刻,水千流突然一笑,站起来,如天神一般俯视着楚清,狂肆而霸气的道:“好,既然你说你没有心,本王就让你生出一颗心来,而且这个心只能属于我。” 楚清眯眼,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飘渺入仙的男子身上,感受到这种王者霸气。 垂下眸光,楚清叹息:“何必如此?” “本王乐意。”水千流挑唇,邪肆的笑容让他整个人多了些捉摸不清的邪气。 楚清嘴角一抽,移开眸光,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无聊。” 可是被说是无聊之人,却仰头长笑,那笑声冲破云霄,引得画舫甲板上的其他人纷纷侧目,心中都想着,这位爷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从文青竹的画舫转到水千流的画舫上,又在瑶池上飘飘荡荡了一个下午,水千流才让画舫靠岸,重回青檐小车,楚清拒绝了水千流的相送,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向城中而去。 她此刻还不知道,等她回到家中,等待她的是什么。 …… 青檐小车,穿过城中主街道,兜转一番,终于到达楚家的大门外。 楚清刚从车上下来,见到家中大门紧闭,左右邻舍都对着她指指点点,见到她眸光扫过,又闭嘴,垂眸,不敢与她对视。 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觉悄然而生,楚清拾阶而上,酒酒快一步敲响大门。 很快,大门就被打开一条缝隙。探出头来的门房一见门外站着的三人,先是一愣,之后便激动的一边大喊,一边向屋中跑去:“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酒酒疑惑的扭头看向楚清,后者轻轻蹙眉,抬脚进入家中,两人紧紧跟上,顺便把大门关闭。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小姐回来就好。” 一路上,不少闻风的下人都跑了出来,看到楚清,眼底都浮现出一丝欢喜。 如此的反常,让楚清心中的不安越深。 她加快脚步,进入前庭正屋,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向都深居内院的郦氏,而自己的父亲却不见踪影。 “母亲!”楚清唤了一声。 郦氏抬起丝帕,轻拭掉眼角的泪痕,站起来,向楚清迎来:“阿离回来了?” 郦氏握住楚清的双手,从指间上,楚清就感觉到了她手指的冰凉:“母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问还好,这一问,郦氏还未出声,她身后站着的丫鬟、嬷嬷都嘤嘤的哭了起来。 楚清眉头一皱,眸光环视,突然冷声道:“哭什么?楚家还在呢。” 众人噤声,抬起红红的眼眶,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冷绝的清喝。这还是他们家那个柔弱似花,嘴角永远挂着笑容的小姐么? 就连郦氏都有些不适应的看着她,眼神复杂,喃喃的道:“阿离。” 如此反常,楚清心中已经肯定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正色的道:“母亲,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呢?” 能让家中女眷哭泣,男丁又六神无主的情况,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家中的主心骨出了事。楚家的主心骨是谁?自然是楚正阳。 从她来到楚家后,一直都是在楚正阳的掩护下,出谋划策。此刻她这般镇定的询问,都大大出乎了家中仆人的意料,而郦氏则是恍然的看着她道:“你父亲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如何带走的?”楚清皱眉问道。 “脚链锁拷。”郦氏咬牙,眼中又再泛红。怕是又想起丈夫被带走时的情景。 “是何罪名?”脚链锁拷,是针对犯人的。楚清忙问道。 郦氏浑身一颤,分不清是怒气还是害怕所致。她看着女儿,眸中满是气愤:“通敌叛国,煽动民暴。” 楚清双眼一眯,一道冷芒从眸底而过。她心中冷笑,文青竹啊文青竹,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并不傻,如此栽赃陷害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敢用的。 她刚刚让文青竹吃瘪,后者还放话要他好看。这才前后脚功夫,自己的父亲就被陷害入狱,就是唱戏也没有那么巧的事。 “母亲莫慌,父亲不会有事。”心中猜出原委之后,楚清对母亲安慰道。 郦氏垂眸,掩住心中思绪,强颜欢笑道:“阿离不怕,你爹爹没做过的事,谁也不能冤枉了他去。你今日出去一日,许也累了,先回院里休息。” “好。母亲也休息一会,说不定你一觉醒来,爹爹就回来了。”楚清有些心疼的看着郦氏憔悴的神色。 将母亲劝回房中休息,楚清又对家中奴仆吩咐一番。在没有了男主人的情况下,她这个嫡亲大小姐的话,让这些人心中有了一分着落,不再似之前那样惶惶不安。 回到梨园后,楚清立即吩咐酒酒:“去给刘大人送一份拜帖,就说爹爹仓促入狱,我要给他送些衣物和吃食,还请他行个方便。” “是,奴婢这就去。”酒酒应声后,立即转身离去。 “断刀和扶苏等人何在?”楚清又问道。 名柳向前一步回答:“他们奉小姐令,在寻找合适的孤寡之人。” “传信让他们立即回来。”楚清抿了抿唇,接着又吩咐:“把徐冲也叫来见我。” “是。”名柳领命而去。 房中只剩下楚清时,她脸色一下变得阴郁下来,眸中冷光连连,狠戾开口:“文青竹,你要跟我玩,可就别后悔。” 断刀和扶苏很快便回到了楚宅,就连徐冲也隐秘的潜入梨园之中,三人跪拜楚清之后,楚清立即吩咐:“断刀,我要你密切监视钦差文青竹的一举一动,随时来报。扶苏你将收录的人转移到山寨之中,另外加快和扈家的交易。” “是。” 断刀和扶苏领命。 楚清又看向徐冲,眸光阴狠:“我要你在一夜之内,将文青竹向安宁富户索要金银,被拒后,构陷莫须有罪名陷害百姓,以权谋私的事情传扬出去,要整个受灾之地人人皆知。” “属下定不辱命!”徐冲抱拳道。 楚清拂袖,三人立即退去,按照各自的任务分头行事。 三人前脚刚走,酒酒就回到了梨园之中,递给楚清一块腰牌,将刘贺之言转告:“小姐,刘贺说抓了老爷之事,他事先并不知情,而是由钦差直接下达的命令。他心中也相信老爷是无辜的,却又不能过于忤逆钦差,所以只能给你这块腰牌,夜里乔装进大牢探望老爷。” 楚清冷笑,接过腰牌:“这个老狐狸,倒是精明得很。高坐在旁,谁也不帮。就一块腰牌,还想让我记他的情不曾?” “那小姐,我们……”酒酒迟疑的看向楚清。 楚清将腰牌收下,冷冷吩咐:“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探监。” …… 子时一过,从楚宅的偏门出来两道黑影,全身都用漆黑的斗篷裹着,看不清楚模样。正是要前去大牢里探望楚正阳的楚清和酒酒。 为楚正阳带的东西,被酒酒分别放在一个三层的漆盒中,两人相视一眼,悄然离去。 这一次,她们并未坐车,而是徒步而行。 自然,已经对沾衣幻影有所小成的楚清,不会跟不上自幼习武的酒酒。 一炷香后,两人已经来到了大牢的附近。 宽大的帽檐,遮挡了楚清和酒酒的全部容貌,只能从身形依稀判断她们是女子。 “何人靠近?”刚出现在光影中,牢门里就传来呵斥。 楚清并不言语,只是将刘贺给她的令牌递了出去。狱卒见过,心中顿时明白来者何人。态度立即大变,躬身轻言的道:“您来了?快请。楚员外并未受委屈。” 说着,便拉下锁链,打开牢门让二人进入。 “有劳了。”楚清轻言。 酒酒顺势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锦囊,递给狱卒。 “不敢不敢!”狱卒忙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 酒酒将锦囊塞进他怀中,笑道:“我们小姐给你,就拿着吧。咱们家老爷还得劳烦大哥多照顾一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那就多谢小姐和这位姑娘了。”狱卒堆着笑容,将锦囊收入自己怀中,拿起灯笼为楚清二人领路:“小姐,姑娘,这边请。这个时辰不会有人来查房,你们有话可以慢慢说,小人为你们看着。” 安宁城的大牢,楚清还是第一次来。前世,她受过竞争对手的恶意陷害,而进入过m国的监狱,但不到一天便被放了出来。这一世,倒是让她看清楚了这古代的监狱模样。 牢房里,道路崎岖不平,凹陷处还有污水沉积,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光线昏暗,若没有狱卒手中的灯笼,恐怕难寻下脚的地方。两边的牢房中,不少犯人已经睡下,只是他们身上的味道,并未因为他们的睡着而停歇。 酒酒有些难受的轻捂口鼻,抬眸看向楚清,却见她神色淡然,丝毫没有露出不悦和难忍的情绪,当下,心中一怔,忙放下手,逼着自己适应。 狱卒停步,对楚清道:“楚员外就在前方左边的牢室里。” 左边有一个转弯,让人看不见光景,但右边的牢房却在狱卒的灯笼照耀下,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何人,所犯何事?”楚清看向那右边牢房中背对着牢门,盘膝而坐,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衣男子,出声问道。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此这般,必不会是一般人物。 狱卒望去,愣了一下便道:“哦,那是我们刘大人之前的幕僚,慕白先生。可惜前些日子在言语上惹怒了大人,被罚在此。”说完,又好似调侃的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大人忘记了还关着这位爷,总之就是无人问津了。” 楚清微笑颌首,对酒酒吩咐:“将盒中的吃食分一些出来,给慕白先生送去。” 酒酒自不会违抗楚清的命令,当下就动了起来。 狱卒收了楚清的银子,又有刘贺的事先吩咐,自不会阻止两人的行动。只是将灯笼的把手插进墙壁上的深孔中,又走过去,将楚正阳牢门外的锁链打开,便退了出去。 “阿离,你来了。”楚正阳坐在牢房中的板床边上,见到楚清并不意外,反而有一丝欣慰。 楚清推开木制的牢门,酒酒跟着进来。 “爹爹看上去精神不错。”楚清笑道。 楚正阳倒显得没有半点担忧,笑道:“既来之且安之。” 楚清莞尔,和酒酒一起将漆盒中的食物拿出来,又从底层拿出一件锦缎披风,还有一个防蚊虫的香囊。 酒酒端着分好的食物走出牢房,将碟子从木栏杆之间的空隙递进去,嘴里道:“慕白先生,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请慢用。” “替我多谢你家小姐。”慕白也不客气,转身起来,走过去端起碟子,将头发理到身后,埋头大吃起来。 这不拘小节的气魄,让酒酒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后,才回到楚正阳这边。 这两个牢室之间不过隔着一个狭窄的走道,慕白的话不需要酒酒传达,楚清就能听见。这时楚正阳道:“慕白先生是因为在民暴时,劝诫刘大人站出来平乱而被关进来的。” 楚清眉梢一挑,转眸望去。慕白好似有所感应一般,也抬起头,嘴里鼓鼓的咀嚼不断,向她微微颌首。 收回眸光,楚清对父亲笑道:“你这一来,可怕家里吓坏了,特别是母亲。” 楚正阳放下手中筷子,担忧的道:“你母亲没事吧。”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让母亲有事。楚家和你也会平安。”楚清向楚正阳保证。 对此,楚正阳倒是不担心。他叹了一声,皱眉深思:“到现在我都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就成了这煽动民暴的幕后黑手。” “因为民暴时,楚家毫发无损。因为这一次混乱中,楚家受益最多。有人看得眼红,自然就会无中生有了。”慕白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好似报这一饭之恩一般,说了一句,便倒头睡去。 慕白的话说不含糊,却没有点明,说一语道破,又带着些迷雾。 但,无论是楚清还是楚正阳都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更何况,在来之前,楚清就心中有数了。 低声简单的将今日与文青竹见面后的情况说了出来,楚正阳脸色变得铁青,恨声道:“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如今居然还有脸这般。” 楚清道:“原本,我以为父亲被冤这件事,只是那人的报复所为。今夜得到慕白先生的提醒,我想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楚正阳眸光一沉:“你怀疑其中也有扈家作祟?”在安宁,楚扈两家的恩怨已经从暗到明,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若是真有人见不到楚家得好,那最大的嫌疑就是扈家。 楚清不置可否,只是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对于楚清,楚正阳自然是百分百的信任。 “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只能委屈爹爹了。”楚清有些歉意的看向楚正阳。 楚正阳满不在乎的大手一挥:“阿离不用管我,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便是。爹爹留在这,不会有事。” 楚清盈盈一笑,向楚正阳保证:“爹爹放心,最多不过三日,女儿定将让他们恭恭敬敬的将你迎出去。” “哈哈哈哈……阿离也不必太过劳累,爹爹多待几日也不着急的。”楚正阳笑道。 父亲的话,让楚清嘴角上的笑容扩大。接下来又商议了几句,楚清便告辞离去。楚清走后,背着身子,侧卧在木板床上的慕白睁开假寐的眼睛,眸底光泽闪动,情绪莫名。 离开大牢,返回家中的路上,酒酒问道:“小姐,他们给咱们家冠上如此罪名,为何不将所有人一起入狱?反而只关了老爷。” 楚清冷笑:“因为某人等着我去求他,这样在事情没有扩大化的情况下,便有转圜的余地,他亦可以达成目的。” 酒酒撇嘴不屑的道:“若真是要求人,小姐也可以去找王爷,一样可以把老爷救出来,又何必去求那等小人。” 楚清驻足,看向酒酒,警告的道:“这件事,不许任何人去找他。” 酒酒疑惑,在她看来,小姐和王爷之间相处不是很好的么?为何在这件事上,小姐不愿让王爷插手进来。 楚清抿唇,脑海里浮现出今日水千流对她说的话,淡淡的道:“我不想欠他太多。”他想要的,自己给不起。那又何苦欠他人情? “知道了小姐。”尽管心中还是不甚明白,但酒酒聪明的选择站在了楚清这一边,按照她的话做。 回到楚宅,楚清先去母亲房前看了一眼,见里面一片漆黑,便回了梨园。她知道,母亲定然无法入眠,可是如今不把父亲救出来,说再多也是无用的。而且,像母亲那般奇女子,在最初的伤痛之后,一定会坚强起来。 梨园中,断刀已经久等多时。见楚清和酒酒披着黑色的斗篷而入,便立即将调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你是说,扈博易私底下去见过文青竹几次,还给文青竹送过东西?”楚清解开脖子上斗篷的系绳,将其脱下来,递给一旁伺候的酒酒。 “是。”断刀肯定的回答。 楚清无声冷笑,看来诬蔑楚家一事,扈家确实出力不少。本来,她想着暗中慢慢一点一滴将扈家蚕食,等到最后一击时,气死扈博易。看来如今有人等不及想要跳出来一决高下,那么她也就不再留手了。 “断刀,我要知道扈家和文青竹之间的计划。”楚清下达命令。 断刀颌首,并未露出难色。 情报,在任何时代,还有任何行业都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九溟商号若想要快速发展,情报系统恐怕要尽快搭建。 可是,这样的一个隐蔽在后的部门,该由谁来管理?不自觉的,楚清想起了白天令她刮目相看的名柳。 这个小妮子若是好好培养一番,未必不能成为大器。楚清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另外,还有一个人的资料,我也需要。”楚清又道。 断刀看向她,等待她后面的话。 楚清意味不明的笑道:“刘贺之前的幕僚,慕白。” “慕白?”断刀诧异的看向楚清。 这个表情出现在断木头的脸上,让楚清挑了挑眉:“怎么?你知道他?” 断刀垂眸:“这几日在搜寻小姐所需之人时,有些耳闻。” “哦?说说看。”楚清饶有兴致的道。 断刀沉默了一下,在脑中将那些听来的碎片言语,重新组织后说出:“据说慕白此人是五年前来到安宁的,他受聘于刘贺,第一件功绩,就是将城中的市坊规划得井井有条。之后,他又将安宁堆积多年的陈年账目一一整理出来,找出了近万两的漏税,提高了安宁的税收。而最让百姓拍手称赞的便是,他协调了农商之间的物质差价,还有市场的货物价格,化解了一些民事纠纷。” 原来是他。楚清想起自己初临南楚,第一次走在安宁城中,就感受到了其中被人为规划过的市坊,当初她还好奇安宁城中是否藏着一个深谙此道的人才,没想到就是慕白。 “看来,有些事在冥冥之中,真是自有定数。”楚清笑容莫名的喃喃自语。 断刀和酒酒对视一眼,眸底都有些不解。似不明白楚清这句话中的含义。 “想个法子将慕白从牢里捞出来,别让他回到刘贺身边。”楚清眸子微亮,语气随意的道。 楚清用意为何,断刀和酒酒不明白,但是坚决执行楚清的命令,是他们来到楚清身边唯一的目的。 两人退下后,楚清准备休息,正在宽衣解带之时,却感到脖后一阵凉风吹过。心中一凛,脚下沾衣幻影使出,只见一阵虚影闪过,水千流眼中再出现楚清时,她身上的衣物已经穿戴完毕。 无奈摇头浅笑,俊美如谪仙的男子道:“此刻,真有些后悔教你沾衣幻影了。” “我倒是觉得不错的,至少可以防备有人动不动就潜入房中。”楚清神态淡然,似乎对水千流的不请自来已经习惯。 这般奚落,水千流并不以为耻,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福利。他邪肆一笑,向楚清道:“令尊之事我已听说,我……” “这件事,你无需插手。”楚清打断他的话,看向他,清幽的眸光如水若冰:“我会亲自逃回这笔债。” 水千流一愣,突然笑道:“既然你心中已有了打算,我便在一旁看戏吧。” 说罢,他有好奇的问道:“你打算如何?” 楚清露出笑容,那笑容如花儿绽放般诱惑人心,可是,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冰冷无情。“这一次,扈家必亡。” ------题外话------ 继续感谢大家对商妃,对泱泱的支持!么么哒~ 【009】堂上激辩,颠倒乾坤 本是大慈大悲的楚家,一夜之间沦为暗中策划民暴,以求在其过程中赢取暴利的奸商,幕后黑手。这样的结果,不仅让左右邻舍哗然,就是百姓中也有许多不信的。 再加上,在难民区中隐隐流传一种说法。据说,楚家是因为不愿意行贿新来的钦差老爷,不愿送金银叩拜,所以才被这位钦差老爷恶意打击报复。 这种说法,百姓普遍相信。毕竟,楚家在这次灾难中出人出力,出钱出物,已经是倾其所有了,哪里还有闲钱去慰问那些贪官污吏? 砰—— 散发出恶臭的布袋狠狠的砸在驿馆的门上,撞击让布袋散开,从里面流出黄色的污物。那东西,顺着朱漆大门而下,令人作呕,在空气中传播开来的臭味,更是令人退避三尺。 “何人敢在官府驿馆门前捣乱!”怒吼声从门外看守的两名带刀侍卫口中传出。此刻,他们暗中庆幸,还好刚才这‘暗器’飞来之时,没有拔刀阻挡,否则,恐怕那一包黄白之物,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吼声如平地惊雷,却不见人影。只有几个衣着褴褛的小童,‘刷拉’一下哄笑跑开。 右边那人一怒,就要追上去,将这些做恶作剧的孩子拿下,却被左边之人拦住。 “只是一些孩子,抓到又有何用?” 右边那人脸上气得又青又白,闷声道:“至少能让这几个小畜生将这里收拾干净。” 左边的侍卫一愣,再看向小孩离开的地方,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拱拱手,赔罪一番,他道:“我看咱们还是先进去禀报大人吧。”说着,又有些不满的道:“老爷让咱们伺候在大人身边,就是为了保护他此行无碍,赚取功绩,为将来的仕途升迁做准备。可是,咱们大人可好,才刚到几日就弄得臭名远扬,我看也和这物差不多了。”说完,他的眼神移到了门上流淌之物。 “噤声吧,咱们都是奴才,不可说主子的不是。”右边之人劝道。只是那话中的语气真假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两人互看一眼,避开被污染的大门方向,绕着进入驿馆之中,向内院而去。 驿馆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飞檐奇石。深秋时节,金黄的落叶将园中小路铺满,几名下人正拿着大扫帚,专注的清扫着。 在外把守的两人,顺着回廊进入内院,在一处架在石山上的八角亭里,发现了那道一身翠绿如竹的影子。 “大人。”两人来到凉亭外,抱拳躬身道。 正在亭中看书的文青竹,因为被人打扰,眉头轻蹙,不悦的表情不加掩饰的表露出来。“何事?” 声音中的冷漠,让亭外两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自然不能直接说驿馆门外被小童用污秽之物侵染,只能委婉的道:“大人,如今民间传闻大人将楚家商号的老板关押,是因为索贿不成,私下报复。” 左边那人在右边之人的垂眸中,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哼!无知小民。”愤怒之声从亭内传来,文青竹气得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手中的书也被他一气之下扔进了亭子不远处的水塘之中。 当官的,无不爱惜羽毛,何况他刚刚踏入仕途就被人留下这样的污点,这是他无论如何不可以忍受的。 “来人!准备开堂。被钦差要公开审理楚氏一案,让那些诽谤本官的无知小民看清楚,本官有没有冤枉楚家之人。”胸口如同火烧一般,让文青竹盛怒之下做出决定。 “大人!”两人有些迟疑。 他们来禀报,只是希望这位大人能够权量之后,采取合适的手段来挽回如今的局面,却不想他如此不能受激,居然准备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堂审理楚家。 文青竹双眼一瞪,不满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到底我是大人还是你们是大人?” 这句话听在二人耳中非同小可,他们可算不上是钦差大人的心腹,严格来说是岳家的人。自然,也就不敢再过多言语,只能称是之后,退下。 两人离开之后,文青竹盯着水面冷哼,喃喃的道:“楚清啊楚清,这可怪不得为我了。你放心,只要你肯屈服在本大人身边,我还是有办法保你一人不死的。” 他心中,相信这扈博易所谓的‘证据’,料定了楚家的灭亡,却不知,这案中的一切都是出自楚清之手。 利用民众压力,逼着他公开审理案件,从而限制了他更多的行动。 唯一不在楚清算计之内的,恐怕就是文青竹越发的浮夸。原本,楚清还想着要先后刺激三次,文青竹才会下令审案,却不想只一次便足矣。 当消息传回梨园之后,就是一向智珠在握的楚清,都出现了一丝愕然之情。 “小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一连算计之下,酒酒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她本就不爽文青竹,如今对方亲自送上门来找虐,她又如何能不给面子? 楚清嫣然而笑,轻抿清茶后,才道:“把咱们该做的事做好,就等着看戏吧。” “这就完了么?”酒酒有些失望。 楚清心中好笑,这个丫头看不出还是一个暴力份子。文青竹是皇上钦点的钦差,朝廷官员。她自然不能真的拿他如何,这一次她主要目的在于扈家,至于文青竹,只要破坏他的好事,对他来说就已经痛侧心扉了。 还是那句话,楚清在等着他站上高位,离唾手可得的权势只剩下一步之遥时,才会狠狠的出手,让他跌入万丈深渊,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报复一个人,逞逞嘴皮子,动动手可不算什么,要真的将这人的心蹂躏之死,让他在希望和绝望中反复煎熬,才是上策。 鸣锣之声,响彻在安宁城中的大街小巷。 很快,开堂提审楚正阳一案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安宁。心优楚家的也好,闲坐看戏的也好,又或是另有目的的也罢。在受到消息之后,都匆匆赶往官府衙门,准备听审。 楚家,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楚清也扶着母亲郦氏,带着扶苏和名柳等人,上了马车,向衙门而去。 两辆马车前后而行,楚清可是带着将楚正阳接回家的打算。 “名柳,含春那里安排可妥当?”车马行进之中,楚清淡淡的道。 “小姐放心,这次是她得以赎身,离开安宁的好机会,她早已经等不及了。”名柳笑道。 如此,甚好。楚清微微一笑。 郦氏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话,眼中有些疑惑。但聪慧如她,自然也猜到了女儿有些事瞒着自己,不过,她也清楚,女儿不想说,她便不问。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职责便好。 楚家在朝衙门而去之时,扈家之人也开始出发。 应付了文青竹派来询问计划有无纰漏之人,扈博易看向扈芙蓉,皱眉道:“你就老实在家中呆着,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回来。” “爹爹是女儿现于人前,给你丢脸?”扈芙蓉指甲深陷掌中,咬着牙道。 扈博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愿多看一眼,蒙着面纱的女儿:“你如今这个模样出门,对你,对扈家绝无好处。” 说完,他高声喊道:“来人。”管家躬身而来,他又继续道:“把小姐看好,别让她到处乱跑。” “爹爹!” 扈芙蓉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想不通,为何父亲居然想要将她软禁在家中。 她曾经被父亲称为智囊,只是因为她毁了容,所以便失了宠爱么?她只是没了姣好的容貌,可是智慧却不减半分,为何要这样对她? 扈芙蓉想不通,扈博易却拂袖而去。 临出门前,他皱眉问道:“大少爷呢?” “少爷昨个下午出门,至今未归。”跟随在扈博易左右的管家恭敬的道。以往扈少安也经常几天几夜不归家,所以对此,他并未有太多的在意。 而扈博易此刻也只当是这个儿子固态萌发,怒其不争的冷哼一声,也没有深想。 父亲的马车已经消失在大门外,扈芙蓉咬着唇,一丝血迹浸红了她的牙。今日是她日思夜盼的楚家灭亡之际,她如何能不去亲眼看一下? “让人在后门备好马车等我。”扈芙蓉下定决心,向身后的丫鬟吩咐。 丫鬟不安的看了她一眼,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最后却在扈芙蓉威胁的眼神中,被迫而去。 避开管家的监视,一心想要去亲眼看看楚家下场的扈芙蓉并未发觉,自己很轻易的就离开了家门,坐上自己的马车。 匆匆吩咐车夫赶车,扈芙蓉开始幻想着看到楚清那张绝美的小脸,被刽子手一刀斩落的模样。 那种莫名的痛快,让她没有察觉到,马车行驶的方向与衙门的方向是背道而驰。 安宁城里的衙门,这是平时里太守老爷处理民事和刑事案件之地,可今日,刘贺这位大老爷,却坐在旁坐,将主审之位空了出来。 望着衙门口聚集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刘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耷拉着眼皮,好似睡着了一般。 此时,楚家的马车已经到得衙门口之外,见楚清和郦氏下车,围观众人纷纷散开,让出一天道路,不少人都同情的看向她们,其中出言力挺之人也不再少数。 楚清和郦氏都一一颌首回礼,此刻,无论两人的心情如何,面对这些站在楚家一方的百姓,她们都必须要笑颜以对。 进入衙门之前,楚清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扈家标记的马车缓缓驶来,眸光一瞬间微冷,又恢复原样,露出一副苦楚凄凉的表情,眉宇间满是‘憔悴’的扶着母亲向公堂而去。 “老爷,咱们这就进去?”扈博易身边的小厮凑近问道。 扈博易冷笑连连,看着楚清和郦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得意的摆手道:“不必,咱们今日就是看戏,待钦差大人开审了,再进去便可。” 他伪造出的人证物证都已经全数交给了文青竹,又怎会自己暴露出去惹人怀疑? “升堂——!” 唱喝之声传来,紧接着的一声‘威武’让全场肃静。 文青竹身穿红色钦差锦绣官府,从后堂走出,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刘贺一眼,便坐上了主审的高坐。这让刘贺脸颊上的肌肉抽了一下。 惊堂木一拍,却惹来围观众人的不屑目光。 文青竹俊秀的脸,变了一变,在人群中找到楚清的身影,还有他熟悉的楚伯母。心中冷笑一下,楚清,你终归是要来求我的。 似感受到文青竹的目光打量,楚清并未有多余的表情,清幽的眸底冷光浮现。 “带人犯!”文青竹如盯紧猎物一般看着楚清,对堂下吩咐。 很快,楚正阳便被带了上来,楚清和郦氏眸光落在他身上,见他虽然精神有些不济,却好在没有受到什么严刑拷打,心中都松了口气。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文青竹冷眼讥笑的看着堂下被手链脚链捆绑的楚正阳,这一声喊得官威十足。 “草民楚正阳,安宁商户。”楚正阳目光平视,语气淡然的回答。完全没有一点忐忑之意,反而给人以坦荡之情。 这无疑,加深了围观百姓的想法,觉得楚家老爷确实是不愿给这钦差大老爷送金银,而导致此横祸。 再看向文青竹的眼神中,不屑更多了几分。 文青竹和楚清之事,虽然当时弄得安宁城人尽皆知,但是这男方是谁,却只知晓是新科状元,并未和眼前的钦差大老爷对上号。 此时,文青竹的样子,和当日他衣锦还乡,路过安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相重合,立即有人认出。 “啊!这不就是对楚家小姐未娶先休的新科状元爷么?” “你是说他就是那个忘恩负义,抛弃糟糠,另娶高官之女的文状元?” “可不是么,当初他高头大马的衣锦还乡,我远远的还看了一眼,绝不会错。” “呀!那这岂不是女婿审岳父?” “呸!就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楚小姐?咱们楚小姐是药王菩萨转世,他却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如今还有脸向楚家索要金银,真是无耻之极。” “没错没错,这样的人,还好当初楚小姐并未嫁他。” 议论之声,声声入耳。楚清挑唇而笑,人就是这样。只要给一个苗头,就能生出一堆火焰。曾经,这些人觉得是她楚清配不上文青竹,而如今,当她成为了百姓心中的大恩人之后,自然就是文青竹一百个配不上她了。 楚清是听得悦耳,可是文青竹却听得刺耳了。只可惜,法不责众,他若是将这些胡嚼舌根的人都关入监牢,恐怕更激民愤。他虽然冲动,可是,这时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强忍着心中的怨恨,文青竹将怒火都发泄在楚正阳身上:“楚正阳,有人举报你为一己之私,暗中煽动民暴,扰乱城中治安,你可认罪?” 楚正阳垂下眸光,淡然答道:“小民不知大人口中之事为何,断不敢认罪。” 砰—— “大胆!在本官面前居然还敢狡辩。来人,先罚刑杖五十。”说完,文青竹就要将手中执法严明中的五根红头签扔出去。 这一幕,看得众人脸色一变,谁也想不到,这才刚刚升堂,钦差大人就要如此行刑。 就连刘贺眼皮也颤了一下,欲开口,却又垂下了眼角。 “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么?亦或是……成心报复?”楚清款款而出,直视文青竹。 文青竹一怔,喝道:“大胆女子,居然敢滋扰公堂,若不退去,本大人只好按律惩罚了。” 百姓中嘘声一片。 楚清冷笑,安抚了郦氏之后,直接走到楚正阳身边站立,傲然的道:“我乃堂下之人嫡亲子女,大楚律法言明,公堂之上,若犯人有屈,被告之血亲可当堂辩护,且不受三拜九叩的限制。大人是准备按照哪一条,哪一国的律法办我?” 要想在南楚大地上好好经营,对当朝的律法自然是要倒背如流的。早在几个月前,楚清闲来无事之时,就已经将大楚律法牢记,不仅如此,就连北韩的律法,她都看得滚瓜烂熟。 此刻,文青竹想要以律法吓退她,真当她是无知妇孺么? “好!楚小姐说得好!” “楚小姐果然是楚小姐!人中龙凤啊!” 人群中,无数人出声附和,让文青竹的脸色越发难看,死死的盯着楚清,几乎想要将她撕成几片。 “爷,您真的不去帮楚小姐?”公堂旁的暗室之中,无人知晓其中有人,阿禄小心的凑在水千流耳边,不信的问。 水千流笑得宠溺,淡淡的道:“她有自己的办法,也从未是需要躲入别人羽翼中的弱女子。且看着便是。” 阿禄不再说话,安静的退了下去。他也很好奇,这个令自家王爷的女子,到底有和本事能够翻转此刻的局面。 百姓中的附和声让楚清唇角边上的笑容慢慢扩大,她看着文青竹,无视他那吃人的眸光,继续道:“文大人,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是否打算屈打成招,逼迫我爹爹认罪?” “哼,本大人断案何须向你一个妇人解释?”文青竹咬牙道。 楚清挑眉,不再言语,只是泛着讥讽笑容看着文青竹,等待他如何收场。 此刻,他若是执意对楚正阳用刑,无疑是应了楚清给他按下的‘屈打成招’之名,这对他的仕途之道是极为不利的。 文青竹阴沉着脸,不甘心的将红头签收回签筒。 见此,楚清才松下一口气。她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对着公堂上的白黑红三色签也是有所耳闻。 据说,白头签每签一板,黑头签每签五板,红头签每签十板。掷下五十支白头签,虽然是五十大板,打完后,皮肉白净如旧,立即可以行走。如果是掷下几支黑头签,同样是四十大板,会使犯人皮开肉绽。如果掷下的是四支红头签,受刑的犯人可就更倒霉了,不死也残废。 这文青竹一上来就对楚正阳用刑,而且还扔的是红头签,楚清如何能够不阻止? 人群中,扈博易看着楚清挺拔的背影,眼中凶光乍现,身边的管事见事不对,忙凑上前来询问。 “此女……若此次能够灭了楚家,固然最好。若是不能,此女也不能留。”扈博易充满杀机的道。 管事瞳孔微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本官可不是屈打成招,只不过证据确凿之下,堂下人犯却不肯认罪,不得不堂上杀威。”文青竹这一句想要挽回声威的解释,却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众人心中嗤笑更甚。 楚清面纱下的嘴角轻挑,问道:“敢问大人,所谓的证据确凿为何?既有证据,一一列出来便是,百姓眼睛均是雪亮,又何必用刑相逼?” “没错!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放人!”围观人群之中,有人高喊一声,立即引来众人附声。 嘈杂之声渐高,文青竹惊堂木下,却无人害怕。 在杀威棒敲打一阵之后,议论之声才渐止。 “来人,将证人带上来!” 文青竹有些气急败坏的吩咐。 片刻,便有几个全身肮脏的布衣男子被押解进来。楚清眸光移到旁坐的刘贺身上,却见他双眸假寐,好似根本不关心案件的进展。 收回眸光,她心中已有数。 几个所谓的人证跪拜文青竹后,他脸色的灰色才缓解了几分。他看向楚清,眼中之意很明显:‘楚清,你就偏偏要与我作对是吧?’ 读懂他眸光真意的楚清,淡然一笑,同样以眼神回复:‘好像是大人先无故拘押了我父亲。’ 文青竹眼皮一跳,微眯的眼中光芒乍现:‘本官定让你后悔。’ ‘彼此彼此。’楚清眸中笑意不断,只是那笑容却不带一丝温度。 “堂下之人,将你们所知道之事一一道来,不得有任何隐瞒。”文青竹对堂下几人冷笑吩咐。 “是是是,钦差大老爷,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什么也不知道啊!只是收了那楚老爷的银两,暗中挑唆百姓闹事,可为什么要如此,咱们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三人中跪在中间一人,低着头连声道。语句通畅,好似事先背过一般。左右之人,也是低头附和,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跪在一旁的楚正阳。 楚清听得脸泛讥笑,问道:“父亲可认识这几人?” 楚正阳转眸看向三人,仔细打量一番后,摇头:“并不认识。” “楚清,是本官在问案。”文青竹惊堂木拍下,厉声道。 楚清微笑垂眸,随意道:“是民女孟浪了。我只是奇怪,我父并不认识这几人,可这几人却说收了我父钱银。那请问,这些财物何在,又有何证据证明乃是我楚家所有?若是随便几个人空口一句话就能给人定罪,那也太过儿戏。还是……”她停顿了一下,玩味的看着文青竹道:“大人如坊间传言,因为向我父索要金银不成,所以恶意诬陷?” 这一次,文青竹倒是没有被楚清吓到,只是冷笑的挑唇,吩咐:“将搜出来的楚家之银呈上来。” 语毕,立即有侍卫端着四方托盘上来,托盘上还放着好几锭银子,银子侧身卧着,底部大大的‘楚’字暴露人前。 “嘶~!真的是楚家的银子?” “不会吧!楚老爷怎么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百姓的议论声,让文青竹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容,他看着楚清:“楚清,这银子上分明有着你楚家印记,更是从这几人家中搜出,若是楚家没有收买他们,又何来这些银子?” 楚清微微蹙眉,抿唇不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被难住之际,她却突然道:“爹爹你怎地如此愚蠢?既然要收买这些人为我楚家办事,为何要专门在银子下刻出楚家印记?送人之时也不磨掉,如此隐晦之事,却留下如此证据,也难怪会被抓了。” 众人一愣,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 很是好奇,为何这楚小姐突然反口,说出自己父亲的罪行。就连文青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是,他这笑容还未爬上嘴角,就突然一僵,眸光阴蛰的盯着楚清,牙齿都几乎咬出血来。 暗室中,水千流无声而笑,眼泛溺爱之光从暗室中看着楚清。 “爷,楚小姐这是……”阿禄不明所以的问。 “看下去便知。”水千流道。 “哎呀!我就说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笨的人,明明敢着坏事,却偏偏把把柄落入别人手中。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一般。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陷害嘛!” 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之后,无数人脸上顿时出现恍然大悟之色。 楚清笑靥如花的看着文青竹铁青的脸色,继续道:“大人所说的证据,漏洞百出,毫无可信程度。可是楚家在安宁受灾期间,举全家之力赈灾,却是无数人眼中所见的事实。如今,一心为民之人被人无辜陷害,今后还有何人敢再如此作为?当真是好人不长命么?若是大人拿不出更直接的证据,还请释放我父,还我父清白。” “放人!放人!” “放人!” 人群中,百姓自发而言。 声音越发蔓延,让躲在人群中的扈博易脸色难看,他恨声对身边的管事道:“这就是你说的铁证如山?” 管事吓得一身冷汗,擦着额头低声道:“这本是让楚正阳百口莫辩之事,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楚家大小姐。” 此刻,他是深刻的明白了自家老爷为什么说楚家小姐不可留这样的话了。 “老爷,那现在……”管事声颤的看向扈博易。 扈博易双眼一眯,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文青竹,眼下也只有他这个掌握着便宜行事的钦差大人才能力挽狂澜了。 砰—— 惊堂木再次落下,却没有完全止住高喊‘放人’的呼声。 文青竹脸色难看的道:“即便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楚正阳参与民暴之事,却也无法证明此事与他无关,所以人犯暂时拘押候审,今日退堂!” “大人且慢!”楚清今日是必定要带着楚正阳回家,又怎会让文青竹如此草草了事? “大人既然已经说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父有罪,又以何事将他羁押?就算是有所怀疑,难不成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我父亲强行扣押,然后再一次屈打成招么?” “没错!这官场黑暗,若是楚老板被关进去,指不定下一次见着时会变成何等模样,必须要放人!” “对!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抓人!” 楚清的嘴角在这些声音中,微微扬起,她又道:“何况,此刻大人恐怕要审的是这几个所谓的证人,到底是从何处得到这些疑是楚家的银两吧。” “楚小姐说的是!” “放人吧!” 百姓之声此起彼伏,刘贺也坐不住了,握拳在唇边假咳一声,倾身靠近文青竹,低声劝道:“大人,此刻若是不能顺应民情,恐怕会再生事端,对大人官场中的名声也是极为不利的。” 是要报复楚清,还是要保全自己的官声,文青竹在纠结片刻后,便得出了答案:“本案证据不足,嫌疑人楚正阳暂且释放。堂下三人暂时羁押,等待本大人稍后问审。” 欢呼声从百姓中响起,郦氏激动的走下来,与楚清一起扶起楚正阳,李捕头赶紧上前亲自将楚正阳身上的链锁解开。 此时,衙门打鼓被人擂响,禀报之人却来说,是扈家少爷,扈少安前来投案自首。 这一句话,让百姓惊诧,而扈博易则脸色一变,心中的不安突然升起。 同一时刻,一心想要看楚清悲惨下场的扈芙蓉,终于察觉到不对,她撩开窗帘,发现并不是熟悉的街道,反而是一片陌生的树林。 她心中一惊,正欲呼唤身边的丫鬟,却突然从窗口吊下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当场将她吓得惊叫…… “啊——!有鬼!” ------题外话------ 泱泱自个儿写爽了,就是不知道妞们有没有看爽?0。0 【010】玩死扈家,芙蓉疯了 安宁城郊,一片寂静的小树林,虽现在正值午时,烈日当空,可是这里却笼罩着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 茂密的树枝相互堆叠,挡住了方寸的天空,树林中落下的树叶腐烂成灰,散发出阴冷的味道。不时有山丘起伏,仔细望去,却发现这些山丘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扈家的马车安静的停在林中,遭到惊吓从马车中滚落出来的扈芙蓉小心翼翼的打量眼前光景,寻找刚才突然出现在马车外的鬼面,一股寒气从心头慢慢滋生。 “小小姐……”身边的丫鬟突然一扯扈芙蓉的衣衫,吓得她差点惊叫。 扭过头,狠狠的瞪向一惊一乍的丫鬟。后者在她这一眼中,吓得几乎哭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家小姐脸上的青苔癍迹似乎突然之间变得更多,而且更恐怖。 “作甚?”扈芙蓉厉声道。 小丫鬟不敢说出扈芙蓉的变化,只能颤巍巍的指着远处凸起的山丘,说出自己之前的发现:“那些土堆是是……是……” “是什么?”扈芙蓉本就有些提心吊胆,此刻见小丫鬟吞吞吐吐,更让她心中烦躁。 小丫鬟双唇颤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扈芙蓉心中一急,伸出手就在她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啊!”小丫鬟吃疼惊叫,捂着手臂,怯怯的看着自己越发恐怖的小姐。 “是坟墓啊!”小丫鬟惊恐的闭上眼睛,大声喊了出来。 她不知道,为何明明是向着衙门而去的马车,会突然出现在了郊外,更不明白为何赶车的车夫突然见消失,最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坟堆。 坟墓! 扈芙蓉心中一惊,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好似有人在身后往脖子里吹了一口凉气。 “!”扈芙蓉瞬间脸色变白,转身,身后却一无所有。 她看着那些没有人拜祭,已经长满了杂草的坟墓,那些掩盖在杂草中的墓碑已经看不清什么,只能说明,这里不仅人迹罕至,就是连新坟也没有。 “到底是谁在本小姐面前装神弄鬼?有本事就现身出来!”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迫使扈芙蓉冲着空寂的林中大喊。 呱呱呱呱—— 啊啊啊—— 一连串的异响,让扈芙蓉和小丫鬟抱头蹲在地上,天空中一片黑云飞过。扈芙蓉鼓起勇气抬头望去,见到的却是以死人腐肉为食的乌鸦。 那些落在树枝上的乌鸦,双目赤红,毛发黝黑发亮,盯着人的眼神,犹如食物一般。吓得扈芙蓉跌坐在地,嘴唇长大,却怎样都发不出声来。 “小姐……呜呜……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们快离开吧……呜呜呜……”小丫鬟跪在扈芙蓉身边,双手拼命的摇着她的手臂,此时此刻,她只能依靠自己的主人。 “对对,离开这里。”扈芙蓉被吓得有些精神恍惚,不敢再去看那树枝上的乌鸦,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离开。 可是,等两人重新站立,定下神之后,却发现,原本停在一边的马车居然不见了。 “马车呢!”扈芙蓉脸色变得煞白。 小丫鬟挂着泪痕,倚在扈芙蓉身边,牙齿打颤的道:“小姐,我们是不是撞鬼了?”否则,平白无故的,那马车怎么会突然消失。 “你胡说什么!”扈芙蓉一把将她推开,大声呵斥。她本就已经害怕得不行,这个小丫鬟居然还敢吓她,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一定要将这个小丫鬟买到勾栏院里去。 “小姐……”被推在地上的小丫鬟可怜兮兮的看着扈芙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她了。 扈芙蓉也不理会,转着身子,四下寻找着马车的踪迹。可是,四周除了阴暗的树林,还有凸起的坟包之外,再无它物。 “死丫头,你……”扈芙蓉转身,原本夺口而出的话,到了一半,却被掐断在喉管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声。 她惊恐的盯着之前小丫鬟被推到的位子,眸子缩成芒,本应该躺着一个人的地方,此刻却一无所有,几息前还在的大活人,此刻却在她身边无声无息的消失。 这样诡异的情景,让她毛骨悚然,感觉到一万只蚂蚁正在头皮上爬着。 呱呱—— 乌鸦的叫声,再次发出,让扈芙蓉抬头,眼中满是恐怖的看着那些好似紧盯着她的无数只乌鸦。 “走啊!走啊!”恐惧在心中迅速蔓延,扈芙蓉使劲挥舞这双手,想要驱走这些让她感到恐怖的红眼乌鸦。 一层淡淡的迷雾飘过,无声无息的进入精神高度紧张的扈芙蓉鼻腔之中。 可是,她却已经发狂的驱赶着乌鸦,不经意的,脸上一直蒙着的面纱落下,飘入草丛之中。 “走啊!都给本小姐滚!”扈芙蓉的双眸染上一丝血红,陷入癫狂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面纱的掉落。 突然,冷冽刺骨的阴风,再次出现,挂起她的长发,吹起她的衣袖,地上落下的树叶,被风卷起,飘入空中,让她不得不抬手遮挡着眼睛,防止风沙入眼。 风,如同来时一般,又诡异的消失。 被风鼓动的袖袍也平复下来。 扈芙蓉提着心,缓缓将挡在眼前的手放下—— “啊——!”惊恐的叫声顿时惊得树上的乌鸦乱飞,这‘呱呱’的叫声,更添恐怖。 此刻,在树林四周,突兀的出现几面悬挂在空中的铜镜,镜中清晰的倒影着扈芙蓉的模样。 只不过,她此刻并未意识到镜中的人是自己。 嘴里只是惊吓的不断喊道:“鬼鬼鬼……” 镜中的人,面目狰狞,本该晶莹的肌肤却布满青苔般的印记,双瞳里满是血色,眼球微凸,嘴唇泛紫,活脱脱一个鬼魅模样。 扈芙蓉想要转身逃去,可是四周都有‘厉鬼’挡路,当下只能在原地打转。 恐惧之中,她抬手捂面,入眼的一幕,却让她瞳孔倏地一缩,手臂上,满是青苔般的东西,让她难以抑制的尖叫出来。 扈芙蓉跌跌撞撞,冲向一面铜镜,当她的背部触碰到铜镜的冰凉时,她赫然转身,一动不动的盯着镜中的自己,犹如被人点了穴一般,此刻,她才知道,那恐怖的‘厉鬼’尽然就是自己。 掩藏在树林中的两道影子,站在树枝上,环抱着双手靠着树干,望着扈芙蓉的反应,眼里有些同情。 一黑一红两人虽说有些同情之色,可是那同情的绝不是扈芙蓉,而是同情那些得罪了他们主子的人。 楚清,看似温婉,却心如顽石。欠了她的,她不会立即不顾一切的去讨回,只是暗自记在心中,永远冷静的等待着恰当的时机,最后连本带利的讨回。而所谓的时机……并不是指老天爷的安排,而是她一步一步的布局。 这一点,随着他们跟在楚清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多,了解也越来越深。 “小姐还真是有一手,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吓唬她,恐怕最终她会被自己给吓死吧。”酒酒戏谑的看着扈芙蓉的背影,对身边的断刀道。 “嗯。”从来都是寡言少语的断刀用一个字,回答了酒酒。 这副反应,让某人气得嘴角一抽,掏出一根竹管在他眼前晃晃,颇为得意的瞟了扈芙蓉一眼:“你再如此反应,信不信我用刚才催化扈芙蓉身体毒素的药对付你?” “没有毒素。”断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冷冰冰的道。 酒酒恶狠狠的瞪着他。她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他是说他身体中没有毒素,酒酒无法催化,加速毒素的迅速蔓延。 “疯了。”突然,断刀吐出两个字。 “什么?”酒酒没有立即明白,不解的看向他。 断刀扬了扬下巴,酒酒顺势望去,只见扈芙蓉对着铜镜,居然打理起自己的头发。她的眼神涣散,没有焦距,没有害怕,也没有其他情绪。 猛地,酒酒莫名打了一个激灵,一股冷气从脚底窜出,直冲百会穴。 “小姐太恐怖了!居然算计得让一个活活把自己吓傻。”酒酒喃喃的道。 “不招惹就没事。”断刀冷冷的眷了酒酒一眼,简单几个字,说出了真理。 这让震惊中的酒酒清醒过来,不得不佩服的对他竖起一只大拇指。 “差不多了。”断刀看了看天色,提醒道。 酒酒点头,身子轻盈一跃,从树枝上飘然而下,落在地面上,并未扬起一片树叶。 她抬手,双指间夹着一粒黑色的钢珠,对准扈芙蓉背后的穴道,迅猛的射去。当钢珠击中后者之后,她身形一僵,便闭上双眼,昏倒在地。 …… 安宁衙门,楚正阳在妻女的搀扶下,百姓的喝彩中,解开手链和脚镣,站起来,无视文青竹如毒蛇般阴冷的眸光,向后而去。 正在衙役准备将那三个不知所措的‘证人’带下去时,门口处却传来擂鼓之声。 “何人擂鼓?”在文青竹一愣时,刘贺及时问道。 李捕头立马派人查探。 很快,前去查探的两人,折返一人,一跑进公堂,就抱拳禀报:“启禀钦差大人,刘大人,擂鼓之人是扈家少爷,扈少安。” 刘贺眼中闪过思索之意,不明白这个安宁城中的纨绔子弟,这个时候跑来添什么乱。 还未散去的百姓也都在窃窃私语,心想又是什么好戏要上场。 只有扈博易,不知为何,在听到自己儿子名字之时,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让他手脚冰凉。 扈少安被衙役带上堂来,扈博易眼神紧随着他,很想冲出去,将这个不肖子带走,可是,此情此景他却不能有半点冲动。 也罢,看看这个臭小子要搞什么鬼。 看到与微观百姓站在一起的楚家人,扈博易突然冷静下来,他心中期盼着儿子的突然出现,能将局面反转,破坏此刻楚家的大好局面。 扈博易要陷害楚家之事,扈少安自然是知道的。此刻,见他出现在此,心中便自然的以为,儿子是想跳出来助力一番,却忽略了楚清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笑。 “小民扈少安,见过两位大人。”一进来,扈少安就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见礼。 却没有人注意到,他浑身轻微的颤抖,还有发青的脸色,额间,还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扈少安,你堂前击鼓,所为何事?”这本该是刘贺的说辞,可如今坐在高堂上的是文青竹,自然就由他代劳。 与扈博易一样,文青竹一听是扈家的少爷,也以为是来扳回颓势,所以在语气上十分的和颜悦色。 “小,小人要要……”扈少安有些哆嗦,说话间犹犹豫豫,眼中满是挣扎之色。 “你有什么话,慢慢说来,不必有所顾忌,一切有本大人为你做主。”见扈少安此般拖沓,文青竹耐着性子说道。 扈少安痛苦的闭上眼,心中的挣扎渐渐散去,耳畔里不断回响着在含春房中,那神秘之人说的话。 不是扈家亡,就是他死。 就算扈家没了,但他只要还活着,最起码还有希望。 想到自己卖掉店铺的那些金银,都还藏在含春的房中,扈少安心中一狠,咬牙道:“小人要举报一人,暗中勾结北韩,不仅利用天灾囤积货物,还挑动难民发动民暴,以抗官府。” “哦~!”文青竹眼前一亮,就连喜色也难以抑制的爬上了双颊。 瞌睡来了送枕头,看来真是天助我也。楚家,就想如此脱身,恐怕是想得太美好了。 文青竹心中冷笑,等待着扈少安接下来的话。 可是,扈少安却又突然沉默下来。 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文青竹急躁,却让扈博易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他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必须立即去阻止扈少安接下来的话。 “此等恶人到底是谁?”文青竹耐不住,又追问了一遍。 扈博易的眸光莫名的从扈少安的身上移动到楚清身上,她面纱下的那抹讥讽笑容落入他的眼中。 突然,他眼眸一缩,失声道:“快去阻止那孽子!” 可惜,在他话出口之际,扈少安也同时开口。 “小人要举报之人,正是小人父亲,安宁扈记商号老板,扈博易!” 嘶——! 众人哗然。有惊骇,也有愕然。 文青竹脸上的表情在兴奋的瞬间僵住,愣愣的看着扈少安,没有言语。 “畜生!你在胡说什么!”扈博易一怒之下冲出人群,跨入公堂中,对着扈少安就是狠狠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嗷嗷’的叫。 这杀猪般的叫声,惊醒了呆滞中的众人,立即有衙役上去,将扈博易拉住,控制了他继续殴打扈少安的行为。 “扈少安,你说什么?!”文青竹臀下离开椅子,指着扈少安,双眼中的震惊之色还未退去。 刘贺冷眼看着这一幕,如此闹剧,他开始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搅和进去,而此刻坐在堂前审案的也不是自己。 不由得,他眼神飘向公堂便,扶着楚正阳看戏的楚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一桩桩闹剧,似乎都与这个清丽脱俗,娉婷无双的少女有关。 身上的疼痛,让扈少安心中的歉意少了几分。他和着口中擦破流出的血液,向外吐了一口,恨声咬牙道:“小人要举报的人,是扈博易。” “畜生!你说什么!居然要举报你亲生的老子,你脑中进水了不成?”扈博易被衙役拉住无法上前,只能口中大骂。 骂完之后,他又着急的看向文青竹,恳求的道:“大人,扈少安定是喝醉了,才大胆滋扰公堂,还请大人勿怪。小民这就待他回去,让他醒醒酒,好生教育。择日登门向大人赔罪。” 文青竹冷哼,对着扈家父子已经失去了耐心。但此刻,并不是把事情闹大之时,他和扈博易的目的都是为了击垮楚家,进入被扈少安如此搅乱,已经不易再生事端。 “将扈少安送回扈家,退堂!”文青竹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直接拍下惊堂木。 “大人!小人没有说谎!大人明鉴,小人是大义灭亲啊!自古忠义难两全,小人可是选择了忠心于我大楚啊!若是大人不信,可派人去扈家搜查,在扈博易书房暗格之中,还藏着他与北韩人的来往账目还有信件。” 见文青竹要退堂,扈少安急急的道。 这一番话,如连珠炮一般打出,将文青竹和扈博易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对于围观的群众来说,却是都升起了心知肚明的神色。 “逆子!孽障!你我骨肉血亲,为何要陷害于我!”扈博易脸涨如血红,气得双唇打颤。 他心中害怕,因为扈少安说的话中并不仅仅只是胡编乱造,这些年他暗中是与北韩商人做了些交易,从私底下的渠道将一些北韩没有的药材出售,换来裘皮高价卖给富贵人家。 可那最多算是一些违禁的交易,和与北韩朝廷勾结,煽动民暴,意指大楚江山是根本不搭边的。 如此重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逆子!你在这里诬蔑扈家,难不成你忘你自己也姓扈?扈家没了,你也好不到哪去。”扈博易希望能骂醒扈少安,让他改口。 可显然,扈少安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他乞求的眼神看向文青竹和刘贺,唯唯诺诺的道:“两位大人,小人大义灭亲,有功于社稷,扈家之事与我无关,还请明鉴。” 说完,又垂下眸光,不敢与父亲对视,咬牙道:“扈博易,我此举是大义灭亲,若是真个被处死了,那天底下还有谁敢像我如此这般?” “你你你……” 扈博易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很想两眼一黑直接晕倒过去。可是又怕自己真的晕了,待醒来时,全家都被押赴刑场。 堂上,文青竹面目阴沉,死死的盯着楚清,后者却不给他一个眼神。似乎不甘心,事态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刘贺则好似看戏一般,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堂下,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扈家父子的眼神更加的不善,还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蔑视。 父子两人堂上争执半天,各执一词。可是,明显扈少安的话可信度要高许多,毕竟在常人的思维你,谁会没事陷害自己老子?毁了自己原本富贵的家? 高居主审之位的文青竹,迟迟不发言语,百姓的议论之声更甚。 原本是事件中心的楚家,变成了扈家。本就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证明楚家有罪,而现在指认扈家的却是扈家之人。 “阿离,为何……”楚正阳在楚清耳边低语。 他已经看出些味来,知道眼前这一幕,女儿出力不少。只是他十分好奇,到底楚清做了什么,让扈少安听从差遣。 “父亲等着看便是。”楚清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这一次,扈家仗着勾结了文青竹,想用收买人的手段,栽赃陷害楚家。这本来是轻而易举之事,在这个时代,证据,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惜,他们忽略了一点,楚家如今在安宁城的名望。只要给楚清开口的机会,所谓的证据就无法在百姓面前站住脚,当着百姓,极为珍惜自己仕途的文青竹,自然不敢肆意而行。只能顺应民意,这也就是楚清为什么一直要逼着文青竹公审的原意。 若是私下审讯,恐怕屈打成招并不是一句空洞的话,只有公审,利用舆论和百姓的压力,才能迫使文青竹被牵着走。 “搜屋!搜屋!搜屋!”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立即引爆了全场,跟着一起高喊。 楚清眸光移动,看到隐匿在人群中的扶苏,淡淡一笑,后者狡黠的笑了笑,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 支持搜屋辨明父子二人说话孰真孰假的呼声越来越大,文青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种被百姓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十分的不好。 暗室里,水千流无声笑着,充满魅惑的眸光里光泽连连,看向楚清的眼神中,宠爱似乎更深了一分。 “爷,楚姑娘到底是如何操纵这扈家少爷的?”阿禄也不傻,自然也猜得出来,这盘棋已经不知不觉,落在了楚清的棋盘之上。 “清儿做事,不会无意为之,定是计划好了一起。这扈少安,恐怕早在那一次之后,就被她盯上了。”水千流骄傲的道。 “那一次?”阿禄好奇。 可是,水千流却不答话了。脑海里,浮现出当然楚清被扈少安胁迫,差点受到欺辱的画面,看向跪在公堂中的扈少安时,眼中多了几分冷冽的杀意。 “大人?”文青竹的不知应对,让刘贺轻声提醒了一下。 文青竹一怔,惊醒过来。望着公堂外情绪激昂的百姓,他眼中突生惧意。他为官这几个月,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自觉的,他看向官场老油条的刘贺。 后者心中微微得意了一下,又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对文青竹建议:“不如大人下令搜查一下,若是没有自然是还了扈博易的清白,这编瞎话的扈少安也好处理。若是真的搜出了什么,那自然是按照朝廷规律办事。” 文青竹眼中挣扎了片刻,最终咬牙道:“派人搜查扈家。” 当下,李捕头立即带着衙役前往扈家搜查,而公堂之上,也只得因此而暂歇,让公正严明牌匾下的文青竹得到了一口气的喘息。 不过,他想歇着了,楚清却偏偏不让他有一口喘气的机会。 想玩,她奉陪。但节奏和玩法可要按照她说的来。 “哈哈哈哈——,楚家完蛋啦!楚清我还弄不死你?我让我爹爹去贿赂那个抛弃你的男人,让他处斩楚家……哈哈哈,楚家没了,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然间,一声刺耳的尖叫冲破了公堂的上空。 那话中的内容,让众人色变,不由自主的看向扈博易,还有坐在主审位子上的文青竹。 “是,是何人在此喧哗!”暗中交易之事被捅了出来,文青竹脸色黑如锅底,面对百姓们质问的眼神,让他额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而扈博易对这声音是极其熟悉的,在那尖叫喊罢之后,他便绝望的闭眼,双腿软到在地,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 完了完了……儿子背叛,女儿也来搅局……扈博易此刻真的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两个孽畜。 不得衙役前去查看,人群后方就传来骚动。 在惊恐中,人们迅速避开,抬手捂嘴的看着那‘青面獠牙’的女鬼,从外面冲了进来。 “这是谁?怎地如此恐怖?” “恐怖也就算了,还生得如此恶心。” “哪里来的疯子,真真是丑陋不堪!” 嫌弃和鄙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楚清护着父母向后逼了一下,看着满面青苔,疯疯癫癫的扈芙蓉,眉梢挑了一下,她可不知道酒酒的那催化药,能达到如此效果。 此刻的扈芙蓉俨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都长着一层绿莹莹的青苔,五官更是狰狞无比,如那些小鬼画像一般。 “咦~!爹爹,你也在这!楚清那个小贱人死了没?”扈芙蓉的尊容一经暴露,不少人掩唇作呕。 她却毫无知觉一般,在公堂上,呆滞的转了几圈,将众人恶心了一遍,才看到自己跌坐在地,无力起身的父亲。 扈博易微微睁眼,在看清楚女儿此时的模样时,不由得瞪大双眼,向后缩了一下。声音颤抖的道:“你你你……你怎地变成这样了?” 跪在地上的扈少安,看着妹妹的模样,头皮发麻,带着哭腔的大喊:“芙蓉你的病又加重了,如此下去你还是人么?” “这是哪里来的疯妇,快把她赶下去!”文青竹抬起手,用袖袍遮面,实在是无法再看扈芙蓉此刻的模样。 “等等,我倒是对扈小姐口中之言有些好奇。”楚清突然站出来道。 文青竹一听,气愤的甩开手袖,盯着她恨声道:“楚清你又闹什么?” 楚清冷笑:“我又闹什么?我可是听见有人说要害我,害我楚家,而不惜行贿钦差大人,官商勾结啊。” 嘶——! “对啊!刚才我也听到那疯子说的话了。” “什么疯子?那是扈家的大小姐。可是以贤惠而出名的。”有人语气奚落,满嘴讽刺。 “对对对!扈家大小姐,刚才被这扈家大小姐的容颜惊吓,还真差点忽略了她口中的话。” 有人立马附和。 文青竹紧锁眉头,急急的道:“一个疯妇之言,岂可当真?” 楚清扫了一眼正在与扈博易纠缠的扈芙蓉一眼,笑道:“我看扈家的小姐还能认得出自己的父亲,她说的话又为何不能当真?还是说……大人心虚?” 文青竹面如土灰,无言以对,只能用杀人般的眼光死死的看着楚清。 楚清浑然不在意,转身面对扈芙蓉,笑靥如花的道:“扈小姐,楚清何处得罪于你?你要用如此卑劣手段来陷害我楚家。” 扈芙蓉身子一僵,转身看向楚清,眼中恨意不加掩饰的涌现出来,她张牙舞爪的扑向楚清,却被衙役用杀威棒死死拦住。 “啊!楚清,你为何还没死?我要撕烂你的脸!我要你楚家为你陪葬!为什么,为什么水公子眼中只有你,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要你死,你死了水公子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清,钦差大人收了我家的钱,这一次你一定会死的!哈哈哈哈哈……” 扈芙蓉癫狂的大笑,可是口中之语却让在座之人心中生出不同的心思。 暗室中,阿禄憋着笑偷瞄着自己的主子,而水千流则是一脸的铁青。被这样的女子喜欢,并不是什么赏心乐事。 楚清眸光清幽的看着扈芙蓉,心中暗骂:蓝颜祸水。 “狗官!” “官商勾结!” 人群中,辱骂之声开始蔓延。 文青竹脸色苍白的跌坐在椅子上,左右护卫牢牢守护,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办法。倒是刘贺显得淡定,站起来吩咐:“将这诬蔑钦差的疯妇关入疯人塔中。” 得到指令,手足无措的衙役们纷纷执行。 楚清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并未阻止。文青竹岳父是吏部尚书,位居高位,手握实权。想要以此搬到文青竹是不可能的,她要毁掉文青竹名声的目的已经到达,后面的事就是扈家了。 这时,带队去扈家搜查的李捕头已经面色凝重的抱着一个漆盒,脚步匆匆的进来。 ------题外话------ 终于解决了扈家,楚清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九溟商号如何发展呢? 【011】文大人慢走,来日方长 公堂之上,原本是审判楚正阳,结果一来二去,却变成了审判扈博易。 奉命前去扈家搜查的李捕头,面色凝重的返回,同来的还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漆盒,漆盒上挂着纯金小锁,此刻,锁已经被劈烂,显然里面之物已经被人看过。 当漆盒被呈上文青竹的桌面时,扈博易本就如土灰般的脸色已经丝毫没有血色。 百姓中,对着那漆盒议论纷纷,不时瞟上扈家父子。 扈少安此刻还未从妹妹发疯,被带走的场景里清醒过来,越是沉迷在那画面之中,他心中的惧意就越发深。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妹妹绝不会无端端的发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那这暗中之人,肯定和胁迫自己的幕后黑手是一群。 他们的手段如此恐怖,若自己不能按照他们的要求完成,恐怕妹妹的下场就是自己的明日。 思及此,他赶紧仰起头对着文青竹喊道:“大人,小人没有说谎,还请大人开恩,看在小人大义灭亲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 漆盒已被打开,李捕头也附在文青竹耳边将其中之物是什么告诉了他。 这时,扈少安的声音,让文青竹心中更添烦躁,不由得看向刘贺,让他收场。 刘贺心中嗤笑了一下,站起来道:“诸位,今日本是审楚家一案,现已查明,楚家乃是遭人陷害,所以无罪释放。至于扈家,官府要先行收押,搜集证据之后,择日再审。” 这番说辞,让文青竹眼前一亮,立即出声道:“不错!来人,将扈家父子以及相关人等暂时收押,退堂!” “威武——!”站于两旁的衙役敲打着杀威棒,催促百姓离开。 本就等着看好戏的百姓,对此极为不满,带着嘘声和戏谑的眼神,慢慢离开衙门。虽然此举,暂缓了纷乱的公堂,可是,文青竹断案无能,涉嫌受贿等名声恐怕已经无法控制的传播出去了。 楚清眸中的笑意毫无温度,看着扈家父子被带走,心中暗道:这可还没有结束。 眸光流转之间,楚清与文青竹四目相对,两人眸光在空中交汇,激起一片火花。最后,楚清盈盈一笑,收回目光,搀着父亲陪同母亲一起离开。 “王爷,咱们……”外面的人已经散去,阿禄出声询问水千流。 水千流邪魅一笑,淡淡的道:“叫人去趟疯人塔,扈姑娘对本王如此深情,若不好好报答一番,怎能对得起她?” 莫名的,阿禄打了一个冷颤,不敢看向自家王爷。心中腹诽:王爷看上去随性而不拘小节,但却不是好相与的。这位姓扈的疯女人,恐怕余生都要在噩梦中渡过。 上得马车,楚清体贴的没有挤在父母身边,好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刚坐稳,只见红影一闪,酒酒便钻入了青檐小车之中。 “这般神出鬼没的,吓死个人。”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酒酒,吓了名柳一跳,让她不由得埋怨的道。 酒酒咧唇一笑,露出整齐的贝齿,看向楚清:“小姐,照你的吩咐,慕白已经被弄出来了,被安置在城郊的庄子里。” 楚清眯眼思索片刻,向赶车的扶苏吩咐:“去庄子。” “小姐,我先去给老爷夫人禀报一声,以免他们担心。”名柳向楚清请示。 楚清颌首,名柳下了马车往前面欲行的马车而去。 酒酒望着名柳的背影,皱眉道:“小姐,为何我觉得最近名柳略微有些不同了?” 楚清微微一笑,为她解释:“因为她发现,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个有本事。若是自己再不努力学习,再不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她便会淘汰。” “她这么会如此想?小姐岂是那样的人,再说你不是安排她学习我的医术和毒术了么?”酒酒想不通。 楚清转眸看向她,嫣然一笑:“你还不如名柳了解我。我是这样的人,无用之人我不会留在身边,或许会给予优渥的生活,却不会给予信任。名柳如此,你亦如此。她之所以开窍,那是因为她自知自己如何学习医术和毒术在短时间里都无法超越你这个师父,而要习武,我身边已有你和断刀,显然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按照我之前教予她的,多看,多想,学会分析,学会看透事物本质,也学会知一言而明三步。” 车外,名柳已经返回,站在路边,目送楚正阳的马车离去。 酒酒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喃喃的道:“她从你言中的意思,去完善后顾之忧,就是所谓的知一言而明三步?” 楚清微笑颌首。 “小姐何时发现名柳的改变?”酒酒又问道。 楚清挑唇:“那日与文青竹之约,名柳多番言语,都让我感到她最近的进步。” 酒酒垂眸抿唇,深思片刻后在名柳向青檐小车走来时,认真的看向楚清:“小姐,酒酒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属下之间有良性竞争,楚清是赞同的。存在危机感,也是她本身的观念。所以,对于酒酒的保证,楚清眼带笑意的轻轻颌首。 “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先回去了,嘱咐你要早些回家。”名柳上车后,便对楚清禀报。 楚清点头之间,马车已经开始前行,向郊外属于楚家的庄子而去。 这位于郊外的庄子,本就是一个楚家商号曾经的合作商,因为货款不够,抵押给楚家的。地契拿在手中许久,楚正阳也并未真的对此地用心,一直荒废着。 前段时间,楚清在整理家中账目时,发现此处,便向父亲索要过来。 这地处郊外,却又隐蔽幽静的小庄子,很得楚清欢心,觉得是个静养的好去处。如今,却不想第一个入住之人,居然是慕白。 被陌生人带到此处的慕白淡定自若的坐在房中的椅子上,暗暗打量四周的环境。屋外的脚步声不时传来,让他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也罢,且就看看是哪位贵人费尽心思,将我从大牢中捞出来,又为何要如此这般。”慕白洒脱的喃喃自语,却恰巧被站在门外的楚清听入耳中。 转眸思索,楚清收回脚步,转身去了庄子的另一间厢房,对酒酒又吩咐了几句。 盏茶时间过后,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外面的光线顺着门的缝隙照了进来,落在慕白身上。 门外站着的彪形壮汉,让慕白皱了皱眉,心中一突。 “慕白先生,我们主子有请。”徐冲站在门外,抱拳说了一声,便侧开身子,等着慕白出来。 慕白抿了抿唇,站起身,轻弹衣衫的灰尘,昂首挺胸的走出房间,立在徐冲身边:“劳烦带路。” 徐冲不再言语,将慕白领入楚清所在房中。此刻,房里茶香四溢,房中立着一块屏风,阻挡了视线。 慕白目光先是落在屏风上,那山水烟雨图,笔笔如神,此刻却吸引不了他,他的思绪都落在了屏风后面依稀可见的侧影上。 “先生请坐。”徐冲站在门口,淡淡的道。 慕白一怔,视线从屏风上落回屏风前面的一桌一椅上,椅子是上好的雕花楠木,桌子也是同款,上面放着一杯热茶,丝丝茶香从缝隙中飘出。 走过去,从容而坐,慕白端起热茶,也不说话,好似专注的垂眸品茶。 徐冲离去前,将门带上。房间里神秘人的安静,让慕白思绪翻转,凝眸思索,对方将他带来此处的意图。 沉默,接近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慕白手中的热茶微凉之后,屏风后面才缓缓有人声传来:“慕白先生倒是镇定自若。” 这是一道极为好听的女声,而且听上去年纪并不大。可是,语气中却透露着丝丝老练。 眸光一闪,慕白放下手中茶杯,双手放于膝上,坦然的道:“姑娘既然费尽心思将慕某带来此地,又好生款待,自然不会威胁慕某性命,性命无忧,又担心什么呢?” “慕白先生果然是真洒脱。”这番回答,让楚清唇边绽放出无声的笑容。她向来,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姑娘过奖。”慕白语出从容的道:“只是,慕某不明白,慕某有何德何能,累得姑娘如此这般。” 这是在询问楚清的目的。 楚清笑了笑,也没有故意绕弯子,直接道:“慕白先生脑袋里装着的东西,我很欣赏,也很希望慕白先生能离开官场,留在我身边帮我。” 慕白一愣之后,仰头长笑。 待笑声止住之后,他才自嘲的道:“慕某一个榆木脑袋,姑娘要之何用?某本就不是官场之人,去与留都无关紧要。姑娘高看于我,宁慕某心怀感激,只不过,在下实在是平庸得很,怕是帮不了姑娘,还请姑娘将慕某放了。” “慕白先生似乎对上一任的东家,有些不满。”楚清笑道。 慕白落寞的摇了摇头:“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楚清无声而笑,又问:“若慕白先生不愿留下,又该何去何从?” 被问去处,慕白微扬着头,眸底思绪翻涌,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回到老家,从此守着几亩薄田,恬静度日罢了。” 屏风里,沉默了片刻。楚清才淡淡的道:“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先生的才华?” “才华?”慕白垂眸摇头,笑容中满是苦涩。 “不过是一朝不遇良主罢了,先生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若就这般轻易放弃,那我还真是看不起先生了。”楚清的声音如丝绸般,缠绕于慕白心间,让他本已沉寂的心湖,再生涟漪。 给了慕白一些思考时间,楚清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动摇,趁热打铁的道:“我花力气将先生从狱中救出,已经足显诚意,还请先生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好考虑一下。” “姑娘留慕白在身边,是为何事?”半晌,慕白抿唇问道。 楚清傲然一笑,站起身来,面对屏风外的慕白:“自然是带着你在另一片领域,开疆辟土,创千秋功业,留名万世。” “姑娘相信慕白有此能力?”慕白看向屏风,眼中有些怀疑。 楚清坦然的道:“现在或许还没有,却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我看重的是你的潜力和天赋,我愿相信你能成功,就看你是否相信你自己了。” 慕白眼中光泽一闪,站起身,对着屏风抱拳躬身:“慕白见过主子。” “你倒是爽快。”楚清点头微笑。 慕白无奈一笑,姿势不变:“楚姑娘话已经说到此,若慕白还一味推让,就显得矫情了。” “你知道是我?”楚清声音中带有一丝诧异,从屏风后款款走出。 慕白看着绝世佳人聘婷而出,一丝失神之后,笑道:“慕白深居内府,在外并无什么名气。能从大牢将我救出,且是位年轻女子,想来想去,慕白也只想到在狱中有一面之缘的楚小姐了。如今,亦是慕白主子。” 那日,楚清离开之后,他便察觉到此女不俗。如今,居然演变为如此状况,既然眼前的女子有着雄心壮志,他不如就跟在他身边看看,这样一个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子,能够走到哪一步。 “你很不错。”楚清由衷的颌首。 这让慕白有些苦笑,自己明明比眼前少女虚长几岁,可是在她面前却如晚辈般,战战兢兢。难不成,这就是书中所言,有些人天生便具有的不怒而威的气势么? 楚清和慕白在房中又谈了一炷香时间,直到日头西落,才从房中出来。望着血红的余晖,楚清心中豪情万丈。 将慕白收为己用,无疑对自己的开疆辟土来说,又添一大助力。 “慕白,金银楼的事,就看你的了。”楚清盈盈笑着,看向身边退居半步而立的男子。 慕白眼中难掩惊喜,当下抱拳,向楚清保证道:“属下定不负主命。”他怀中,藏着一张地图,他想不到在那鬼泽之中竟然还有另一番天地。 楚清微微颌首,将九溟商号大本营的基地建设交给会规划之人,她是十分放心的。“过几日,我会将穿越沼泽的工具图纸,还有金银楼主体分部的图纸交给你。” “只是……”慕白有些迟疑:“修建的银两……” “不急。”楚清神秘一笑,意有所指的道:“过几日,自然会有银两送来。” …… 驿馆内,众人噤若寒蝉,不敢靠近,那正在喷发的‘火山。’ “都给我滚!”文青竹挥手咆哮,让本就离得三尺远的仆人们,离得更远。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文青竹,还有贴身的护卫。 “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看本官的笑话么!”文青竹怒火中烧的吼着,根本就不管眼前之人是谁。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垂下眸光,走出屋外,站在门口处,不让人进入。文青竹是他们的姑爷,他的命令,他们自然会听。但文青竹的表现,在自家老爷问起之时,也会如实汇报。 心中的火气无从发泄,文青竹在房中踱来踱去,望着门口站着的两道如门神般的人影,他逐渐清醒过来。 我不能如此返回建宁…… 文青竹眯着眼,脚下的步伐放缓,走到房中的椅子上坐下。 他这一趟钦差之行,是他的岳父,也就是兰亭知花费不少周折,给他拿到手的。为的就是让他顺利赈灾之后,拿到功勋,积累政绩,为将来的青云之路铺就基石。 如今,他名声有亏,手中无半件功绩,就这般回京,别说如何承受龙颜大怒,恐怕就是岳丈大人那一关,他都过不了。 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文青竹心中的怒火渐渐平复下来。 要如何做呢? 文青竹眸底沉思,搓着手指,慢慢思考。 或许……我可以将错就错。 文青竹眼前一亮,心中有个主意在慢慢滋生。 这突来的奇思妙想,让他兴奋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掌心中,嘴角勾出一道冷漠的微笑。 “如今,扈家窝里斗,女儿也疯了。我何不如借机就将这个案子扣在扈家头上?如此一来,我这一趟赈灾之行,也查出了民暴的幕后黑手,算是大功一件,返回建宁都城,也有脸去见岳父大人。而且扈家乃是安宁首富,家中财产丰厚,我下令查封后,说不定能中饱私囊一番,这样在京中打点关系的走动,也不像之前那么拮据了。” 文青竹自言自语的说着,越说心中的想法就越确定,越想,就越觉得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不由得,想得入神的他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却根本没有注意一直潜伏在房梁之上的黑影,悄然离开。 黑影在夜空中迅速闪过,最终落在楚家梨园里。 断刀得到允许后,进入楚清房间,将梁上所见所闻,都一一禀报给楚清。 轻抿一口清茶,楚清听完断刀的汇报之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想得倒是很美,只可惜他这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 断刀眼中闪过疑惑,但是他的性子又让他不会像酒酒那般开口询问。 楚清品茶不语,断刀心中憋着问题想要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一旁伺候的酒酒看不下去,主动为他解惑。 “你这个死木头,在你回来之前,小姐就让徐冲带人悄悄的去把扈家的银库给劫了。那文青竹此刻才想到要贪墨扈家银子,恐怕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仓库。” 呃…… 断刀脸上出现错愕的表情,难以置信的看向楚清。 此刻,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只是,小姐这是早就料定文青竹会如此想,所以快人一步么? 似感受到断刀心中的众多疑惑,楚清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他:“你家小姐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此勾结外贼的大罪,抄家灭族是一定的。我只不过不想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流入仇人之手,还不如趁他还未动,我将这些银子留下来,做些有意义的事罢了。” 断刀嘴角一抽,他第一次感受到楚清的脸皮之厚。 “小姐怎知文青竹一定会定扈家之罪?”断刀闷声问了一句。 “德性。”楚清挑眉,吐出两个字。 德性? 断刀不解。 楚清只得解释:“文青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如今他和扈家勾结陷害楚家一事已经曝光,若是他不处置扈家,那只会坐实了这个罪名。你说他在自个的官声和扈家的死活面前,到底会选在哪一方?” “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的官声了。”酒酒接话道。说完,还白了断刀一眼,好像在暗讽他为何如此愚笨。全然忘了之前她也是懵懵懂懂,最终还是名柳‘一语道破天机’。 那时,她不得不承认楚清的话,名柳这个小丫头,已经今非昔比了。 断刀不理会酒酒的挑衅,垂眸沉思了一下,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楚清微笑点头,站起来,眉宇间已经染上一缕倦色。 见楚清要休息,断刀的目光赶紧避开,问道:“小姐还有何指示?” “这边的事已经差不多了,你继续去完成之前交代的事。记住,那些选出来的苗子,背景一定要干净。”楚清淡淡的道。 “是。”断刀应声后,转身离去,不再继续逗留。 酒酒望着断刀离去的身影,对楚清道:“小姐,最近断刀是否也有了些变化?总觉得他如今再执行你的命令,已经没有那么抗拒。” 楚清转眸看向她,盈盈一笑:“你这心思倒是敏锐。” 断刀的变化,她岂能不知?事实上,当日在山寨中,她收服浮屠卫之后,断刀对她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伺候更衣。”楚清走向内室,吩咐。酒酒赶紧跟了进去,为楚清更衣铺床。 夜,平静而过。 白日的喧闹和跌宕起伏的闹剧,丝毫没有影响到夜的宁静。 翌日,天色微凉,官府门前的告示牌,就贴出了最新的公示。 公示的内容,大致是说通过钦差大人彻夜未眠的审问,扈博易终于承认了勾结北韩,妄图扰乱大楚秩序,还准备诬陷楚家等罪行。拥有便宜行事的文大人,当下就做了决断,判扈博易死刑,抄没扈家,扈少安举报有功,免去死刑,被判流放。 告示一经贴出,整个安宁城都开始沸腾起来。 有骂扈家无耻的,也有为楚家鸣冤的,更有大部分失望。明明是一场好戏,如今却没了,怎能叫人不感到郁闷。 不少人心中雪亮,都知道这是钦差大人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一时间,数不清的揶揄目光投向了钦差大人暂居的驿馆之中。 白日,扈家父子被押解游行,不少百姓准备好了馊水伺候。楚清并未去赶这趟热闹,而是安于家中,听着徐冲的汇报。 “主子,从扈家一共搜出了五万万两黄金,三十万两白银,还有一些玉器宝石,慕白先生还在统计之中。” 楚清满意的笑得两眼微眯,点了点头。之前,她用含春搭桥,引扈少安上钩,暗地里低价收购了扈家的商铺,如今把这些钱财一收,倒是一点本钱也没有花了。 至于扈少安为何反水?楚清不过是对他撒了一个小谎,让他以为自己中了毒,被药物控制。以扈少安的为人,在自己性命和家人面前,他的选择也毋庸置疑了。 说白了,楚清布下的这盘棋,算计的就是人性。 她洞悉了局中之人的性情,不声不响的将他们安排在不同的位子,一步步推着他们走到自己希望的棋格上,最终爆发的效果自然是十分惊人的。 扈少安如此,扈芙蓉如此,扈博易如此,文青竹亦如此。就连,在这一次中表现得事不关己的刘贺,同样被她算计在内,不知不觉的将他推到了文青竹的对立面,替他选择了官场的阵营。 只要刘贺在任一天,他这次的态度就无法被兰亭知接受,压迫之下,他只能站到兰亭知对立的阵营里。如此一来,楚家在安宁的发展便有了保障。 “留了多少残羹给钦差大人?”楚清笑道。 徐冲‘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留下了一千两白银。” 楚清嘴角一抽,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铁塔壮汉,心中腹诽:真狠。 “主子,可是徐冲做错了?”见楚清不语,徐冲忙问道。 楚清微微摇头:“无碍,就算只留下一两银子,文青竹也只敢闷声吞下去,不敢声张。” “这是为何?”徐冲不解。 “小姐!我回来了。”这时,跑去看热闹的酒酒红影一闪,进入了房间中,也不管徐冲在旁,便噼里啪啦的说道:“小姐,外面可热闹了,你都不知道多少脏东西被百姓往扈家父子身上招呼,而那对父子嘴里被塞了核桃,有口不能言,真是滑稽极了。” 楚清莞尔,看向徐冲:“这就是理由。因为文青竹比谁都怕这件事继续闹大,比谁都怕深查此事。所以,这次抄家上报上去的银两多少,他都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找个合理的理由编造一番,平息此事。但,注定他要被不少官员怀疑中饱私囊了。” 说完,楚清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有文大人背黑锅,她又怎么好意思不出手呢。 “徐冲你去安排一下,在扈少安流放的路上,解决掉。”楚清淡淡吩咐。她知道自己的观念已经开始转变,在这样的王朝里,民主是不存在的。法律很多时候并不是维护自己的利器,所以有些麻烦,还有人命,她不会姑息,更不会产生不必要的怜悯。 “酒酒,今晚,我们去送扈老爷一程。”楚清站起来,盈盈笑道。 …… 深夜,白日里被游街的扈博易,挣扎着睁开双眼,浑身的疼痛和酸臭味道,让他难以忍受。 突然,光影的微动,让他察觉到来了人,扭头一看,却看到在牢门的外面,坐着一个戴着斗篷,掩盖全身的人。 是什么人,能在这个时候进入大牢之中?还如此闲情。扈博易心中疑惑。 斗篷下藏在阴影中的嘴角微微一勾,悦耳的女声传来:“扈老爷果然是心智坚韧之人,今日受辱,却依旧清醒,没有半点失神。” “楚清!”扈博易瞳孔倏地一缩。 笑容加大,楚清继续道:“扈老爷就要上路了,楚清特意来送你一程。你放心,扈家的店铺今后楚家都会好好经营下去,扈家的万金千银,我也会善加利用。当然,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希望扈老爷一路好走。” “你!”扈博易被楚清悠扬婉转的语调气得无法开声,心口如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哦!对了,扈老爷子女双全一向是宁人羡慕的。如今,扈小姐安居在疯人塔中,而扈少爷也被判流放,扈老爷也该放心了,至少血脉未断不是?” “楚清!”扈博易捂住胸口,胸口的衣衫大起大伏,恨不得撕烂眼前之人。 楚清的笑容多了几分邪魅,继续缓缓的道:“只是流放之路,路途遥远,不知道途中是否会遇到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说起来,我真是为扈少爷的安全担忧,可怜扈老爷劳碌一生,不仅连送葬的人都没有,就连血脉也不能留下。” 噗—— 一口热血喷洒出来,落在牢房中的稻草上,扈博易双眼赤红死死的盯着楚清。 楚清幽幽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扈老爷放心,接管了扈家财物,待扈老爷西去之时,楚清定会上香三柱,烧些买路钱给你。” “楚清!我要你死!”扈博易用尽力气吼出,心口积压的淤血喷涌而出,这死不瞑目的声音还未消散,便见他双瞳涣散,无力的倒在了稻草堆里。 楚清的步伐未变,酒酒看向她,只见到她嘴角上的冰冷笑容。 …… “什么!扈博易死了?”文青竹惊得起身,又跌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道:“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就什么事也没了。” “大人,扈家搜查出来的银子只有一千两。”护卫低声禀报。 “一千两!”文青竹失声道。“怎么会只有一千两?” 护卫不语。 文青竹面色铁青,目光呆滞,看着前方久久不语。 明日就要返京,要让他拿出这样的成绩去面圣么? ------题外话------ 文大人慢走,咱们来日方长,你可以努力往上爬哟~!o(n_n)o~ 【012】清儿,本王要走了 奉旨赈灾的钦差大人,昂首挺胸前来,却灰溜溜的趁着夜色离开,尽管如此,暂时安置在路边凉棚里的难民们,还是冷着眼送了他一程。 文青竹离开安宁的消息,传到楚清耳中之时,她正在陪着父母喝茶聊天。酒酒说完之后,她放下茶杯,笑得冷漠,并未表态。 “阿离,这一次如此得罪文青竹,以后可得小心了。”郦氏也放下手中茶杯,有些担忧的看着女儿。 她知道女儿已经不同,更不会为文青竹这样负心的男子暗自伤神,可是却担心得罪了官府中人,会为女儿带来不利。权势阶层,郦氏比楚清更有体会,她亲身经历了那些权贵袭人的日子,明白劝和钱,到底谁更厉害。 郦氏并不担心文青竹,只是担心他身后的靠山,会对楚清不利。 “母亲无需忧心,女儿晓得的。”楚清嫣然笑着,安慰母亲。 楚正阳此时也开口笑道:“你呀,也别小看咱们家女儿,惹上你女儿的人,恐怕下场难看。” 郦氏的笑容中,还有一丝勉强。 楚清见状,故作娇态的对楚正阳撒娇:“爹爹,您这是夸女儿呢?还是骂女儿是母老虎?” “噗嗤~!”郦氏被楚清成功逗笑,掩唇笑罢后,对她道:“你这丫头,你爹爹疼你都来不及,如何会骂你?” 楚清嘟了嘟嘴,嘀咕:“我看爹爹最疼的是母亲才是。” 郦氏双颊绯红,羞恼的瞪了楚清一眼。 “哈哈哈哈哈……都疼都疼。”楚正阳见妻女这般,心中满是幸福。得妻如此,独女如此,他一生足矣。“你们娘俩都是我心尖尖上的肉。” 郦氏被这父女两人弄得一片羞色,身后的丫鬟和嬷嬷都掩唇轻笑,真真有着大风大浪过去之后,平静中的温馨。 “为老不尊,怎地在女儿面前如此说话。”郦氏娇嗔,埋怨的看向楚正阳。 “爹爹只是吐出心中之言。”楚清立即笑着帮腔。 楚正阳大笑:“还是女儿知我心啊。” 郦氏无奈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神似的父女二人:“真是拿你们父女没办法。” 楚正阳和楚清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浓浓的笑意,深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这个家,真好。 不经意的,楚清心中响起了这句话。 望着溺爱而不失威严的父亲,柔美中带着祥和的母亲,楚清感到自己的心,被缠绕着一丝丝暖意。上一世,所缺失的亲情,在不知不觉中,在这一世偿还,让她得意品味。所以,她必定不顾一切会好好珍惜,好好保护。 从郦氏房中出来,楚清向自己梨园方向而去。 “小姐……”酒酒欲言又止的看向楚清。 “有话便说。”楚清淡淡开口。 酒酒抿了抿唇,下定决心道:“明日王爷就要离开安宁了,你不去送送他?” 楚清脚下步伐微顿,交错舞动的裙摆无声静止。她垂眸,想着酒酒的话,却不言语。 水千流要返回楚国都,建宁城,她是知道的。 他曾告知过她离开的时间,也曾开口,希望她能够相送。 只是,楚清心中却有些犹豫,自从水千流坦白了对她的感情,而她自己确定无法回应之后,就不想再让他生出误会,可是,若是不去,她心中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整个人闷闷的,憋得慌。 去,与不去? 楚清心中还没有与答案,没有给酒酒答复,楚清继续前行。只是此刻的步伐之间,少了几分之前的轻灵。 楚清不答话,酒酒自然也不敢妄自猜测她的心思。只是在心中叹道:看来王爷的追妻之路,遥遥无期。 回到梨园后,楚清一个下午都是浑浑噩噩,做事情总是容易分神。最终,她烦了,索性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好好休息一番。 落下纱帐,她这一觉就睡到了月上枝头,星空密布的时候。 睁开眼,望着床顶,楚清如深潭般清幽的眸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的安静,让她有些不适应。“名柳,酒酒?” 唤了两声,却无人回应。 楚清眉头微蹙,穿上鞋子,走出内室,发现房间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而她贴身的女婢,名柳和酒酒都不知道跑去哪了。 好在,楚清也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没有人服侍,便自己穿上衣衫,发髻不会梳,便给自己扎了一个最简单的辫子,搭在肩上。长发自然而垂,安静的靠在楚清胸前,一直延伸到她的腹下。 夜里,她只是在白色的里衣外,穿了一件白色锦绣长裙,腰间系上同为白色的腰带,本就聘婷的身姿更显飘渺脱俗。 收拾好之后,她走出房间,她很是好奇,为何两个丫头同时消失在她房中。 刚走出门廊,步下台阶,屋顶上便飞来一片碎瓦,落在楚清脚边,变得更碎。 楚清回眸,房檐上,若隐若现的一角白衣,让她挑了挑眉,向后退了几步,看清楚屋顶上的情景。 “看来我屋里丫鬟的无故失踪,是因为王爷的缘故喽?”望着坐在屋顶独自寂寥饮酒的水千流,楚清戏谑的道。 只是,今夜的水千流看上去心事重重,他并未与楚清争辩,只是有些落寞的无声而笑,盯着手中的酒壶口边缘,淡淡的道:“清儿可愿陪我一起喝酒?” 水千流的反常,让楚清微微蹙眉。心中也放弃了一贯以来,两人相处的模式。抿了抿唇,她脚下步履生风,施展着沾衣幻影,上得房顶,坐在水千流身边。 也不说话,楚清拿起散落在他身边的酒壶,对着嘴就倒了一口,入嘴的液体,却让她一愣,不解的看向水千流。 水千流笑得不加掩饰,宠溺而不舍的看着她:“清儿就以水代酒,陪我吧。”他眼神中隐隐缠绵,他记得上一次两人屋顶上喝酒时,她被酒呛到的情景。 楚清眸光闪动,笑道:“说是陪你喝酒,又怎好用清水作弊?” “清儿真的要陪我喝酒?”水千流眸光莫名的闪动,看着楚清。 “自当奉陪。”想一想,从她穿越至今,身边的男子似乎有意无意的也帮了她许多,眼下他心情不畅,自己陪他坐一会,喝点酒也是正常的。 水千流看着她,久久不语。最后,他嘴角上的笑容渐渐加大:“好,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说完,他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楚清。 楚清眼神落在那圆形的壶口边缘上,迟疑了一瞬,接过。她并未直接喝下,而是仔细的用手袖擦了擦之前水千流碰过的地方,然后才仰头倒了一小口。 望着她的动作,水千流嘴角抽了一下,却未说什么。 “咳咳。”咽下口中的液体,楚清虽然不适的咳了两声,却发现这一次的酒并无上次的辛辣,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口感细腻,润滑。 “这酒挺好。”楚清将酒壶递还给水千流。 “这叫桂花酿。”水千流接过,不像楚清那般,直接仰头倒酒。 清澈的酒液顺着壶口倾泻,形成一道弧,最终落入水千流的口中,没有一滴溅出。 楚清看着他,不言不语,等他喝下酒抹唇之后,才道:“你似乎不想回京。” 水千流身子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笑容中多了些苦涩,他没有直接回答楚清的话,却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逍遥王爷,为何要伪装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楚清并未答话,她确实很好奇。因为逍遥王,这个爵位是世袭王位,在大楚,这样的世袭王爷,都是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这样的制度,是大楚第一代皇帝所创,后世一直遵守。 为何这样,这也是避免皇室手足相残的悲剧。 而那些外姓封王,手握一定实权的,却没有皇室血脉,要是燃起兵祸,那就是谋逆,会被口诛笔伐。 不过,在这一带皇帝在位中,并未出现异姓王,可见,他对自己的江山有多谨慎。 正是因为此,所以楚清一开始以为水千流如此伪装的目的是为了避免上面那一位的猜忌,以免府中遭祸。 可是,现在看他的表情,却似乎另有隐情。 “我听坊间传闻,当今圣上十分宠爱逍遥王。而逍遥王也仗着皇上的宠爱,成为京城一霸,人人头疼却又不敢招惹的存在。”楚清答非所问的道。 水千流仰头大笑,那笑声中的情绪复杂,就连楚清也只能辨出其中一两味。 “皇上伯父疼爱我是不假,只是他的疼爱却让我望而却步。”水千流笑得莫名:“成为纨绔子弟,是我父王临终遗愿,所以就算是装,我也要装下去。” “为什么?”这一下,楚清是真的好奇了。天底下,哪有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纨绔的? “不知道。”水千流垂下眼眸,敛去眸底的光泽。 突然间,楚清看着水千流,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寻找过答案,而是当他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却放弃了继续深查。 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让他如此? 楚清不知道,或许水千流此刻也并不完全的清楚。 但是,她却知道的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陪着这个男人喝酒。 从水千流手中夺过酒壶,楚清再饮了一口桂花酿。桂花的香气,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包裹着她的呼吸。 “来,你我共舞一曲。”水千流突然拉过楚清的手腕,将她带入空中,松开手。 楚清一惊,脚下的沾衣幻影立即运用起来,稳住差点掉下去的身形。 水千流畅快的一笑,却惹来楚清恼怒的一瞪。两人从空中翩然落下,今夜都是一身白衣,没有繁琐的发髻,亦没有多余的饰品,纯净得不染尘埃。 “清儿,你好美!”水千流惊艳的道。手中抓住楚清手腕,用力往上一抛,楚清轻盈的跃起,在惊诧中以水千流为轴心,在空中画了一个弧,衣袂翻飞,轻如云烟,薄如羽翼。 这一次,水千流并未再带着楚清而动,两人脚步换移之间,身影虚幻,好似在对打,又好像是在翩翩起舞。 远处,藏于梨园月门之外的假山中,名柳和酒酒透过假山的孔洞望去。 那院中的‘飞天之舞’让两人眼中都迸发出惊艳之光。 “我就说小姐和水公子最为般配了。”名柳嘀咕着,声音中难掩骄傲。 酒酒眼中很是赞同,可是一想到小姐对王爷那不冷不淡的态度,又愁眉苦脸的道:“可惜,小姐心中有心结,不肯答应王爷。” 名柳眼中凝出怒火,咬牙切齿的道:“都怪那文青竹,让小姐伤透了心。才变得如此,不再相信男子之言。”她自然而然的把一切罪责都归结在文青竹身上。 “可怜了咱们家王爷。”酒酒无不惋惜的道。话音刚落,她又道:“不过,若不是文青竹悔婚,恐怕小姐和王爷之间也不会相识了。” 名柳赞同的点头:“说的也是,被退婚,总比嫁给那个人渣好。” 月,藏于云层之中,天色变得更暗—— 第二天,天一亮,楚清便早早起身。简单梳洗之后,便坐在青檐小车离开楚宅。 安宁城外的官道上,全身黑甲的飞云骑整齐列队,冷峻肃穆,在他们的保护之中,一辆奢华却不失贵气的马车停放在中间。 车前,两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并行而立。它们身后的马车,车顶向四边倾斜,最高顶上,镶着一颗明珠,车檐下,黑底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四爪龙纹,龙目怒瞪,皇室威严淡淡蔓延。 马车,是用最昂贵的紫檀木,榫卯连接之处,都有玉石和金箔镶嵌,仔细看去,就连木头上都雕刻着花纹。 龙诞香,从马车的缝隙中溢出来,与空气纠缠在一起,慢慢延伸开来。 车上的人,静默等待,直到一辆青檐小车出现在视线之中时,车上的人,才伸出一只如玉般,精心雕琢过的手,撩开窗帘一角。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让人一看难忘。 青檐小车无视飞云骑的存在,直接奔着华贵马车而去,而飞云骑也不阻拦,反而让开道路,让青檐小车靠近。 当两辆风格完全不一样的马车,并排停在一起后,一只芊芊素手撩开窗帘,露出了楚清绝色而清丽的小脸。 华贵马车上的窗帘被彻底拉开,露出的人影,却让楚清眼前一亮。 脸依然是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可是,却多了些淡淡的妆容,这些脂粉涂在他的脸上,并不显得女气,反而增添了他的妖邪,将他身上谪仙的脱俗掩饰。 第一次,楚清觉得男人化妆也能倾国倾城,没有娇媚之感,反让人觉得邪肆霸气,张狂不羁。 从来不束的墨色长发,此刻被高高束起,用紫金冠固定在发顶,金色的苏流分别搭在两边,让他变得神秘而尊贵。 身上的白衣也换成了紫色的宽肩窄腰长袍,深紫的锦缎上,用金银线绣着花纹,处处显得矜贵,不容亵渎。 这一刻,楚清明白了为何他化身为水千流时,可以不遮不掩,不怕别人戳穿他的身份。因为,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真的无法将一白一紫两个不同的形象,当做是同一个人。 甚至五官,在这样不同的装扮下,都变得陌生。 “原来传闻逍遥王喜爱脂粉,擅于男子妆容,并非是误传。”楚清由衷的笑道。 水千流挑唇,笑容充满了邪肆与张狂:“我本名赵晟颢,清儿可记住了。”清泉过石般温润的声音,也变得微微沙哑,而霸道。 说罢,他拿出一块紫玉雕琢而成的椭圆形玉佩,递过来:“这件小玩意,清儿留着可好?” 楚清并未立即接过,她眸光在玉佩上凝了两秒,上面的蟠龙让她微微一笑:“这种皇家之物,楚清留在身边,恐怕只会惹祸上身。” “清儿会怕?”水千流笑容未变。 挑了挑眉,楚清伸手,接过那紫玉,入手之感,温润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楚清没有值钱之物送与王爷,只能赠言一句,一路平安。” 水千流丝毫不在意的笑道:“有清儿挂念,已经足够。” 他曾让她唤自己阿颢,可是,她却固执的称呼他为公子或者王爷。如今,他也不再逼迫,他愿意等,等到她愿意如此称呼的一天。 望着在飞云骑的护送下,离开的华贵马车,楚清手中握着紫玉,眸底沉思。水千流这次突然返京似乎与她有关,她并不确定,但是她却能感受得出这个男人如果可以选择,真的很想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或许,他化身于江湖,纵情山水,为的,就是偷得那一时的欢愉吧。 …… 楚,京城,建宁城 作为南楚皇都,建宁城的规模远大于安宁城。其繁华程度,也不是安宁城一个商贾之地可以媲美的。 它,更多了三分贵气,一分皇家之气。 曾有人形容,大楚建宁城,人声鼎沸,挥汗如雨,城中车马多如牛毛,随便见着的都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 可见,建宁城有多繁华。 “逍遥王的马车来了,快让开!” 人群中,突然传来惊恐的高喊,原本拥挤寸步难行的大街上,人们瞬间分向两边,不管是否会增加拥挤的程度,都要留出中间供马车行驶的通道。 人人脸上,都带着惊色,被吓哭的小孩,也被父母抱在怀中,捂住嘴,不让出声。 长鞭落地之声由远至近,空旷的主干道上,先是出现一骑黑马,马上之人全身包裹在黑色铠甲之中,手中挥舞着长鞭,那十几尺的鞭子,被他抡圆,随着他的奔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久居建宁城的人都知道,这是为逍遥王开路之人,若是有人不慎退得慢了,被长鞭打个正着,也只能咬牙承受,无哭诉之门。 街边的一处茶楼,一个丫鬟望着那长鞭黑马从眼前而过,激动的转身对坐在室中,沉静抚琴的白衣女子道:“小姐,是逍遥王的马车。” 琴弦拨动中,戛然而止。那最后走调的音符暴露了女子内心的激动。 丫鬟掩唇轻笑,看向自家主子:“前阵子听说逍遥王出城玩耍,小姐郁闷了许久,如今可算是把人盼回来了。” “多嘴。”白衣女子轻斥,面纱下精致端庄的五官,却浮现淡淡的红晕。 小丫鬟偷笑,也不拆穿小姐的羞意,让开位子,让白衣女子走过来。 桑悠倾衣袂翻飞间,不行而至。站在窗台前,无视街边百姓脸上的惧意,只是痴痴的看着那华贵的马车带着大队黑甲骑士呼啸而过。 小丫鬟守在一旁,望着桑悠倾的背影,依然不解。为什么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小姐,会看上这个京城第一恶的纨绔王爷呢? 车中的人,并未察觉到桑悠倾的视线,车队不带停留的离开,向皇城方向而去。 剪秋水眸里浮现淡淡的失落,桑悠倾抚琴的心思已全无,对身边的丫鬟淡淡吩咐:“收拾一下,回府吧。” 小丫鬟心中叹息一声,走过去收拾小姐的爱琴。有的时候,她真是不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在知道逍遥王离京之后,她每日都要来到这临街的茶楼雅室之中,默默守候,只因为这里是进入建宁城的必经之路。 可是,盼回来了又怎么样?她总觉得逍遥王和小姐之间是很难有交集的,或许,逍遥王根本就不知道小姐的心意。 …… 皇城外,守在进宫大门的侍卫,在遥遥看到逍遥王府的标志之后,立即单腿跪在地上,恭迎逍遥王的驾临。 逍遥王,是整个皇城,唯一一个可以不必检查,可以直接坐着马车到达内苑的人。或者说,他是整个大楚唯一有此权力的人。 这是皇上的荣宠,尽管没有人知道,皇上为何会如此没有原因的宠爱一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马车没有片刻停歇,直入皇上的寝宫。 整个时间点上,皇上已经下朝,在御书苑里处理国家大事。而这个御书苑,也是皇上多年来个人的寝宫。 “陛下,逍遥王爷回来了。”年事已高的大内总管,也是大楚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脸色的喜色怎么也挡不住。 正在举笔批阅奏折的大楚皇帝显仁皇帝陛下,赵琮,抬起头,一双龙目,不怒自威,天子气概就算没有身上金色龙袍的承托,也表露无遗。 天禧难掩脸上的激动,看着皇上。而赵琮也立即放下笔,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这时,一道紫色身影从外面不经通报便闯了进去,大咧咧的走向龙椅前,从桌子上端起赵琮的参茶就饮了起来。 如此不敬,却并未让赵琮露出不满的表情,反而带着宠溺的看着他。 喝完杯中之茶后,水千流才放下杯子,对着赵琮笑道:“皇帝伯父,阿颢回来了。” “回来就好,这一趟玩得可尽兴?”赵琮亲切的走过去,拍了拍水千流的肩头,应该说是赵晟颢的肩头,眼带慈祥。 赵晟颢撇了撇嘴,索然无味的道:“本来还不错,结果路上听到些闲言碎语,便将心情破坏了。” “什么闲言碎语?”赵琮拉着赵晟颢走到一旁坐下,部分长幼也不分尊卑。 “说是皇帝伯父派了一个无作为的贪官前去赈灾,是向要剥削百姓的钱粮。我皇帝伯父心系天下,怎会是那种人?”赵晟颢眉宇间满是怒色,好似因为有人说了赵琮的坏话,而生气一般。 赵琮龙目中眸光一冷,将这件事记在心中,却露出笑容宽慰赵晟颢:“阿颢不必生气,江山大了,自然会有很多闲言碎语,你也不必当真,开开心心,逍遥一世的活着最好。” “这是自然了,有什么事能比得上玩更重要?”赵晟颢嬉笑。 赵琮微微颌首,望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眼中有些恍惚。 …… 皇宫之外,是皇亲国戚所居住的皇城,皇城之外便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内城,内城之外才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也是建宁城中占地面积最大的规划之地。 内城之中,吏部尚书的府邸,暂时还没有自己府邸的文青竹,只能暂居在此。这样的情况,无疑让他心中的自卑感更多了几分。 书房内,文青竹跪在书桌前,他的泰山大人,吏部尚书兰亭知端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文青竹偷瞄了一眼岳父的脸色,那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的模样,让他心中漏跳几拍,不祥的感觉包裹全身。 他回到建宁,还未来得及向吏部述职,更还未将赈灾之行的详细经过,写成奏折送达天听,就先将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自己的老丈人。 他知道,这一次他搞砸了,如今就想着如何弥补,如何不让龙颜大怒。 文青竹从未想过隐瞒兰亭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有所隐瞒,那些保护他的护卫也会如实的将一切报于兰亭知知晓。如此,他还不如自己说。何况,他如今正是需要依仗岳父,需要他这个深谙官场之道,大权在握的老大人指点谋划之时,他不想这一次的赈灾之行,成为他仕途中的污点,更不希望影响到他的青云路。 “哼!废物。”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女婿,兰亭知怒斥了一声。 当初,是看他出身寒门,却能脱颖而出,折下状元的头衔,才华相貌都不差,才想到将家中待嫁许久的女儿嫁给他,没想到才第一次独立处理事情,就给他惹下一个大篓子出来。弄不好,他这个举荐之人,都会受到牵连,让皇上不悦。 文青竹身体一颤,抿唇不敢多言。此刻,他可不敢再触怒岳丈。 兰亭知心中后悔,自己一生阅人无数,却不想在自己女婿上却看走了眼。闭上双眸,他懒得去看这个碍眼的东西。 “事到如今,你也只能求功过相抵了。既然扈家没了,那就把一切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去,至于收受行贿,没有证据,也就是被人嚼嚼舌根,风头过了也就没事了。但是,从扈家抄没出来的银两实在过于难看,你想办法补一些进去,全数呈交朝廷,然后就说与扈家合作的北韩之人,见事情败露,便偷偷转运了一部分财物离去,待你发觉时,为时已晚。” 兰亭知闭着眼将补救之法说了出来。 一听,要自己倒贴钱进去充当扈家财产,文青竹脸色一变,苦着脸道:“岳父大人,小婿何来银两添补啊!” 兰亭知怒哼:“你一个大男人,还想不到办法凑钱么?还要我这个老丈人帮你想办法?简直无用之极。” 顿时,文青竹被吓得噤若寒蝉,扑在地上,不敢答话。此刻,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不敢再触怒自己唯一的靠山。 “滚出去!别在我这里碍眼。自己好好想想如何将银两补足,如何写好明日早朝的奏折。”兰亭知说完,冷哼:“你可是这一甲的状元,不用老夫教你如何写出深情并茂,激昂顿挫的奏折吧。” “小婿会写,小婿会写。”文青竹的头几乎贴到了地板之上,心中有苦难言,整个人如针扎一般很不舒服。 “那还不滚?”见文青竹还跪在地上不动,兰亭知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扔在他身边的地板上,溅出来的热水,落在他的皮肤上,顿时变红。 忍住皮肤上的火辣,文青竹弓着身子向后退去:“小婿这就滚,这就滚。” 唯唯诺诺,哪里还有当初刚中状元之时的意气风发,还才华横溢。 直到文青竹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兰亭知都还在不断摇头,深感后悔,不该因为女儿的年龄过大,而匆匆忙忙把女儿嫁给他。 走出书房的文青竹,抬手擦拭脸上的水渍,触碰之下,疼得他抽气。 望着月色,他心中苦闷非常,进入官场后才知道一切都并非自己所想那般容易。就是眼前这件事,他都感到无力而为。 “难道只能向娘子求救么?”文青竹喃喃自语。 ------题外话------ 啃我吧……啃我吧……我已经很肥了……(打滚卖萌求订阅) 【013】悲催的文青竹 吏部尚书府中 内院深处,有一个独立的院子,这个院子里,有侧门直接通向外面的街道上。这里,便是兰尚书为自己的爱女和女婿准备的宅院。 在女婿文青竹还未有府邸时,他们将暂居在此。 从兰亭知书房中郁郁而出,文青竹向自己的院落而去。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妻子怒斥丫鬟的声音,让他望而却步。 刁钻刻薄的声音,从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传出,文青竹忍不住皱了皱眉。 妻子兰明玉相貌端庄,出身名门,可以说应该是男子梦想中想娶的妻子类型,可偏偏有一副恶脾气,疑心重,善妒,说话还十分刻薄。 若不是知道她的人,光是听她说话,真以为是市井俗妇。 文青竹叹息摇头,眼里满是苦涩。 当初,他放弃绝色的楚清,除了因为兰家的权势之外,也是因为兰明玉静而观赏也是不错的,有着当初的商贾之女楚清没有的那种官宦气质。 可如今…… 楚清那张清丽绝美中不失妖娆的脸,浮现在文青竹脑海之中,让他心中又爱又恨。 他摇头,将脑中的影像挥出去,房内妻子训话的声音已经渐息,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努力展示出气宇轩昂的一幕,向那亮灯的屋子走去。 再不情愿,此刻也只能求她了。 推门而入,文青竹最先看到的就是两个跪在地上,黯然抹泪的小丫鬟。而他的妻子,此刻正坐于梳妆台前,卸下自己头上的那些珠钗翡翠。 “娘子,我来帮你。” 文青竹露出儒雅的笑容,走过去,站在兰明玉身后,温柔的帮她将头饰卸下。 铜镜中,夫妻两人看起来,倒是十分的举案齐眉。女子端庄秀丽,偏偏一双眼睛生得极为妩媚,多了几分不同的妖娆风情。男子温润儒雅,器宇不凡,才华横溢。怎么看,都是男才女貌的一对。 “今个怎地如此懂事了?”丈夫的刻意示好,让兰明玉很受用,刚刚训斥奴婢后,板着的脸,也柔和了许多。 说话间,她向身边服侍的丫鬟投了一个眼色,丫鬟们会意,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几息功夫,房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文青竹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并不理会丫鬟的去留,只是眼泛深情的看着铜镜中的妻子,弯下腰,将自己的脸贴到她脸颊旁,柔声的道:“娘子,你真美。” 女子,都喜欢心爱之人赞自己美貌。 兰明玉难得的露出娇羞的一幕,垂下眸光。 见她如此,文青竹趁机将双手环住她的腰,张口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嗯……”难以抑制的声音,从兰明玉的口中溢出。 她动情的模样,让文青竹暂时忘记了她犀利、刁钻的一面,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向身后的雕花大床走去。 芙蓉帐下,春意浓浓。 一个时辰后,帐内已经恢复平静,只有轻微略喘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帐中充斥着欢愉后的味道。 兰明玉白玉般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粉红,香汗淋漓,依偎在丈夫的怀中。“有事就说吧。”同为夫妻,她怎会看不出身边人心中有事? 文青竹一直等着妻子开口,可是真的开口了,他的脸上却飞快的闪过一丝尴尬。 他的沉默,让兰明玉从他怀里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文青竹才露出歉疚的眼神,将自己安宁之行说了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岳父的提议,他需要钱去添补扈家抄家的亏空。 至于楚清……在兰明玉面前,他当然是将其撇清。变成了,这个前未婚妻因为不满他之前的作为,又想和他再续前缘,被他严词拒绝之后,所以故意针对他,害他此次镀金之行,挫败。 如今,他深陷两难境地,若是拿不出钱,就要承受圣上怒火,而他自己却没有这些钱财。 兰明玉安静的听他说完,久久不语,让文青竹心中忐忑。 片刻之后,她才幽幽开口:“你对那楚清,可还有一丝留恋。记住,可不要骗我,你知道后果的。” 文青竹心中一凝,有些心虚,可脸上却镇定无比,甚至有些恼怒的推开妻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我对她有意,又岂会取消与她的婚约?当初我们两家的亲事本就是父母做主,我与她岁数相差近五岁,一直都是把她当妹妹。如今,我看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兰明玉被他推开,也不恼怒,只是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窥视他这番话的真伪。“当真?” “娘子要信我。”文青竹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伸出手,将妻子又搂回怀中。 兰明玉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眼中的情绪看不出任何端倪。片刻后,她露出笑容,声音平静的道:“好,我信你。” 文青竹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事情算是搞定了一半,剩下的就看妻子的意愿了。他可知道,她这位妻子陪嫁之物可不算少。 “娘子,那你看……” 兰明玉久久不说接下来的话,让文青竹心中又提了起来。 兰明玉挑唇冷笑,从文青竹怀里坐起来,拿起里衣穿上,淡淡吩咐:“去打水给我洗脚吧。” 文青竹眸底闪过一丝阴霾,却也只能讪笑着爬起来:“是,为夫这就去打水给娘子洗脚。” 没有直接的拒绝,那也就是答应了。文青竹咽下心中的屈辱感,将承受的这些,都转嫁在楚清身上。 夜,如此过去…… 天色微亮,夜雾还未散去,公鸡打鸣的那一刻,内城中各府各院的轿子便向皇城深宫出发了。 御史台,御史大夫周公明坐在自己的轿中,闭着眼,养着神。轿身有规律的摇晃,正好让他在上朝前补个眠,养好精神。 建宁城中,从入城的城门开始,便有一条八丈宽的直道穿过外城、内城、皇城,直达皇宫的乾阳门。 这是建宁城的主干道,也是朝圣之道。 周公明的轿子刚从支道拐入直道时,却突然停下,轿身的静止,让他睁开了眼,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情况,便听到一声凄厉无比的呼喊声。 “大人,求您为小民做主啊!” 周公明皱眉,他是御史,主要职责就是监察朝廷,监督百官操守和失职。并不是京畿的府尹,也不是九门提督,管不了这民间的冤情,为何这轿外之人要向自己喊冤? 莫不是找错了人? 正如此想着,便听轿外府内的小厮道:“你找错人了,我们大人是御史,你若要告状,可去九门提督府门前击鼓鸣冤。” 小厮的应对,让周公明捋了一下胡须,赞许的点了点头。 “小民要找的就是御史大人周大人,听说周大人铁面无私,不畏强权,也只有您才能为小民做主了。”拦轿之人声泪俱下的道。 轿外小厮迟疑,而周公明捋着胡须的手也顿了一下,思索片刻,伸手将轿帘撩开。“你有何冤情需要告到御史台?” 小厮见自家大人出面,忙接过手,将轿帘撩起。 此刻,周公明才看清楚跪在轿前的人。此人年纪不大,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体上还有些不深不浅的伤口,看伤口愈合的情况,应不是新伤。 “大人!”见到穿着二品大员官服的周公明,跪地之人眼前一亮,捧着手中白底血字的状子,向前跪行了几步。 轿前的侍卫拔刀拦住,却被周公明挡下。 他看着跪地之人,眸光落在他手中那卷白布之上:“你要告官?”眼前这个人思绪清明,又知他身份,那么拦下他轿子的唯一可能性,那就是这人所告的对象,九门提督和京畿衙门都管不了。 “是!小民要告的就是这一次奉旨赈灾的钦差文青竹文大人。”跪地之人一脸悲愤的道。 “文青竹!”周公明有些诧异,这个吏部尚书的女婿,今年春科的新科状元,他自然是知道的。 “就是他。”跪地之人将手中的状纸递过头顶。 周公明身边的小厮双手接过,递到周公明面前。后者,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只是,他并未立即打开,只是看着那告状之人,警告的道:“你可知道,状告朝廷命官若查出是诬陷,将要担当的罪责?” “小民知道!但小民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小民不怕查。”告状之人跪在地上,目光坦诚的与周公明对视。 周公明微微点头,终将手中的状纸打开。当一一行行鲜血写成的字迹,进入他眼帘,那其中的内容让他双眸倏然一瞪,心中了然。 …… 金銮大殿,百官分行而列,如众星拱月般将高坐大殿上的那位人上人烘托而出。 赵琮端坐在黄金龙椅上,头顶夜明珠的清辉淡淡洒下,君王之威不用话表。 此时,文青竹站在大殿之上,他的折子已经递交上去,由天禧公公转交给显仁皇帝,赵琮的手中。 奏折,自然是按照兰亭知的指导写下,这一次文青竹已经心知,大功无望,就只能希望功过相抵下,皇上能够记得他的辛劳。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的奏折还未递上去之前,赵琮就因为赵晟颢的话,而派人进行了调查。更不知道,在今日上朝的路上,楚清安排的告状之人也拦下了御史大夫周公明的轿子。 忐忑中,文青竹感到自己额间的冷汗从鬓角上滑落。 赵琮看完奏折之后,久久不语,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继位成楚皇几十年,所积的威严是有的,至少,在他还未大病不久于人世之前,他有信心很少会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 “文卿,此次赈灾……” “启禀皇上,微臣有本禀奏。” 敢在朝上打断楚皇话的人,只有监察朝廷的御史。 “周爱卿,何事禀奏。”赵琮也不生气,收回了欲说的话,看向从班列走出来的周公明。 文青竹心中暗恨,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开口,却好生生的被周公明打断。 站在文臣班列里前五的兰亭知耷拉着眼皮微动了一下,一抹幽幽的眸光有意无意的扫到周公明身上。 周公明似有所感,微微扭头看了兰亭知一眼,后者收回眸光。 “皇上,这就是臣的折子。”周公明从袖口中掏出今早上朝路上,得到的血状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 白底红字,鲜红的字迹,让朝上的众大臣,都将疑惑、猜疑的眼神投向了它,窃窃之声,纷纷响起。 天禧公公连忙快步从上而下,捧过血状,看了周公明一眼,转身返回。 赵琮接过血状,将其打开,一目十行的快速阅读完上面的内容。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也没有感到惊讶。 默默观察着天子脸色的周公明暗暗皱了皱眉,垂下的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旁人并不知道,在赵琮面前的桌案上,并列放着三本奏折。 一份,是来自文青竹,一份来自于安宁太守刘贺,而最后一份,则是周公明刚刚呈上的血书。 赵琮淡淡开口:“文卿。” 文青竹身子轻微抖了一下,这胆怯的模样落入身边并肩而立的周公明眼中,让他眼底泛起淡淡的嘲讽。 “微臣在。”文青竹躬身。 赵琮威严的龙目,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安宁太守刘贺所呈关于灾情的奏折里,提及一位姓楚的女子,提出了人痘接种术挽救了无数人性命。而这楚氏的父亲,也在这次灾情之中出力不少,为何在你的奏折中没有字言片语?” 文青竹奏折中,只是提及了在赈灾途中顺便解决了民暴幕后黑手扈家之事,丝毫不提楚清的功劳。 “陛下……臣……臣以为……”文青竹眼珠乱转,心中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以为什么?”赵琮声音沉了一下。 “臣以为这些不重要……”文青竹的声音说到后面,已经低得难以听闻。 “不重要?”赵琮的声音突然变了一下。 文青竹立即吓得跪在地上,口中不断重复:“臣有罪,臣有罪……” 兰亭知细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这个女婿在官场上的智慧,完全没有在学问方面那般七窍玲珑。 先不要说镀金已经无望,恐怕还会受到惩罚。就是自己想用功过相抵来解除此事,也已经无用了。 兰亭知不同于文青竹,他伴君多年,深知赵琮的脾性。见他如此发问,便知道这件事,他私下已经进行过调查,想要瞒天过海已经是不可能。 那份血状的内容,恐怕也与这次文青竹赈灾之事有关…… 兰亭知眸光微冷,再一次看向周公明,眼中若有所思。 …… 安宁城,楚家 “小姐,圣旨到了。” 酒酒脚下生风的从前院赶到梨园,见到正埋首于案前,提笔不知在画些什么的楚清,便急急说道。 楚清手中正在绘画的笔微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又继续将后面的几笔继续画完。 酒酒伸了伸舌头,走过去,来到楚清身边服侍。小心翼翼的将楚清绘制好的那些她看不懂的图纸,进行整理。 白色的宣纸上,绘制着奇怪的图形,好像是建筑,又与常见的建筑用图不符。有一些,图纸,又是构造精小的物件,却都是从未见过的。 酒酒一边整理,一边好奇的打量。 等到楚清将手中的画笔放下之后,她才将桌上还有些余热的茶水,端到楚清身边:“小姐,喝些茶吧。” 楚清微微颌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眸光落在那些墨迹未干的宣纸上,满意的微微点头。接过酒酒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绕开书桌。 这书桌,还是在五日前,才备上。 梨花木的书桌和书架,也让楚清的闺房多了几分与众不同。 “哪里来的消息?”楚清突然问道。 酒酒一愣,才想起刚才自己进门前说的话。忙解释:“建宁城里传来的消息,对小姐进行褒奖的圣旨已经出京,不日便会到达安宁城,只待宣布之后,小姐之名便会天下皆知。” 酒酒说完,便仔细看着楚清的表情变化,却见她如早已料到一般,不见半分激动。 当日,小姐安排真灾民当街拦轿,阻止文青竹的隐瞒。可是,她又是如何知道这圣旨的事? “小姐,你好像一点也不兴奋?”酒酒好奇问道。 楚清盈盈一笑,转眸看她:“即是已知之事,又何必兴奋?圣旨,只是早晚而已。” “小姐为何总是料事如神?”酒酒眼中满是佩服。 楚清微笑摇头:“我并非神仙,又怎会事实料事如神?” 酒酒偏头皱眉,好似不信。 楚清也懒得与她解释,有些东西,很难解释清楚。 “小姐,你可知那文青竹的下场?”酒酒又道。 楚清唇角微弯,清幽的眸看向远方。 文青竹心胸狭窄,这一点,从上一次见面,她设计打了他闷棍后,就已经知道。这一次,他在安宁吃了如此大亏,又怎会罢休? 所以,楚清早就料定他是不会将自己提出人痘接种术,救难民的功绩穿报给朝廷。 为了不使自己付出的辛苦付之一炬,楚清才暗中派没有得到朝廷救济的灾民上京告状。 “嘻嘻。”酒酒掩唇轻笑:“要是他知道那拦轿之人,是小姐派去的,估计会气得吐血三升。” 楚清微微一笑,眸光清澈的道:“我可没有造谣生事,只不过送葛大叔上京,为他准备好状纸罢了。” “文青竹可是被皇上罚了一年俸禄,又被暂停公职,在家中闭门思过半年。出来后就去翰林院报道,管理书籍去了。”酒酒兴奋的笑道。 “只是如此?”楚清微微皱眉。 知晓楚清心思,酒酒安慰:“小姐也别太介意了,那文青竹的岳父是一品大员,又是手握实权之人,他开口求情,皇上也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 “这些,我倒是知晓的。”楚清倒是没有过于失望,她虽不在官场仕途,却也知道其中的一些猫腻。之前的那一丝惊讶,也只是她并未想到这兰亭知的面子,皇上要如此照顾。 “这些,都是纨绔王爷派人传来的吧。”楚清玩味的看着酒酒。 酒酒嘴角一抽,心虚的撇开眸光,憋着笑不说话。 圣旨下达地方,宣旨的钦差自然是先要到安宁太守府上,待与刘贺通过气之后,才会通知楚家焚香摆案,准备吉时接旨。 等楚家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一收到消息,楚正阳便来到楚清的小院里,与她商量接旨之事。 来时,楚清正巧忙完当日之事,坐在院中新移植的梨树下烹茶,偷得一丝清闲。见父亲前来,便起身迎接。 “爹爹来了。” 楚正阳被楚清迎到桌边坐下,后者为他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爹爹试试女儿的手艺。”她说得玩味,却带着浓浓的自信。 楚正阳端茶轻抿,茶香在口腔中四溢,让他通体生香,精神大振。让他忍不住赞道:“好茶!” 说罢,又觉得自己形容不当,楚正阳又补充道:“茶是好茶,但这煮茶之人的手艺也是绝佳精湛的。” 楚清轻笑,又给父亲放下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爹爹真是会取笑女儿,你明明知道我这煮茶的功夫,也不过才学了半月,哪里比得上那些深谙茶道的大师?” 楚正阳赞许的微微颌首,楚清这种荣辱不惊的态度,是他最为满意的。他虽是商人,却并不被金钱所左右,身上的儒雅之气比起读书人来说,一点不差。自然希望自己的子女也能够有一份好气度。 以前的楚清,更多的是娴静温婉,而如今的楚清,在温婉之中,却暗藏着惊天的锋芒。 “阿离应已经知道了吧。”如今,楚正阳可一点也不敢小巧这个女儿的能力。 楚清嫣然一笑:“昨日已知,爹爹今日已经接到刘大人的通知了么?” 果然如此。楚正阳眼中出现明了之色。 “刘大人却已经派人来通知了,明日辰时三刻,圣旨便会到达咱们家。” “爹爹可准备妥当?”楚清并不清楚在这个时代接旨所需要的准备,只知道这对于任何一个家族都是莫大的荣耀,想来排场和规矩应该不会小。 楚正阳没有半点为难的点头:“这些阿离不必担心,为父会准备好一切,你只需着以正装接旨便可。” 次日,辰时一到,楚宅门前就积满了许多百姓,都想一睹圣旨。 楚家门口,青石板上被清扫得洁尘不染,漆门也被擦拭干净,正堂里,香案摆好,楚家人上下都桌着新衣,站在堂中,恭迎圣旨的到来。 楚清站在最前面,与众人一起望着大门,心中有些无语。早上天才微亮,她就被酒酒和名柳从网上挖起来,沐浴更衣,又焚香,还一口早餐都不能吃,离辰时还远远不到,便站在这里等待了。 皇权,在这个时代,还真是让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无聊等待中,楚清在心中感慨。 “圣旨到——!楚家接旨——!” 辰时三刻一到,洪亮的声音就由远至近传来。 “安宁楚家之女楚清积善醇朴,德惠广济,赫赫功劳,皆以在目,朕念其蔼,大义可嘉,特封为六品诰命,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钦此!” 六品诰命虽然不是什么高品,却已经让楚清以后在遇到六品及以下朝廷官员时,无需跪拜。相对的,她今后的婚事就需要上报朝廷,受朝廷管束了。 “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接了圣旨,楚清对这被朝廷接管的婚事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她这辈子没打算在与任何男子发生牵连。 她更看重的是六品诰命的身份,还有赏赐的真金白银。 从扈家得来的银两,大部分都投入了鬼泽金银楼的建造中,如今她真是缺钱的时候。有了朝廷赏赐的这些金银,对她的发展布局来说,自然是极为有利的。 至于那百亩的良田,她会交给楚正阳派人打理。农业,她是不怎么熟悉的。 “楚老爷,楚小姐恭喜了,恭喜了。从今以后,楚小姐可就是朝廷的诰命夫人了,有官品在身啊!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可真是为咱们安宁人争气了。” “这是楚小姐应得的,她可是为了咱们冒险试药啊。” 宣旨的钦差一走,围观的群众便开始围住楚家父女二人,各种恭维,祝贺之声不断。 同一时刻,在南楚北上的建宁城,兰尚书的府邸里,专门修建给姑爷和小姐小楼中,正在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房门紧闭,丫鬟家丁还有护院们,都远离了是非之地。 房中,文青竹跪在地上,兰明玉坐在他身前,嘴里喋喋不休,前者只能偶尔回个一句半句,十分憋屈。 “文青竹,你可真是有出息啊!我爹爹费心费力,为你讨来的好差事,却被你如此糟蹋,不仅自己没有收益半分,还连累我爹爹丢脸扫面。” 兰明玉骂得累了,端起桌前一杯茶水,入口润桑。 茶水一入口,又被她吐了出来,将整只茶杯直接扔在文青竹身上。杯子狠狠砸文青竹胸口上,茶水立即浸湿了他的前襟,好在茶水早已经凉了,否则恐会受伤。 “这是什么茶,难喝死了。”兰明玉根本不在乎丈夫此刻的狼狈,厌恶的道。 文青竹忍着胸口传来的生疼,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娘子说得是,这茶不好喝,我们以后不喝了便是。” 兰明玉冷哼:“真是看不出来,你一个堂堂的状元,居然会在栽在一个丫头的头上。” 文青竹眼角狠狠的一抽,咬着牙没有回话。他承认,这一次是栽在楚清的手上了。事到如今,他又怎会不知道这件事其中,楚清出力不少? 自然,他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但却认定是楚清搅了他的好事。 “你怎地这样没用?”兰明玉恨其不争的道。 “娘子,我……”文青竹眼中带怯的看向兰明玉,说句实在话,他不敢得罪这位妻子。不光是她本身就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还有她那个位居高位的爹。 文青竹的眼神,让兰明玉烦躁中带有一丝不忍。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他的丈夫,他的才华曾经让她心倾不已。夫妻那么久,又怎会没有一丝真感情? “那个女人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兰明玉冷淡的说了一句。 “!” 文青竹抬起头,眸光错愕的妻子,似乎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是何意。 兰明玉并不看他,只是冷笑,眼底泛着讥讽之意,那深入骨髓的讥讽,似乎是针对这远在安宁城的楚清。 “阿嚏——!” “小姐,是否着凉了?” 轻微的喷嚏声,让名柳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转身回里屋拿出一件披风为坐在窗边的楚清。 楚清微微摇头,窗外凉风并未让她觉得冷意,她开玩笑道:“许是有人在骂我吧。” 名柳掩唇轻笑:“哪里会有人骂你?恐怕是有人在想你吧。” 楚清转眸看向她,挑唇笑道:“你家小姐我招人恨是真的,想我的人倒是没有。” “那逍遥王爷呢?”名柳偷瞄着楚清的脸色,状着胆子问道。 楚清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也不在乎名柳的试探,浅笑道:“你这话儿,让人觉得突兀好笑。我与逍遥王之间不过是君子之交,朋友之仪。且不说思不思念,就算真的如此,又有何妨?” 听着这番话,名柳眼底浮出淡淡的失望,又不死心的追问:“逍遥王对小姐的心,我们这些旁人都看出来了。小姐如此聪明,又身在局中,反而感觉不到么?” 不是感受不到,而是她无法回应。 楚清淡淡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问:“那些挑选出来的人,可都安置妥当?” 名柳也是识趣之人,点点头答道:“已经按照小姐吩咐,将人都安排在老爷给的庄子里,断刀在看着他们。” 楚清微微颌首:“如此,明日我们便到庄子走一趟吧。” 【014】京城来的癞蛤蟆 晨曦穿破云霄,洒在大地上,未散的夜露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清新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将坐落在山腰坝子上的小庄子围绕。 楚清的青檐小车马蹄声回响在山间小道上,渐渐向那雾气渐散的庄子接近。 徐冲带着浮屠卫跟着慕白按照逍遥王,也就是水千流所提供的线索和地图已经去寻找鬼泽中的那片世外绿洲,庄子中只剩下断刀和这些从难民中挑选出来的孤寡之人。 还未来到近处,便听到隐约的声音传来。 名柳撩开帘子,露出娇俏的小脸,看向庄子,扭头看向身后安坐的楚清:“小姐,他们一大清早就在喊什么?” 酒酒坐在楚清身边掩唇轻笑,名柳没有习过武,不知道也正常。于是便在楚清的默许下,给她解释:“定是断刀在训练他们习武的基础。” “习武?”名柳思索了一下,看向酒酒:“他们如今的年龄还能习武么?” 酒酒点了点头:“寻常功夫自然是不行了,但是小姐要的并不是武林高手,而是能利用各种手段完成任务的刺客。所以若是他们能够挺过严苛的训练,还是能练就一番本事的。” “刺客!”名柳看向楚清,眼神中有些恐惧。她年纪不大,又从小在楚家这样的小环境中成长,即便跟着楚清改变了不少,却不能像酒酒那样,对一些事理所当然的接受。 楚清淡淡笑道:“刺客,可不是单指杀人。”其实,这个时代的刺客,在某种意义上,更接近现代的特工和间谍,只不过如今并未对这个特殊的行业进行系统的划分罢了。 刺客,还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死士。 楚清,想要成就大事,她的身边就必须有一批死忠的死士,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也是保命的契机。 越融入这个时代,楚清就越发感觉这里比她之前生存的年代更加的危险。她之前所在的时空,多少还有着法律和社会舆论的约束,而在这个地方,则是权势凌驾一切之上。 “哦。”名柳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并未穷追不舍的追问,如今她已经明白,很多事需要自己想明白,而不是凡事问人。 马车渐行渐近,车厢内的交谈刚歇,便到了大门前。 赶车之人自然是扶苏,平日里他也呆在庄子上,跟着训练,夜晚便回到楚宅,跟在楚清身边学东西,天色还未亮又再赶回庄子。今日,只是因为楚清要前来,所以他才晚到了。 将马车挺稳,扶苏跳下车,双脚稳稳着地,没有片刻停留,就跑上台阶,拍响了门上的铜门环。 酒酒接着跳下马车,转身扶着楚清出来,三女都站在马车旁后,紧闭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一个五官平凡的头从里面探了出来,看到是扶苏,便将大门打开。没有了门扇的遮挡,在马车旁站立的三人也暴露在这人的眼中。 他看到楚清,眼中一亮,激动的单腿跪在地上,一手五指微曲垂直触地,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喊道:“主子。” 眼前这绝美的少女,不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更是一生都要效忠的主子,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起来吧。”楚清颌首。 下跪之人应声而起,恭敬的侧身站在门边,垂首垂目。 楚清拾阶而上,裙摆摇曳翻飞,在她路过那人身边时突然停下,转眸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姓王名汉。”王汉抬头响亮回答,目光没有一丝斜视。坦诚而自然。 断刀对他们的第一课训练便是要学会,除掉身上的怯懦。这也是楚清对他们的第一个要求,她并不需要身边有一群有着本事可是却自卑自贱的下属。 点点头,楚清收回眸光,继续朝里走去。 待一行四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后,王汉紧绷的双肩才松了下来,这时清风一吹,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背上的湿润微凉,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偷偷看向那道纤细聘婷的背影,王汉想不通,为何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眼神中会给人那么大的压力,与她对视那一息功夫,就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楚清寻声来到庄子上的空地边,不大的空地里,二三十个的青涩少年,正在断刀的训练下,表情肃穆的训练。 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让楚清不由得皱了皱眉。 “停!”楚清的靠近,让断刀停止了训练,转身看过来。 “小姐。” “主子。” 断刀和训练的少年们都对着楚清行礼,断刀漠然的五官,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从那些少年眼中,却不乏有许多激动和感恩之色的流露。 楚清颌首,免了众人的礼。 “断刀要倒霉了。”名柳小声的靠近酒酒道,可是语气中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酒酒疑惑的看向她。 名柳灵动的大眼一转,低声解释:“我虽不懂刺客的训练,但仔细想想也知道,要想悄无声息的完成任务,除了要高人的本事之外,就是要学会伪装,变得平凡,平凡得让人忽略。可是,现在咱们小姐看到的是一群脸上刻着生人勿进,就差说着我是刺客的断刀了,这岂不是和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酒酒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名柳。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能看到这一步。难怪小姐说名柳变了,进步很大。 楚清走到众人前的台阶上,与断刀并立,后者忙退后一步,凸显出楚清不可侵犯的位子。 清幽的眸光环视一圈,她突然一笑:“大家都是有着潜力之人,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楚清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托付,却也希望诸位在训练之余,想想训练的目的为何,要如何才能更好的达到目标。” 说完,她不再理会垂眸思索的众人,看向断刀问道:“另外那批人呢?” 当初在浮屠卫寄居的山寨中,她决定建立九溟商号时,就吩咐断刀分别搜集两批人,一批就在眼前,而另一批她需要亲自训练的人,却还一直未见。 断刀的思索被楚清打断,他抱拳回答:“小姐没有安排,他们便暂居在西院之中。” 楚清点点头:“如此,你继续训练,我过去看看。” “小姐。”楚清欲走时,断刀突然低声开口。 楚清顿足。 断刀眸底露出认真的光芒:“小姐刚才之言,断刀会仔细想个透彻的。” 楚清嘴角微牵,拾阶而下,带着三人向西院而去。 西院里,十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都无聊的居于其中,见院外走来一行人,都纷纷站起身,看向来人。 等楚清的模样清晰的倒映在他们眼中之后,他们才醒悟的跪在地上,声音不齐的喊道:“主子。” 楚清看着眼前的五男五女,见他们眉目清秀,透着灵气,都是些机灵之人,心中满意的点点头。 “从今日开始,你们之中的男子便跟着另一批人进行早上的训练,下午则回到这里,由我亲自训练。女子,则由我身边的大丫鬟酒酒训练,下午同样也由我来授课。” “是,主子。”十人没有异议的回答。 “好,今日,我便先教你们一套特殊的计数法。”楚清令酒酒和名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宣纸摊开,露出里面的阿拉伯数字。 白底上黑色的奇怪字符,让在场的人都疑惑的交换目光。那些简单却从未见过的符号,他们从未见过,更不理解代表着什么。 楚清淡淡解释:“我会教你们一套独立的记账方法,从今年已后,九溟商号里,所有的账本,都需要以这种方式记账。且,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将这套方法私下外传。”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里难得的出现了冷厉的感觉,让众人不寒而栗。 “是,主子!”这一次,众人的回答要整齐很多。 当日,楚清便留在庄子中,直到日落十分,才离开。这一日,她成功的让十人包括她身边的三人学会了阿拉伯数字0到9的认识,以及组合从个位到千万位的识别。 留下的作业便是让他们感觉犹如天书的九九乘法表。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只有加减法的记账方式,乘除法是没有的。 留下一句,三天后再来检查,无法完整背诵下来的人将被淘汰的威胁之后,楚清带着名柳离开。 酒酒和扶苏都被留在了庄子里。即是训练别人,也是自己学习。 至于名柳,楚清对她的训练则与众不同。名柳在最近表现出来的分析能力,让楚清刮目相看,她更希望让她在这一方面得到更加长足的发展,更深入的挖掘出天赋。 刚回到家中,便看到父亲楚正阳眉宇间愠怒的模样。 “爹爹,可是发生了何事?”楚清关心的问道。 楚正阳嗔怒的拍桌:“那建宁城来的周家少爷,真是可恶嚣张至极。” 建宁城的周家? 楚清仔细回忆脑中记忆,却没有半点印象。 “这个周家少爷如何惹怒我家爹爹?”楚清嫣然笑着,安抚着楚正阳的怒气。 望着与爱妻有着几分相似,却更美的面孔,楚正阳眼中满是怜爱。接过楚清递来的热茶,他轻抿了一口,让温润的茶香抚平心中的烦躁后,才道出生气的由来。 “这周家少爷,是建宁城皇商周家的大少爷,也算是少东家。这周家专门向皇宫贵族供应脂粉,虽算不上多厉害,却也和后宫关系极好的。” 楚清点点头。这她是能明白了,能够哄得了后宫的贵人们用这周家的胭脂水粉,恐怕除了商品的本质之外,这个周家也是有着后台的。 只是,这周家的少爷不在建宁城做着他的脂粉生意,又怎么惹到了自己父亲的头上? 楚清心中疑惑,这时楚正阳又继续道:“今日这周家少爷周长舟突然来到咱们楚家商号,说想要与我们合作,拿下建宁城奥斯卡特家族的销售权,甚至,甚至……” 楚正阳‘甚至’了半天,却说不出后面的话。这倒是让楚清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父亲如此难以启齿。 “爹爹有话直说便是。” 楚清的话,并未让楚正阳转好,反而让他眉宇间的怒色更甚。他握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里的茶水都溅出了几滴,也让楚清的眸光闪了闪。 “这个好色如命的纨绔子弟,居然向我提亲,说是想要将你纳为房里的第十八个小妾。”楚正阳说完,脸色已经变得阴沉无比,甚至还有隐约的磨牙之声传来。 楚清眸底冷芒一现,一闪而过后,她挑唇笑道:“爹爹不会把女儿许给他,又何必为这等人生气?” “我自然是不会将你许给他这样的人!可是,他竟然放出话,说他会让安宁城都知道你和他是两情相悦,然后请宫里的娘娘赐婚。”这,才是楚正阳真正生气的地方。 自己女儿如此优秀,招来狂蜂浪蝶也是自然的,可是这个周长舟却要以强权相压,还打算造谣威胁。这样的人,他如何会将楚清推入火海? “他真的如此说?”楚清双眼微眯,不由得好奇起来,她从未与这个周长舟认识,为何对方费尽心机的要强纳她为妾?是为了那些海外的分销权?这不可能,以周家在建宁的商业地位,要取得部分分销权,并非不可能。为了钱?恐怕此刻的楚家还比不上成为皇商的周家吧。 那么,这个周长舟的目的到底为何? “爹爹莫气,不必理会这等人。待过几日,他便会无功而返的。”楚清道。 楚正阳眼前一亮,急忙问道:“莫不是阿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楚清如实回答:“女儿此刻也并无什么主意,只是觉得这个周长舟如此做,必有原因,只要知晓其原因,将其破之,他也就不会再继续纠缠女儿。何况,如今女儿尚未与他碰面,或许,他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 楚正阳缓缓点头,忧心忡忡的道:“但愿如此。” 回到梨园,楚清对这个周家少东的事也并未太在意,虽好奇周长舟的动机,可如今事务繁多的她,也没有时间去管这件事。 直到,在夜里发生了一件事,才让她开始正视这个周长舟起来。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被五花大绑的猥琐男子,楚清垂眸,轻轻吹开手中端着茶杯里的热气,不言不语。 断刀和酒酒这两个高手不在身边保护,浮屠卫也远走鬼泽,若不是当初她想着身边无人可用,留下十名浮屠卫在身边差遣,又跟着水千流学了一些防身之术,恐怕今夜就要栽在这个采花贼的手上。 十名浮屠卫,穿着黑色紧身的长衫,面容冷峻的站在房中各处,封锁了任何可以逃走的地方,十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跪在地上,目光闪烁的男子,几乎要从他身上剜下肉来。 名柳站在楚清身后,同样恶狠狠的瞪着他,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这个男人居然想要对自家小姐下迷药?好在,她跟着酒酒学习了不少医术,熟悉了药物的药性,一闻到迷药的味道,就和小姐有所警觉,才没有着了道。 猥琐男子跪在地上,鼠目里的光泽不断闪烁,偷偷打量着四周,想要寻机逃走。可是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逃。 好在,眼前这令他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即一亲芳泽的美女并未将他立即送官,这也就表示还有转机。 “嘿嘿,小姐想要知晓什么只管问,花某定是知无不言。”男子谄媚的笑着,令他本就难看的五官,更添了几分丑陋。 楚清双指轻捻着杯盖,听到男子的话,手中一松,杯盖落下。清脆的声响,让地上跪着的男子浑身一震,脸上的笑容怎样也挂不住了。 楚清看着他,笑容如春风般令人感到舒适:“谁人派你来,来此的目的。若是有一句假话,你身上便少一根指头。” 采花贼浑身一怔,双手双脚的指头,也因为楚清的话而缩了缩,眼中光泽微动,似乎在考虑楚清话里的真实性。 楚清勾起的唇角笑容加深,清幽的眸光缓缓扫过采花贼身上,让他如同针扎一般难受。 这个人并非安宁本城中人,刚被抓到,浮屠卫中就有人告诉她,这个男子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采花贼,专门挑未出阁的貌美女子下手,害得不少女子未来苦楚,甚至自寻短见。 而他今夜出现在这,是因为楚清的名气,吸引而来,还是另有其他原因?这就要从他嘴里问出来了。 “嘿嘿,花某自然是慕名小姐,特来一见。”采花贼讪笑着。 楚清心中冷笑,垂下眸光,轻抿了一口茶。嘴角上的笑容未变,嘴里轻吐出两个字:“取指。” 采花贼脸上一变,正要说话,却突然感到有黑影闪过眼前,紧接着从自己左手上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断指之痛,犹如锥心。采花贼本就不是什么好汉,顿时疼得倒在地上,四下翻滚,嗷嗷不停。 一小截断指落在地面上,沾着血迹,吓得名柳向后退了一步,却又鼓足勇气不愿离去。 “再发出声音,就把舌头也割了吧。”楚清淡淡的说道。 “毒妇!”采花贼被吓得噤声,越发明显的疼痛刺激得他冷汗直流,一双鼠目阴蛰凶狠的盯着楚清。 毒么?世道如此,何以怨人? 楚清笑靥如花的看着他,无视那仇恨的眸光,又问道:“谁人派你来,来此的目的。” “无人派我,我来此只想一亲小姐芳泽。”采花贼忍着痛,咬着牙道。 “周长舟给了你多少钱?”楚清突然在他话音未落之际问道。 这个问题过于突兀,采花贼的精力都集中在楚清的问题上,当即下意识的答道:“一千……” 猛然醒悟的他,突然止声,倏地瞪大双眼看着楚清,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话虽未说完,楚清却已经听明白了几许。微微一笑,她淡然吩咐:“取指。” “啊!”又一截手指落地,采花贼此刻看向楚清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恨意,只有这浓浓的惧怕。 楚清笑盈盈的看着他,并未被那一地的血污和断指吓到,脸色甚至没有变得白一分:“你以被取了两指,这第三根手指是否还能保得住,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我说我说……”采花贼急急的道。 他已经深切体会眼前的绝代佳人并非一般闺中女子般,柔弱胆小,他也犯不着为别人的事搭上自己。 一狠心,采花贼道:“是周公子给了我一千两,让我进入小姐房中盗取一件小姐的贴身之物交给他,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楚清淡淡的应了一声,眼中若有所思。 “小姐,我一进屋内就被你抓住,并未伤害到小姐半分,如今小姐断我两指,已经给了教训。还请小姐放我离去,从此花贡不会出现在小姐眼前。”采花贼花贡眼带乞求的看着楚清。 “周长舟约你在何处交物?”楚清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笑着问道。 花贡咬牙,干脆的说道:“周公子此时正在城中花街里最大的飘絮楼作乐,约我明日一早将盗取之物送过去。” 楚清垂眸微笑,吩咐浮屠卫:“送他离去。” 花贡眼前一亮,却未注意到身边浮屠卫眼中因为楚清的话聚集起来的杀意,忙道谢:“多谢小姐不杀之恩,若他日有用得到花某的地方,花某定然赴汤蹈火。” “好。”楚清笑得莫名,不知为何,那笑容让花贡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却又猜不出原因。 很快,两名浮屠卫就带着花贡离开。剩余的八名浮屠卫守在楚清的院落,等待命令的同时,也是保护着这里。 “这周长舟真是打得好主意,想要盗取到小姐贴身之物后,对外放出风声,说小姐心系于他,好让小姐名声受损,不得不委身下嫁。”名柳讥笑的看着花贡被带走的方向,转眸落在楚清身上,语气愤慨的道。 楚清抬眸,看向名柳,眼中含笑的点了点头:“你这妮子倒是看得通透,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得打楚清的赞赏,名柳却没有半点骄傲之色,只是期待的想知道楚清下一步的决定。 “如何?”楚清勾唇冷笑,眸底泛着渗人的冰芒,清凉若水的声音宛如溪流般淌过人心:“咱们是生意人,最讲究的自然是礼尚往来。” 名柳眨了眨眼,一时猜不透楚清的用意。却也不多问,只是掩唇轻笑:“那花贡还以为小姐真的要放了他,唉,太天真。” 楚清笑骂:“你也会说人太天真了?这样的人,害人无数,留下他,且不说会不会是个祸害,但是杀了他,就能挽回未发生了许多悲剧这一点,这样的人也是留不得的。”她从未天真的认为花贡会因为在她这里遭挫后,便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小姐这话自然是对的。这样的人,真个该杀。”随着经历的加深,名柳也不再是之前那懵懵懂懂,被楚家保护得很好的小丫头,她的眼界和思维都随着楚清而被慢慢打开,不再局限于一般府邸里的丫鬟,而这样的人,才是楚清想要的人。 楚清吩咐浮屠卫:“派两个人到建宁城去打听一下周家的情况,还有搞清楚他是受到何人差遣而来到安宁。” 她心中总觉得这个周长舟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她,而且并非善意。不要觉得她多疑,而是这个周长舟的出现太过诡异,楚家明明已经说了,会在第二次拍卖会上,对分销权进行授权,周家若是有心,大可以在那个时候过来。 就算是想要早人一步,那么在目的达到之前,也不应该挑衅楚正阳的逆鳞,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何况,从楚正阳口中得知,这个周长舟是一个纨绔子弟,纵情声色,流连花丛。虽然是周家的少东,但实际上却没有在家中商号挂职,说白了就是一个空有其名的人物,周家要是想和楚家合作,又怎会派这样的人前来。 恐怕,随便派遣一个管事,都要比周长舟亲自来好得多。 …… 飘絮楼内,周长舟眼睛上蒙着红色的丝绸,身边都是衣着暴露的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他张开双手一扑,一个柔滑的身体被他紧紧抱在怀中。那温润而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瘙痒,意有所指的笑道:“小美人儿,今晚就是你陪爷了。” 怀中的人儿娇笑不止,故意扭动的娇躯,更是让周长舟血脉喷张。 他猴急的扯下眼上的红绸,怀里画着浓妆的女子害羞的垂下眼,嘟起的红唇,诱人采摘。 身体的反应传来,让周长舟忍不住在女子身上抓了几把,对着她娇艳的红唇,就要亲上去。 女子‘咯咯’笑着躲开,水蛇腰一扭,便滑出了周长舟的怀中。不等周长舟生气,她娇羞的看着四周的其他女子,娇嗔的看向他。 周长舟意会,挥挥手,打发其他女子出去。 没有抢到这个金主,其他女子也只能羡慕嫉妒的看着被周长舟留下的女子,讪讪的离开房间。 “小美人儿,这下可以让爷亲亲了吧。”周长舟再次抱住女子,嘟起嘴又要凑过去。 这一次,女子没有再躲避,让周长舟的肥唇清了清她满是脂粉的脸颊。 周长舟轻挑的用手指划过女子的脸蛋。“香!真是香!可惜,这脂粉太粗糙了点,刺得爷嘴唇儿疼,改明个爷送几盒玉漱斋的胭脂给你,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伺候爷。” 女子眼前一亮,抓住周长舟的手:“爷,您说真的?玉漱斋的胭脂可都是供给皇宫里的娘娘们的,要么也只有贵妇名媛们才用得起,您真会送奴家?” 周长舟眼中得意:“爷说的话就会算数。当然……”他眼神游离到女子若隐若现的胸口,笑道:“那还要看你今晚如何伺候爷了。” 女子掩唇娇笑,媚眼如丝的勾着周长舟的魂:“放心吧,爷,奴家一定让你满意得销魂蚀骨。” “真够味,爷都快忍不住了。”周长舟捏了捏女子的脸,抱着她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两人拥抱着,向房间里的雕花大床而去,正准备去行那翻云覆雨之事,可是走到一半,两人却突然失去知觉,‘扑通’两声,分别倒在地上。 两道黑影突兀出现在房中,看着地上躺着昏迷的周长舟,不由得眼底浮现出嘲弄之色。 这样一个瘦如竹竿,脚下轻浮,涂脂抹粉以遮盖血气不足之色的下流胚子,也想指染他们小姐,他们的主子?真是找死。 “别看了,赶紧按照主子吩咐做事。”其中一人出声提醒。 两道黑影向周长舟而去,很快,连着地上周长舟都一同消失在房中。 周长舟是因为四周的嘈杂之声而转醒过来的,等他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只看到四周围在里外三层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都滚一边去。”周长舟冲着众人叫嚣。他不是在飘絮楼里搂着小美人儿亲热么?这群人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在意。那眼底浓浓的嘲讽,让周长舟心中莫名窝火。 突然,身上传来的凉意,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让他向自己身上看去。 “啊!” 一看之下,周长舟吓得面无血色。他居然刺身裸体的抱着一只昏睡的母狗谁在路上,引来旁人围观。 最主要的是,他双腿之间的那物,还以一柱擎天之势,对着众人,顿时,他巴不得自己立即昏死过去。 “啊——!”周长舟受不了刺激的大喊着,抱着头冲出人群,眼下,他只想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愿再丢人现眼。 这番狼狈,引得围观之人哄然大笑。 街边阴影处,两名浮屠卫站在暗中,眼带嘲讽的看着周长舟落荒而逃。 “主子真是绝了,居然想出这样的主意,逼着这个家伙在安宁城呆不下去。” “这是当然,别忘了她是谁的主子。” …… 半月后,楚清终于接到派去建宁城打探消息的浮屠卫传来的情报。当她在情报中,得知周家和兰家的关系时,她恍然大悟的冷笑:“原来是她。” 名柳好奇的看向她,楚清笑着答复:“这种招数,只有善妒的女人才会用。” “那小姐可要报复?”名柳问道。 楚清将情报放在火烛上点燃,火光映照着她绝美的脸蛋,她浅笑:“不用,先记着。日后一笔一笔清算,如今咱们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完成,不宜节外生枝。” 说完,她双眼微眯的看着燃烧中的纸张,心中淡淡念道:文青竹,兰亭知,兰明玉,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的帮我积累不得不毁了你们的理由啊。 ------题外话------ 妞们是否能看出兰明玉让周长舟前来的企图?o(n_n)o~ 【015】一年的布局,出鞘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年时间一晃而过。 鬼泽外,烟雾缭绕,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沼泽,四处弥漫的薄雾,如死气一般,宣示着这里的危险,警告着世人勿进。 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到达鬼泽边上,马匹自动止步,高抬前蹄,发出嘶鸣。马上之人勒住缰绳,避免马匹失控,摔落下来。手中捧着的锦盒,却小心翼翼的护着,不敢损坏。 阿禄好不容易将马匹控制住,翻身下马,任由马匹在鬼泽外的地上低着头转悠。心中不由得苦笑,这个畜生已经不止第一次来此,却每一次都吓得惊慌失措,连主人的话也不听。 仔细检查手中的锦盒没有受到损坏,阿禄心中松了口气。若是他完成不好主子交代的事,他家王爷真会把他的皮给活剥了。 “在下阿禄,奉主名求见金银楼主。”整了整微乱的衣衫,阿禄对着空寂的鬼泽大喊。 不一会,一艘造型怪异的平面小舟,如同一张薄纸一样,从鬼泽深处飘荡而来。金银双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片金银打造的叶子漂浮在沼泽之上。 待‘叶子’飘近,阿禄双脚轻点,飞身落在其中,使得‘叶子’沉了沉,待稳了之后,‘叶子’叶柄上牵着的锁链便被人拉直,朝着鬼泽深处进去。 片刻之后,阿禄的身影便消失在鬼泽外围,这个荒无人烟,被视为魔鬼之地的地方,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岸边多了一匹躁动不安的马。 阿禄的身影在迷雾中穿行,想到主子吩咐的事,脸上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这一年,逍遥王赵晟颢也好,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也好,都没有和楚清见过一面。两人之间的情况,都是靠着各自情报系统的情报进行了解。 楚清,在忙着她自己的事,发展着在大楚越发神秘的九溟商号,而赵晟颢也在继续扮演着他的纨绔王爷,甚至比起往年更甚。 只是,即便两人没有见面,赵晟皋每个一月便差阿禄前来一次的惯例,却也让两人身边的人都察觉到了他对楚清的心意始终未变。 可惜,楚清每一次的回应都保持着淡淡的距离,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鬼泽之中,有一片偌大的绿洲,如今上面雕梁画栋的出现了一座座亭台楼阁,美轮美奂,造型各异,层叠而起。 拱桥流水,假山小池,甚至还有喷泉和亦古亦今的城堡,宛如仙家宫阙一般,令人叹为观止,不敢凑近亵渎。 虽不是第一次前来,但每一次看到仙鹤翩飞,那如从天而降的仙石上刻着的‘金银楼’三个字时,他都会有一种无法抬腿的感觉,似乎,没有得到这里主人的允许,即便是天子降临也不能再进一步。 “阿禄,又来啦?”白雾绿草之间,一袭淡蓝色的长衫翩若惊鸿般款款而来,这人五官干净清秀,却给人一种惊艳之感。好似天上逍遥度日的神仙,又好似闲居深山的精怪。 “慕先生。”对慕白,阿禄可不敢忽视。他知道,这是未来女主人身边的大将,更是这金银楼的督建者。 慕白笑眯眯的看着阿禄,见他手中捧着的锦盒,意有所指的道:“你家王爷还真是锲而不舍。” 阿禄讪笑:“在下也是听命行事,还请慕先生告知楚小姐去处。” 慕白转身,骄傲的看着身后被迷雾衬托得若隐若现的城堡:“主子是在金银楼中,可是她愿不愿意见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听到楚清确实在此处,阿禄心中松了口气。语气越发恭敬的对慕白道:“那还请慕先生帮我通传一声。” 慕白微微一笑:“我正要向主子汇报一些账目问题,你便于我同行吧。” “多谢慕先生。”阿禄感激的道。 “不必客气。”慕白微微颌首,与阿禄并肩而行。 随着进入,阿禄感受到了金银楼中那些隐藏在暗处若隐若现的气息。身为逍遥王身边的四大侍卫,他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但这些隐晦的气息,却让他感到一阵阵颤栗。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金银楼中的浮屠卫,曾经声名显赫,称霸一方的五百虎贲。这些人,单打独斗,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是若是列阵而上,以他们配合的默契,就是十个他也不够看的。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这些带着冤仇的虎贲如今在楚清帐下,当然被封尘的厉芒已经开始再现,甚至更强。 眼前的景象如繁花似锦般,让人目不暇接。每一次,阿禄都会被这金银楼中的景色迷惑,忘记自己身在何方,好似突然飞升入了天庭,又好似坠落入了地狱。 走过小桥,绕过回廊,穿过殿堂之后,阿禄随着慕白来到金银楼的最深处。 这里,环境清幽,美如仙境,一弯湖水旁修筑着木质小楼,小楼的一半挑出湖面,被几根立柱架在湖面之上,与湖中的倒影融为一体。 屋檐下挂着的铜制风铃在清风掠过之时,发出清脆却深远的声音,添的不是噪音而是宁静。 远眺着小楼,竹影婆娑,梨花胜雪,小楼上窗户的绿色薄纱随风而动,整个景象如同画卷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这里,原就该是天上仙子的居住之所,而阿禄心中却明白,这里是金银楼楼主,也是如今尘世中盛名崛起的九溟商号东家,楚清的住处。 而楚清,在民间还有一个别称‘药神娘娘’,只因为她发明了人痘接种术,挽救了无数瘟疫中的生命,又被朝廷嘉奖为六品诰命,领着朝廷的俸禄。 “阿禄,你且在此等着,我需先进去向主子汇报一声。”慕白收回视线,眼中的崇敬之色没有丝毫掩饰。 “有劳慕先生了。”阿禄客气的道。 “无碍。”慕白拱了拱手,抬步向那湖边小楼而去。 看着慕白远去的背影,阿禄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锦盒之上,心中忐忑的道:“此次能不能将楚小姐请出去见王爷一面,可就全靠你了。” 小楼中 千年的乌木家具,百年的黄梨隔断,紫檀木的屏风,轻如薄烟的白纱层层叠叠,香炉中熏着的是百年制取的沉香,青烟袅袅,如梦似幻。 温婉的丫鬟捧着一只翠鸟,在另一个娇媚丫鬟撩起的帘下,曼步而来:“主子,慕先生求见,可让他进来?” 楚清卧躺在铺着兽皮的榻上,手里的书无声的翻阅。若是凑得近些,便能看清楚,这书上的笔墨尚新,也并非油墨印刷而成。 书中的内容是楚清耳熟能详的《三十六计》,商场如战场,曾经,她为了游刃有余的对付那些商场中的尔虞我诈,将三十六计完整的背了下来。如今,落入这个时空,没有了三十六计的存在,她只好默写出来,算是留下一些经验。 她此刻正在检查书中是否有错漏,待检查完毕,便会交给她手下之人阅读,提高他们经商的计谋。 如今的她已经年满十七,姿容更甚从前,若非金银楼修建好后,她一直深居在此,恐怕早已名动天下。 今日的她并未挽发髻,一头乌黑长发散披在身后,直到腰间。秋水剪眸,望穿世间世俗之事,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的笑容中有一丝难测的意味。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 白底印花的衫子,白色襦裙,躺在那儿,端庄高贵,文静优雅。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如天宫中的梨花,又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让他进来吧。”将当页看完,合上书后,楚清才缓缓开口。 说罢,她又问道:“苏城之事准备如何?” “苏州城里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鱼儿上钩。”温婉的婢女轻声答道。 终于……要开始了吗?楚清眸底冷光浮动:“吩咐下去,每日三次回禀。” “是。”温婉婢子应下,退了下去。 这温婉的婢子名叫幼荷,妩媚的婢子则叫醒蓉,都是当初被断刀挑选出来,那五男五女之中。 他们十人跟着楚清学习经商之后,其余八人还有最初跟在楚清身边的扶苏都被派出去,经营着产业,而幼荷和醒蓉则被楚清留在身边,作为调度,与名柳和酒酒一起成为她身边的大丫鬟。 四个丫头,幼荷和醒蓉负责商号中各个店铺账目监察之事,还有传达楚清对九溟商号的最新命令,而名柳则负责情报方面的整理和制造,独留酒酒一人,有时候会很神秘的消失一段时间,去完成楚清交代的任务。 断刀在完成楚清交代的任务之后,自然是留在她身边充当暗卫统领的角色。楚清的暗卫只有二十人,其中除了浮屠卫成员之外,就是断刀训练出来精通刺杀和逃逸、追踪的部分人员。 其余的那些‘刺客’则被分别打散进入九溟商号之中,或许,一个不起眼的小伙计,其实就是杀人盗取情报的专家。 如今,对于神秘的九溟商号,世间之人只知道九溟商号背后有个金银楼,而金银楼在何方,又是何人说创立,却无人得知分毫。 慕白跟在幼荷身后而入,向楚清行礼后,垂眸而站在一旁:“主子,上一季的账目都已经核查完毕,并无什么问题。商号这一季的收入,比上一季多了三成,纯利润也多了两成,足以说明主子策划的广告起到了效果。” 慕白不仅是金银楼的监造者,更是楚清的大管家。专职负责九溟商号的整个支出和收入账目核查,直接隶属于楚清。 楚清微微颌首:“如今九溟刚刚起航,账目还并不算多,但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你那里一定要保证账目明细的清楚。” “是,主子。”慕白躬身答道。 “还有何事?”见慕白并未离开,楚清不由得问道。 慕白淡淡一笑,躬身回答:“是逍遥王又派阿禄过来了。” 当初建造金银楼时,楚清特意选择了一处隐秘清幽之地,让他修筑一栋楼台小筑,就是留给逍遥王赵晟颢的,只是建成之后,却从未有人入住过。 这栋小楼,当初楚清答应过化身水千流的赵晟颢,以报答他将此处宝地拱手相让之恩的。在她心中并无不妥。 所以,对于阿禄,这个赵晟颢的身边人,她也并未让外围看守的浮屠卫进行搜查和限制。 将手中的书放下,楚清面色平静的道:“让他进来吧。” 慕白闻声退去,幼荷和醒蓉掩唇而笑,两人目光交汇,都有些好奇那对自家主子锲而不舍的逍遥王到底是何等模样,何等风姿。 传闻中,逍遥王是天下第一纨绔。虽然容貌俊美无双,风姿难以披靡,却喜欢涂脂抹粉,蛮横霸道,欺压良善,贪杯好色。可是,如今看自家主子的态度,很明显这个逍遥王与传闻中的形象并不相符。 很快,阿禄便捧着锦盒进入了房间之中。 醒蓉帮他掀起门帘,他眼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却被醒蓉娇媚的模样羞红双颊,赶紧撇开眼神。 这番模样,更是让醒蓉不顾及形象的娇笑起来。 她这一笑,阿禄脸上的表情更加窘迫,眼神更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醒蓉。”楚清淡淡的呵斥,让醒蓉赶紧收声不敢再放肆。 “楚小姐别怪醒蓉姑娘。”阿禄见醒蓉受斥,忙道。 楚清微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笑道:“我训斥我的丫鬟,怎地让阿禄心疼了?” “小姐。”醒蓉娇羞的恼怒,眷了楚清一眼,赶紧撇过头去。 幼荷则掩唇轻笑,眸光在醒蓉和阿禄身上来回移动。 阿禄被取笑,脸色涨红,低下头不敢乱看,硬着头皮将手中一直小心保护的锦盒,恭敬的递上:“楚小姐,阿禄奉王爷之命,将此物送与小姐。” 幼荷止住笑,向前走了两步,接过锦盒,眸光又在阿禄身上游离了一下,让后者脸上的窘色更甚。 将锦盒捧到楚清面前,楚清的眸光从阿禄身上移动到锦盒上,微微蹙眉。 这一年,水千流的礼物每月必至,有时候是一些美味的吃食,让人千里加急的送过来。有时,也是一些小玩意,给楚清排忧解乏。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你们王爷最近很闲么?”楚清眸光从锦盒上离开,看向阿禄玩味的笑。 阿禄面色一囧,讪笑答道:“王爷最近非常忙。” “可是忙着在建宁城中坐着羊车遛狗,又忙着烧了哪位大人儿子的衣摆?”醒蓉调笑着接口,楚清却没有出言制止,反而带着淡淡的笑容。 阿禄嘴角一抽,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些事确实都是自家王爷最近的作为。 幼荷眼底泛着笑意,看向楚清,轻声问道:“小姐,可要打开?” 楚清想了想,轻轻颌首。 得到应允,幼荷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支雕刻精美的白玉钗,玉钗上的梨花,花瓣细腻,清晰,看得出雕刻之人对每一笔都注入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玉钗下,还压着一封封口的信,楚清淡扫了玉簪一眼,伸出手指,将玉簪拨开,拿起其中的信件,似乎这信件的诱惑力,远比赵晟颢亲手雕琢的玉簪更具有吸引力。 这一幕,看得阿禄眼角猛抽,在心中为自家王爷默哀了几息。 将信封打开,拿出信件,上面的内容,楚清快速阅过,看完之后,她清幽的双眼里,泛着灼人的亮光。 幼荷好奇的看着楚清,凭她对主子的了解,信中定是写了什么让自家主子感兴趣的事。 将信件折好,楚清嘴角勾出淡淡的笑容,对阿禄道:“替我多谢你家主子,这次的礼物我收下了,他日定当报答。”说完,又看向醒蓉:“送阿禄先去休息,好生招待。” 醒蓉垂眸,应了一声,带着阿禄离开。 “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一走,幼荷便好奇的问道。 楚清并不答话,反而吩咐:“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要启程去一趟都城建宁。” …… 半月后 前往南楚都城,建宁城的官道上,一支与众不同的车队正在匀速前行。 车队前后,共有五十骑马匹,马匹上都是打扮一样的冷峻男子。他们身着黑色锦缎长衫,肩宽腰窄,肩部和胸口都佩戴着软甲,腰间挎着大刀,拱卫着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前行。 这两辆马车,通体黝黑,好似玄铁打造,车轮也比一般马车略大。马车的黑色幕帘上下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让人无法探究里面光景。只有右前角的车檐上吊着的一块金色牌子上,刻着‘九溟’二字,牌子下方还垂吊着一个一个银色的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不时发出清脆的铃声。 前面一辆较大的马车里,锦缎铺就,兽皮包裹,紫檀木的小桌上,除了一盏清茶之外,还有着焚着淡淡香味的香炉。 一黄衫美人斜躺在柔软锦缎之上,靠着软垫,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 这美人,眉如远山,眼如星眸,绝美非常,最难得的是,她一身的气质看似飘渺,却犹如轻纱缠绕一般,让人不忍亵渎。 她安静的看着书,身边两个一紫一粉两个容貌各有千秋的丫头小心在旁服侍。不时为她奉茶,不时为她捶腿。 车轮在官道上行走,虽然有碾过碎石,车里的人却没有半点颠簸之感。 其中原因,除了车身本就比一般马车沉重之外,秘密都隐藏在那两个稍大的车轮里。 突然,马车停下,走在最前面的徐冲策马转身向马车而来。 刚到车边,便见幕帘撩开,露出醒蓉娇媚的脸:“徐总管,可有何事?” “醒蓉姑娘。”徐冲抱了抱拳,语气十分客气:“前面再过十里便有一家客栈,还请姑娘问一下小姐,今晚咱们是在客栈稍歇,还是连夜赶路,直接到建宁城。” 醒蓉点点头,笑盈盈的道:“徐总管且稍等片刻。” 说完,便放下幕帘,转身看向楚清。“小姐,徐总管问今晚是赶路到建宁,还是在歇息一晚。” 楚清放下书,眸里沉思片刻,抬眸回答:“歇息一晚,明日进建宁。” 得到答复,醒蓉再一次撩开幕帘,回复徐冲。 徐冲点头,再次抱拳:“那就有请一位姑娘,先行一步,为小姐打点一切,也好让小姐早些休息。” “徐总管客气了,昨日是幼荷前去打点,今日就我去吧。”醒蓉笑道。落下幕帘,披着黑色的斗篷,遮掩面容后便下了马车。 很快,车队里分出十人,和骑上马的醒蓉脱离大队,向前方的客栈而去。而剩余的大队则继续匀速前进。 当楚清的马车来到那家客栈之时,这提供给路人暂歇的客栈,已经被醒蓉包了下来,还吩咐店里的小二仔细收拾打扫了一遍,跟去的浮屠卫也将例外安全严密的进行了检查,确保无误之后,才把守这各处。 店里的掌柜,见此阵仗,与伙计站在一起,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物大驾光临。 当那黑色的队伍来到客栈门前时,客栈老板心中咂舌,心道:这一定是哪个大世家的人物,看来今晚要好生招待才行。 醒蓉快步走到刚刚停稳的马车前,躬身道:“小姐,客栈已经清理干净。给小姐准备的是天字号的上房。” “小店虽离京城不远,却也地处偏僻,简陋之处,还请贵客见谅。”有浮屠卫严密的把守,客栈老板不敢靠近,只能扯着嗓子对马车喊了一句。 黑色的车门被打开,撩开门内帘布的是一只如玉般洁白的素手,幼荷从戴着面纱,从车中下来,那婀娜的身材,引得店中小二纷纷吞咽口水。 等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牵出楚清之后,那黄色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绝色姿容,更是让这些店中的人倒吸了口凉气,木愣愣的看着好似踏云而来的画中仙。 站在客栈众人身边的浮屠卫鄙视的冷哼一声,将众人惊醒。店掌柜想要前去相迎,却有生生的在浮屠卫威胁警告的眼神中,收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如天仙般的姑娘聘婷的上了天字号房间。 不一会,一些生活上的用具和器皿,都被浮屠卫搬入天字号房间,由幼荷和醒蓉一同布置。 望着那些价值不菲,甚至从未见过的物件,店掌柜越发肯定楚清出自于高门大户,而且还是极为得宠的世家小姐。 天字号房内,幼荷和醒蓉来回走动,将房间布置得崭新,换上自己带来的干净之物。 对于楚清来说,赚钱就是为了享受,她如果有能力,便没有必要委屈了自己,至于别人如何看待,她不会在乎。 “小姐,房间布置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厨房做些饭菜。”幼荷微微屈膝,向楚清道。 楚清颌首,她退去之后,醒蓉也去屋外打水给楚清梳洗。 这一夜,客栈的掌柜失去了对这家店的控制权,厨房里只准备了浮屠卫的饭菜,楚清的饭菜则是由厨艺极好的幼荷包办。 入夜,店老板和伙计被勒令不许随意走动后,浮屠卫将这间客栈守卫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过。 月上梢头,一道紫色魅惑的影子从空中掠过,轻巧的打开楚清房间的窗户,翻身而入。 目睹一切的浮屠卫却在徐冲的眼神制止下,放弃了追查,继续巡视。徐冲看向楚清房中未灭的灯光,淡淡一笑,继续去查探别处。 “你知道我要来?”一身紫色锦袍,谪仙面容上难掩邪魅之气的赵晟颢如以前一样,丝毫没有自觉的占据了楚清的床,侧身躺下,抬手撑着自己的头,任由紫金色的苏流垂落,嘴角泛笑的看着坐在桌前,对着灯光看书的绝美女子。 一年不见,她似乎变得更加美了。而且,那种女子独有的美丽也在她身上悄然绽放,让人难以移开眼线。 “知道王爷喜欢入室偷香,自然要吩咐一番,以免造成误会。”楚清眸光随着书上的字行缓缓移动,对赵晟颢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也不看一眼。 这样冷淡的态度,让激动而来的赵晟颢撩人的眸中有些淡淡失落,却很快被掩饰。他笑道:“一年未见,可有想我?” 终于,楚清的眸光从书页上移开,看向那斜躺在床上的紫色人影。 白色的他如谪仙般潇洒脱俗,远离尘世。而紫色的他,却犹如狐魅,魅惑人心。偏偏,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融合在一起时,不仅不让人觉得冲突,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更添他的妖孽绝世。 “没有。”垂下眸光,楚清平静的回答。 似乎早已料到答案会是这番,赵晟颢并未露出失望之色,反而邪邪的笑道:“没有也没关系,对于清儿,我一向最有耐心。” 楚清在心中白了白眼,问道:“王爷深夜造访,就是为了看楚清一眼?” “这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赵晟颢脱口而出,却在楚清开口赶人之前,又道:“当然,我深夜赶来,也是为了告诉清儿一些你可能还不知道的事。” “何事?”楚清转眸看向他。 赵晟颢微微倾身,微黄的烛光落在他俊美无涛的脸上,未被笼罩的那部分被阴影占据,却更突显他的惑魅。 那一刻,就连心如止水的楚清也有些微微失神。 “清儿可知道,这一次来到建宁城,或许会与你竞争之人都有谁?”赵晟颢故作神秘的道。 楚清挑了挑眉,双眼微眯:“只是为此?”说着,她的眸光移开,重新落回书页,纤细优雅的手指翻动书页,淡淡的道:“泽州洪家,柳州曾家,还有……河西楚家。”说到最后四个字,楚清原本平静的眸底,隐晦闪过一道冷芒。 啪啪啪—— 拍掌之声传来,赵晟颢笑道:“清儿的情报果然不简单。那你又可知道这河西楚家和泽州的洪家身后分别站着谁?” 这一点,楚清确实不知。她转眸看向赵晟颢,眼底写满了‘求解答’。 “洪家身后站着二皇子赵晟乾,楚家背后站着三皇子赵晟皋。”说完,赵晟颢玩味的看着楚清笑道:“怎么样?九溟商号可需要本王站在身后?” 二皇子赵晟乾,三皇子赵晟皋? 楚清眸底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她倒是没想到,这一次的事,居然把皇家中的两个皇子都吸引了出来,那么,那个曾家呢? 看来,自己的情报能力还是及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楚清心中有些挫败的想,却忘了自己的情报网组建至今还未到一年时间。 “那曾家呢?”楚清问道。 “曾家?”赵晟颢笑道:“注定成为这场争夺的陪衬了。” 楚清突然一笑,对赵晟颢道:“多谢王爷深夜告知了。” “你我之间何必见外?”赵晟颢笑道。 “有些事,还是分清楚一些。这一次王爷告知,楚清将铭记在心中,若有机会定当相报。”若是可以,她不愿欠眼前男子太多。 楚清的疏离,让赵晟颢眯了眯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从腰间摘下挂着的酒壶,拿在手中摇晃了一下,笑道:“若是想要谢我,陪我喝一杯如何?” “楚清不甚酒力。”楚清眸光落在酒壶上看了一眼,淡笑着。 “这是桂花酿。”赵晟颢轻笑,眼底的宠爱并未因为楚清的刻意疏远而减淡半分。 桂花酿…… 楚清的脑海里,仿佛想到了一年前两人分离的那一幕。 当时,他白衣飘飘,倾城脱俗,同样带着桂花酿来与她辞行,还在月下以沾衣幻影与她共舞。今日,他换上雍容华贵的紫色锦袍,依然带着桂花酿前来,是在告诉她,无论他是谁,无论时间长短,有些事依然未变么? 等她回神后,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自不觉的接过了赵晟颢手中的酒壶,清淡的桂花香掺杂着淡淡的酒气,顺着壶口飘溢出来,这记忆中还未抹去的味道,让楚清浅饮了一口。 细腻,清淡,带着微甜的酒流入体中,楚清双眼微弯,淡淡笑着,说出一年前,初次品尝桂花酿时的话:“这就挺好。” 【016】丹矿之富,吵架? 许是也不想妨碍一路劳累的楚清休息,赵晟颢在楚清房中只逗留了不到一个时辰,留下的只是那壶喝完的桂花酿酒壶。 天色微明,晨露未散,楚清就被窗外的鸟叫声叫醒,又在半梦半醒之间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缓缓睁开幽潭般的水眸,最先映入眼中的便是床顶上的纱帐,这些可不是客栈之物,而是她随身所带的。 “小姐,可是醒了?”衣袂翻飞见,幼荷双手端着盛满水的铜盆进入房间,细腻的手腕上挂着的碧玉镯子,倒映在盆中,为盆中的清水添了几分绿意。 楚清一手撑着床沿,从床上缓缓起身,绝美的五官上还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之态。“是什么时辰了?” 此刻,窗户的缝隙间已经洒下了阳光,看来时辰已经不早。 “刚到巳时。”幼荷将铜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从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衣给楚清先披上。 果然…… 楚清无奈笑了笑,今日自己还是晚起了。 穿上鞋子,幼荷已经捧来了今日需要穿的干净裙裳,依然是一套洁净的白色,只是在轻纱般的裙角上带着淡淡的蓝,好似渐变一般,如烟如雾。 “小姐这些天无需见外人,还是穿着白色最脱俗。”幼荷为楚清穿上裙衫,忍不住惊艳。 楚清淡淡一笑,将腰上的腰带轻微调整,眷了她一眼:“你这张嘴如今也跟着醒蓉学的好似抹了蜂蜜一般。” “小姐可是冤枉我了,幼荷说的可是实话。”幼荷将浸湿的帕子递给楚清,为她洗面。 等洗漱完毕之后,又扶着楚清坐在铜镜前,为她打理着发髻。她灵巧的十指如蝴蝶般,将楚清乌黑柔顺的青丝慢慢形成一个温婉淡雅的发髻,又配上了一支紫玉钗。 完成一切之后,她稍稍退了两步,望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绝代佳人,有些惋惜的道:“奴婢始终没有名柳巧手,梳不出配得上小姐的发髻。” 楚清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轻轻颌首:“很不错。” “小姐喜欢便好。”幼荷笑盈盈的道。 见楚清起身,幼荷忙上前扶着,楚清轻摆了一下手臂,示意她无需这般小心翼翼。自个走到桌前坐下。 幼荷上前为楚清倒了一杯清茶,又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推开,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入房间,驱散了楚清身上的最后一丝倦意。 “也不知道名柳和酒酒何时到建宁。”幼荷语气中有些想念之意。 平日,她们四人很少会一起服侍在楚清身边,在鬼泽金银楼中时,多是幼荷和醒蓉打点楚清的一切,在安宁楚家,便是名柳和酒酒随身伺候。 这一次,楚清直接从金银楼出发,而楚正阳也恰巧要来建宁谈一笔生意,于是父女两人便约好在建宁见面,随行的便是被楚清留在楚家的名柳和酒酒。 楚清垂眸喝茶,听到幼荷之话,便随意答道:“鬼泽较近一些,估摸他们会再晚几日。” “等她们到了,我们四个便可以一起服侍小姐。”幼荷语气十分欢喜。可见,她们四个虽不常见面,可是感情却非常好。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幼荷走过去,打开门,见到的便是端着托盘,盘上放着可口早餐的醒蓉站在外面。 醒蓉一走进来,见到楚清,便笑着开口:“知道小姐醒了,奴婢便先一步去了厨房,将幼荷早已准备好的早膳给小姐端过来了。”说罢,她又看向幼荷,赔罪的道:“沾了姐姐功劳,还望幼荷姐姐莫要怪罪。” 幼荷帮着她将托盘上的食物放在楚清跟前,笑道:“你这哪里算是抢工?服侍小姐,这些本来就是应做之事。” 早膳很清淡,不过是一碗清粥,几碟小菜,还有几个小肉包子。此刻楚清吃过,恐怕连午膳都给省了。 简单用了一些,空空的腹中有了热食下肚,顿时让人有了些精神。 用过膳,楚清擦了擦嘴角后,醒蓉才道:“小姐,扶苏已经奉小姐之令到达,一直在外面等候,此刻可要唤他?” 楚清唇角微扬,眼中满是笑意的道:“原来咱们金银楼的白马公子已到了。”这语气中带着善意的调侃。 扶苏负责统筹九溟商号之间的协调,随着九溟的名声渐响,他在南楚商圈也越发有了名气。因为模样清俊,又经常骑着白马巡视店铺,所以被人取了个外号为九溟商号的白马公子,楚清为他改的名字扶苏,在外也变成了苏白马的化名。 幼荷和醒蓉相视一笑,后者开口:“咱们的白马公子天色微亮时就赶到了客栈,见小姐还未起身,便在客栈的大堂里等着。” 楚清轻轻颌首,嘴里吩咐:“让他进来吧。” 醒蓉俯了俯身,退了出去。幼荷忙走过来,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 房门并未关紧,不一会,楚清便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白色衣袂一闪,门外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进来。”淡淡吩咐后,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正是已经长成青年才俊的扶苏,如今的他身上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一些稳重,五官却更加清俊,配上一身白衣,真真一个浊世佳公子。 “小姐!”算下来,扶苏也有快半年未见过楚清,这一次见面,也让他微微激动。一进门,便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眼中的雀跃之色怎样也掩饰不住。 楚清抬手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坐下说话。” “谢小姐。”扶苏谢过之后,便走到楚清所指的圆凳前坐下。 幼荷同样为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后,才退回到楚清身后,与醒蓉一左一右的服侍。 “刚从苏城赶来?”楚清的声音很淡,就好似在与人闲话家常一般。事实上,她虽深居暗处,行踪不定,却掌握着整个九溟商号的动态。 “是,属下刚从苏城过来。”扶苏垂下眸,正襟危坐的回答着楚清的话。 “苏城的布置如何?”楚清又问。 扶苏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说辞后,才答道:“目前一切都按照小姐的计划在进行着,若是不出意外,三日后,苏城最老的丝绸行,将改弦易辙挂上九溟商号的标志。” 这个结果,本就在楚清意料之中,在她一个月前策划这个兼并蚕食的计划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可是,当胜利就在眼前之时,还是让她绝美的唇角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曲起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轻敲打。楚清没有开口,在场的另外三人也只能保持缄默,就连呼吸也变得细微,不敢打扰到她。 过了一会,楚清幽潭般的眸光才重新落在扶苏身上,笑如春风的道:“可知我将你招来是何意?” 扶苏据实回答:“听说建宁城中有一件官府出面的大事,不知道小姐此行可否与此有关。” “你倒是消息灵通。”楚清赞许的笑道。 扶苏谦和的笑了笑:“属下这消息的来源,更多也是依赖咱们金银楼的情报组织。却也只是模糊知道建宁城中这件大事,十分紧要,引来不少大鱼。但到底是何事,却不知道了。” 楚清水眸中清凉一片,眸光耀眼,如明星般璀璨,嫣红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丹穴。” “什么!丹穴!”扶苏失态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他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跟在楚清身边的这些日子,大风大浪他也经历了不少。平日里又以楚清那般云淡风轻的态度自勉学习,很少会露出这般模样。 “小姐说的是……丹穴?”这最后两个字,扶苏咬得很重,口水的吞咽声在房间中也格外的明显。 这时,不光是他,就是楚清身后的幼荷和醒蓉,也被‘丹穴’二字震得不轻,两人瞠目结舌的看向楚清,连脖子都变得有些僵硬。 楚清点了点头,确认三人都没有听错。这个秘密,她可是一直保密到此时此刻,才说出来。而幼荷和醒蓉到现在才明白来到建宁城的目的。 “丹穴……乖乖,这下我们真是要发大财了!”醒蓉眸光呆滞的看向幼荷,双手难以置信的轻捂上唇。 幼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以同样的眼神看向醒蓉,用力点了点头。 身为楚清身边最得力,最亲近的助手,他们如何不知道丹穴是什么,而又意味着什么? 扶苏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极力控制着眼中的震惊之色,看着楚清,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属下斗胆问一句,那丹穴有多大?” 楚清笑容更甚,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神色:“虽未亲眼得见,可据可靠消息,此丹穴规模可供百年开采而不尽。” 嘶——! 房间里,传来三人的抽气之声。 百年,至少百年都可以开采,这句话直接说明了,这个丹穴并不是什么小矿穴,说不定,是主脉矿石,所以这朱砂量才会存储得如此丰富。 “如此大穴,朝廷怎会舍得外放?”扶苏有些想不通。 要知道,南楚的矿场几乎都是掌握在皇家手里,就算有部分流出,那也都是一些小矿,利润不大,或者就是开采多年,已经快要枯竭的老矿。 丹穴,又名朱砂矿。产的是朱砂矿石。 朱砂能做什么? 事实上,朱砂在这个时代就代表着财富,是有钱人才能使用之物。它是战场上救人的良药,是提取水银的关键矿物,又是沉迷炼丹中,仙丹配方里不可缺少的药物。 更是驱邪,除魔之物。 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对朱砂的需求都是非常大的。 何况,朱砂矿本就十分稀少,一两提纯的朱砂价格几乎与一两黄金同价,这样的矿脉本就与金矿无别。 传说,在千百年前,有一家族就以丹穴致富,世人以‘富甲天下,僮仆千人’来形容这个家族。当时,在那个战火纷飞,多国并立的年代,这样一个家族却能靠着祖传的丹穴豢养庞大的私军,在乱世中守住一份宁静,无一国敢轻易滋扰。 这个家族的辉煌和历史,一直延绵到五百年前,才随着丹穴的告罄,而走向落寞,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由此可见,丹穴代表的惊天财富。 朝廷,为何会将其放出? “因为朝廷不愿担上开采的风险。”楚清一语道破天机。 扶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丹穴是还未开采的?” 楚清微微颌首,将赵晟颢当日派阿禄送来的信中所描述的信息说出:“这处丹穴,据说是一位方士在为皇家寻穴建陵时无意中发现的,深埋于地下,还无人得知,更无开采。” “朝廷为何不自己开采?平白将这大好财富拱手让人?”扶苏还是想不通。 楚清站起来,慢慢走到窗边,双手扶住窗棂,望着窗外的景色,不言不语,眼中的神色难以揣测。 扶苏三人站在她身后,也不打扰,只是安静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许久,楚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 她并不怀疑赵晟颢的情报,可是却也猜不透朝廷如此选择的用意。没钱开采?如今太平盛世,南楚本地本就是物质丰富,资源富足之地,自然不会缺钱。 人力物力?快玩笑,若是一个国家都无法进行开采的矿,民间的商家又有什么能力? 楚清的回答,让身后三人面面相窥,心中都有些隐隐不安。九溟商号成立以来,每一步所走都是经过楚清精密计算,设计好每一步,从未出错,所以才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跻身南楚一流商号之列,而且神秘难测。 可是,眼下,却出了一件连楚清都看不透的事。 这让三人不仅有些怀疑,这一次来到建宁城即将要面临的到底是滔天财富,还是阴谋陷阱。 “小姐,朝廷的用意不明,咱们就如此贸贸然的加入,可会……”扶苏将心中的担忧说出,虽未说完,他却知道楚清明白他的意思。 楚清缓缓摇头:“无论是陷阱还是悬崖,这一次,九溟都必须要参与竞争。”财富的诱惑是一部分原因,而楚清更希望九溟商号能够在这一次争夺之中,让天下皆知。 当然,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就是她并不希望这个丹穴最终落在河西楚家和三皇子赵晟皋的手里。 那个病秧子皇子,虽给人一种白莲般的纯净,可是却始终让楚清不敢小觑,甚至产生一种看不透的危险感。 这样的人物,如今和河西楚家勾搭在一起,楚清想要视而不见都很难。放着威胁在自己眼前慢慢变大,可不是她的风格。 主子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做奴才的自然也不必再说什么。 扶苏抱拳道:“既然小姐已决定,属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清转身,看向扶苏,沉声道:“这一次,由你代表九溟出面。我只会在暗中助你。” 赵晟皋认识她,河西楚家和安宁楚家之间又有着斩不断的关系,这一次又还有着其他皇子和家族的加入,怎么看都是要藏在暗处,敌明我暗的情势更有利一些。 “是,属下定不辱命。”扶苏眼中战意十足的回视楚清,没有一丝怯意。 幼荷和醒蓉互视一眼,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姐在得知楚家商号会上建宁时,传信让名柳和酒酒也来。看样子,那时候小姐就打好主意,待楚家商号的人一到,她这个神秘的金银楼主,九溟商号的主人,就要摇身一变成为楚家商号的千金,享朝廷俸禄,圣上钦赐的六品诰命了。 有着这一层身份的掩护,躲在暗中为扶苏出谋划策,总揽全局,又怎会惹来别人的怀疑? 之后,楚清又将扶苏留在房中,与他交代了一些话后,才吩咐收拾出发。 九溟商号在建宁城中自然有着分店,也有着自己的房产,她会在那里等待着楚正阳的到来。 她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扶苏,从而得知她隐藏的身份。毕竟,在这一次争夺之中,有可能认识扶苏的就只会是三皇子赵晟皋。 先不说,以他的身份只能隐藏在暗处支持河西楚家。就是他见到扶苏,恐怕也不会把如今九溟商号的苏白马和当时安宁商贾家中马房小厮扶苏联系在一起。 人的衣着可以改变形象,且不说扶苏的外貌在这一年中也变化不少,若不是熟识之人,根本不会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当天日落之前,楚清终于来到九溟商号位于都城建宁外的山庄里。这被她命名为‘吟萃’的山庄,坐落在山涧中,景色怡人清幽。 接下来的几日,她能做的就是在山庄中享受平静生活,等待着楚家商号的到来。另外,就是不断从新传来的情报中,分析出朝廷的用意。 可惜,她除了从中知道各大家族的人开始进入建宁城之外,其余的信息几乎一无所获。 湖面上,粉色的荷花在阳光下显得晶莹,翠绿的荷叶宛如玉石般衬托出花朵的娇媚。天气开始炎热,除了偶尔的凉风吹散一丝焦躁之外,就只听闻一直不停歇的知了叫声。 “小姐。”幼荷手中拿着一支手指粗细的竹筒,快步走向湖边凉亭。 在她身后,还跟着端着一个圆形托盘的醒蓉,托盘上放着的玉碗还在丝丝的冒着冷气。 楚清摇扇的动作未停,转眸看向自己的两个婢女,眸光最终落在幼荷手中的竹筒上,她知道里面藏着刚刚传递过来的情报。 “小姐,天气太热,吃一碗冰镇燕窝粥吧。”醒蓉走到楚清身边,将托盘放下,取出玉碗,轻放在她跟前。 微微颌首后,楚清并不急着享用解暑圣品,只是等待着幼荷的话。 幼荷将竹筒中取出来的纸条双手递给楚清,口中解释:“奥斯卡特家族的商队传来消息,再过半月余,他们就会在盐城靠岸。” 当日,宇文桑临走时说过,他与楚家的合作,只认楚清。所以,奥斯卡特家族商队来楚的消息,都是直接到达楚清这里的。 一别一年,那个阳光般的男子,如今终于再回来了么? 楚清眸中隐隐闪动着期待的光芒,将手中的纸条打开,当上面的内容落入她眼中之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信中,居然是宇文桑亲笔写给她的信。 内容与幼荷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宇文桑在其中用语的可爱,却实在让人忍俊不住。 看来,这一年来,有些事有些人并未改变。 将纸条收好,楚清将手中的扇子递给醒蓉,后者站在她身后,为她轻轻扇着风。吃下一口冰爽的燕窝粥后,才对幼荷吩咐:“将消息传到楚家商号,准备好交易货物,还有迎接奥斯卡特家族商队的到来。” “是。”幼荷俯了俯身,转身离开。 外人不知道九溟商号和楚家商号之间的关系,但是楚正阳却是知道的。楚清这话中之意,也就是让幼荷将宇文桑传来的信息重新整理之后,飞鸽传书给楚正阳,告知他去准备。 否则,若是等过几日楚正阳进了建宁城再说,他再去安排,恐怕在时间上会来不及。 幼荷离开之时,负责安全的徐冲却突然来到后园,与幼荷交错而过后,他站在凉亭外,对楚清抱拳道:“小姐,王爷来了。” 楚清皱了皱眉,她与赵晟颢三日前方才见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怎地他又突然找到了这? 而且,平日两人见面,都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今日这人怎么突然反常,在光天白日下,正大光明的登门拜访? 不由得,楚清抬头,如水般的眸子看向天际,狐疑的朝着烈日的方向看了看,耀眼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下意识的撇过脸垂眸。 “这太阳并未从西边出来啊……”这如蚊音般带着困惑的喃喃细语并未进入任何人的耳中。 “小姐,见还是不见?”楚清久久没有回答,让徐冲又一次试探的问道。 想了想,楚清还是点点头:“请王爷进来吧。”以她对赵晟颢的了解,就算阻止了他从正门而入,也挡不住他从别的地方冒出来,所以还是干脆大方一见好了。 很快,深紫的高大人影便出现在楚清的视线范围里,在这俊美如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四个黑衣长衫的男子,自然是人人皆知的逍遥王四大护卫福禄寿喜了。 紫色锦袍,紫金王冠,玉带缠腰,一身打扮华丽却不浮夸,只是…… 楚清挑了挑眉,她注意到,今日这个男人的脸色似乎蒙着一层冰霜,四周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就连他那四大护卫也都只敢远远跟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受到无妄之灾。 赵晟颢眉头紧锁,薄唇紧抿成线,似乎在思考这什么烦心事,直接走进凉亭中,坐在楚清身边,还未等楚清开口,看也不看的就拿起楚清面前刚喝了一口的冰镇燕窝粥,直接喝了下去。 楚清嘴角一抽,垂下眼眸,冷冰冰的吩咐站在身后捂嘴偷乐的醒蓉:“醒蓉,没见到王爷渴了么?赶紧再给王爷奉茶。” “是,小姐。”醒蓉不敢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赶紧上去为两人分别倒了一杯茶。 屈了屈膝:“王爷请用茶,小姐请用茶。”说完,她向后退出凉亭,聪明的不打扰两人的谈话。 “醒蓉姑娘好机智。”醒蓉一过来,阿禄就佩服的对她竖起大拇指。 醒蓉娇媚一笑,顿时又让阿禄红了红脸,她对四人道:“你们四大护卫都只敢远远站着,我这小小的丫鬟还是躲得远些好。” 说完,她扭头看了看凉亭中的两人,又扭回头看向四人:“四位大哥不如先到一旁花厅坐坐,喝些茶消消暑,也好让咱们的主子们安静些。” “这个……”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毕竟没有主子吩咐,他们谁也不敢擅离职守。 看出他们的犹豫,醒蓉又道:“你们怕什么,有咱们小姐在,王爷怎么会怪你们?” 有道理! 四人面面相窥,都在彼此眼中得到了这三个字。 “咳咳,那就有劳姑娘了。”四人中的老大阿福站出来,向醒蓉拱了拱手。 “您客气了,请随我来。”醒蓉福身还礼,带着四人悄悄远离后园。 此时,在这个精致幽静的花园中,就只剩下楚清和赵晟颢两人。 一晚冰镇燕窝粥下肚,并未让赵晟颢的脸色变得好一些,俊美无双的眉宇间依然乌云密布。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的楚清,此时倒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烦躁。 “清儿,嫁给我可好?” 就在楚清考虑着如何相问合适时,赵晟颢却突然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说出这句,让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话。 “你没病吧。” 望着那绝美小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赵晟颢泛起苦涩的笑容,垂下的眸光敛去深处的淡淡失落。 孤寂的气息,慢慢渗出紫色的锦袍,向四周蔓延。突然间,楚清心中一揪,她皱起眉,望着眼前这个俊美尊贵如天神,却又带着几分狂妄邪魅气息的男子,她不习惯看到如此让人觉得心疼的他。 此刻的赵晟颢,在她眼中,就好像被遗弃的孤儿一般,似乎在天地间只有他的存在,没有人能陪他说话,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楚清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突然而来的柔和。 关切的话,让赵晟颢重新抬起头,看向楚清,眼底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收敛感觉,只剩下浓浓的宠爱,在深邃的眸底,唯一的影像,便是坐在他面前的楚清。 “没什么。”赵晟颢微笑着说。 他说得很自然,可是楚清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一丝强颜欢笑。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南楚还有什么事会让‘不可一世’的第一纨绔逍遥王如此苦恼和愤怒的呢? 苦恼,愤怒……楚清确定自己感受到了赵晟颢身上传来的复杂情绪中,有这两种。 “我们是朋友。”楚清认真的道。 朋友?赵晟颢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苦涩。这个丫头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却依然将心封闭,不愿给他一个机会么? “清儿,我有些累了。可否靠着你休息一会?”赵晟颢突然闭上眼睛,向楚清靠了过来。 ‘!’ 楚清还未来得及反应,赵晟颢的头就倒下,直接枕在了她的腿上,而他整个人也变换姿势,仰躺在凳子上,整个背部都是悬空着,任凭紫色的锦袍垂落在地上。 “好舒服……” 闭着双眼的赵晟颢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楚清低头看着他的睡颜,长长的睫毛让人觉得此时的他像个孩子一般。她眼角狠狠一抽,僵硬着背部,磨着牙道:“王爷难道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赵晟皋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清儿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么?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都可以了,何况本王只是借清儿的腿休息一会。若是清儿担心因此有损声誉,我负责便是。” 你倒是想! 楚清在心中白了一眼,很想不顾一切的抽身离去,却又不知为何动不了身子。 “清儿,我这个纨绔王爷,真是做得越发没有意思了。”突然,赵晟颢缓缓的说出这句充满了苦涩的话。 楚清一怔,低头看向他,男人的脸上微微蹙起的眉,让人很想伸手去抚平。 “若心里难过,说出了或许会好些。” 赵晟颢的唇又一次紧抿,嘴角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过了一会,他才淡淡开口:“皇族宗室今日向皇帝伯父进言,说我年纪不小,也该迎娶王妃进府成家立业了。而皇上居然将此奏折留了下来。” 楚清脸上从未消失的淡淡笑容突然一冷,眼底有一种莫名的慌乱一闪而过。 可是,她却忽略了这细微的反应,重新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语气平缓的道:“这是好事,先恭喜你了。准备迎娶哪家闺秀?大喜之日,我定当送上厚礼。” 倏地,赵晟颢一直闭着的双眼睁开,望着楚清,眸底涌出复杂的情绪,甚至还有参杂着愤怒。 他离开楚清的腿,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表情变得冷漠:“清儿就如此不在乎?就那么盼望这本王娶亲生子?” 楚清垂下眼眸,避开他灼人的目光:“你的年纪确实早已过了一般的婚嫁年龄。” “好,既然清儿如此希望给本王送贺礼,那本王又怎能让清儿失望?”赵晟颢瞪着楚清的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紫色背影,楚清的心中突然间升出一种莫名的烦躁。 ------题外话------ 感谢诸位妞们一直没有放弃商妃,一如既往的支持泱泱,支持商妃。泱泱会努力写好商妃,写出一个属于楚清的故事。么么哒~ 【017】西子河畔,如玉皇子 赵晟颢的负气离去,让楚清心中的烦躁挥之不去。 建宁的盛夏远比安宁城要炎热得多,即便是夜里也没有得到缓解,吹过的风依旧带着灼热的气息。 烛台前,楚清将手中的书再一次放下。从来都不喜怒形于色的她,今夜脸上写满了烦躁之感。 幼荷和醒蓉两人小心服侍着,不时交汇眼神,却谁也不敢相问。 一个时辰,手中的书页却一页未翻…… 楚清有些气恼的将桌上的书合上,站起来,对两婢吩咐:“这夜闷热得难受,换身衣服,咱们出去夜游西子河。” 两婢吃惊的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小姐,你要去西子河?” 楚清扬眉:“有何不可?” 两婢赶紧噤声,垂下眼眸,不敢再说话。 “去把我的男装取来。”楚清再度吩咐。 “是。”幼荷俯了俯身,转身向内屋的衣箱而去。 醒蓉则跟在楚清身后,走到梳妆台前,帮她拆掉原有的发髻,重新梳一个男子的发髻,戴上玉冠。 要夜游西子河畔,当然要换上男装。那里,可是建宁城的一道风景,一年四季,百花齐放,花舫斗艳,才子游乐的圣地。 很快,幼荷拿出来的一件男装象牙色长衫,就被楚清穿到了身上。这一年来,她并非是第一次乔装打扮成为男子,对着简单的伪装之术,倒也是轻车熟路,很少露出破绽。 至少,在她穿上男装时,还未曾有人识破过她女子的身份。 在两个丫头的巧手之下,楚清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粉雕玉琢,如明珠般耀眼的小公子。 举手投足间,并未见半丝女气。 “公子这一出去,恐怕又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少女芳心了。”醒蓉惊艳的看着楚清,若不是知道其中端倪,恐怕就是她也会被眼前的楚清迷住。 幼荷笑道:“咱们家小姐,女装时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男装时风流倜傥,飘逸宁人,看来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都难逃掌心了。” 楚清探扇浅笑,嘴里戏谑的道:“两位小美人,今夜可要陪小爷游玩一番?放心,跟在爷身边,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绝不委屈二位。” 两婢轻啐了一下,转身避开楚清的折扇,逃进她们的厢房内。 楚清收回折扇,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也不阻止,只是笑着走到椅子前坐下,翘腿等待。 不一会,两人再出现时,都已变成两个容貌俊秀的小厮。 楚清眼前一亮,看着两人文弱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们这般白白净净的模样,跟着我到了西子河,恐怕会被误以为是小倌。” 幼荷和醒蓉无辜的对视一眼,一起问向自己主子:“那怎么办啊?”她们是不可能不守在楚清左右的,却又不能穿着女装去逛花舫。 楚清抬手,摸着光洁的下巴,眯着眼打量着两人:“去取些色泽稍深的无味粉底遮盖一下肤色,再用炭笔将眉加粗。看人的眼神也别那么柔情似水,实在不行,盯着地面就好了。” “公子,咱们可不是第一次如此出去了,怎地这一次那么麻烦?”醒蓉嘟着嘴,撒娇的道。 一个貌美的女子,无论是谁都对将自己扮丑,有些抵触。 “那是因为这一次我们要去的地方,人人都有一双火眼金睛,我可不希望被人戳穿身份。”出去手中转着扇子,有些玩世不恭的感觉。 无奈,两婢只得按照楚清的吩咐,又在自己身上,脸上折腾了一番,等到两人再次出现时,正在喝茶的楚清,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望着眼前的两根小黑碳,笑得前仰后翻。 白日里,因为赵晟颢带来的烦躁,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你们也太夸张。”楚清笑得眼角都噙了泪,等她笑累后,擦掉眼角的湿润,对两人苦笑。 等到楚清亲自为两人修正伪装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正是西子河畔最热闹的时候。 轻车快马从吟萃山庄中出发,骑在马上的徐冲黑着脸,实在搞不清楚自己的主子大半夜的怎么会想起乔装打扮逛花河。 不止是他,就是跟着他护送主子去西子河畔的另外三名浮屠卫,也都是一脸的莫名。 建宁,作为南楚的都城,是经济文化和商业最繁华的地方,对于这样的心脏之地,聪明的统治者都不会将其进行宵禁。 所以,夜幕降临之后,建宁城除了皇城和内城会严禁进出之外,外城,甚至是不远的郊区都是十分热闹的。 这样做,除了可以防止权贵去寻欢作乐,确保这两处的安全问题之外,又不妨碍税赋的收入。只不过,玩乐是人之本性,又岂是一个宵禁就能禁锢的?城门被关,可是有钱有势的人自有来到外城游玩的办法。 对此,皇宫中的那一位,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长期下来,这种事便成了民不举官不究。就算倒霉,被御史弹劾,或者闹出了什么不大不小的乱子,大多也都是罚些银子,闭门思过了事。 没有酷刑威胁,倒是让夜晚的建宁外城比白日还要热闹,更容易见到那些平日里不常见的达官贵人。 远近闻名的西子河,犹如一条蜿蜒的腰带,缠绕在外城的‘腰’部。河边茶舍小楼的灯光,就如同腰带上的明珠,点缀着西子河的美丽,而那些在河道中缓缓穿梭的花舫,就如同腰带上的玉片,让人忍不住想要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探玉中的美丽。 徐冲带一人去找等在岸边接客的小渡船,好按照楚清的吩咐,将他们送到西子河畔最有名的花舫上去。而楚清则带着剩下的人暂时留在河边的茶舍休息,欣赏西子河畔的旖旎夜色。 来到人多的地方,楚清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望着泛着星点亮光的如墨河面,耳边传来不少路人惊艳吃惊的声音,心中整蛊的趣味不由得升了起来。 哗—— 手中的折扇被潇洒的打开,楚清自顾无人的轻摇着扇子,目视远方,朗声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河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此地当仙宫。” “哇!好有才,不仅长得俊美,还有如此才情,真是想得我心肝儿乱颤了。” “看他年纪小小,恐怕不过十四吧。气度不凡,穿着名贵,又有奴仆侍卫在身,怕是哪一家的小公子偷溜出来玩。” “可要寻个机会结识一番,这样的人,就是给他做妾也是极好的。” 在西子河畔出现的女子,大致也只有一种身份,都是各家花舫上还未成为头牌的女子,所以只能站在岸边接些不够肥的客。 那些有着名气,才色双绝的女子,自然是待在船上,等待着怀抱千金只求共度春宵的有钱人登船。 所以,楚清这露了一手,立即就征服了这些本就暗中关注打量她的女子,引来不少议论。 这些女子可不比普通女子羞涩,说话间也未遮掩音量,好像巴不得楚清听见之后,今夜带她们回去。以至于,这些交谈之话都落入了茶舍中众人耳中。 幼荷和醒蓉拼命低着头,忍着笑,眼中还有对自家小姐的无奈。而被徐冲留下的三名浮屠卫,原本冷峻的脸上也有些抽搐,撇过脸,极力控制表情。 倒是楚清找个当事人,好像没事人一般,还有礼的对那些姑娘们轻轻颌首,立即又惹来女子们的惊呼。 “好一句山外青山楼外楼,果然是好诗!”突然,身后一句温润得让人生不出丝毫反感之意的声音,插入其中,引得楚清一行人纷纷转身。 三名浮屠卫的手,也警惕的放在了腰间。 楚清望着走在前面,一白一紫两个人,无视掉他们身后那些身手不凡的随从,眉梢挑了一下。 清凉若水的眸光淡淡的从两人身上扫过,没有一丝停留,亦没有一丝变化,这样的反应惹得紫衣男子那俊美得人神共愤的刀削面容又黑了一分,气息也在冷漠中多了些暴躁。 “颢?”气息的变化,立即引来了身边那如暖玉般温润无暇,气质不凡,同样俊美的男子注意。他收回眼中的对楚清的赞赏,充满关切看向身边的赵晟颢。 这样出众的两人,却让楚清心中有一个什么东西突然飞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她看着对面两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孔,隐隐皱了皱眉。 “没事。”赵晟颢沉着脸,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扭过头不再看楚清,只是看向黑色的河面。 ‘楚小姐真是有闲情逸致,居然大晚上跑到西子河畔吟诗。’不冷不热,却带着怒意的声音,传入楚清耳中。 熟悉的声音,让她没有表现出惊讶。只不过,她可不会赵晟颢那般密音入耳,只能在隐晦的暗处,给了他一个客气有礼的笑容。 殊不知,她这作死的笑容,引来了某男磨牙的声音。 她并不意外赵晟颢会认出她,毕竟两人相识的程度,恐怕对彼此的容貌都很熟悉了吧。 小小的茶舍中,一下子聚集了三个风格不一,却同样绝色的男子,立即吸引了无数路人的张望。再加上他们各自带着的侍卫,将茶舍与外人隔离开来,又为三人添了几分神秘。 紫色的至邪妖魅,浑身布满张狂之气,就如祸世的妖孽一般。他身边白色的那位,却如翠竹润而无暇,清幽致远,优雅无双。而与两人对立而站的那一身象牙白的小公子,却显得美如冠玉,明眸皓齿。 无论楚清也好,还是赵晟颢,亦或是他身边那位身份不凡的男子,都是乔装简行而来,再加上夜色缭绕,灯火闪耀,一时间倒也没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河歌舞几时休……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感受,如此才情,在下忍不住想要结识一番,希望不曾打扰。”见赵晟颢没事,他身边的白衣男子,又一次吟出楚清刚才‘盗用’的诗句,与楚清交谈。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清还是懂的。当下也潇洒的抱拳笑道:“不敢不敢,只是胡诌闲话罢了,当不得公子之赞。” 在建宁城,能与赵晟颢一起出现的人,恐怕非富即贵,再加上两人有些相似的容貌,这人的身份恐怕不会再赵晟颢之下。 楚清在心中分析着。 赵晟乾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更甚:“小公子只是随口一说,就能作出如此绝世佳句,看来在下还是低估了小公子的才学。” 楚清嘴角一抽,不再说话。她觉得自己再解释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沉默,被赵晟乾当成默认。他拉着自个生着闷气的赵晟颢向前走了两步,认识后者的浮屠卫倒还能保持镇定,倒是幼荷和醒蓉两人垂下了眸光,深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自家小姐和逍遥王认识的事实。 “在下肖乾,这位是在下堂弟,肖颢,不知小公子……” “二哥,你跟一个小子啰嗦什么?反正在建宁城也没什么人不认识我,你何苦哄骗人家?”赵晟颢直接打断赵晟乾的话,引来他微微蹙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见赵晟乾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赵晟颢眼中神色莫名一动,转眸落在楚清身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嚣张笑容:“小子,本王就是大名鼎鼎的逍遥王,这位是二皇子。你叫甚名谁,速速说来,别耽误了我们喝花酒的时间。” 嘶—— “拜见二皇子,拜见逍遥王……” 人群中,听到这番自我介绍的百姓,都纷纷跪下,就是后面没听到的,看到前面的人跪下,也能猜出前面出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也赶紧跪下。 赵晟颢脸上满是纨绔子弟应有的得意之色,而赵晟乾却如谦谦君子般摇头无奈苦笑:“都起来吧,今日我们都是微服而来,不必弄出这般大的阵仗。” 他这句话,正好解救了楚清欲跪的姿势。这不由得,让楚清对赵晟乾多了几分好感,对他抱拳道:“不知道是二皇子和逍遥王殿下,小民失礼了。小民姓林,单名一个青字。普通人一个,不敢耽误两位殿下时间。” 趙,能只取肖为姓,那么她的楚,自然可以取林为姓。 楚清说完,眼神不冷不淡的飘过赵晟颢身上,那冷冷的眸光,却让后者眯起的双眼中,带了几分笑意。 “原来你叫林青。果然是一个清新俊逸的好名字。”赵晟乾赞赏道。 这时,出去寻船的徐冲已经回来,见到这个阵势,只能暂时不动,藏在人群中,等待楚清的吩咐。 楚清自然是看到了他的,一个眼神丢过去,让他继续藏于人中。她可不知道当年名动天下的虎贲军首领徐冲是否会在这个二皇子面前留下印象,从而被认出。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两人见面。 在与那心思难测的三皇子,还有假扮纨绔的逍遥王打过交道之后,楚清不会再小巧任何一个皇室中人。 就算眼前这个如暖玉般,沁人心扉的二皇子让她有些好感,却也不足以成为,能够信任的依据。何况,她可没忘记,这个二皇子在这一次丹穴开采权的购买中,暗中支持的可是泽州的洪家。 这个家族,同样也是一个世代开采矿业的家族,只不过规模稍逊河西楚家罢了。或者说,楚家运气好的继承了祖辈传承下来的丰富矿脉,所以才使得河西楚家成为矿业中的龙头老大。 “二哥,你那么欣赏这位林公子,不如邀她一起去见汐月姑娘?”突然,赵晟颢一句话,引来了两人的侧目。 赵晟颢笑得还是那么张狂,可是楚清却从中看出了几分狐狸般的狡猾。 正要拒绝,却又听赵晟乾道:“颢说得不错,若林公子今夜没有别的安排,不如与我们同去。汐月姑娘的才情也是极好的,我们四人可以一起讨论诗词。” 语气中,盛情拳拳,让人难以拒绝。 这…… 楚清有些犹豫。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安排,那个汐月之名她也听说过,见一见也无妨,只是要跟着赵晟颢去逛花舫?不知为何,一想到赵晟颢与那些女子在她面前耳鬓厮磨,她心中就有些抵触。 “二哥你说的话又不对了,我们花了钱怎么只能坐下来讨论诗词?本王可没有那个闲情雅致。花了钱,自然要和姑娘们一起玩乐才划算。”赵晟颢说完,还暧昧的冲着赵晟乾一笑。 “颢。”赵晟乾看向他,眼神中略略带了些警告。 赵晟颢毫不在乎,邪肆的咧唇笑道:“本王说的可是实话,二哥是君子,本王却不是。也不必惺惺作态,何况,说不得人家林公子也想去一亲美人芳泽,并不想吟什么诗词歌赋呢?” 赵晟乾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最后都化为无声叹息,向楚清笑道:“林公子勿怪,我这弟弟一向都是口无遮拦的,可是心却不坏。” “二皇子客气了,逍遥王爷直言率性,小民佩服得很,又怎会怪罪。”楚清微笑寒暄。今夜她算是见识到了赵晟颢纨绔的一面,这还是在赵晟乾面前,若是在普通人面前,为了不让人怀疑,恐怕这纨绔还要更真几分吧。 一个本来是不拘世俗,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人,却要把自己束缚在纨绔的壳里,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突然间,楚清心中有些心疼。 “那林公子……”赵晟乾这是等待楚清的决定了。 楚清垂眸沉思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看到赵晟颢,一脸不耐烦,抖着脚的模样,突然下了决定:“如此,那就叨扰两位殿下了。” “哈哈哈……”赵晟乾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显然楚清的答应,让他很开心。 楚清与赵晟乾寒暄着,却忽略了赵晟颢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还有那得逞的笑容。他怎会放任楚清独自在这种烟花之地流连?还不如借赵晟乾之口,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即可以无时无刻看到她,又能护她周全。 “走啦走啦,汐月姑娘都等不及了。”阴谋得逞之后,赵晟颢催促两人。 楚清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有些恼怒。暗骂:就那么着急去见那有名的花魁么?面色,却依然保持着浅笑,既不显得生疏,又不会觉得失礼。 “哈哈哈,我看是颢你等不及了吧。”赵晟乾见楚清愿意同行,心情极好之下,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二哥快上船。”赵晟颢却不管,只是催促赵晟乾先向岸边的船走去。 花舫上,自然是容纳不了那么多人的。所以,三人都只能各自带上两名侍卫上去,剩下的人则租用一般的船在花舫左右护着。 “王爷不是要娶亲了么,怎地还来这种地方,不怕惹得未来的王妃动怒?”行径之间,楚清与赵晟颢并肩,低声说道。 楚清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赵晟颢又想起今日白日这可恶的女子,说出来的狠心无情的话。 当下,他冷笑反讥:“要成亲自然要挑新娘,本王就是来挑新娘的。” 如果可以,楚清真想一拳狠狠的揍在赵晟颢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折扇,楚清眯眼笑道:“那就先预祝王爷今夜此行达成目的,在此挑到贤淑美人。” 真当她是白痴么?以赵晟颢的身份,怎么可能在花街柳巷中挑王妃?就算是要挑,恐怕也是用皇族宗室的长辈在那些贵女中挑出合适人选,交给皇上皇后定夺吧。 他此刻说这些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口中还说什么喜欢她,结果还不是偷偷跑来寻花问柳?男人,果然都是不能相信的。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例外。要想不受到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得到,没有得到就没有失去。 越想,楚清的脸色就越难看,也不开口说话了。 “林公子身体不适?”突然,赵晟乾温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楚清的思绪。 等她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船,与赵晟乾和赵晟颢站在一起,而在她身后,站着的是两名浮屠卫,幼荷和醒蓉都没有跟上来,而是跟着其他人,在另一艘船上,缓缓跟着。 “二皇子殿下,为何有此一问?”楚清收敛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微笑问道。 赵晟乾此刻站得与楚清更近一些,船里的灯火也要比刚才在那小茶舍中明亮几分,让他看得更清楚,楚清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他不由得有些起疑,却又不方便相问,只好答道:“哦,只是见林公子突然沉默,所以才冒昧相问。无事便好。林公子也不必太客气,出门在外的,叫我赵二哥就好,我这堂弟,你也可以直接称为三哥,若不嫌弃,我们便称你为青弟可好。” 赵晟乾没有一点皇子的架子,却又在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散发这不容抗拒的王者威仪。这让楚清不得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青弟?赵晟颢嘴角隐晦的抽了抽,心中腹诽:还是我的清儿最好听。 小船向花舫靠近的途中,多是赵晟乾和楚清交谈,赵晟颢则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纨绔之气十足,不时站在船头与那些邻近的花舫上的姑娘们抛着媚眼,惹来不少女子向他扔下丝帕,请君入帐。 “青弟,你别介意,你三哥本就是一个随性之人,多相处些日子,你便知晓了。”赵晟乾见楚清不时看向赵晟颢时流露出来的‘厌恶’之情,忙解释道。 楚清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小船破水前行,在船的两边都荡出一层层的涟漪。 不一会,便来到西子河中,一艘最大的三层花舫前停下。 有船靠近,看清楚船上之人的穿着之后,花舫上的打手才放下木梯,让人上来。这些人的眼力早已经锻炼出来,若是没钱没势的人,又怎会放他们上到这建宁城中最大的花舫中来呢? 说白了,来这里消费的人,只会是达官贵人。 赵晟乾的侍卫先行一步上了花舫,四处望了一下,不见异常,才与跟上来的逍遥王府侍卫,也就是福禄二人一起将那些花舫的打手挡开,迎着自己的主子上来。 先上的,自然是赵晟乾,接着便是赵晟颢,楚清则是微笑着,等他们都上去了,自己才慢慢跟上,而浮屠卫则紧紧跟在她身后。 “哟~,哪一家的俊公子来啦?” 三人刚在甲板上站稳,楚清还来不及仔细看看这挂满了红灯笼的花舫,就听到一道酸的倒牙的声音传来。 那说话之人年龄显然不小了,却非要做出这种娇滴滴的撒娇口吻,真是让楚清受不了。 这时,一阵刺鼻的香风扑面而来,随之过来的还有一个摇摆着腰肢,穿得暴露,头插红花的半老徐娘。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躬着身子,满是谄媚笑容的男子。 两人一前一后,向三人走来。 来到近处,那女人就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惊喜的夸张拍手:“哎哟喂~!我说是哪里来的风流神仙,落在咱们这花舫上,原来是逍遥王爷。”说完,便是带着众人行了个大礼。 赵晟颢在建宁的嚣张无人不知,他的长相自然也就传开了。何况,他确实来过这里,这花舫的主人认识他并不足为奇。 “花姑,我们是来看汐月的,你可得好好安排。否则,小心你这艘花舫。”言出必带威胁,这是纨绔子弟的一大本色。 “哟~!瞧您说得。”花姑怪嗔的向赵晟颢抛着媚眼:“逍遥王爷的威名谁人不知?汐月姑娘拒了谁也不能拒了您,您且稍等,奴家立即派人通知汐月丫头,让她感觉收拾伺候。” 赵晟颢挑唇冷笑:“还不快去办。” 如蒙大赦一般,花姑赶紧派身后的男子去通知汐月,又亲自领着三人避开喧闹的一楼,直接上了二层的贵宾室,选了一间清净不受打扰,布置得富丽中不失风雅的房间。 房中早已经掌灯,照得房中布置一清二楚,大大的圆桌上,铺着上等的绣品,屏风珠帘,纱帐帷幔,香炉卧榻,都属于上上品,可见这是这里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 “王爷,您且在此稍等,奴家让人送些酒菜来。汐月姑娘一会就到。这两位公子是……”这时,进得放来,借着通亮的灯火,花姑才注意到跟着赵晟颢身边的两位无论气质容貌都非常人。特别是楚清那好似十四岁少年郎的青涩模样,更是让她有些垂涎。 她有心打探,可是赵晟颢却不给她这个面子,大咧咧的直接坐在主坐上,抖着脚吩咐:“他们是谁你就别管了,总之记住爷三人中的谁都不是你和这艘船上任何人可以招惹得起的。” “是是是,是奴家多嘴了。”花姑可是个人精,自己抽了一个嘴巴,忙赔罪。 见赵晟颢脸上没有怒色,两位神秘的公子,也纷纷坐下后,她才拍了拍手。顿时,鼓乐之声响起,两位房中伺候的婢女打开房中隔断的门,露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乐师。 这时,几个打扮一样,貌比花娇的女子,手持羽扇,翩然踏歌而来,在房中圆桌前的空地上,翩翩起舞。 花姑满意的点点头,又对赵晟颢小心的做了个揖:“王爷,这些歌舞虽有些粗陋,却也能将就。您且先看看,奴家这就去催催汐月丫头,让她早些来陪王爷和王爷的朋友。” 赵晟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在建宁城就是一个目空一切,缺智商的纨绔王爷,自然不会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他在意的,只有楚清一人。只要她认识真正的自己,一切都无所谓。 想到这,赵晟颢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相谈正欢的两人,看到楚清脸上的笑容,让他眸光沉了沉。 “王爷……”这时花姑有些为难的道:“这汐月姑娘一人也陪不了您三位,可要再添两位姑娘?”说完,好似怕激怒他一般,又补充道:“您放心,进得了这个房间的姑娘,个个都不必汐月差多少。” 赵晟颢本想拒绝,有楚清在这,他看一晚上都看不够,怎会觉得无聊?到时,把汐月丢给老二就行了,可是,话已到嘴边,却见楚清看也不看自己,只顾着和赵晟乾交谈,便将口中的话咽下,笑得阴冷的道:“如此,你便去好生安排。” ------题外话------ 感谢昨天给泱泱票票和花花的众美妞们,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o^)/~ 话说~小两口闹别扭了,也不知道这个小插曲是能激化两人的关系呢?还是引来更大的误会,让两人携手更加遥遥无期呢?o(n_n)o~ 【018】假风流,真吃醋 “如此,你便去好生安排。”赵晟颢阴测测的说完这句话,眼神如刀般飞射到楚清身上,迫得后者停下说话,疑惑的看向他。 “得令嘞!”花姑喜笑颜开的转身就跑了出去,多几个姑娘,就多赚些钱,若是运气好,还能多得些赏银,她怎能不开心? “王爷,小民脸上莫非长了花?为何一直如此看着我。”楚清出言讽刺赵晟颢,却偏偏装出无辜的模样。 赵晟颢冷哼,心中怒气忍住,反讽回去:“青弟长得确实人比花娇。” “多谢王爷谬赞了。”楚清扬了扬眉,大方的接下赵晟颢的话。 赵晟乾眼带探究的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下,不由得道:“你们两人还真是有些针尖对麦芒,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如此的默契,让他们不由得对视一眼,又飞快的移开。 赵晟乾笑着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原来是我看错了,颢与青弟应该是极为投缘的。” “非也。” “才没有。” 两人再次同一开口,话虽不一样,可是意思却是一样的。 接着,两人又互瞪了一眼,撇过眸光,谁也不看谁。 赵晟乾眸光古怪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笑道:“颢与青弟如此默契,若不是我知晓你们刚刚认识,恐怕都会以为你们是认识许久的好友了。” 楚清心中一凛,定了定神,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对赵晟乾道:“赵二哥说笑了,小民何德何能,能与逍遥王认识?何况,林青还是第一次来京都建宁。” 她不知道这个二皇子到底是敌是友,但为了保险期间,有些事还是隐瞒为好。她相信,如果这个如玉般的男子是值得信任的话,赵晟颢不会瞒着两人认识之事,更会主动介绍。 可是,从一开始到现在,几乎在两人间打着圆场的都是赵晟乾,而赵晟颢虽然不时插科打诨,可是却一直都处于看戏的状态。 如此……这个二皇子在有意的接近赵晟颢?而且还有着示好的态度。 可是,这是为什么? 虽然从爵位来说,赵晟颢已经继承王位,而二皇子尚未封王,要第一等。但在皇族血脉来说,两人却是堂兄弟关系。再加上赵晟颢这个逍遥王又没有实权,那又有什么必要可以亲近呢? 楚清想不通,突然间,她有些明白了赵晟颢为什么选择听从父亲遗愿而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纨绔。 他把自己变成南楚第一恶,都还有着人打他主意,若是他展露出真正的能力,向世人展现他凌云傲然的风姿,恐怕会有更多人视他为眼中钉。 垂下眸光,楚清心中已经得到一个结论。从赵晟颢的表现来看,这个二皇子并不值得信任,或许说在目前为止还不能纳入可信任的范畴。 “我也只是随意说说,青弟不必介意。”赵晟乾笑道。 谈话之间,花姑已经去而复返,在她身后跟着进来的,还有四五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这几个女子比起跳舞的那些来说,又更美了几分。 “见过逍遥王爷,见过两位公子。” 众美人一进来,便在花姑的暗示下,纷纷行礼。 “果然是不错的美人,赏!”赵晟颢自从这几个女子进入房间之后,眸光便锁在她们身上,毫不遮掩。 阿福嘴角一抽,看向自家王爷的背影,心中腹诽:王爷,您能悠着点么,你确定当着楚小姐的面如此逢场作戏真的好么? 阿禄更是忙看向楚清,生怕她误会生气。可是后者却神色淡淡没有半点不悦,反而也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新进入的几个美女。 收回眼神,阿禄在心中无语。 阿福不敢违令,只能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了花姑,作为赏钱。 “谢谢王爷,谢谢这位大人!”花姑那张扑着厚粉,满是褶子的脸,顿时笑得如一朵喇叭花一般。 赵晟颢不耐烦的挥挥手,站起来,走到几个女子跟前,见她们都眼带含羞的低着头,便吩咐:“都抬起头来,让本王好好看看谁最漂亮。” “是,王爷。”几女娇滴滴的抬起头,各自使出本事,欲语还休的看向赵晟颢,那一双双眼中,几乎要滴出水来。 楚清一直微笑看着,桌下攥着折扇的手却捏得发白。 赵晟颢对这些暗送秋波视若无睹,在她们面前来回走了几次,突然停在一个有着羞花只貌,看上去清纯惹怜的女子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款款俯身,声音柔得让人浑身酥麻的道:“奴家怜儿。” 赵晟颢挑唇邪肆一笑,看向楚清的方向,眼中带着挑衅:“好怜儿,今晚可要好好招呼我们这个小弟,若是他有丝毫不满意,你的小脸蛋可就惨了。” 这声音温柔,却无故让怜儿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她看向赵晟颢所指方向,见到的却是一个年纪小小,却俊俏非常的小公子,那连女子都比不过的俊美,让她双颊绯红,羞答答的垂眸应道:“奴家遵命,定会将小公子伺候好。” 楚清愕然的看着赵晟颢,生怕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刚才那句话。这个该死的男人,明知道她是女子,怎能让她去嫖…… 思及此,她双眼喷火的看向罪魁祸首。拒绝之话正要出口,却又听到赵晟颢的密音入耳—— ‘你不是要来欣赏着花间美色么?若是拒绝,不怕自曝身份?皇家二子,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人物。’ 话中的幸灾乐祸,还有隐隐警告,让楚清咽下了口中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怜儿如拂柳般向自己走来。 赵晟乾见楚清的脸色有些略白,皱了皱眉看向赵晟颢道:“青弟还小,今夜就在一旁听曲赏舞好了,待汐月姑娘过来,还可以讨论些诗词。” 这番话,让楚清感激的看向他。 可是,赵晟颢却无情的道:“青弟自己都没有拒绝,二哥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赵、晟、颢! 楚清眯着眼,狠狠的盯着那紫袍的男人,她此刻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整她。 赵晟颢给了她一个眼神,那眼神的意思大致是,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来这种地方。 不料,这却激起了楚清心中不服输的性子。 她突然一笑,那笑容顿时将屋里所有人都比了下去。刚才还觉得那几个新进来的女子容貌不凡,可是此刻与楚清相比,只觉得庸俗不堪。 不说其他人,就是赵晟颢和赵晟乾也在她这笑容中失神片刻。 “怜儿过来。”楚清一挥袖袍,指着自己身边的空位,招呼看得呆了的怜儿入座。 “多谢小公子。”怜儿受宠若惊的俯了俯身,忙坐在楚清身边,为她斟酒。 “怜儿的小手可真是嫩滑。”楚清不理其他人,手中的折扇在怜儿的手背上轻划,惹得怜儿一阵颤栗。 她紧抿着唇,努力的控制着酒水不洒出来,心道:这公子年纪小小,调情本事却不小。看来定是在家中与婢女早已经耳鬓厮磨过了。 斟满酒,怜儿双手端起来,递到楚清唇边,柔媚的道:“多谢公子美赞。来,怜儿敬公子一杯。” 浓浓的酒精味,让楚清有些不适,她有折扇将酒杯挡回去,嘴里调笑道:“本公子想看怜儿喝,最好喝得双颊晶莹透红,才惹人怜爱。” 不就是喝花酒么?有什么难的? 楚清‘深情’的看着怜儿,让她不得不遵循楚清的话,将酒喝下。那度数极高的酒一下肚,怜儿脸上立马飞起两团红晕。 “公子,怜儿不胜酒力了。”放下杯子,怜儿趁机如无骨一般,扶额向楚清靠去。 楚清忙伸手扶住她的双肩,笑盈盈的道:“怜儿可要坐稳了,若是那么快就不胜酒力,那本公子今晚就只能换人了。” “公子~!”怜儿扭了扭腰,遮掩自己的尴尬,重新坐好,楚清也自然的收回了手。 这一幕,看得赵晟乾大有兴致,顿时觉得刚才自己的担心确实有些多余。而赵晟颢却看得眉宇间阴云密布,有一种吃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这一轮过招后,楚清趁着间隙丢给赵晟颢一个十分得意的眼色。 看得他心中怒火焚烧。 “都留下吧。” 一句话,几个姑娘便纷纷入座,开始了这男女之间的逢场作戏。花姑也趁机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这些寻欢作乐的青年男女。 楚清一边与怜儿周旋,一边看着赵晟颢左拥右抱,不时吃下一口送到嘴边的菜,喝下一口送到嘴边的酒,原本不错的心情直线下降。 而赵晟乾却一直保持着翩翩风度,与身边女子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也没有伸手揩油,确实有着君子之风。 酒过半巡,鼓乐突然停歇,舞姬们纷纷散开,一道青烟踏波飘渺而来。 来人,真是一个美人,如同仕女画中走出一般。就是楚清,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绝色的女子。 之前还够看的几个女子,在她出来之后,也黯淡了许多。 她就是那远近闻名,才色双全的汐月姑娘? 楚清暗暗打量,眼前的女子一身绿色长裙,飘渺纤细,如凌波仙子般气质超凡脱俗,若不是身在此处,恐怕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会以为她是哪一家的千金大小姐。 “汐月见过王爷,还有两位公子。” 汐月缓缓屈膝,优雅的俯了俯身。垂下眸光,敛去眼底的惊艳。在场的三人,无不都是仙姿佚貌,特别是那小公子,更是让她惊艳,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比女子还要美艳的男子? “汐月姑娘不必多礼。”见赵晟颢不说话,赵晟乾无奈只好开口。 汐月盈盈一笑,款款起身。姿态万千的走到桌边,端起桌上的酒壶,绕到三人身后,为三人斟酒:“小女子来迟,让三位贵客久等,只能以薄酒一杯,向三位请罪。” 说完,她豪爽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入,没有半点异样的看着三人,等待着三人端起面前的酒杯。 赵晟颢端起酒杯,对着汐月戏虐的笑道:“本王若是喝了此杯,不知可有什么奖励?” 哼! 楚清撇开眼,不愿再去看另一边的眉来眼去。 汐月掩唇娇笑:“小女可都已经先干为敬了,若王爷不喝,岂不是不肯原谅小女?那小女也只能抚琴一首,以博王爷一笑了。” 赵晟颢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向椅背靠去,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女子,早已经自动站起来,绕到他身后,为他捏拿双肩。 他眯着眼看着汐月并不说话,只是那嘴角上挂着的邪肆笑意,让人若有所思。 汐月微微蹙眉,心中猜测着赵晟颢的想法,却又一时之间拿不准。 “本王的手都酸了,汐月姑娘还没想好么?”赵晟颢玩味的道。 汐月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伸手从赵晟颢手上接过酒杯,恭敬的递到他唇边,笑道:“既然王爷累了,那自然是汐月来敬王爷。” 赵晟颢笑眯眯的盯着她,一口将酒喝下,大笑道:“汐月姑娘果然有点意思。” 楚清眸底冰冷的看着这一幕,两人在她面前的打情骂俏,垂下眸光,不言不语。 “青弟别见怪,颢一向都是如此,但也是嘴上沾沾便宜,从不会真的做些什么。”赵晟乾突然附耳过来,在楚清耳边轻声解释。 楚清微微一笑,端起手中的酒杯面向赵晟乾:“二哥,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她将辛辣的酒一口喝下,动作快得,让赵晟乾来不及阻止。 无奈,赵晟乾也只得喝下杯中的酒水,看着楚清被呛得轻咳的模样,又体贴的为她倒了一杯茶。 “青弟弟没事吧?”赵晟颢皮笑肉不笑的道。 楚清冷冷回答:“无碍。”接着又感激的对赵晟乾道:“多谢二哥了。” 突然间,三人之中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在滋生,一旁作陪的女子,甚至包括汐月,都变成了陪衬,可有可无。 汐月站在赵晟颢和赵晟乾之间,眸光不断在三人之间游走,最后落在楚清的身上,若有所思。 “哎哟喂,几位爷,这间房里有贵客,可冲撞不得啊!汐月姑娘真的在出牌,诸位稍等可好?” 突来的话,插入其中,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气氛。 还不待人反应,就见大门被人大力撞开,一群衣着不凡的男子冲了进来。 “哎哟,哎哟……” 花姑急急忙忙跟进,见到两边着对峙的模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站在中间瞎转悠。 “滚出去!”此刻,赵晟颢的心情正是最差的时候,又有人好死不死的闯入,正好借给他泻火。 “哟呵~!小子挺狂啊!”人群中,一个年纪轻轻,却神色高傲的男子抬着鼻孔,不知死活的对赵晟颢哼了一声。 “三哥,那中间站在的绿衣美女,便是汐月姑娘吧。”这是,有人轻声提醒。 这一提醒,便将闯入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汐月身上,直接忽视掉了赵晟颢的话,更加无视了他越来越黑的脸。 “啧啧啧,果然是漂亮啊!” “汐月姑娘名不虚传,那小脸蛋看得我心都碎了。” 一行人中,明显就是之前说话的两人是主子,后面跟着的更像是护院打手。 “无耻。”见两人色眯眯的盯着汐月看,本就心情不好的楚清,也冷声哼了一句。 “什么时候轮到你……” 那为首的‘三哥’看到楚清时,当场怔住!目光中满是惊艳的盯着她,如着魔了一般。 这一下,可是直接踩上了赵晟颢的逆鳞,他的脸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福禄……” “颢。”赵晟乾突然出声止住赵晟颢,眼神飘向了那一行人中站在最后的那一人身上。 赵晟颢压住心中的怒火看过去,那人他自然也认了出来,是三皇子赵晟皋身边的人。他陪伴在这行人身边,那只能说明,这几个人是赵晟皋极为重视的。 “好漂亮的小公子。” ‘三哥’已经把汐月丢到了脑后,摩擦着双手色眯眯的向楚清而去。 楚清眼底满是嘲讽之色,也不开口,任由他靠近。 这时,赵晟颢反而放松下来。他了解楚清,想要从这个丫头身上占到便宜,可不容易。何况,自己不是也在么? 若是情况不妙,他这边也来得及救援。 不用他多吩咐,福禄已经时刻准备着了,再说,楚清身后的两名浮屠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任何动作,只不过是因为收到了楚清按兵不动的暗示罢了。 赵晟乾本想让身后侍卫出手,可是看到楚清那戏虐的表情,却又想看看这位刚刚结识不久的林公子,到底还有几分本事。 “小公子,不如跟我去别的房间喝几杯可好?”‘三哥’凑到楚清面前,猥琐的笑道。 那满身的酒气,熏得楚清鼻子难受,特别是这个男人故意凑过来的模样,让她忍无可忍快如闪电的一拳揍在了对方的眼眶上。 “啊!”‘三哥’应声倒退几步。 “三哥!”之前说话那人忙扶住‘三哥’的身子,身后站着的四个护卫此刻也冲了上来,挡在两人身前。 “别别,别伤了小公子。”‘三哥’重新站好,着急的对下人吩咐。 一手捂着眼睛,依然嬉笑着看向楚清:“小公子别生气,就是喝杯小酒,交个朋友嘛。在下河西楚家,三少爷,楚云河。不知道小公子尊姓大名?” 河西楚家? 楚清眯眼,心中冷笑不止。没想到今晚出门散心,居然接连遇到大人物。这个河西楚家的三少爷,还一脸猪哥样的对着男装的自己。难不成,他有龙阳之癖?可是,看他刚才对汐月的兴趣,不像是那种爱好之人啊! 难不成,他男女通吃? 一阵恶寒让楚清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冷冰冰的对楚云河道:“本公子没兴趣认识你,赶紧圆润的离开,回到初始之地。” ‘噗嗤!’赵晟颢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就连赵晟乾也有些忍俊不住,露出无声笑容。 听出话中含义的汐月和众女,更是掩唇轻笑。这种争风吃醋的场景,每日在花舫里都会上演,早已经屡见不鲜。 通常,她们都是任由双方去闹,只等着最后赢的那一方便是。却不想,今夜这小公子说话如此风趣,让她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楚云河脸上一变,笑容僵在脸上,慢慢消失不见。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河西楚家如今就是这些货色?楚清鄙视的撇了撇嘴,懒得解释。 倒是她身后的一名浮屠卫带着一张冰块脸,一脸正色的道:“我们公子的意思就是,让你从哪来滚回哪去。” 哈哈哈哈—— 这一解释,更是让人喷笑不止。 再加上还有个逍遥王在场撑腰,他们也不会怕了这个不知从哪来的暴发户。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楚云河黑着脸,厉声道。 “给我上!”楚云河一挥手,整个人却缩到了最后面,让他带来的四个打手向楚清袭去。 “都别过来!”楚清眼中闪着雀雀欲试的光芒,开口止住各方想要上来帮忙的人。 从她跟着赵晟颢习武之后,除了和他对练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这一次,那么难得的机会,她怎会放过? 而赵晟颢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在她开口之际,便抬手止住了福禄的上前,将战场留给楚清。 她想怎么玩,他都愿意陪她。 ‘清儿尽管打便是,剩下的烂摊子,有本王收拾。’体贴的声音传入楚清耳中,让她微微一愣。 可是,近到眼前的拳头,却容不得她回应赵晟颢的话。瞬间,脚下沾衣幻影使出,她整个身影变得突然虚幻起来,不断变化方位在四个打手之间游走。 四人也是经验丰富之人,见抓不到楚清,便默契的散开,拉开空间,使得楚清无法同时对付四人。 “公子威武!”之前本就对楚清十分好感的怜儿,激动的握着拳头,为楚清呐喊。 “公子威武!” 她这一喊,立即引起了其他女子的共鸣。楚清的‘拉拉队’立即出炉,站在赵晟颢和赵晟乾两人身后,为楚清鼓起。 “赶紧把人给我抓起来!”楚云河气急败坏的喊道。 主子一催,四个打手下手更猛。 楚清的沾衣幻影,本就是接着身形灵动,游刃在敌人之间,在借以借力打力,击败对手。论力量她不及眼前四人,可是她这一年多来穴位书籍,还有那些格斗的招式也不是白学的。 砰砰砰—— 重物落地之声,让战斗停止。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站在四个倒地大汉中间站着的那白衣小公子。她拍了拍手,家插在腰间的折扇打开,动作潇洒的扇了扇。 “小子!你居然敢打我的人?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楚云河脸色一变,与另一人紧靠在一起,指着楚清狠狠的道。 “把这些人都给我丢出去。”赵晟颢终于下令。 早已等候得手痒的福禄二人立即冲了出去。 “你们也去帮忙。”赵晟乾同样开口。 “啊!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河西楚家的三少爷,是三皇……” “黑耀叩见王爷,叩见二皇子。” 担心楚家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偏偏受宠的三少爷暴露自家主子,站在最后面的黑耀不得不站出来,跪地拜见。 只是,他在跪地之后,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一脸淡然摇扇,怜儿在旁伺候的楚清,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王爷!二皇子! 楚云河是嚣张纨绔,可是却不傻……当他听到这两个称呼之时,脸色一白,心中就知道完了。惹上了不该惹的大人物。 “咦?黑耀,你如何在此?”赵晟乾故作惊讶的道。 黑耀脸上的肌肉一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说他与楚家的人一同来的,凭着二皇子的聪明,自然猜到了三皇子和楚家合作之事。 可若是不答,这件事似乎很难收场。 戳破了赵晟乾的身份,让屋子里的人不得不纷纷下跪,到头来,除了赵晟颢和楚清,还有赵晟乾三人及他们带来的人外,屋子里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黑耀的沉默,让屋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赵晟乾不急不躁,也不催促,只是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等待黑耀的回答,却反而让黑耀心里发毛,冷汗一滴滴落下。 “扫兴扫兴……真是扫兴。都被一群奴才给扫了兴了,这酒不喝了。”突然,赵晟颢生气的站起来,就要向门外走去。 赵晟乾眼中眸光一闪,忙拉住他,笑道:“颢弟别忙,是二哥的不是。”说着,他又看向黑耀,笑容渐冷:“三弟身体不好,你身为他的贴身侍卫,就是要随时守在他身边。下次若是还让我在外见到你闲逛,定要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是,黑耀记住了。”黑耀忙应声。 “都走吧。”赵晟乾含糊的说了一句,命令中的意思,却包含着太多信息。 黑耀如释重负的退出房间,又给了楚云河暗示,原本来势汹汹的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楚清望着楚云河离开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速之客离去,房间里又恢复了情景。 只是之前被打扰的气氛,却不易恢复了。 楚清眼角的余光不时从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赵晟颢身上掠过,她看得出,他是故意帮刚才那些人解围的,可是他又为何这样做? 到底,他是和三皇子一边,还是和二皇子一边,亦或是两不相帮? 他伪装成纨绔,却一样还有无数人注意。那说明,他的生活处在一种微妙的监视之中,而他居然在这样的境地里,化身为天下第一公子,还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势力,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突然间,楚清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男人。 “刚才的事,汐月在此赔罪了。还请三位贵客不要原谅。”汐月端起桌上的酒壶,高举壶身,悬空倒下,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下半壶酒。 那不让须眉的豪迈之气,赢来赵晟颢和赵晟乾的拍手称赞,刚才被影响到的气氛消融不见。 楚清也十分佩服的看着这个女人,如此酒量,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期在这样的环境中练就的。相比之下,她这具身体可是没有一点酒量,让她惋惜不已。 “公子身手不凡,汐月敬你一杯。” 突然,汐月将倒满酒的酒杯递到了楚清面前。 赵晟颢是深知楚清酒量的,本想要阻止,却见这个不服输的丫头,居然没有一丝犹豫的接过,一饮而入。 这让赵晟颢已经离开椅背的身子,顿了一下,又重新落回去。 算了,就随便这个丫头吧。反正就算是醉了,有他在场,也不会有什么事。 “公子好酒量,再来一杯如何?”这汐月似乎对楚清特别感兴趣,放着两个皇室贵族不管,偏偏对楚清情有独钟。 “好!”不知为何,楚清也突然较起劲来。根本不理自己那浅薄的酒量,又接过汐月递来的酒杯,相互轻碰了一下,两女一起共饮。 “汐月姑娘的酒量也令林青佩服,林青也回敬姑娘一杯。”几杯酒下肚之后,楚清如玉的脸颊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就连呼吸也带着了淡淡的酒味。 渐渐的,居然变成了两个女子的拼酒,赵晟颢和赵晟乾反而落成陪衬,只能独自饮酒。 “颢,这林青公子,真是有些奇怪。”赵晟乾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处于半醉状态的楚清。 赵晟颢嘴角的笑容一冷,转眸看向赵晟乾,眸底泛着冷芒。 又听他接着道:“没有喝酒前还不觉得什么,此刻却怎么看都有些小女儿的姿态。” “或许是她年纪本就不大,孩子气尚有。”赵晟颢淡淡的道。 “也许。”赵晟乾挑眉微笑。 两人的谈话,并未传入楚清耳中。她今夜本就是出来散心的,原本也不会喝酒,却不想被汐月激起了性子,再加上潜意识的觉得有赵晟颢在身边,是十分安全的。于是,便放纵了一把,只是,若是她知道这放纵的后果为何后,或许就会重新考虑这个决定了。 ------题外话------ 哎哟喂~小清清喝醉酒后会发生虾米事呢?这闹别扭的两人,啥时候才和好如初? 还有这个如暖玉般的谦和皇子,到底又是敌是友呢? 【019】一醉卖终身,使者来访 夜,再一次静下来的时候,花舫上的人大都已经睡下。 就是没有睡的,也都醉了。 这间专门接待贵宾的房间里,赵晟颢和赵晟乾都醉眼弥蒙,好似都已喝醉,但若是仔细分辨,都能从那半眯的缝隙里,看到偶尔流露的精光。 圆桌旁,各色女子醉了一圈,东倒西歪,早已经没有了撩人仪态。 倒是楚清今夜超常发挥,居然还未完全醉倒。 “来,再干!”楚清晕乎乎的,只感到天旋地转,可是却不肯服输,紧紧的抓着酒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只是,为了这一杯,却将大半壶的酒都洒到了桌面上。 “公子海量,小女实在是……”汐月同样喝得大醉,就连说话也都变得含含糊糊。 她是不想再喝,特别是这样没有由头的大喝、烂喝。汐月心中寻思着如何拒绝贵客,又不因此得罪,却见到楚清根本就不在乎她,独自一人自酌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众人皆醉我独醒……”嘴里含含糊糊的念着不连贯的句子,楚清似醉非醒的斜靠在椅子上,将手中的酒倒入嘴中。 莫不是这人心中有心事?汐月奇怪,凑过去仔细端详,突然双眼一凛,那耳垂上隐约得难以得见的耳洞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她…… 忽地,汐月感觉自己好似被什么给击中,最后一丝意识被人强行抽离,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圆桌之上。 汐月的倒下,并未影响到楚清。倒是让赵晟乾身后的两名侍卫瞳孔骤然一缩,手不知不觉的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走上前,靠近赵晟乾,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主子,夜深了,该回了。” 假寐的赵晟乾,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淡淡的捉摸不透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侍卫得到示意,忙直起身,对福禄抱拳道:“二位,我们殿下不胜酒力,要先回去了,免得落下什么流言蜚语,明日王爷酒醒后,还请告罪一声。” 福禄笑得坦然,阿福道:“不敢不敢,二殿下累了便回吧。我们王爷也要回去了。” “那这位林公子……”侍卫说着,眼神看向了楚清身后站得如门神般的浮屠卫。 感受到眼神的询问,其中一名浮屠卫冷冰冰的答道:“我们家少爷自会回去,就不劳大伙费心了。” “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了。”侍卫也不介意,依然笑了笑。 之后,两人才扶起‘醉得难以行走的’赵晟乾,向门外而去。来到门前,赵晟乾好似无力一般,伸手扶住门框,却在这一瞬,微微侧目,清淡的眼神在赵晟颢和楚清身上扫了一圈,若有所思的收回后,才离去。 赵晟乾的人离开,一名浮屠卫立即冲到门边,小心张望,直到亲眼见到人都下了花舫,上了小舟离开后,才回来。 他向福禄微微点头,站回原地不动。 这时阿福才对赵晟颢抱拳道:“王爷,二殿下已经离开了。” 得到这句话,‘醉得不省人事’的赵晟颢,才睁开双眼。这时的他,哪里有一点醉意?眼底的光泽冷冽,清醒无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平日收敛得毫无影踪的王者之气,自然催动。他一步步走向楚清,不言不语,却让人有一种不得不匍匐在地的感觉。 浮屠卫的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按道理,他们要誓死保护主子的安危,可是眼前的男人显然是不可能会伤害主子的,而且两人之间那种让人难以揣测的关系,也让他们难以判断……到底,要不要制止逍遥王赵晟颢的靠近? 他们的犹豫,让赵晟颢邪肆一笑,突然停下脚步,冷冷吩咐:“去把幼荷和醒蓉接上来,伺候你们主子。”他这一年虽然没有和楚清见面,但是却不表示他不知道她身边新晋的人。 对于他来说,不清楚底细的人,他是不允许出现在楚清身边的。所以,虽然他并未刻意的去调查楚清,但是她身边的几个得力助手,他都派人去调查过。就如楚清身边的人,并不一定全部见过福禄寿喜,可是却知道他们的存在,也能够对号入座一般。 呃…… 福禄二人垂眸装死,浮屠卫只能硬着头皮对上赵晟颢的冷眸。 “王爷,这……”单独留下主子一人在陌生的环境,无论对哪一家的护卫来说,都是不符合规矩的吧。 “怎么?”赵晟颢眉梢一挑,冷冽的眸光落在两人身上,让后者二人如坐针毡:“本王还会伤害你们主子不成?” 是不会伤害,可是万一占便宜呢?何况,若是主子酒醒后,发现他们把自己丢在逍遥王这里,那他们岂不是…… 突然皮紧的感觉,让两人脸上抽了一下。 两人固执的站着,让赵晟颢皱眉,冷声道:“不把幼荷和醒蓉叫来,难不成你们打算亲自服侍你们主子?” “属下不敢!” 两人连忙跪地。这一次的声音中,他们可是听出了浓浓的威胁。 “不敢还不去?”赵晟颢的声音中,怒意更甚了一分。 两人咬牙,求救般的看向楚清,可是这个平日里总是聪明绝顶,出世淡然的主子,却醉得根本就没听到他们的谈话,无奈只能按照赵晟颢的话离去。 “你们两人也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弄出去。”赵晟颢又冷声吩咐。 福禄心中一惊,匆匆对视一眼,眼底的意思大致相同。‘王爷莫不是想趁机霸王硬上弓,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逼着楚姑娘嫁进王府吧。’ “嗯~?”见两人不动,赵晟颢冷哼了一声。 福禄二人顿时一身激灵,深埋着头,开始默默的进行搬运工作。 等人都清出去,福禄二人也守在了门外,房里除了一屋子的酒气,就只剩下了赵晟颢和楚清。 望着不知一切,还在独自饮酒的楚清,赵晟颢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一把夺下她手中的酒壶,换来的是女人的怒瞪。 “还我。” “你喝醉了。”赵晟颢柔声的哄着。 “我没醉。”楚清强辩,又要伸手去抓赵晟颢手中的酒壶,后者躲开,让她扑了个空,整个人向前扑去。 “清儿!”赵晟颢将手中的酒壶扔掉,紧张的张开手,接住扑过来的楚清。 柔若无骨的娇躯依偎在宽厚结实的胸怀中,那种特别的触感,让赵晟颢的双手不由得又紧了些。 “放开我!流氓!”楚清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在旋转,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极了。此刻,却有一双魔爪紧紧的搂着自己,让她心中恼怒。 “我若放开,你便摔倒在地了。”赵晟颢垂眸看着怀中的娇颜,只见她眼角泛红,娇羞可人,呼吸间带着酒气,双颊被熏得粉红,红唇因生气而微微嘟起,却好似诱人深吻一般,再加上她这一身俊逸男装的打扮,看得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跳动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一丝急促。 双手使劲的推了推结实的胸口,即使隔着布料,她也感受到了那种温暖。“就算是摔倒也不用你管。”赵晟颢的呼吸灼热的拍打在她的肌肤上,引得她的肌肤一阵阵的颤栗,让她不适。 “清儿。”赵晟颢无奈的看着她,眼中又怜又爱,却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可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了,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西子河畔来学着男人一样,寻欢作乐。 他还没怪她,她竟然就对他抱怨了么? “清儿,你可还认识我是谁?”赵晟颢轻言细语的哄着怀中的人儿。 “不认得,你是谁?”楚清看也不看,只是一个劲的在挣扎离开赵晟颢的怀抱。 “我是赵晟颢,是阿颢。”赵晟颢认真的说道。他可不希望楚清把他当成是别人。 赵晟颢! 楚清突然停止了挣扎,弥蒙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扯下赵晟颢禁锢自己的双手,摇摇晃晃的跌坐在椅子上,头中涌出的热气,几乎要将她仅剩的理智烧化。 清儿! 赵晟颢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可是却在中途停下,因为他看到了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绝决,又想起了白日她说出的那些无情的话。 这个女人,一个劲的想要把他打发出去,根本不在乎谁会嫁给他,成为他的王妃。 可恶! 赵晟颢收回手,站在楚清面前,望着她不发一语,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冷漠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楚清突然淡淡的问道,听那口气,好似已经酒醒。可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赵晟颢都知道,此刻的楚清才是醉的。 赵晟颢挑唇讥笑:“莫不是楚小姐忘记了,刚才我们一起结伴前来此处寻欢作乐?” 是啊…… 之前在河边的茶舍偶遇,接着便结伴到此,好像……在中途还遇到了河西楚家的人。 楚清转眸,不复清明的眼眸淡淡的移到之前赵晟乾所坐的地方。那里,除了一杯还未喝尽的酒杯之外,早已经人影无踪。 这一眼,落入赵晟颢眼底,一股强烈的酸意从心底涌出,几乎烧尽他的五脏六腑。 不等他还击,楚清又幽幽的道:“既然二皇子都已经走了,你还留在此处作甚?真不怕夜宿花舫的消息传了出去,让满城名媛无人敢嫁你?” “你就那么希望我娶别人为妻?”赵晟颢的双拳不由自主的握紧,盯着楚清的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如此挑动他的情绪,却又让她无可奈何。 “皇命难违。”楚清淡淡的道,眸光无视赵晟颢的存在,移到桌前的酒杯上。里面,还有些酒,那醉人的酒香,引诱着楚清举起杯,一饮而入。 这动作,瞬间化解了赵晟颢的怒意,无奈的摇头看着楚清:“清儿,你今夜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可好?” 可是,楚清却摇着头,固执的道:“楚清不想连累王爷生出流言蜚语,还是请王爷先回去,我自有护卫相送。” 这些不咸不淡,带着疏离的话,让赵晟颢气得抓狂:“本王从未说过要娶别人为妻,本王只说过这一生只会与楚清相守。” 楚清提着酒壶的动作一顿,从壶口倾泻而下的晶莹液体继续流出,从杯中溢出洒了一桌,也无人注意。 “楚清……无心的。”回过神来,楚清将酒壶放下,也不在意被酒水浸泡的酒杯,又满饮了一杯。 晕眩感再次袭上来,眼前的景物似乎都变成了重影,在她眼前摇摇晃晃,整个世界都好像天旋地转了一般。 心口好似有些麻木的感觉,却能让她感到有些隐隐作痛,似乎有些不舍,但不舍什么,却让她分辨不清。 “好!既然你无心,我又遭逢皇命。既然你当我是朋友,不如帮我一把,嫁于我,你我做一对名义夫妻。如何?” 赵晟颢突然的话,让楚清强撑着最后的精神倏地抬起清凉若水的眸子看向他。 “如何?”赵晟颢再次逼近,逼问。 瞳孔中倒映的人影变大,好似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 楚清凝视的眸子开始有些涣散,耳中只是不停的回荡着赵晟颢的相问‘如何?’如何……如何什么…… “清儿可愿帮我?”赵晟颢又一次凑近,呼吸出的热气都能打在楚清如火烧般的脸上。 灼热的气息吹得楚清的睫毛微微颤动,两人一人俯视,一人仰视,这一刻,眼中只有彼此。熟悉的味道混杂着酒香在不断的挑拨楚清的神经,她望着那张俊美无涛的容颜,脱口而出:“好。” 一个字的回答,让赵晟颢眼前一亮,心中的喜悦蔓延都唇角。 没关系,即便是假夫妻,他总有一天会让这个‘假’字去掉。她成为他的妻,他成为她的夫。 “清儿答应了?”赵晟颢欣喜若狂的再次确认。 “答应什么?”楚清的眼中弥蒙之色更重,好似已经到达了极限,随时都可能睡过去。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赵晟颢怎会轻易放过?他可怕眼前的小妮子醒来之后反悔,于是又一次追问:“清儿是答应帮我,假扮夫妻对么?” 呃……假夫妻? 楚清有些呆滞的看着他,假的么?假的无所谓……朋友么,能帮就帮。最起码,这三个字,她能够接受,不像知道赵晟颢要娶妻时那么烦躁。 重重的点了点头,楚清在酒醉后不自不觉的将自己卖了出去。 得逞的笑容爬上赵晟颢绝美的脸颊,他忍住心中狂喜,对楚清道:“清儿可要落下字据为证?”这样,就不怕明日酒醒后,某人反悔了。 字据? 楚清此刻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哪里还能写什么字据?突然,她看到赵晟颢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一计涌上心头。 吧唧—— 轰—— 赵晟颢的大脑突然炸开,一动不动的任由自己的脸被楚清捧在双手之中。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平日里避他如鬼神的女子,居然主动亲了他一口?而且还是在…… “怎么?不够?”赵晟颢的呆滞,让楚清不满的皱眉。“我已经印章了,就是契约,不会反悔。” 赵晟颢嘴角的笑容加大,眼中满是狡黠的光芒闪动。 “清儿说的是,落下了印章,就不能反悔了。那么按照规定,我是不是也要落下自己的印章,才算是契约达成?” 这声音,犹如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可是,醉酒的楚清,此刻就如同一个清纯无暇的少女,哪里还有半点的心计。居然真的偏着头,认真的想着赵晟颢的话。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想要仔细想想什么不对的时候,大脑深处却又传来头痛欲裂的感受。 这种难受的滋味,让她自动放弃了思考。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终于等来这句话,赵晟颢笑得如狡猾的狐狸一般:“那好,既然清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合作决心,我也要落下印章表明自己的决心。” “嗯。”楚清看着他,认真的点头。残存的常识告诉她,赵晟颢说的话是对的。 眸光落在那殷红的唇瓣上,被烈酒熏得娇艳欲滴,散发出令人采摘诱惑,赵晟颢伸出微凉的指腹,轻轻抚摸。 那凉凉的触感,让楚清眨了眨眼,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奇怪,却不反感。仿佛,那指尖的微凉能缓解她脸上肌肤灼热的温度,带给她舒适。 手指撤退,赵晟颢俯身,送上自己的唇。微凉的唇,带着男人独特的气味靠近楚清,轻轻的,柔柔的落在楚清的红唇上。 一瞬间,冰与火的交汇,让两人都如同点击一般,酥麻的电流从唇的结合处蔓延到两人全身。 楚清睁大着眼,看着那张无可挑剔的俊美容颜,一眨,又一眨。 这如小鹿般纯净而无辜的眼神,看得赵晟颢心虚。唇,微微离开,如吴侬软语般轻声的哄骗:“乖,要闭上眼睛,印章才能落得清晰。” 这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一般,居然真的让楚清听话的闭上了眼。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让赵晟颢再一次,将唇贴了上去。 凉凉的,带着一点微甜…… 楚清闭着眼,感受着从未出现过的感受,就好像是在吃蜂蜜一般。 赵晟颢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生怕惊醒她,惹来她的震怒。可是,那香甜的美好,却不断散发出致命的魔力,让他欲罢不能,想要更多。 这一刻,他不想仅限于唇与唇的接触,他想要进入其中,攻城略地,采择世间最醉人的芳香。 砰—— “公子!” 呃…… 突然的推门声。 突然的叫喊声。 突然的惊愕…… 让门口的几人,还有屋内的两人都如中了定身术一般。 该死的! 赵晟颢在心中咒骂幼荷和醒蓉等人的来的不是时候,最尴尬的是,居然让别人看到了他和楚清的亲密。 “唔……”突然,楚清请应了一声,终于无法抵抗酒精的作用,浑身一软,倒入赵晟颢的怀中,失去了知觉。 搂住怀中的娇柔,赵晟颢眼底满是无奈苦笑。这个女人倒是一醉了事,留下后事让他慢慢收拾。 “呃,王爷我们小姐她……”幼荷硬着头皮开口,看向赵晟颢怀里只露出半张小脸的楚清,暗暗着急。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啊!不能喝酒还偏把自己灌醉。 赵晟颢板起脸,故作淡然的道:“清儿喝醉了,本王送她回山庄。” 幼荷想要拒绝,却在说话前被醒蓉暗暗拉了拉衣角,她回眸,看到醒蓉暗示的眼神,只好与她硬着头皮道:“多谢王爷。” 而此时此刻,同样目睹刚才一幕的浮屠卫还有福禄二人,都默默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巴不得自己消失在空气中。 …… 宿醉的结果是什么? 如果以前有人问楚清这件事,她可能会嫣然一笑后,告诉你,她不知道。因为,前世的她从未醉过,而今世的她也从未像昨夜那般喝酒。 而现在,如果再有人问楚清,她一定能马上肯定的回答,头痛如裂,口干舌燥,胃里揪得心慌,浑身乏力,躺着一点也不想动。 望着帐顶的精美雕刻,楚清握拳用手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从醒来到现在,她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昨晚喝醉后发生的一切,她也没有任何的记忆。 只是记得自己在和汐月拼酒,至于为什么要拼酒,似乎是因为她当时心情欠佳,想要借酒消愁? 总之,一夜过后,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喝醉了。 苦笑一下,楚清自言自语的道:“看样子,这喝醉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酒这东西,还是能免则免了。” “小姐,你感觉好些了么?”帐外人影闪动,不一会,幼荷和醒蓉便一左一右的将雕花大床外的层层纱帐撩起,端着清洗的热水,还有醒酒之物来到楚清身前。 “不好,头疼。”楚清如实的道。 醒蓉上前,将楚清从床上扶起,靠在床架上,语气心疼又带着些责备的道:“这次知道了,下次小姐就不会喝醉了。” “这倒是对的。”楚清一本正经的点头。 醒蓉服侍楚清洗漱,幼荷将醒酒汤舀出,坐在楚清边上,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的吹散热气,递过去。 实在没有力气的楚清,不得不张开嘴,喝下醒酒汤。热汤下肚,胃里的翻腾倒是缓解了一些。 “昨夜,倒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辛苦的是王爷。一路上抱着小姐不肯放手,直到回到山庄房中,才放下。小姐可还吐了王爷一身。”幼荷一边吹散热气,一边回答。 楚清一滞,茫然的看着两人。“是赵晟颢送我回来的?” 如此这般,让幼荷和醒蓉对望一眼,后者试探的道:“小姐莫不是都忘记了昨晚之事?” 醒蓉的话,还有幼荷急切的眼神,似乎都在给楚清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昨晚在她酒醉后,好似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可是记忆里却一片模糊。 无奈,她只能放弃,问向身边的两个丫鬟:“我昨晚实在是喝多了,没有什么印象。” 两个丫鬟脸色一苦,对望一眼,看向楚清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楚清看出两人的纠结,开口道。 同时,她心中也在疑惑。两个丫头如此为难,莫不是自己真的因为酒醉而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如今外面还有一摊子烂事等着自己收拾? “小姐,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幼荷艰难的道,眼中充满了期盼的目光。她真的希望自家主子还记得什么,免得自己去说出来,惹来主子动怒。 “不记得了。”幼荷向来稳重,她越是如此,越让楚清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便是。”楚清的声音因为心情而略沉了一下。 幼荷和醒蓉交换眼色,最后还是由幼荷说出了昨夜楚清酒醉后的疯狂举动。当然,其中上半截,她并未亲眼所见,而是后面逍遥王在离开前告诉她们,让她们等楚清酒醒后转告的。 等楚清听完之后,浑身已经开始散发着淡淡的冷气,趋得人不敢靠近。 她眯着双眼,危险的气息在眸底中酝酿,随时有可能爆发。“你是说,我昨晚答应了赵晟颢嫁给他?帮他堵住皇室那帮人的嘴?与他扮一对名义夫妻?” 幼荷和醒蓉都点点头,眼神因为楚清散发出的气息,而变得怯怯的。 “我还亲了他,算是作为答应这件事的许诺?”说到这一句时,楚清眸底的冷芒已经变得如刀片一般凌厉。 幼荷吞咽了一下,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不敢再说话。这件事,是逍遥王殿下说的,她并未亲眼见到,可是她却看到了两人唇贴唇的一幕。 只是这话,她不敢说。 楚清靠着床架,嘴角泛起冷笑,脑中原本模糊的记忆,因为幼荷的述说,而变得慢慢清晰起来。 没错,她确实在醉酒时答应了与赵晟颢假扮夫妻,各取所需。而且,她也脑筋打铁的去亲了一口,而这个男人居然还恬不知耻的亲了回来。 赵晟颢……够胆啊! “小……小姐?”楚清的沉默,让两丫头心中更加忐忑。 “我没事。”楚清淡淡的道。只是,那眼底暗涌的杀机,却让两个丫头巴不得立即缩进地里,遁地离开。 “他留下什么话。”楚清强压住自己的怒气,努力的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王爷……王爷……”幼荷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才能尽量降低主子的怒火。 楚清幽潭般的眸子淡淡扫过两人身上,冰冷的眸光,让两人不禁向后缩了缩,头几乎都要埋进胸口里。 眸光扫来扫去,最后落在醒蓉身上。“醒蓉你说。” 醒蓉为自己默哀了一下,只能咬着牙走出来,俯了俯身,轻声道:“王爷临走时,留话说,希望小姐能够信守诚信,莫要背信于人。” 如果楚清身怀内力,相比此刻房中的一切摆设都会变成粉末。但是,她没有,所以只能双手死死的攥紧盖在身上的被子,绸缎面子几乎都被她撕碎。 房间里,诡异的气氛正在蔓延,以楚清为中心的风暴正在慢慢汇聚成型,只要稍不小心,就能引爆整个山庄。 就在幼荷和醒蓉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的通报声拯救了他们。 “主子,扶苏求见。” 门外浮屠卫的声音,成功的让楚清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骤然收了回去。 “让他到书房等着。”楚清平静的吩咐。听上去,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只是,这件乌龙事件,真的就那么容易过了么?幼荷和醒蓉偷偷交换一个眼色,心中都觉得这件事恐怕只是一个开始。现在看着好似是王爷占了便宜,但将来如何,那就难说了。 待楚清起来,穿戴完毕,带着醒蓉和幼荷来到书房的时候,扶苏已经等候了尽一个时辰。 “小姐。”一见楚清,扶苏就立即恭敬行礼。虽然楚清已经说过很多次,一些没有必要的虚礼,能免则免,但是她的属下们都不约而同的墨守着应有的尊卑规矩。 “起来吧。”渐渐的,楚清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走到书桌后坐下,这间书房没有半点女气,却也没有那种凌乱感。只是给人一种清新优雅,淡然处世的感觉。 桌前,一只瓷瓶里,插着一支兰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何事?”楚清的手指轻轻敲响桌面。 扶苏在幼荷的指示下坐下,对楚清道:“三皇子派人来找属下。” “哦?”楚清挑眉,玩味的笑道:“那么快就找上你了,看来,他对这次的丹穴是势在必得的。” 扶苏微顿了一下,道:“来人说,三皇子想跟九溟商号合作,愿意按照九溟商号的规矩,缴纳保证金,换取分红。更希望支持九溟商号夺得丹穴,且保证丹穴的顺利发掘。” “错了。”楚清突然道。 在场的三人一愣,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楚清冷笑:“前后关系错了,他看中的是丹穴,想要的也是丹穴的分红。如此说,不过是想让人放低戒心,将重点放在他的好意上。” 三人仔细一想,果然这样。 不由得,又对楚清佩服几分。 “那小姐,我们要拒绝三皇子那边么?他既支持了河西楚家,如今又偷偷与咱们九溟接洽,就不怕河西楚家知道后生气?”醒蓉不解的问道。 “河西楚家?”楚清想起昨晚所见之人,嘴角噙着的冷笑渐大:“恐怕河西楚家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九溟也是一步备棋,若是河西楚家失利,那么就靠九溟上了。” “那我们……”幼荷皱眉,隐隐有些担忧。 楚清无谓的笑道:“这个三皇子的野心不可小觑。” ------题外话------ 咳咳,靠着坑蒙拐骗,设计了清清,爷表示对阿颢的未来十分担忧啊! 阿颢挺住!阿颢不哭! 我们支持你!吼吼~\(^o^)/~ 【020】公主之宴,选妃大会? 最终,扶苏是带着楚清静观其变的指示离开的,与三皇子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不到万不得已,楚清绝不会如此。 晌午十分,楚清还在为自己一时酒后糊涂,答应赵晟颢的事而烦恼时,楚正阳的到来,缓解了她的郁闷。 接到爹爹已经到达山庄外时,楚清来不及吃完酒后养胃的米粥,便出门迎接。 吟萃山庄地处僻静,并无太多人知晓,更没有什么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楚家暂时来此处休息,然后再进建宁城,也不会遭人怀疑。 “爹爹。”见到熟悉的人影,楚清由心而笑,脚下的步伐更加快了些。 “阿离!”听到女儿的呼唤,正在指挥卸货的楚正阳转身过来,看到的便是衣袂飞扬的聘婷少女向自己快步走来的模样。 那一瞬间,楚正阳眼前有些恍惚,好似又回到了曾经,年幼的阿离,每一次都会在自己外次归家后,如蝴蝶般向自己扑来,扑进自己怀中,撒着娇。 “爹爹一路可还好?”楚清走到楚正阳面前,柔柔浅笑,眼中满是关切。 问候声,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楚正阳,他微愣后笑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路上接到你传来的消息,已经安排人在安宁接待宇文少爷和奥斯卡特家族的来人了。” “有劳爹爹了。”楚清盈盈笑道。 这时,提着行李走来的名柳和酒酒,看到楚清的身影,也欣喜的跑到楚清跟前,俯身行礼:“小姐。” 楚清微微颌首,微笑着看着二人:“你们一路也辛苦了,先休息休息。” 话音落下后,她身后跟来的幼荷和醒蓉忙上前接过名柳二人手中的行李,在楚清的吩咐下,带着二人先行离去,让这父女二人独处。 “爹爹,女儿先带你回房休息,晚上再为你接风洗尘。”楚清走到父亲身边,搀扶着他的手臂,两人向山庄内走去。 身后,楚家的家丁护院,在浮屠卫的协助下,将带来的物质进行搬运,徐冲自会安排这些人的住处和饭食。 父女两人朝山庄内的内院而去,这一次楚正阳也是第一次来到吟萃山庄,一路上,双眼都被别致的风景而弄得应接不暇。 “爹爹,母亲可好?”路上,楚清问道。 楚正阳收回欣赏景色的眼神,微微颌首:“你母亲一切都很好,你勿需挂念。只是,她许久不曾见你,希望你这次跟我回家,与她团聚。” “好,女儿也正有此意。”楚清直接应许。本来,建宁之事了了之后,她也打算回安宁一趟,不仅是为了陪伴父母,也是因为宇文桑跨洋而来,作为好友,她自然要亲自接待。 楚正阳喜笑开颜的道:“你母亲知道你回去,定十分开心。” “只有母亲开心,爹爹难道不开心?”楚清故意撒娇道。 “开心,开心!怎会不开心?为父巴不得你永远留在父亲的羽翼之下,只负责欢乐度日便好。”楚正阳满是宠溺的道。说完,话音一转,他微微叹气,有些无奈的道:“只是可惜,为父知道阿离不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而是翱翔于空的云雀。不得不放你飞翔。” 楚正阳夫妇膝下只有一女,如今这个女儿虽还未嫁,却因为俗事而经常不在家中陪伴。那种寂寞和孤寡之感,楚清能够体会。 此刻,听到父亲如此说,让她心中有些难受,却又不得不强装笑颜的玩笑道:“女儿即便飞得再远,线头也牵在父母手中,什么时候想让女儿回来,只需拉拉线头便好。” “你这丫头。”楚正阳笑骂:“早晚,你会有自己的夫家,到时候可就由不得父母做主了。” “怎么会?在爹爹心中,阿离就是如此出嫁从夫之人?”楚清嗔怒,不等楚正阳开口,又道:“何况,阿离这辈子可不打算嫁人。” “嗯?这说的是什么话?”楚正阳诧异了一下,皱眉责备:“女大当嫁,你如今早已到了适婚年龄,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楚清欲言,却又被楚正阳止住。 “阿离,为父知道你有能力,有本事。亦不像寻常女子那般,需要靠夫家过活,可是,你却不明白,一个女子最终的归宿是一个相知相爱相守的人,我与你母亲终归要先离你而去,能够陪伴你终身的只有你的夫君和孩儿。这些才是人一生难得的幸福,你莫要被钱财所迷惑,知道么?”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可是,嫁人就真的幸福么?若是嫁给了一个向邝田廷和文青竹那样的人,又有何幸福可言?就算是嫁给宇文桑或者赵晟颢那样对自己情有独钟之人,谁又能保证他们的情能够一世不变? 爹爹,情爱之事,太过复杂,女儿实在理不清。 楚清在心中叹息,绝美的脸上却露出受教的笑容:“爹爹说的是,是女儿考虑不周,让爹爹担心了。只不过,女儿还想多陪父母几年,婚事不用着急。” “你今年已经十七,与你同龄的女子,要么早已嫁作他人妇,生儿育女,要么就已经在筹备婚嫁,你还不急?阿离,女子的青春可耽误不得。” 楚正阳突然正色的道,那模样好似真的要把楚清的婚姻大事好好打算一番了。 楚清哭笑不得,看着父亲,只能无奈的道:“爹爹,婚姻大事,就算是女儿想嫁,也要有适合的对象才是,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女儿嫁出去吧。” “这个是自然,我楚正阳的女儿,又怎能随便出嫁?”关于这一点,这父女二人倒是达成了一致。 楚清轻轻颌首,附和着父亲,也希望他能暂时打消这个想法。 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遭到逼婚,是否要躲到鬼泽之中的金银楼里,避开这来自父母的威胁。 楚正阳迟疑了一下,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花园之中,认真的看向楚清,试探的问道:“那宇文桑,阿离真的无心?” 一年前,初见宇文桑时,他见两人之间的互动,便以为女儿和宇文桑两情相悦,当时亦提出婚嫁之事,哪知却被女儿否认,这事便也拖到了至今。 此刻,旧事从提,事逢宇文桑海外归来,若是女儿改变想法,说不定也能成就一段佳偶。 楚清心中无语凝噎,叹息道:“爹爹,我与宇文只是好友,并无男女之情。”突然间,她有些头疼,这为子女操心婚事的父亲,让她无可奈何。 楚正阳无不惋惜的道:“真是可惜了,那宇文桑倒是一表人才,配上我家阿离还是足够的。” 楚清心中翻了翻白眼,无语相对,只能沉默。 接着,楚正阳又自顾的道:“阿离不在家中这段时间,倒是有不少媒婆上门代人求娶,只是那些男子,你母亲总是觉得配不上你,所以迟迟没有回应。看来,回去之后,也要跟你母亲说说,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 楚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时候自己的婚事居然急迫到这个时候?曾几何时,她不是一个被人嘲笑的无用弃妇么? 如今,却有媒人上门提亲?这是什么情况? 她却不知,在她被朝廷封赏为六品诰命,享朝廷俸禄,受到民间敬仰之时,她身上被未婚先休的污点就已经被洗清。 无论原因如何,求娶她的人在安宁来说,确实不少。特别是楚家取代了扈家成为安宁首富之后,她这位富家千金,又是在朝廷中留了名的人,更是成为了媒人追逐的对象。 只是,这变化,无心情爱的她,并未关注,所以不知罢了。 “爹爹,我遇到了河西楚家之人。”无奈,楚清只得转移话题。希望这个话题,能够让父亲暂时忘记她的婚事。 看来,遭到逼婚的不止赵晟颢那个家伙一个。楚清在心中默道。 “嗯,原就想着阿离先到建宁,或许有机会先见到他们,没想到真就见到了。”楚正阳并未惊讶的道。 父亲的态度,让楚清奇怪。对于这个河西楚家,她的印象之前完全来自父亲的讲述,最新的记忆便是昨夜在花舫上遇到楚家后辈的一幕。当然,不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她可以无所谓河西楚家,可是对于楚正阳来说,那里却是他的根,为什么他会如此平静? 她好奇的看着父亲,而后者在她的眼神中也微微叹气,娓娓道来:“一月前,河西楚家派人来到安宁,找到了为父。” 楚清眸底光泽一现,又飞快的黯淡下去。“他们来找父亲何事?” 楚正阳的表情突然有些怅然,有些落寞,他望向天际,身边的花鸟虫鸣似乎都无法驱散他身上的淡淡悲伤。 “来人是你的堂叔,他们说,你的爷爷身体不行了,希望我们能会家,陪伴老人最后一程。” 原来如此。楚清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形成一排阴影,淡淡的打在她如玉的肌肤上。 “父亲答应了么?”楚清此刻只想知道楚正阳的答案。当然,无论答案为何,作为女儿,她都会支持他。 “阿离觉得为父该如何?”楚正阳不答,反而问她。 楚清抬起头,直视父亲眼底的复杂情绪。淡淡开口:“若是问女儿,女儿与河西楚家并未亲情可言,自然可以不去理会。可是父亲毕竟是生长在那,即便与楚家主断绝关系,也是当初形势所逼,那溶于骨血的血脉亲情,又岂是如此容易割断的?若是父亲想要回去尽孝,我与母亲陪伴便是。” 楚正阳眼中十分欣慰,可是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似告诉楚清,又似自言自语:“那个地方,可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好不容易逃离,若是可以,真的不想回去。” 楚清眸底光泽闪动,对父亲的话反复咀嚼。这一年来,她需要谋划的事太多,多得让她无法分心顾及河西楚家,这个对她来说还算遥远的庞然大物。 如今,一个亲情的召唤,却有可能让她更早的面对这个家族,突然间她从父亲的话音中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家族的了解太过稀少。 “爹爹若是此刻下不了决心,不如先暂且放一放。若是他们真心想让父亲回去,一定不会就此作罢,等再度来人之时,咱们再商量可好?”楚清劝慰。 楚正阳点点头,照女儿的话,将这烦人的事情暂时抛之脑后,对楚清道:“这次楚家商号来建宁,是为了谈一桩买卖。你是留在山庄,还是明日与我进城,待交易完成之后,你我一同回安宁见你母亲?” 楚清莞尔:“我是楚家的千金,自然是跟随父亲左右。” 楚正阳点点头,不再说话。 将父亲送到早已经收拾好的房间,又有婢子小厮前来服侍之后,楚清才告辞离开。要跟着楚正阳进城,她有些东西也需要收拾一番。 回到自己的书房,楚清一人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望着窗棂外的景色,默默不语。 桌上那支兰花衬托这她的美,却又因为她的美,而变得更娇艳几分。 书桌上,平铺着一张雪白的纸,纸上墨迹未干,左右分别写着河西楚家,婚事几个字。 而在河西楚家的上面,又写着三皇子几个字。 楚清就盯着这些字,沉默了足有半个时辰。 …… 第二日,清晨。 雨露未散,晨曦初始,楚家商号的车马就已经收拾妥当。 楚清披着薄披风,在四个丫鬟的服侍下进了她的青檐小车,车檐上落下的铜制铃铛,随着上车的脚步,而不时发出独特的响声,在这清晨中显得格外的悦耳。 车队缓缓向建宁城的城门驶去,此刻楚清是楚家的千金,朝廷的六品诰命,她九溟商号东主,金银楼楼主的身份被悄然隐藏,无人知晓。 路上,名柳和酒酒是不是看着自己露出的怪异笑容,让楚清十分不自在。 她自然知道两人的反常来自于何事。定然是幼荷和醒蓉,将她喝醉后把自己卖了的糗事,告诉了二人,才会让两人露出如此笑容。 不过,此刻,再想想,似乎有了这个协议也不是什么坏事。 即可以帮赵晟颢解决麻烦,也能让自己省去一身麻烦。看来,世事无绝对啊!这个协议,还真就是各取所需了。 只是,协议的内容,恐怕她还需要跟赵晟颢再商量商量。 “酒酒。”楚清突然出声,让车里四个丫头脸上的笑容一僵,都怯怯的看向她,以为她要责罚。 可惜,楚清根本不理会她们的那点小心思,只是吩咐:“你去逍遥王府一趟,让赵晟颢夜里到楚家的别院来见我。” “是,小姐。”酒酒不敢多问,闪身离开了马车。 酒酒离开之后,楚清慵懒的躺在马车之中,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楚家在建宁的别院,还是上一次楚正阳来建宁贸易时,置办下来的。位子在外城与内城的分隔处,算得上是民居中位子较好的一所宅院。又是因为在巷底,倒是少了几分城中的喧嚣,多了几分宁静之感。 夜,楚清让四个丫鬟各自回去休息,自己则在烛火下看着今天刚刚送过来的关于河西楚家的各种情报。 河西楚家,楚清从未当他们是亲人。若是硬要说一种关系,她更多的是当他们是敌人,是对手。 特别是这一次,大家想要争夺的是同一件东西。 其实,在知晓这次丹穴争夺的对手是谁之后,楚清就已经吩咐下去,让自己手中的情报组织去查几家的底。 而如今,这些情报刚刚到手,她又因为三皇子的拉拢,还有楚正阳的话,最先将注意力投放在河西楚家身上。 一看之下,她算是有些明白了三皇子为什么有了河西楚家,却还希望和九溟联手的原因。 忽地,一阵怪风刮过,烛火摇曳,让楚清伸手挡住风的来处,让烛火免于熄灭。 抬眸,久违的一身白袍落入眼中。 宽袖在舞动中,微微鼓起,如墨般的长发,不捆不束,随意的披在背上。男人刀削斧阔般宛如神祗的五官没有了胭脂的遮盖,留下的是更容易魅惑人心的绝代风华。 “清儿找我?”他如是说。清泉过石般的声音,轻而易举的流进如何人的心中。 只可惜,除了他眼前之人而外。 她的心,早已经竖起了堤坝,防止自己出来,也防止别人进入。 楚清微微颌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看着从来不需要自己招呼,就能为自己找到舒适之地的男人。 他如高贵的猫一般,慵懒的躺在她的床上,微眯带笑的眼神犹如狐狸一般充满了狡猾。浑身的气息,却如同卧狮一般,若是有敌人靠近,他会在一击之中,将来犯之人毙命爪下。 “清儿可是想我了?”赵晟颢挑唇玩味的看着冷若冰霜的女子。 即便她此刻脸上没有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但仍然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楚清无视他的肉麻话语,直接道:“那晚的协议不是不可以,但是有几点要求你我要事先说明。” 提到那晚发生的事,让赵晟颢眼前一亮,眸中的笑意更浓。 他一直担心这个聪明如斯的女子,在酒醒之后,会有许多办法来反悔。如今的这句话,实在是让他欣喜莫名。 “你说。”赵晟颢的声音里满是温柔。在他确定自己对楚清的心意之前,恐怕自己都不敢相信,今生今世,自己居然会如此有耐心,温柔的对一个女子说话。 楚清双手靠在椅子扶手上,看着赵晟颢的眸底没有任何情感:“与你假扮夫妻可以,但我们需要约法三章。第一,我们只是假夫妻,所以除了在公开场合必须表演相敬如宾之外,私下你不能有任何逾越之处,否则协议自动取消。” 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协议时间为三年,三年后我无论你想什么借口,都要摘掉我头上这个王妃的名头,从此以后你我各走各的路。第三,协议期间,你我不得干涉对方的行为自由,也不能去调查对方的作为。” 三个条件,并未让赵晟颢的笑容变冷,似乎他早已经料到楚清不会轻易答应一般,对这些不近人情的协议,他只是同样温柔的笑道:“好。” 这般的好说话,反倒让楚清有些不适应起来,她避开赵晟颢那双柔情似水的眼,淡淡的道:“你若是有什么条件,也可以一并说出来。” 赵晟颢隔着烛火的微黄看向她,突然笑道:“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婚后不可分房睡。” ,&*(*,)*…… “你耍我!”停止脑中无意义的怒骂,楚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那笑得无辜的男子。 “清儿勿恼。”赵晟颢苦涩的笑道:“我就让你如此讨厌么?你我同房,却不一定同床而眠,在未得到你允许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楚清眯着双眼,缝隙中的光芒如刀刃一般直射赵晟颢,她沉声道:“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必须要同房的理由。 赵晟颢笑得惆怅,却说出了一个让楚清无法拒绝的理由。 “即便在我的府里,十天半个月,我都会遭到暗杀,你不留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为何……”楚清皱眉,眼前这个男人,从来都是一副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模样,何曾想过他生活在怎样一片危险的境地。 赵晟颢笑道:“或许你不相信,对我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我的王府。” 楚清依旧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势力绝对可以把自己的府邸筑成一片铁板,变成最安全的堡垒。 似看出了楚清心中的不信,赵晟颢笑得眼不见眸的道:“纨绔王爷就要有纨绔的样,若王府变成了铁桶一般,恐怕才会遭人怀疑。” “到底谁要害你?”楚清皱眉问道。从很久以前,她就察觉到赵晟颢扮成纨绔的目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父王的遗愿,而现在他的话,肯定了她的猜测。 “不知道。”赵晟颢垂下眸光,避开楚清探究的眼神,无所谓的道。 又是这样的回答。 楚清抿唇,看着赵晟颢不语。 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查下去,所以不知道? 但是,无论答案为何,从赵晟颢的表现,都让楚清敢肯定,那些想要伤害赵晟颢的人,一定是他心中认为亲近的人。 “一个纨绔,多次遭到谋杀,却毫发无伤,不会让人奇怪么?”楚清挑眉,笑道。 赵晟颢笑得风情万种,他看向楚清:“所以,皇上把福禄寿喜给了我,所以王府中的侍卫全都会从战场上下来的铁血战士,所以,每隔半年府内的奴婢便要换一批,所以每年中的一半时间,我的行踪都十分渺茫,难以追寻。” “皇上在保护你?他为何对你如此?”楚清不是笨蛋,能够如此做的,除了南楚的皇上,别无第二人。可是,他为什么要费尽心力的保护他皇弟的儿子? 从她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她就听过逍遥王备受皇宠,如今听赵晟颢亲口说来,她在明白,这个宠到底细微到了什么程度。 楚清的问题,让赵晟颢的笑容缓缓收敛,眸底情绪复杂:“这个答案,我也很想知道。” 楚清盯着他许久,最后叹息道:“算了,你们皇家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太多。同房可以,但是必须要分床而睡。”她并不是那种守旧的女子,相反擅于经商的她,更容易变通。 同室而眠,又不是失去贞操,反正都已经顶着逍遥王妃的名头了,就算以后离开,谁又会相信她的清白? 再说,她从未打算真正嫁人,‘贞洁’二字对她可有可无。 “清儿算是答应嫁我了?”赵晟颢眼中的灰霾一扫而空,笑容深切的看着她。 “错!”楚清纠正:“不过是一场协议罢了。还有,我帮你免去了逼婚之苦,免去你无奈之下娶回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那么相对的,我的报酬呢?” “清儿想要什么报酬?”赵晟颢百般顺着她,他就愿意如此宠着她,你当如何? 楚清眼眸灵动的一转,笑道:“不如你把你王府中的闲散财物交给我,我帮你投资理财如何?你入股到九溟商号中,我保证你每年都能拿到可观的分红。” 赵晟颢笑道:“你进了王府,就是王府的女主人,府库中的一切财物,自然由你来处理。” “好!一言为定!”楚清双手击掌,眸光璀璨如星。 九溟正在发展的时候,需要融入大量的资金来扩大规模,保证周转。与其跟那些商号小打小闹的合作,还不如和赵晟颢合作。这可是块大肥肉,连赵晟皋不都惦记着么。 “我事事都答应了清儿,清儿可否也答应我一件事?”赵晟颢突然道。 “什么?”楚清下意识的问。 赵晟颢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懒洋洋的道:“皇上怕委屈了我,下旨让伦孝长公主偕同大公主在前者府邸办了一个宴会,意在选妃。到时候,还请清儿力拔头筹,脱颖而出。” 这么麻烦?楚清微微蹙眉。“我只是一个商人子女,如何能去参加这种宴会?” “清儿莫非又忘了,你可不是一般的商贾千金,而是有着六品诰命在身的传奇女子。按照这朝廷封赏来说,你的身份可比一般贵女的身份要高得多,她们见了你都是要行礼的。”赵晟颢笑得像只狐狸。 诰命,享朝廷俸禄,相对的也要受朝廷挟制。 当初,楚清走这步棋,可没想过皇上会如此大方封了她一个诰命,当时她想的是,除了钱银之外,就是赏一个民间的称谓罢了。 “赵晟颢,我这六品诰命不会是你暗中谋划的吧。”楚清冷笑着看着他。 有诰命在身的女子,婚事可是要受朝廷管辖的。就算到了婚期,朝廷不指婚,楚清想要嫁人,也要写好奏折,层层上报,得到御批之后,才能着手办婚事。 如今,她这个诰命的身份,刚好就成了她参加这选妃大会的敲门砖。 “清儿真是抬举我了,难不成我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赵晟颢一脸无辜的辩解。 楚清冷笑不语,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如谪仙般纯净的男子,绝对不似他外表那般纯良,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在一路算计他的同时,似乎也在无意中被他算计了一把。 “夜深了,清儿早些休息。明日公主府宴会的帖子便会下到府上,本王等着清儿的出席。”赵晟颢适时的结束今晚的话题,告辞之后,便如来时一般,化为一道清风拂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 次日,在楚正阳刚出门后,来自公主府宴请的请帖便送到了楚清的手上。 望着请帖上的烫金大字,楚清笑得森寒,让四婢自动自觉的避开,躲得远远的,不敢轻易靠近。 “小姐,三皇子那边的人又来了。这一次,他们愿意加大筹码,奉上五千两黄金,要么九溟夺得开采权,与三皇子合作,要么退出竞争,为河西楚家铺路。”扶苏皱眉汇报。 这一次,三皇子的使者似乎失去了耐心,要求九溟商号必须给一个选择。 如果两个都不选,扶苏可以想到,九溟商号会在不久的未来受到强烈的冲击,甚至破坏。 “小姐,那三皇子太过分了。居然如此要挟我们?”酒酒不忿的道。 幼荷和醒蓉也互视一眼,心中有些担忧。九溟商号虽然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发展迅速,在全国商号中崭露头角,可是面对皇权,还是不堪一击的。 “名柳,你怎么不说话?”酒酒摇了摇沉默的名柳。 后者被摇醒后,皱眉道:“我在想,这个三皇子病体孱弱,又不受宠。为何那么想要收拢天下财富?他到底是真的爱财,还是另有目的?” 名柳的话,换来一室沉默,最终,大家都把眸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楚清身上。 楚清微微笑道:“三皇子居心叵测,大家都知道。我现在不在乎他的目的到底为何,我想着的是到底如何选择,才能让九溟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说完,她的眸底泛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精光。那智珠在握的笑容,再一次爬上了嘴角。 ------题外话------ 这一章貌似信息量有些大啊!哈哈哈哈哈哈~ 【021】南楚第一才女 伦孝长公主,是南楚显仁皇帝陛下赵琮的胞姐,也就是皇子们的姑姑。同时,也是逍遥王赵晟颢的姑姑,因为上一任逍遥王是赵琮一母同胞的弟弟。 三人之间的感情,从小便十分的要好。 只可惜,幼弟早逝,留下孤儿。如今,到了这谈婚论嫁的年龄,作为皇姑姑和皇伯父的两位长辈,自然要劳心劳力。 为了给逍遥王赵晟颢选得一门好亲事,娶回一位贤良淑德的王妃,好让这个从小纨绔的王爷,修身养性,伦孝长公主特别在自己的公主府中,举办了一次盛宴,邀请了建宁城中,待嫁闺中的所有适龄贵女。 从中协助的还有赵琮的长女,乃是当今皇后所生的唯一骨血,大公主赵雅媃。从年龄上来看,她还算是赵晟颢的妹妹。 两位公主,一起为逍遥王选妃,这样的场面不可谓不大,再一次向世人表明了天下第一纨绔的逍遥王受宠程度。 受邀的贵女们,不管她们心中是否乐意,却也都不得不领命而来。一辆辆娟秀的马车,缓缓驶入公主府,在府中内侍的安排下,下车停轿。 宴会,在公主府中最大的花园沁园中举行。据闻,这个沁园是长公主寡后精心培育而成,这里的每一株花草不仅珍贵,而且都凝结了长公主的心血,还有厚厚的精神寄托。 平日里,沁园不会接待外人,只是作为长公主私人所用。而今日,在花团锦簇的时候,这里却被侍女布置成为选妃的会场,迎接应邀而来的各家贵女。 选妃是这次宴会的目的,可是对外宣布的名头,则是赏花。赏得是长公主府中天下独一无二的金莲花。 这个机会,可不是时常可有。于是,对金莲花好奇的贵女们,就算无心去当那纨绔王爷的王妃,也会盛装出席,免得亵渎了那株金莲花。 宴会时辰还未到,两位身份尊贵的公主都还未现身。先来的贵女们只能在花园中游走,寻到平日里相识的女伴相互倾谈。 一时间,沁园之中,到处传来一片莺莺燕燕之声,人花呼应之间,早已分不出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美了。 沁园旁一座塔楼里,隐秘的隔窗被打开,里面的人正好可以将园中景象一览无余。 “媃儿,为何愁眉不展?”说话的,是一位年纪中年,却雍容华贵,难掩一身贵气的妇人。她保养得极好,脸上的肌肤不见皱纹,若不是那眼中沧桑之感过重,还有声音中带着中年人的微沉,恐怕无人能第一眼识得她真是的年龄。 她的问话所指,是站在她身边的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淡雅出尘,却又高贵大方,五官艳丽,娇若芙蓉,在她眉心上用朱砂精心点缀着一朵滴血梅花,梅花外还淡淡晕开花瓣的颜色。这是今年建宁贵女们最流行的梅花妆,出自建宁城中最大的梳妆楼,冰肌楼。 这座冰肌楼,除了贩卖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还有养颜药膳,成衣美帛之外,还有一项上门服务,那就是为各家贵女梳妆打扮,为她们设计最适合她们容颜的妆容。 梅花妆,便是这座成立不足一年的冰肌楼最新推出的妆容,深得大公主赵雅媃的喜爱,从而也推动了贵女们的效仿。 “姑姑,看下面这些贵女们的表现,今日能否为颢哥哥选得良配,我真的无把握。”赵雅媃道出心中的担忧。 长公主轻叹一声,园中那些贵女的敷衍,她何尝看不出来?只不过,先不要说皇命难违,就是她自己心中也是希望赵晟颢能够成家立室的。“若不是你颢哥哥这些年来,越发不成气候,以逍遥王府的尊贵,哪里需要如此选妃?” 声音中,有些许责怪,也有些无奈。 赵雅媃安慰的笑道:“我出宫时,母后还嘱咐我,一定要给颢哥哥选一个好娘子,好王妃。桑悠倾就很不错,说不定颢哥哥娶了她后,从此便会修身养性呢。到时候,姑姑和父皇也可以放心了。” 长公主赞许的点头:“桑将军一介武夫,却没想到调教出来一个才女。都说虎父无犬子,有了这样的女子相伴左右,又有这样的岳家,你颢哥哥也该收收性子了。” 说罢,又有些惋惜的道:“只是以桑家丫头的才名,去配给你这颢哥哥,恐是有些委屈了她。若她不愿,我们也不便勉强。” 赵雅媃点头,可是心中却无奈苦笑。若是不用强,建宁城中,哪一家的女子愿意自愿嫁给她那个纨绔哥哥,京城第一恶? “只是不知道,颢哥哥对桑悠倾是否喜欢。否则以颢哥哥的脾气,若是强塞一人给他,恐怕只会害了桑小姐。”赵雅媃不时偷瞄身边姑姑的脸色。 其实在她心中,能与桑悠倾般配的应该是她那如仙如玉般的二哥,赵晟乾。可是,当她从母后宫中出来,见到这个二哥,告知他母后有意将桑悠倾这个南楚第一才女许配给赵晟颢时,这个淡雅如仙的男子,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一切随颢的心意。”便拂袖而去。 “那媃儿之意为何?”长公主经历半生,哪里会看不出赵雅媃的话中有话? 赵雅媃心中一凛,犹豫着是否要将心中所想说出。在长公主慈爱的眼神中,她微微低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母后有意将桑小姐许给颢哥哥,这本是好事。可是,在媃儿心中,却觉得颢哥哥并非桑小姐良配,以桑小姐的才情,二皇兄,恐更能与之琴瑟和鸣。何况,二皇兄年长于颢哥哥,就算是要娶亲,也应该先考虑二皇兄才是。” 语毕,换来的是许久的沉默。 就在赵雅媃心中忐忑之际,却忽闻长公主一声长长的叹息。“儿女姻缘之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话中无奈非常,似乎还藏着什么不可说出的难言之隐。 …… 酒酒一路手持请帖,畅通无阻的向长公主府而去,她们从外城而来,距离最远,此刻已经晚了些。 车内,名柳帮正在看书打发时间的楚清最后修着发髻,幼荷和醒蓉都在为她身上的衣裳进行最后的装饰,为的就是不让自家小姐在那群身份尊贵的贵女们面前,遭人白眼。 “小姐,我真是搞不懂你,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为何不让冰肌楼的玉姬亲自过府为小姐梳妆打扮,惊艳全场。”酒酒懊恼的看着楚清,心中实在想不通。 虽说她家的小姐,即便没有玉姬的巧手,也是倾国倾城,绝代无双。可是,女子,谁不希望自己更美一些?何况,这可是王爷的选妃盛宴。 恐怕,那些被邀请而来的贵女都打扮得美艳绝伦,以求王爷青睐了吧。 却只有自家小姐不慌不急,还毫不在乎的说,别影响了冰肌楼的生意。这个时候,是做生意的时候么? 酒酒双颊气得鼓鼓的,手里搓着自己腰带上的苏流。 楚清放下书,看着她那副模样,好笑道:“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何必如此慎重?玉姬是冰肌楼的活招牌,留在店中可比来为我化个妆,好多了。” “小姐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公主的宴会,高高兴兴的与人交谈么?”酒酒又道。 楚清挑眉微笑,眸光如星光般璀璨:“什么时候建宁城,乃至整个南楚的女子无论老少,都画着冰肌楼的妆容,什么时候冰肌楼能垄断整个南楚的脂粉事业,我才会高高兴兴的去跟这些贵客寒暄。” 醒蓉轻笑:“小姐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让冰肌楼名扬建宁都城了,按照小姐以都城为中心,蔓延到周边城市的想法,要不了几年,小姐的心愿就能得偿。” “是啊,而且这冰肌楼只是咱们九溟旗下的一小部分,还有其他的行业只要按照小姐的计划实施下去,再过不久,咱们九溟商号就能成为大楚的第一商。”幼荷也附和道。 楚清微笑不语。 遍布产业,抓住百姓的衣食住行,只是她整个商业帝国的第一步。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规划一个多大的商业帝国,商人这个受人轻视的词汇,在她手中,最终能够发挥多大的能量。 突然,车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车厢便是一阵晃动,让里面的人难以稳定身形。 “啊!小心香炉,别烫了小姐。” “快扶住小姐,别弄花了妆容。” 婢子们的惊呼从车中响起,而楚清则在原地依靠着车厢,没有多大的晃动。那被撞歪的香炉,倾斜而下,最后被酒酒眼疾手快的接在手里,防止了灾祸的发生。 几息之后,混乱停歇。 门帘被人撩开,露出一名浮屠卫的脸,脸上布满关切:“主子可受伤?” 这次出来,楚清除了四婢在身,只带了两名浮屠卫,一名赶车一名则守护左右。此刻说话的,自然是骑马的那位。 楚清缓缓摇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浮屠卫脸上满是自责,抱拳道:“请小姐恕罪,刚才有一辆马车冲撞过来,属下来不及阻止,撞上了小姐的座驾。” 楚清微微蹙眉,这里接近皇城,是皇亲国戚所住的地方,除了赵晟颢那个‘嚣张的纨绔’之外,有谁人敢如此飞奔而行? “可知是何人的马车?”楚清问道。 浮屠卫道:“马车已被拦下,驾车之人说是马匹受惊,无疑中冲撞了小姐。他们自身马车也受创不小。具体是哪一家的还未来得及问出。” 马车刚刚被控制住,他就立马来向楚清告罪,哪里来得及与那驾车的马夫多交谈? 楚清想了想,对名柳道:“名柳,你下去看看情况,若对方是无意为之,也不要刁难。” 名柳颌首离去,刚下车不一会,就听到她在车外禀报:“小姐,撞上我们家马车的是桑将军府中小姐的马车。桑小姐正在车中,想求见小姐一面。” 桑将军?桑小姐? 楚清对这两个人有些陌生。随后眸光落在身前撞落书桌的册子上,突然醒悟过来。刚巧,那页上书写的正是被封为金乌将军桑铁坤的传记,同时提到的,还有他那个被誉为建宁第一才女,南楚第一才女的女儿,桑悠倾。 这本两指厚的册子里,记满了建宁城中所有权贵的资料,是昨天赵晟颢让阿禄送来的。昨日她有其他事处理未来得及看,便接着今日途中的时间,了解一二。却不想,居然如此巧合,她正看到桑铁坤的丰功伟绩,居然就和他女儿撞上了。 楚清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刚才撞车造成的凌乱,已经被三个丫头收拾干净。于是道:“请桑小姐进来一叙。”她这般处理是极为妥当的,总不能让两个大家闺秀站在皇城中的大道上聊天。 下一刻,门帘便被撩开,露出名柳的半张小脸。只听她对身后之人道:“桑小姐请上车。” “多谢楚小姐了。”车外传来一声美若琴音的声音。听她的话,显然已经打听清楚楚清的身份。 接着,白衫飘过,一个五官清秀精致,气质端庄大气,宛如从仕女图中莲步而来的美丽女子,便出现在楚清的眼中,姿态优雅的上了马车,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 好一个灵气逼人,清丽脱俗的女子。楚清在心中暗暗赞赏。 而进入马车之中的桑悠倾在目睹楚清容颜时,也是浑身一震,她从未想过得到朝廷褒奖,发明了人痘接种术,挽救无数生命的商贾千金,居然有着这般的天姿国色。 世人常以姑射仙子来形容白衣飘渺的她,可是如今她看到眼前这女子,桑悠倾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姑射仙子。 她的美,已经让身为女子的自己都无法嫉妒。 甚至,除却无人能及的美貌,她那淡然出尘的气质,也无法不叫人生出好感,自然倾心。 “桑悠倾,见过六品诰命楚小姐。”收敛眼中的惊艳,桑悠倾携带着丫鬟向楚清款款施礼。 楚清一愣,这还是她受封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官宦子弟主动行礼。 微微一笑,她道:“桑小姐客气了,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一切随意便是。” 楚清没有被封赏后的傲慢和做作,让桑悠倾好感更甚。她依言起身,对楚清道:“家人驾车鲁莽,冲撞了楚小姐,还请楚小姐勿怪。” 楚清微笑摆手,对这个谦逊礼貌的女子也十分喜欢:“无碍,出门在外难免会有所碰撞,好在我与桑小姐都没有受伤,丫鬟们也都无事。” 楚清的话,让桑悠倾眼前一亮,对这个拥有绝世容貌,却无半点娇贵之气的商贾千金,好奇了起来。 她笑着道:“总归是惊扰了楚小姐,是悠倾的不是。若是楚小姐不嫌弃,改日有空,可否赏脸一聚,让悠倾好好赔罪。” “赔罪就算了。若是桑小姐不嫌楚清粗俗,你我二人谈天畅地,倒也有一番滋味。”楚清微笑。 “一切自然如楚小姐所言。”桑悠倾笑容未变,只是比之前的礼貌中,多了几分真心。 “不知道楚小姐前往何处?悠倾马车不慎撞坏,无法行走。若是顺路,不知道可否送悠倾一程。”桑悠倾直言道出来意。 她的这番直率,并未让人觉得突兀。相比之下,楚清更喜欢和她这种坦荡之人打交道,而不喜欢那种拐弯抹角,也说不到正题的人。 “不知道桑小姐所往何处?”楚清没有一点不满之意。 桑悠倾含羞的垂下眼眸,轻声道:“悠倾要去长公主府邸,参加一个宴会。” 楚清眸底光泽一闪而过,她可想不到眼前这个南楚第一才女也是为了去长公主府邸参加宴会的。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以桑悠倾的才情和相貌,这样的宴会,自然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只不过,楚清诧异的是她在低眉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来,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意。她这幅表情,分明就是知道这个宴会最终是为了给逍遥王选妃而举办的。 可是,这种好似要见到心上人的羞态却让楚清疑惑。难不成这个第一才女的心上人,居然是天下第一纨绔的逍遥王? 这……这也未免太滑稽了吧?有如此佳人愿意以身相许,赵晟颢还来她这里找什么麻烦? 突兀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从楚清心中升起。 好在,她平时的养气功夫到家,并未对桑悠倾露出什么不满之色,依然微微笑道:“如此,还真是凑巧了。我亦要去长公主府中欣赏世间难得一见的金莲花,不如就请小姐一同前往吧。” 楚清的话,让桑悠倾眸光微微一闪,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倒是她身后的丫鬟,因为楚清的话,而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又看了看自己小姐,最终皱眉低下头,没有说话。 “如此,就叨扰楚小姐了。”桑悠倾温婉的道,神情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异常。 “小姐……”桑悠倾的小丫鬟,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的眼神止住,只得退回去,沉默的跟在她身边。 桑悠倾坐下,马车重新启程。行驶中,楚清暗暗打量桑悠倾今日的打扮。 今日,她着一身素服,给人一种如玉般纯净高雅的感觉,虽然没有过多的饰品在装饰,可是从她的妆容上,还是能看得出她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极为在意这次宴会,又何必打扮如斯? 看来,这个女子钟情于赵晟颢,不会假。 若是如此,那么还要按照计划进行么?若是赵晟颢娶得此女,也算是莫大的福份吧…… 楚清心中在思考着,却不知为何,一想到赵晟颢从此跟桑悠倾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楚小姐在看什么书?”桑悠倾的目光落在楚清身前的册子上。 册子为了方便楚清阅读,赵晟颢特意令人做成了书籍的模样,只是封皮上没有书名罢了。 楚清将册子拿起来,递给醒蓉,微笑道:“不过是一些闲书,难登大雅之堂,就不让桑小姐见笑了。” 见楚清如此,桑悠倾也不好强求。只是微微一笑,作罢。 从撞车的地方,到长公主的府邸,大约还有半柱香的路程。路上,许是因为大家都猜出了去长公主府的意图,反倒让原本互有好感的人变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交谈。 或许……我该找个机会和赵晟颢谈谈,若是他知道有桑悠倾这样的女子愿意真心相许,说不定,他也会放弃那无谓的协议。 楚清心中默默想着,不知不觉,这半柱香的路程已经走完,马车在长公主府门外停下。 刚停稳,便有侍从前来迎接,楚清和桑悠倾分别递上请帖之后,侍者恭敬的将两人迎了进去,过程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轻慢,处处显示出长公主对下人的约束和调教能力。 “二位小姐,其他小姐都已经到了沁园,宴会,马上也要开始了。”领路的内侍,躬着身子,有意无意的道。话中,不见责怪之意,好似只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楚清默默打量这个内侍老者,桑悠倾落落大方的道:“公公勿怪,小女的马车路上出了点状况,幸得遇见楚小姐,遭我连累,我们才来得晚了些。” 内侍微微一笑,手中的拂尘轻扬,不再说话,只是继续领路。 公主府中,布置的处处大气,皇家的尊贵之气自然流露。进入沁园之中,却又让人眼前一亮,那些精心培育的盆栽,还有小桥流水的秀丽,与园外景致全然不同,让步行其中的人,神清气爽,目不暇接。 “听说,长公主的驸马是性情温和,喜爱园艺的人。在他生前,府中的花草都由他亲自打理,后来过世了,长公主便爱屋及乌,亲侍这园中花草,长期以往下来,才会让这沁园如此别致,美不胜收。”桑悠倾在楚清耳边,轻言出沁园的来历。 “长公主夫妇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虽不信爱情,可是对于一些美好的情感,楚清还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长公主能够以皇家人的身份,收获自己的爱情,楚清也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长公主的驸马,原来不过是一介园丁。却因为一双巧手,而得到了长公主的青睐。”桑悠倾突然说出一句,让楚清摸不准的话。 说完,她不做解释,也好似不需要楚清的回答,微微一笑中,眸光已经穿过花丛,落到了那些前来奉旨参加宴会的贵女们身上。 楚清眸光游离在桑悠倾身上,心中暗道:她想要传达些什么?莫不是借那园丁驸马的故事,告诉我,即便我出生平庸,在选妃一事上也不要妄自菲薄?可是,她不是喜欢这赵晟颢么?为何又要对其他女子勉励?还是说,她的本意是向告诉她在皇家,有些事可以出现一次,却不代表可以出现两次? 正想着,桑悠倾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那带路的内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楚小姐,沁园已到,悠倾要先去给长公主和大公主告个罪,不知你可愿同往?”桑悠倾的笑容很是真诚,看不到半点虚伪。 楚清嫣然笑道:“楚清来晚,本就该向主人家告罪一番,若桑小姐不介意,你我便一同去。” 桑悠倾微笑颌首,转身继续向前。 “小姐,你为何处处帮她?以她绝色之姿,恐怕逍遥王一见便痴了,哪里还看得见你?”小丫鬟凑到桑悠倾身边,压低声音道。 “噤声。桑悠倾行事想来光明磊落,楚小姐有恩于我,我帮她意在还恩,况且,以她的本事,也不一定就会在这样的宴会中出丑失礼,我又何必做小人之事?”桑悠倾小声警告小丫鬟,顿了一下,她眼中有些没落:“若是王爷真的看不上悠倾,那也只能怪天命如此。我只愿王爷一生平静安康。” “唉~!”小丫鬟叹气:“小姐你总是这样,默默做着一切,既然你喜欢王爷,为何不努力争取?” 桑悠倾的眼中重新变得坚定,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今日我来了,便是为了争取一番。” 跟随楚清进来的,只有酒酒一人,剩下的人都与其他小姐带来的人一起在花厅等候。酒酒身怀内力,两人说的话自然瞒不过她。 所以,她同样凑到楚清身边,将那小丫鬟和桑悠倾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楚清。 听罢,楚清心中有些唏嘘,真不明白赵晟颢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个纨绔子弟,在桑悠倾这样的女子心中落下如此深刻的印迹。难不成,这位小姐无意中曾经目睹过赵晟颢不纨绔的一面?可是……以那男人的精明,这可能么?若是有这样一个人,他会不知道? 沁园中,几十位千娇百媚的贵女,如众星拱卫着在此地位最尊贵的长公主和大公主。错落有致的坐在花间的席位中,有意无意的形成了一场人花争艳的美景。 此刻,长公主和大公主赵雅媃高坐在最高的席位上,看着并肩而来的两个少女,一蓝一白,同样的飘渺出尘,宛如天宫的仙子踏波而来。 “那穿着蓝色广袖流仙裙的绝色女子是何家的?”长公主微微靠向赵雅媃身边,轻声问道。 赵雅媃凝神望去,只见被广袖流仙裙包裹的楚清,真当如洛神再世,美得让人无法言喻,就连她这个女子都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如此绝色之人,她居然没有见过? 缓缓摇头,赵雅媃道:“回禀姑姑,此女我也不曾见过,看她与桑悠倾一道而来,说不定两人认识。” 长公主微微皱眉:“此次宴会的名单都是经过严格挑选,是由你亲自发出去的,怎会不知?” 赵雅媃苦笑,脑中努力回想,突然,她脑中一亮,有些不确定的道:“我记得在宴请的名单中,不知为何突然多出一人的名字,莫不是多出的那人就是眼前此女?” “多出何人?”长公主的眉头更紧,神色已经开始有些不悦。 赵雅媃抿了抿唇:“楚氏清。” “她是何人?为何会莫名出现在名单之上?”长公主搜索脑中记忆却无果。 赵雅媃知道自己这个姑姑自从驸马过世之后,便深居浅出,很少理会外界之事,便低声解释:“一年多前,安宁与周边城市爆发瘟疫,全靠这女子用一种叫做人痘接种术的方法,预防了瘟疫的扩散,后来此法运用全国,百姓受益不浅。父皇曾封赏她为六品诰命,算起来,在场的贵女中,除了我与姑姑之外,其余人都要向她行礼问安。” “哦?”长公主听完之后眼前一亮,再次看向楚清时,除了那惊艳不变之外,更多了几分探究:“此女真有如此本事?” 赵雅媃垂下眸光轻声道:“父皇的封赏,想是不会错的。” 长公主微微颌首,已经不再去计较到底是谁篡改了名单,加入了楚清的名字。倒是赵雅媃心中疑惑不断,百思这件诡异之事的答案。 “臣女桑悠倾,参加长公主殿下,大公主殿下。臣女来迟,还请两位公主殿下恕罪。” “六品诰命楚清参加长公主,大公主殿下。来迟之罪,望两位公主勿怪。” 嘶~! 她就是那个破例封赏的六品诰命?民间传闻的药神娘娘? 百花中,注意到楚清美貌的并不是只有两位公主,无数人都在猜测她的身份,如今她亲口道出,倒是让众人惊诧之余,俨然忘了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时间刚刚好,两位并未迟到。今日乃是本宫私宴,大家也不必拘礼,随意便好。”长公主微笑开口。既免了两人来迟的不敬,又免了众贵女不愿向楚清行礼的尴尬。 楚清微微一笑,即便她听出了长公主话中深意,也不觉得有什么。她能理解,出生高贵的,个个心高气傲的贵女们,不愿向她这个平民之女行礼的心思。 反过来,桑悠倾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表现,倒是令人刮目了。 抬起头,楚清环顾一圈,在百花丛中看到那些贵女,先是愣了一下,便在心中笑了。 这些女子虽然衣着华贵,却无不透露一种俗气,妆容精致却也和身上衣着不搭,如此不和谐的打扮,照常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些不缺衣服首饰的贵女身上。而现在,眼前的却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全部人如此,此刻似乎只有自己和桑悠倾正常一些。 赵晟颢啊赵晟颢,你到底是在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人心心念念,期盼嫁你为妻,愿你一世安好。 有人挖空心思,不愿被你看中,成为享受荣华,尊贵无比的一品王妃。 这场选妃盛会,还真是让人长见识了。 楚清心中调侃着这次宴会的男主角,却在此刻,听到园外有人惊呼。 “发生了何事?”长公主凝视望去,却只看到沁园边上扬起的烟尘。这一幕,让她面容变冷,眉宇间也多了些皇家威严。 贵女们议论纷纷,掩唇窃窃私语。 桑悠倾轻轻拉了拉楚清衣角,在她回眸时道:“不如我们先入席吧,发生什么事都无需你我出面。” 楚清正有此意,点了点头。 可是,正在两女准备退开之时,一个庞然大物居然从假山树丛中冲了出来,直奔宴会。惊得贵女们纷纷站起,挤在一堆,就连长公主也在大公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脸色泛冷的看着始作俑者。 咩~咩咩~ 大物在楚清身边停下,原来是一辆一黑一白两头山羊牵着的羊车。此刻,两头山羊正低首吃着地面上的青草。华盖之下,一个俊美无涛,入仙入魔的紫袍男子,正坐在羊车上,手里持着鞭子,沐浴在阳光下,笑得百齿生辉,眼神轻挑的挨个从那些贵女身上滑过。 ------题外话------ 哇咔咔咔咔~王爷来了王爷来了!好兴奋啊!这场被二人视为闹剧的选妃盛会到底如何收场?被皇后钦点的桑悠倾到底会被许配给谁?咱们阿颢又如何霸气的宣布爱的宣言? 咩哈哈哈哈~就不告诉你! 【022】才名,德名…本王只要她 沁园中,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 长公主盛怒的站在高台之上,俯视闯入其中的男子,眸光流转之间,气势更甚,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抽此子两耳光。 如此重要的场合,他居然就这般出场,惊得在场的贵女,无不身如抖筛,花容失色。 本就难以寻觅合适的良缘,如今被他这么一闹,还有什么盼头?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羊车之中的赵晟颢,袖中的手已经握紧,她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当场爆发出来,无论如何,不能丢了皇家的威仪。 “姑姑息怒,颢哥哥的性子您还不了解么?”大公主赵雅媃轻扶住长公主的手臂,轻声劝慰。 深深的吸了口气,红唇轻启,吐出浊气。长公主微微颌首,强扯出端庄雍容的笑容:“颢儿,今日这种场合,你都要迟到么?” 语气中,带着些许责编,却又宠爱。 贵女们此时被刚才羊车的冲撞吓得挤成一团,听到长公主的话后,又瑟瑟的慢慢挪回原位,不敢与这京城第一恶对视。就是那充满轻挑的眸光落在她们身上,也让她们浑身寒毛倒立,没有当场哭出来就是好的。 “姑姑叫这些美人们来赏花,本王来赏美人,哪里有迟到?”赵晟颢毫不遮掩的眸光在四处瞄着,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个漂亮,那个也不错,哎呀呀~,果然是美人比花儿好看多了。” 长公主望着贵女们纷纷垂首避开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嗔怒的看向赵晟颢:“颢儿不得无礼,这些千金贵女都是姑姑的客人。” “冤枉啊!”赵晟颢夸张的大叫:“颢儿明明是在夸赞各位美人,哪里无礼了?” 楚清嘴角一抽,原来赵晟颢扮演纨绔时就是这般模样么? 她用眼角余光看向身边站着的桑悠倾,想知道这样的女子为何会喜欢上一个人人厌恶的纨绔。看看那些贵女的表情,那般嫌弃和害怕,才是正常的吧。 可是,当她眸光触及桑悠倾的眼神时,却心中一跳。 桑悠倾居然盯着赵晟颢的侧颜微微出神,眼中丝毫没有嫌弃和厌恶,有的只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眷恋和怀念。 到底……赵晟颢对她做过什么?莫不是旧情人? 这般猜想着,却让楚清的心中突兀的不舒服起来。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答应来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宴会,答应与赵晟颢假扮夫妻,是一件错误的事。 “颢儿!” “咦?这里还有个大美人!” 长公主无力扶额,想要训斥赵晟颢,让他收敛一二,免得吓走了这些名媛贵女,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她刚开口,就听到赵晟颢的惊呼,那声音里还有掩不住的惊艳。 长公主循声望去,却见赵晟颢的眸光如钉在楚清的身上一般,怎么也扯不断。而楚清身边白衣飘飘的桑悠倾却被彻底的无视了。 “楚清见过王爷。”被‘恶棍’盯上,楚清不得不硬着头皮俯了俯身。却在低头时,无意中见到男人眼中的笑意。 被冷落的桑悠倾身子微颤了一下,并未露出失态,同样俯了俯身,恭敬的道:“臣女桑悠倾见过王爷。” “哇!大美人,快让本王好好瞧瞧!”赵晟颢好似没有听到桑悠倾的话,直接从羊车上跳下,扑了过去。 “啊!” 桑悠倾被赵晟颢无情的推开,整个人差点跌落草坪,吓得贵女们都掩唇惊呼。而赵晟颢却看也不看的就冲到楚清面前,那张脸几乎凑到她的鼻尖,露出垂涎的表情。 “是不是有些过了。”楚清眸光淡淡,扫过被丫鬟搀扶起来,刚刚站稳的桑悠倾,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这蚊音进入赵晟颢的耳中,却换来他笑容的加大。 “颢儿!”这一幕,彻底激怒了长公主。 赵晟颢回眸看向高台上的长公主,眼中满是无辜之色。 这神色,让长公主眼底的复杂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她看向黯然垂眸的桑悠倾:“桑小姐,颢儿无礼,本宫代他向你道歉了。” 桑悠倾忙俯身行礼:“悠倾不敢,是悠倾没有站稳,不关王爷的事。还请长公主勿怪,原谅悠倾的莽撞。” 知书达理的模样,让长公主欣赏的颌首:“你是个好孩子。” 桑悠倾唇边泛出浅淡的笑容,不悲不喜,犹如空谷幽兰般宁静,淡然。 眼中再次闪过赞赏,长公主眸光流转间落在赵晟颢身上,余光淡淡的从楚清身上扫过,看不出何意。“颢儿,还不过来坐下。今日本宫不容你胡闹。” “本王要跟这个大美人做。”赵晟颢突然抓起楚清的手,昂首看向长公主。 “你!”长公主气急。 “王爷自重。”楚清淡淡开口,小手从赵晟颢手中抽出,眼神中暗藏警告。 赵晟颢看向楚清:“美人儿不喜欢我?”委屈的神色,加上俊美无涛的容貌,足以让天底下任何女子为之动容。 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人的劣根性,贵女们又纷纷止住了心中的那一抹不忍。 桑悠倾默默的看着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心痛如绞。原本,她以为今日是她可以靠近他的机会,可是却没想到,即便自己已经鼓足勇气,站到了他的面前,他的眼中依旧没有她。 “颢儿你给我过来!”长公主气得连‘本宫’都不用,直接称呼为‘我’,可见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赵晟颢露出愁苦怨深的样子,亦步亦趋,依依不舍的向长公主席位旁的空位而去。那一步一回头的痴情,真是看呆了众人。 可是却气得长公主浑身发抖。 “楚小姐和桑小姐也回位上坐下吧。”长公主强忍着怒气开口。 赵雅媃站在姑姑身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在看向桑悠倾时的那一眼怜惜,还有看向楚清时的那一瞬厌恶,便猜出了她此刻心中所想。 看来,她这个皇姑姑和她的母后一样,希望桑悠倾这样才情的女子嫁给颢哥哥,以图他从此改邪归正,不再纨绔。 而那容貌绝美,天下无双的楚小姐,恐怕在皇姑姑的眼中,变成了以色伺人的人物了。 才一眼,就将她这个纨绔的堂兄迷得神魂颠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姑姑,本王就要娶她了。”刚一坐下,赵晟颢又指着楚清,说出了石破惊天的一句。 今日,长公主邀请京城贵女来园中赏花,意在为逍遥王选妃,虽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却也不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可是,这逍遥王爷一来,就大咧咧的如此说,顿时让这些贵女们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怒,对这个纨绔王爷,更是不屑。 “颢儿,放肆!”长公主沉声呵斥。她的头有些微微疼痛,心中一口闷气怎么也下不起。今日这个侄儿是诚心来气她的么? 可是,赵晟颢却一本正经的道:“本王没有胡闹,今日皇姑姑不就是为颢儿选娘子的么?现在本王看中那个大美人了,岂不是为皇姑姑省了事?” 遮遮掩掩的事,被赵晟颢如此说破,长公主恨不得就此昏过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无奈,她是此间主人,再如何也要撑下去。 她强扯着仪态万千的高贵笑容,轻声威胁身边的赵晟颢:“颢儿,若你再继续胡闹,姑姑便将你赶出去。” 赵晟颢瘪了瘪嘴,终于不再说话。 止住了这个混世魔王,长公主的笑容自然了些,她微扬起下巴,高贵的眸光落在那些贵女们身上,笑容不减:“诸位小姐不必在意,逍遥王之言不过是儿戏罢了。今日乃是金莲花盛开之日,待大家赏过花,还请赋诗一首,算是给本宫留给念想。” “臣女敢不遵命。”贵女们纷纷答道。 虽心中知道这赋诗一首不过是为了选妃之事考量才华,但在座的人也不敢违令。只是想着随便应付了事,只要让自己落选便好。 如是所想,不少揶揄的眸光有意无意的落到了刚好坐在一起的桑悠倾和楚清身上。这两人,一人是名满南楚的才女,一人是被逍遥王看中美色的六品诰命。想来,这纨绔王妃的盛名,今日就要落在这两人头上了。 想通了这一点,贵女们暗中交换眼神,都抱着了看戏的姿态。 “二皇子殿下到!” 突然,一声唱喝从远处传来,让在场的贵女们一愣之后,纷纷惊喜的整理衣装,心中暗中恼怒,若早知道此人要来,为何不精心装扮一番。 贵女们的反应,落入赵晟颢眼中,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眸底深处藏着一抹深深的不屑。无视那些女子,他将视线落在楚清身上,见她并未因为赵晟乾的到来而有半点反应,心中突然欢喜起来。 只是,一心关注楚清的他,并未注意到,楚清身旁的女子,也并未因为这位如玉如仙般皇子的到来,而有半点悸动。 “二皇兄居然来了!”赵雅媃的声音中难掩一抹激动和欣喜。在她眼里,几个皇兄,还有那些未成年的皇弟中,只有这个二皇兄最符合谦谦君子,仁义王者的感觉。 听到传报声,长公主的笑容直达眼底:“今个是什么风,居然把你这个二皇兄也给吹来了。” 可见,她对这个处处优秀的侄儿是十分喜欢的。 二皇子,赵晟乾乃是前故皇后所生,乃是嫡出身份,这尊贵可是所有皇子中,最耀眼的。再加上,他温文尔雅,气质不凡,偏又生得俊美非凡,飘逸无双,可以算是建宁城中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和那天下第一纨绔的逍遥王可算是云泥之别。 若单从相貌来看,逍遥王还稍强一线,可是综合来看,只知道斗鸡遛狗,调戏良家妇女的逍遥王可是拍马也追不上二皇子。 贵女们翘首以盼,终于,在沁园的入口处,走出一位白袍男子。那纯白的宽肩窄腰长袍,用金线绣着皇家图腾,在阳光下闪耀,衣袂翻飞之间,皇家气象油然而生。 赵晟乾步履从容,嘴角上笑容淡淡,眉宇间一片谦和,眸底深处的平静之下,暗藏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他就这般由远至近的而来,却走出了龙腾虎步的感觉,让人在这气势之下自惭形秽。 在这迫人的气势中,不少女子含羞低首,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长公主是赞赏的频频点头,大公主赵雅媃看着这个二哥,眼中满是骄傲之色。有如此出众的兄长,她自然能够骄傲。 在场中,唯一不受赵晟乾气势所摄的恐怕,就只有赵晟颢还有楚清、桑悠倾三人了。 “二皇兄如此天人之姿,真不知哪一个女子才能般配。”赵雅媃收回眸光,带着点点希冀看向身边的长公主。 长公主转眸看向她,有些惋惜的道:“姑姑知道媃儿的意思,只是那桑小姐若是许给你二哥,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许给你颢哥哥,能让他有所改正,才是最好的。” 长公主说得委婉,却也直接。在皇家,本就只有利益的考量,少有亲情。赵晟颢……当今的皇上不放弃,谁也没有资格放弃,只能按照皇命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赵雅媃垂眸,不再言语。眸光暗暗打量赵晟颢,心中疑惑不断。为何从小,这个堂兄就得到父皇还有母后,姑姑的疼爱,即便他再如何作恶,这些权倾天下的人都会护着他,宠着她?就因为他是父皇和姑姑最疼爱的弟弟唯一的血脉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乾儿见过皇姑母,不请自来,还望姑母恕罪。”赵晟乾走到正席下,恭敬行礼。 长公主露出皇家微笑,言语真切的道:“乾儿不必多礼,你若肯来,姑母开心还来不及。来,坐到姑母身边,与你颢弟同席可好?” 赵晟乾丝毫不介意,温润的笑着:“与颢弟同席,自是再好不过的。多谢姑母成全了。”说完,他目不斜视的走上台阶,穿过花丛中,坐到赵晟颢身边。对那些不停向他投来爱慕眼神的贵女,视而不见。 “颢,今日二哥叨扰了。”赵晟乾善意的笑着,并未因为赵晟颢那怠惰的样子,而生气。 赵晟乾抖着脚,邪邪的笑着:“没事没事,反正这里是姑姑的地盘,本王也管不着。不过二哥别跟弟弟我抢女人就行。” 呸—— 贵女们因为赵晟颢的这句话,无不羞怒的在心中埋怨,他这个纨绔子弟,怎能将品德高尚的二皇子与自己相提并论? “颢哥哥,二皇兄怎会如此?”就连赵雅媃也忍不住,为赵晟乾说了一句公道话。 而赵晟乾却垂眸微笑,不言不语,丝毫没有因为赵晟颢的话而露出不悦的神色。 这份修养和沉稳,让长公主暗暗点头,越看越喜欢。 “嘿嘿,不跟我抢就好。”赵晟颢不理其他人怎么看,只是嬉笑着,又把眸光凝在楚清身上。 这眸光赤裸裸,几乎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楚清那一边。赵晟乾看过去,眼中迸出惊艳的光芒,却又突然觉得那五官有一种朦胧的熟悉感。 万众瞩目之中,楚清没有丝毫的拘谨,仍然保持着浅浅的笑容,这表现,倒是让长公主心中惊疑了一声,对她稍有改观。 只是,无人得知,此刻楚清表面平静如潭,心中却思绪反复。 她记得赵晟颢的话,在这个地方,他危机重重,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而这个处处表现的完美的二皇子,到底是敌是友? 若是敌人,恐怕他比那心思诡异,七窍玲珑的三皇子还更难对付。而最让她奇怪的是,为什么赵晟颢明明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却会惹来诸多麻烦。 当年,前逍遥王过世,让赵晟颢纨绔一世的遗愿,又是否是知晓前因的一种保护? 似乎……谜团越来越大,而她却一不小心,踩入了这个泥沼之中。她,还能完整无损的抽身么? “取花。”长公主高声吩咐,宣布了这次宴会真正的开始。 台下,早就等候已久的内侍躬身后退,不一会,四个内侍便用漆器架子,抬着一个巨大的瓷缸走到了中央。 瓷缸中,翠绿的叶儿,如蒲扇般飘在水面上。凝结着水露的叶上,一朵金色的莲花正在盛放,在阳光下璀璨生辉,美不胜收,宁天地失色。在莲花后,还有一节金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不知何时,会突然盛开,与之前这朵遥相呼应。 独特的莲香,很快就熏染了四周的空气,轻而淡雅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那清凉之感,直透心肺。 “好漂亮啊!” “真美!” “这就是金莲花!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今生得见金莲花,真是死而无憾了。” 赞美之声此起披伏,大家在瞬间都被金莲的美给摄去了魂魄,如痴如醉,早已忘记了金莲花不过是引子,宴会真正目的不在此的已知。 楚清长长的睫毛微动了一下,在她的眸中虽然有着欣赏之色,可是眸底却一片清明。或许,她人生的关注度,不像这些闺阁小姐般,寄情于花草、鸟兽,所以,眼前的金莲花对她来说,虽然美,却也没有到达那种让她难以割舍的地步。 “楚小姐不喜欢花?”身边,温柔知礼的声音淡淡传来。 楚清转眸,看向正好奇看着她的桑悠倾微微一笑:“桑小姐不也只是有几分欣赏么?” 两人相视一笑,倒有些心意相通的感觉。 突然间,桑悠倾的眼神变得黯淡,她看向楚清,抿了抿唇,开口问道:“楚小姐,悠倾唐突,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桑小姐不必客气,若是楚清能回答的,定不推托。”从内心来说,楚清对这个桑小姐并未恶感。 微微一笑,桑悠倾感激的看了看楚清,眸光流转间,扫过远处赵晟颢的面容,变得有些苦楚。这让楚清明白,桑悠倾的问题恐怕与赵晟颢深有关联。 “楚小姐觉得逍遥王如何?” 楚清微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桑悠倾的问题。看向赵晟颢,却正好对上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嘴角抽了抽,她回答:“楚清刚到建宁不久,就是如何被邀请前来,也不明白,对逍遥王爷更是不甚了解。” 这个回答,仿佛早就在桑悠倾的意料之中,她温和一笑,也不介意:“王爷……也有好的一面,他不是坏人。” 楚清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桑悠倾,想要弄清楚她这话中的含义。 桑悠倾在她这眸光之下,双颊浮现绯红,她低声道:“若是可以,悠倾希望能陪伴王爷左右,不敢奢望他洗心革面,只求他从此安稳度日便好。可是,悠倾似乎并不能入王爷之眼,反倒是楚小姐颇得王爷青睐。” 顿了一下,她眼底思绪中痛苦挣扎了一番,抬起头,对上楚清幽潭般的眸子,眸中点点星芒,如火簇燃烧般:“若是楚小姐真的当上了王妃,还请对王爷多多包容,多些怜惜。” 楚清愕然,她没想到,到头来,桑悠倾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看来桑小姐与王爷有些过往,若是真心相许,为何不自己争取?”楚清心中有些恼怒赵晟颢的隐瞒。 可是,桑悠倾却苦涩的笑道:“恐怕王爷早已经不记得当初了。若是有一分机会,悠倾也会争取到底,可是如今我亦明白王爷心中无我,我又怎能顺着自己,强行留下,为王爷徒增烦恼呢?” 楚清望着她,眼前的女子温婉得如云烟一般,她才华横溢,却又深明大义,有着自己的高傲,不纠缠,不蛮横,懂得什么才是最好。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气量,确实配得上南楚第一才女的美誉。 “若你们曾有过去,赵晟颢却忘了你,那我只能说,那是一个负心薄情之辈。” 桑悠倾吃惊的抬眸看向楚清,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大胆直呼王爷的名讳。可是,见她误会,却只能急急解释:“楚小姐莫要误会,王爷与我,只不过是一场年幼时的梦而已。” 桑悠倾的眼中充满了回忆:“记得,当年我才五岁,因为是女子,长得又弱小、平庸,经常受到其他权贵子女的欺负。有一次,他们将我关在枯井中,不让我上来,还在井口扔石头,是王爷路过,打跑了他们,站在井口对我伸出手,将我拉了上来,送回了家。那时王爷不过才十岁,却无此时的纨绔,他的笑容十分温暖,让人觉得好安全……” 原来…… 楚清望着沉浸在会议中的桑悠倾,眼神不知不觉飘到赵晟颢身上。这个男人,在十岁前还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十岁后才是他虚伪人生的开始吧。 莫名的,一丝心疼,让楚清轻捻袖口的手微微握紧。 “颢,为何我总觉得那蓝衣女子十分熟悉?”赵晟乾的眼神落在楚清身上,语带思索的问向身边的赵晟颢。 赵晟颢眉梢一挑,邪肆的笑道:“二哥莫不是看到美女都觉得熟悉?不过,本王可说了,这个大美人本王已经看上了,二哥还是莫要打她主意的好。” 赵晟乾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我怎会与你争抢?” “好啦,金莲已赏过,接下来就看诸位小姐们的了。”长公主眸中笑意点点,语气却不容违抗。 从金莲的美中醒过来的诸女,拿着内侍送上来的纸笔,皱眉苦思。从小被家族精心培养的她们,到不至于作不出一首关于莲花的诗。只不过,她们心中犹豫,既不想被长公主看中,塞给纨绔王爷为妃,又希望能得到天人般的二皇子殿下青睐。 这鱼和熊掌之间,她们难以取舍罢了。 倒是楚清和桑悠倾目的明确,微微思索之后,便在白纸上落下墨汁,不停歇的写下了自己的诗。 其中,最为轻松的便是楚清,她不过是把前世所知关于莲的诗搜索一遍,选出最适合的一首,默写出来。 当她将笔放下之后,侧目望去,却见桑悠倾持笔不动,那雪白的宣纸上,只是滴满了墨汁。 “桑小姐?”楚清好奇的轻唤。 桑悠倾一怔,醒过来,将笔放下,微微笑道:“悠倾早已输了,就不再献丑。先预祝楚小姐和王爷佳偶天成了。” 募地,楚清心中明悟。桑悠倾这个才女在知道赵晟颢无心于她时,就已经承认自己输了。既然已经输了,其余的又还有什么重要?想必那南楚第一才女的虚名,她也看得十分的淡泊,也不在意这头衔的易主。 这样的女子,让楚清欣赏之余又有些佩服。无奈,她无法说出自己和赵晟颢之间的协议,只能道:“桑小姐的祝愿,楚清不知该如何作答。在此,只能愿桑小姐早日找到知心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桑悠倾低喃,脸上的惆怅渐消,她抬眸,看向楚清,佩服的道:“楚小姐果然好才情,悠倾输得心服口服。” 楚清嘴角一抽,硬着头皮道:“桑小姐过奖了。” 此刻,已有内侍过来收诗卷,见到桑悠倾的空白诗卷,微微诧异了一下,但还是默默的收好,呈了上去。 长公主和大公主,还有赵晟乾来回传阅,只有赵晟颢一脸不耐烦的将这些诗卷拂开,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楚清,表现得与好色纨绔一般无二。 突然,赵晟乾眼前一亮,将手中诗卷递到长公主跟前,与她一同欣赏。 长公主眼中也有些欣喜,身边的大公主更是将诗句念了出来—— “古柳垂堤风淡淡,新荷漫沼叶田田。白羽频挥闲士坐,乌纱半坠醉翁眠。游梦挥戈能断日,觉来持管莫窥天。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 一般人咏莲,大多都是描述莲花的风情,少有人以莲表心。这一首,看似描述了一副莲花池的画卷,可是其中的意境还有那‘世外仙’的傲然,却让人心生神往。 “好诗!好诗!”长公主忍不住赞道。 赵晟乾眼中也满是欣赏,不由得想知道这写诗之人到底是谁。 当落款处的‘楚清’二字映入眼中之时,长公主有些咂舌,写出这样诗句的居然不是南楚第一才女桑悠倾,而是一个商贾之女? “楚清?”赵晟乾嘴里低喃,眼神看向那蓝衣淡然独坐的绝色女子。 嘶!是她写的? 贵女们开始惊诧,不信,怀疑。这些眸光落在楚清身上,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应。 赵晟颢笑得眉眼弯弯,那张狂而得意的笑容,好像楚清已经是他的王妃一般。 他就知道,能写出‘千里共婵娟’这样诗句的女子,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中令人失望。楚清,即便她安然不动,却依旧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质疑的声音,让桑悠倾缓缓起身,面对楚清,款款屈膝:“楚小姐的才学更甚于我,今日悠倾受益匪浅,若有机会,还请让悠倾讨教一番。” 她语出真诚,没有半点虚假。事实上,她刚才也被大公主赵雅媃口中念出的诗句给震惊,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写不出这样写意洒脱的诗句的。 但是,对楚清如此这般,也有解围之意,免得她平白受到其他贵女的猜疑。 “本王就说了!这就是本王的王妃。”赵晟颢突然站起来,哈哈大笑,神情得意的向长公主炫耀。 长公主脸色一僵,有些迟疑。 这时,大公主赵雅媃却皱眉道:“颢哥哥,媃儿听闻,楚小姐曾经被人退过婚。” 啊! 这个消息,震惊全场,顿时引得贵女们议论纷纷。 桑悠倾看向楚清,眼中的讶然之色一闪而过,接下来的却是坚定的鼓励。她不知道,如此才德兼备的女子,为什么会遭遇退婚的羞辱,却不妨碍她对楚清的支持。 赵雅媃的好意提醒,让赵晟颢的笑容冷了下来,眼中满是冷峭之色。他不允许任何人歧视楚清,侮辱楚清。 可是,他这神情的变化,却被其他人当做是他知晓楚清遭过退婚,名誉受损的暴怒。 正当皇家的另三人,心中想着如何安抚赵晟颢时,他却冷声开口:“本王说了。本王只要她为妃,无论她是何人,有过什么过往。从现在开始,她只是本王的妻子,逍遥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轰—— 这铿锵有力的宣言,顿时震得沁园摇摇欲坠。 ------题外话------ 花擦~!无意中的一句话,终于让阿颢怒了!咩哈哈哈哈哈~帅! 【023】妃她不可,共同的保护 骄阳似火,绿草葱葱,花香四溢,奇花怒放。 百花拱卫的金莲,在阳光下璀璨生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本是明媚的夏日,却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变得犹如寒冬腊月般,令人感到冰寒刺骨。 赵晟颢如魔神般站在高处,眸中的冷峭之色淡淡扫过众人,口中不容抗拒的缓缓道:“本王说了。本王只要她为妃,无论她是何人,有过什么过往。从现在开始,她只是本王的妻子,逍遥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轰—— 在场众人,都因这霸道的宣言,而镇住。 什么时候,建宁第一恶的天下第一纨绔,逍遥王,能说出如此不容抗拒的话?而且,只是因为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 就是因为她的美貌么? 才情? 众人嗤鼻。 纨绔之极的逍遥王,哪里懂得什么才情,若是温润如玉的二皇子殿下还差不多。 思绪转折间,那些被赵晟颢镇住的贵女们,又将灼灼的目光投向了,赵晟颢身边的赵晟乾身上。 她们对于赵晟颢想要谁做王妃,除了好奇之外,只有幸灾乐祸。毕竟她们谁也不想去当一个纨绔王爷的妃子,令众人嗤笑,从此在权贵中抬不起头。 相反的,她们更在意赵晟乾的目光落在谁的身上,因为,那意味着此人有可能成为二殿下的妃子。 只是,当她们寻眸望去之时,却是一愣。二皇子那如清辉般的眸光,居然也落在了那庸俗不堪的商贾之女身上。 顿时,无数嫉妒羡慕恨的眼神如刀般落在楚清身上。 凭什么?她一个商贾之女,会得到两个皇天贵子的青睐? 凭什么,二皇子对她们这些名贵娇花视若无睹,却偏偏注视一朵路边的野花? 她不过是运气好了些,得到了朝廷的封赏而已,她如何能与她们这些贵女相比? 碍于两位公主的在场,贵女们就算心中愤恨,也不敢轻易造次。只能用讥讽、轻蔑、不屑的眸光去挖苦傲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楚清。 此刻,变成焦点的她又在想些什么? 坐在楚清身边的桑悠倾最能感受到那些充满敌意的视线,可是,她却感受不到楚清的情绪起伏,仿佛这些视线都无法伤害她一般。 “楚小姐,你没事吧?”桑悠倾轻声关切的问道。 楚清轻摇头,嘴角淡然的笑容未变。那些充满敌意的眸光,她并非感受不到,只不过,那又如何? 她眼中闪过一丝桀骜,若是凭着视线中的敌意就能伤她,那她未免也太无用了些。 长公主皱了皱眉,看向赵晟颢。如此坚持和冷然的赵晟颢,是她所陌生的:“颢儿,你乃皇室子弟,怎可娶一位品德有亏的女子为正妃?” 楚清遭过退婚,无论对错,妇德终归受损。 赵晟颢讥笑,隐隐勾勒的弧里满是嘲讽:“姑姑何不问问她,到底是因为何事被退婚?说不定,不是她的错呢?” 这…… 赵晟颢的反应,出乎了长公主三人的意料。 长公主眉头紧皱,状若思考。大公主赵雅媃也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不时又看向远处的楚清,充满了疑惑。 倒是赵晟乾表现得更加镇定一些,在看了赵晟颢两眼之后,便垂下眸光,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许久…… “楚小姐,不知你可否说说当初退婚之事?”终于,迫于赵晟颢的压力,长公主还是开了口。 其实,她心中也有疑惑,如此人间绝色,又有如此才情,还被朝廷封赏的女子,怎会有人将她休弃。 而一个惨被夫家休弃的女子,不入庙中常伴佛前,居然还在人前游走,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亦或是……她本就是一个水性杨花之人? 这般一想,长公主对楚清的印象急转直下。 那些揶揄的眼神,随着长公主的提问,不断的飘向楚清。而此刻,她却在众人关注之中,翩然起身。 身上的广袖流仙裙,无风自动,将她衬托得犹如九天玄女一般,她站在那处,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乘风而去。 这一幕,惊艳了园中众人,换来赵晟颢毫不遮掩的痴恋眸光。 募然,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让百花都开始微微凋谢。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犹如空谷幽兰,带着静谧,仿佛陈述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楚清出身商贾,不敢影响那婚约之人仕途,一纸休书,却也了却了凡尘俗世,省去了许多烦恼。” 言语中,没有半点委屈、埋怨。对那休弃之人,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怨恨,却让人心生怜惜,同情她的遭遇。 她并无错,只是因为无法选择的出生,便遭受了抛弃。说到底,还不是世人眼光,还不是那无情的休弃之人,贪慕虚荣? 长公主眼中原本冷漠厌恶的神色被这句平静之极的话冲淡不少,大公主也露出歉疚的神色,埋怨自己不该众目睽睽之下就说出这件事。 赵晟乾眸光闪烁中,掩不住对楚清的欣赏,还有些许同情。 “真相竟是如此?孩子,委屈你了。”长公主叹息的道。 手上,突然多出一些热度,楚清垂眸望去,却见身边的桑悠倾不知何时站起,伸手轻覆在她的手上。那眼神中,满是安慰之色。 楚清挑眉,心道:这个女子的气量,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她明明‘横刀夺爱’,可是桑悠倾却表现出来如此的豁达。突然间,楚清心中怀疑,到底桑悠倾对赵晟颢的感情是否是所谓的爱?还是,只是小时候,那伸手的眷念。 微微一笑,楚清接受了桑悠倾的好意,同时回答长公主的话:“楚清不委屈,相守一生之人,若是无法做到相知,恐怕最后也要落为怨偶。如今在错误形成前,将其解决掉,对楚清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了。” “你这孩子说话,倒是有几分心思,不似常人。”长公主也算是自由恋爱了,对于楚清这个观点自然能够接受,且还隐隐有些欣赏。 只是,这番算是胆大至极的话落在其他贵女耳中,却变了滋味,对楚清更加的不屑起来。 “纨绔王爷配上被休弃的女子,倒也是绝配。” 诸女之中,隐隐传来如此闲话,听到之人,无不掩唇而笑。只是碍于大人物在场,不敢笑出声来罢了。 长公主自然是没有听到这些话的,她看向赵晟颢,认真的道:“颢儿,你真的要娶楚小姐为妃?楚小姐命运坎坷,若你真娶了去,姑姑可不容你欺负她。” 同情,向来都是对付女人的利器。 楚清唇角微弯,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晟颢挑唇笑道:“姑姑放心,本王说过,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疼爱美人儿的。当然,也不允许有任何人在背后嚼舌根。”说着,他那双冷眸从一众贵女身上掠过。 诸女,在这冷峭的眼神中,不寒而栗,好似被冰峰刮过一般。 “那,楚小姐,你可愿嫁给本宫这不成器的侄儿呢?”长公主转眸看向楚清,眉目间笑意正浓。 楚清嘴角一抽,微微笑道:“婚姻大事,需要父母媒妁之命,楚清不敢私自决定。” 长公主微微颌首,似乎对楚清的回答极为满意。 她又看向一旁的桑悠倾,脸上笑意更浓:“桑小姐,本宫见你和楚小姐相谈甚欢,想来,将来也能效仿娥皇女英好好伺候颢儿。”! 呃…… 园中突然变得寂静诡异,就连大公主赵雅媃也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姑姑,她可不知道,姑姑突然一转风向打的是这个主意。 颢哥哥……这福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不自觉的,赵雅媃看向一脸阴沉的赵晟颢。一脸阴沉?没错,赵雅媃眼眸中光泽一闪,她并未看到赵晟颢狂喜的表情,反而看到了他浓浓的不悦。 他在不悦什么?能娶到如此两位美娇娘,不正是他这个纨绔王爷最喜欢的么? “姑姑,本王没有说过要娶这位桑小姐。”赵晟颢丝毫不给长公主面子,直接拒绝道。 “颢。”赵晟乾出声制止,希望他不要惹怒皇姑姑。 “放肆,人家楚小姐都知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媒妁之命,你堂堂王爷却不知道么?本宫已经如了你的意,让你娶了楚小姐,如今又把南楚第一才女桑小姐许配于你,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长公主柳眉倒竖,怒视着赵晟颢。 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积威多年。只是这些年来深居浅出,性子收敛了些,却不代表她没了脾气。 让赵晟颢成亲,那是他们这些长辈希望他尽快成长起来,告别以前的陋习。那必须要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好好辅助。 这个楚清,虽然看上去不错。但是毕竟出自小门小户,关键时刻上不得台面,逍遥王府,还是需要一个真正的女主人,主持中馈,交好各府,为逍遥王打点一切。而这些,桑悠倾是最完美的选择。 “我说了,除了楚清,我谁也不娶。”赵晟颢没有将长公主的怒气看在眼里,那双不容反驳的坚定眸子,死死的盯在长公主身上。 桑悠倾脸色苍白,身形微微一颤,差点就无法站稳。楚清心中叹息,伸手欲要相扶,却被桑悠倾的丫鬟抢先一步,顺便还奉送了一记怨恨的眼神。 讪讪的收回手,楚清心中好笑。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赵晟颢也真是,桑小姐为人不错,不如干脆娶了。”楚清小声嘀咕。 声音飘进酒酒耳中,她微微靠过来,轻声问道:“小姐,你心中可真的愿王爷娶别人为妻?” 楚清呼吸一窒,没有说话。抬起眸,看向高台上,与长公主对视,丝毫不惧的男子,思绪一时间变得复杂难测。 “赵晟颢,你是要逼我去请皇命是么?”长公主厉声道。 赵晟颢嗤笑,丝毫不受威胁:“莫非就只有姑姑一人能请来皇命?” “你!你放肆!”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脸上发青,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能靠大公主扶住,勉强站立。她一手气急的抚着胸口,一手指着赵晟颢,手腕上挂着的玉镯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这些年来,皇上宠着你,真是把你宠出毛病了。这件事由不得你。” 赵晟颢双眼一眯,笑得犹如林中的猎豹一般危险:“难不成皇姑姑还能逼着我入洞房?” “你!” “颢!” “颢哥哥!” 这大胆的言语,换来几人的责备。却引来贵女们的惊呼,眼中不屑的看向出言不逊的逍遥王,更是讥讽的看向与这逍遥王十分匹配的商门王妃,当然,是未来的。 一人出言低俗不堪,一人出身铜臭难闻,果然是世间绝配。 赵晟颢冷笑,紫袍下的腿快速的抖动着,嘴角几乎咧到脸颊边上,眼神暧昧的道:“怎么,我说错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那档事么?”说完,他撇撇嘴,嘟囔道:“别一个个在我面前假清高。” 嘶~! 众人哗然。 长公主指着赵晟颢,气得说不出话。 赵雅媃也被这露骨之话,羞得双颊通红,又羞又怒的瞪着赵晟颢。 赵晟乾紧皱眉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审视着赵晟颢。 桑悠倾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紫袍男子,眼中满是痛苦之色,似乎不愿相信,他居然说出如此粗陋之话。即便是实话,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说啊! 就是楚清,也有些呆滞的看着赵晟颢。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天下第一公子的风流倜傥,即便喜欢占占便宜,却从未说出这些低俗的话。 想不到,他今日居然在这些京都名媛面前,说出这样轻薄无礼的语言,此刻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逍遥王是京城第一恶。 这还是言语上的羞辱,若是在街上,对象是男人,恐怕那‘恶’字之名,才让人深有体会吧。 “颢,不如问问两位姑娘的意见如何?”僵持中,赵晟乾出来低声打圆场。 赵晟颢拂袖,冷哼一声,大有一种不如我意,我就闹上天的纨绔气势。 只是这一声冷哼,倒也算是变相答应了赵晟乾的办法。 赵晟乾无奈而笑,只是这次的笑容中不复以往的清润,多了些勉强。他最先看向桑悠倾,温和的问道:“桑小姐,不知你对此婚事有何看法?” 桑悠倾沉默,眼中浮现痛苦的挣扎。 而差点被气晕过去的长公主,此刻也任由赵晟乾接过此事,由赵雅媃扶着,坐了下来。 抬眸,桑悠倾对上的是赵晟颢一晃而过的冷漠眸中,这让她的心又是一颤。如此机会,能守在他的身边,她如何不愿意?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当长公主提出娥皇女英时,她心中的窃喜。哪怕是二女共侍一夫,她也认了。 可是,赵晟颢无情的话,却让她知道,自己即便勉强走到他身边,得到的也只是厌恶而已。如此,她又何必勉强下去? 罢了,罢了…… 从来,自己期盼的不就是他好么? 想通之后,桑悠倾抬起眸,眸底已经恢复清明。她傲然的笑着,脊背笔挺,整个人在刹那间发出万丈光华。 “我,不,愿,意。” 简单的四个字,似乎解决了一切的纷争。换来了赵晟颢的一眷,赵晟乾的钦佩,同样还有楚清的震撼。 楚清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明白什么是爱了。 或许,我从未懂过什么是爱。楚清心中喃喃的道。 赵雅媃满是欣赏的看着桑悠倾,附耳到长公主耳畔,轻声道:“姑姑,这样的女子,配给颢哥哥,真是可惜了。既然两不情愿,我们何苦去做这恶人?”说着,又看向楚清,见她从头到尾,都十分安静,好似置身事外一般,又道:“这楚小姐,我看也非常人,说不定也能将颢哥哥带出泥沼,重归大道,不若,就随他们去吧。” 长公主眼底满是震撼,心中叹息不止。她的一番好心,居然无人能懂。两人都不愿娶,不愿嫁,难不成她还能强行逼迫不成? 只是,这楚家的丫头,真的能够让颢儿不再荒唐下去么? 似感受到长公主审视的眸光,楚清微微抬眸,对着长公主盈盈一笑,那如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居然扫掉了长公主心中的阴霾。 突然,她对楚清好奇起来,那种女子与生俱来的直觉,在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绝色少女,并不简单。 “多谢桑小姐成全。”赵晟颢嬉皮笑脸的对桑悠倾遥遥抱拳,真是与一般的市井无赖无甚差别。 “那楚小姐呢?”赵晟乾收回赞赏的眸光,又看向楚清。这个人,他总是感到似曾相识,只是,他却能肯定,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如月下仙的如水美人。 ‘清儿可要好好说话,你可是知道,本王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还未开口,威胁之话就进入耳畔。 楚清微微一笑,垂眸答道:“楚清一生最为羡慕的便是,父母双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虽不敢肯定有这个福分,却也不敢任意与他人分享夫君。” “呀!她还真敢说。若是嫁给王爷,哪一位权贵家中不是三妻四妾,莫不是,她还期望王爷为她守节不成?” “就是,也不看看她自己的身份。除了那六品诰命之外,也就是一个商人之女,等王爷厌倦了,恐怕连婢子都不如。” 议论之声,顺着风飘进楚清耳中。可是她却不恼不怒,只是保持着不变的笑容。 她和赵晟颢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外人……又怎会清楚? 无关之人,她又何必白费唇舌,去解释? 只是,她不愿解释,赵晟颢却不愿让她受委屈,他冷哼一声,环视那些贵女:“本王就打算对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们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被他这一噎,众女垂眸噤声。此刻是无言以对了,只是不知道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赵晟乾看着长公主,抱拳道:“姑姑,看来姻缘自有天注定,颢弟和楚小姐之间的姻缘,恐怕早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借由姑姑之手,成全二人。” 长公主无奈叹气,看向赵晟颢。她对他这誓言是一句不信的,知道他现在不过是对楚清兴起,所以才说得如此动人。既然三人都做下了决定,她也只能顺水推舟的道:“如此,我明日便禀明圣上,请圣上下旨赐婚。” “多谢姑姑。”赵晟颢笑得眼不见眸。 台下,桑悠倾缓缓转身,面对楚清,不理身后那些贵女们的议论,只是坦然的道:“楚小姐,恭喜了。” 楚清莞尔,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恐怕在整个建宁的贵女中,也只有眼前这人当他是块宝了。没看到其他那些贵女,看到她‘捡走’了赵晟颢,都是大松一口气的神态么。 “桑小姐,你也不必忧心。有些事,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相信上天会为你做好最妥善的安排。” “得了便宜还卖乖。”桑悠倾的小丫头不咸不淡的挖苦了一句。 “喂!小丫鬟怎么说话的?”酒酒差点将手袖撸了起来。 “酒酒。” “不可对楚小姐无礼。” 两人同时喝止住自己的丫鬟,这份默契,让两人相视一笑,那若有若无的一丝隔阂也消散开来。 “姑姑,乾儿亦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可否请姑姑一道禀明父皇。”赵晟乾突然对长公主抱拳道。 “哦?乾儿有何事不能与你父皇直说?”长公主亦有些倦了,靠在椅子上,看着赵晟乾淡淡的笑着。 赵晟乾回眸看向正在与楚清说话的桑悠倾,笑了笑,对长公主道:“乾儿对桑小姐,一见倾心。如今,乾儿也到了适婚年龄,还请姑姑做主,帮乾儿向父皇请旨。” 嗖嗖嗖—— 愕然之后,无数眼刀狠狠的刺向呆在当场的桑悠倾身上。 楚清嫁给逍遥王,这些贵女们只会揶揄、讥讽,抱着看戏的态度。 可是,桑悠倾嫁给大众情人二皇子……那可就激起众怒了。 “太好了!我就说二哥与桑小姐是绝配。这个嫂嫂我认定了。”赵雅媃欢喜的道。 长公主诧异的看向赵晟乾,再次确认:“乾儿是真心想娶桑小姐?” “千真万确。”赵晟乾语出真诚的道。说罢,又无奈苦笑,补充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乾儿是否能入得了桑小姐的眼。” “二哥,恭喜啦。”赵晟颢神态自若的贺喜,眸底的冷芒却闪动着,对赵晟乾这突然的决定多了几分猜疑。 “颢弟,希望钦天监能将你我大婚之日放在同一天,如此,就真的是当世盛况了。”赵晟乾温润的笑道。 楚清眸光流转之间,落回桑悠倾身上,越过她的肩头,看到了她身后小丫鬟脸色难掩的激动。 嫣然一笑,她道:“桑小姐,没想到那么快就轮到我恭喜你了。” 桑悠倾勉强的扯出笑容,那眼眸深处的失落和恍惚,难以遮掩。 望着她那副模样,楚清只能在心中叹息:造化弄人。 …… 皇宫深处,一处偏僻中带着几分孤冷的宫殿中,一阵轻咳断断续续的传来。 摇曳的烛火光芒,透过窗棂,将里面的人影打在窗纸上。看上去,是一人盘膝坐在榻上,手里轻捻玉珠,掩唇轻咳。 而另一人,身影妖娆,恭敬的低首站立在盘膝之人面前。 “你说赵晟颢的王妃人选已经定下,是安宁楚家的楚清?”这声音中,带着一种飘渺无垠的感觉,让人抓不住源头。 “她有六品诰命身份,出席选妃宴会理所当然。”妖娆的人影轻声回答。 “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宴请名单中加了她的名字。”赵晟皋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恼怒,还有冷厉。 “是。” “楚清,楚清……我果然还是小看了你么?”赵晟皋喃喃自语。 自从楚清弄出一个什么人痘接种术,得到了好名声后,他就察觉到了此女当初在他面前的隐瞒。而此时,她又与赵晟颢走到一起,到底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一切都会巧合? 对于赵晟皋来说,他更愿意相信一切都是有人为安排。盯着烛火,他眸中一片冰冷。伸出手,掐灭烛火的火焰。立即有宫婢换上了散发出淡淡清辉的夜明珠。 “二皇子求娶桑悠倾。”银姬又道了一句。 “咳咳咳……”这一次,赵晟皋猛咳不止,手中的丝绢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等他缓过来之后,眸光更冷:“他是看中了桑铁坤的兵权。” …… 夜,凉如水。 月如玉盘,悬挂于空。这本是月圆人圆的时候,可是桑悠倾的心中却一片死寂,有一种心死的感觉。 “桑小姐。”清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桑悠倾一惊之下转身,却发现在凉亭之外,花圃之中,站着一道清润如玉的人影。身上的白与冷月交相呼应,好似那月中清辉在他身上拢出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余光扫过,不仅家中护卫不见踪影,就连身边的丫鬟也消失不见。桑悠倾心中暗暗警惕,表情却从容淡定的道:“不知道二皇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赵晟乾微微一笑,也不靠近:“有些话,我想与桑小姐私谈,不当之处,还请恕罪。” “二皇子殿下多虑了。”桑悠倾淡淡的道。 “桑小姐喜欢赵晟颢?”赵晟乾突然发问。 桑悠倾心中一凛,手指深陷如掌中,脸上的表情收敛,清秀精致的五官,因为冷峭而凸显轮廓。“悠倾今日已经坦言,不愿嫁逍遥王,不知今夜二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清风拂过,荡起桑悠倾身上的轻纱,似梦似仙。 赵晟乾笑容不变,轻轻颌首:“桑小姐对我防备也是正常,只是我并无恶意。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赵晟颢,都无恶意。” 桑悠倾皱眉,心中思索着赵晟乾的话。特别是……他突然到访的目的。 “今日求娶桑小姐,虽有些冒昧,但却是真心。” 桑悠倾讥笑,望着那张月下的清俊容颜,眼底是满满的嘲讽:“二殿下为的恐怕不是悠倾,而是我父亲手中的兵权,还有桑家的支持吧。” 心思被桑悠倾戳破,赵晟乾没有半分尴尬,反而坦然承认:“这确实是其中一部分很大的原因。但,我欣赏桑小姐也是事实。” 如此坦然,倒是让桑悠倾摸不准赵晟乾的来意了。他怕自己不愿嫁?可是,如此一说,她真不愿嫁的话,又怎会改变心意? “若是我不嫁呢?”桑悠倾看着赵晟乾,不愿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 赵晟乾依然淡淡的笑着,好似料定桑悠倾会有此一问:“今夜我来,便是希望能够得到小姐亲口应允这件事。” “为什么?”桑悠倾皱眉,抿唇道。 赵晟乾突然收敛了嘴角的笑容,认真的看向她,即便在月下,很难看清她的容貌。“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想要保护的人。” 桑悠倾眼中闪过疑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晟乾缓缓摇头:“有些话,此时此刻我不能对你明说。只希望你相信,我希望得到桑家的支持不假,可是并非是为了皇位。我只是想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桑悠倾探究的眸光在赵晟乾身上清扫,半晌,她问:“你口中所说要保护的人是谁?” “以桑小姐的聪明,自然能猜到。”赵晟乾不愿明说。 “是逍遥!”桑悠倾眸光一闪,眼底闪过惊异之色。 赵晟乾轻轻颌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为什么?”桑悠倾更加的糊涂。 “你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所以,我们可以合作。”赵晟乾并未解释。 “合作?”桑悠倾不解。 “难道你不会奇怪他为何会越来越纨绔么?难道你不成想过,他如此由不得以的原因?”赵晟乾一连抛出了几个让桑悠倾无数日日夜夜,侧夜难眠也想不通的问题。 “有人要害他,所以他不得不假装……”桑悠倾突然惊觉,双手捂住唇,难以置信的看向赵晟乾。 赵晟乾苦笑:“是不是假装,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他现在,谁也不相信,所以我们只能在暗中默默保护。只有抓出幕后黑手,他才能肆意而真实的活在阳光之下。” 桑悠倾心中震撼,沉默了许久,也让赵晟乾等候了许久,她才缓缓的道:“我愿于你合作。” 第二日,圣旨下。 其中,自然是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唯一明确的,就是这婚嫁的日期,与二皇子的是同一天举行。好在,这大婚的吉日,被钦天监的人推算到明年开春,离现在还有半年的时间。 这让楚清松了口气,有这些时间,她就可以好好布置一番,至少等她进入王府之后,一切都能按照她所布局的完成。 楚清完成了与赵晟颢之间的协议,也成功的打消了父亲想给她找婆家的想法。 在楚正阳被圣旨的内容震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之际,楚清也终于等来了丹穴的最终竞争。这盘牵扯到皇族中人的棋,到底谁是棋子,谁是下棋人? ------题外话------ 咳咳,貌似阿颢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咱们的清清自身麻烦还一大堆,却又被扯入泥沼之中,唯一庆幸的恐怕就是这样的错综复杂,让小两口多了些磨合的机会。 【感谢一路以来支持泱泱支持商妃的妞们。么么哒!泱泱会继续写下去的,一定会给商妃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 【024】丹矿之争,花落谁家 这一次,被朝廷拿出来授权开采的丹穴地处南楚西部,离河西之地也只有一线相隔。而且,这是一个还未开采过的矿脉,到底里面有没有朱砂,有多少,离地有多深? 都无人得知。 皇家不愿冒这个险,便抛了出来,让民间的富商们出现绵薄之力。 只是,若那丹穴真的是一条存储量惊人的矿脉,那朝廷岂不是亏了么? 这一点,前来争夺这一开采权的家族都在心中想过。就连楚清也不例外。 直到竞争的日子来到,楚清看到了朝廷颁布的公示后,才恍然大悟。 “小姐,居然只是十年的开采权?”幼荷看着扶苏誊抄下来的公示内容,皱了皱眉。 楚清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指腹轻轻沿着杯沿滑动:“这样一来,才正常。” “?” 幼荷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就连身边原本在做着其他事的醒蓉和名柳,都放下手中之事,围了过来。她们对朝廷的这项举措也不是很明白,正好听小姐说说。 只是,楚清并不急着解释,反而看向扶苏,笑道:“怎么样,咱们九溟商号的白马公子,可从其中看出一二?” 扶苏淡淡一笑,沉默了下来。开采权的争夺是在午后举行,早上是朝廷公示,也算是给予各个家族商量的时间。 他在衙门等到公示出来之后,便立即誊抄了一份,急急赶回。路上,对这十年的开采权也翻来覆去的想了想,大致猜出了些朝廷的心思,就是不知道是否准确。 此刻,楚清给他机会,他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语句之后,便认真的道:“属下猜想,朝廷对这矿脉也不是很有把握,是否能开采出朱砂。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来避免损失。如果真的有朱砂,开采十年,就算是埋得再深,也挖出来了。若没有……”扶苏轻笑了下,接着道:“亏的,也不是朝廷。” “这太狡诈了吧!”醒蓉吃惊的看向楚清,似乎希望从她那得到肯定的答案。 她从未想过,代表着最高权力的朝廷,居然会有如此狡诈的一面。 反倒是幼荷嗤笑了一声,言语讽刺的道:“这世间,最无情,最狡诈奸猾的,不正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么。” 楚清的眸光从她身上滑过,心知这个内秀的女子,对朝廷颇有怨言,她的家人都在一年前的那场灾难中死光,就连她自己也感染了瘟疫,被朝廷官府放弃。若不是,当初楚清及时提出了人痘接种术,她有幸成为第一批实验者,恐怕她如今早就是一具白骨了。 家破人亡的经历,自然让她对朝廷有些埋怨。 名柳垂眸深思,抿唇道:“若真是这样,那这笔生意就需要再斟酌了。这样看来,倒有些吃力不讨好的感觉。不仅花钱竞得开采权,还得给朝廷做苦力。” 她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有些不爽:“实在是太亏了。” 楚清环顾几人,微笑不语。待他们都不说话了,她才笑道:“看来,你们几个的意思,都觉得这笔买卖做不得了?” 四人交换一个眼色,看向楚清,纷纷点头。 他们又不是笨蛋,明知道去给朝廷做苦力,还要巴巴的赶上去。再说,还有一个三皇子的使者在后面咄咄相逼,要么九溟拿钱走人,要么就取代河西楚家。 四人的反应,楚清看着眼底,嘴角浮起浅笑,垂眸喝茶,那份平静,让人难以揣摩。 到底……主子的意思是继续,还是放弃? 许久,房间里,只是一片沉默。 四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都把眸光落在淡然喝茶的楚清身上。 “咳咳。”扶苏轻咳一声,偷瞄了几眼,试探的问:“小姐,这朝廷就不怕这公示一出来,大家都因为这十年期限,而放弃竞争么?” 楚清的动作微顿,临近茶杯的唇勾出一抹弧。将杯盖轻合,茶杯缓缓放下,她看向几人:“怎么会?不是还有十年么?” 呃? 四人眼中满是疑惑。 靠向椅背,楚清姿态随意放松,眉眼弯弯:“朝廷担心的是开不出矿,或者开出的矿脉价值与投入不符。可是,商人,特别是有底蕴的商家在意的却是十年中的产值。投资,就意味着风险,或成功,或失败。要想赢,就必须得赌,得投资,这就是商人的魄力。能输得起,才有可能赢。” 输赢各半,风险投资? 几人眼中若有所思,将楚清的话在口中反复咀嚼。 楚清眯了眯眼,芊芊十指,在胸前交叉:“你们都说朝廷狡诈?其实在我看来,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才是一个无胆匪类,投机取巧。虽有些小聪明,却无大丈夫的魄力,能力也到此止步。” 是啊!一个朝廷的官员,因为码不准丹穴的价值,而不敢冒险,反而去算计民间商贾,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气? 被楚清这一说,几人眼中都有些明悟。同时,在心中也对那想出这边狡诈之法的人,嗤之以鼻。 “阿嚏!”突兀的喷嚏声,在工部的衙门里,显得格外明显。 “文侍郎,可是夜里着凉了?”有人关心的问。 文青竹揉了揉鼻尖,对同僚的关心,露出谦和有礼的笑容:“劳陈大人关心了,许是昨夜为筹备今日丹穴开采权竞投之事,有些着凉。” 笑容温和,言语平实,可是,却还是让人察觉到他眉宇间的那一抹傲然之色。 这一次,他全权负责丹穴开采一事,想出了这样一个好计策,既免去朝廷早期的投入,又能为国库添一笔进账,可算是在工部大大风光了一把,就连自己的老丈人,看自己时,也顺眼了许多。 那陈大人见他如此说,也只是假意的一笑:“文侍郎辛苦了,果然是我辈之表率。还望大人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同僚的恭维,让文青竹心中更加的飘飘然,故作姿态的微微颌首,垂下眸光,为午后开始的竞争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赈灾之后,反被责罚,好不容易等到风声淡了,他才被岳父安排到工部做事。如今,这个机会难得,若是做好了,就能在圣上面前露脸,飞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到时候……楚清……哼…… 文青竹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寒至极的阴冷。 “对了!你们听说了么?皇上给逍遥王选好了王妃,只待明年开春的大婚了。”另一方,几个工部官员聚在一起闲聊。 “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如此倒霉,居然嫁给了一个纨绔?嘿嘿。”奚落之声不加掩饰的飘出。 文青竹漠然听着,眼中也是泛出轻蔑。逍遥王虽然极受皇上宠爱,可惜只是一个无实权的王爷,还是一个恶霸。任何女子嫁给他,恐怕日子都不会好过。 之前说话那人神秘兮兮的接着道:“这次倒是奇了,按道理说,以皇上对逍遥王的宠爱程度,一定会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名门贵女为王妃。可是,这次偏偏不是。” “哦?”围在一起的众人好奇起来。 最先说话的这位官员,平日里就是部里的包打听,他们可从他这得到不少一手消息。此刻,见他神神秘秘,大家不由得都被他勾得心中痒痒的。 “你倒是快说,别卖关子。皇上到底给逍遥王指了谁?”有人催促。 就连文青竹也竖起了耳朵,想听结果。 见大家急切的模样,那人‘嘿嘿’一笑,才道:“是一个商贾的女儿。” “啊!?”众人无不惊讶。 就算逍遥王再如何不堪,但这一等王爵的地位是不变的吧。士农工商,商人可是最低等的职业,皇上居然将最低等的人家子女指给逍遥王为妃? 到底该说是这女子的福气,还是说皇上终于开眼了,不再宠爱逍遥王? “不可能吧?”有人提出怀疑。 这个怀疑,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可是,坐在一旁,好似漠不关心的文青竹,却在听到商贾之女时,心中突然莫名的一跳。 “这个商贾的女儿可不一般。”见众人不信,那爆料之人又继续道:“昨个赐婚的圣旨可都已经下到人家家里了。据说,这位商家小姐生得人间绝色,风华无双。逍遥王一见,便当场痴迷,非卿不娶。再加上,这个女子的身份也颇有些来头,所以皇上也就答应了这桩看似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这女子到底有什么来头?”女子美艳,被逍遥王看中。这在这些大人们眼中,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相较于来说,他们更加好奇这女子不一般的身份。 这些人,越如此说,文青竹心中那股不安的烦躁就越甚,几乎想要冲过去,掐着那爆料之人,将他肚子里的话全都一次性挤出来。 好在,自认风度的他并未付诸于行动,只是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见大家都开始好奇楚清的身份,那人得意的道:“说起来,这个人你们大概也都听过。” “我们都听过?” 众人更加好奇。 “还记得,一年前,皇上破例封赏的一位民间女子么?” “啊!你是说那个提出人痘接种术的六品诰命?”有人突然醒悟。 “不错,她好像就是一个商人的女儿。”当初这事也算是轰动一时,文武百官无不因为皇上的大方封赏而好奇,对于楚清的家底,大致都有些了解。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几位大人的交谈,他们都默契的看向发声之处。 眼及之处,却看到文青竹脸色铁青的坐在位子上。 “文大人,你没事吧?”有人出于礼节问了一声。 文青竹缓缓将手中折断的毛笔放下,强扯出笑容,对同僚道:“无碍,只是突然感到有些头疼,不舒服。” “既然这样,文大人不如先回家休息一会?”有人建议。 “是啊!是啊!” 附和之声不断。看上去,是同僚之间的满满关切。可是,文青竹却知道,这不过是最基本的敷衍。 恐怕,他们巴不得自己离开,好更加放肆的继续聊着八卦吧。 若是平时,文青竹绝不会离去,反而会冷言讥讽他们玩忽职守,消极怠工。可是,今日…… 僵硬的笑容抽了抽,文青竹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府,努力维持平静的声音:“也好,下午之事十分重要。文某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告辞了。”说完,他拱拱手,便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围在一起的几人眼中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回礼的手收回,有人讥讽:“呸,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什么玩意。” “好了好了,人家可是有个尚书岳父,自然要眼高于顶了。咱们不说他,继续继续……” 有人打着圆场,众人轻呸一声之后,又继续回到了逍遥王陪商家女的头条中来。 楚清——楚清—— 文青竹的步伐逐渐加快,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捏得紧紧的,指甲已经深陷掌中,留下暗红的印记。 他眸光阴蛰,暗藏怨毒之色,那冰冷的眸子,像是淬了毒般,只看一眼,就能将人毒死。 楚家的京城别院里,楚清刚刚分析完这件事中的利弊。 四人纷纷醒悟,心中讥笑那提出这个十年限期之人,实在是太小看天下的商人了。恐怕,这一次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叫什么?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醒蓉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若是真的是一条死矿,那么朝廷就赚了。”扶苏咂了咂嘴。 “我看不然。”名柳眸子一转,笑道:“据说发现这条矿脉的老道可是备受推崇的,他这样的人怎会不知什么叫欺君之罪?既然,他敢向朝廷报备,还笃定有矿,定然是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把握。这矿脉肯定不会是死矿了,就是不知道到底价值几许。” 楚清赞赏的看了名柳几眼。这个小丫头,在这一年里,还真是越发长进了。名柳的转变,让楚清知道,任何人都有可用之处,就看用人的那位是否独具慧眼了。 “小姐,既然如此,那咱们下午……”幼荷看向楚清。 楚清眯起双眼,手指曲起,在桌面轻敲了几下。突然,她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既然三皇子盛情拳拳,我们又怎么好辜负他一番美意?” 呃…… 四人一时猜不透楚清这句话的真意,不由得频频交换眼色,最终却依然糊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刚刚得知楚清就要摇身一变,成为位居一品的逍遥王妃的文青竹,面色青郁的返回家中。 此时,他早已搬出了尚书府,住进了朝廷分发的宅院之中。 这里,虽比不上尚书府的碧玉堂皇,可是却胜在,他在此,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就是主人,而不是寄人篱下的倒插门女婿。 “老爷。” “老爷。” 一路进府,丫鬟,杂役们纷纷行礼,避让。让文青竹的腰杆不由得挺直了几分,那几声恭敬的‘老爷’也让他脸色的郁色淡去不少。 可是,心中的愤怒和邪火,却依旧咆哮着不得发泄。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楚清明明是他的女人,就算他不要,那也是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嫁给别人?而且,还一跃变成尊贵的王妃? 明明是一个见到自己要卑躬屈膝的人,现在居然是他要对她卑躬屈膝,连带着楚家也变成了皇亲国戚! 那他的仇要怎么报?他受的屈辱要向谁讨? 此刻的文青竹,就好比正想大喊一声,发泄心中积郁的人,在喊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让他无从发声,一口气就憋在口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不对!楚清那样的绝色女子,本就应该等他羞辱过后,还摇尾乞怜的匍匐在自己身下,期盼他的怜惜……他垂涎了那么久的女人,怎么可以拱手让与他人?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一个人人不齿的纨绔? 文青竹不知不觉的穿过花园,进入内院,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心中的邪火和愤怒,慢慢沉淀,最后落在腹下,让他有一种不泄不快的击破。 特别是,当楚清那张美貌绝伦的脸,还有曼妙的身躯不断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之时,更是让他的身子如火烧一般,难受极了。 可是,那个纨绔是王爷!是备受皇宠的王爷!自己一个小小的从三品,怎么跟他挣? 脑中闪过的一句话,如当头棒喝一般,敲醒了他,眸中的火苗瞬间被浇灭,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不,不信……若是我此时去得罪王爷,我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楚清,楚清…… 纠结之色在文青竹的眼中升起,双腿如灌了铅一般,缓缓向房中走去。 或许,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文青竹在心中对自己不甘心的道。只是,脑中楚清的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让他无法静心。好似没多看一眼,他就越想要得到她。 “夫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正在房中换衫的兰明玉,听到脚步声,忙转身,用衣裳挡在自己的身前,身边服侍的丫鬟也感觉站在面前遮挡,看到是此间的男主人后,才松了口气。 文青竹浑浑噩噩的进入房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房中有人。 此时,突然听到兰明玉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浑身一颤,抬起头来,眼中还有一闪而过的害怕。 可是,当那一片没有遮盖的香肩进入他的眼中之时,原本在心中极力压制的火焰,一下子窜了上来,在眼眸中疯狂燃烧。 “你们都出去。”文青竹不同以往的温文尔雅,反倒冷言向丫鬟们下了不容反抗的命令。 丫鬟们平时都是听兰明玉的话,这时听到这声吩咐,下意识的看向女主人。 文青竹的反常,让兰明玉皱了皱眉,可是,不待她开口,文青竹又更加冰冷的道:“出去,关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丫鬟们被这冰冷的声音,吓得一身冷汗,只得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并按照男主人的吩咐,将房门紧闭。 “你这是作甚?”兰明玉此时手中依然抓住衣衫挡在自己身前,面对自己的丈夫,她到没有担心自己的走光问题,只是声音中有些不悦。不悦文青竹突然的反常。 可是,这时的文青竹哪里听得见她的声音? 他此刻眼里,脑海里满是楚清和逍遥王在一起颠鸾倒凤,那些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刺激得他双目通红。 身上的长衫,也因为他的反应而隆起,变得极为刺眼。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兰明玉的眼中。看到丈夫那物的昂首,她突然双颊红过耳畔,嘤吟了一声,这般娇羞模样,是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 欲拒还迎的声音,让文青竹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扑过去,紧紧抱着吓了一跳的兰明玉。 十指用力得发青,陷入兰明玉的肌肤之中,感受到那肌肤的柔滑和温度,引起文青竹身上一阵阵的痉挛。 兰明玉被丈夫的大胆惊住,心中震撼不已。难不成,这个冤家是想要与我白日宣淫么?这可是有违礼教的。 突然的想法让兰明玉的身体变得如火烧一般,手中紧抓的衣衫也落在地上,将不着一物的身子,完全纳入文青竹怀中。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男人的低喃,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兰明玉的身体因为他的用力,而吃疼,可是这句话,却如蜜糖一般,融化在她心间。她不知道平日儒雅的丈夫,今日是怎么了?或许是不小心看到她换衣裳而刺激了他? 但无论如何,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自己的男人说出如此霸道的话,心中都是欢喜的。 她双手环住文青竹的腰,羞涩的回应:“嗯……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这句话,仿佛给了文青竹莫大的勇气一般,他突然将兰明玉横抱起来,直接向床铺走去。兰明玉因为他的举动,而心中有些害怕,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第一次,她看向这个男人的眼中,充满了娇羞的爱慕,甚至……渴望。 轻纱落下,人影渺渺。 厚厚的幕帘,隔绝了视线,可是却挡不住声音的传送。 这声音透过墙壁,连在门外守候的丫鬟们都羞红了脸。相视之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灼热的目光,还有泛起的水雾。 这是光天白日……兰明玉用仅剩的理智,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可是,她又爱死了此刻丈夫的疯狂。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满足。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奋力中,文青竹紧闭着双眼,嘴里还在不断的低喃。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快乐而陌生的感觉,让兰明玉放下心中的矜持,大胆的回应着丈夫,眼底泛出感动。 “对!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楚清,阿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口齿不清的一句话,仿若如黑夜中劈裂天空的闪电,将兰明玉镇住。眼里的感动和红潮慢慢退去,留下的只是一片冰冷寒芒。 而文青竹,还在不留余力的奋斗着,继续幻想着那些永远不属于他的一切,直到一声怒吼后,将种子洒在土地上,才奄奄一息的倒在柔滑的娇躯上,喘着粗气,进入梦乡。 楚清,楚清……又是你,为何又是你?好!你阴魂不散是么,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兰明玉躺在床上,裸露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床单,眼中的杀气若有实质。 建宁城,外出的另一处别院之中,住着的是河西楚家的人。 这一次,从河西楚家出来的一共有五人,除了楚清当初见到的那两个年轻人之外,另外的还有三个中年人,看他们的年纪,与楚正阳相仿,应该是楚清的叔伯之类的人物。 房间里,气氛有些沉闷。 只得三位长辈在房中各据一角,沉默饮茶。除了杯子和杯盖偶尔相碰发出的脆响之外,并无其他的声音。 他们的五官之中,都有一两分与楚正阳相似,只是在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愁云密布。 “唉~!”居于中间一人,将手中的杯中放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左右两人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角。 左边一人道:“三哥,你也别太忧心了。” 那三哥还没有开口,右边稍微年轻些的男子便抱怨的道:“怎么能不忧心?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咱们还巴巴的跑来作甚?” “七弟!”左边的人不悦的看向他。 “五哥,你能不能别老是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老子看得心烦。”‘七弟’烦躁的阻挡‘五哥’的话,一拂袖,转过身,也懒得看他。 这三人,正是楚正阳的同宗兄弟。 楚正阳排行老二,长兄夭折,实际上也就他最大。如今的河西族长只有他一子,他却偏偏为了楚清的母亲而脱离家门。 眼前三人,便是楚正阳二叔之子,正字辈,排行老三的,楚正和。老七,楚正雄。剩下一个老五,是三叔之子,楚正风。 除此之外,还有四六二人,此行没有跟来,留在家中协助族长,打理家族事务。 “你们两个都给我少说一句话。”楚正阳离家,这一辈最大的便是楚正和,十多年来,他的话在族亲中,也颇具威信。 族中,更是有传言,老族长退位之后,恐怕是他接任族长之位,管理整个河西楚家。 可是,只有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大伯,并未忘记年少离家的儿子,这一次出来,他还被秘密交代,去了一趟安宁,看看那个楚家商号的东家,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二哥。若是,就让他回家。 他去了,也看了,人也认了。可是一提到回家,他那个印象中,风度翩翩,才学兼备,沉稳有度的二哥,却迟疑了,说是要与家中妻儿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这个结果,是楚正和意料之外的,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丹穴的事,他只能匆匆别过,打算先搞定这件族中的头等大事之后,再去一趟安宁,完成族长大伯交代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们楚氏一族,心心念念盼望的丹穴,居然被朝廷戏耍,只给出了十年的开采期限。十年,十年对于矿冶业来说,太短,恐怕连投入的成本都难以收回。 这若是在几年前,倒也无妨。反正楚家底子厚,可以赌上一赌。反正,胆子有多大,就能赚多少。 可是如今…… 楚正风跟着自己的三个同样叹了口气:“十年,真是好算计。咱们楚家的老矿可支持不了十年了。老矿告罄,新矿无果,偌大的楚家只能靠剩余度日,就算加上田地,恐怕也只能堪堪维持生计了。” 楚正和苦笑摇头,什么时候,他们河西楚家也开始为钱发愁了。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响起在安宁城时,坊间的谈话。心中升起一道声音,二哥如今是安宁首富,手中商号日进斗金,又与海外商旅合作,今非昔比。莫不是如此,大伯才让我将他寻回,希望他看在同族份上,伸出援手? 想是这么想,可是当他想起当年楚正阳护着那名满建宁的花魁离开是,家人的谩骂,还有那些扔向他们夫妻二人身上的菜叶和鸡蛋时,他又感到身上一冷。平心而论,若是他受此侮辱,又被家族抛弃,不闻不问十几年,若是他日翻身,他也不会一点心结都没有的,向家族驰援。 他做不到,他也认定他其他弟弟也做不到。那么,他还凭什么要求二哥做到呢? “三哥,你在想什么?”与楚正和一母同胞的老七楚正雄,看到自己哥哥发愣,便开口问道。 “在想二哥。”楚正和本就在恍惚之中,听得询问,便脱口而出。 哪知,楚正雄居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气汹汹的道:“你想那个白眼狼作甚?” 【025】得到开采权,就是赢么? “你想那个白眼狼作甚?”本来就脾气火爆的楚正雄,此刻一发怒,桌上的茶杯都被他震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之后,变成了几瓣。 楚正和和楚正风有些吃惊的看向这个七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无论当年的是是非非,如今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他们也从青涩少年变成了鬓角染霜的中年,又还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当年若不是他如此薄情寡义,莲妹也不至于……不至于……”楚正雄双眼突然一红,声音变得哽咽,语不成句。 只是,他说到这,反倒让另两人恍然大悟,想起了家族中的那件让家族蒙羞的事。 当年,楚正阳是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的。两人也是自幼长大,可惜,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并不是,每次都会以爱情收场。 若是郦氏不曾出现在楚正阳的生命中,或许,他也就会遵循家族意愿,将这个不反感,却一直视为妹妹的未婚妻给娶了,而一直暗恋莲妹的楚正雄也只会暗自伤神之后,收起心中的那一丝旖恋。 毕竟,长嫂为母,不容亵渎。 可是,偏偏楚正阳出了一趟远门,认识了郦氏,知晓了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爱情。希望寻觅真爱的他,又怎会再另娶她人? 这场三角关系,注定要有一人情伤了。 本来,若是好好说,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就算两人婚约不成,也能以兄妹相待。可是,当年楚家逼迫太甚,硬起心肠就是要拆散楚正阳和郦氏,甚至差点闹出人命,楚正阳在气恼之余,早已失去理智,便说出了一些冷酷至极的话。 也是这些话,最终导致了他决裂家族,也导致了莲妹的悲剧。 这个单纯的女孩,竟然认为自己是正阳哥哥的阻碍,为了成全楚正阳和郦氏,而投湖自尽。 当日,正是楚正阳提出脱离家族的时候,悲剧发生时,他带着郦氏已经离开,所以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而接到消息,拼命赶来,却看到一具冰冷尸体的楚正雄,只能抱着他心爱的人,嚎啕大哭,静坐了三天三夜。 五年后,他才娶了与莲妹有七分相似的胞妹。这份婚约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对故人的缅怀,谁也说不清楚,恐怕,就连楚正雄本人都不知道。 只是,一提起楚正阳,他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怒气,那些远去的记忆,仿佛又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楚正风和楚正和相视一眼,心中叹息一声,这个心结,他们都无力解开。 “三哥,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提起他?我问你,是不是家主让你来找他了?”这不由得楚正雄想不到,大伯逐渐老迈,自然希望儿孙绕膝。 何况,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过了那么多年,恐怕那堵在心中的一口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是碍于面子,才低不下头,谁也不找谁。 楚正雄是知道自己哥哥很听大伯的话,此刻无端端的想起这个人,自然与大伯有关。 楚正和面露难色,临出门时,大伯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把这件事说出去。如今,却无意中说破,已经有违族长命令,难不成还要在自己亲弟弟的逼迫下,全部吐出来么? “老七,这件事不用你管。”楚正和板起脸,训斥。 “哼。”楚正雄冷哼一声,拂袍坐下,背对着三哥,语气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道:“我无论你要如何,也不管家主怎么想。总之,让这个白眼狼还有他那个青楼娘子,甚至他们生的野杂种回楚家的话,老子第一个就不答应。” “放肆!”楚正和一拍桌,怒视弟弟:“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口不遮拦的说话?” “老子说的是大实话!一对狗男女,当年有本事离开,就一辈子别回来。丢人现眼。”楚正雄恶言反驳。 “我看你是越发出息了!自己哥哥都如此辱骂。”楚正和气得站起来,指着楚正雄骂道。 楚正雄冷笑,眼底满是讥讽:“他不配做老子哥哥,老子也没有这样的哥哥。” “我看你是欠抽!”楚正和一怒,提着袍子就从脚凳上走下,想要冲过去,给自己弟弟一个耳光。 “三哥,七弟。”楚正风忙拦在两人中间,他面向楚正雄:“七弟,你就少说一句。二哥再怎么不是,也是咱们的二哥,容不得你如此轻言辱骂。” “我呸!”楚正雄丝毫不让,同样讥讽的看向拦在中间劝架的五哥:“你丫别假惺惺的装好人,真以为咱们几兄弟,就你聪明?” 说完,他扭身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错过了楚正风眸中闪过的一丝阴毒。 “真是一头蛮牛!混账!” 楚正和气得跺脚,对着楚正雄远去的背影扯着脖子怒骂。 僵硬的笑容慢慢收敛,楚正风换上如沐春风的微笑,转身面对自己的兄弟,将他高举的手拉下,劝道:“三哥,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七的脾气,随他吧。过两日也就好了。” 楚正和怒然拂袖,转身回到原位坐下。 楚正风讪讪笑着,同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端起早已变凉的茶水递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好似随意的问道:“不过,三哥,家主确实想接回二哥么?” 楚正和淡淡的眷了他一眼,整个人已经从被楚正雄挑起的怒火中,冷静下来。“家主的心思我怎么知道?还是想想,下午这丹穴到底拿不拿,如何拿吧。” “是,一切都听三哥的。”楚正风垂下眼角,嘴角上的笑容未变,眸中的寒芒却一闪。 “三皇子那边可有什么吩咐?”楚正和突然问道。 河西楚家和三皇子赵晟皋搭上线,实际上就是楚正风在中间牵线搭桥的。当初,得知朝廷要放出丹穴的开采权时,他们还为了能够搭上三皇子这样的贵人而沾沾自喜,可是如今,却让楚正和觉得,这就是一个仙人跳的局。 布局的,就是朝廷,而托儿就是这些皇亲贵胄。 这般一想,楚正和的脸色也冷了些。 楚正风低眉顺眼的道:“三皇子说,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的小伎俩罢了。不必过虑。” 楚正和眼前一亮,心中燃起希望:“难不成,若是咱们河西楚家拿下开采权后,三皇子有办法,将十年期限延长?” 楚正风想了想,笑道:“三皇子虽未直言,但听哥哥这番解释,愚弟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 得到这句话,楚正和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原本惶惶不安的心情,也定了下来。 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从头至尾,似乎都是他一个人的猜测,一个人的推断,楚正风的话,都是模棱两可的。 又或许,他注意到了,只不过多年的信任,让他觉得这只是五弟谨慎的表现,而没有其他。 在房中商议定策之后,楚正风告辞而去,返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刚踏进院门,就听到自己儿子发火的声音。 “又是谁惹到你了?”望着一地的陶瓷碎片,楚正风皱眉道。 “五叔!” “爹!” 房内的两个男子异口同声的道。 称呼楚正风爹的男人,正是那夜在汐月的花舫里,偶遇的楚家三公子,楚云河。而称呼楚正风为五叔的少年,则是当日在花舫中,称楚云河为三哥之人,亦是楚正风六弟之子,楚云秀。 楚正风鼻腔里应了一声,向屋内走去。在小辈面前,他可是很有威严的。楚云河和楚云秀此刻,也只能站在一边,连出气都不敢大声。 走到房间里,唯一还能坐的椅子前坐下,楚正风冷眼看着低眉垂眸的两人:“怎么回事?” 不提还好,一提这发火的原因,本来楚云河被父亲到来而降下去的怒火,有‘蹭’的一下串了上来,烧得面容扭曲,皮肤红紫。 见儿子自顾着生气不说话,楚正风看向刚及儿子肩头高的楚云秀:“云秀,你来说。” 楚云秀偷偷的瞄向身边的三哥,眼神中有些怯意,似乎不太敢说。 儿子在小辈中树立威信,楚正风十分欣慰。但是,在他面前,这样的威信却是不需要的。 “我让你说,你就说。看他干什么!”楚正风一拍桌子,吓了楚云秀一跳。 “我说,我说。”他喏喏的道:“三哥看上一个花舫的姑娘,可是那姑娘很不识抬举,几次三番不愿相陪,所以三哥就就……”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话,都说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楚正风听得心头火气,眸中火光跳动,站起来,怒视自己的儿子:“你个臭小子,为了一个女支女,居然大失方寸,还真是有本事得很!让你多去和三皇子走动走动,你却整日流连花舫,真是一头蠢猪。” 与三皇子这边搭上线后,原本楚正风看着三皇子体弱多病,很少出来走动,便想着让自己这个擅长吃喝玩乐的儿子,多去与三皇子亲近,哄三皇子开心。若是能够得到三皇子的青睐,对他将来的计划是十分有用的,却不想,这个儿子如此不堪重用,居然把时间都花在姑娘身上了。 真是气煞人也! “爹!汐月可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一个清倌儿。我可是向将她带回河西做小妾的。”楚云河当日在楚清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却未放弃,隔天开始,连着好几天都去找汐月,一来是想亲美人芳泽,二来是向再遇那让他神魂颠倒的‘小公子’。却不想,这一来二去,汐月的避而不见,还有坊间对汐月的推崇,让他心生爱慕,誓要得到这个让万人垂涎的女子。 每一次想到,这样无数风流才子想着念着的女子,被自己搂在怀中,他就感到精神无比的振奋,像打了鸡血一般。 所以,对于父亲话中的贬低之意,让他忍不住反驳。 “你胡闹!”楚正风被这个纨绔的儿子气得直跺脚,口不择言的道:“你是想像你那个无用二伯一样,被你伯爷赶出家门是吧?”他辛苦经营了半辈子的好口碑,怎能毁在这个逆子手里? “就是那个娶了当年名震建宁的花魁,不惜与家族闹翻的二伯?真是我辈之偶像啊!”哪知,楚云河却一脸向往,根本不在意父亲的责骂。 “你这个孽障!给我滚出去!”楚正风无奈,干脆赶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小辈如蒙大赦一般,抱头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楚正风一人。 他重新坐下,脸上的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老东西要召回楚正阳?目的是什么? 接替家主之位么? 可是,当年那件事闹得那么大,现在家里都还是禁宣于口的,他楚正阳回来之后,凭什么当家主? 楚正风揣摩着一族之长的心思,却无门而入。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以为,老三楚正和被看中,是因为他被默认为下一任的家主。 反而,他觉得老三是没有机会的,否则,他为什么处理的大多都是一些管事才需要做的事?而那些决策方面的事,却一直都掌握在老家主的手中。 这一次,要不是家族的矿业已经快要干涸,需要新矿支撑的话,他和三皇子的合作,也不会得到家族的支持。 哼,这些目光短浅之辈,哪里会知道和三皇子的合作,不仅仅只是一个矿脉。这只是一个开始……河西楚家,我会让它在我手里,变成从龙功臣。 楚正风心中想着,不知不觉的勾勒出一个疯狂的弧。 …… 日过正中,终于,工部衙门打开,丹穴落入谁家,即将要开始争夺。 换上干净的官服,文青竹已经从楚清要嫁给逍遥王的阴霾中走出,虽然,那心中的阴影挥之不去,但如今毫无办法之际,他也只能先做好眼前之事,再想其他。 今日,是丹穴之争,各方有实力的家族都已经到齐。 河西楚家,泽州洪家,柳州曾家,自然,还有楚清的九溟商号。 这四方势力,前三家都是家族,世代经营矿业,不说经验,就是底蕴也是难以有人能相比的。相反,九溟商号,似乎只是因为这突然冒出的神秘,还有这一年来在南楚大地上的高调,所以才有幸进入了这次竞争之中。 衙门里,四方代表各占一角,进行着面子上的寒暄。 只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三个家族间稍显热络,但对上代表九溟商号而来的扶苏,却显得要冷淡些。 在最初的招呼过后,似乎大家都默契的孤立起这个新生的势力。 “白马公子。”文青竹带着和煦的笑容,站到扶苏面前,一身官袍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 扶苏眼眸中光芒闪过,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同样拱手行礼:“原来是文大人,久仰了。”小子,当初小爷还打了你一顿闷棍,牵走你的荷包。你还不知道吧。 “不敢不敢!白马公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器宇轩昂,英俊非凡。”文青竹恭维着。 这个刻意亲近的态度,让扶苏从原本打算坐在一旁看戏的姿态中抽离,眸中带了几分玩味:“文大人真是过奖了,小人可比不上文大人的俊秀无双,温文尔雅。” 两人互相虚捧,听得人牙酸,就连假装热络的三大家族的人,都纷纷侧目,猜测二人的关系。 扶苏你来我往的和文青竹周旋,心中讥笑:贱人,我倒要看你想要玩些什么花样。 差不多后,文青竹不留痕迹的将扶苏带到一边,远离三家族的人,好似关心的相问:“不知白马公子今日可有把握?” 相对于三大家族来说,文青竹更希望这个新生的九溟商号,能够得到这次的开采权。 为什么?因为,他想要钱。 要升官,除了积累政绩之外,就是要靠黄白之物打通青云大道。 所以,这一次,他借着筹办丹穴谁属的机会,就是想在这些有钱的富商中,找到一个合作的对象。他提供官场上的便利,而对方给他供银子。 他升官了,自然给的便利越大,从而得到更多的银子。 这本就是互利互惠的双赢,亦是官场中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想要保清流?哼,穷怕了的文大人,恐怕没有这般傲骨。 几次三番研究这四家的势力后,文青竹自认为聪明的选择了底子最薄,眼下最急于发展的九溟商号。 从他们的手段可以看出,这个神秘的商号不缺钱,而他们想要发展,就有所需求,有需求,他就能抓住机会。 所以,他希望从这个丹穴的开采权开始,成为双方合作的第一步,友好的第一步。 扶苏打量这文青竹,见他笑容中除了几分虚伪之外,没有其他,反而有些刻意讨好的意味,便笑道:“多谢文大人关心,本商号一切都准备妥当。” 他自然不会将楚清拟订的最后计划告诉眼前的人,事实上,这个计划,当他从楚清口中得知时,也是吓了一跳,捉摸不透。若不是他对自家小姐了解颇深,他真会以为小姐这一次是怕了,是屈服了。 虽然此时此刻,他都还未完全猜透小姐的用意,但直觉告诉他,相信小姐不会错。 “那好,本大人在此先预祝九溟商号旗开得胜。待今日之后,本官设宴为白马公子庆贺一番。”文青竹笑盈盈的道。等着吧,我文青竹总有一天会站在人上人的位子,到时候……楚清,我会把你从那个纨绔身边抢回来,让你永远只能呆在我的脚边,一辈子为我哭,为我笑。 扶苏挑了挑眉,如此示好,如果他还听不出来其中的目的,他也就枉自留在楚清身边那么久了。 于是,他笑道:“怎敢有劳大人?”我呸,你个贱人,居然打起了九溟的主意?当心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文青竹笑得没有半点心虚,直言道:“九溟商号虽然成立时间尚短,可是却是本朝纳税大户,而且并无偷税漏税的陋习,乃是天下从商之人的表率,朝廷犒赏一番也是应当的。本官厚颜,代表朝廷与白马公子好好聊聊,还望公子不要推脱才是。” 扶苏听得心中直翻白眼。就算是要犒赏,那也是人家户部的事,你一个工部的侍郎,还真不客气,大言不惭的还说代表朝廷,也不怕人家户部尚书骂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得,兄台,可懂什么叫越俎代庖? “大人客气了,九溟不敢担此盛名。”扶苏谦虚的道。接着眸光一转,压低声音,有些为难的看向文青竹:“大人也知道,我们九溟商号主营并非矿业。这次参与丹穴之争,也是意外。这短短十年的开采权,我们商号就是再有钱,也只能评估出最大投入,之后,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听出这话中的放弃之意,文青竹眸光闪了闪,同样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道:“白马兄不可如此颓然。你可知,这个矿穴估计可开采百年。” 扶苏配合的眼前一亮,语气稍有激动的道:“果真!” 文青竹胸有成竹的道:“自然。”反正满朝文武都相信那老道的话,他何不借出来扯一番大旗? “可是……”扶苏的眸光又黯淡下来:“就算能开采百年又如何?这次所挣的只是区区十年,再加上前期投入,除去地表的挖掘,矿井的钻探……”他苦笑摇头:“恐怕真正产出的时间,就只有七八年吧。这其中的利润……”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他相信文青竹已然明白。 果然,文青竹在听完他这番话后,微微调整身子,避开众人,低声道:“傻。” 扶苏抬起懵懂的双眼,看向他:“大人何出此言?” 文青竹挑唇笑道:“等拿到了开采权,那合约上的年份,只要你有手段,自然可以修改到你满意的程度。”说着,他暗中手指轻捻了一下,分明就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意思。 而他口中的手段,便是指他自己了。 扶苏心中冷笑。果然一切都如小姐所料那般。 当扶苏将这次丹穴筹办人是文青竹的消息传给楚清之后,她当场就笑了。还说一年过后,文青竹总算有了些长进。 当初自己还奇怪,小姐便说,看来这十年的开采权,除了是投机取巧想利用商人进行前期投资,取悦朝廷之外,他还想借机赚上一笔。 只可惜,任他狡猾无端,也难逃小姐的神机妙算。 心中大致搞清楚文青竹的目的之后,扶苏也不想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正想提出离开,却又听他道:“若是公子有心,这次暗标过程中,本官能让九溟商号不多话一分钱,就拿下这十年开采权,至于后面,咱们再商谈。”他已经提出诚意,就看九溟商号接不接招了。 扶苏冷冷一笑,越过他的肩,看向远处不时向这边飘来的眸光:“文大人,三大家族的人可都等急了,您看……” 说完,他绕开文青竹,大步向自己的位子而去。 如此模样,让文青竹不悦皱眉,心中暗骂:不识抬举。 只是,公众场合,不便发作,只能将心中的不悦藏于心底。整了整衣冠,文青竹昂首挺胸的走过来,倒是官威十足。 “各位,时不我待,相比大家都等急了。下面就开始吧。”文青竹站在高台上说着,眼神冷冷的瞟向扶苏,内含讥讽:“丹穴开采权,采取的是暗标投放。底价不少于五万两,大家可以把自己心中的价格写在纸上,然后投入本官面前的暗箱中,价高者得。” 声罢,议论纷纷。 谁也没想到,游戏规则却是这样的。 这种暗标,全凭运气。运气好的话,或许只需比底价高出一些,就能拿下开采权。运气差的,也许就要多花很多冤枉钱了。 这个可比明标难太多。 于是乎,有心丹穴的三大家族,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们身后的那位,都开始冥思苦想,到底要填下一个什么样的数字,才能拿下丹穴的开采权。 倒是扶苏,心中已经有了楚清的计划,所以不急不忙,只是玩味的看着伤脑筋的众人,在自己的纸上落下几笔,然后便将毛笔放下,将纸张吹干叠好,过程中,也不在乎是否被人看到底数。 文青竹高高在上,俯视着下面一群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焦头烂额,傲然之气油然而生。 这种掌控的感觉,是他喜欢的,也是他一生的追求,为此,他还不得不放弃了最爱的女人。 想到楚清,他眼底又划过一道阴霾。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四方势力终于在忐忑中写下了暗标的数字,将其投入暗箱之中。 文青竹眸光落在面前的暗箱上,微微一笑,伸手从里面掏出刚投进去的纸,眼角余光再一次落在扶苏身上。 可是,后者却不看他,那无所谓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在乎这次开采权的输赢。 文青竹眸光一狠,将手中的纸张打开。 第一张,便让他眸前一亮。随即喊出:“泽州洪家,十五万两。” 第一张票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扶苏望过去,见泽州洪家的代表一脸紧绷之外,河西楚家的人好似松了口气,而柳州曾家的人,却在叹息。 这番动作,已经让他大致知道了这一次丹穴开采权,花落谁家。 嘴角的隐隐勾勒,淡淡的笑意爬上眼角。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在小姐的掌握之中。 文青竹环视一周,心中也知道了大概,可是看向扶苏时,却依然看不懂他到底是胸有成竹的把握,还是失败后的落寞。 “柳州曾家,八万两。”文青竹淡淡的道。 早已知道结果的曾家人,到没有露出什么大悲的模样,只是静坐原地。 “河西楚家……”文青竹故意停顿了一下,再看向扶苏,这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可以无视纸上的数字,念出比最高一家上高的价格,便宜九溟商号。 可惜,扶苏依然没有看他。 “十五万九千两。” 洪家人叹息一声,保留着风度,向河西楚家道喜,曾家亦然。 眼下,只剩九溟商号的票还未读出。胜败也就在此一举了,不由得,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到了扶苏身上,特别是楚家的兄弟三人,更是紧张得连身上的袍子抓皱都不自知。 文青竹拿起最后一张纸,在万众瞩目中打开。可是上面的数字,却让他面色一冷,凌厉的眸光射向扶苏,久久不语。 “文大人,到底是多少,你给个痛快话啊!”性子最急,脾气最爆的楚正雄站起来,对文青竹催促。 文青竹的唇抿成线,就连脸部的线条也变得冷硬起来。但是,他不得不念出纸上的数字:“九溟商号,五万零一两。” 啥!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众人傻眼。 这九溟商号是来玩的吧? “苏白马,你是在愚弄朝廷么?”文青竹咬牙切齿的道。 “非也!”扶苏一派轻松的站起来,弹了弹长衫上的烟尘,双手背在身后,潇洒的道:“这个价格,是本商号评估出来的最高数。既然无缘得到开采权,那本公子就先走了。” 临走前,他还意味深长的对着河西楚家的三位爷笑道:“恭喜恭喜,十五万九千两拿下十年丹穴开采权,河西楚家可是要快些动工才好啊。” “黄毛小儿,我楚家之事无须你管。”楚正雄吼道。 哈哈哈哈哈—— 扶苏大笑着,扬长而去。 你们可要赶紧的开工,等见了矿,我家小姐可就要去收回这个聚宝盆了。 九溟商号! 盯着扶苏离开的背影,文青竹手中的纸张,被他捏的皱起,而他的五指也泛着异样的白。 扶苏走出衙门,抬头眯眼,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滋味。坐上马车,慢慢驶离,左拐右拐,来到一条隐蔽的巷子中,见到久等在那的一顶轿子,便下车走了过去。 来到轿子前,他俯首作揖:“一切都在小姐计划之中,那文青竹还想讨要九溟商号的好处,被我挡了回去。”说完,他眼里除了讥笑,就是报复的快意。 片刻后,轿子里传来楚清的声音:“此间事已了,你随即返回苏城完成最后一击。” “是,小姐。”扶苏俯首听命。又道:“那文青竹说他也有办法延长开采权。” 轿中,楚清笑了笑:“他有,三皇子自然也有。既然有人代劳,我们又何须去费这个精神?拿着三皇子的黄金,等他为河西楚家排忧解难,将丹穴真正拿下之后,我们再去拿回来便是了。” “只是……”扶苏有些迟疑:“这样的话,虽然对九溟最好,可却多出许多波折和麻烦。而且还要与河西楚家对上。” “河西楚家?”楚清轻笑,眸中的光泽却意味深长。 ------题外话------ 咳咳,快要回家族了,宇文桑也要来了……阿颢肿么办呢?会不会跟着楚清去了河西?这大婚的日子还有半年,期间又会不会横生变故? 【026】本家之邀,娘亲有喜 安宁,南楚之南,鱼米之乡。 似乎才一瞬,但实际上,楚清已经离家三月,一季都没有见到母亲郦氏了。 撩开幕帘,马车里伸出一只如玉般的素手,好似精心雕琢一般,每一道线条,都充满了灵气。 古语有云:近乡情更怯。 以往,楚清是无法体会这句话中的真意的,可如今,她望着那挂着[安宁城]三字的石牌,心中也急切起来。 母亲,最近可好? “小姐可是想夫人了?”名柳在她身后掩唇轻笑。 楚清抿唇浅笑,并不答话。 “这还用说么,小姐自然是思念夫人了。”醒蓉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怀念。 一年前,她们也是从这个城市跟着小姐走出去的。穿越了鬼泽,去了一片世外桃源。如今,再次回来,看到重新繁华起来的街道,真的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通往楚家的街道,需要穿过安宁城最繁华的市集。 望着两边街面上,铺子外高高悬挂的商旗,楚清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的打了起来。 黑底金边,一个大大的‘楚’字,让她与有荣焉。事实上,从九溟商号正式成立之后,楚清就没有再向父亲楚正阳献过策,如今楚家这安宁第一富的名声,可是凭着楚正阳自己的能力赚回来的。 当然,楚清功不可没。不仅留下了海外商线合作的路子,还有着极高的民间声望,多少为楚家的崛起奠定了基础。只不过,对于她来说,并未将这些算进去。 楚家,在她心中是让她有归属感的第一个地方,它的好,自然是她心中所愿的。 楚清正在打量安宁的街道,感受着楚家此刻的境况。楚正阳却骑着马走到她的车窗前。 微微仰头,看着坐在棕色马匹上,神采奕奕的父亲,楚清莞尔:“爹爹离家多日,可有思念母亲?” 楚正阳板着脸哼了一声,不理会女儿的玩笑:“你还是想想如何向你母亲解释你即将成为逍遥王王妃的事吧。” 嘴角轻微一抽,某人强笑着:“爹爹和母亲不是盼着女儿早日嫁出去,有个好归宿么?” “那也不能嫁给逍遥王啊!”楚正阳心中的怨气积满胸腔,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压低声音,轻斥女儿。 楚清笑得一脸无所谓:“女儿成为王妃不好么?” “唉~!”楚正阳重重叹了口气,望向远方,语气中有些惆怅:“我和你母亲只愿你平安喜乐一生,只要是真心对你好,哪怕是乞丐,我们也不介意。可是,这逍遥王……” 楚正阳面露难色,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楚清善解人意的道:“是天下第一纨绔。” 楚正阳侧过脸,双眸一瞪:“你既然知道,还嫁?” 楚清笑道:“这可是圣旨,女儿难不成要抗旨不尊么?” 就是这点才最要命,楚正阳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为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叹息女儿的命运多舛,还是叹息皇权的霸道。 见到父亲如此忧色,楚清无奈笑道:“爹爹,你放宽心。女儿不会有事的,难不成,你还不放心我?” “你在商场争斗中,我是放一万个心。可是,这是你的婚姻大事,本想跟你寻一门,能让你幸福一生的婚事,却不料想,如今得到这番结果。”楚正阳心中耿耿于怀。 曾经,他为了让女儿一世无忧,又摆脱商贾之身,所以为她定下文家的亲事。结果,却害得女儿惨遭抛弃,投湖魂离。他在怨恨文家之时,何尝没有埋怨过自己? 好在,上天怜悯,没有让他陷入绝望和悔恨之中。给了他一次弥补的机会,结果,却又是这般……那,那天下第一纨绔的名号,岂是好相与的?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就算是贵为王妃,又有何幸福可言? 难道,他楚正阳的女儿,注定一生孤苦么? 父亲的担忧,楚清一一看在眼底,只是,现在她无法向父亲说明她和赵晟颢之间不过是契约婚姻。更无法向父亲解释,天下第一纨绔,和天下第一公子是同一个人。 “爹爹,事已如此,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且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快活的。”楚清安慰。 楚正阳低首,苦笑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圣旨,可不是一个区区楚家,能够抗衡的。 另一边,楚家的车队刚刚进入城中不久,另一行人,也进入了安宁城。 带队的,便是楚清的三叔,楚正和。 楚正和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仅跟着两个小厮。并不见楚正雄和楚正风等人的影子。 想来,河西楚家赢得了丹穴的开采权后,楚正风和楚正雄等人,留在建宁,与三皇子商议开采权之事。而另有使命的楚正和,便来到了安宁,希望再次劝说二哥楚正阳回家。 至于让他回家,到底是家主思念,还是另有目的,已经不是他所能猜想的了。 路上,楚正和骑马慢行,仔细的打量着安宁城的热闹。 上一次,他要急着赶到建宁,来去匆匆,都未好好看看这个自己二哥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如今一看,还真是繁华至极,不愧为南楚之南最耀眼的明珠。 当那一面面楚字商号的旗子,映入眼中时,楚正和心中大骇。原来,二个楚正阳如今在安宁已经有这般成就了么? 之前只是听闻他生意如何如何,可是,亲眼见到这些客流如云的商铺,都属于楚家产业时,他心中还是震惊了一把。 若真是这样,家主大伯要二哥回去的目的…… 心中踌躇不已,不由得,楚正和一人一马停在了路上。 “三爷?”突然的停行,让身后跟着的小厮,上前询问。 楚正和仿若梦中惊醒一般,应了一声:“何事?” 两个小厮眼中有些狐疑,不知什么事让一向沉稳的三爷,如此这般。其中一人上前道:“今日天色已晚,咱们是直接上二爷家中叨扰,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 楚正和皱了皱眉,他并不知道之前楚正阳也在建宁城,但还是决定:“先找个客栈落脚,明日再登门拜访。” 得到主子吩咐后,其中一人快马扬鞭,先去找合适的客栈,留下一人在楚正和身边服侍左右。 “三爷,咱们为何不直接上门?”这小厮年纪较小,看上去平时应该颇受楚正和宠爱,所以才敢如此询问。 果然,楚正和也并未露出怒容,反而耐心解释:“二爷毕竟十几年没有与家中来往,上一次也只是匆匆往返,这一次咱们正式登门,不能落了礼数。” 小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又嘟囔:“这二爷也真是的,家主让他回去,是给他面子,居然还三催四请的不肯前去。” “闭嘴!谁给你的胆子,背后议主?”楚正和低声喝道。 小厮脸色一白,忙紧抿双唇,不敢再肆意瞎说。 很快,先去的另一名小厮折返回来,对楚正和作揖道:“三爷,已经订好了客房,就在前面街角向右。” 楚正和点点头,吩咐:“如此,我们就先过去吧。” 这边,楚正阳的车队已经来到了楚家门口,如今他们虽然已经被传为安宁首富,可是却依旧住在旧宅里,并未搬迁。 按照郦氏的话来说,家中人口住在此地已经足够,没有必要去更换大房。 车队缓缓而至,楚家大门敞开,台阶上,站着一群翘首以盼的人。为首的是一位清丽绝伦的美妇。 “是母亲。”楚清撩着窗上的帘布,对车外骑马的父亲道。 楚正阳眼中泛起丝丝暖意,不由得挥起手中的马鞭,加快了速度。 父亲的急切,让楚清莞尔一笑。 父亲和母亲的深情,确实让她对所谓的爱情稍稍改观。但,也仅此而已。若要她就此相信爱情,还还是很难的。 有些事,她自认没有这个天赋,便不再去想。 楚正阳来到家门口,翻身下马,正向自己的夫人迎去。却见佳人对自己视而不见,拾阶而下,向楚清的马车快步走去。 她身后的嬷嬷一脸紧张的跟着,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自己。 “阿离!娘的乖女。”郦氏与丈夫擦肩而过,走向马车。 而在马车中正准备下车的楚清,听到这一声呼唤,也是鼻头一酸,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忙掀开门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当心!”这一动作,吓得郦氏连忙伸出双手,见女儿好端端的双脚落地之后,她才收回手,心中松了口气。 楚正阳对自己被无视,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 管家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老爷。” 楚正阳转身,收拾好失落的心情。对管家吩咐:“去叫人把带来的东西安排好。” 管家应声,又道:“奥斯卡特家族的商船已经到了几日,现被安排在别苑之中。老爷可要什么时候见他们?” 扈家被灭之后,楚家用了些手段,几乎全面接收了扈家的产业,自然连扈家的那些别苑、宅子也一并收了去。 楚清建议,腾出一个雅致的别苑稍事修葺后,留给宇文桑的家族。让他们每次来楚时,有一个家。这也算是加强彼此合作的联系。 楚正阳欣然接受,别苑很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次,却是宇文桑家族之人第一次入住。 奥斯卡特家族已到之事,楚正阳在归来途中已经知晓,所以并不觉得意外。他想了想:“让人家久等,毕竟是我的不是,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你去帮我准备一份厚礼。” “是,老爷。”管家应声道。 “对了,他们可对那苑子满意?”楚正阳又问。 管家笑得双眼微眯,眼角的褶皱也加深许多:“老爷小姐如此准备,他们自然是满意的。老奴领着宇文公子他们过去之时,就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惊喜。” “如此便好。”楚正阳颌首。挥挥手,让管家退下,看着站在马车旁拉手说话的妻女,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容,向她们走过去。 “阿离,让母亲好好看看你,可是瘦了?”郦氏心疼的看着楚清,伸出手捧住她的双颊,仔细端详。 名柳、酒酒、幼荷、醒蓉四婢这时也不好去打扰这对母女谈话,只是相视一笑之后,就自动自觉的去整理自家小姐的行李。 “母亲,阿离吃得好,睡得好。只会长肉,哪里会瘦?”楚清任由郦氏打量自己,微笑答道。 “你这孩子。”郦氏声音中,多出几许责备:“一离家,便是几月。想死娘了。这不孝女,该打。”说着,捧着楚清的双手,真的微微拍了两下。 楚清一愣,郦氏根本没有用力,自然不会真的伤着她。可是,这种来自母亲的思念和关切,却让她整颗心,突然变得暖洋洋的。 突然间,她很想依靠在郦氏怀里,如同其他女子一般,撒着娇。 她这般想着,也如此做了。楚清拉下母亲的双手,依靠在她的肩头,语带撒娇的道:“阿离知错了,母亲大人可不要再生气。” “哎哟~!我的小姐嗳,快起来,别压坏了夫人。”郦氏身后的嬷嬷,突然紧张出声。 楚清抬起头来,疑惑的双眼看向嬷嬷,又看向自己母亲。 郦氏双颊微红,娇嗔道:“嬷嬷,不要大惊小怪的。” 这一下,楚清更是奇怪了。正好,楚正阳走到身边,刚才的对话落入他耳中,他也同样奇怪的看向嬷嬷问道:“嬷嬷何事?可是夫人身体不适?” 说完,紧张的看向爱妻,生怕她真的在自己离家的这段日子,生了病。 “我没事,别听嬷嬷一惊一乍的。”郦氏瞪了嬷嬷一眼,让后者欲开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的没事?”楚正阳关心的道。 郦氏摇了摇头,拉起楚清的手:“来,咱们回家。母亲可是给你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菜,若你今晚不将它们吃光,我可不饶你。”说着,还伸出手轻点了一下楚清的鼻尖。 楚清微微一缩,笑道:“女儿遵命便是。可是,若母亲准备太多,女儿可否让爹爹帮忙?” 郦氏宠溺的笑道:“好好好,知道你们父女感情深笃。我这个母亲都要吃醋了。” 楚清盈盈笑着,一手挽住母亲手臂,一手又挽住父亲的手臂,带着两人向家门走去:“母亲和爹爹在女儿心中都是一样的,可没有任何差别。” 郦氏看向楚正阳,后者也一个劲的对着她笑。她俏脸一红,道:“咱们这个女儿啊,就是生得一张甜嘴。” 楚正阳哈哈大笑。 楚清故作娇嗔的道:“就算是甜嘴,也只会对着爹爹和母亲才甜。” 这句话,换来楚正阳和郦氏的笑声不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向屋里走去。 一进到屋里,满满一桌的菜肴,果然让楚清知道郦氏所言非虚。 其中,几乎一半以上的菜,都是平素里,自己喜欢吃的。 在母亲得意的眼神中,楚清无奈苦笑,向父亲投以求救的眸光。 楚正阳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正好一路来也有些饿了,感谢夫人为咱们父女二人准备的美食。为了不辜负夫人盛情,一定吃得颗粒不剩。” “知道就好。”郦氏笑道。 三人入席,一顿饭中,郦氏吃得很少,只是不停的给丈夫和女儿。楚清本来就吃得不多,这次为了哄母亲开心,已经是奋力而为。 可是只吃到一半,还是无法再撑下去。好在,主力是楚正阳,他可是硬着头皮,将桌上的饭菜都席卷一空,最后也落得仰躺在椅子上,扶着鼓起的肚子哀叹。 用完膳,楚清便告辞父母,向自己的梨园而去。父母分离多日,也要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才是。 刚回到院中,名柳便告知楚清,洗澡水已经放好。 于是,她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清爽的新衣,坐在梳妆台前,让幼荷和醒蓉为自己擦拭湿发。 “小姐……”酒酒来到楚清面前,欲言又止。 “何事?”楚清转眸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酒酒想了想,最终开口:“刚才在门外,我观夫人气息,似乎不太对。” 这句话,让幼荷和醒蓉同时停手,看向她。 她们可都知道,楚清心中最在乎的是什么。 楚清神色不变,淡淡的问:“哦?你看出了什么?”她语气平缓,好似没有什么。可是,本拿在手中把玩的玉钗,却被她捏紧。 酒酒抿了抿唇:“隔得太远,我亦不敢肯定。但夫人此刻的气息肯定是和我们常人不一样的,原本我也未注意。可是见夫人身边的嬷嬷如此紧张,所以才觉得有异。” 楚清眸光闪了闪,站起来:“酒酒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理会肩上的湿发还未完全弄干,就披着披风,除了门。 酒酒不敢耽搁,忙快步跟上。 一出门,才发现楚清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可见,她心中此刻的焦虑。 楚清自然是担心的,她不希望好不容易接受的亲情,在她还未来得及慢慢品味时,就失去。更担心母亲善意的隐瞒,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后悔发生。 来到郦氏的院子,楚清阻止了想要通报的丫鬟,带着酒酒向里走去。 刚靠近,便看到屋内灯火摇曳,光线时明时暗。 接着,便听到父亲激动而兴奋的声音:“夫人!是真的么!” 楚清抬手,和酒酒同时停步。不着急进入房中,只是站在房外偷听。 烛火将郦氏清丽无双的身影打在窗户上,她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真是大喜事啊!夫人为何隐瞒不说呢?”楚正阳的声音比起之前更加兴奋,同时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房内,传来郦氏的一声叹息。接着,便是她幽幽的声音传来:“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孩子? 楚清脑中一亮,转眸看向酒酒。后者脸上也满是愕然之色,只能回以楚清不敢确定的眼神。 “夫人为何如此说?”楚正阳的声音有些急切。 郦氏久久不语,就连楚清也感到奇怪。 听父母的谈话,应该是母亲郦氏再度有喜,身怀有孕。这可是家中的大喜事,为何母亲反而闷闷不乐,难不成这其中有些什么隐情? 她控制住想要进去,向母亲道贺,顺便问清楚她有和隐情的念头,继续站在门外偷听。 只是,既然是件喜事,她心中的不安也就落了下来。 使了个眼色给酒酒,后者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主子一家三口的事,她一个属下在旁听着自然不好。 酒酒离开之后,只剩下楚清一人站在门外。望着窗户上倒映出来的人影,等待着母亲郦氏的回答。 “夫人……”长久的等待,让楚正阳也不得不催促了一声。 这时,郦氏才道出心中担忧:“夫君,你我夫妻情深,多年来,妾身只能为你生下一女,心中始终愧疚难安。好在,咱们女儿聪慧懂事,我也不再强求。如今天降麟儿,本该高兴。我却心中隐隐担忧,害怕……” 楚正阳叹了口气:“夫人担忧什么?害怕什么?” 是啊,母亲担忧什么?害怕什么? 楚清在心中疑惑,算了算母亲的年纪,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还算不上高危产妇。而且郦氏一向很懂得保养和养身,身体一直不错。想来,就是在这个年龄生孩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才是。那么,还担心什么呢? “我担心阿离会不开心。”郦氏终于说出自己的担忧。 呃! 楚清诧异,为什么母亲会觉得自己不开心?有个弟弟妹妹,她怎会不开心?何况,她从未想过楚家家产之事,否则也不会创建九溟商号。 她记得,很久前,她就开玩笑的说话,希望父母再给自己添个弟弟妹妹的话吧。 房间里,突然沉默下来。 就在楚清忍不住,想要进门澄清自己并无不开心时,突然听到父亲楚正阳道:“你是担心阿离多想?觉得我们的女儿已逝,她始终非亲身,所以才会想要个孩子?” 果然是夫妻,不用郦氏多说,楚正阳就道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望着郦氏缓缓点头的影子,楚清在心中叹息。 原来如此…… 她并非原来的楚清,父母早已明了。本来还没什么,可是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却让这对善良的夫妇,担心自己会多想,会感到被排挤,被遗忘。 自己……有那么脆弱么? 楚清不由得苦笑。 不再继续偷听下去,她大步迈进房中,对父母道:“阿离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只会疼他爱他护他,又怎会心中难过?” 说完,她又在父母惊愕的表情中,走到郦氏身边,轻握母亲的手,真心的道:“恭喜母亲!”说着,她眸光落在郦氏平坦的小腹上,欢喜的道:“太好了,咱们家中又要多出一个小宝贝,更加热闹了。” “阿离,你真的不介意?”郦氏满是愧疚的看着楚清。 楚清无奈而笑。这叫什么事?家中添丁,本是喜事,为什么父母都露出一副对不起她的表情? “我早就说过,希望父亲多多努力,让母亲早日为我添一个弟弟妹妹,如今心愿达成,又怎会介意?我介意的只是母亲对我的隐瞒,还有你们对我的不信任。” 这话,多少说得楚正阳和郦氏有些尴尬。 但心中的事,总算是被楚清三言两语的化解了去。 郦氏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此刻,她才算是全身心的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见郦氏重拾笑颜,楚清也松了口气。 想不到,这次回家,居然有如此的喜事,真是让她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不由得,在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后,楚清的心中也生出了一分责任。 “对了,夫人现在身怀有孕,那阿离的婚事,可就不能过于劳累了。”楚正阳突然引火烧到楚清身上。 楚清嘴角一抽。 “婚事!”郦氏吃惊的看向女儿,又疑惑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女儿有婚事,怎么她不知道? “呵呵……”楚清讪讪笑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即便是契约婚姻,但是对母亲谈起这事,还是有些羞涩。 于是,她只能祸引江东的看向楚正阳。 顺着女儿的眼神,郦氏看向丈夫,质问:“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楚正阳眼神闪躲,心中暗骂自己一不留神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若是得知女儿被皇上指给逍遥王,不知道妻子是否会惊得动了胎气。 “夫人,今夜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说?”他试探的道。 郦氏蹙眉,看得楚正阳心中生怜。“这么大的事,你们父女两人不说清楚,我如何睡得着?” 询问的眸光在父女两人身上来回移动,看得两人如坐针毡一般。 最后,还是楚正阳开口:“那个,在建宁都城的时候,阿离受邀参加了长公主的赏花宴,得到长公主欣赏,奏禀皇上,给咱们阿离找了一门亲事。大婚之日,就在明年开春之时。” “真的!”郦氏眼中迸发出惊喜,忙问道:“那是哪一家的公子?”她心中想着,这件婚事由长公主做媒,皇上下旨,应该不会亏待了女儿去。 可是,在她急于知道自己女婿是谁时,这父女二人却突然像是吃了哑药一般,不再开口。 “为何不说话?”郦氏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满是疑惑。 楚正阳看向楚清,拼命的使眼色。那意思好似在说,我说了前部分,后部分改由你说了。 楚清心中恨得牙痒痒。这个狡猾的父亲,把好听的都说了,却留下最难开口的让她自己说?什么时候,在她心中沉稳,儒雅的父亲,也变得如此狡诈? 在母亲的眸光压迫下,楚清使出绝招,露出娇羞的样子,低下头,用细如蚊吟般的声音道:“这事儿,叫女儿如何开口?还是请母亲问爹爹吧。” 楚正阳闻言,嘴角一抽。臭丫头,居然又被坑了一把。无奈,他硬着头皮,为爱妻解惑:“是,是逍遥王。” “啊!”郦氏失声惊呼。 “但是咱们女儿嫁过去是正妃之位。”楚正阳绞尽脑汁,说出还算好的消息。 郦氏绝美的脸上,一片震惊之色。看着女儿比自己更美几分的脸,两行清泪不由得落下来:“我苦命的孩儿。” 呃…… 楚清嘴角僵硬的笑了笑:“母亲,你别哭啊。” “夫人,当心身体。”楚正阳也忙道。 可惜,郦氏一拂袖,不让楚正阳靠近,满是怨恨的对他道:“正妃又如何?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像我一样,找到一个爱她宠她一世的好夫婿,不是为贪图什么荣华富贵。那逍遥王纨绔之名,名满天下,能是阿离的良配么?那长公主定是欺我们家阿离没有靠山,才将阿离推入火坑。而你作为父亲,居然不全力阻挡这门亲事,反而妥协,毁掉女儿一生幸福。你……” 楚正阳被郦氏骂得抬不起头来,简直就百口莫辩。他自然也知道纨绔王爷不是女儿的良配,可是圣旨已下,他一个商人又有何办法? 楚清看着父母对这桩婚事的不满,难以插话。只在心中叹息:赵晟颢啊赵晟颢,你这纨绔之色真是太逼真了,让我父母又凭白为我担心了一场。这笔账,我该如何和你算清楚? “阿嚏!”远在建宁逍遥王府的赵晟颢,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王爷可是着凉了?”正好在旁伺候的阿禄忙躬身问道。 赵晟颢揉了揉发痒的鼻尖,俊美无双的脸上,泛出柔光,嘴角隐隐勾起笑容,挥挥手:“无事,估计是清儿正在想我。” 阿禄嘴角一抽,垂首不再说话。心中却腹诽:楚小姐想你?王爷,你的心是有多大?脸皮得有多厚?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说出来也行,可是你也得等这是事实的时候,再说也行吧。想你?怕是骂您还差不多。 【027】宇文桑的小青梅 一夜欢喜,一夜惆怅。 楚清是欢喜着家中添丁,可是楚正阳和郦氏,却在担忧她的一生幸福。 无奈,关于赵晟颢的事,牵扯太多,楚清此时此刻,无法向父母解释,更不敢说出,自己这桩婚姻不过是为期三年的契约婚姻。 若是她真的说了出来,恐怕迎来的就是郦氏的泪水,和楚正阳的愤怒了。 次日,楚正阳便派人来梨园传话。 说是让楚清,与他一同前去给宇文桑家族准备的别苑。 本来,闺中女子,特别是楚清此刻准王妃的身份,都不允许她如此出门见客。可是,宇文桑家族和楚家商号的合作,是她一力促成的,若是闭门不见,假装矜持,那也未免太不礼貌了。 所以,楚正阳纠结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让楚清同去。 只是,父女两人用过早膳,又嘱咐郦氏好好休养后,还未来得及出门,就有下人来禀,说是门外有客求见。 父女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楚清避入一旁的花厅中,留楚正阳一人待客。 来者,自然是楚正和,还有他身边的两个小厮。 三人进屋,楚正和身后的小厮分别抱着一些礼物,让楚正阳一愣,忙起身迎接:“老三?怎会是你?”河西楚家在建宁都城赢得丹穴开采权,不是回去了么? 楚正阳心中疑惑,但表面上依旧热情招待。 “二哥,再次叨扰,你可别见怪。”楚正和拱手作揖,楚正阳忙扶住,阻止他的动作。 “什么见不见怪的,快请坐。”说着,就带着他坐下,甚至自己也坐在旁边,并未上座。 “二哥,小弟先恭喜了。”刚坐下,楚正和的一句话,就让楚正阳一惊。 他心中还以为,自己夫人有喜一事,居然传到楚正和耳中。但,楚正和接下来的一句话,才让他心安定下来。 “侄女被皇上指给逍遥王,鱼跃龙门成为王妃,真是可喜可贺啊!”楚正和避而不谈逍遥王在外的名声,只谈尊荣,到不是故意为之,只不过他总不能说侄女配上逍遥王是人间龙凤的绝配吧。如此,到底是骂人,还是赞人? “原来是这件事。”楚正阳垂眸,笑容中有些勉强:“也是陛下错爱,小女何德何能。” “无论如何,咱们楚家出了一位王妃,这就是一件大喜事啊。”楚正和笑道。 楚正阳讪笑两下,转移话题:“老三这次来……” 楚正和看向他,心中叹了两声,有些埋怨的道:“二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楚正阳低眉不语,从桌子上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自家三弟的来意,他心中当然有数。可是,当年自己与父亲击掌断恩,已经被逐出家门,今日又有什么理由回去? 就算家中不介意,可是他带着妻女回去,可否会让妻女受到欺辱?楚家,是否能承认妻女的身份和地位? 若如此,还不如就待在安宁城,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安然度日来得快活。 楚正阳不说话,楚正和自然也无从开口。只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去推断这个二哥的想法。 二哥脸上并无半点喜色,亦无半点激动。莫不是,他真的不想回家?真的不想去继承那偌大的家业?楚正和在心中猜想。 在他看来,无论楚正阳的生意做得多大,可是底蕴上,都比不上河西楚家的根深蒂固。何况,如今拿到丹穴的开采权,河西楚家的问题已然解决,又还有着三皇子的暗中帮助,怎么看,一个小小的安宁首富,都是无法跟楚家家主的地位相比的。 以前,是不敢想。如今,是家主主动派人来邀,自己这个二哥,还犹豫什么? 楚正和无法理解楚正阳,就如同当年他为了郦氏,毅然决然的与家族脱离关系一般。在楚正阳心中,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金钱地位,他希望的,一直都是家人的平安喜乐。 “二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大伯主动让我来找你,可见心中是十分思念你了,你若是拒绝,岂不是枉为人子?” 楚正和低声相劝。 枉为人子! 四个字,让楚正阳眸子闪了闪,手中饮茶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他的唇蠕动了一下,意有所指的道:“不能枉为人子,我亦不能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楚正和一愣,心中顿时明白了楚正阳迟迟不肯点头答应回河西的真正原因。“二哥是在担心二嫂和侄女不被家中接受?” 楚正阳不语,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正和此刻反而放松的笑道:“二哥,你多虑了。既然家主大伯已经让我来请你回家,又怎会不接受嫂子和侄女?”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这些年,你不在家,不知道家主心中的思念。每当看到其他家里,儿孙满堂,家主都只能黯然独处。如今,儿孙绕膝,他怎会不愿?” “此事,我还需与家人商议,待有结果再告知于你。”楚正阳终于开口。 “二哥还要考虑?”楚正和有些不耐。他想不通一向果断的二哥,何时变得如此拖沓。 楚正阳点点头,又道:“老三可有住处?若是没有,大可住在家中。家里虽然不大,但接待老三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敢。正和在城中悦来客栈中暂住,三日后再来叨扰二哥,也请二哥到时给正和一个准信。”楚正阳的犹豫,让楚正和心中也升起一丝怨气。语气中,也不如之前的友好。 可惜,楚正阳并不在乎,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三弟在安宁城中一切花费,都算在我头上。三日后,必然给三弟一个答复。” 这明显的送客,让楚正和隐隐蹙眉,却又不好说什么。也只能站起来,拱拱手后,便带人离开。 望着楚正和离去的背影,楚清从花厅中出来,走到自己父亲身边:“他就是楚正阳?”丹穴一事,她并未正面参与,所以不认识楚正和的人,也是正常的。 楚正阳点了点头:“他就是河西楚家的老三,这一辈中最大的一位。” 楚清转眸看向父亲,笑道:“最大的不应该是你么?” 楚正阳一愣,看向女儿,却对上她盈盈的笑容。他眯了眯眼,试探的问道:“阿离想回去?” 楚清嫣然笑道:“不是说老家主思念儿孙了么?不如就回去看看,若是住不惯,再回安宁便是。如今咱们家不缺吃喝,也不用怕河西楚家什么。” “唉~,我只怕回去容易,回来难啊!”楚正阳神情复杂的看向远方,颇为感慨的道。河西楚家,那个地方,楚清不知道,但他和郦氏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年,郦氏在那里所受到的侮辱,恐怕让她一生都不愿再踏足。 “这件事,我还需问过你母亲后,再作答复。”楚正阳最后道。 楚清微笑颌首,并不说话。 此时,楚正和已经离开楚家,一行三人走在安宁的大街上,左右热闹的吆喝声,都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的家族兄弟中,性子最温和的一个,所以家主才将这件事交托与他。可是,这一来二去的犹豫,还是让他心中有些怒气。 似乎,他觉得楚正阳这个氏族子弟,突然变成一个暴发户后,对家主置之不理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不识抬举。 “三爷,二爷既然不愿回去,我们何苦继续强求?家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三爷决断,不如早些回去。”那年纪偏小的小厮,见楚正和脸色不愉,忙道。 一记眼刀甩向他,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忙低下头去。 “你一心想让我放弃此行目的,到底有何居心?”楚正和眸光灼灼的看向那小厮,心中思绪翻转。 小厮一惊,忙跪地磕头,嘴里直呼冤枉:“三爷,小人对三爷一片忠心,绝对没有任何邪念。小人也是看三爷为了二爷的事烦恼,心中不忿,所以才胡说八道的。” 大街上,如此不管不顾的退下,自然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即便是楚正和,也有些不适应。“起来。” 他冷声吩咐,小厮应声而起,默默的站在他身后,那模样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楚正和双唇紧抿成线,脸部的线条也绷得紧紧的。仰头望天,他在心中叹息:这二哥还未回去,就有人开始在暗中动作了么? 送走了楚正和,楚正阳和楚清上了马车,便向送给宇文桑的别苑而去。 别苑里的仆人,都是楚家安排的。不过,在进入别苑的时候,楚正阳也吩咐过,他们的主人是宇文桑,而非楚家。 所以,到了别苑门外,楚氏父女二人,并未直接进入,而是礼貌的递上拜帖之后,在门房外等待。 “清清——!” 未等候多久,一道欢愉的呼唤就从里至外传了出来。 “阿桑,你等等我!”伴随着的,还有一道银铃般的声音。 楚清眉头不留痕迹的轻蹙了一下,接着便看到两道人影飞快的跑了出来。 “清清!”宇文桑跑到门边,无视了楚正阳的存在,直接伸出手想要拉住楚清。 一年未见,他本就立体俊美的五官,更加的硬朗了些,眉宇间多了些风吹雨打的痕迹。只是,那充满阳光的笑容未变,那双灰褐色的眼眸,犹如最璀璨的宝石一般,散发着惑人的魅力。 “咳咳。”楚正阳假咳一声,挡在楚清前面,阻止了宇文桑的接近。 若是以往,他倒是可以视而不见,若是宇文桑和楚清两情相悦,更好。可是,如今楚清身份不同,准逍遥王妃的身份,让她必须要对自己约束。 让她出门已经不对,若是让其他男子牵上她的手,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倒霉的不止楚清一人。 楚正阳的阻隔,让楚清抿唇而笑,而宇文桑微愣一下,也才注意到楚正阳的存在。忙恭敬的行礼:“原来楚叔叔也来了。” “阿桑,他们是谁?”这时,那道银铃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一下子就吸引了楚清的目光。 那少女,年纪不过十六,站在宇文桑身后,身上的服饰与中原女子不同,金色的卷发披在身后,高鼻大眼,肌肤白皙,特别是那绿色的眼眸和长长的睫毛,很像楚清前世所见过的一种玩具,芭比娃娃。 难得的是,这个芭比娃娃,居然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感受到楚清的眸光,少女骄傲的一挺胸,居然上前一步,丝毫没有半点羞涩的挽上了宇文桑的手臂,好像在宣布所有权。 “洽丝丽。”宇文桑皱眉,抽出自己的手臂,又向旁移了两步,拉开两人距离。 “清清、楚叔叔,这位是洽丝丽,我的朋友。这一次,她受到家族嘱托,来到中土,为家族开辟商线。”宇文桑看向楚清解释,似乎担心楚清误会。 “洽丝丽,这位就是我向你说过的楚清。这位,是楚叔叔,清清的父亲。”宇文桑又转而向洽丝丽介绍。 “原来你就是楚清?阿桑喜欢的中土女子?长得真好看!不过,我也喜欢阿桑,所以我一定不会怕你的。”洽丝丽说着,还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充满战意的看向楚清。 “洽丝丽,你乱说什么!”宇文桑气急。 楚正阳和楚清都有些愕然,毕竟,在南楚并没有如此大胆的女子。特别是,她不仅说出了自己的心思,还戳破了宇文桑的心思,这让几人之间突然有些尴尬起来。 “呃,阿离,宇文公子和洽丝丽小姐难得来一趟,不如你带他们四处游玩一番。我去跟管事们聊聊。”楚正阳觉得自己似乎留在这更不妥当。 楚清微微一笑,轻点颌首。那淡然的态度,让洽丝丽撇着头,好奇的打量。而宇文桑则焦急的观察着她,生怕她不悦。 楚正阳临走时,特意看了楚清一眼。那眼中之意很清楚,便是告诫楚清她此刻身份的不同,让她注意距离,也找机会和宇文桑说清楚。 楚清带着宇文桑和洽丝丽,又唤来四婢,一起来到瑶池中游湖。烟雾袅绕,碧水清幽的瑶池,让洽丝丽欢喜不已。 一上画舫,就忙着四处观赏景色,甚至忘了楚清这个‘情敌’。 “清清,洽丝丽说的话,你不要介意。她的家族是有意和我的家族联姻,可是对象却不确定。”终于有独处的机会,宇文桑忙向楚清解释。 楚清一直微笑着,看不出她心中喜乐。 湖面上,清风拂过,吹起薄纱,也让两人的裙袂、衣袂翻飞。 望着前方的美景,楚清轻声开口:“宇文,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我们是朋友,若你能找到好姻缘,我只会祝福你。” 朋友? 这两个字,让宇文桑眼中黯然失色,灰褐色的眼眸,也少了些光泽。是的,他一直都知道,楚清只把他当做是朋友。可是,这一次他再来南楚,希望的就是这朋友的关系有所改变。 “清清,这一次你可愿与我一起回去?去看一看与中土不同的美景风光。”宇文桑掩藏心中的失落,充满期待的看向她。 楚清眼底浮现一丝向往。 这让一直注意她神情的宇文桑,眸中黯淡的光再一次亮了起来。 但,那一丝向往,只出现了一瞬。一瞬过后,楚清那双幽潭般沉静的眼眸,又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摇头:“宇文,我在中土还有许多事未了。此刻,不能去。” “那你办完这些事后呢?”宇文桑不死心的问。 楚清转眸看向他,他一如既往的对着她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那绚丽的笑容,可以驱散心中的冷寂和黑暗,如同向阳花般,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若是有机会,我会到海外看看。”楚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她并未欺骗宇文桑,对于这个时空海外诸国,她确实有兴趣。而作为商人,她也知道,这其中有着滔天的利益和财富。 “可是与我么?”宇文桑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心中最想问的话。 他本不想如此,他希望能让楚清慢慢的接受他,可是,家族的婚约,让他不得不提早问出这句话。 楚清看着他,并未马上回答。她看到了他的紧张,看到了他的期盼,亦看到了……他眼中隐藏中的害怕。 害怕她的拒绝,害怕他的失败。 这一刻,楚清察觉到了宇文桑对自己的感情。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为何,自己从未感觉到。 身后,不远处,楚清的四婢都叹息摇头。她们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唯一让人绝望的就是,对感情的迟钝。她不仅看不到逍遥王对她的一片真情,就连这位宇文公子的情谊,也视而不见。 只是,她们又何尝得知,楚清不是对感情迟钝,而是她在上一世死亡时,就彻底封掉了自己的心。 她将爱情拒之门外,自然就看不见别人对她的情。 “宇文,你我不适合。”垂眸,楚清还是说出了拒绝的话。 宇文桑一愣,强笑着,灰褐色的眸中,带着浓浓的受伤:“为什么不适合?清清讨厌我?” 宇文,不要逼我,用无情的话去回绝你。 楚清低眉抿唇,她可以拒绝赵晟颢,哪怕说出最无情的话去打击他。可是,她却无法对眼前这个男人说出无情的狠话。 从相识开始,这个男人总是在逗自己笑,让自己开心。而她,眷念着那种温暖,也一直放在心中珍藏。 “清清……”宇文桑的神色已经黯淡下来。 身上的阳光,渐渐淡去,一种哀愁的伤感,从他身上散发而来,慢慢缠绕着整艘画舫。就连陶醉在湖光山色中的洽丝丽都感受到了这种哀伤。 她回眸转身,看到的是宇文桑和楚清两人对立而站,四目相对的模样。 “宇文,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看着那双眼,楚清眸光平静的道。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阿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拒绝他?你知不知道他在我们的家乡,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而他又为了你拒绝了多少求爱?” “洽丝丽,住嘴!”宇文桑低声呵斥。 楚清微微摇头,看向她,眼中有些探究。她不是喜欢宇文桑么?刚才,还信誓旦旦要跟自己抢宇文桑,那么自己拒绝了宇文桑,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她心中的疑问,名柳代替她问出:“洽丝丽小姐,我们小姐和宇文公子无缘,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哼!”洽丝丽不屑的看了名柳一眼,骄傲的道:“本小姐的幸福会自己争取,不需要任何人让。” 接着,她又看向楚清,眼神诚恳的道:“阿桑喜欢你,说明你有资格和本小姐斗。我要的是公平竞争,你懂吗。” 不待楚清回话,洽丝丽又狠狠的拍了宇文桑的肩头一下:“阿桑,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生意可都不是一次谈成功的,何况是爱情?你要放弃,只有三种理由。第一,你不再爱楚清。第二,你发现你更爱我。第三,那就是你爱的人已经有爱人,并且结婚了。” 一席大胆的话,让楚清这个穿越人士都瞠目结舌,四婢脸上,更是布满了惊恐之色。 这个异域女子,说话和思维怎地如此与中原人不同? 可是,偏偏如此,却让人肃然起敬。这般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坦坦荡荡,轰轰烈烈,绝对是中土的女子所没有的。 在长公主的府中,她见识了桑悠倾的争取和恰当的放手。她在单方面的情感和自己的尊严面前,聪明的选择了后者,让人感受到了她的蕙质兰心。 而此刻,洽丝丽却让楚清感受到了,那种为了追求心中所爱,奋不顾身,全力以赴的感觉。哪怕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可却没有半点后悔。 不得不说,这两个女人,都有着独特的,让人不得不喜欢的特质。 “洽丝丽小姐,我与宇文既然不可能,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楚清看向洽丝丽道。 此刻,有些话,她反而好说出口了。 因为,她明白,只要眼前这个女子,一直守在宇文桑面前,这个男人,这缕阳光,就不会永远的黯淡下去。 楚清的话,让宇文桑无比失落,而洽丝丽也没有半点得意,反而皱眉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阿桑?” 楚清坦然的道:“我对宇文的感情,仅限于朋友之谊。” “可是未来会怎样,谁也不能确定。或许,你现在是不喜欢他,当他是朋友。可是,爱情从来都不只是一见钟情那一种,还有一种叫日久生情。你此刻如此绝决的拒绝了阿桑,万一将来你发现自己是喜欢他的,岂不是让两个人都后悔终生么?”洽丝丽的话,让宇文桑眼眸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他看向楚清,哪怕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犹豫,这都代表着自己还有希望。 可惜,楚清的眸色一直沉寂,没有一丝涟漪。“不会,因为再过半年,我就要嫁人了。” “嫁人!” 宇文桑和洽丝丽同时惊讶的看着她。 果然,有些话,还是要直截了当的说。楚清在心中叹道。之前,见宇文桑情绪失落,她本不想在此刻说出这件事,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无疑会是一件能让宇文桑死心的好借口。 “清清你要嫁给谁?”宇文桑焦急的问。 此刻,洽丝丽反而不好开口了。因为这件事,又回到了宇文桑和楚清两人之间。只是,她也十分好奇,楚清要嫁的人,到底是谁。 或者说,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比宇文桑更优秀,让楚清弃了宇文桑,而选择他。 “你并不认识。”楚清突然觉得,她和赵晟颢这桩契约婚姻,越发没有当初预想的那般简单。 似乎,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宇文桑沉默,他在南楚,认识的人,放在心中的人,只有楚清一个。其他人,他确实不熟悉。 “是那位白衣的天下第一公子么?”不由得,他想到了有一面之缘的那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水千流。 楚清嘴角一抽,这要她如何回答?说不是,也是。说是也不是。 “我们小姐要嫁的是逍遥王。”名柳适时的开口,解了楚清的围。 “逍遥王?”宇文桑眼中疑惑,对这个名字他并不了解。不是那位白衣公子?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清清,你喜欢他么?我知道你们中原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是真心想嫁?”宇文桑眸光灼灼的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神情中,挖出最真实的答案。 这个问题,楚清无法回答。 眸光闪了闪,她看向宇文桑:“宇文,你知道,若我不愿,无人可逼我。” 是啊!若是清清不愿,又有什么人可以逼她? 宇文桑惨淡一笑,脚下有些轻晃。 洽丝丽忙扶住他,眼带忧色的看着。她并未怪楚清,也没有再劝说。人家都要嫁人了,也从未给过宇文桑任何承诺,于情于理,她都无法责怪楚清。 “楚清,阿桑需要休息一下。”洽丝丽并未按照礼节叫楚清为楚小姐,而是直呼名字。 可是,这反而让楚清心中更容易接受。 轻轻颌首,楚清让幼荷带两人进画舫中休息。 宇文桑神情恍惚的任由洽丝丽扶着他进画舫的舱门中,临到门边,却突然站住。 他扭头,却在一半时止住,顿了一下,他才回眸看向楚清,露出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笑容:“清清,还记得我说过,这次回来会给你带新鲜的榴莲么?” 楚清一愣,点了点头。 “我带来了。”宇文桑的笑容多了几分怀念:“今日太匆忙出来,明日我让人送到你家里,可好?” “多谢。”楚清轻轻颌首。 宇文桑一笑,依然如向阳花般:“你我之间,还需要谢字么?” 说完,他便迈步进去,声音缓缓飘来:“给我点时间,让我休息一下。休息好后,宇文桑还是宇文桑,清清也还是清清。” 宇文桑还是宇文桑,清清还是清清…… 这句话,说得人难以知其意,可是楚清还是听懂了。 宇文桑的意思是,无论楚清如何,他依旧会对她好,依旧会逗她开心,依旧会保护她,不允许别人的欺负。 宇文,这份情,你让我如何还?望着舱门,楚清心中无限感叹。 人情债本就最难还,若其中还牵扯到男女情爱,就更加难以偿还了。 “这宇文公子倒也是痴情人。”醒蓉走到楚清身边,轻声道。 她之前并未见过宇文桑,却也从他人口中知道此人的存在。如今一别一年,他还能对自家小姐念念不忘,甚至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可见他的真心了。 可惜,小姐有了王爷,否则宇文公子也是良配。 虽然楚清嘴上未说,心中未承认,可是在她身边服侍之人,都能看得出她对逍遥王的那一丝与众不同。 “世间百事,最难用道理解释得清的,便是情字。”楚清喃喃的道。 说罢,她对醒蓉吩咐:“传令下去,无论是楚家商号,还是九溟商号,若遇上与宇文桑家族合作的项目,都不可压价,亦要给出最大优惠和便利。” 心中对宇文桑的愧疚,恐怕在他为觅得一段属于自己的良缘前,都难以消除。 那个洽丝丽……真的不错。 “是,小姐。”醒蓉俯了俯身,退了下去。 转身望向平静的湖面,楚清一时间,思绪繁杂。似乎,自己与瑶池十分有缘。自己穿越而来,便是落在这里,得到赵晟颢相救,幸免罹难。 之后,又在此羞辱文青竹,拿下那张巨额账单,接着又是赵晟颢的霸道表白,如今又是她婉拒宇文桑的一片真心。 对了!那张巨额账单! 楚清眸子闪了闪,这东西,可是会成为文青竹的催命符的。 “酒酒。”一声吩咐,酒酒上前。 楚清勾唇冷笑:“差不多是时候,提醒一下文大人,他欠下的债务,准备何时换了。” 酒酒眼中一惊,心中明白,小姐这是要逼着文青竹抓紧时间去贪污受贿啊!当然明白是明白,她不会同情,反而心中隐隐期待。 【028】郦氏的决定,本家暗涌 冷月当空,星辰密布。 从瑶池回来之后,楚清就被父亲叫进了书房之中。 “阿离,可与宇文公子说清楚了?”楚正阳绕过书桌,桌上的烛火摇曳,映得他的神情忽明忽暗。 桌上,堆满了账本,楚家商号的生意越做越大,楚正阳也就越发的忙碌。 楚清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轻点颌首:“该说的已经说了,我相信宇文不会为难我。” “我倒不是怕宇文公子是否纠缠你,只是怕风言风语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利,更怕皇家责怪于你。”楚正阳靠着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拍了拍。 楚清微微一笑,并不担忧:“爹爹多虑了,我与宇文本就是朋友,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又何必担心别人中伤?何况,好不容易有人去担了这逍遥王妃的名头,又有何人会去多添事端?” 楚正阳一愣,不见解忧,反而重重的叹了口气,望着女儿烛火下,更添娇媚的绝色之姿,忧心忡忡的道:“我始终觉得逍遥王不是你的良配。” 说完,他垂下眸光,若有所思,将楚清晾在一旁。 楚清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见父亲这般模样,又收了回去,好笑的摇了摇头。 突然,楚正阳抬眼,看向楚清:“阿离,为父想到一个办法,不知可行否。” 楚清眼中闪过疑惑。 楚正阳站起来,绕出桌子,在楚清面前来回踱步,越走越快,那眼中的眸光闪烁。等他心中设想清楚后,他站住脚,一拳砸在自己掌心中,看向疑惑不解的楚清:“阿离,不如我们变卖家产,悄悄的跟着宇文公子的船队,离开中土,到异域生活。这样,南楚皇室找不到我们,你亦不必嫁给那纨绔子。待到了异国他乡,就算你不喜欢宇文公子,也可以选择其他人。” 楚清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也有些感动。她看着父亲,缓缓起身:“爹爹,你对女儿的心思,女儿心中感动不已。可是,就算我们逃离中原,去了异域,就能确保平安么?万一,在那边有着比逍遥王更加纨绔的人,也要强娶女儿,那么咱们又躲到哪?” 楚正阳脸色一白,之前的兴奋全然退去。 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天下纨绔的不止只有一个逍遥王,在中原,留在南楚,多少根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去了海外,真的碰上一个比逍遥王更那啥的人,他们一家老小又能躲到哪去? “可是,就如此将你嫁入这人人绕道而行的逍遥王府,为父心中不甘啊!”楚正阳向前走了两步,身上的影子,将楚清笼罩其中。 楚清微微抬头,看向父亲,眼神真诚:“爹爹,相信我。女儿不会让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便嫁给逍遥王,我亦不会伤心流泪。” 多劝无用,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劝就能解决的事。楚正阳怅然的点了点头,语中失落的道:“如此,待你嫁入王府。你要好好做到一个王妃的责任,对王爷……若能使其悬崖勒马最好,若是不能,你也放宽心,不要深陷其中。” 这是爹爹怕自己爱上纨绔王爷,惹来一身伤的嘱咐么? 楚清心中哭笑不得,可是为了让父亲安心,又不得不点头答应。 “爹爹可将河西楚家来人之事,告知母亲?”楚清转移话题。同时,也是她目前最关心的事。丹穴,可还在楚家的手里。而日前,都城传来情报,三皇子在暗中已经开始在动用关系,将那十年开采权抹去。 一旦成功,那丹穴将终身由河西楚家开采。当然,若河西楚家转卖出去,就另当别论了。 若去得河西楚家,那么她不仅要帮父亲拿回家主之位,也要拿回丹穴。若是不去,那她也会从别的渠道,让河西楚家不得不将丹穴转卖九溟商号。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她看到丹穴里出了朱砂再说。 她相信那老道的话有八九分,可是,不是还有一两分未信么? 说起返回河西楚家这件事,楚正阳脸上的愁容更甚,似乎,这件事比起女儿那不如意的婚事,更让他难以抉择。 看出父亲脸上的纠结,楚清扶着他走向圆桌前,为他斟茶:“爹爹是担心母亲不愿回去?”当年郦氏在河西楚家所遭受的事,一直以来父母都没有向她说得太过详细。但,从一些只言片语中,她也猜出了几分。特别是,看到楚正阳因为这件事,而犹豫不决的样子,更加让她肯定,当年郦氏肯定是被人欺辱得十分厉害的。 果然,楚正阳喝了一口热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后,才缓缓道出当年的经过:“当年,我和你母亲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我本想为你母亲赎身,可是她却坚决拒绝,反而用自己多年来的积攒,为自己赎了身,清清白白的带着最后的家当,与我离开。” 楚正阳说着,眼中浮现出怀念之色,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一幕幕:“我当时感动得很,即便是现在,我再回想,也依旧觉得你母亲待我之心,天地可表。带着这样的爱慕与感动,还有对未来的憧憬,我带着你母亲回了河西。路上,我早已料到,家族不会轻易接受你母亲,可是我却天真的认为,只要我们的情感天地,楚家也会被我们的坚持所感动,从而接受她,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楚清静静的坐着,听着父亲细数当年会议。 “可是……”楚正阳眼中浮现出一丝愤怒,本是轻搭在桌上的手,也攥的死死的:“当我们跪在我父亲面前,请求他接受你母亲时,换来的却是一顿谩骂。不仅是骂我,更多的是骂你母亲,说她是人尽可夫,不知廉耻的荡妇,为了楚家的钱,所以才勾搭我。天地可鉴,你母亲直到与我回家的途中,才知道我的身世,之前她一直当我是一个家境平实的书生。” 唯一的儿子,被寄予厚望的儿子,外出一趟,突然带来一个身份不光彩的女子,还说要娶这女子为妻。老人的愤怒,楚清可以理解。但是,出言侮辱她在乎的人,可是她不能容忍的。 楚清的脸色,随着楚正阳的话,渐冷。可是楚正阳的话还未说完,越说到后面,楚清的脸就更冷一分,就连五官的轮廓也变得冷硬起来。 “为了让我父亲接受,我和你母亲就暂时在家中住了下来。可是,无名无份,你母亲只能客居内院中,为外来女眷准备的屋子。而我则突然见被安排了许多事务,几天难得见她一次。原本,我想着若是我好好做事,取悦了父亲,或许你母亲能留下的机会会更大。可是,在有一次,我抽空回去见你母亲时,却看到家族中的小孩,被人指使,将烂菜叶和粪便泼向你母亲的房门,而你母亲为了不让我为难,选择了默默承受。” 楚正阳紧抿双唇,唇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心疼妻子的委曲求全。 “我当时赶走了那些孩子,推开门,本以为看到的是你母亲委屈哭泣的面容,可是没想到我看到的却是你母亲坚定的笑容。那时我才知道,除了家族小孩如此欺辱之外,就连家族中的那些成年女眷,也一天多次来要求你母亲主动离开我,软硬兼施,可是都被你母亲拒绝。我记得,当时你母亲给她们的答复是,除非我亲口说出不要她,否则谁也不能让她走。” 为了自己的爱情,不畏强权,坚定不移的相信……这样的郦氏,似乎在楚正阳的讲述中变得光彩照人,让楚清神往。 她知道,母亲的心中一直都是高傲的,这种高傲,让她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让她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姻缘,而不像很多人那样,在高压之下退缩,却又自怨自艾,觉得是世人拆散了自己的姻缘。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楚正阳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来,都未磨平他的戾气,可见当年那件事,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楚清默默不语,耐心的听着,她将心中的气愤都收敛,她要知道,她的母亲,还在河西楚家受过怎么样的委屈。 楚正阳的指甲,已经深陷如掌心,双颊上泛着青色,眼里的恨意渐浓起来:“那天,我照例外出办事。可是,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是不安,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一般。于是,我差遣心腹,返回族中看看你母亲是否平安。他去了,可是我心中的不安更甚。终于,在久等不见回音之后,我快马返回家中,直接向你母亲居住的院子而去。刚靠近,我就听到了你母亲在房中的求救声。” “母亲发生了何事?”楚清的心也一下子吊了起来,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但却依旧让她紧张担心。 楚正阳紧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森冷的语气开口:“我冲进屋子,发现你母亲衣衫不整,手中持着剪刀,正要自尽,而在房中还有两名男子,失去知觉倒在地上的一人我并不认识,而另一名,正在威胁你母亲就范的便是我派去的心腹。” 楚清脸色一冷,以她的聪慧,并不难判断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我才知道。当天,他们趁我离家,本想在你母亲的茶中放下药物,让她失去神智,与他们找来的人苟合,然后当场抓奸,好让我死心。却不想,阴差阳错,我派人回去,他去见了你母亲,正觉口渴,你母亲便将那杯茶给了他。那些人算准时间,放那陌生男子进来,却见你母亲并无异样,便和我派去那人缠斗,最后被打倒在地,失去了知觉。而我派去那人却因为喝了茶水,又激烈运动后,药劲上来,看到你母亲,想逼她就范。你母亲誓死不从,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能打算以死表清白。” 楚正阳说完这一段,身上的力气几乎被人抽空。背上冷汗直流:“我真的不敢相信,若是我再晚回去一步,你母亲会怎样,我是否会抱住她的尸体后悔终生。” “卑鄙。”楚清狠狠的吐出两个字,眼中生意凝聚。 她是商人,从来要的就是双赢,要的就是以和为贵,长久利益。可以说,杀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从不会去想。 可是如今,听完父亲的讲述,知道母亲当年所受的苦后,她心中第一次出现什么也不管,要找出当年的罪魁祸首,将其凌迟的想法。甚至,整个河西楚家,都在她心中被判下了死刑。 “当年这事……是楚家家主授意的么?”楚清冷声问道。如果是,那么河西楚家真的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楚正阳苦笑摇头:“当时发生这件事,我心中怒火焚烧,只想着带着你母亲远离是非之地,哪里还想去追究罪魁祸首。那一天,我抱着你母亲,与他发生了最激烈的争吵,堂前三击掌后,我便带着你母亲,身无分文的离开了河西。” 听完,楚清心中一片唏嘘。 不说对河西楚家所作所为的恨,她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当初带着倍受打击的母亲来到安宁,靠着白手起家,创下了这番家业。 今时今日,她觉得,母亲的坚持真的是值得的。难怪,母亲一直说,她要找夫婿,一定要找像父亲这样的人。 或许,在母亲心中,也只有父亲这样的人,才值得依靠。 难怪,父亲对返回河西楚家一事,一直犹豫不决。他并非为自己考虑,而是不希望母亲再回到那个让她绝望和感到恐怖的地方,特别是此刻这种时候。 想到这,楚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只想着利用这次返回河西楚家的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有考虑过那清丽绝伦的夫人心思。 “如此,父亲就回绝楚正和,我们不会楚家吧。”楚清垂眸,淡淡的开口。她心中,此刻对河西楚家全无好感,更别想让她叫楚正和一声三叔。 楚正阳盯着楚清,久久不语,等她抬眸后,才问道:“阿离,你告诉我,你是否要对河西楚家做些什么?” 九溟的事,楚正阳只是心中知道,却从未干预。所以,他并不知道楚清正准备算计河西楚家,可是他却能看出来,楚清似乎对河西楚家格外在意。 楚清眸光幽幽的看向父亲,烛光映照在她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迷离:“若是阿离要让河西楚家消失,爹爹会心疼么?” 楚正阳呼吸一滞,沉默下来。 许久后,才叹息道:“商场如战场,若是河西楚家败在阿离手上,我亦无话可说。” 这一句话,便是代表这件事上,他不参与,也不表态了。 只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父亲争斗一场。 “谢谢爹爹。”楚清真心的道。 对付河西楚家,她心中不惧,唯一能让她心中犹豫的,便是楚正阳的态度。如今,他给出了她答案,也真正让她放心下来,大胆而为。 楚正阳抬手,轻抚楚清的发髻,怜爱微笑:“对爹爹,何需说谢?” 楚清莞尔,在父亲面前,露出女儿家娇羞的模样。 “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你母亲。我明日就去告诉老三,让他回去。河西楚家,我是不会回去了。”楚正阳嘱咐楚清。 可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郦氏的声音:“何事不要告诉我?” 话音落,郦氏的身影便进入了书房,她身后跟着嬷嬷,还有一个丫鬟。丫鬟手中端着两碗甜汤,应是楚正阳和楚清父女二人的。 “夫人!”楚正阳有些意外,却立即起身,快步走到郦氏身边,亲自扶住她:“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这个时候,你该好好休息才是。” “就是,母亲应该在房中好好休息,省得我这弟弟妹妹抗议。”楚清也忙走过来,搀住郦氏的另一边。 “哪有那么娇气?”郦氏娇羞的任由丈夫和女儿把她带到书房中的榻前坐下。 丫鬟将甜汤放在桌上,垂首退下。 郦氏吩咐:“你们二人到门外守候吧,我有话给老爷小姐说。” 二人依言退下,关上书房的门。 楚清则和楚正阳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刚才那句话,郦氏听进去了多少。 两人等着郦氏的追问,却不想她只是指着桌上的两碗甜汤道:“你们父女二人都是一个样,一忙起来,便不知道时辰。去,各自把一碗甜汤喝了。” “遵命,夫人。”楚正阳心中松了口气。 “知道了,母亲。”楚清跟在楚正阳身后,向圆桌走去。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奉命喝汤。没有言语交谈,可是眼神中却在不断交换。 待两人碗里的甜汤都已经见底了,郦氏才道:“今日我外出上香,遇见了三叔。” 哐嘡—— 楚正阳手中的勺子落在碗中,发出了一声醒人耳目的脆响。 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笔。 楚正阳闭上眼,心中叹息。他不用问也知道,楚正和定是将父亲让他回家的事,告诉了郦氏。并让郦氏来劝自己答应。 “夫人,老三说些什么,你不用理会。回河西这件事,我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原来是回河西。”郦氏垂下眸光,喃喃的道。 楚清看向母亲,眼中骇然。 楚正阳也一怔,看向妻子:“夫人并不知情?” 郦氏抬起美眸,一脸错愕丈夫与女儿映入她的眼底。笑了笑,她道:“我遇见了三叔,他却并未看到我。” 楚清嘴角一抽,没想到居然被母亲算计了一把。 看来,当年郦氏才色双全,并不是虚言。能够如此淡定的吐出一言半语,就套出想要知道的话,可不是一般妇孺能做到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父亲楚正阳过于在乎妻子的感受,才如此不经一诈,就说出了事实。 “老爷心中有何打算?”郦氏问道。 她语气平静,好似不经意般。听不出其中是否还有着对河西楚家的怨恨,还有反感。 既然已经被知晓,楚正阳也不再隐藏。便直言道:“我明日会去找老三,告诉他,我不打算回去。”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让郦氏心中感动。但她却依旧体贴的道:“那人……终是你父亲。你也是他的独子。”说着,又看向楚清:“阿离长了这么大,也不曾见过她的爷爷。” 父亲、爷爷……却不见郦氏称呼河西楚家家主为公公。可见,在她心中那份傲气,并未让她妥协。 她外表温婉柔弱,却不见得内心中就只知道一味承受。 是对是错,她心中有数,却也爱憎分明,不会因自己一人的感受而阻碍其他。 “夫人的意思是……”楚正阳看向郦氏。他心中猜测到郦氏的答案,可是却不敢说出来。 郦氏微微叹气,烛火让她脸部的线条,变得更加的柔美:“已经十八年了,老爷也该回去看看。至少不负为人子的身份,看完老人,咱们一家再回来便是。” 若是回河西楚家,郦氏和楚清是不可能不去的。不管河西楚家是否承认,她们两人都是楚正阳的妻子和女儿。若是不会去,只会让楚正阳在河西楚家更加遭人口舌。 “夫人不必为我勉强的,当年我与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就算不去,也无人可说我什么。”楚正阳不愿妻子委屈,忙道。 郦氏缓缓摇头:“当年,不过是气愤之极的意气用事,这十多年,你不能承欢膝下,尽儿子孝道,已经让我很不安。如今,既然那边亲自来请,我们又怎可拒绝?” 楚清看着母亲,缓缓站起,向她走来,来到她身边,蹲下,双手轻握住母亲的双手,将柔软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母亲,相信我。这次会河西,我决计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郦氏抽出手,帮楚清理着额前落下的发丝,温柔的笑道:“我的女儿说的话,我自然相信。有你与你父亲在我身边,也无人可以伤害我。” 楚清嫣然一笑,回眸看向自己的父亲。郦氏也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家中两个女子已经做下了决定,此刻,就看他这个一家之主的最终决定了。 望着女儿与妻子,楚正阳的心顿时被一股暖流包围着。护卫妻女的豪情,从心底滋生,他笑道:“好,那咱们一家三口就走一趟。” “爹爹,你说错了。应该是一家四口。”楚清戏虐的指出父亲的语病,眸光落在了郦氏的腹部。 “对!是一家四口。”楚正阳的眸光随即也落在郦氏的腹部上,眸光闪动的道。 河西楚家 河西,位于南楚的西方,地广人稀,矿产资源丰富。 在这里,楚家是最大的氏族,盘踞百年,无论是当地的官绅,还是百姓,都不敢轻易的招惹楚家这个庞然大物。 楚家的祖宅占地广阔,院院相套,以大房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除了一个威风堂皇的大门之外,其他各房的院子,面对街面的一面,都开有小门,方便私下进出。 三更已经敲过,本来是就寝休息的时候,一道裹在斗篷里的人影,却一闪而过,来到楚家五房的院门前,轻轻的叩了几下。 很快,便有人从里面打开小门,放来人进入。开门之人又向外左右探了探,确定无人注意后,才关上房门,提着灯笼,带着来人向院里走去。 来人被领进了一间偏僻的房间,房里早已坐了一个人,正在喝着热茶。 “五哥。”来人拉下斗篷,露出一张白净的脸。眼角微微有些细纹,虽无胡须,却也不算年轻了。估计也在三十多岁左右。 领人而来的下人,轻声关上房门,房里只剩下两人。 楚正风指了指另一边的茶杯,笑道:“六弟先坐,喝杯茶歇歇气。” 楚家中年一代的老六,楚正淳咧唇一笑,解开自己的斗篷,扔在一旁,坐在楚正风身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入喉,他眼眸一亮,欣喜的道:“五哥,这可是你这次从建宁都城带回来的极品金雀舌?” 楚正风微笑颌首,夸赞道:“还是六弟有品位,有眼光。” 楚正淳笑了笑,虽未答话,可是眉宇间的傲然之色,却是表现出对楚正风这句话的当仁不让。 “对了,五哥,此行可还顺利?你今日刚到家中,小弟就奉命来访,可是出了什么事?”楚正淳放下茶杯,紧张的问道。 楚正风扬手安抚的道:“六弟莫慌,建宁都城一事十分顺利。丹穴已经拿到,在三皇子的协助下,那十年开采权已经作废。待丹穴出产之后,我们楚家拿四,三皇子拿六。” “四六分?”楚正淳皱了皱眉,脸上有些肉疼:“是否太多了?” “诶~,大丈夫欲成大事当不拘小节。”楚正风摆手道。“若是三皇子大事得成,我们楚家就是从龙功臣,到时候的荣誉还有声望,可不是区区几分薄利所能衡量的。” “五哥,六成可不是薄利了。”楚正淳脸上依然带着苦色。 他算是明白了,五哥和三皇子私下合作,代表着河西楚家。此刻,协议已成,他星夜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向家主汇报时,多一分支持。 虽然他从小就听五哥的话,可是,这毕竟牵涉一大笔钱,若是三皇子夺位失败,那么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六弟是不打算帮我?”楚正风脸色一沉。只要他和三皇子合作成功,有了三皇子这个靠山,下一任的河西楚家之主就是他。 “不是不帮,只是这其中牵涉太大,家主若是恼怒起来,我说话也没用啊!”楚正淳双手一摊,无奈的道。 楚正风冷笑:“有个消息,我忘了告诉六弟你了。” “什么?”楚正淳下意识的问道。 楚正风阴测测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这次出去,家主可是暗中吩咐老三去找了老二,让他把老二带回来。而老三在建宁都城也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去找老二。” 楚正淳心中一凛,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楚正风观察着他的脸色,冷笑:“据说,老二在外面混得还不错,十几年来过得体体面面。若是等他回来,先不说家主之位到底是不是他的,单说等他追究下来,当年那件事,是你出的馊主意,是你买通人下的药,不知道他会如何做。” “五哥是在威胁我?”楚正淳眼角一跳,盯着楚正风。 楚正风弹了弹长袍上的灰尘,笑道:“我只是在提醒你。” 楚正淳双眼一眯,抿唇不语。眼缝中,却思绪晦暗,难以看清。 “你我从小关系最好,老三又是一个只会听命办事的应声虫,老七是他胞弟,再如何也不会与他为难,老四又是一个不喜欢争斗的人。老二若是不回来,倒也无妨,但若是老二回来,他可是正房嫡出,一旦父子两人冰释前嫌,下一任的家主必然是他。当初大家怎么对他的,恐怕他也会一一换回来。算来算去,也只有我有着三皇子的支持,若是能够得到家主之位,才能保住你。而这三皇子的支持就要看这次的表现了。”楚正风蛊惑着楚正淳,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几下。 个人安危和家族利益的权衡,让楚正淳鬓角都滴下了冷水。 许久,他一咬牙,抬起眼看向楚正风:“五哥,我答应你。” 得到许诺,楚正风畅快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楚正淳放在桌上的手臂:“这才是我的好六弟嘛。” 029返乡前奏,约定北行 楚正阳并未让楚正和等到三日后,既然郦氏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亦不会故意拖延。第二日,他就差人去请楚正和过府,一来是为这个三弟接风,二来也是告知他自己的决定。 接到楚正阳消息时,楚正和正在无聊的逛街。 来人将自家老爷交代的话,说了一遍之后,便躬身等候。 楚正和一愣,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日,他亲自登门拜访,自己这个二哥,都还在犹犹豫豫。怎么只一夜功夫,便下定了决心,愿意回去啦呢? “给这位兄弟些买酒钱。”心中虽然诧异,但楚正和表面上,还是十分淡定的。 身后的小厮奉命,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向楚家的仆人递过去。 仆人将碎银推开,目不斜视的恭敬答道:“多谢三老爷了,这本是小的分内之事,不能要您的赏银。不知三老爷是与小的一同回去,还是……” 楚正和眼中有着淡淡的赞赏,一个家族的优劣,从仆人的风起上,就能看出很多。 很显然,二哥家的仆人,是很不错的。 楚正和踌躇了一下,对仆人道:“你且先回去,我一个时辰后,去拜访二哥。”他心中寻思着,怎样也要为未见过面的侄女准备些礼物,人家毕竟是未来的王妃。 而且,那个二嫂……不管家族如何,如今她已经与二哥成亲十几年,无论如何都是名符其实的二嫂了,又怎能不敬? 仆人得令后,拱手作揖,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之后,楚正和才带着两个小厮,向安宁城中最大的首饰铺中走去。 仆人返回楚宅,将楚正和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禀楚正阳。 楚正阳也未说什么,只是吩咐下人去看看那些饭菜准备好了没有。 按说,男子会客,不管接待的是什么人,家中女眷都是不能出席的。但是,在楚家,似乎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早就被不知不觉打破。所以,今日是楚家三口,一起招待楚正和,当然也算是一家人吃顿饭罢了。 楚正和倒也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一个时辰刚到,他便出现在楚宅门口,只不过,一行三人的手中都是空空如也。 仆人将三人迎进屋中,两个小厮自然被带下去偏房喝茶等候,唯有楚正和一人进入正厅中与楚正阳见面。 门外长衫男子快步进来,楚正阳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相迎。“三弟来了。” “二哥恕罪恕罪,小弟来迟了。”楚正和笑容满面的,向楚正阳拱手行礼。 “这有什么好怪罪的?一家人吃顿饭罢了。三弟快坐。”楚正阳将楚正和迎到椅子旁坐下。 负责伺候的丫鬟,立马端着热茶和茶点放下之后,又躬身退出,将正厅留给两人。 楚正和脸上满是愧色,双手摊了摊:“本想着给嫂子和侄女准备些礼物,却不想,这安宁城中最有名气的几家铺子,都是二哥商号中的。去其他商号看了看,又觉得那些东西都变得不堪入目,所以这才空手而来,真是惭愧惭愧。” 这番话,楚正和倒是说的真心话,而这一次的经历,也让他清楚的明白了如今楚正阳在安宁的商界地位。 “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你嫂子和侄女,吃喝用度都不愁,也不缺什么。”楚正阳说着这番话时,腰杆不由得笔挺起来。 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当年,他脱离家族,身无分文的离开。他的父亲,可是站在后面恼羞成怒的说他,离开了河西楚家,将一事无成,只能到街头乞讨。 如今,创下这番家业,不说有多富有,但最起码没有向老爷子所说那般凄惨,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楚正阳打算回去,也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楚正和微微一笑,垂眸低吟片刻后,问道:“二哥可是考虑好了?”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总要说出来,才能确定。 楚正阳微微颌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十多年了,也是该回去一趟了。” “如此,家主大伯定会欢喜。”楚正和欣喜的道。无论如何,这件被家主特别嘱托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楚正阳无谓的摆摆手笑道:“那些都不说了,这次回去,我是尽尽孝道,若是有人觉得我们一家人碍眼,回来便是。” “二哥说的是哪里话?”楚正和正色的道:“二哥是大伯亲自召回去的,有何人敢乱嚼舌根?二哥且放宽心便是。” 楚正阳微微笑着,也不答话。只是那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楚正和有些无颜以对。 河西楚家,高门大户,是盘踞了河西百年的氏族。这样的家族,自然有着一种莫名的眼高于顶。 当年,楚正阳的事,在河西闹得风言风语,导致楚家名誉受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在外面。 如今回去,又怎会风平浪静,欢欢喜喜? 这一点,楚正阳明白,楚正和也明白。只是,就算心里明白,也不会在嘴上这么说。 楚正和心中无奈苦笑,什么时候起,自家兄弟说话,也要遮遮掩掩,虚虚实实了。 “对了,正和来到安宁多日,还未拜见过嫂嫂,也未见过侄女,不知二哥……”楚正和将话题转移到另一方上。 他心中,对那即将成为逍遥王妃的侄女很是好奇。 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让纨绔的逍遥王,娶她。 这几日,他在安宁城,大致也听到了些关于楚清的传闻,心中对这个不俗的女子越发好奇起来。 “三弟莫急,一会用膳时,再见不迟。”楚正阳笑道。 如此,楚正和也不好多问,只能默默饮茶。 十几年未见,按说兄弟两人应该有许多话可以说。比如,楚正阳问问家中老父的情况,楚正和问问楚正阳安宁发迹的经过。 但是,似乎默契一般,两人都没有相互询问。简单的寒暄下来后,就各自饮茶,似乎在等待着家宴的开始。 一杯茶见底,丫鬟适时的进来添茶,这才打破了沉默。 “二哥打算何日启程?”这个问题,算是楚正和目前最关心的了。 楚正阳放下茶杯,心中计算了一般,才答道:“这几日,我还需要处理一些商号上的事。一切顺利的话,五日后可以启程。” 得到准确的日期,楚正和心中一松:“那好,我就多待五日。”说完,又好似自嘲般笑道:“说真的,这次我离家日久,还是真有些想家了。” 他可是着急着回去,参与那丹穴开采的事宜。 却不知,当楚正和回到河西楚家时,知道开采已经进行,利润却以四六之分,大部分利润都进入了三皇子的帐下时,几乎气得一病不起。 闲聊间,有仆人进来禀报,饭菜已经准备妥当,夫人请老爷和三爷过去用膳。 楚正阳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长衫:“三弟,请移步花厅。” 楚正和忙站起来,笑道:“二哥对我真是越发的客气了。” 楚正阳大笑几声:“该有的礼数总该用嘛。” 说完,两人并肩一起向厅外走去,在楚正阳的带领下,来到位于花园旁的花厅。 此处,还真是名符其实的花厅。它坐落在花园之中,由回廊连接,面对花园的那一面墙,全是镂空的木雕隔断,隔断上还挂着纱幔,将厅中一切遮掩得隐隐约约,却有能让厅中之人,欣赏到花园美景。 此刻,花厅里的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四周都站着秀丽的丫鬟服侍,厅中花瓶中新鲜的花儿,让厅中多了几丝雅致。 郦氏在楚清的陪伴下,站在花厅外,等候楚正阳兄弟二人。 扶着母亲的手,楚清还是能感觉到指间的微微颤抖。毕竟,有些事即便过了十几年,依然会在人的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何况当年郦氏,在河西楚家人的面前,受到多种侮辱,离开之后,可以不想,可如今见到那个地方来的人,又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轻轻的握住母亲的手,郦氏回眸看向女儿,却一眼望进那清幽的眸底,是那么沉静,却又那么的坚定。 “别怕,一切有我。”简单的几个字,融化掉郦氏眼中的担忧。 她满足的笑了笑,抬手在楚清手上轻拍了几下,似乎在说:母亲不会怕,母亲还要保护我的阿离,不受到一点伤害。 浓浓的温情,从郦氏身上蔓延,包裹、缠绕着楚清的四肢百骸,顿时让她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温泉之中,浑身舒畅。 回廊的另一头,楚正阳已经带着楚正和出现,两人身高一般,长相也有三分相似,只是楚正阳比起楚正和更儒雅风度一些。 今日,两人都穿着青衫,不过颜色上却有着区别。楚正阳是如墨竹般的色泽,而楚正和则是暗沉些的藏青色。 楚正和跟着楚正阳一路而行,抬眸见,便见到两个绝色女子,站在花厅前。其中一人,他自然是有着印象的,便是他那不被家族承认的二嫂。而另一人,年纪轻轻,十七八的样子,却出落得如天仙一般,甚至更比郦氏出挑几分。 看来,那就是他从未见过面的侄女了。 难怪,难怪,如此出众的容貌,又有着朝廷封赏,难怪会被逍遥王看中,纳为妃。 “阿离,快见过你三叔。”来到跟前,楚正阳便对楚清道。 楚清嫣然一笑,俯了俯身,脆脆的叫了声:“三叔。” 楚正和也忙应着,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楚清:“三叔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知道侄女就要嫁入王府,所以准备了些金银,为侄女添些嫁妆。” “这可怎么使得?”郦氏推却。 “二嫂如此,可就见外了。”楚正和佯怒的道。 郦氏看向自己的丈夫,后者笑道:“既然是长辈所赠,阿离就收下吧。” 得父命,楚清也不矫情、忸怩。大方的接过楚正和手中的锦囊,不卑不亢的谢了一声。 接着,四人进入花厅,围桌而坐。 楚正和便看到楚清将锦囊递给一个丫鬟收好,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窃喜,亦没有好奇那锦囊之中到底有多少银票。 这倒是让楚正和再次对楚清好奇起来,他家中也有女儿,而且在河西楚家那样的氏族里,女儿家不会少。 平日里,这些小姐的吃穿用度,都由家中执掌中馈的老太太负责,一月里也就只有几十两银子。每次,长辈们若有打赏,这些小姐们,都迫不及待的打开,那种对金钱的期待,丝毫不加掩饰。 而楚清却没有,似乎无论那锦囊里装着多少钱财,对她来说都丝毫没有吸引力。 楚正和转眸间,看向自己的哥嫂,心中暗道:莫不是这二哥宠着这个侄女,从未在金银上约束过她,所以她不在意这些钱? 不难怪他如此想,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女子能像楚清这样,拥有着自己的事业,有着自己的商号,管理着上千号人。 九溟商号的大东家,金银楼的楼主,又怎会在意这点小钱? 从九溟商号成立之后,楚清实际上就没有再拿过家里的一分钱。每一次,郦氏要给她钱花,都被她婉拒。弄得郦氏只好玩笑的道,这些钱都给楚清存着,留着当嫁妆。 “三弟,吃菜。”楚正阳筷子上夹着菜肴,放在楚正和的碗中。 楚正和赶紧接过,也将心中思绪收回。 一顿饭,虽说不上宾主尽快,却也还算不错。至少,楚正和在郦氏面前,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 而郦氏也在一顿饭后,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忐忑。 无论回到河西楚家会如何,至少今日的反应,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 饭后,楚正阳邀楚正和到书房喝茶,楚清送母亲回房休息之后,本打算看看九溟商号的账本,却有人来报,说是宇文桑还有洽丝丽登门来访。 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楚清有些诧异。 这两人一起来找她,到底有什么事?她以为,在昨天那般说明之后,宇文桑至少三天内是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 她还想着,待三日过后,她再找个机会,向宇文桑告辞,好与父母一起前往河西。 却没想到,她还未动,宇文桑就过来了。 “把人带到梨园吧。”楚清低吟了片刻,吩咐。 若是只有宇文桑一人,她自然不会将人带进自己的院子里。如今,有洽丝丽的陪同,倒是可以了。 何况,家中本来就有外人在,母亲又身怀有孕,不能受惊扰。所以,将人带来梨园是最妥当的。 在楚清心中,可还未认可河西楚家的任何人,是自己的亲人。 就连楚正和送的那个锦囊,楚清都抛到了脑后,直到晚上幼荷告诉她,里面装了五千两银子的银票时,她才想起这个事来。 楚清才将桌面上的账本收拾妥当,外面就传来了宇文桑的声音。 只是,听他这声音中,隐藏着怒气,还有着急。 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楚清走向门外,见到的便是一身异域服侍的宇文桑和洽丝丽。 “清清,你不能嫁给那个逍遥王。”宇文桑一见到楚清,便急忙开口。 就连洽丝丽的脸上,也满是赞同之色。 楚清眸光闪了闪,聪慧如她,看到这一幕,哪还猜不出其中因果? 定是宇文桑昨天返回去之后,便差人去打听关于逍遥王的一切传闻。最后得知的真相却是,楚清要嫁的人是一个纨绔子弟,甚至还被人封为天下第一纨绔,建宁都城第一恶。 楚清若是嫁给一个人中龙凤,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可是,嫁给一个纨绔?这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所以,宇文桑在得知一切之后,便怒不可拾的跑到了楚家,想要阻止这门亲事。 “楚清,是不是有人逼你嫁给那个纨绔王爷?”所以说,女人的心思始终要比男人更灵敏些。 洽丝丽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楚清是被人逼迫,不得不出嫁的。 楚清好笑的看着义愤填膺的两人,同时心中也有些温暖。这两人,一个是她认可的朋友,一个是才见过一面,从某些方面来看,还算是情敌的人,居然在得知她要嫁的对象之后,跑来劝她。 她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没有人逼我。”难得的,她愿意解释,而且语气十分的真诚。 “清清你不要怕,如果真的有人逼你,你要说出来。大不了,我带你到海外,你们朝廷就找不到你了。”宇文桑急切的道。 似乎认准了,楚清就是被逼迫的。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我们离开时,可以悄悄的带着楚家离开,没有人会知道。”还不等楚清开口,洽丝丽便眼前一亮,击掌叫好。 楚清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什么时候要逃走了。 “真的没有人逼我。” “不可能!” 宇文桑和洽丝丽居然异口同声的对着楚清大吼了一句。 楚清愕然,无辜的眨了眨眼,心中无语,这年头怎么说真话都没人相信? “清清,我不是对你生气。”宇文桑语气忙缓和下来,对脸上满是疼惜的看向她:“我只是在为你担心着急,你知道么?如果你真的嫁给一个纨绔子弟,那么你的一生就完了。” 洽丝丽也凑过来,看向楚清,颇有些怒其不争的道:“昨日我见你,还觉得你是一个敢爱敢恨,行事果断的女子,没想到,你却是屈服在强权之下的可怜女人。” “……”楚清仰头,看向天际,实在是无语凝噎。 身边,宇文桑和洽丝丽见她不语之后,已经在开始打算她们全家的逃跑路线,听得四婢瞠目结舌,一动不动的望着自说自话的两人。 等到他们商定到一个段落之后,楚清扶额:“我最后再说一次,我没有被逼,我是自愿嫁给逍遥王的。” 议论之声,戛然而止。 宇文桑和洽丝丽都一脸不信的看向她。 楚清苦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任由两人打量。 宇文桑心疼的道:“清清,我原以为,你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作为朋友,我只能祝福你。可是现在,如果你执意要嫁给一个纨绔王爷,那么我一定不会对你放手的。” 楚清心中叹息。 洽丝丽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清,试探的问道:“楚清,你不是因为那个王妃的位子,所以才答应嫁的吧?我看你不像那样的人啊!” “自然不是。”楚清对两人无奈笑道:“总之,我嫁给他,有我自己的理由。我也有着自己的计划,你们不用担心我。他伤害不了我。” “就是就是,王爷疼爱我们家小姐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伤害她?”酒酒出声附和。 楚清一个眼神飘过,她赶紧噤声,低头退到一边。 “来者是客,请坐吧。”见两人终于平静了下来,楚清邀着他们,向院中的桌椅旁坐下。 幼荷和醒蓉机灵的奉上茶点,名柳也端来热茶。布置妥当之后,四婢才退下,在旁伺候。 “哎呀!”宇文桑一拍脑门,吓了两女一跳。 见两女看过来,他才讪笑道:“刚才出门太急,我忘记带榴莲过来了。” 楚清莞尔:“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 “不行,人不能言而无信。”宇文桑站起来,对楚清道:“我这就回去给你拿过来。” “不急,先坐下。今日你们来找我,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们。”楚清带着浅笑,给两人斟了杯茶。 宇文桑和洽丝丽对视一眼,同声问道:“什么事?” 楚清端起茶杯,不急不躁的吹散茶水面上的热气,轻抿了一口,才道:“过几日,我们一家要回老家一趟,归期未定,恐怕来不及送你们出航。” “你老家?”宇文桑诧异的道。 楚清点了点头。 “不急啊!这一次我们会呆很久,你一定会来得及送行的。”洽丝丽无所谓的道。 嗯?楚清转眸看向她,眼中有些不解。 “对了,这件事我还未来得及向清清你说。”宇文桑为楚清解释:“这一次,洽丝丽与我同行,就是为了为家族开辟新的上线。南楚,已经被我们奥斯卡特家族先一步联系上了,为了避免物质上的雷同,为双方带来损失,所以他们家族打算考虑北韩。” 楚清眉梢一挑,手指缓缓滑过杯沿,静静的听着。 “是啊,所以等奥斯卡特家族和你们交易完成之后,我们会往北韩走一趟,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合作对象,所以这一次逗留的时间会较长。”洽丝丽跟着道。 “北韩地处内陆,没有码头可以让大型船舶靠岸。如果洽丝丽家族的船只在南楚靠岸,要送到北韩,也十分困难。”楚清垂眸,淡淡的道。 “所以我们才要亲自走一趟,看看这一路上到底有多难,可能会有多少折损,这样才好和别人谈条件。”洽丝丽一挺胸脯,扬眉道。 楚清微微一笑,眸子闪了闪,有意无意的道:“不如,我给你们介绍一个商号如何?” “哦?清清有合适的人选?”宇文桑好奇的道。 洽丝丽也眨着一双大眼,看向她。 楚清嘴角噙笑,双指拿起杯盖,放在茶杯上:“不知二位是否听过九溟商号?” “九溟商号?” 宇文桑和洽丝丽相视一眼,同时摇头。 可见,他们虽然来了南楚多日,却还未真正开始打听。或许,因为洽丝丽把目标放在北韩,所以并未关注南楚的商号。 对此,楚清倒也没有觉得什么,便向二人介绍:“九溟商号,是楚地这一年来,突然崛起的神秘商号。外人谁也不知道,它背后站着什么。只是有个传闻,说九溟商号的总部叫金银楼,所以,也有人称九溟商号的东家为金银楼主。听说,九溟商号正在开辟从楚地到北韩的商线,如果你们与他们合作,那么洽丝丽家族的物质只用到达南楚交给九溟商号,剩下的,自然有九溟商号送入北韩之地销售,岂不是减少了你们彼此的损失,增大了利益?” 洽丝丽抿唇,垂眸,似在思考楚清之话。 宇文桑则想了想后,对楚清道:“清清觉得那九溟商号信得过?” “绝对信得过。”楚清微微颌首。开玩笑,她的商号,自己怎么会信不过。 “可是你说它背景神秘……”洽丝丽抬起头,皱了皱眉。 楚清挑眉,有些欣赏洽丝丽。平时,她像一个直率的少女,敢爱敢恨,没有诸多顾忌。可是,一谈到商业上的事,她便变得心细如发,观察入微。 “若是你们不放心,我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们双方都放下心来。”楚清微笑。 “什么方法?”洽丝丽好奇的问道。 楚清低吟了一下,答道:“据说,再过月余,九溟商号会派一支先遣队,前往北韩。你们可以和他们一同前往,一来可以考察九溟商号的实力,二来也可以估算一下,到底是哪一种合作方式最划算。” 她并未骗他们。事实上,开辟北韩商线,在半年前就已经纳入了楚清的计划中,准备了许久之后,确实决定在一个半月后,开始进行。 她要自己的商业帝国,从南楚蔓延到北韩。 而洽丝丽家族的想法,又给了她一个发财的契机。若是,她能够拿到洽丝丽家族的销售权,那么在北韩的商业,会比之前谋划中的更容易打开。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洽丝丽眼前一亮。 这样一来,她的原计划不用更改,又有新的合作商可以接触,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洽丝丽和赞同楚清的话,倒是宇文桑看着楚清半晌,才问道:“清清怎么那么了解这个九溟商号的事?” 楚清神秘了一笑,含糊的道:“天机不可泄露。” 宇文桑无奈,心中有些感慨。一年未见,再次见到这个让他心动的女子时,他明显的感觉到,她似乎活得更轻松了些。就是那一直挂着的浅浅笑容,也多了些真诚,少了几分伪装。 这样的变化自然是好的,让他放心的。可是,此刻他心中却有些酸楚。他在意,到底是谁让楚清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他在意,自己缺失的这一年中,似乎错过了许多。 “那我们需要先跟九溟商号的负责人,接个头么?”洽丝丽此刻沉浸在家族事业之中,并未注意到宇文桑神色上的细微变化。只是向楚清询问。 现在不就在接头么? 楚清心中好笑,面上却正经的道:“过些日子,九溟商号那边应该会派代表过来,和你们谈一下细节。确定好出发日期后,再一起出发。” “你有办法通知到九溟商号?”洽丝丽狐疑的看向她。 四婢在旁听得好笑。还需什么办法,九溟商号的当家人不就坐在眼前么?只是,现在主子不愿说出身份,她们这些属下自然也不能拆了主子的台。 只能一个个使劲憋着笑,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 楚清轻轻颌首。 洽丝丽若有所思的看着楚清,抬起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道:“现在我也有些好奇了,如果这个九溟商号真的如你说的那么神秘,那么你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能够从中牵线,还能保证他们对这次合作有兴趣。” 楚清眸光一闪,心中赞道:果然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我自然有我的门道,总之不会害你们便是了。”楚清笑容不变,神情中没有一丝心虚的变化。 “好!我信你。”洽丝丽盯了楚清看了几息,突然一击掌。 楚清嫣然一笑,亲自为洽丝丽奉了杯茶:“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030家大业大,是非多 五日后 楚正阳一家收拾妥当,与久等了的楚正和一起上路,离开安宁,向河西而去。 宇文桑和洽丝丽亲自送行,只是两人那脸上挂着的神秘微笑,却让楚清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次,算得上是楚家第一次大出行。 除了奴仆跟班之外,还拉了几大车的物质。有一部分,是自己留用的,而另一部分,则是带回本家后,作为打赏之用。 郦氏身怀有孕,不易长途劳顿,楚清便调来了自己在九溟商号备用的马车,摘下刻有印记的牌子,又重新布置一番,将车厢里布置的柔软舒适,为的就是让郦氏在途中,能尽可少的感受到颠簸,能安心养胎。 还在,这不是郦氏初次怀孕,所以一些孕前的反应,到不怎么明显。以至于,连楚正和都不知道,自己的二嫂,如今是双身子。 只是以为,女眷娇柔,二哥为了让妻女舒适一些,才特意准备了一些明堂。 车队,顺着官道,一路向西行径。 浩浩荡荡,哪里还有着十几年前楚正阳离开时的狼狈。 楚正和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跟着车队前行,不适仰头叹气。 “三爷,你这是怎么了?”这番异常,引来了小厮的好奇。 楚正和笑容有些苦涩,感慨的道:“今日看到二哥出行,我才发现。离开家族之后,他成长得更快,不像我留在家族中,始终没有什么作为。” “三爷在家族中,事事亲力亲为,怎么会是无作为呢?”小厮无法感受到楚正和心境上的变化,只是恭维的道。 楚正和摇头,笑容里满是失落。 小厮无法体会他的心情,事实上,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身在大家族中,虽然有着更好的基础和条件,可是同时也被家族所束缚,凡做一个决定,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优先,任何事都束手束脚,就连自己的婚姻也无法表达意见。 而他这个被视为家族耻辱的二哥,却大胆的挑衅了这个铁律。他破釜沉舟的争取了自己想要的婚姻,离开家族的束缚,抛开家族能给予他的一切,反而活得越发经常起来。 没有相见时,还不以为然,如今相聚后,几日下来,楚正和是十分羡慕,楚正阳这种,凡事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生活。 可惜,青春已逝,就是再追忆,也回不来。 车外,马蹄和车轮上,交替而发。郦氏躺在车厢里,丝毫不觉得路途颠簸。楚清跪坐在她身边,亲自调着酸梅汁,为母亲解馋。 几个婢女,除了懂医术的酒酒之外,都与郦氏的丫鬟、嬷嬷们呆在另一辆车中。而酒酒,此刻也不在车厢中,而是坐在驾车的位子上,无聊的看着断刀赶车。 断刀这个助力,可是楚清为了以策安全,特意从金银楼调出来的。同行的还有几个擅于潜行和暗杀的弟子,而这次跟随楚家去河西的护院中,一半以上都是浮屠卫的人。 楚清这样安排,除了是保证家人安全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避免到了河西,自己无人可用。别忘了,去河西楚家,她的目的可是那炙手可热的丹穴。 “母亲可是担心到了河西,见到旧人旧物心中难受?”楚清将酸梅汁端到母亲面前,见到郦氏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 郦氏想要接过碗,却被楚清避开。同时,盛满酸梅汁的汤勺递到她嘴边。宠溺却无奈的笑了笑,郦氏张嘴,将女儿亲自调的酸梅汁喝下。 “别人我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你祖奶奶。”郦氏说完,轻捻袖口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祖奶奶?”楚清垂眸,掩住眸底的幽光。手里平静的又舀了一勺酸梅汁,递到母亲嘴边。 郦氏点点头:“你祖奶奶可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听你父亲说,当年,你祖爷爷在矿上时,不慎失足,跌落矿洞而亡。你祖奶奶闻讯后,亲自带人上山,下洞搜寻,三天三夜,硬是将你祖爷爷的尸骨给带了上来。” 郦氏轻轻的说着,就好像在给楚清说着故事一般,语气中却难掩她对这位长辈,这个老人的敬佩。 “之后,二房三房的族人们,欺负你祖奶奶以寡妇之身,带着几个小的,想要从她手中抢到楚家矿脉的主权,争夺家主之位。你祖奶奶按兵不动,任由他们相互争斗,待二房三房的人都斗得奄奄一息之后,你祖奶奶才突然力揽狂澜,解决了后患。保住了,大房的地位。而楚家那一代的二房和三房,都被她赶了出去,如今在楚家大宅中,其实住的就只有正房一脉,到了你爷爷这一辈,才又有了新的分房。” “果然厉害。”楚清眸中燃起火簇,对这位祖奶奶倒是也有了些欣赏之意。她从未想象过,本土的女子,还能有如此犀利、狠辣的一面。 “这位祖奶奶,今年恐怕已经数岁很大了吧。”楚清好奇的问。 郦氏低头算了一下,点头道:“也有八十余了。” 楚清眉梢一挑,八十多岁,在这个时代,当真算得上长命之人了。 “只是这两日听你爹爹说起,几年前你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和五爷爷都相继去世,让你祖奶奶打击不小,听你三叔的话中之意,这些年她都居于佛堂,没有什么大事不会出来。” 啧啧,前后死了四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果然够惨的。 楚清在心中想着,又听郦氏继续说。 “你祖奶奶肃清家族内乱之后,便专心培养你几位爷爷,特别是你亲爷爷。在他成年之后,便将家族交到他手中。自己则深居浅出,不怎么过问家中之事。直到后来,你奶奶过世,你爷爷又无意再娶,为了不让家族动荡,她才出来主持中馈,稳定人心。最近这几年,看你三叔的意思,老人体力渐渐不支,平日里也多靠你三婶协助打理中馈之事。” “看来爹的痴情,倒也不是无迹可寻。”楚清戏虐的笑道。 郦氏白了她一眼,嘱咐:“一个姑娘家的,怎能如此说话?平日在家中,无人管你,也就任由你去了。如今要去本家,你可得注意这点,免得被他人抓住话柄,趁机奚落你爹爹。” “这些,我心中自然是清楚的。”楚清浅笑着,将碗里最后一口酸梅汁舀出,送到母亲嘴边。 “母亲,当年你可见过那祖奶奶?”楚清好奇的问,如此传奇人物,她想不通,为何会受世俗眼光约束,硬是要拆散父母这对有情人。 “见过一次,便是在你父亲与你爷爷堂前三击掌,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郦氏眼中泛起回忆。 楚清神色微动。 当年母亲来到楚家,接着闹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位老人都不出来,直到最后不可收拾了,才出来么?那么,她与母亲受辱的事,到底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按说,当年以这位祖奶奶在家中的地位来看,若是没有她首肯,下面的那些人也不至于如此乱来。就算她没有说什么,但那默认的态度也足够让下面的‘小鬼们’蹦跶了。 这就是说,这位老人可能是直接或者间接,导致郦氏受辱的帮凶? “当时,这个祖奶奶是如何的?”楚清垂眸问道。声音中,已经带了点难以察觉的冰冷。 郦氏并未注意到这些,似乎沉浸在过往的会议中:“她被家中女眷搀扶出来,手里举着一根一人多高的黄梨木手杖,见到你爷爷和你父亲断绝关系,当下便一棍敲下来,直接打在你爷爷背上。” 楚清眼角微微一抽,继续听着。 “你爷爷挨了打,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和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上。她指着你爷爷怒骂,是不是想要断子绝孙。然后,她看了我一眼……”郦氏身上没来由的一抖。 楚清忙放下碗,倾身过去,扶住她。 郦氏双唇轻启,一口浊气吐出,她拍了拍楚清的手背,示意自己无事:“到现在,我都记得那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就好像,我在她面前不存在一般。她说,既然你爹爹执意要娶我,便娶了便是。但我生下的子嗣,绝对不能有继承楚家的资格,而且,他还要让你爹爹迎娶与他有婚约的女子,她是正妻,我是平妻。你爹爹不愿,便带着我离开了。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爹爹还有婚约?”楚清惊诧的看向母亲,这件事她可还是第一次听说。 郦氏的脸上,多了些复杂的表情。在楚清的注视下,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在你爹爹刚刚出生时,家族就为他订了一门亲事。那个女孩我也见过,倒是天真烂漫,没有半点心机。但你爹爹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半点男女之爱。你爹爹曾告诉我,若是没有我的出现,他或许就会按照家族的意愿,娶了这女子。因为,当时家中对他的教育,就是一切都要以家族为第一,凡事都要以家族的意愿为行事准则。他说,当时他对未来的人生是一目了然的,娶了婚约的女子,成为家族接班人,接着再娶几房妾室,为家族开枝散叶。直到遇见我,他才猛然觉醒,那样的人生是多么的可悲。” 郦氏的脸上,飘来两朵红晕,煞是好看。 “足以证明,爹爹是因为母亲而改变。也证明了他对你的一片痴心。”楚清笑道。 郦氏没有否认的点头,喃喃的道:“当初我和你爹爹的事,我心中唯一有愧的便是那女子,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希望她过得幸福吧。唉~。” “母亲放心,好人有好报,她成全了你和爹爹,老天爷自然会给她安排另一断属于她的好姻缘。”楚清安慰着郦氏。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父亲不喜欢她,勉强结合,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若真是那样,十几年下来,她心中的凄苦,恐怕早已经将她淹没了吧。 如今,父亲的抉择,反而给了她一个机会,若是好好把握,自然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过,比起这个父亲的前未婚妻,楚清更在意的是老太太说的那句话。郦氏所生的子女,不能继承河西楚家的产业么? 一抹冷笑隐晦的爬上楚清的嘴角,不能继承,她就抢便是了。 车外,一路上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楚正阳一路中都是有些恍惚。被封存了十几年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楚正和骑马追来,到得楚正阳身边停下,与他并骑而行。 “二哥,曾经我们兄弟几人被家族派出做事,这条直达河西的官道不知走了多少次。时隔十几年,你再度走在这条路上,可有怀念?”楚正和拉着马缰,侧目看向楚正阳。 楚正阳缓缓点头,并不否认心中的真实感受:“确实怀念。” 得到答复,楚正和望向前方,感慨的道:“是啊,我也怀念。怀念当初我们兄弟结伴出来是的情景。” 曾几何时,几个少年意气风发,带着家族的使命,在此离去。那爽朗的笑声和兄弟间毫无阻隔的真情,恐怕随着时间,再也回不去了吧。 楚正阳眼底划过一丝伤感。 “二哥可还记得莲儿?”突然,楚正和试探的看向楚正阳。 楚正阳身子一怔,怅然的点头:“怎会不记得。这是我一生中,最对不起的女人。” 楚正和垂眸:“你我兄弟相见这段日子,我见你一次也不曾提过,还以为你早已将她忘记。” “不是忘记。”楚正阳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复杂的神情:“只是我不配提她。纵然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可是在清誉上,我始终是辜负了她。”难不成,就是因此,我的女儿才会遭到退婚的羞辱么?这就是报应么? 楚正阳心中突然想到,对莲儿的情感,又更复杂起来。若是报应,直接找我便好,何苦要为难无辜的孩子? “她……过得可好?”沉默之后,楚正阳有些艰难的问道。 果然,这个二哥根本不知情。 楚正和心中苦笑。他之所以提出莲儿,并不是想要责怪楚正阳当初的选择和做法,只不过他知道,到了河西之后,老七肯定会以这件事来找老二的麻烦,所以才试探的一问。 结果,不出所料。 当初莲儿自尽的日子,和楚正阳离开的日子是同一天,事情仓促发生之下,根本就没有人记得追上楚正阳,告知一切。 以至于,十几年过后,楚正阳都不知道莲儿已死的事情。 “她……”楚正和心中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告诉楚正阳真相:“在你离开当日,她便投湖自尽了。” “你说什么!”楚正阳突然勒马,震惊的看向身边的三弟。 楚正和抿了抿唇,叹息的道:“她当年以为自己阻碍了你和二嫂,所以一时想不开,为了成全你们,所以就……” 楚正阳痛苦的闭上双眼,突来的噩耗,让他整个人在马上晃了一下,差点摔了下来。 好在,在他身边的一位护院,眼明手快的将他扶稳,才避免落马。 而那‘护院’的敏捷身手,也让楚正和眼前一亮,心中再一次对二哥的势力进行新的评估。 楚正和面色泛出挣扎的难色:“二哥,逝者已矣。你要节哀。三弟说出来,也只是为了不让你与老七误会,你当初应该也看得出,老七对莲儿,他……” 摆了摆手,楚正阳打断楚正和的话,哀伤而叹:“我怎会不知老七对莲儿的爱慕之情,当初我执意不肯娶她,也是想着,若我和她婚姻解除,老七便有了机会。莲儿,她跟着老七,要比跟着我幸福。” 楚正和心中大震,原来当初二哥的执拗竟是抱着这份心思! 可惜…… “天意如此,造化弄人。二哥,你别往心里去了,这事也过了十几年,该放下了。”楚正和心中惋惜不已。 楚正阳怅然失笑:“老七他放下了么?” 此刻,他心中回家的迫切,因为这迟来了十几年的消息,而消磨了一大半。他原本想着这次回去,大家都能兄亲弟恭,好好聚聚。 可如今,恐怕老七在心中都恨死自己了吧。 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带来的恐怕不是久别后相聚的潸然泪下,而是十几年仇恨的爆发。 楚正阳的话,让楚正和无言以对。 他可还记得,当日在建宁都城中,楚正雄得知家主要将老二叫回去时,那愤怒和激动的模样,突然间,他再次感觉到,他们这六兄弟,似乎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是夜,车队在客栈中歇息。 一个浮屠卫悄然来到酒酒面前,向她耳语一番之后,便无声无息的退下。那人,正是白天,在楚正阳身边,扶了他一把的护院。他离得楚正阳和楚正和两人那么近,自然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酒酒收敛眼中的震撼和意外,转身进入房间。 这时,楚清正在烛下看书,见酒酒着着急急的进来,脸色也变了,便放下书问道:“发生了何事,你如此脸色。” 酒酒快步走到楚清身边,躬身在她耳边将浮屠卫告知的一切,又转述给楚清。 听完之后,楚清眸光闪动,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么。 酒酒说完后,退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抿着唇,等待着自家小姐,最先说话。 “结果……居然如此?”楚清似笑非笑,看了摇曳的烛火一眼,又将书拿起来,继续看着。 白日里,母亲提起这个莲儿,还一脸愧疚,希望她得到幸福,也让她心中的愧疚淡一些。 却不想,此刻却知道这个莲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而且还是如此不值得的死法,真是让人同情之中,又多了些不齿。 固然,这个莲儿一心为父母着想,可是她却没有想过,她这样做,无疑是在父母的婚姻上,更加了一把火,更激化了矛盾。 这样的情况,她更欣赏桑悠倾的做法。既然对方不喜欢自己,那么就傲然拒绝,翩然离去。 那个未曾谋面的七叔,既然暗恋着这个莲儿,若是她不死,想必他们也会幸福一世。只可惜,莲儿的自以为是,结果导致了几个人心中化不开的解。 所以,对于莲儿的结局。楚清不会将这个责任推到父母身上,更不觉得自己的父母要为她的死而背负什么。 只是…… “小姐,若是夫人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如何。”楚清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让酒酒憋了好久的话,才挤了出来。 这也正是楚清现在所担心的。 郦氏虽然坚强,独立,有着自己的个性。可是,也是一个心软之人。本来她就觉得自己欠下了莲儿,如今再得知这件事,恐怕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心中钻不出牛角尖。 “爹爹这时不会告知母亲这件事。”楚清想了想说。 酒酒点点头,附和道:“也是。现在夫人身怀有孕,正是危险的时候。老爷应该不会告诉夫人的。怕只怕,这件事到了河西楚家之后,相瞒也瞒不住了。” 楚清眸光闪了闪:“传令下去,即日起,将河西楚家的所有女眷情况,都搜集起来,送到我这里。重点查一查那个莲儿。” 她不得不防,有些人故意用这件事来打击母亲。楚家的男人不会对一个妇人下如此手段,唯一可能的,只会是女眷。不管主谋是谁,执行的只能是女眷。 …… 第二日,楚家的车队再次启程。一日复一日,在车上摇摆了半个多月之后,车队终于进了河西,离楚家大宅,也只剩下半天的路程。 一进入河西,大片的山脉都有些光秃秃的感觉。空气中,也带着些细微的尘埃。这里的街道没有安宁的繁华,也没有建宁的大气。 几乎大部分,都是和矿场有关的店铺,生活相关的铺子占地很少。酒楼也不像安宁的那种四面来风,通亮透气,反而遮得严严实实,好像怕空气里的尘埃飘进去,影响了生意。 楚正和建议大队在此休息一番,而将身边的小厮先派回去,通知家里一声。 虽然出发之前,他已经传信给家族,可是这一路上,还是让他不怎么放心。干脆,先差人去看一看,免得到了家门,出现什么纰漏,反让人尴尬。 毕竟,楚正阳一家,是他几番才请回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有脱不了的责任。 到了河西,楚清算是感受到了河西楚家的能量。 楚正和一句话,便包下了整个茶楼,没有任何人敢多说一句话,茶楼肃清之后,店老板还要端出私藏的好茶,笑脸相迎。 期间,根本没有谈包下茶楼价钱的事。 似乎,这样的作为,对于河西的百姓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郦氏下车后,被默默和丫鬟,扶到一片清幽之处坐下休息。并未与楚正阳和楚正和坐在一席。 楚清在马车之中,将手中看完的情报递丢进香炉中焚烧成灰。勾起一抹冷笑,那情报上的内容,历历在目。原来,在莲儿过世后第五年,楚家的老七就娶了莲儿的胞妹。 楚家和杨家,最终还是成为了亲家。而楚正阳这个名字,则成为了七房中的禁忌,也成了楚杨两家的心病。 如今,楚正阳回来,说这家人会保持沉默,楚清是一点也不会信的。 看来,除了防明抢,还有暗箭也得小心才是。 楚清心中说了一句,从车上下来,向茶馆走去。 “阿离,快到母亲身边来。”楚清刚进门,郦氏就在最里面招手。 面纱下,楚清微微一笑,向父亲和三叔微微颌首后,便朝着母亲的方向而去。 望着楚清聘婷之姿,步步生莲的向茶楼里走去,楚正和感叹道:“二哥,你这个女儿生得好啊!不像我那两个没出息的丫头,终日只知道胭脂水粉,不堪大用。” 家族兄弟,对女儿的赞扬,也让楚正阳在得知杨莲消息之后,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容。他与有荣焉的点头:“我能有这个女儿,只能说,上天待我不薄。” 他这句话,说得含糊。其中真意,恐怕也只有郦氏和楚清才听得明白。 而楚正和,则是当他不过是感慨而言罢了。 “三弟家出了两个丫头,还有个小子吧。”楚正阳突然问道。 楚正和想起家中爱子,点头:“是啊,大丫头估计和阿离差不多,小丫头今年才十五岁。两个丫头,大丫头叫楚柔,小丫头叫楚心。小子才十岁不到,老太太给取名为云荣。家族中这一辈的小子们,排行老五。” 楚正阳心中唏嘘了一番,突然摇头笑道:“记得咱们兄弟上一次相聚,咱们都还未成家,如今都二女绕膝了。” “是啊!”楚正和颇有同感:“这日子过得如白驹过隙般,一眨眼功夫,我们都老了。” 楚正阳低吟了一下,问道:“如今家中小辈,都有哪些?三弟先告知一二,也好让我心中有个数。” 楚正和一笑:“咱们这一辈,从你开始,到我,你已清楚。老四家中有二子,家族排名分别是老大和老二,可惜几年前老二酷暑下河嬉水,失足而亡。如今就只有一子,名楚云珂。你未离开时,云珂已经出世,你是知道的。老五分别有一子一女,小子排行老三,叫楚云河。丫头排行老四,叫楚璇,实际上也就只比我家楚心小上半月。老六家里就一个独子,排行老四,叫楚云秀。老七……” 说到此,楚正和顿了一下,才道:“老七娶了莲儿的妹妹,秀。生了个女儿,叫楚莲。排行老二。” 楚正和用余光打量楚正阳的神情,见他果然比之前黯淡了些,忙道:“如今阿离回来,这丫头们的排名恐怕是要换一换喽。阿离可是咱们楚家的大小姐。” 楚正阳挥手打断,收起心中的感触笑道:“我虽然离家多年,却也知道,家族中只对小子排名,正如你我。而丫头们,都是直接呼名,哪里会有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 “是啊!”楚正和笑道:“看来二哥还没忘了家中的规矩。所以,阿离可就是家中的清小姐了,也是丫头们的大姐姐。这下可好,这几个被宠坏的丫头,有人管教了。” 楚正和努力的在打消楚正阳心中的不快,后者心中自然感受得到。 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摇头。 是福是祸,总是要面对的。 既然决定回来,那么不管前面会有什么,都只能勇敢去面对。当年那般艰难,不都挺过来了么,如今自己妻女双全,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楚正阳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正在这时,茶楼外,道路上响起马蹄声,远处尘土扬起,四周的行人纷纷躲避,以袖遮面,阻挡尘土的靠近。 “吁——!” 两匹骏马来到茶楼前,来人是两名男子,从他们的年龄上看,他们应该是父子关系。 “二哥!二哥!我的好二哥在哪?”那年纪中年的男子,五官方正,眉宇间可见洒脱,一进门,就将手中的鞭子扔给身后跟着,哭笑不得的年轻人,大步冲了进来。 楚清凝神望去,见他五官中亦和父亲又几分相似之处。 这时,郦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你四叔,性格洒脱,最不喜欢争斗。当年与你父亲关系最好。我和你父亲受到阻碍时,他还偷偷帮了不少忙。他身后那人,应该是他的儿子,我记着好像叫云珂,十几年前,还是一个不会走路的童儿,如今却已长那么大了。” 楚清眸光闪了闪,轻轻颌首。 楚正平已经来到楚正阳二人左边,他没有看向楚正和,只是对着站起来笑盈盈看着他的楚正阳,眸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的道:“二哥,你总算回家了。” 说完,便伸开双手,向楚正阳抱去。 两个阔别十几年的堂兄弟,相拥在一起,分别后的一切,都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受。 “老四,家中可安排好一切?”楚正和待两人情绪稳定之后,忙隐晦的问道。 楚正平眸光闪烁,面上有些惭愧之色。 这个反应,却表达出了太多的意思。 031见长辈,泼辣的杨氏 “老四,有话不妨直说。”楚正平的反应又怎会瞒得过楚正阳?来到此地,他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当下到不怎么意外。 楚正平欲言又止,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四,怎么回事?”楚正和眉头也皱了起来。随即,他转念一想,脱口而出:“是不是老七?” 如今家中,辈分最大的两位,一位久居佛堂,一位本就下命召回楚正阳,自然不会临到门口了还刁难。 而同辈几人,老五老六,就算心中有怨言,也绝不会做出头鸟,唯一可能的就只能是对楚正阳心怀怨念的老七。 果然,楚正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恨声道:“这个犟犊子,都十几年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老七楚正雄是楚正和的亲弟,眼下如此给楚正阳难堪,让他的面上更加的挂不住。 楚正阳到没有半点意外,只是问道:“他做了什么。” “他带着七房的人,堵在大宅门口,说是二哥敢靠近一步,他就打。”楚正平没好气的道,心中对楚正雄的行为甚是不满。 楚正阳摇头而笑,那笑容中的意味,十分复杂。 “那老五和老六在作甚?不知道来阻止老七么!”楚正和言语中有些气愤。 提到老五楚正风和老六楚正淳,楚正平更是冷笑连连:“他们?除了会躲在一旁看戏,还会什么。” “这群不争气的东西!”楚正和怒而拂袖。 “三哥也别急,我出来就是因为家主已经惊动,此刻,他估计应该在处理这件事。咱们只需要再稍等片刻就好。”楚正平忙安抚道。 “对了,你过来可有碰上我派去的人?”楚正和问道。 “自然有。”这里离楚家大宅还有差不多半天路程,而且又只有一条道,怎会没见着? 楚正和颌首不语。他的原意是先派人去打点一切,待过了晌午之后,他们在启程,赶在日落前到达大宅。 现在,不过稍坐了半个时辰,楚正平就急急的赶来,想来也是特地来此等他们的。 “既然有大伯插手,此事我们就无需担心了。”楚正和说了一句,又看向楚正阳,作揖:“二哥,我先代我那不成才的弟弟,向你赔罪了。”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楚正阳忙扶住他的双手,摇头道:“你我兄弟之间,还需要这般生分么?老七怨我也是正常,毕竟这件事,是我亏欠于他啊。” “行了,我的两位哥哥。咱们兄弟几人十几年未见,就不要再想当年,追忆过往了。”楚正平朗声笑道。 这笑声,将之前的尴尬消弭于无形。 这时,楚正平向后招了招手:“臭小子,还不过来见过你二伯。” 一直站在旁默默看着三位长辈的楚家云字辈,老大,楚云珂闻言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对楚正阳行晚辈大礼:“楚家第二十一代长孙楚云珂,见过二伯。” 他只是长,却不是嫡。按说,在这里的人,也只有楚正阳是正统嫡出,而楚清便是唯一的嫡女。若是郦氏肚子里怀的是男孩,那就是楚家第二十一代的嫡孙了。 “云珂,这小子,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一个奶娃娃,如今却已经如此风度翩翩了。可娶了媳妇?”望着子侄,楚正阳脸上笑颜重开,乌云尽扫。他拍了拍楚云珂的肩头,满意的点头。 楚云珂面上微微羞涩,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到父亲在旁开口:“议了一门亲,明年过门。” “哦?好啊!这是好事。到时二伯一定送你份大礼。”楚正阳开心的道。 “云珂多谢二伯。”楚云珂大大方方的应下。 “阿离,你过来。”楚正阳回眸,向自己的爱女喊了一声。 女眷,在这样的场合,没有召唤,是不能随意出现的。这也是,之前郦氏为什么选择一处僻静角落喝茶休息,还有半扇屏风遮挡了部分视线的原因。 她本就出身不好,之前在河西楚家又受尽侮辱,这次回来,自然会对一言一行,格外小心,不愿落人把柄。 楚清,自然也要一样,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说别的,单是她未来王妃这一个头衔,就容不得她有任何的行差踏错。 听到父亲的呼唤,楚清向母亲示意了一下,才款款起身,姿态优雅的向这边走来。 她今日穿着的是一身白裳、素裙。整个人显得飘渺脱俗,又戴着面纱,将绝美的笑容这的隐隐约约,给人一种与探究竟的诱惑。 从角落走过来,这短短的距离,一时间竟让人感受到了风华绝代,不仅几个长辈分分点头赞许,就连同辈的楚云珂,一时间也看得痴了。 “楚清见过四叔,大哥。”楚清走到父亲身边,款款施礼。动作缓慢,却如行云流水般,仿佛这般优雅是与生俱来。 “这就是二哥的女儿?”楚正平看向楚正阳道。 楚正阳点点头,脸上的骄傲之色难掩。 “清妹妹。”楚云珂回过神来,也向楚清行礼。这算是兄妹两人第一次见面,自然也要正式一些。 他心中,对这个天人般的妹妹,还是十分有着好感的。 楚云珂是楚家这一代最大的孩子,也继承了父亲那种洒脱的性格,在楚正阳这件事中,他自觉自己本就是小辈,没有理由去管长辈的事。再加上,这件事中,与他们四房关系也不大。家族荣誉什么的,也过了十几年,什么都淡了。所以,他心中对楚正阳一家没有任何抵触,也没有太大欢喜,一切都按照正常的交往罢了。 只是现在,第一眼见到这个妹妹,他就感觉到此女的不俗,当下也对这个二伯一家,有了些兴趣。 “老四,咱们家阿离可是未来的王妃。明年开春就要大婚了,在家里这段日子,可不能有人冒犯。”楚正和突然道。 “三叔多虑了,楚清不是金枝玉叶,娇贵之体。一切如常便好。”楚清淡淡的道。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当王妃,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王妃!”楚正平惊讶的道。 楚云珂也震惊的看向这个妹妹,他自觉得这个妹妹风华绝世,却没想到,这样的绝代佳人,居然已经被皇家看中。只是,皇室血统何其珍贵,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怎能进入皇家眼线之中? “二哥,侄女要嫁给哪位王爷?”楚正平惊色未减。 这事,如今已算是楚正阳的一块心病,他看了沉静站着的楚清一眼,苦笑:“咱们大楚,还有哪几个王爷?” 顿时,楚正平和楚云珂心中都醒悟过来。 大楚这一代,显仁皇帝陛下的掌权中,异姓王爷已经基本没有。仅存的那一两个,也都垂垂老矣,在家等死罢了。唯一一个年轻的王爷,就是有着天下第一纨绔之称的逍遥王。而那些个皇子,都还未封王,不过是皇嗣罢了。当不得王爷的头衔。 “侄女要嫁给逍遥王为妃!”楚正平震惊更甚。 楚正阳无奈点头。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期盼这个纨绔的逍遥王,能有一分心对女儿好了。 楚正平的神色古怪起来,似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恭喜楚正阳,还是请他节哀。 楚云珂则一脸惋惜的看向这个妹妹,似乎觉得,再完美的女子,嫁给了逍遥王这等人,也就毁了。 气氛似乎一下子僵住,最后还是楚正和打着圆场,将楚清的丰功伟绩大致说了一遍。楚正平父子才知道,眼前的楚清确实不凡,至少比起家族中那些个小姐,要出色许多。 也因为她的不凡,受到朝廷封赏,所以也才有资格嫁给逍遥王。 长公主做媒,皇上钦赐的婚姻,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即便夫君是臭名远扬的逍遥王,却也遮不掉着无上的荣耀。 何况,这个年代,本就是妻妾成群。只要楚清能坐稳逍遥王府王妃的宝座,对于一个平民子女来说已经算是飞上枝头了。 这一代的逍遥王没出息,没关系。反正逍遥王的王位是世袭,只要楚清这个王妃诞下子嗣,好好培养,逆袭成功,让下一代的逍遥王除去父亲的污点,不也是很好么? 甚至,连带着,他们河西楚家也变成了皇亲国戚了。 这般想着,似乎楚清的这次婚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言语间,似乎对楚清也有了一种隐隐的尊重。当然,这尊重来自于她未来的王妃身份。 “这……妹妹有着六品诰命的身份,咱们是不是要……”楚云珂轻扯了一下父亲的衣角,眼神暗示着。 被儿子这一提醒,楚正平才恍然大悟:“这是自然的。”说着,就要向楚清行礼。 楚清忙伸手挡住,莞尔一笑:“四叔,自家人何须那么客气?我在六品诰命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若你们人人当真,对我磕头叩拜,反倒是我不自在了。” “阿离说得没错,一家人,就不要那些虚礼了。”楚正阳也开口道。 楚清又陪着几人说了会话,便告罪离开,回到母亲身边。楚云珂看到那屏风后的依稀人影后,想了想,也跟着楚清过来。 “二伯母,您可还记得我?”楚云珂站在屏风旁,对郦氏恭敬行礼。 郦氏温柔笑道:“珂哥儿,当年我还抱过你呢。” “是啊!二伯母还记得,云珂也还记得。”楚云珂眼中隐隐有些激动。 当年,他还小,却也有了记忆。家族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不知道,却也知道,当初郦氏总喜欢给他买些小玩意,也经常来看自己,逗自己玩。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看不到这个美丽的阿姨,当时他还哭闹了许久。等到后来他渐渐长大,才知道这些事。 对此,他也没有觉得谁对谁错,只是觉得大家立场不同而已。 今日,有机会再见到郦氏,勾起他童年的回忆,心中自然是有些激动的。 一行人,在茶楼里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楚正和差人到当地的酒家,买来热菜,吃完之后,又稍作休息片刻,才准备出发。 等待那么久的时间,想来家中的事应该处理妥当了。 半路时,楚云珂便被楚正平差遣,让他快马先回家,再次确定一下,免得有什么纰漏。 目送楚云珂离去,楚清放下幕帘,不禁摇头失笑。不过是回一趟老家罢了,这还是家族中权力最大的那位下的命令,却都让人如临大敌一般。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恩怨。 这句名言,古人诚不欺我。 车队沿着道路,缓慢而行。时间流逝,当空的烈日,也渐渐西落,橘红色的阳光落在车队和道路上,好像镀了一层金光。刺眼,却又绚丽。 “吁——” 楚正平勒住马,兄弟三人骑在马上,望着视线里出现的一道灰色的模糊轮廓。 楚正阳居于中间,看到那些轮廓时,一时间思绪翻涌,过往的一幕幕,都浮现在心头。 “二哥,我们到家了。”楚正和颇为感慨的道。 那些灰色的轮廓线,延绵伸展,一眼看去,竟然看不到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左右两边,都是绿油油的肥沃良田,远处的庄子,都是负责为楚家打理农作物的包衣奴才,生生世世,都要为楚家做工。 偌大的平原,似乎就只有楚家这一个豪门大户,四处的庄子、村子都如星伴月,拱卫着。 果然是好气势! 望着眼前的一切,楚清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年大家族的底蕴。这些宅院也好,良田也罢,都是一代一代积累而来,沉淀了上百年。 依郦氏之言,在楚清爷爷上一代,老祖宗还踢掉了大部分的族人,若当年没有发生那场变故,恐怕现在的楚家会更热闹,更具备百年世家的底蕴。 感叹也好,唏嘘也罢。车队依旧要继续前行。 只是,随着离那楚家的大宅,越来越近之时,楚正阳的心中却升起一种,近乡情怯的感受,让他的马匹骑得越来越慢,身上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车队行驶到了楚家的大宅前。门外,仆人和先到一步的楚云珂,还有之前楚正和派出的小厮,已经久等多时。 车队刚挺稳,他们便上前去招呼,帮忙。 郦氏坐在车中,撩起帘子望向那黑漆灰墙的高大门楣,还有阶梯下的大理石牌坊。似乎,又看到了十几年前自己忐忑到来,又伤心离去的画面。 这个楚家大院,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她心里,都如同怪兽般存在。而这大门,就是怪兽的血盆大口。 “二爷!” 楚正阳刚翻身下马,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欲哭的呼唤。 转身望去,那苍老的面孔,带着熟悉的神态,让楚正阳一愣之后,失声叫道:“财叔!” “哎,哎。老奴楚财,见过二爷,欢迎二爷回家。”老人已经有五十岁上下,眼角满是皱纹,眸子有些浑浊,此刻却因为激动,而泪光闪烁,使得眸子更明亮了些。 望着楚财佝偻的样子,楚正阳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下来。眼前的老人,哪里还像十多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壮年人? 楚财,世代都是楚家的包衣奴才,到了他这一代,因为为人精明有担当,又对家主忠心,便被提拔成为楚家的大管家。 也是看着楚正阳他们兄弟长大的人,当年楚正阳和父亲击掌断情,他力劝无效,只能到佛堂跪求老祖宗出面,可惜,还是挽回不了这段父子情分。 而郦氏在楚家的那段日子,他也没有任何刁难,只是做着自己的本分。 “财叔,我回来了。”楚正阳哽咽的扶着老人,望着他失去光泽变得干枯的发丝,其中夹杂的白发,心中更是不忍。 楚清扶着郦氏下车,在郦氏的示意中,也走向父亲与楚财的方向。 “财叔。”面对这位老人,郦氏还是俯了俯身。 “啊!二奶奶。您这是作甚,要折煞老奴么。”楚财一怔,忙挥手。 接着,他眸光看到楚清,眸前一亮,忙道:“这位就是小姐吧。”楚清是嫡出,所以正房中的人,都直接称呼她为小姐。实际上,若是在正房自己的院子里,他们也不会称呼楚正阳为二爷,而是大爷,郦氏则是大奶奶。 楚清看向自己的父母,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老人。 “阿离,这是你财爷爷。”楚正阳道。 “不敢不敢!”楚财慌忙摆手。 “财爷爷。”楚清依言,款款施礼。言语间,没有任何轻视之意,反而有着应有的尊重。一个值得父母敬重的老人,于情于理,她都会礼貌待之。 “财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长辈,我的女儿,叫你一声爷爷,也是应当的,你就不要再推迟了。”楚正阳劝道。 见主子都如此说了,再推迟下去,反而显得矫情。楚财叹了口气,只能应下。 “二爷,二奶奶,小姐,我们快进去吧。家主老爷等着哩。” 楚正阳和郦氏暗中交换一个眼神。前者开口:“他……” 当年毕竟断绝了关系,十多年来没有来往。楚正阳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能不能叫父亲二字。 楚财一眼便明白了楚正阳的心思,忙道:“当年二爷一时意气,和老爷断绝关系。可是老爷却念着父子情分,始终没有将你的名字划出族谱之外……” 楚正阳浑身大震。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如此一来,十多年里,自己从未跟父亲联系,到变成了他极为的不孝。 “财叔,快带我去见父亲。”楚正阳言语间已经急切起来。 楚正阳带来的人和物,自然会有人带他们去属于楚正阳一家的院子。楚家的几位主子,都跟着楚财一起向家主的院子走去。 伺候的奴婢们,也只有酒酒和郦氏的嬷嬷跟着。为的只是随时随刻,伺候郦氏肚子里的胎儿。 楚家大院,进入其中,楚清才知道什么叫大院。 实际上,她穿越过来之后,见过最大的院子,恐怕就是安宁城那皇家的别苑。只是,那一次赴宴,她所见的位子也有限,除了觉得布置上带着皇家之气,和南方的精致之外,也无太大的感觉。 可是,楚家的大院却不一样,这里本就地处平原,宅院都是修得平平整整。就如同上一世,她所见的四合院一般,一院套一院,层层叠叠,延绵不尽。 甚至,楚清有一种错觉,在这大院中行走,望着头上的四方天,若是没有人带路,她一定会迷路,会失去方向。 一路上,奴仆成群,婢子成双。见到进来的人,都纷纷侧立行礼。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正堂前。楚财暗示大家稍等,自己则推门进去。 “老爷,二爷,二奶奶和小姐到了。” 房门并未关死,楚财恭敬禀报的声音传了出来。 “咳咳……让他们进来吧。”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带着些无力感。 这声音,让楚正阳的身子一颤,几乎克制不住,就要冲进屋内,跪在父亲面前,求他原谅自己多年来不能侍奉在旁的不孝。 而楚清,却在刹那之间,想了很多。 这楚家,从她一路过来,见到的人似乎对他们一家人都很和善,可是当年母亲受的侮辱,却也不是虚假捏造的。 难道,十几年的时间,真的能让整个家族的态度,发生极大的改变么? 大门被两个小厮推开,房中的景象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堂唯一的主座上,一位虎背熊腰的老人坐在上面。锦绣段子的长衫,手上的玉扳指,还有腰间的玉带,都说明了他地位的尊贵。 他的身形看上去健硕,可实际上,双颊却泛出病态的苍白。双鬓上也是点点雪白,很是沧桑。 他的眉宇间,与楚正阳有五分相似之处,不出意外,他就是楚清那未谋面的爷爷,楚家当代的家主,楚明宏。 在他左右两边,还分别站着一些人。 其中一人,见到楚正阳后,冷哼一声,扭过脸去,背对着他。那副十分不待见的模样,自然就是老七楚正雄。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身着华丽的夫人,同样冷眼看着楚正阳一家,眼底仇恨暗涌。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穿着鲜艳的红裙,姣好的容貌上满是傲慢之色,她的视线更多是在楚清身上打转,充满了不屑。 在楚正雄对面站着的两位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们身后,也都各自站着自己的家人。 而在楚正雄家人旁边,则是老三楚正和的家眷,楚正平的家眷也在其中。 可以说,此时此刻,在这间房中,除了那位老祖宗之外,楚家的重要人物已经全部出席,在此等待楚正阳的回来。 这个场面,可谓很大。可是,其中有几人真心,看着这些人露出不同情绪的神色,又难以让人揣测了。 望着年迈的父亲,楚正阳双唇轻颤,脚下如灌了铅一样,十分沉重。向前行一步,似乎都耗掉了一身的力气。 当年的决定,他并不后悔。可是,在见到垂垂老矣的父亲时,心中的愧疚还是不断涌出。 他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也只有一个血脉如此深厚的嫡亲之人。 “爹,不孝子楚正阳,回来了。”走到正堂中间,楚正阳双膝跪地,向楚明宏磕了三个响头。 郦氏轻握楚清的手,也带着她上前,跟在楚正阳身后跪下。 “儿媳郦氏,携女楚清,给公公请安。” 楚清嘴角扯了扯,也只能垂眸说道:“孙女楚清,给爷爷请安。” 望着地上跪着的三人,楚明宏双唇轻颤,眼中思绪复杂,星点眸光,竟是泪水。 只是,不待他说话,就有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哼,不要脸的女人。你算什么楚家媳妇?你是大伯的儿媳,那我姐姐是什么?” 来了。楚清眸底冷光一闪。 抬眸,看向说话之人,真是站在楚正雄身后的那位贵妇,他的妻子,杨氏。这句话出口,楚正雄眼中的恨意如火烧一般,死死的盯着楚正阳。 楚正和和楚正平两人,也微微皱眉,不满杨氏作为。 楚正风和楚正淳则是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继续看戏。 郦氏身上的轻颤,让楚清眸光更冷。而已知杨莲结局的楚正阳,眼中划过一丝伤痛之后,淡淡的道:“郦氏乃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我爹的儿媳妇。” 杨氏嗤笑,不屑的剜了楚正阳一眼:“听说有人十几年前,为了一个婊子和父亲断绝了关系。如今怎么又巴巴的跑来,莫不是看中了楚家的财产,想要趁家主还在,回来分一杯羹?” “你!”楚正阳心头一怒。 “够了!”楚明宏终于开口,冷冷的看了杨氏一眼:“你少说两句。” 因为杨莲的事,这杨氏进门之后,楚家上下一直都容忍着她,因为楚明宏对杨家有愧。这也让这个女人的性子越发的骄纵起来,否则,一个七房的女主人,怎会敢在这样的场合,当着家主的面,侮辱他的儿子和儿媳? “我为什么要少说?”杨氏根本不怕楚明宏,看着郦氏阴狠的道:“要不是因为这个贱人,我姐姐怎么会想不开投湖自尽?” “你说什么!”郦氏‘蹭’的站起来,绝丽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夫人!” “母亲!” 楚清和楚正阳纷纷起身,护着郦氏,生怕她震惊过度,动了胎气,伤了身子。 千瞒万瞒,终究还是被这个杨氏一言戳破。 “夫人,你冷静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楚正阳扶住郦氏的手臂,轻言安抚。 “我说,我姐姐要不是因为你,早就成为了楚家的嫡出少爷的嫡妻。偏偏你这骚狐狸出现,破坏了她的姻缘,还让她一命归西。如今,你却还好意思占着她的名分和丈夫,真是不要脸之极。”杨氏继续说着,似乎郦氏越难过,她就越开心。 郦氏没有看她,而是缓缓转过头,看向楚正阳,声音飘忽的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却瞒着我。让我一直以为,杨莲如今过得很幸福。 楚正阳心中一疼,低声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 楚正和在心中叹了口气,站出来,对楚正雄直接喝道:“老七,管好你媳妇。” 楚正雄冷笑,拂袖,双手背在身后:“她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管?莫不是三哥连人说句大实话都要干涉了么。” “你们都给我住嘴!”楚明宏气得一拍椅子上的扶手,当下有猛咳起来。 楚财忙上前为他拍背缓气,老脸上也满是忧色。 “啊……”突然,郦氏失声疼呼,整个人如虾米般弯曲,无力的软到下去。 楚清神色一凝,忙扶住郦氏下滑的身子:“酒酒!” 红影闪过,瞬间便出现在郦氏身边,手指搭在了郦氏的脉搏上,另一只手,撑着郦氏的背,为她输送内力,减缓疼痛。 “夫人!”楚正阳焦急不已。 郦氏的嬷嬷也忙走过来,同样扶着昏厥过去的郦氏,嘴里不断喊着:“夫人……夫人……” 正堂内,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望着受到刺激,昏厥过去的母亲,楚清眸中闪过杀意,她缓缓站起,慢慢转向杨氏的方向,冰冷的眸子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分家晚辈,居然敢在堂堂家主面前,大呼小叫,如街头泼妇一般乱吠,这就是你杨家的家教?若真如此,那我还真是受教了。”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小野种,也敢骂我!”杨氏气得指着楚清嚎叫。 野种?楚清眸中杀意更甚。 “杨氏,请慎言。这是我楚正阳的妻女,容不得你侮辱。”见到妻女连番受辱,楚正阳也终于冷下脸,将心中对杨莲的愧疚抛在一边。 这时,酒酒抬起头,眉头微皱:“小姐,夫人受刺激过大,动了胎气。需要静养,且不能再受刺激。”说完,眼睛狠狠的剜了杨氏一眼。 敢骂她家小姐是野种?这个杨氏真是不知死活。 “郦氏有了身孕!”楚明宏突然激动的站起来,在楚财的搀扶下失声道。 而这个消息,同样将其他在场的人,震得不轻。 032她的夫婿是逍遥王 郦氏怀孕。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小石子般,砸进河西楚家这个大池子,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楚明宏的激动不明而喻。 毕竟,他就只有楚正阳一个子嗣,而楚正阳一生就只娶了郦氏一人,生下的,也只是楚清这一个闺女。眼看香火不济之时,突然迎来惊天喜事,这个年过百半的老人,又怎会不激动? 而其他人—— 与楚正阳心有芥蒂的楚正雄自然是一副忿然的模样,原本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楚正风和楚正淳二人,脸上的冷笑僵住,两人四目,死死的盯着郦氏的肚子。 这个突然而来的孩子,似乎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楚正和与楚正平两人,则是满面欣喜。他们从未想过要图谋什么,当年的事,说起来,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如今,家中要添子嗣,他们自然是开心的。 一房子里的人,如今却神情各异,这还只是当家的几位,一旁那些妻儿家眷如何,楚清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爹爹,此刻先送母亲回去休息再说其他。”杨氏辱骂她是野种,她心中记下了。不过眼前,却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郦氏的身体才最为重要。 楚正阳连连点头,妻子的突然晕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快!阿财,叫人送大奶奶回去休息。再去请大夫过门,为她看看。需要什么,尽管去府库中取。”楚明宏吩咐。这态度,和之前简直天渊地别。 不是说他之前对郦氏有多冷淡,只是绝对没有此刻的紧张和关心。 楚财连声称‘是’,带着郦氏还有嬷嬷,一起下去。酒酒也被楚清吩咐,贴身照看。眼下,才刚进楚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可不敢冒险,让郦氏处身在阴谋算计之中。酒酒懂得医毒,自身又有功夫,留在郦氏身边,她心中会放心不少。 只是,楚明宏这情理之中的吩咐,郦氏这突来的待遇,却让其他人脸色一变。 与楚正阳交好的,自然没有什么。 可是,楚正雄和楚正风、楚正淳三人脸色却大变。楚正雄是满脸怒容,楚正风和楚正淳则是面容一白。 如此的紧张,只能说明,他们的大伯,心中一直都没有考虑过让其他房的人来接替家主之位。这也才能说明,为何他突然召回楚正阳,此刻又对楚正阳的子嗣血脉如此关心。 “哼,不过就是怀个孕而已。大惊小怪,好像谁没生过一样。”杨氏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这话,没有落入郦氏耳中,却将在房中有一两位还未生过的姨娘气得脸色一变。 楚清冷冷的眷向她,杨氏在这眸光中,突然感到脖子一凉,剩下那些更加刺耳的话,硬生生的被卡在脖子中,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够了!老夫在此丑话说在前头。正阳是我让老三去叫回来的,无论之前如何,如今他依旧是我楚家的嫡出子,二少爷,他的妻子和孩子,自然也就是我楚家的正房夫人,嫡孙。要是有人敢在暗中捣乱,无论是谁,家法伺候。”楚明宏环顾一周,眼中强势的压迫,压得人不敢反抗。 自家爷爷的凌厉气势,让楚清心中颇为惊讶,但很快也就释然。毕竟是做了一辈子家主的人,若是没点手段,又岂会还坐在这个位子之上? “家主,你如此偏颇,就不怕让外人不齿,令杨家心寒?”杨氏讥笑着,根本不把楚明宏之言当回事。 至于楚正雄,似乎杨氏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亦没有出声阻止杨氏,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倒是奇怪了,既然你以嫁入楚家,为何处处以杨家为考虑?莫不是,你是代替杨家来楚家报仇的?目的就是要搅得楚家天翻地覆,家破人亡,你才高兴?”楚清抢在楚明宏之前开口,这让他第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嫡亲孙女。 “小贱种,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还敢说我母亲。”楚正雄和杨氏的女儿,楚莲,年纪小小,可是出口之话却颇有乃母之风。 “黄口小儿,满嘴胡言。”楚正雄冷哼。 杨氏冷笑,眷了在场的楚家人一眼,理直气壮的道:“本来就是你们楚家欠我们杨家的。” 楚清挑眉,也不恼怒,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这楚家七房的教养,今日可真是见识到了。七叔也是至情之人,只知岳家,不知本家。” “阿离,退下。”楚正阳适时的开口,将楚清拉回。避免了继续恶化的争论。 “你这个……” “住口!”楚明宏阴着脸,看向七房这边。刚才楚清看似随意的话,却让他心中惊醒。这杨氏嫁入楚家之后,老七对自己儿子的怨气越来越大,每每杨氏一开口,便是拿这件事来说事,弄得人人忍让,就连楚莲这个小丫头,也靠着如此在家中娇蛮横行,无人敢管。 平日里,还觉得真就是楚家欠了她们杨家的。可刚才楚清的话,却让他这个当家之人,如同棒喝一般醒悟过来。这件事,本就难分对错,杨莲的死,也是她自己选择的,与人无尤。 如今过了十几年,真的欠什么,也都还清了。再任由她如此闹下去,恐怕以后就会家务宁日,这七房也会生生压过正房一头。 一想通,楚明宏再看杨氏的时候,眼中纠结之色就淡了去,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威风。“楚清之言极有道理,你既然已经是楚家的媳妇,有些事该放下就要放下,若是做不到,我楚家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媳妇。”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严厉之极。就连楚清都没想到,这个老爷子,会突然如此开口,不由得诧异的看了一眼。 “家主,你这话是何意?”楚正雄怒道。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一脸发白的杨氏,还有怒容不减的楚莲。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老七,你是咱们楚家的人,心里别只有杨家。你这媳妇和女儿也该好好管教一番,省得将来连个好婆家都找不到。”楚明宏这一次,摆明了要好好整治杨氏,甚至连楚正雄也要跟着敲打一番。 “家主!你好偏心啊!”杨氏双眸大骇的看向楚明宏,声嘶力竭的声音里,满是愤恨。 这样大的怨气,反而更加证明了楚清刚才之言,这杨氏嫁入楚家,就是不安好心。 楚明宏当下双妹倒竖,喝道:“来人,将杨氏押去祠堂,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三日,让她看清楚,如今到底是杨家的女儿,还是楚家的媳妇。” 这个命令,倒是让平日里受尽杨氏母女欺负的楚家女眷们,心中的憋气,发泄不少。神色之中,都有些幸灾乐祸。 “家主!我妻杨氏有何错,你要如此责罚?你是老糊涂了么?”楚正雄挡在妻子面前,怒视楚明宏。 楚明宏眼角一抽,望着自己的侄子:“楚正雄,看来你这双眼也被这杨氏蒙蔽了,亲人当仇人。从今日起到佛堂陪老祖宗礼佛,什么时候洗干净眼睛,就什么时候出来。” 话音刚落,就有护院和粗使婆子,上前,要押走楚正雄和杨氏。 父母被怪罪,楚莲整个人慌得六神无主,拼命的撕扯着听命行事的人:“不要带走我爹爹和母亲,你们这个狗奴才,快放手!” 可惜,在家主面前,这些人怎会听她一个小姐的话。何况,现在的家主还在盛怒之下。 楚正雄想反抗,可是他未曾练过武,根本就不是那些护院的对手。 杨氏倒是很快就尖叫着,被粗使婆子拖了下去。 楚莲气急,跺了跺脚,咬牙切齿的恨向楚清:“都是你这个贱种,一回来就害得我父母受罪,你给我记着。”说完,就跑出去,追赶杨氏。 楚清眸底幽光一闪,没有说话。 “放开!”楚正雄突然大喝,挣开了禁锢。 他昂首看向楚明宏,又冷冷的眷了楚正阳一眼,用力拂了拂衣服,傲然的道:“我自己会走。” 说罢,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原本要押送他的护院,也只得跟在他身后。 “咳咳咳……咳咳……”楚明宏望着楚正雄的身影消失在门角边,心中一急,又是一阵猛咳。 此时,老管家楚财不在身边,楚正阳心中担忧,便快步走上去,轻拍着父亲的背部,为他顺气。 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亲近父亲,让楚正阳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感受到亲子在身边,楚明宏眼中也有些欣慰之色。过去种种,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而底下,楚正风和楚正淳眼中都有惊骇之色,楚正和和楚正平也十分震惊。 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楚清的话,居然会带来这般效果。这十几年来,他们在楚家,自然知道楚明宏对杨氏的百般容忍。 却不想,楚清刚到,甚至都还未坐下,就直接颠覆了楚明宏对杨氏的态度。 这到底是楚明宏的私心,还是这个女子太过厉害? 一时间,一边是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一边是楚家几位男丁,在暗中打量楚清。 站在原地的楚清,自然感受到这些或好奇,或忌惮,或暧昧不明的眼神。她一动不动,如磐石一般,任凭风吹雨打,都傲然而立,那分气度,让缓过气来的楚明宏,不由得泛起欣赏之色。 这就是他楚明宏的孙女,即便不在楚家大宅长大,一样有着正房该有的气度。 楚清站着无事,余光悄悄打量这些楚家的小辈。站在楚正和身后的两个女子,还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男孩,都让她感觉到善意。 楚正平身后的自然是楚云珂,他正看着自己,微微笑着。 楚正风身后之人,其中一个对着自己上下打量,赤裸裸的眼神,似乎要戳穿她脸上面纱的男子,正是在建宁有一面之缘,挨了她一拳的楚云河。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傲然,仿佛天下万物都不在她眼中一般的女子,这个女子,生得是极美的,但那盛气凌人的气质,却让她多了些戾气,不用多说,自然是楚云河的妹妹,楚璇。 在楚正淳身后,也站着一个少年,楚清看过去时,心中一乐。没想到也是个熟人,正是那夜陪着楚云河逛花舫的少年。 当时,他称呼楚云河为三哥,并未自报家门,看来他就应该是楚正淳的独子,楚云秀了。 “好孩子,过来让爷爷看看你。”楚明宏一脸慈爱的对楚清道。 楚清想了想,缓缓走上前去,站在楚明宏的面前,抬手拉下自己面上的面纱。 嘶—— 抽气声,此起披伏。 在场的楚家之人中,只有楚正和见过楚清真容。此刻,她露出面纱下那张仙姿玉容般绝色的面容,当下就震得楚家之人惊艳无比。 原本,郦氏已经够美了。当年她来到楚家,都已经惊动一时,即便楚家容不下她,也没有否认她的美貌。 而如今,楚正阳和郦氏的女儿,楚清,容貌不仅遗传了父母的优点,更是美上三分。简直用倾国倾城,都无法形容。 楚云河望着楚清绝色的脸,目光痴呆,嘴角似有液体滑落。 楚璇轻蹙了一下眉头,一道阴狠的眸光,从眸中闪过。 “好啊!果然是一个出色的孩子。”楚明宏有些浑浊的眸光,渐渐明亮起来,大感安慰的道。 楚正阳看向楚清,心中的骄傲难掩。但他自知女儿身份的不同,便道:“阿离,你去陪陪你母亲。” 楚清微微颌首,又想楚明宏俯了俯身后,才退下。 待楚清离开之后,楚明宏不明就里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楚正阳正在斟酌如何向父亲说明,那边楚正和就站出来代为解释了:“家主,咱们家的清小姐,可是未来的逍遥王妃,皇上钦赐的婚约,明年开春就要大婚了。所以,在这段时间,自然要有所避讳。” “哦?当真!”楚明宏激动的看向楚正阳。 他并未在意逍遥王的名声,而是楚清一旦嫁入皇家,那么楚家就摇身一变,从一个地方氏族,变成了皇亲国戚。 楚正阳无奈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房中,抽气声再起。 在被楚清的容貌惊艳之后,又被她这身份给震惊。 地方氏族中,对逍遥王的纨绔之名了解不深。但这个王妃的名头,却让年轻的女眷们羡慕不已。 特别是自视甚高的楚璇,自然从小自己天资过人,与众不同。却只能待在家族中,最后听从家族安排嫁给一个陌生人。而楚清,一个女支女的女儿,何德何能可以成为尊贵非常的王妃? “只是……逍遥王的名声……”楚正阳有些尴尬的道。 楚明宏却大手一挥,教育儿子:“男人嘛,年轻的时候有几个不贪图玩乐的,再加上身为王爷,似乎也无事可做了。你需得告诫女儿,男人三妻四妾,沾花惹草实属寻常。只要她正妃位子不受威胁,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为王爷生下世子,自然会在王爷心中有着不同的份量。” 大爷爷说得没错,男人都是花心之人。那纨绔王爷再如何,也是皇家血脉,若是嫁给他,后代也和皇家扯上了关系。无论如何,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居然砸在了楚清的头上。 而且听说,逍遥王虽然纨绔,可是样貌可是一等一的俊美,逍遥王府更是资产无数,金银成山。 楚璇心中想着,眼里的不甘几乎化为烈火,烧毁她的冷静。 楚正风和楚正淳暗中交换神色,心中的危机感更深。之前楚清一句话,就让楚明宏变了态度,现在又爆出如此惊人的身份。看来,若是没有意外,就算家主只想抱着逍遥王这颗大树,下一任的家主之位,也只能是楚正阳无疑了。 这时,送郦氏回去休息,又安排大夫检查,得到结果的楚财折返回来。还未来得及禀报这大奶奶的情况,就听到楚明宏的声音。 “阿财,你吩咐下去。楚清的小院要换上一个独院,另外多派些丫鬟去伺候,院外安排多谢护院,严密守着,没有经过通报的人,一律不许去打扰小姐。那些山珍海味,燕窝人参的都往小姐院里送去。” 呃…… 楚财听得一头雾水,但内容却是挺清楚了的。当下便点点头,转身去安排。就连郦氏的情况,都忘记说了。 这样的待遇,让楚正和家的楚柔和楚心一脸羡慕,而一直冷着脸傲然而立的楚璇,却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起来。 楚清啊楚清……你何德何能…… 一场久别的见面,在不断的震惊和惊喜中结束。 老祖宗那边,自然要主动去佛堂拜见,总不能让辈分如此高的人来见一个小辈。可是,楚清的身份摆在那里,又不同了。 楚明宏让众人散去之后,便带着楚正阳去后院佛堂,见了楚家的老祖宗,也是楚清的太奶奶。 楚清来到郦氏的院子,刚一坐下不久,楚明宏后面的吩咐,就传到了她耳中。对此,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对方想要将她当神佛般供着,她又何必推辞? 让幼荷、醒蓉和名柳三个丫头带着一部分人跟着楚财去了新划的院子,楚清继续陪在母亲身边。 郦氏此刻已经醒来,只是因为杨莲之事,还郁郁寡欢。 楚清劝了一下,见她眉色间的愁容淡了些,便不再说下去。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杨莲的事,她只能开导,要真正放开,还要看郦氏自己的。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楚家大院,通常都是各房在各房用膳。 这一次,楚正阳回来,本应该一大家人一起吃饭。却又因为郦氏的昏倒,楚正雄一家遭到罪责,让楚明宏无心此事,吩咐撤了宴席。 楚清在房中陪母亲用了膳,一直等到父亲回来。 楚正阳进屋之后,自然是先问过妻子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之后,才放宽心。 望着屋里的摆设,几乎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一时间,楚正阳的心中也有些晃神。 “对了,阿离可去看过你爷爷新划给你的院子?”楚正阳看向楚清慈爱的笑道。似乎,在陪着楚明宏去见过老祖宗后,他对楚清这门婚事也看开了。 反抗不了,也只能接受。 楚清微微摇头,她心中只是挂念这母亲的身体,哪里会去在意自己住的地方。 楚正阳似乎早就料定她没有去看,便道:“那院子,就在我和你母亲这座院子旁,也方便你走动。若是还差些什么,你只管说出来便是。” “好。”楚清浅笑。 这些,她都不在乎。就算楚家没有为她准备任何东西,她都不担心。 “明日一早,你和你母亲一起去佛堂拜见老祖宗。”楚正阳对楚清吩咐,又看向床上的郦氏:“奶奶想见见我们阿离,也想看看夫人。” 郦氏微微一笑,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老爷吩咐,妾身自然不敢违令的。” 楚正阳伸出手,拍了拍郦氏的手背,安抚道:“夫人放心,老祖宗已经接受你了,便不会再为难你。况且,你此刻怀着身孕,家中不会有人敢再欺辱你。” 楚正阳说到最后一句话事,似乎想到了之前在正堂杨氏对郦氏的侮辱,眸光里也冷了几分。 郦氏摇摇头:“我不害怕别人欺辱,只是……莲儿,她……”说着,又要落下泪来。 提到杨莲这个名字,仿佛就如一根刺一般,让楚正阳的神色也黯淡了几分。但,他依旧安抚着妻子:“往事已矣,既然无从改变,就且放过吧。” “母亲,记住我的话,杨莲的死,与你无关,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命数。你不要背负太多。且好好珍惜身体,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我与父亲,更要为了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弟妹。”楚清也劝道。 郦氏点头,望着丈夫和女儿那丝丝关心,心中不禁暖了起来。 告别父母,楚清返回自己的院落中。 楚家大院的院子,自然不是安宁楚家的梨园可比的。先不说规模大了不少,就是精致程度,也不在一个档次。 当然,若是和她鬼泽金银楼中的竹屋相比,她更喜欢竹屋。 …… 楚家七房的院子里,下人们都噤若寒蝉,不敢靠近小姐的闺房。 家中老爷夫人,都被家主责罚,如今院子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主人,让他们这些下人心中忐忑。 一道清丽、婀娜的身影进入楚莲的院子中,下人们纷纷低头称呼:“璇小姐。” 楚璇嘴角微微上勾,露出高傲的淡淡笑容。眼神从未在这些下人们身上停留,只是听着屋子里正在发泄怒火的声音,而眼露不屑。 “你们小姐怎样了。”清淡的声音飘出,依然带着一种高傲。 下人们面面相窥,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真是一群废物。”楚璇身后的大丫头,芍药斥骂。 被骂的七房下人,却无人敢吭声。要知道,他们家小姐,虽然仗着杨家的事,骄纵,却十分佩服眼前这位璇小姐。而璇小姐才貌出众,在家主面前,也是十分吃得香的。 据说,就是在老祖宗面前,她也颇受青睐。 “芍药。”淡淡的声音,好似在提醒,又好像在阻止。 芍药当即噤声,恭敬的退在楚璇身后,好似刚才盛气凌人的不是她一般。 “我去看看你们小姐。”说着,楚璇就带着芍药向房里走去。 一进房内,楚璇的眸光环顾,眼底隐晦浮现妒忌之色。这间房里,到处都是好东西,这些年,楚莲学着她的娘,整日拿着杨莲之事说着,让家里一直忍让,什么好东西都让她挑选。就连她都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今日看她吃瘪,楚璇心中是高兴的。可是,那让楚莲吃瘪的人,却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看不起的楚清。 特别是,现在楚清的待遇似乎已经凌驾在全家人之上。凭什么?就凭她是未来的王妃么。 楚莲的骄纵,楚家的忍让,都是因为楚清一家,而她现在还骑在了所有人头上。如果说楚璇讨厌楚莲的话,那么恨的人就是楚清。 看着气愤中,用剪刀剪断琴弦发泄的楚莲,楚璇眼中有些心疼。那琴,本是她心爱之物,求了好久,老祖宗才愿意给她。可是,她正欣喜若狂想要接过时,这楚莲突然闯入,一眼就看上了这古琴,不问原由的直接抢过。 眼下,心爱之物被楚莲如此糟蹋,楚璇心中的恨又多了些。 “莲妹妹还在生气么?七婶过几日也就回来了,七叔在老祖宗那里,定然也不会受委屈。你又何苦呢?”楚璇挂着淡淡的笑容,向楚莲走进。 “璇姐姐。”楚莲一看来人,当即鼻头一酸,落下泪来:“我不是担心父母,我是恨那楚清,居然敢如此说话,害得我父母遭罪。她母亲已经害得我姨母枉死,如今她还要来害我们母女么?” 楚璇流露出同情之色,从芍药手里接过手绢,细心的为楚莲擦掉脸上挂着的泪痕。“谁让我们惹不起她呢。” “什么叫惹不起她!”楚莲眸光如刀的看向楚璇。 楚璇掩唇,眼神有些闪躲。 “璇姐姐,你快告诉我。”楚莲催促。 楚璇微微叹气,无奈的道:“这些话,我本不想告诉你,让你心中更加难受。” “璇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快告诉我吧。”这样一说,楚莲更加急迫的想要知道是什么事。 “你可要答应我,知道后不许去生事。”楚璇为难的道。 楚莲连忙点头,焦急的看向楚璇。 “莲妹妹,我劝你和七婶还是不要再和楚清一家作对了。你们,可招惹不起。就是我们楚家,都招惹不起啊。”楚璇叹息的道。 楚莲眼中开始凝聚怒火。 楚璇心中冷笑后,幽幽的道:“她可是当今逍遥王的未来王妃,明年可就要大婚了。” “王妃!就她!”楚莲失声叫道。眼中满是不屑的神色。 楚璇轻轻颌首。 “那个小贱种怎配成为王妃?璇姐姐你当还差不多!”楚莲嗤笑。 这话,落入楚璇耳中,让她眸底闪过一丝幽光。 “妹妹不要瞎说,传出去,可害了姐姐。那逍遥王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据说当今圣上可是对他万分宠爱的。”楚璇忙制止道。 “哼。”楚莲冷哼,眼中愤恨之火越烧越烈。“嫁给一个纨绔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说逍遥王纨绔之名远扬,可是嫁给他始终是正妃之位,日后我们见了楚清,都要跪拜行礼的。而且,若是生下子嗣,可是会被立为世子,成为下一代的逍遥王,楚清一家的崛起,总之是无人可阻挡了。妹妹还是好之为之吧,也劝劝七叔和七婶,不要再和楚清一家作对。”楚璇话里似乎每一句都在为了楚莲着想,希望化解这段恩怨。可实际上,这些话进入楚莲耳中,却让她怒火中烧,除了对楚清更加讨厌之外,就是浓浓的妒忌。 谁不想荣耀一世,谁不想自己的后代地位尊贵? 或许,在建宁都城那样达官贵人遍地走的地方,没有几个人愿意嫁给一个纨绔。可是,在其他地方却不同,特别是像这种地位差距很大的家族,宁愿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也想要傍上逍遥王这棵十分好乘凉的大树。 望着楚莲眼中几乎要焚烧掉一切的怒火,楚璇唇角微弯。 目的已经达到,她随意劝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走在星幕之下,她心中升起一片傲然之色。喃喃的道:“再受宠,再骄纵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小姐英明。几句话,就能让莲小姐去找清小姐的麻烦,咱们只需要作壁上观就好。”芍药趁机拍马屁道。 楚璇冷冷眷过来,让芍药遍体身寒。当下便低下头去,不敢在乱说话。 “我明明是劝诫莲妹妹,放下恩怨,一笑泯恩仇。怎么是挑唆呢?你日后若是不注意说话,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温润之极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阴寒无比。 芍药更是吓得浑身一颤,紧闭双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题外话------ 咳咳,这个楚璇,写得好爽~!果然,人心都有黑暗面么?(偶素纯洁滴!) 还有……儿童节快乐!\(^o^)/~ 033 佛堂前的冲撞,老祖宗 清晨,白雾渐散。楚清简单的收拾妥当之后,便带着幼荷前去父母的院子,她可是记得,昨夜父亲说过,今早要去给老祖宗请安。 对于这位楚家的老太太,楚清还是有些期待的。 或许,是因为从郦氏那里所知道的,关于这位老人的事,让她很想见一下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妇人。 来到郦氏房前,无须通传,楚清便自由的得进。 郦氏正坐在床边喝着苦涩的药汁。 昨天动了胎气,楚财请来的老大夫配了一些安胎药,可是却被酒酒嫌弃,自己又新配了些。此刻,郦氏喝的,就是酒酒配的药。 绿影飘入,郦氏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今日,楚清穿着一身绿裳白裙,边角绣着银线花纹,阳光下,晶莹璀璨,发出淡淡光晕,衬托得楚清如同林中仙子一般,透着灵气。 如云的长发,也被名柳的巧手挽成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有一根紫玉钗做装饰。整个人,显得干干净净,却又出了尘的美丽,让人移不开目光。 郦氏轻点颌首,对今日女儿的打扮十分满意。 “母亲今日可感觉好了些?”楚清莲步走到郦氏身边。 将碗里最后一口药喝下,郦氏顿时觉得腹部如被温泉包裹般,暖洋洋的。“好多了,酒酒的药很有效。” 仔细观察母亲,见她绝丽的脸上,虽然还有些轻微的愁色,却比昨日好了许多。楚清也稍稍放下心来:“母亲若是好了,咱们就先去佛堂吧。” 郦氏颌首,站起来,酒酒和嬷嬷立即跟上。 一行五人,离开楚正阳的院子,向佛堂方向而去。 这去佛堂的路,她们自然是不认得的,哪怕郦氏当年在楚家生活过一段日子,这些年过去,这不算怎么好的记忆,恐怕也变得模糊了。 路上随便找了一个丫鬟带路,这才知道佛堂就在正房后院的最深处。 绿竹香草间,修筑一间白墙灰瓦的佛堂,倒是有几分禅意。这里,与前面的院子,还隔着一个花园,确实是清幽宜人的好住处。 还未进入佛堂中,就有一阵微微的檀香飘来,看来这佛堂多年来,终日焚香供奉,这香烛上的檀香味,已经和空气融合。 领路的丫鬟告辞而去,郦氏的嬷嬷上前,与从佛堂里出来的一位大丫鬟道:“姑娘,我们家夫人和小姐,来给老祖宗请安,麻烦给通报一声。” 说着,从袖口里摸出几两碎银,放到了大丫鬟的掌中。 大丫鬟掂量了一下掌中的银两份量,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对着郦氏和楚清俯身:“原来是大奶奶和小姐来了,老祖宗刚刚起身,之前还念着二位呢。奴婢这就进去看看老祖宗收拾好了没,请大奶奶和小姐稍等。” 说罢,便转身进了佛堂。 “这丫头倒是机灵。”郦氏笑容中,带着些柔和。 楚清眸光闪了闪,对这个大丫鬟的态度却不作表态。只是,让她好奇的是,作为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能够因为区区几两碎银,就笑颜展开? 大丫鬟手里拿着碎银,绕过佛堂,进入后室。 平日里,楚家的老祖宗张氏,便是在前面的佛堂礼佛,住在后室之中。她身边,除了两个贴身用了一辈子的嬷嬷之外,就是两个大丫鬟,还有四个打扫丫头,和一个粗使婆子。 而出来应对郦氏和楚清的大丫鬟,就是这老祖宗最钟爱的一个。名叫,荷素。 荷素走在后室门外,撩开门帘进去,交谈之声便传了出来。 “老祖宗,大奶奶和小姐来了。还给奴婢赏了些银子。” “给你的,你就留下吧。”一道苍老的妇人声音传出。语气平缓,中气还挺足,可见,这个老人的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这时,又有一道老妇声音响起:“太太,是否唤她们进来?” 张氏的声音再度响起:“先等着,待我用完早膳再说。” “这……”声音有些迟疑:“小姐毕竟是未来的王妃,若是……” 张氏哼了一声:“还未嫁,难不成就要端起王妃的架子了?全家人都要捧着?这样,只会害了她而已。如今,想着如何奉承她,还不如花钱去请几个从宫中出来的嬷嬷,好好调教一番。日后,进了皇家,也不至于被人瞧不起。” “太太说的在理。可是大奶奶肚子里可是还怀着咱们正房的血脉呢。” 这一次,张氏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道:“先等着,不能一回来,就涨了气焰。昨日老大为了他们,可没少教训几个小的。今日我在宠着,恐怕其他几房都会觉得咱们正房偏心了。” “还是太太想得多,希望这大奶奶和小姐,能了解您这番苦心。” 张氏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我这番苦心有没有人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楚家能子孙延绵,鼎盛繁荣。” 那一直说话的老妇,也叹了口气。之后才对荷素道:“去吧,让她们稍等一会。” 荷素俯了俯身,撩开门帘,从屋内走了出来。 佛堂外,楚清为郦氏整理着落下的几丝发丝,荷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奶奶,小姐。老祖宗正在梳洗,还需要一会时间,劳您二位稍等片刻。荷素在这里,向两位赔罪了。” “荷素姑娘多礼了,是我们来早了,等等也是对的。”楚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荷素。 那莫名的眸光,让荷素突兀的觉得心虚。 匆匆避开那直射人心的眼神,荷素俯了俯身:“那奴婢就先去忙了,老祖宗准备好了,奴婢便来请大奶奶和小姐。” 荷素说完,躬身后退,进入佛堂之中。 楚清嘴角上的笑容收敛,对郦氏道:“母亲可能久站?” 郦氏温和的笑着,抬手轻拍了一下楚清的发髻:“别把我想得如此脆弱,昨个躺了一夜,今日站站也是极好的。” 说着,她有些担忧的道:“就是不知道老祖宗如何想,对你我二人,不知会不会刁难。” 楚清看着郦氏,心道:看来,当初这老祖宗给郦氏留下的印象还真是十分深刻,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忐忑不安。 “我想老祖宗只不过是想平衡而已。”楚清出声宽慰。 “平衡?”郦氏看向楚清。昨天她昏过去后,发生的事她都不知道,楚正阳回去后,也未曾提及,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楚清说的‘平衡’是什么意思。 楚清微微颌首:“昨日我们刚刚到达河西,家主就惩罚了楚正雄一家,又对女儿格外的优待。这一项项,落入其他房的眼中,自然会让人心中不忿。若我们今日来见老祖宗,她还和颜悦色的招待我们,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大家心中对正房更加埋怨么。所以,自然要先冷落一番,也平息其他房的不满。”而且,我敢肯定,那荷素丫鬟,此刻定躲在暗处,仔细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好禀报给老祖宗。 最后一句,楚清并未说出,她不想让郦氏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还要搅进这些世俗纷杂的事情中来。 但她却看了酒酒一眼,后者会意的点头,确认了她心中的猜测。 荷素在不在,这可瞒不过会武功的酒酒。 郦氏垂眸,思索着楚清的话,最后点头:“也应该如此,正房若不能处事公正,定然会导致其他房的不满,兄弟不和,还能带来什么家族荣耀。” 楚清莞尔:“母亲现在就开始思考如果管家了么?” “贫嘴。”郦氏点了点楚清的鼻尖:“以前我们家,就是一家三口,没有那么多烦恼。但我执掌家中中馈多年,也知道对待下人,也要公正严明,恩威并施。虽不同,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女儿受教了。”楚清笑着俯了俯身,那明媚的笑容,让郦氏的心情好了许多。 躲在暗处听着这母女俩谈话的荷素,微微点头,心中对这突然出现的大奶奶和小姐,有了几分好感和佩服。 正想返回后室,将听到的一切禀报老祖宗,花园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却让荷素止住了脚步,继续附在墙后看着。 花园里,最先走出两个容貌各有千秋的女子,一红一白,在她们身后,也各自跟着一个丫鬟。 她们的出现,不仅荷素看到了。楚清和郦氏也亦然。 来人,便是楚莲和楚璇。 楚清本还在好奇为什么只有这两个小辈来请安,便听到母亲在自己耳边道:“昨夜你父亲跟我说,老祖宗近些年来,已经不再怎么出佛堂。也取消了众人的请安,所以各房的人,都是每月初一十五的过来请安,平日都不会来此打扰老祖宗的礼佛。” 这话,好似无关紧要。 可是,却让楚清的眉梢轻挑。 母亲的话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本不该来的两个人,是来找茬的。 郦氏和楚清初到,自然要给老祖宗请安,她们两人出现在这里,目的自然不会是佛堂里的那位,而是眼前的两人。 “璇姐姐,快看,那是谁呢?”红色裙袂翻飞之间,楚莲还未靠近,那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楚璇走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莲妹妹,你当真要这么做?若是传进家主耳中,你可吃不了好。”高傲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抹担忧。 楚莲眼中划过一丝狠戾,同样压低声音:“我怕什么,反正我爹娘都被家主给罚了,大不了也把我罚一遍。禁足,还是抄经书?把我惹急了,我就去外公家里哭诉家主的偏心。” “唉~!”楚璇垂下眸光,颇为无奈的道:“我说不过你,你且好自为之,不要再给父母带来麻烦。这楚清,恐怕就是你外公家都惹不起。” 楚莲的脸上,本来因为楚璇的‘认输’而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可是楚璇的后半句,却有将她的脸色拉了下来,额间布满阴霾。 “我才不会怕她。”楚莲咬牙切齿的道。加快步伐,大步走了上去。她身后的丫鬟,也垂首急急跟上。 楚璇脚下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这莲小姐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芍药讥讽的笑道。 楚璇心中冷哼,望着那耀眼的红衣,眸底一片嘲讽。楚莲这个人,越劝她,她便越要冲上去,这般的无脑,真是让她有些兴致阑珊。无趣得很。 “小姐,看来来者不善啊。”酒酒倾身靠近楚清耳边,望着向她们走过来的楚莲低声道。 楚清淡淡的扫了楚莲一眼,眸光却落在她身后,站在原地的白衣身影上。 楚璇,这个女人的笑容里,总是带着一种冷漠的疏离,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高傲和不屑。 收回眸光,楚清看向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楚莲,微笑不语,她倒要看看,这个鼻孔都几乎要翘上天的少女,接下来要如何。 楚莲走到楚清面前停下,眼神先瞟了一眼郦氏,低声咒骂:“骚婊子。” 楚清眸光一暗,手却被郦氏拉紧,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见两人没有反驳,楚莲脸上多了些傲慢和得意之色,这才看向楚清,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啧啧,听说你要当王妃?我看也不怎么样么。逍遥王是没见过美女还是怎么滴,你这样的货色都能看进眼里?” 楚清嘴角一抽,眼前,这个少女一身艳俗的红装,头上梳着复杂得不符合身份的发髻,插满了金钗,好似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富有一般。一张本算是清秀的小脸上,却浓妆艳抹。 说句不好听的,楚清觉得那花魁汐月,都要比眼前的楚莲要顺眼几分。 可就她这样,还指着自己,贬低自己。 这都无所谓,但她却扯到了赵晟颢的审美上。楚清敢保证,如果这番话传到了赵晟颢那个腹黑的家伙耳中,这个楚莲的下场会是几位悲惨的。 这般想着,楚清嘴角上淡淡的笑容加大:“王爷的审美如何,楚清不知。这婚事,也是长公主青睐,皇上赐下。若是莲小姐有意见,大可以向这两位说一番。” 言下之意就是,我这桩婚事是长公主做媒,皇上钦赐的。你在我面前耍狠无用,得到那两位面前去求他们收回成命。 楚莲脸色一沉,眸中嫉恨之色更浓:“那是因为王爷没看到我,若是他看到我,才不会娶你这样的人。” 噗—— 酒酒最先忍不住,笑出声。 楚清诧异的看着楚莲,真想问问她,姑娘,你是从哪来的那么大的自信? 其实,这也不怪楚莲。先不说在河西,对逍遥王的名声了解多少。就只是一个个王妃的头衔,就足够让这样的氏族女子,忽略很多。 再加上旁边有楚璇的煽风点火,自然让楚莲对楚清的好运嫉妒非常,更觉得,若是逍遥王同时见到自己和楚清,定然会选择自己。 “臭丫头,你笑什么笑?”楚莲指着酒酒,一脸凶狠的怒骂。 酒酒笑容缓缓收敛,楚清都从未这般说过她。这个艳俗的女人,居然敢这样指着她骂? “阿离,我们进去吧。”郦氏想要结束这无意义的争斗。 对于逍遥王这个女婿,她心中还是很介意的。她不会像楚明宏他们想那么多,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像她这般有一个人一生关爱。 如今这个希望已经破灭,让她心中黯淡。这时,还有人跳出来说她女儿嫁给逍遥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让她心中的不舒服更浓了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事实就想逃么?”楚莲不屑的看着楚清一行。 “莲小姐,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当心祸从口出。”楚清淡淡的笑着,看不出有半点的怒气。 “你想威胁我?”楚莲讥笑:“你以为我怕你不成?你不还没当上王妃么?要知道,在拜堂之前,可什么事都会发生。” 楚莲的笑容中有些阴狠和算计。 这让楚清皱了皱眉,似乎正有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在暗中谋划着。 “阿离。”郦氏轻轻拍了拍楚清的手臂。 楚清嫣然一笑,淡淡的道:“酒酒。” 酒酒身子一震,按在腰带上的手,不情不愿的放了下来。 暗中,还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又怎会让自己的人出手?楚清笑得意味莫名,看向楚莲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这时,楚璇走了过来。带着圣女般的光辉,轻言:“清姐姐,莲妹妹。都是自家姐妹,不要为了些无谓的事争吵了。还是先进去跟老祖宗请安吧。” 楚清唇角隐隐一勾,心道:果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表演者。 这个楚璇,一句话,便显示出了自己的高贵和识大体,这样的蕙质兰心,进退有度,自然是长辈们心中喜欢的。 楚莲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下便冷哼一声:“今天看在璇姐姐的面上,我懒得跟你计较。我告诉你,楚清,以后在楚家逼着我点,再让我看见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未来的王妃,下场如何,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楚璇抱歉的向楚清笑了笑,但那态度中,却隐藏着一些施恩者的傲然。 似乎,楚清应该感谢她的解围,记住她这个恩情。 可惜,楚清阅人无数,又怎会看不出这点小伎俩? 说真的,楚清从来就觉得,这种大宅院里,女人之间的争斗伎俩最无聊。为了那点可悲的男人恩宠,斗得你死我活,还不如把心放在外面,给自己创下一番基业,就算没了男人那点宠爱,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过活。 想不到,自己来到这楚家大院,还是无可避免的被扯进了这些内院腌臜之中。 “这是楚璇吧,老五家的孩子。”郦氏在这里是唯一的长辈,却没有人将她看在眼底。她心中不在意这些,但在小辈面前,她也不能保持沉默。 “大奶奶,我就是楚璇。”楚璇恭敬的行礼。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不可挑剔。 但是,楚清还是在其中看出了一丝不情愿,还有做戏的成分。 做戏给谁看?自然是给暗中的那双眼睛。 这个女人,不简单。至少,不想楚莲那么好对付。楚清在心中暗道。 “快起来,让我看看。”郦氏露出的笑容,温和不变。 可楚清却能感觉到,其中少了几分真心,多出来的也是演戏。 看来,她这个母亲,也能有应对能力。自己,也不能太过于保护,而掩藏了她的光芒。 “嗯。”郦氏欣喜的点点头:“果然是一个美人儿。”说着,她从手腕上退下一个上等的玉镯,拉起楚璇的手,放上去:“出门来的急,又没想到再次会遇见你这丫头,这个玉镯是海外工匠打造的,今日就当做是见面礼送给你了,璇儿可不要嫌弃。” “这……是否太贵重了。”楚璇手中拿着玉镯,温润的触感,让她一下就喜欢上了。特别是又听了郦氏介绍之后,再看向那玉镯上镶嵌的珠宝,就更是喜欢。 “哪里贵重?”郦氏干脆直接拿着玉镯套进楚璇的手腕,轻拍了一下:“你这丫头我看着就喜欢,这玉镯配你正好,又添了几分娇媚。” “那楚璇就谢过大奶奶了。”楚璇拉起袖口,掩住手腕上的玉镯,眼中的欣喜不断。 郦氏笑道:“璇儿太客气了,有时间要常来我屋里坐坐。这次我们回来,带了些小玩意,你去看看,若是喜欢,就一并拿了去。” 楚璇诧异的抬起头,看向郦氏,见她笑容切切。 突然,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她看向楚莲。果然,没有得到礼物的楚莲,此刻的脸几乎都黑成了一片,看向自己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 楚璇心中苦笑,责怪自己刚才被玉镯迷了眼,竟然被郦氏祸引江东。 这郦氏突然对自己大感兴趣,又是送礼物,又是邀请。却偏偏对先来一步的楚莲,视而不见,分明就是想要让自己来承受楚莲的怒火。 看来,这郦氏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楚璇垂下眼眸,眸底冷光不断。 楚清在一旁,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母亲的表演,双眼弯如月牙,特别是看到楚莲被气得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的样子,心情更是舒畅。 她怎么忘记了,母亲年轻时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都明哲保身,还能为自己赎身。又怎会是没有心计的人? 只不过,这十几年来平静的生活,让她收敛了起来。人前人后都是一个贤妻良母。 而如今,当她的女儿受到侮辱时,这位母亲就撕开了她温柔的一面,展开自己的羽翼,保护着自己所在意的人。 这样的郦氏,让楚清觉得更具魅力。 “大奶奶,小姐,璇小姐,莲小姐,老祖宗请你们进去。”这时,荷素从佛堂中走出来,垂首俯身,恭恭敬敬的道。 一句话,便解决了在佛堂外的争吵。 在老祖宗面前,就是楚莲也不敢肆意的骄纵。 “荷素,我爹怎样?”还好,尽管楚莲再刁蛮任性,心中还记得自己的爹爹被罚到佛堂,陪老祖宗礼佛。 荷素行礼答道:“莲小姐放心,七爷在老祖宗这修心礼佛,自在得很。先前,还主动向老祖宗说,要闭关抄写心经百遍,才出门哩。” “我爹真这么说?”楚莲有些不信。 荷素淡淡一笑:“奴婢怎么敢欺瞒莲小姐?” 楚莲得意的一扬下巴:“谅你也不敢。” 说完,想了想,她又道:“如此,我就不进去打扰老祖宗清修了,我先回去。”她心中也怕被老祖宗心血来潮,留在佛堂陪着父亲抄经书,顿时就想脚底抹油。 “莲小姐,老祖宗说了,请大奶奶,小姐,璇小姐和你一起进去。”这时,荷素突然正色起来。 楚莲脸色一僵,阴狠的瞪着荷素。后者却不为所动,依旧恭恭敬敬的俯身等候。 楚清若有所思的看向荷素,突然对郦氏笑道:“母亲,我们进去吧。别让老祖宗久等了。” 郦氏轻点颌首,又看向楚璇,邀请:“璇儿与我一同进去可好?” 楚璇眼角一抽,刚收了重礼,于情于理都不能太不给郦氏面子。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好。 郦氏与楚清先行进去,楚璇跟上,经过楚莲身边时,低头嘱咐了一句:“莲妹妹莫要惹怒老祖宗,得不偿失。” 说罢,便进了佛堂。 楚莲狠狠的在她清丽的背上剜了两眼,一咬牙,跟了进去。 一行人,由荷素带路,穿过前面佛堂,进入了后室之中。 刚到门边,缎子门帘,便有人从里面撩开,众人鱼贯而入,齐齐站在后室的正屋之中。 这间正屋并不算大,正对着门的便是一张高榻。榻上放着一张黑桃木的四方桌,桌上铺着精致绣品,上面,还有一个紫金香炉在发出袅袅青烟。 见郦氏进来,便有一个嬷嬷走过去将香炉熄灭,恐担心那香味对郦氏腹中胎儿有影响。 楚家的老祖宗便坐在这铺得柔软的榻上。而榻的左右,放满了椅子。楚清略微数了一下,正好是六房人口的总数。 当然,小辈是没有位子的,只能站着。 楚清向坐在榻上的老妇人看去。 张氏穿着一身褐色的常服,缎面上绣着的都是一些象征长寿的祥瑞,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上绑着一根头带,包着后面的发髻。头带中间还镶着一颗宝石,发髻后也是插着一根玉钗和一根金钗。 在她手中,一串玉佛珠不断轻捻,一双眼半梦半醒间,看不真切。 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却还带着红润的光泽。单从五官上来看,这位老人年轻时,也是位大美人,而且在眉宇间,至今都还留着英气。 那两道眉,不似一般女子的柳叶弯弯,反而显得英挺。 楚清在打量这个老人,而张氏也在打量这对母女。更多的眸光,是放在楚清身上。一来,当年她曾见过郦氏,二来,楚清日后是做王妃的人,她也想看看,这个楚家的女儿,够不够格。 刚才佛堂外发生的争执,她已经知晓。对于楚清淡然平静的态度,倒是有几分欣赏。此时,看到她那举世无双的容貌,心中有些了然。 难怪那纨绔的逍遥王,会对这个丫头情有独钟。但是这副好容貌,就足够让好色的逍遥王沉迷了。 只是,作为王妃,光有美色还不行。必须要能镇得住整个逍遥王府,驾驭得了逍遥王。否则,这个王妃和一个侍妾也没有什么两样。 儿子想靠她,傍上逍遥王府这棵大树,成为皇亲国戚,也美好的愿望,也只能夭折。 “楚莲,跪下。”张氏突然对楚莲发飙。 楚莲一愣,难以置信的抬眸看向老祖宗,双唇微张,似乎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听错。 就连楚璇也是吓了一跳,心中暗道:难不成连老祖宗都要恭维这对母女么?若真如此,恐怕她就要另想对策了。 “老祖宗,我……”楚莲十分的不情愿。 “我让你跪下!”张氏一手拍响榻上的桌子,吓得楚莲立即双腿跪地,发出脆响。 当下就疼得眼泪直流。 “老祖宗,我做错什么了,你如此对我?”楚莲任凭泪水流下,仰起头不满的看向张氏。 张氏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你还委屈了不成?敢对逍遥王妃大呼小喝,出言讥讽,你有几个脑袋?” “她又还没有嫁!”楚莲大声强辩。 “放肆!”张氏双眸一瞪,眸中精光突显:“就是还未嫁,楚清也是朝廷封赏的六品诰命,按照规矩,就是我见了她,也要下跪磕头。” 楚清眸色一动,看向张氏,若有所思。 楚璇一怔,看向楚清,她没想到楚清不仅是未来的逍遥王妃,居然还是受朝廷封赏的六品诰命。 她怎么这么好运?楚璇袖口中的手,不由得握紧,指甲深陷掌中。 “六品诰命!”楚莲不信的看向楚清:“就凭她?” 张氏漠然的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现在你向楚清道歉,若是她不肯原谅你,老身也救不了你。”说罢,她就闭上了双眸,好似不再过问。 想楚清道歉? 楚莲眸底燃起疯狂的火焰,狠狠的射向楚清,几乎要将她身上烧出洞来。 楚清淡然而立,她无视楚莲的怒火,而是看着榻上的张氏,猜想她这番作为的目的。是考量,还是试探? ------题外话------ 大家端午节快乐\(^o^)/~ 吃粽子木有?大家都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粽子捏? 034 王爷来了 楚清可没想过,本是一场简单的请安,却变得如此复杂起来。 张氏的目的不明确,楚璇垂眸站在一旁,眸底却光泽变换。跪在地上的楚莲,一脸愤恨的盯着她,眼里仇恨的火簇越演越烈。 淡淡的扫过张氏假寐,楚清沉静的眸光从房中几个下人身上一一扫过。很好,每个人都事不关己的垂首。 “莲妹妹快起来吧,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唇角勾出温婉的弧,楚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楚莲冷哼一声,撇过头,不予理会。 楚清宠溺的一笑,娇嗔:“你看看你,老祖宗是担心你横冲直闯的性子,将来若是遇上贵人,不小心冲撞了,惹来麻烦。所以才借我来说一说,你再要闹别扭下去,可就是辜负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了。” 楚清这话说完,伺候在张氏身边的苏嬷嬷,抬眸看了她一眼。张氏合着的双眸,也睁开一条线,眸光淡淡的扫过来。 楚清好似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劝道:“快快起来,地上可凉了。若是就跪下去,可是要伤了筋骨的。” 楚莲眸中闪过思索之色,又偷看了老祖宗一眼,见张氏依旧不言不语,抿了抿唇,不知道心中如何决定。 回眸间,看到楚璇脸色苍白,双肩微颤的模样,突然一激灵,对着楚清喊道:“我才不要你假好心。你现在如此对我说,还不知事后会如何陷害我。” 楚清笑容未变:“莲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我血脉相连,我为何要陷害与你?”说完,幽幽的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话语间,她微冷的眸光,扫过楚璇身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十个字,让楚璇身子一震,也让郦氏与有荣焉的看向楚清。就连张氏也睁开眼睛,第一次认真的端详楚清。喃喃的道:“好一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得好,说得好!” 楚清双手叠放在腰际,款款屈膝,垂眸道:“老祖宗,楚清给您请安了。” “不敢。你有六品诰命在身,不让老身行礼就已经很看得起老身了。”张氏淡淡的道。 楚清面色一苦,抬起头,可怜楚楚的看向张氏:“连祖奶奶都要将阿离退避三舍么?” 张氏一怔,有多少年,没有人再叫过她祖奶奶? 望着眼前这张雨带梨花般的容颜,她心中突然软了起来:“唉,起来吧。以后在家里,也不必如此遵守繁文缛节吧。反正,咱们楚家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酸儒之家。” “多谢祖奶奶心疼重孙女。”楚清起身。心中好笑,这个老太太倒也是一个直爽性子,居然直接说读书人是酸儒。要知道,在南楚这崇文的国家,文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张氏意味不明的看了楚清一眼,眸光落在跪地的楚莲身上,脸色一沉:“莲丫头,你看看你清姐姐,她处处让你,你却处处刁难。你清姐姐说的不错,你这性子,若是再放任下去,有朝一日若是在外冲撞了贵人,连累的只会是楚家。” 楚莲脸色发青,神情狰狞的道:“老祖宗!连你也被这个狐媚子迷惑了么?” “放肆!这是你的堂姐,谁交你这些污言秽语?你看看你,还像是一个闺阁小姐么?”张氏的脸色立马难看了下来。 “老祖宗息怒,莲妹妹是无心的。”楚璇趁机跪地,替楚莲求情。她心中,想着借此化解之前郦氏那一个玉镯而挑唆的两人关系。 可惜,楚莲却不领情,回眸对她嗤笑:“拿人手短,璇姐姐还是少说话的好。” “岂有此理!你看看你都跟着你那个娘学成了什么样!”张氏这次是真的怒了。 她虽然从未希望自己的后代子孙中一定要成为,名门才子,大家闺秀。可是,也不希望出现这种刁蛮任性,几乎与市井无赖才不多的粗俗女子。 那杨氏,她已经无可奈何,毕竟是杨家教出来的。可是,楚莲,可是姓楚,是他们楚家的小姐,居然一张小嘴如此犀利,刻薄。若是传出去,先不说楚家名誉如何,就是她将来的亲事,也会受到阻碍。 她真是不知道,明明是一口井喝出来的一家人,为什么那个早死的杨莲就温婉可人,而她的嫡亲妹妹,却尖酸刻薄,连带着,楚莲也遗传了这个性子,还变本加厉。 “老祖宗,你不提我娘还好。我娘可是还被大爷爷关在宗祠罚跪。”楚莲根本不理张氏的发怒,反手指着楚清和郦氏:“就是这两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一进家,就害得我爹娘受罪。她们害完了我爹娘,现在又想来害我。您不仅不管,还要帮着她们。您是希望看到整个楚家都被她们祸害,你才高兴么。” “莲小姐,请慎言!”苏嬷嬷冷声喝止,双眸一瞪,当下还真让楚莲将未说完的话僵在了喉管里。 张氏身边的两个嬷嬷,当年都是陪嫁过来的。见证了楚家这几十年的风雨,也跟着张氏看管了大场面,自然不怕楚莲这么个小丫头。 而她们的地位,在楚家也是特殊存在的。除了张氏,任何人都不能使唤她们。 楚莲仗着自己是张氏后代,出言不逊。却对张氏身边这两个嬷嬷突然一变的脸色,有些胆战心惊。 “这个畜生!”张氏气得一手靠在榻上的桌子上,一手拍打胸口。桂嬷嬷和苏嬷嬷忙上榻跪在她左右,为她顺气,端茶。 “老祖宗请息怒!” 家中最年长的人生气至此,所有人都跪了一地。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已经超出了楚璇的预计。本来,她是想激楚莲今日过来,与楚清结下仇怨,好方便她日后的行动。她可没想到楚莲会那么口不遮拦,将老祖宗惹怒至此。 此事若是不能好好平息,传到父母耳中,恐怕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如此一想,楚璇眸光一冷,在心中骂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张氏顺了气,捻着佛珠的手,颤巍巍的抬起来,伸出手指,指着楚莲,怒意未消:“将这个刁蛮的丫头给我拉到祠堂,和她母亲一起,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忏悔。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出来。” 罚跪祠堂! 楚璇心中一滞。这怎么可以,若是楚莲被关在祠堂,那她下面的计划怎么办?靠楚柔和楚心那两人么?这根本不可能,这两个丫头肯定会听父母话与楚清交好,又怎么会站在自己这边? 可是,现在老祖宗盛怒,又该如何劝? “老祖宗!你真的要关我!”楚莲一脸的震惊,似乎不相信,这番话是曾经那个事事顺从她的老人嘴里说出的。 想了又想,楚璇一咬牙,跪在地上给张氏磕了个头,扬起绝丽的小脸,急切的道:“老祖宗,请息怒。饶了莲妹妹吧。她还小,不懂事,就原谅她这一次。而且,若是被罚跪祠堂传了出去,以后还让莲妹妹如何找到好夫家?” 她一脸怜惜的看向楚莲,垂首,俯身在地,眸光微动的道:“况且,若老祖宗惩罚了莲妹妹,固然是为了她好。但其他房里的人不知真相,反而以为莲妹妹受罚是因为清姐姐的缘故。到头来,不是让更多的人误会清姐姐么?” 果然好口才! 楚清在心中赞道。这一来二去,楚璇到变成了处处为家族各房着想的大圣人了。 若是她楚清再不说点什么,岂不是凭白多了一个逼陷族妹的恶名? 楚清嘴角微微一扬,垂眸道:“祖奶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动怒呢?莲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咱们可以慢慢教,罚跪祠堂,确实太严苛了。” “小?她已经十五了,都快可以嫁人了。”张氏冷声道。 但脸上冰冷的线条,到有了些缓和。只是不知道,这是楚璇之话的效果,还是楚清之言所致。 楚清闻言,掩唇笑道:“阿离当初也是喜欢胡闹,不知道让父母心碎了多少。如今,不也懂事了么?祖奶奶这次饶了莲妹妹,相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身边的郦氏,心知楚清话中之意,是指她当初被退婚,因承受不了羞辱投湖自尽的事。一时间,怜惜之情涌上心头,让她从袖袍中伸出手,轻轻抓住楚清的小手。 楚清一愣,看向母亲,一见她脸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忙缓缓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虽然,郦氏已经知道此楚清非彼楚清,可是在她心中,两个楚清都是一个人,都是她的女儿。 楚莲看着为自己说好话的楚清,咬牙切齿,却也不再强辩。她此刻也知道,若是自己再多说一句,恐怕真的就会被关进冰冷、阴森的祠堂中。 哪怕自己的母亲在那,她也不想去。 而楚璇,见自己的风头被楚清轻描淡写的抢过,也只能暗中咬牙,忍受下来。 “唉~!”张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老身也被你们吵得累了。” 老祖宗发话,有谁敢无视? 从地上起来,众人都垂眸退出去。 只是临到门口,张氏的话,又轻飘飘的过来:“郦氏和楚清留下,其他人都各自散了。” 楚璇一愣,扯着楚莲的袖袍退了出去。那眸光闪烁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出门,楚莲就用力甩开楚璇的手,冷哼一声,带着丫鬟向佛堂外走去。楚璇眸底滑过一丝阴狠,忙提着群,快步追上。 “莲妹妹,你在生姐姐的气?”楚璇追上,语气平淡的道。 似乎,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在离开佛堂之后,就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楚莲身子一僵,扭头看向她:“那大狐狸精那么看重你,你不去狐狸窝多逛几圈,跟着我作甚?” 楚璇轻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楚莲,缓缓摇头:“我的傻妹妹,那郦氏对我如此,正是要借此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她和她的那个女儿,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你怎地如此傻,还要中计?” 说完,她从手腕上退下郦氏给她的镯子,直接塞在楚莲手中,敛去眼中的肉疼,笑道:“不过就是一个镯子,妹妹若喜欢,拿去便是。我们姐妹的感情,又怎是这些身外之物可以相比的?” “你当真送我?”楚莲拿着镯子,眼眸一亮。 楚璇点点头:“我什么时候跟妹妹抢过东西?” 楚莲重拾笑颜,毫不客气的将镯子套进自己手中:“那就多谢璇姐姐了。” “不客气,最重要的是妹妹开心。”楚璇笑容不变的道。 楚莲雀跃的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越看越喜欢。不再看楚璇一眼,只是丢了一句,‘先走了。’便带着丫鬟离开。 楚璇望着楚莲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花园之中,脸上淡淡的笑容被冰冷所取代。 “小姐,那个镯子……实在太便宜莲小姐了。”那个镯子着实漂亮,芍药一脸不舍的道。 楚璇勾起一抹讥笑,冷冷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一个镯子可为我换来一个王妃的宝座,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小姐,你打算怎么办?”芍药好奇的问道。 她可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怎样将楚清头上的王妃宝冠摘下来,放在小姐头上的方法。 楚璇回眸,望向身后的佛堂,无声冷笑后,收回眸光,慢步进入花园,往自己住的院子而去,声音淡淡的道:“你说,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子,如何能成为王妃?” 芍药吃惊的张大嘴,看向自己小姐的背影。 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若是楚清丢失了清白之身,自然不能再去当王妃。可楚家为了不获罪,自然要找人顶替。最合适的人,当然就是自家的小姐,不仅年龄相当,就是容貌上,也差不了楚清多少。 只要在洞房花烛的时候,让逍遥王接受小姐,那么这桃代李僵之计,就不会有人追究。 那时,谁会去管楚清? 只是,这件事要扮成,总需要一个替死鬼。以免家族调查起来,牵连到小姐身上。而这个替死鬼,最适合的就是与清小姐有结怨,也垂涎王妃宝座的莲小姐。 到时,不仅黑锅有人背。自家小姐还变成了家族的大恩人,为了家族大义而牺牲自己幸福,代姐出嫁的好女子。 果然是好计策! 芍药看向自家小姐的背影,一脸崇拜:“小姐,你好厉害!” 楚璇勾起一抹高傲的笑容,眸底浮现出一种骄气。 “可是,那逍遥王能接受小姐不是清小姐么?”芍药有些担心。 对此,楚璇显得信心十足,她傲然的道:“若是那逍遥王如传闻那般,就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芍药掩唇笑道:“逍遥王纨绔之名,满天下。据说在建宁都城的那些小姐们,对他都是避如蛇蝎,他如此贪恋美色,小姐对王爷自然是手到擒来。只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姑爷,到底像不像传闻中那么俊美。” 这芍药,脸皮足有一尺来厚,居然连姑爷都叫上了。 可是,楚璇并未纠正她的叫法,反而理所当然的接受。似乎,她已经看到了楚清一步步踏入她陷阱里的模样。 “即便不如传闻,但应该也相差不远。你要知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楚璇勾唇道。 芍药俯了俯身,嬉笑道:“奴婢受教了。” 主仆二人,穿过花园,消失在佛堂外。 佛堂后室之中,郦氏和楚清被张氏安排坐在一边。 张氏看向楚清,眸光来回打量许久,才对苏嬷嬷吩咐:“去将我准备好的盒子拿来。” 苏嬷嬷领命而去,不一会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捧着一个画工精美的漆盒出来。她走到张氏身边,将漆盒恭敬的放在方桌上。 张氏小指一挑,将盒子打开。里面,尽是一片璀璨,发着淡淡的光晕。 张氏看向楚清和郦氏,见母女二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心中点了点头,才道:“这些,本是我准备给正阳媳妇的见面礼。当年你们这么一走,倒是让这些珠宝多留在了我身边十几年。现在,小清儿要嫁进王府,这些东西就算是我这个祖奶奶送给你的嫁妆吧。” 楚清看向郦氏,见她轻轻点头。 这才起身谢过:“楚清多谢老祖宗。” 张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这时怎么不叫祖奶奶了。” 楚清笑容一滞,讪讪道:“我见大家都称呼祖奶奶为老祖宗,不敢逾越,坏了规矩。” “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以后就叫我祖奶奶,什么老祖宗,老身还不配。”张氏好似责怪的道。 楚清莞尔,垂眸应声:“是,祖奶奶。” 从佛堂出来,已经快要接近晌午。楚清扶着郦氏,身后跟着酒酒、幼荷,还有嬷嬷,一起向正房的院子走去。 楚清接下那盒子珠宝首饰后,张氏又和她聊了一会。对郦氏,她也只是说了几句‘身子如何’、‘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母亲,你觉得老祖宗是什么意思?她今日并未提出中馈之事。”楚清淡淡的道。 楚家大院的中馈,如今还掌握在张氏手中,而楚正和的正妻刘氏,只是从旁协助。那些府库的钥匙还有账本都是在张氏手中。 以前这样,是因为正房没个女主人。 如今楚正阳回来,郦氏又是他的嫡妻,自然应该将中馈交到郦氏手中。可以说,今日来给张氏请安,楚清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件事。结果,关于这件事,张氏却一字未提。 郦氏无所谓的道:“想必是因为我们刚到,对院里不熟悉。再加上,我如今又生怀有孕,也无暇打理这些事,所以老祖宗就没有开口。” 从母亲的神色中,楚清看出。郦氏,从未想过要在楚家大院过一辈子。恐怕,她心中想的是,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便回到安宁,那里的楚宅虽然比不上这里,但才是自己真真正正的家。 可是…… 楚清提醒:“母亲,我知你心意。但是现在我们身在这里,若你不能掌控府中中馈,那么下面的魑魅魍魉都会跳出来,搅风搅雨。而且,将中馈交给你,是对你正房嫡妻地位的一个认可。”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郦氏心中叹息,面上却温和的笑着:“这事不急,我们毕竟刚到楚家大院,待过几日,我们在与你父亲商议。” 见母亲如此,楚清轻轻颌首,也不再多说。 佛堂里,送走了楚清母女,张氏屏退丫鬟,只留下心腹桂嬷嬷和苏嬷嬷在旁伺候。 张氏闭目养神,桂嬷嬷和苏嬷嬷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 只有她们心里清楚,那一盒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确实是老太太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但是,并不是为了给正房的嫡妻,而是打算作为将来几位小姐出嫁时的陪嫁。如今,这一股脑的全部给了楚清,老太太心中在想些什么,真是让人难以揣摩。 “你们觉得我太过看重楚清了?”张氏闭着眼,手里佛珠轻捻,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两个嬷嬷都愣了一下。 两人不说话,但主仆三人几十年来,早已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张氏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的道:“一个商贾身份的女子,能够得到朝廷的封赏,又能得到长公主的青睐,让那纨绔王爷答应迎娶。这样的丫头,难道看不值得我看重?” “太太是想把筹码都压在清小姐这边?”桂嬷嬷斟酌了片刻,才道。 张氏缓缓睁眼,叹了口气:“那些小的瞒着我,和三皇子合作,以为我不知道?虽然是为了解决家族如今的困境,但指染皇家之事,已经把楚家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了。若成功了便罢,若是失败……”张氏眼皮一跳,闭上眼:“覆巢之下无完卵。” “那太太现在对清小姐,是希望利用逍遥王在皇上面前的恩宠,在关键时候,保住楚家?”苏嬷嬷似乎猜到了些张氏的想法。 张氏唇角一颤,淡淡的道:“老身只是想尽力给楚家寻一张平安符罢了。” 桂嬷嬷和苏嬷嬷看向张氏,眼底都隐隐有些心疼。心疼自家主子一生为楚家的操劳,为了楚家呕心沥血,到了晚年都还不能安稳下来。 日子,又这般平静的过了几日。从那日佛堂出来之后,楚莲似乎也受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这几日都没有再来找楚清麻烦。 五房的楚璇,楚清也没有再见过。 杨氏也从祠堂中放了出来,回到七房中。听说,母女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了一番。然后就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七叔楚正雄从佛堂抄完经,出来回到家里,发现妻女都不见了,又匆匆忙忙的跑到岳家,将母女两人接了回来。 至此,他们一家仿佛突然消停了下来。 这些,当然都不是楚清刻意去打听的。都是楚柔和楚心姐妹俩来她院子里看她时,在聊天的过程中说出来的。 这时,楚清才咂舌不已。心中感慨,原来在这样的深宅大院中,才会八卦不断。 似乎,家家都没有秘密可言。 说来也好笑,楚家里一共四位小姐。一个心思阴沉,一个刁蛮刻薄。另外两位,同属于三房,却偏偏性格都是很温顺的,平日里,也不喜欢和楚璇、楚莲走动。 反倒是楚清来了之后,她们更多的是喜欢赖在楚清这里。她们剪纸绣花,楚清就坐在一旁看书,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聊天。 在九溟商号中,负责情报这一块的名柳,倒是跟她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再加上她那一张巧嘴,在楚家大院这么一打听,才几日时间,她就已经把楚家里各房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弄清楚了。 当她将整理好的情报,列成条,说于楚清听时,楚清都不得不佩服,她这一能力。 而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内院之事,也是听得楚清头疼欲裂。 突然觉得,商号里那些错综复杂的账簿,都比处理这些家事,要来得轻松许多。 “清姐姐,你都不知道。在你没来之前,那楚莲可嚣张了。整天就跟我们抢东西,只要是她看上的,就能拿走。家族的长辈也不管,只知道让我们忍耐忍耐,再忍耐。”楚心今年才十四岁不到,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起话来,堵着小嘴,煞是可爱。 楚正和的这两个女儿,大的楚柔是妾室庞氏所生,小的楚心是正室刘氏所生。据名柳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是当年刘氏进门,一直未有所出。 老祖宗担心香火问题,就给楚正和纳了一房小妾。哪知道,这小妾刚一怀上楚柔半年,刘氏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后来更是在生下楚心后第三年,追上了儿子,也就是楚家最小的少爷楚云荣。 好在,这妻妾之间倒也算和睦,刘氏待楚柔也视为己出。 所以,这姐妹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亲密无间。 楚心手里缠着绣线,楚柔抿唇浅笑,专注的绣着手绢上的图案。前者见楚清看书不理她,机灵的眼珠一转,又道:“我当时就在纳闷,到底要忍耐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就是要忍耐到清姐姐你回来,帮我们替天行道,制服那个刁蛮丫头。” “噗~!”楚柔忍不住一笑,手中的绣花针不小心刺进了手指,一颗血珠冒了出来,疼得她眼里泛泪,倒吸了口凉气。 楚清嘴角也因为楚心的话,而微微上扬。眷了楚柔手指上的伤口一眼,她轻声吩咐:“醒蓉,去取些药膏给柔小姐抹上。” “清姐姐,不必了。就是一点小伤,一会就没事了。”楚柔忙道。 楚清看向她,觉得这楚家四个小姐中,楚柔才是最聪明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子,不争不抢,温婉待人,侍候嫡母,以求将来许一个好婆家。从不奢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被人利用。 她好似别人眼中的透明人,可是却在默默付出,得到父亲的疼爱,嫡母的赞许,亲母的怜惜,弟妹的尊敬,将来还会有夫婿的怜爱。 对于一个平凡的女子来说,或者说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人来说,这些才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楚清欣赏她,欣赏她的聪慧,欣赏她的自甘平凡。要知道,这可不是任何人都有勇气的,至少楚璇就没有这个勇气。 “还是处理一下的好,毕竟是大家小姐,手上有着伤口算是怎么回事。”楚清笑了笑。 这时,醒蓉已经将药膏拿了出来,走到楚柔身边:“柔小姐,奴婢帮你擦吧。” “我帮姐姐擦。”楚心自告奋勇。 醒蓉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中的药膏递给了楚心。 楚柔望着一脸认真给自己手指抹着药膏的楚心,笑得十分的恬静,也十分的满足。 楚清淡笑着,并不打扰她们姐妹之间的默默交流。 伤口很小,药膏擦上去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楚柔收回手,对楚清恭敬的道:“多谢清姐姐赐药。”她心中谨记着母亲和娘的话,眼前天仙般的人儿是未来的王妃,要恭敬以待。 若是处好了关系,将来嫁到夫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受人欺负了去。 “都是姐妹,不必如此客气。”楚清笑道。 楚家,有讨厌的人,但也有些人是让她认可的。当年父母的事,她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其中煽风点火,差点害得母亲失了清白,与父亲缘分夭折。 倒时候,该报的仇报了,或许她会拿出几分真心对楚家。 当然,丹穴她不会放过,还有父亲楚正阳的下任家主之位,她都会想办法拿到手。 楚家三姐妹,坐在楚清的院子里,晒着太阳,说说笑笑,那笑声飘荡到四周,似乎也感染了路过的仆人。 这时,老管家楚财步伐凌乱的向楚清的院子跑来,脸色苍白,额间满是冷汗,就连背上也有些微微是湿迹,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他惊恐的事一般。 “小姐……小姐……”楚财还未踏进楚清的院子,就开始喊了起来。 院外,都是楚明宏为了防止有人骚扰到楚清安排的护院,其中还有楚清自己带来的浮屠卫,见到楚财如此,都有些莫名其妙。 幼荷闪身而出,问道:“老管家,何事如此惊慌?” “幼荷姑娘。”楚财,缓了口气,忙道:“快快去叫小姐,王……王爷来了,就在大门口。” “啊?”这一下,换了幼荷一脸的错愕。 ------题外话------ 咳咳,说一说楚家年轻一辈的排行哈~ 男丁:1、楚云珂,2、楚云翰(夭折),3、楚云河,4、楚云秀,5、楚云荣 女滴:1、楚清,2、楚璇,3、楚柔,4、楚莲,5、楚心 035 釜底抽薪的狠毒 楚清接到消息的时候,两条好看的眉蹙了起来。 心想,赵晟颢怎么会突然跑过来,而且还是以王爷的身份。以往,他不是都喜欢用水千流这个天下第一公子的身份,招摇撞……不,是微服私访么? 只是,她还在想赵晟颢的来意时,身边的两个丫头已经双眼放光的激动起来。 “王爷!哎呀,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王爷呢。”年纪最小的楚心最为激动,整张小脸十分雀跃。 “心儿,你可别跳了。王爷是来看清姐姐的,又不是来看你的。你瞧你激动得。”楚柔拉住妹妹,捏了捏她的鼻尖。 楚心皱了皱鼻,不以为然的道:“王爷娶了清姐姐,就是我们姐夫。我可得向姐夫要见面礼去。” 楚柔心中一惊,忙把楚心拉到自己身边,不让她再胡乱说话。她比楚心要大两岁,对坊间传闻也知道得清楚些。逍遥王是什么名声,她很清楚。虽然她心中也对这位皇亲贵胄感到好奇,可是让她走到逍遥王面前,却是不敢的。 “你少说几句吧。没看到清姐姐都不高兴了?”楚柔在楚心耳边轻声道,眸光飘向一脸沉思的楚清。 此刻,楚清正在想着赵晟颢前来的目的,面无表情。看上去,还真像是因为听到了逍遥王到来的消息,而不高兴的样子。 楚柔心中猜想,清姐姐也是逼于无奈才嫁给那个纨绔王爷的吧,唉~。 “小姐,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王爷不就行了。他的仪仗队可还在楚家大院额门口呢。”幼荷提醒道。 楚清抬眸,看向她,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幼荷心中叹息,无奈的道:“按照规矩,楚家上下都要出门迎接,特别是小姐你。” 楚清心中恍然。 一直以来,赵晟颢出现在她面前,总都是那么不守规矩的,害得她也忘了所谓的规矩。 轻轻颌首,她站起来,对幼荷吩咐:“那就通知一下,让大家都去大门外接人吧。” 幼荷颌首转身,将楚清的话转告给楚财。 她一个小丫头,自然不能去通知楚家大院里的大大小小各个主子,只能让楚财去办。 楚家是当地土豪,家族中并未出过什么大官、文豪。也很少和皇亲贵胄打交道,就算偶尔有合作,大多都是楚家的人登门拜访。 像逍遥王这样大驾光临的情况,上数百年,都是头一次。 楚家各房各院接到楚财的通知后,当场就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接驾。男人们,忙着翻查典籍,以免冒犯了王爷,招来横祸。女人们,都在换上漂亮、隆重的新衣,打扮得漂亮得体,就连一向自喻高雅脱俗的楚璇都不例外。 虽然她依旧是一身白衣素裙,可是在佩饰和妆容上,却能看得出她的用心良苦。 一家老小忙得鸡飞狗跳,愣是没有人记得逍遥王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多时。 望着紧闭的楚家大院,阿福走到六匹通体黝黑,全身没有一根杂色,皮毛光亮的高头大马所拉的王爷座驾前,抱拳道:“王爷,要不要再敲敲门?” 皇家专用的明黄帐内,看不见人影,只有一道清润中带着邪肆的声音淡淡传来:“不急不急,此刻若是再催,清儿恐怕三天都不会理我。” 阿福嘴角一抽,退了下去。对于王爷这个‘妻管严’,他们福禄寿喜已经认命了。 楚家大院的正堂里,各房的大小主子,成群奴婢,都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 楚明宏喊了几句,也无什么效果。 楚正阳扶着郦氏站在一边,两人相视一眼,都心中无语。 第一次见未来女婿,还是那么大的身份,他们心中难免都有些紧张。但,也不会像楚家的其他人一样,弄得手忙脚乱。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一声严厉的斥喝,顿时让正堂安静了下来。 众人退避一旁,低着头,齐声喊道:“老祖宗。” 张氏在桂嬷嬷和苏嬷嬷的搀扶下,杵着手杖,步履稳健的从后堂走出。这还是她近几年来,第一次从佛堂走到着,望着自己的满堂儿孙,心中一时间滋味繁杂。 严厉的眸光,环顾一周,上下打量着这些儿孙,是否有不得体的地方。接待皇族,她这一生也是第一次。但求不失礼便是了。 突然,她皱眉:“怎么不见清……阿离。” 这一问,众人才左右张望,反应过来。搞了半天,最重要的人,居然不在这。 楚明宏看向楚正阳,后者忙走出来,对张氏道:“老祖宗,王爷来得突然,阿离恐怕梳妆打扮为成,还需稍等片刻。” 张氏不满的皱眉:“等?你们是觉得逍遥王的脾气有多好?这还没过门,就要得罪未来的夫婿么?” 一句话,让众人不敢接口。 人群中,七房的楚正雄面无表情,杨氏则一脸看戏的模样,她巴不得楚清得罪了逍遥王,然后把她休了。看大房那边还怎么嚣张。 只是,她并未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女儿楚莲,眼中满是迫不及待的张望大门方向,似乎已经等不及想要见那传说中的逍遥王了。 楚璇垂首,嘴角隐隐勾起。此刻,她心中自然也是激动的。如果楚清得罪了逍遥王,令逍遥王对她不满,这样的结果,对她可是极为有利。 “还不派人去催!”望着一个个木呆呆站在原地的子孙,张氏怒其不争的杵了杵手杖。 “是,儿子这就派人去。”楚明宏忙应声道。同时,向楚正阳打着眼色。 这时,正堂后突然走来几道人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 这位姑奶奶总算是出现了。 只是,当看清楚迎面走来的楚清时,众人脸色除了惊艳之色外,便是错愕。 楚清一身清雅的长裙,精致绝美的脸上,不施胭粉,身上也没有什么过于特别的饰物,随意得就像是在自己院中一般。 相较起来,若楚家众人此刻称得上华丽,那她就只能算是寒酸。 但即便是这样,都无法掩盖她风华绝代的倾城。 “三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辈里排行老四的楚云秀站在人群中,用肩头轻碰了一下,看得呆滞的楚云河。 楚云河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喃喃的道:“真是美,怎么那么美呢?可惜啊,不仅是堂妹,还是王妃……啧啧,那逍遥王还真有福气。”说到最后,眼中的羡慕不加掩饰的露出。 楚明宏和张氏看着楚清,脸色沉了下来。 两人不好开口指责,只能看向楚正阳和郦氏,二人心中苦笑。最后也只能由郦氏向前问道:“阿离,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楚清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不明白的道:“怎么?衣服有破么?” “不是。”郦氏摇头浅笑,在众人面前讪讪的道:“这样穿着,是否不太庄重?那毕竟是王爷。” “哦,他不会介意的。”楚清这才明白母亲担心的是什么,便随口回答。 “哼~,说得真是轻巧。真以为自己是天仙,王爷什么都要惯着你?到时候别为了一身衣服,连累到楚家。” 这突然冒出的刻薄声音,除了杨氏,又还能有谁。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将家中父母劝她的话都抛之脑后,当面挖苦楚清。 秋水眸子淡淡一扫,楚清微微勾唇:“若是我此刻再去换衣服,又要浪费不少时间,这王爷可还在门外等着。你们希望继续让他等,我也无所谓。” 这话,戳到了重点。 本来让王爷等候,就已经大大不敬了。若三催四请的不出去迎接,恐怕只会让王爷心中恼怒,何况,传闻中,这位爷的脾气向来不好。 楚璇抬眸看了楚清一眼,见她神色淡淡,似乎对逍遥王的突然到来,并无欢喜。心中思绪翻转了一下,暗道:如此也好,逍遥王是何等身份,在你这里受到冷落后,又怎会继续宠爱于你。 楚明宏毕竟为一家之主,斟酌了一下,走到张氏旁,恭敬的道:“母亲,还是先开门迎接王爷要紧。” 张氏微微点头,看向楚清。心中奇怪,本来她还觉得这女孩是懂得分寸的,此刻怎么会闹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给王爷和他侍从的院子准备好了么?”张氏问道。 楚明宏脸上肌肉一抽:“原以为王爷不会住在楚家……” “混账!”张氏发怒:“不管王爷怎么决定,该准备的就必须要准备。这些事都还需要我教你?” “母亲教训得极是,儿子立即叫人去办。”楚明宏虚心受教。 叫来楚财,迅速安排人手去收拾出几个最好的院子,以备万一。索性,楚家的仆人多,反正一群人跪在地上迎接,不知楚家底细的逍遥王,也不会清楚所有奴仆来齐没有。 仔细吩咐之后,楚家一大家子人,才整好队伍,声势浩大的向大门走去。两个男仆,已经将门后的栓木放下,拉开了大门。 黑漆大门一打开,门外的明黄色就刺了进来。 楚家的人,各自暗中打量着,那威风八面的王爷仪仗,心中都泛起不小的震惊。 甲胄的光泽,静默的骏马,冷峻威武的卫队,沉稳霸气的马车。 只一眼,就让楚家的人呼吸一紧,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齐呼:“恭迎逍遥王大驾!” 唯有楚清,鹤立鸡群般站在跪地的人群中,望着拿顶金帐马车,蹙眉不语。 让她给赵晟颢下跪,实在是别扭至极。 而此时,匍匐跪在地上的楚家人,也没有谁注意到楚清并未下跪。见到此幕的,也只有金帐中的那人,完美的唇微微勾起,他淡淡开口:“楚清上前来,其他人都起了吧。” 带着些慵懒的好听男声,顿时如小石般落入了楚璇的心湖,激起了一片片的涟漪。让她从来都冰冷傲然的双颊,无端的多了两抹红晕。 “谢王爷。”楚家人埋头齐呼。 楚清却向前走去,她知道,男人是在掩饰她未跪的事实。 当楚家的人都站起来时,楚清已经走到了马车边。守在马车四周的福禄寿喜,暗暗向楚清行礼之后,便不再说话。 望着楚清站在马车旁的身影,楚璇眸底隐隐浮现妒色,楚莲心中更是妒火中烧。楚柔则是安分的垂首站立,楚心在她身边,好奇的踮起脚尖,仰头张望。 “你怎么来了?”一靠近,楚清就不悦的皱眉。 金帐中,传来轻笑:“想你了,就来了。” 这情话,让楚清的眉头皱得更紧:“没事就回去,别在这给我捣乱。” “你的事,我不插手。最近建宁不能待,清儿就收留我几日可好?”赵晟颢可怜兮兮的哀求。 听到这话语,福禄寿喜掩面避开,心中对主子的表现,实在是无力吐槽。 楚清双眼微眯:“又有人要杀你?” 赵晟颢无所谓的道:“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楚清嘴角一抽,咬牙道:“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可是你在这,我只想来着。”赵晟颢一句话,让楚清语塞,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似乎,从以赵晟颢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后,无论自己多么的冷言冷语,多么的排斥,多么的抗拒,他总是能厚着脸皮的靠近。 “好吧。”楚清终于妥协。 金帐里,男人的嘴角一闪而过得逞的笑容,伸出自己的手。 望着眼前这只线条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手,楚清一挑眉:“干什么?” “拉我下车啊。”赵晟颢回答得理所当然。 楚清冷笑,看向福禄寿喜:“怎么你们王爷夜夜笙歌,醉生梦死。连爬下马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噗—— 四人憋着笑,四下张望,就是不看楚清。主子们的事,可千万不要搅进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车中的赵晟颢嘴角隐隐一抽,无奈的苦笑。只能撩开帐中,自己走了下来。就连车后的丫鬟要上前服侍,在楚清的冷眼下,都被他拂开。 “清儿,可有想我?” 马车,挡住了两人的身子,只露出一些一角。 微仰着头,楚清看向赵晟颢。 俊美如玉的五官,带着浅浅的笑意。依旧是紫色王袍,紫金头冠,眼睛上淡淡的脂粉,更添了他的妖魅。 白衣如谪仙,紫袍如妖魅。为什么一个男人身上,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而且还不让人觉得突兀? “清儿看我都入神了,定是很想我。”赵晟颢牵起楚清的手,低喃道。眼神中的笑意渐浓。 “自作多情。”楚清冷冷的收回眸光,想要抽回手。却发现,男人死死的攥着自己,不让她离开。 楚清皱眉:“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什么?” 赵晟颢不羁的笑道:“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拉拉小手怎么了?何况,天下之人,谁不知道我的纨绔之名,我的行为又有什么可以约束?” 楚清无语,眼角余光看到门后站着一群翘首以盼的人,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只好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走吧,去看看这个楚家大院。”赵晟颢淡淡的道。 赵晟颢牵着楚清向楚家走来,楚家众人下意识的都垂首,不敢多看。福禄寿喜紧随在后,剩下的那些披上皇家侍卫铠甲的飞云骑,也自动自觉的开始整队。 楚家的人,都默默的让开道路,好让赵晟颢前行。而赵晟颢视若无人的拉着楚清的小手,一路走到正堂,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那原本是楚明宏所坐的位子。 楚家众人,站在房中,一时间,不知道手脚该如何摆放。 福禄寿喜分别守卫在赵晟颢身边四角,楚清站在他身边,低声道:“适可而止。” 赵晟颢闻言,松开手,邪肆一笑,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上,打量这楚家众人。 那眼神,如刀锋一般,刮得人皮肤生疼。 此时,众人心中突然大悟。即便坐在上面的是一个纨绔,但也是一个天下没几个人能惹得起的纨绔。即便是纨绔,但他的身份,他的一个眼神,都是楚家无法招惹的。 “大家不要那么紧张,既然都是王妃的亲人,自然也是本王的亲人,都坐吧。”赵晟颢戏谑的笑道。 “多谢王爷,多谢王……王妃……” 众人如蒙大赦,就连张氏此刻额头上也密布了一层薄汗。 楚璇站在父母身边,偷偷抬眼,看向高坐在上的赵晟颢。一看之下,如同雷击。她从未想过,纨绔之名第一的逍遥王,居然如此俊美。 美得,宛如神祗。让人仰望,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似乎能够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都是莫大的恩赐。 楚璇的眸光,久久无法收回。第一次,她心中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那些高傲都是脆弱不堪的。 甚至,她愿意为眼前这个男人放弃自己的高傲,放弃自己的尊严。只求他能看自己一眼。 “楚清,怎么如此的好运。”耳边,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吟。 这正是自己的心里话。 楚璇微微转眸,看向之前说话的楚莲,见她眼中也满是痴迷之色,当下心中怒意就窜了上来。 逍遥王是她的,谁敢抢? “逍遥王长得真好看!”楚心轻声的道。 却不料,这声音在安静的正堂中,却极为明显。不仅赵晟颢听到了,楚清听到了,就连楚家的众人,还有靠近跪着的仆人,也都听到了。 当下,本就安静的正堂,又更加安静了。就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说话何人?”赵晟颢淡淡的开口,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心情的好坏。 楚正和一惊,忙与他的妻子刘氏,妾室庞氏,带着两女一子,站出来,跪在赵晟颢的面前,连声赔罪:“王爷恕罪,小女不懂事,冒犯了王爷。” 一家人,吓得面无血色。唯有楚心懵懵懂懂,跪在地上,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楚清心中微微摇头。这楚家在河西一带,可算是称霸一方。可是在皇家面前,却真的有些档次太低了。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是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低下的因素所致,还是对皇权的推崇,导致的。 “这是我三叔的小女儿楚心,我的妹妹。旁边的妹妹,是三叔长女楚柔。王爷有何吩咐?” 楚清这解围的话,在楚家众人耳中听起来,更像是挑衅。就连楚正阳和郦氏也拼命给她打着眼色,楚正和更是紧闭双眼,不敢猜想逍遥王接下来会说什么。 殊不知,楚清此刻对赵晟颢说话的语气,已经是极为给他面子了。私底下,她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就在众人担心楚清冲撞了逍遥王时,赵晟颢突然咧唇一笑:“没有,只是觉得王妃的妹妹十分机灵可爱。” 这句话一出,有人心中松了口气。有人心中,又‘咯噔’一声。逍遥王花名在外,此刻对楚心的这句评价,到底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是想要了楚心去做侧妃?亦或是……侍妾? 其中,最紧张的恐怕就是楚璇了。 一直没有得到赵晟颢的关注,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已经有些急了。若赵晟颢看中了楚心,那她怎么办?楚家不可能同时把三个女子都送到逍遥王府。 何况,她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赵晟颢。 想了想,她站出来,在父母和其他人的惊讶下,跪在楚心身边,低头道:“心儿年纪尚小,出言无忌,还请王爷不要怪罪。若是一定要罚,楚璇愿意代妹妹受过。” 在场的人,除了小的几个之外,谁不是人精? 楚璇这话一出,长辈们表情各一,她的父亲楚正风脸上神情变化莫测,好似在算计什么。而她母亲蒋氏,则有些激动。 楚正阳和郦氏,脸上微怒。老祖宗张氏,也是有些羞愧的合眸叹气。家主楚明宏双眸微眯,眸底闪过一道冷芒。 赵晟颢眸光冷淡的扫了楚璇一眼,转眸看向身边的楚清,似笑非笑。那眼神仿佛在说:本王魅力无限,才刚进楚家大门,就有人想来吸引本王注意了。 楚清双眼微眯,看着楚璇,两眼弯得如月牙般:“璇妹妹这是什么话,王爷什么时候说要惩罚心妹妹了?你这火急火燎的出来为心妹妹求亲,知道的会说你姐妹情深,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另有目的呢。” 赵晟颢看着楚清微冷的小脸,心里乐开了花:清儿,你还说对本王没有好感?这不是吃醋了么。 楚璇心中一凛,当下皱了皱眉。这时,她也发现自己太急了些。可是,若是不能在第一时间,给逍遥王留下印象。那么后面可就难了。 “妹妹只是担心心妹妹,并无它意,姐姐不要误会。”楚璇抬起头,可怜楚楚的看向楚清。那神情,好像楚清欺负她一般。 楚清气乐了,怎么自己还没怎么滴,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这楚璇,是想在赵晟颢面前博同情,赚印象分么? 怎么在建宁都城,满城贵女敬而远之的人,到了河西,就变成了赤手可热的香馍馍了? 楚清冷眸扫了一圈,发现不止楚璇,就连人群中的楚莲,也是一脸的急色,深怕赵晟颢注意不到她。 楚清突然很想放任不管,她想要看看楚璇和楚莲为了得到赵晟颢的青睐,会做出什么。 于是,她看向赵晟颢。那眼底的意思是,自己把这件事摆平。 赵晟颢微微一笑,也不看楚璇,只是对楚正和道:“起来吧。本王并无怪罪。”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向下面走去。 临走时,又拉上楚清的小手,直接走到楚正阳夫妻面前停下。 “岳父岳母,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清儿。” 楚正阳嘴角一抽,和郦氏随意应付了几句。 纨绔王爷说的话,能当真么? 楚正阳看到赵晟颢并未认出他的身份,实在是,当初赵晟颢化身水千流,在安宁楚家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水千流的正面。 郦氏,就更不可能认识。 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眼前的逍遥王,就是那个当初帮了他们家不少的天下第一公子。 “本王累了,王妃,本王住哪?” 这突然的一句话,又让众人应接不暇。 好在,之前因为张氏的提醒,楚明宏已经安排了院子。这时,他不由得向母亲投射过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然后,就忙走到赵晟颢身边,躬身道:“王爷的院子已经准备好,请跟我来。” 赵晟颢点点头,对楚清道:“王妃与我同去,本王住的地方,王妃自然要先过目。” 楚清无奈,只能跟着一起离开。 众人准备了半天,结果赵晟颢却不按常理出牌,没有一一的让人介绍楚家之人的情况。留下一屋子的人,有些尴尬。 就连直接被忽视的张氏,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阴晴不定。 不过,很快她就平静下来。 对方的身份,足够让他无忌而行。逍遥王来到楚家,已经是莫大的恩宠。难不成,还要乞求什么吗? 张氏看向楚璇,冷声道:“你跟我去佛堂。”她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这个老人。此刻,张氏就是要趁着未铸成大错之前,对楚璇敲打一番,让她收回不该有的心思。 若楚家的女子,有一半都进了逍遥王府,那就不是荣耀,而是丑闻了。 楚璇心中一颤,咬着牙起来,垂首跟着张氏向佛堂而去。 蒋氏眼中着急,想要跟去,却被楚正风拉住,摇了摇头。 望着楚璇离去的背影,楚莲的脸上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回眸过来,却对上母亲审视的眼神。 “母亲?”楚莲心虚的喊了一声。 “回去。”淡淡的说了一句,杨氏跟着楚正雄向七房的院子走去。楚莲只能默默的跟在身后。 楚家给赵晟颢准备的院子,自然是楚家最好的。离楚清的院子不算远,却也不算近。 这边楚清陪着赵晟颢看着院子,看着那些王府来的丫鬟,利落的按照赵晟颢的喜好,重新收拾院子。心道,这个男人莫不是打算在此常住下去? 另一边,楚璇从佛堂出来。老祖宗的警告,更加刺激了她的逆反心。 为什么,一切好的都要让给楚莲? 为什么,一切好运都要光顾楚清? 楚璇心底早就埋下的怨恨种子开始膨胀。以前,她可以漠视一切,相信老天最终眷顾的只会是自己。可是现在,她觉得,幸福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回到家中,父母正在等待她,见她回来,便关心的上前相问。 “我要代替楚清,嫁给逍遥王。”面对父母,楚璇并不隐藏自己的目的。 出奇的,楚正风并未阻止她的想法,反而问道:“你要怎么做?” 楚璇冷笑:“釜底抽薪。” 楚正风和蒋氏互视一眼,皱了皱眉,似乎不理解到底什么叫釜底抽薪。 楚璇看向父亲,乞求的道:“爹爹,你要帮我找些东西,还有一个男人。” 楚正风不是笨蛋。一听这话,就立马反应过来:“你是打算玷污楚清的清白,惹得逍遥王大怒,然后再提出以身代姐出嫁?” 楚璇点头。 楚正风在房中来回踱步,看得蒋氏心急的道:“老爷,你可要帮帮我们璇儿。” “你有把握让逍遥王接受你吗?”楚正风严肃的看向女儿,他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璇傲然而笑,充满自信的点了点头。 见女儿如此,楚正风低吟了一下道:“药好找,可是男人……”一时之间,他想不到,这种事,找谁合适。 “不如我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楚云河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那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将屋内说的话,都听了去。 “胡闹!”楚正风脸色一变。 楚云河猥琐的笑着:“反正你们都要毁了楚清,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就便宜我好了。” “你这个孽畜!她是你妹妹。”楚正风指着楚云河的头骂着。 “老爷,有话好好说。”蒋氏心疼的护着楚云河。 “妹妹怎么了?你们不都要算计她了么。”楚云河喊道。 楚璇无奈的道:“楚清和别人通女干,丢了清白,失的是正房的名誉。若你去当这女干夫,丢的就是楚家的名誉了。就连咱们五房也要受你牵连。” 说完,她不再理会楚云河,转身对父亲道:“爹爹,你何时能帮我安排妥当?”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楚正风问。 楚璇笑道:“我怎么会动手?下药陷害楚清的可是楚莲,和我有什么关系。” 036 清儿,本王被下药了 楚家大院 夜幕之下,只有星点火光。让偌大的楚家宅子,有一大半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只有个别几个院子,还透着淡淡的摇曳烛光。 五房的院子里,杨氏留在女儿楚莲的房中,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她的这般异常,让楚莲心中有些忐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逍遥王的俊美,还有那种皇家独有的尊贵。 “莲儿,你可否愿意嫁给逍遥王?”突然,杨氏的一声询问,吓得楚莲赶紧收了心思,心虚的看向母亲。 “母亲,楚清才是逍遥王妃。”她试探的看向自己身边的母亲。 杨氏脸上闪过一丝怨毒,换上殷切的笑容:“这没关系,最主要的是你可对逍遥王有情。” 被母亲如此直白的问,楚莲双颊染上红晕,低着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裙带,虽没有开口,可是那神态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都说知女莫若母,楚莲这番模样,杨氏心中便已经有数了。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楚莲的发髻:“你心中愿意便好,休息吧。母亲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便从床上站起来,准备离去。 “母亲,女儿送送你。”楚清也跟着站起来。 杨氏却止住她:“你可是未来的逍遥王妃,好好休息,让王爷好好看看我女儿的娇媚容貌。” “母亲。”楚莲被母亲说的一席话,弄得羞涩不已,跺了跺脚,扭过身子,却也再没有继续送母亲离开。 走出女儿的房间,杨氏仰头看向星空,心中涌起的怨恨如烈火般越烧越浓。 姐姐的枉死,自己前段时间所受的屈辱,交织在一起,让她的五官都变得扭曲起来。 “郦氏,你夺了我姐姐的姻缘,我就拿你女儿的姻缘来赔。楚清,你这个臭丫头嚣张的本钱不就是因为一个王妃的身份么?逍遥王不要你了,我看你还怎么继续嚣张。” …… 见不得光的算计,似乎在今夜格外的多。 而被算计的对象,此刻却毫不知情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安然入睡。在她身旁,一道伟岸的身影坐在床边,收敛着呼吸,专注的看着床上的睡颜。 感受着楚清呼吸间的平稳,赵晟颢淡淡的笑了起来。此时的他,一袭宽松白袍,长发披散,似乎……褪掉了皇族的尊贵后,又变成了那不沾一点尘埃的天下第一公子,水千流。 “清儿,总算又能守着你入睡。可是,我何时才能抱你入怀,陪你一起安睡呢?”轻声的低喃,从完美的唇中缓缓溢出。 那语气中,有着满足和幸福,也有着无奈与纠结。 可惜,床上的人根本听不到,注定,这句让天下女子听得都微微心疼的话,无法打动她的心房。 俯下身,赵晟颢那张俊美无涛的脸,凑到楚清的跟前。他温柔得几乎滴出水的眸光,凝在她娇艳的唇上,感受着鼻尖的呼吸,那种芬芳,吸引着他慢慢靠近。 他,真的很想一亲芳泽,汲取那种天底下唯一的,对他诱惑至深,让他难以自拔的香味。 可是,他心中却十分尊重楚清,即便是在言语上占尽便宜,却不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肆意轻薄她。 唇,几乎要落下。 最终,赵晟颢还是放弃了对那娇嫩的掠夺。他怕自己一旦浅尝,就会按耐不住,惊扰了睡梦中的楚清。 缓缓上移,在夜风中变得有些微凉的唇,最终落在了楚清光洁的额头上。 只是那么浅浅的一吻,却依旧让赵晟颢的内心颤抖,女人身上独有的体香,不断的钻入他的呼吸之中,让他全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睡梦中的楚清,似乎有所察觉,不安的皱了皱眉。 这轻微的动作,却惊得赵晟颢,瞬间就消失在房中,只留下一道残影。就好像偷吃了糖果的孩子般,怕被人抓住。 白影从房内来到房外,站在窗前,遥望着床上的人影。 她,很安静。 唇角上噙着略苦的微笑,赵晟颢在心中自嘲:什么时候起,他居然也变得如此胆怯?楚清只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吓得他魂飞魄散。 明月西沉,天幕微亮。 夜,无声而过。 清晨,露水未散之时,楚璇就带着一些点心,进了楚莲的房间。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楚莲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铜镜倒影的白色清丽人影,语气并不似之前那般亲热。 虽然,在佛堂前,郦氏的那番作为,已经被楚璇解释过,可是以楚莲惯出来的娇蛮性子,还是让她心中对楚璇留下了一个疙瘩。 楚璇坐在圆桌旁,看向楚莲的背影,微微一笑:“自然是来看妹妹的。”她身后的芍药,自动的将带来的点心,放在了桌上。 “看我?”楚莲眼珠转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 “嘶~!死丫头,你作死啊!”这突然的回头,让正在梳理的发髻不小心被扯动。 头皮上传来的疼痛,让楚莲双手将为自己梳发的丫头推开,梳了一半的发髻,散落下来,披在她身后。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丫头吓得匍匐在地,拼命磕头。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楚莲嘴里说着,眼底闪过狠毒。脚却已经伸过去,踩在了丫鬟的手背上。 手上传来的疼,让丫鬟双眼迅速积满了雾水。可是,却只能咬着牙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发出哭声或求饶声,她的下场会更惨。 望着楚莲的作为,楚璇眼中闪过一丝讥笑。这样的女子,只配成为她手中的工具,怎么和她斗。 “好啦,莲妹妹。一大清早的,何必跟丫鬟置气?”看楚莲发泄得差不多了,楚璇才开口。 楚莲眷了楚璇一眼,冷哼一声,松开了脚,转过身去,让另一个丫鬟继续为她梳着发髻。 “多谢小姐,多谢璇小姐。”丫鬟的手终于解救出来,看向楚璇的方向,隐隐流露出感激之色。 丫鬟的感激,楚璇自然看在眼底。心中的傲气悄然升起,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所有人都仰视着她,在她面前自甘平庸,虔诚感激的眸光。 “还不滚,看着就心烦。”楚莲厌恶的丢了一记眼刀给丫鬟。后者忙爬起来,离开了房间。 “璇姐姐一大清早来我房中,就是为了看我?”楚莲看向镜中的楚璇。 楚璇嘴角上那若隐若现的微笑,以前她还觉得颇有风韵,一度还想模仿。如今再看,却觉得其中带着些高人一等的骄傲。这,让她不喜。 “莲妹妹今日似乎对璇姐姐,有些不耐啊。”楚璇淡笑。 心中撇撇嘴,“璇姐姐有事就说吧。”语气中,不耐的情绪,丝毫没有掩藏。 楚璇似乎没有察觉般的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带了些点心,准备与莲妹妹一起到花园中共享,不知莲妹妹是否赏脸。” 楚莲随着楚璇的话,看向窗外。确实,今日阳光明媚,是一个不错的好日子。 没有多想什么,楚莲便点头道:“好啊。” 见楚莲答应,楚璇嘴角的笑容加大,只是那笑容中的意味却让人难以揣测。 待楚莲收拾完毕,便与楚璇一起,带着丫鬟,拿着食盒,一起向花园中走去。路上,楚璇眼角余光看向芍药,后者微微点头,两人之间,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进得花园,还未走两步,却被侍卫拦住。 “这位侍卫大哥,我家小姐和莲小姐要进花园中赏花,您这是为何?”芍药在楚璇的暗示下,上前问道。 侍卫自然是赵晟颢带来的,他面色冰冷,漠视的道:“我家王爷和王妃正在花园中用膳,吩咐下来,任何人不能打扰。” 这话一出,楚璇便看到楚莲脸色的骤变。 她眸中泛出冷笑。 芍药又道:“那两位小姐怎么办?” 侍卫眸光没有一点偏移,依旧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王爷吩咐,任何人一律不能进花园。”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不去花园,你们爱上哪上哪。 这里是楚家,身为主人,却被人限制了行动。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可是这却让楚莲感受到了权势和地位所带来的尊贵。 她心中炉火燃烧,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代替了楚清,陪着那天神般的王爷,一起用膳。 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来花园的初衷。 “那可否有劳大哥进去通报一声,看看王爷是否愿意让两位小姐进去?”芍药在楚璇的眼神下,继续问。 可惜,这一次,侍卫不再给她任何回应。那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时,楚璇一脸歉意的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楚莲:“莲妹妹,走吧。今日是姐姐不对,改明,选好的时辰,再约妹妹前来。” “凭什么要走?这里是楚家!”楚莲心中极度不想楚清陪在逍遥王身边,一听楚璇说要离开,大小姐的性子立马就出来了。 楚璇一惊,赶紧拉着她走到一边,远离了看守的侍卫后,才低声道:“妹妹不可胡言。这里是楚家没错,可是王爷身份尊贵,在大楚又颇有名气,不能任意冒犯。何况,若是这吵吵闹闹的传到王爷耳里,恐怕会惹他不快,降罪于楚家。” 一席话,将楚莲心中的愤怒降了下来。 她不在意逍遥王是否会降罪楚家,在意的是,若是自己大惊小怪的,不知是否会让逍遥王心生厌恶。 “走吧。”阴沉着脸,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拳。 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楚莲终于选择好决定。 一直仔细观察着她脸色的楚璇,嘴角的笑容,越发耐人寻味。跟在楚莲身边,突然道:“妹妹喜欢王爷?” 这话一出口,楚莲脚下的步伐一顿,红晕迅速升上,连耳根都红得发烫。 这反应,让楚璇眼底深处,隐晦的闪过一丝冰冷,嘴上却调笑:“看来,我们家的莲妹妹,已经长大了。” 这话,又让楚莲的脸上红上几分。 但很快,红晕又降了下来,她满是怨气的道:“可惜王爷的王妃是楚清。” “王爷又不是只能娶一人。”楚璇道。 “你让我去做小?对楚清俯身作揖,一辈子都低她一头?”楚莲倏地看向楚璇,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妹妹别生气,是姐姐说错了。”楚璇忙道。 见楚莲脸色缓和下来,眼中的不甘越发加深。她似自言自语的道:“唉,楚清的王妃之位是皇上指的,难以改变。除非王爷不要她。” 这话,如蛊毒般,无声无息的飘入楚莲耳中,让她眸光闪了闪。 “可是,楚清如此倾国倾城,以逍遥王的一贯作风,又怎会错过?光是看他为了楚清来到楚家,就知道王爷心中极为重视她了。”似没有发现楚莲的异样般,楚璇又继续自言。 “那是王爷没有见过我。”自认身份比楚清高贵的楚莲,又怎会承认楚清的貌美? 心中嗤笑,楚璇嘴上附和:“妹妹灵秀无双,又天真烂漫,自然是好的。” 楚莲嘴角微微扬起,那弧度中带着些傲然的味道。 “可惜现在王爷心中只有楚清,妹妹的这番心意,怕是会视而不见了。”楚璇惋惜的道。 楚莲咬着下唇,眸中的火簇中燃烧着怨恨和不甘。 “除非……” 楚璇话音一转,说了两个字,却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 “除非什么?姐姐快说。”楚莲催促。这番谈话下来,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之前,两人没有间隙的时候。 楚璇眉宇间有些为难,好似不愿说。最后,在楚莲的眼神逼迫下,却不得不开口:“除非,让王爷对她失去兴趣。” “让王爷对她失去兴趣?”楚莲皱眉,看来她心中也知道,这似乎很难。 楚璇缓缓点头。 “这怎么可能?王爷为了她都来到了楚家,又怎么会突然对她失去兴趣?”楚莲气恼极了。 “寻常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楚璇眸光闪烁,淡淡的语气中,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是什么?”此刻的楚莲,就像是迷失神智的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楚璇心中预想的位子。 楚璇垂下眸,语气淡而清的道:“若是楚清不贞,又怎能成为王妃?” 楚莲倒吸了口凉气,双手掩唇,难以置信的看向楚璇。 “当然,这也只是假设罢了。楚清的性子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人。”楚璇说完,又摇头失笑。好像自己刚才所说之话,只不过是开玩笑般。 可是,楚莲却听了进去。她垂下眸,眼底最初的那丝惊讶,已经渐渐淡去,留下的是复杂难明的闪烁。 楚莲的神情,落在楚璇的眼底,让她嘴角上的笑意渐浓。 突然,她道:“今日开来是无法与妹妹赏花,闲聊了。姐姐先告辞,改日再来看妹妹。”说完就带着芍药离开,留下站在原地沉思的楚莲。 当身后的人影开始模糊时,楚璇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发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意味。种子,她已经埋下。父亲寻的人和药物,也会适当的出现在楚莲面前。 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是,找个好的位子,等待好戏的开场。 或许,若是机会合适,她还可以添一把火。 等待事情发生之后,这一切可都与她无关。 …… 杨氏来到楚莲房中时,就见到女儿独自坐在房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莲儿?”带着疑惑,杨氏轻唤着,走到她身边。 “母亲!”抬起头,看见母亲走来,楚莲忙站了起来。 “在想些什么?母亲进来都没有发现。”杨氏坐到她身边,一脸爱怜的看着她。 对于母亲,楚莲不会有任何隐瞒。“我在想,如何让楚清在大婚前失贞,这样的话,王爷就不会再娶她为妃。” “婚前失贞?!”杨氏失声道。突然,她脸色一变,忙问:“这是谁教你的?” “自然是我自己想的。”楚莲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她自然不会承认这是楚璇的话,何况,楚璇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她自己都说了当不得真。 “你?”可是杨氏显然不信。 楚莲撒娇道:“哎呀,在母亲眼里,女儿真当是那种没有脑子的愚蠢女子么?” “你不傻,就是平时对你太娇惯,让你懒于用脑了。”杨氏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的道。 说着,她打量着楚莲:“若这真是你自己想的主意,那母亲当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是自然,我可是母亲的女儿。”楚莲骄傲的道。 “不过……”杨氏欣慰的一笑,语气却又是一顿:“你这法子,虽然能毁了楚清。可是,却不一定能让你登上王妃的宝座。” “为何?”楚莲跺了跺脚。在她心中,只要没有了楚清的阻碍,那么王妃就是她的囊中物。 可是,母亲这么一说,却又让她原本自信满满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杨氏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楚家除了楚清以外,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她可不会忘记,老五那边的楚璇,似乎对逍遥王也有那么一层意思。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楚莲反而放松下来,对母亲自信的道:“母亲多虑了,若不是楚清先入为主,这王妃之位都不一定会是她的。在楚家,谁人能跟我争?” 从小到大,在这个楚家大院里,无论是任何东西,都是她先挑,她先选,她挑剩下的,才是其他姐妹的。这样的习惯,已经让她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楚家小姐。 “你这傻孩子。这可不是由得你做主的事。就算是废了楚清,谁能顶替上去,也要看王爷的选择。”杨氏点了点楚莲的额头,微微摇头。 被杨氏这一提醒,楚莲也醒悟过来:“母亲,那可如何是好?”她能想办法毁掉楚清,可是,却不能左右王爷的选择。 就算她再有自信,也不一定能保证逍遥王会选她。 “所以,我一开始想的,是让你与逍遥王……”杨氏说着,附到楚莲耳畔,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随着她的解释,楚莲的双颊,如火烧一般,又红又烫。 等杨氏说完,楚莲的脸已经和煮熟的虾子一般,她眼角微红,眸中含雾,一副娇羞的模样,看向母亲:“母亲,你这样,真是让女儿无脸见人了。” “哼,为了当上王妃,这算什么。而且,这样做,主动的是逍遥王,你只是被动承受,可是受害者。”杨氏不屑的道。在她心中,觉得,当初的郦氏便是如此缠上了楚正阳,最后害了自己的姐姐。 “可是,要给王爷下药,可不容易。”楚莲眸光闪烁间,已经意动。 杨氏却自信的道:“若是在别的地方,当然不容易。可是,别忘了,这里是楚家。” 见母亲胸有成竹的样子,楚莲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想到即将依偎在逍遥王的怀中,她就感到全身酥软。 “但你的法子也不错,能让此计更加完美。”杨氏想了想又道。 楚莲不解的看向母亲。以她的智商,此刻真的是猜不透母亲的心思。何况,她这时的脑海里,挤满了自己依偎在赵晟颢怀中的画面。 “楚清失贞,而你又和逍遥王……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彻底毁掉楚清,而你也会是新逍遥王妃的不二人选。”杨氏越说,眸中的亮光也就越发的明显。 “可是目前,这两件事若是一起发生,岂不是惹人怀疑?”楚莲倒是难得的清醒了一次。 “惹谁的怀疑?”杨氏不屑的道:“只要你事后能抓住王爷的心,一个已经失了贞洁的楚清,翻不起什么风浪。他们大房仗着的不就是逍遥王府的势么?到时候王爷不要她了,她还有什么厉害的?何况,有什么证据,这件事是我们七房干的。” 母亲的话,在楚莲耳中翻来覆去的响着。 最后,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向杨氏俯了俯身,娇羞的道:“那女儿便听从母亲吩咐。” 杨氏将楚莲扶起,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放心,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让你得偿所愿。” 接下来的几日,楚家大院里,倒是难得的清净。 至少,在楚清到来之后,她还从未这般清净过。除了赵晟颢有事没事的赖在她身边之外,一切都安静得异常。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她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似乎有什么阴谋诡计正在进行中。 这一日,楚清要出城上香。为的,是给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求一道平安符。这本是郦氏要亲自去做的事,可是楚清却担心路途颠簸,让她受累,便主动接了下来。 赵晟颢原本也要跟着去,却被她拦下。 她是诚心代替母亲前去佛前上香,可不是为了郊游玩乐,带上赵晟颢,只会让她精神无法集中。 赵晟颢拗不过她,也只能妥协,答应留在楚家大院等她回来。 另外,又派了福禄二人,跟在楚清身边,以策安全。 楚清的马车离开之际,一道藏匿在暗中的人影,飞快的向七房的位子而去。 楚家五房中,楚正风一家坐在正房,低头饮茶。楚云河,却不知去向。楚正风夫妇端坐首座,楚璇则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楚正风放下茶杯,看向楚璇:“这些日子,逍遥王都与楚清在一起,可见对她的喜爱。你真的确定楚清若是出了事,逍遥王会弃她而去?” 楚璇淡淡笑着,笑容中依然充满了自信。“想必七婶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吧,她布置那么久,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楚正风皱了皱眉,可是却在女儿的笑容中,渐渐放下心来。 “你那七婶,自喻聪明。但实际上,一直以来,不过是大家看在家主的吩咐下,让这她罢了。你对楚莲那丫头的一番教诲,这丫头肯定是告诉杨氏,让她安排好一切。我们只待他们两家斗得鱼死网破,坐收渔翁之利便好。”楚璇的母亲,蒋氏这时也笑道。 一家三口,相视之下,都是会心的一笑。 “今日,一定会很热闹哩。”楚璇眯了眯眼,手指缓缓在杯沿上移动。 从楚家大院,前往庙里上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 在楚清进入佛殿之时,一杯被添了些东西的参茶,也端进了赵晟颢的房间内。楚清不在楚家,赵晟颢也显得百般聊赖。 穿着宽袍,衣襟松散,完美的锁骨还有胸线,在其中若隐若现。 一头墨色长发,也只是用玉钗随意固定,懒得理会那些落下的发丝,任由它们随意的贴在自己身上。 赤着双脚,赵晟颢侧身靠在榻上,一手握拳,撑着头,双眸轻合,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这副绝代的美男午睡图,难喻的慵懒,无比的撩人,绝世的尊贵,让看上一眼的人,都会心跳加速,呼吸散乱。 当参茶被端到赵晟颢身边时,那淡淡的参味,却让他缓缓的睁开了眼,冷冽的眸底,带着一丝戏虐。 没有多说什么,赵晟颢揭开杯盖,将冒着热气的参茶,一饮而尽,没有留下一滴。 不一会,他便感觉到小腹中升起一股炙热的气体,身体还出现一种难言的感觉。体内默默用真气将那躁动的气流包裹,他勾唇冷笑,继续闭上双眼,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有胆子,给他下药。 “母亲,你说此刻王爷喝下那杯茶没有?”楚莲有些紧张的看向母亲,虽然她心中认可了母亲的计划,可是在即将实施之前,她还是感觉到四肢颤抖。 杨氏冷笑,胸有成竹的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人,自有办法知晓王爷是否喝下参茶。待他发出信号,你便过去。” “我……我怎么进入王爷房中,那里守卫森严。”楚莲心慌的道。 杨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谁让你进王爷房中了?” 楚莲愕然。 不进房中,那怎么…… 杨氏道:“那药喝下后,待在房中只会浑身炙热难耐。只要王爷忍受不住了,便会出来透气,那时你只要适时的出现,便能让王爷难以克制,好事自然就成了。” “还有这样的药?”楚莲一脸的呆滞。 杨氏点头:“这样一来,事后也省去了王爷对你的怀疑。你只是无事路过,却被他给……如此,你便成了受害的一方。” 楚莲心中大喜,眼中的狂喜之色,也盖过了原本的忐忑和娇羞。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开口问道:“那楚清那边……” 杨氏怨毒的冷哼一声,笑道:“那个小贱种,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场好戏可是在庙里等待着她。会让她永世难忘的。” “庙里?”楚莲吞了吞口水。 杨氏得意的点头:“不仅是在大婚之前,与男人厮混,而且还在寺庙中做出苟且之事,我看这一次那郦氏还有什么脸面留在楚家。” 楚莲眼珠一转,突然灵光一闪:“如此,这对母女天生浪荡,那大狐狸精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一定,是咱们楚家的血脉。” 杨氏一挑眉,看向楚莲的眼中多了些‘孺子可教’的神色。 这时,有人前来,在杨氏耳畔耳语一番后退下。 楚莲看向她,她亦看向楚莲,笑道:“女儿,母亲可是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037 闹剧,意外之客 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一身金漆的大佛。 楚清虽不信佛,却也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垂眸冥想。想的,自然是祈求佛祖保佑郦氏母子平安,父亲楚正阳身体健康。 还有,就是顺利拿下河西楚家手中的丹穴。 来到楚家这段时间,通过浮屠卫的秘密打探,楚清已经确定了,楚家已经对丹穴开始挖掘。只是目前,还未传来发现朱砂矿的情报。 所以楚清并不着急。 将心中所愿一一向佛祖倾诉之后,楚清站起身来,抬眸再次看向那悲天悯人,佛眼看世间的金佛后,淡淡的收回了眸光。 “阿弥陀佛,女施主有礼了。” 还未转身,身后就传来一个道平静祥和的声音。 楚清转身,与她身后服侍的幼荷对视一眼,都好奇的打量这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小沙弥。“小师傅有事?” “敢问女施主可是楚清小姐?”小沙弥一直垂眸,双掌合十。 楚清轻轻挑了挑眉梢,点了点头。却又想此人看不见,便答道:“我便是楚清,不知小师傅从何处得知我的名字?” 她初来河西,一直都深居在楚家大院,并未在外走动。而且,她相信楚家中的人,也都不会对外大张旗鼓的宣布她的存在。 那么,初次所来的寺院,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的呢? “是有一位施主告诉小僧的。”小沙弥老实回答。 施主? 楚清和幼荷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暗暗奇怪。后者上前一步,问道:“小师傅,那位施主是何等模样?” 小沙弥略微沉吟了一下,回忆道:“身体修长,面红齿白,五官端正。” 呃…… 幼荷嘴角隐隐一抽:“小师傅,你所形容的此人……很多。” “阿弥陀佛,女施主恕罪。在小僧眼中,世人都是一个样的。”小沙弥向幼荷告了一声罪。 楚清莞尔,心知也问不出什么了,便道:“那小师傅找我有事?” 小沙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正在楚清和幼荷奇怪之时,开口道:“是那位施主拖小僧带一句话给女施主。” “哦?是什么话?”楚清微微一笑。 小沙弥垂眸道:“那位施主说,他在后院禅房中等你,请女施主前去一见。” 楚清双眼一眯,心中的思绪飞快的转起来。 在河西,认识她的人屈指可数。会是谁那么神神秘秘的要把她叫到禅房? “小师傅,找我的人叫什么名字,你可知?”楚清轻声问道。 可惜,眼前的小沙弥,根本不同世俗,他只知传话,却忘了问这些相关之事。摇了摇头,小沙弥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唐突。 这时,幼荷凑近楚清身边,在她耳畔低声道:“小姐,我看此事有些奇怪。是否让人先去看看到底是谁?” 楚清思索了片刻,微微摇头,对小沙弥笑道:“多谢小师傅代为传话了,还请小师傅带路。”说完,又吩咐幼荷:“幼荷,替我给庙里添些香油钱。” 幼荷领命而去。 小沙弥面露喜色,忙对楚清道:“多谢女施主慷慨了。”和尚虽不在意钱财,可是楚清这番作为,也算是帮他添了功绩,他自然心中雀跃。 说到底,他的年龄也不过十几岁罢了。 “小姐,好了。”幼荷折返回来,依然站在楚清身后。 楚清微微颌首,向殿外走去。 “啊!”这时,小沙弥终于抬头,那一瞬间,楚清的容颜暴露在他眼中。即便是心中无男女的他,此时也是一震,呆滞的看着那张人间绝色的清雅女子,从自己身边飘然而过。 待那里清香在鼻尖缠绕片刻后离去,他才痴痴的看着那宝相庄严的大佛,喃喃的道:“佛祖,今日弟子是看到了女菩萨么?” “小师傅?”殿外,传来幼荷的催促声。 小沙弥惊醒,在心中告罪之后,才收敛心神,从殿中出来。 “小姐,这邀约如此神秘,为何要亲自前往?”殿外,在等待小沙弥的同时,幼荷不解的看向楚清。 楚清唇角微弯,带着淡淡的弧,眸中神色平静得犹如一汪幽潭,让人难以揣测:“此人无论目的为何,总要见了我才会显露出来。既然如此,我去会他一会又有何妨。” 幼荷想了想,也点头道:“也是。反正福禄两位高手隐身在暗处保护小姐,就算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应付。” 楚清笑道:“别把你家小姐我想得如此脆弱。” 幼荷在楚清身边服侍一年有余,自然知道她曾经给赵晟颢学习防身之术的事,当下,也放心了下来。 “两位女施主,请跟小僧来。”小沙弥来到二人身边,头垂得更低,似乎不敢再看楚清,好像怕亵渎了她一般。 楚清和幼荷跟着前往,从楚家带来的家丁便在寺院外守候。 绕过前殿,来到后院的禅房,檀香中带着宁静,清幽宜人,似乎一墙之外,就远离了凡尘俗世。 来到一间禅房外,小沙弥对楚清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要见你的人就在房中,小僧先告辞了。阿弥陀佛。” “有劳小师傅了。”楚清温婉有礼的声音,让小沙弥双颊微红,埋首退了去。 小沙弥离开之后,楚清望向那紧闭的房门,美眸微眯,对幼荷道:“去敲门吧。” …… 与此同时,在楚家大院的赵晟颢在房中,久等之后,突然摄魂夺魄的眸子一转,意味不明的勾唇:“来人。” “王爷!”门外,寿喜二人,应声出现,单腿跪在地上。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弹了一下,赵晟颢声音低沉,充满魅惑的道:“你二人中一人去寻王妃,告诉她本王中了毒。” 寿喜一听,大惊失色。抬头看向主子,却见他神色如常,并不像是中毒的模样,四目相对下,都有些猜不透主子的用意。 可是,赵晟颢却不愿向他们解释,只是双眼微眯,笑得如同奸计得逞的狐狸一般,淡淡的补了一句:“危在旦夕。” 两人面色古怪了一下,只能闷声应下。 寿喜二人离开之后,赵晟颢拂袖而起,前襟在他的动作下,显得更加松散,胸前的春光也更加诱人。 他缓缓撤去体内包裹cui情药的真气,任由那强劲的药力向四肢百骸奔去。 几乎在几息之间,那被压抑的药力,好似终于得到释放一般,就让赵晟颢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红,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额头还有细汗流出。 本是很凉爽的房间,顿时变得燥热无比,让人无法安坐。 “好强的药力。”赵晟颢喃喃的道。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来人,本王要到花园走走。”心中的心思一转,赵晟颢索性就任由药性支配,做出了下药人心中最期待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他经历多少明枪暗箭,还会怕这小小的楚家? 俊美的五官上冷峭之色一隐而过,对于敢向他下毒,算计他的人,在心中已经判了死刑。 楚家大院的五房中,芍药脸色煞白的疾步而行,匆匆忙忙闯进楚璇的房中。 正在安然抚琴,等待好戏的楚璇,琴声突然一断,清丽的脸上,面色冷了下来:“何事大惊小怪?” 芍药气喘吁吁的快步走到楚璇身边,俯身下来,一手掩唇,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突然,楚璇眸色一冷,狠厉之色从眸底涌出。覆在琴弦上的手指一用力,一根琴弦骤然断开,发出一声‘嗡’声。 “此事当真?”楚璇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比。 芍药稍退两步,恭敬的点头:“这是奴婢亲耳听见,绝对当真。” 得到确认,楚璇眼中的狠厉渐浓。 很好,杨氏,楚莲。没想到,你们倒是下手下的快,居然打着这样一石二鸟的主意。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白替人做嫁衣了。 “此刻王爷在何处?”楚璇冷声问道。 芍药忙回答:“王爷已经去了花园,莲小姐也正向花园而去。” 楚璇一听,霍然起身。身上的白衣素裙随着她的动作,摇曳了一下。“走,我们也去花园。” 呃…… 芍药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小姐。 心中如被雷击中一般,小姐这般决定,难不成想要代替莲小姐,为逍遥王解毒? 刚走了两步,楚璇突然停下,对芍药问道:“那杨氏在寺庙里的安排如何?” 那边的楚清,可是也不容有失。 芍药跟上来,低声道:“那人已经按照杨氏吩咐进入寺庙,设计让清小姐去见他。暗中接应之人,一旦见事情已定,便会招来旁人,让清小姐名声尽毁。” 楚璇冷笑:“那杨氏也算是歹毒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我,恐怕就是在院子里布置一番,让楚清在家中名声尽毁。可这杨氏却不怕这些,巴不得事情闹大,狠狠的在大房脸上抽两嘴巴子,让整个河西之地,都知道楚清的浪荡之名。” 芍药身子一抖,低下头不敢接话。在她心中,觉得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逼着女子去死的算计。 “走吧,别让那楚莲得逞了。”楚璇淡笑着,拂袖出了房门,芍药也赶紧跟上。 …… 禅房外,幼荷听从楚清吩咐,上前敲了敲房门。 很快,房内就传出一道陌生中带有几分熟悉的男声:“请进。” 房门被推开,还未进去,楚清和幼荷便看到一道青色的背影,那背影确实修长,而且略显消瘦。 皱了皱眉,楚清记忆中,并无此号人物。 这时,房内那人转身,在看清那人五官时,楚清和幼荷,却露出错愕的表情。 “堂妹,快请进。”房内,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丝阴邪气息的楚云河对着楚清咧唇一笑,十分无害。 “是三堂兄找我?”楚清并不着急进去,只是皱眉看着楚云河。 她怎么也想不通,找她的人,居然是楚云河。 楚云河点头,快速走过来,想将楚清拉近房中。眉宇间,隐隐有些激动。 避开想拉自己的手,楚清淡淡的道:“有什么事三堂兄不能在楚家大院中告诉我,偏要如此神秘,把楚清叫到禅房之中?” 楚云河脸上,一丝急切划过,他侧身邀请楚清进屋,讪笑道:“有些事,家中不方便说。得知清妹要来上香,我便在此处等你。” 楚清心中一动,面上微笑,脚下纹丝不动:“三堂兄若是有事,直接告诉便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是兄妹,传了出去,也是不太好的。” 见楚清荤素不吃,楚云河心中也焦急起来。突然,他眸中一闪,凑近楚清笑道:“清妹,你进来,我让你看一个人。” 楚清皱眉,眸光淡淡扫过楚云河身后的禅房。 这间禅房并不大,除了有一张砖石垒砌的床榻之外,就只有一个木柜子和方桌椅子。床榻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禅’字。 房中的布置,可以说是简陋。 这样的屋子,一眼看过去,并没有第三者在场。 楚云河见楚清不信,一咬牙,走回屋中,来到那木柜前,双手拉开柜门,一个男人,四肢被捆绑,嘴上被堵上破布,呜咽不止。 楚清眸中一缩,幼荷也暗暗警惕起来。 “三堂哥这是何意?”楚清幽寒的眸光,淡淡的扫过那陌生男子,还有楚云河身上。 楚云河走到方桌前,端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茶,对楚清道:“清妹要知道,不如进来坐下,喝杯茶,让我慢慢说来。” 楚清轻轻蹙眉,最终还是踏进了禅房,走到方桌前坐下。 “堂妹喝茶。”楚云河殷切的将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楚清面前。 垂眸,望着那微晃的水面,杯底,还沉着几片茶叶,淡淡的茶香混入空气中,被楚清吸入。 端起茶杯,杯沿轻碰在唇边,楚清突然停下。幽寒的眸光淡淡的扫过楚云河隐隐激动的脸上,被这眸光一扫,楚云河心中一凛,赶紧收敛心中情绪。 可惜,就这一瞬的情绪,却被楚清捕捉。她眸底闪过一道冷漠,眼角余光看向那柜中的陌生男人,只见那男人脸色的神色也颇为复杂,似乎期待中,又有着几丝不甘。 微微一笑,楚清将茶杯放下。 这个举动,让楚云河眼底隐晦的闪过一丝阴蛰。他堆起笑容,对楚清道:“呵呵,清妹怎么不喝?” “多谢三堂哥了,楚清不渴。”楚清淡笑回答。 那平静的神态中,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楚云河眼角一抽,讪讪坐下。此刻,他也不好太过逼迫,浸淫花丛多年,他自然知道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何况,在楚清身边还有一个丫鬟。 想要达成心中所愿,这个麻烦还要解决。 “三堂哥,那是何人,你为何要将他如此?”楚清转眸落在那陌生男子身上,淡淡开口。 “咳咳。”楚云河轻咳两声,心中思索该如何回答楚清的话:“此人受人驱使,想要陷害清妹。我无意中得知,便前来告知,还好一切未晚。” “哦?”楚清眸光微闪,楚云河这闪烁其词的回答,让她缓缓起身,走到那柜子前。楚云河心中一急,忙跟上,幼荷也步步不离的守在楚清身边。 “我三堂哥说,你要害我?”楚清话一开口,幼荷便上前,在楚云河来不及制止之下,扯掉了那男人口中的布条。 男人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楚云河眼中冷冽的杀意,顿时心中一惊,忙闭上嘴,面色青白交加,就是不愿开口。 楚清眯了眯眼,也不着急,转身便道:“既然不愿说,就算了吧。” 说着,她便向着门口走去。那模样,似乎对要陷害她的幕后黑手,并不感兴趣。 “清妹留步。”楚云河忙伸手喊道。 楚清脚步一顿,微微一笑,也不回首:“三堂哥还有事?” 楚云河眸光闪烁的看着楚清的窈窕背影,眸底闪过一丝痴迷:“难道清妹就不好奇,是谁要害你?” 楚清摇头浅笑:“无凭无据,楚清也并不是那盲目之人。” 言外之意,便是没有证据,她是不会相信楚云河片面说辞的。 楚云河虽然纨绔,却也不是傻子。自是听明白了楚清话中的含义。眼中一狠,嘴角勾起莫名的冷笑,先是转眸警告了那男子一眼,才换上亲切的笑容,对楚清道:“既然如此,为了清妹以后安全着想,三堂哥便将所知一起告诉与你。来,请坐下说。” 说话间,又想将楚清引回桌旁。 楚清眸光闪了闪,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这时,楚云河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对楚清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饮茶,边说。” 说完,尽饮了一口茶,仿佛是在给楚清证明茶水并无问题。 见状,楚清嫣然一笑,在楚云河失神之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放下,抬手捻着丝帕在唇角沾了沾后放下。 只是,无人得见,那丝帕的隐秘处,多了一团湿迹。 看到楚清终于喝下茶水,楚云河心中一松。那柜中之人也垂下眸光,那眸光闪烁不断,隐隐有着兴奋。 “想要害清妹之人,便是七婶杨氏。”楚云河为使楚清信任,终于抛出了一条重要信息。 “杨氏?”楚清双眸微眯,纤细如玉的手指,轻缓的摩擦着杯沿。 那小手的律动,看得楚云河心中一片发痒,在那喝下茶水中的药物催发之下,尽隐隐有一团火热在腹部升起。 “她要如何害我?”楚清淡淡的问。 “呵呵,清妹一边饮茶,一边听我细细道来。”楚云河望着楚清那绝美的轮廓,忍不住催促。 楚清闻言,也不再推脱,尽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 这让楚云河的眸光越发的亮了起来。 “那杨氏心思歹毒,想要趁着妹妹前来上香之时,让柜中那人,玷污妹妹清白。”楚云河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楚清,欣赏着楚清完美的轮廓,喃喃的道。 “哦?那表哥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楚清并未有一丝震动,依然平静的道。 楚云河神秘一笑:“我自然有我的路子。” 说完,他站起来,忍着腹中的火热,向楚清缓缓靠近,双眼迷离,突然向楚清伸出手。“清妹妹,我身体好热,你是不是也很热。” 楚清脚下沾衣幻影突起,瞬间就避开楚云河的狼抱,让他扑了个空。 幽寒的眸光落在那茶杯中,她心中冷笑:茶水果然有问题。 这时,楚云河又向她扑过来。 楚清再次闪过,眉宇间已经隐隐不耐。“福禄。” 淡淡的一声轻喝,两道黑色人影瞬间出现在禅房之外。 这高超的身手,看得柜中男子双瞳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接下了一个要命的活。 而这时,楚云河的神智已经渐渐被药物支配,就连身体也起了变化,露出丑陋的体态。 福禄脸色一变,阿禄上前,一把止住楚云河,将他定在原地。 “王妃,门外还有一个隐藏在暗中之人。”阿福走到楚清身边低声禀报,以他们的功力,自然不会感觉不到暗中有人。 “带进来。”楚清淡淡吩咐。 眼神却飘向那柜中之人,笑靥如花的道:“我的耐心不是很好,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对着那张绝美的笑颜,耳畔响着阿福刚才对楚清的吩咐。那男人结结巴巴的回答:“小人确实是受了楚家七奶奶的吩咐,来此地等候王妃,好……好……”下面的话男人不止该如何说,只能将视线飘向被定住的楚云河。 “混蛋!”阿福大怒,走上去,铁掌一抓,就将男人从柜中抓了出来,扔在地上。 那人摔在地上,吃疼不已,却也不敢喊出声。 楚清盯着他,敏锐的捕捉到他闪烁的眸光,突然一笑:“看来,有些话你还是不愿说。” 说着,她看向阿福,淡淡吩咐:“阿福,给此人润润喉,也好让他想想还有什么话是漏了说的。” 这时,阿禄已经将房外偷听之人,如拎小鸡一般拎了进来,扔在地上。 楚清看向那人,那人神色聚变,将头死死埋下,就是不敢啃声。 阿福拿着茶壶,一脸阴笑的走到那男人身边。 眼看那被下了烈性药物的茶水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男人急道:“是楚家五爷吩咐我暗中接触七奶奶,听她吩咐的!” 楚正风? 楚清眸底一冷,看向被定住楚云河,此刻他眸光涣散,似乎已经听不见他们的说话。 没想到这件事中,还有楚正风的影子。 “你是何人?你的任务又是什么?”楚清看向那从外面拎进来的人,平静的问道。 那人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低声道:“小人奉了七奶奶的令,待这房中事起,便叫嚷开来,让外人皆知。” 果然够狠!楚清双眸微眯,正欲继续问。 却有一道影子飘忽进来。 “王妃,王爷中毒,危在旦夕!”来人,自然是奉了赵晟颢之名前来找楚清的阿寿。 阿寿的这句话,清晰无比的进入楚清耳中。她脸色一变,眸光渗着寒光,浑身的气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阿寿你说什么?”福禄二人也是脸色骤变,特别是阿福,直接冲过去,拎着阿寿的衣襟,将他拉起来。 阿寿拼命的向他眨着眼,阿福皱眉。 他们四人相处多年,自然有着无比的默契,顿时,阿福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备马,回楚家。”楚清突然吩咐,那语气森冷异常。 赵晟颢,你绝对不能出事,否则,我会让所有想要害你的人,为你陪葬。 “王妃,那这几人。”阿福忙道。 楚清脚步微顿,无情冷笑:“三位也辛苦了,好好请三位喝杯茶,休息一下。”说着,幽寒的眸光在福禄身上转了一圈:“这些事,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何处理。” 说罢,清雅的身影一闪,便出了禅房。情急之下,她居然无意识的就使出了沾衣幻影。 阿寿忙追出去,紧紧跟上。倒是幼荷只能快步追赶,眼看是被落下了。 阿福和阿禄对视一眼,楚清急切离去的那一幕,让他们心中有些明悟,暧昧的一笑。阿福不怀好意的拿着茶壶向三人走进。 下一刻,一整壶添了料的茶,就落入了三个精力旺盛的大男人口中。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福禄实在无心观望,便将禅房锁死,守在外面。即便是这样,他们已经能听到房中野兽般的嘶喊声。 福禄听得浑身激灵,鸡皮疙瘩不断冒出。 “咳咳,差不多该叫人了。”阿福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略微尴尬的道。 …… 楚清赶回楚家之时,楚家大院的花园中,也正在上演着紧张的一幕。 赵晟颢并未压抑药效挥发,在不断催动之下,他的皮肤已经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酒红色,本就妖娆的双眸,更显邪魅,还带着些迷离。 望着几乎前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女人,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一手撑着头,慵懒的斜靠在亭子中的椅子上,邪肆、浪荡无比。 “王爷看上去似乎不舒服,不如莲儿送您回房如何?”楚莲小心靠近赵晟颢,望着他的模样,心中一片激动。 但眼角余光扫过那静坐在旁的楚璇,心中有暗骂。这个女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害得她无法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是啊,若是王爷不嫌弃,不如由我和莲妹妹一起送您回院子?”这时,楚璇也站起来,眼中满是关切的看着赵晟颢。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的看着这个男人,离得越近,她越发觉得他有着无比的魅力。 “你们想送本王回房?”赵晟颢淡淡的道。那呼吸之间,似乎都能让人意乱情迷。 楚璇羞涩的点头,语气温柔无比,全无平时的傲然:“王爷身体不适,自然要回房休息。” 楚莲一双怒目看向楚璇,咬牙切齿。只是,这一次,楚璇不像平常那般,只是视而不见。一双美眸,好似定在了赵晟颢的身上。 “可是……王妃会不高兴的。”赵晟颢垂下眸,长长的睫毛微颤,形态完美的红唇轻启,喃喃的道。 那神态,更具魅惑。有一种颠倒众生的美,让人呼吸急促。 “清姐姐此刻不再府中,作为姐妹,我们自然要好生照料王爷。否则,清姐姐回来见到王爷这般,也会责怪我们的。” 楚莲在楚璇面前,处处落于下风。似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她看向楚璇的眸光中,逐渐变得怨毒起来。 “多谢妹妹的关心了,我的夫君自然由我来照顾。”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让楚璇和楚莲脸色一变,而赵晟颢低垂的眸子,却升起了笑意。 清雅的窈窕身影,款款走进亭子中,在她身后还跟着阿寿。 楚清幽寒的眸光落在赵晟颢身上,见他肤色有异,心中一紧。忙走过去,来到他身边,问道:“为何不诊治?” 她皱眉,眉宇间隐含怒意。似乎,对赵晟颢这样不负责的行为,感到生气。 “王妃,你总算回来了。本王好难过……”赵晟颢魅惑的声音飘出,整个人居然向楚清倒去,双手一伸,就抱住了她的纤腰,脸颊也靠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楚清一愣,正欲推开,却突然感受到他皮肤上传来的高热。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楚璇和楚莲站在一旁,望着楚清,心中妒恨异常。 “你到底中了什么毒?”此时,楚清也隐隐猜到了一丝不对,咬着牙低声问道。 赵晟颢抬起魅惑众生的俊脸,那双眸中,水雾迷离。双唇间喷洒着热气,楚楚可怜的道:“只有王妃以身相救,才能解的毒。” 楚清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错愕,瞬间就明白了赵晟颢中了什么毒。 她双颊绯红,双手垂在袖中捏了捏。吸了口气吩咐:“阿寿,王爷不舒服,不方便见客,将我两位妹妹送回去。” 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极为轻微,旁人根本听不到。只是看到赵晟颢双眼带雾的看了楚清一眼后,后者便面颊泛红的冷声吩咐。 楚璇和楚莲心中不甘,此时却也知道没了机会。 再加上楚清突然折返,让两人心中忐忑寺庙中计划的结果,也无心继续待在此地。不用阿寿多说,便匆匆告辞而去。 心中只是恼恨,便宜了楚清。 待二人走后,楚清扶起赵晟颢,双眼弯如新月,一脸无害的看向他:“来,跟我走,我为你解毒。” 赵晟颢心中一喜,却又暗暗警惕。他可不相信,今日的楚清如此好说话。 可是,却也随着她走出亭子,心中带着一丝幻想和期待。 “王妃,本王的房间在那个方向。”察觉到方向的不对,赵晟颢伸手反指了一下身后。 “我知道。”楚清脚步不停,唇角噙着的笑容依旧未变。 “……”赵晟颢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淡淡的不安。 终于,楚清带着赵晟颢来到花园的湖边,突然站住。 还不等赵晟颢发问,她突然飞起一脚,踢在前者屁股上,将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的踢进了湖水中。 这落水的巨响,四溅的水花,荡起的涟漪,立即引来了左右的注意。 阿寿一急,就要跳湖去救,却被楚清伸手拦住,她勾唇冷笑,看着湖水中扑腾的狼狈身影:“王爷正在解毒,毒没有解完,谁也不许去救。” 阿寿面色古怪了一下,和刚刚赶至的阿喜对视一眼,只得退下。 这时,楚家有家丁跑来,来到楚清身边,看了看在水中的逍遥王,脸色一白,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楚清,将手中拜帖递上:“小姐,门外有客来访,说是找小姐的。” 找我? 楚清眉梢隐隐一挑,接过拜帖,打开一看。在拜访之人的落款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眸底闪过惊讶,心道:“他们二人怎会来此?” ------题外话------ 咳咳……阿颢这个小可怜,真是……唉~虽然不能得偿所愿,但最起码,咱们家清清还是对你小紧张了下哈!嘿嘿~ 038 七房之难,两男相见 宇文桑和洽丝丽的突然来访,让楚清十分意外。再加上之前刚刚发生的事,楚清不得不在心中哀叹一声,真是来得不是时候。 先将二人妥善安排住下之后,楚清又匆匆赶回赵晟颢的院子,此时,寺院里发生的那件腌臜事,已经在传播出来。 楚家三少楚云河,与两个男人在寺庙里厮混,还做出许多不堪入目的事。 一时间,几乎整个河西的人,都把揶揄的眸光,投向了大门紧闭的楚家。楚家五房的少爷,勾搭上七房的男奴,又在外寻了一个面红齿白的男子,三人在寺院禅房里颠鸾倒凤……啧啧,单单一句话,就觉得这场大戏十分精彩。 更让人期待的是,这出大戏,到底要如何收场。 楚清来到赵晟颢房中时,他的肤色早已恢复了正常,也换了干净的衣裳,在仆人的服侍下,喝着血燕粥。 一见楚清进来,房中的福禄寿喜脸色变了变,忙退了出去。只是那脸上的幸灾乐祸,怎么也掩不住。 “清儿!”清雅的身影,让赵晟颢眼前一亮。放下碗勺,就起身相迎。 楚清摆摆手,一脸严肃,她马上还要去爷爷楚明宏的屋子里,没有时间跟赵晟颢多扯。“你搞清楚是谁下的药没?” 赵晟颢笑得如同狐狸一般:“清儿猜呢?” 这般模样,楚清心中已有数。 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喝完了粥,就去楚家正堂。” 赵晟颢挑了挑眉,当下也知道接下来轮到他家清儿表演了。 楚家正房,正堂里,坐满了楚家大大小小的主子。楚明宏一脸铁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楚云河,胸前起伏不定。 其他几房,要么垂眸沉静,要么幸灾乐祸,作为当事者的五房一家,楚正风的脸黑得几乎滴出水来。蒋氏是一脸焦急中又带着羞愤,而楚璇那一脸的冰冷,让人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另外一边,七房中,楚正雄是丝毫不知道这件事,只以为是仆人厮混,做出这样丢脸的事,他的面子上也不怎么好看。 一手策划,却导致剧情发展严重走偏的杨氏,脸色变化莫测,眸光不断闪烁,双眼看向体如抖筛的楚云河时,几乎要喷出火来。 原本收拾楚清的一场好戏,就被这个纨绔好色的公子哥,给搅黄了。 而楚莲,她可不关心这件事,心中还在怨恨楚璇的突然出现,导致了自己功败垂成。 楚正阳一家三口,端坐在楚明宏身边,不言不语,好似不关事一般。 一家人,此刻,都在等着作为家主的楚明宏开口。 “混账东西!”楚明宏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在楚云河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衣衫,也跳到了皮肤上,楚云河也只敢闷声惹着。 倒是楚正风的眼皮跳了跳,蒋氏的眼中闪过心疼。 “我楚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楚明宏伸出手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楚云河怒骂。 楚财忙在一旁照看,轻声劝道:“家主息怒,别气坏了身体。” 楚明宏深深呼吸了几下,情绪稍缓下来,可是那满脸的怒意却没有消散半分。他骤然看向楚正风,厉声喝道:“楚老七,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楚正风闻声,忙拉着妻子女儿,还有面无表情的妾室,走出来,跪在楚明宏跟前:“家主息怒,此子虽然荒唐,但却不会像是做出这等事的人,定是遭人陷害,还望家主明察。”说完,那满是恨意的眼神,掠过楚清的身上。 “陷害?!谁会陷害他!”楚明宏一手拍在手边的桌上。 楚正风看向吓得面青的儿子,拼命打着眼色。此刻,追究原因已经无用,只能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可是,楚云河才刚刚经历那等事……本就体弱的他,被两个男人压着无法反抗,此刻浑身上下都还酸疼不已,就连走路都十分困难。哪里还有心思去看父亲的眼色,依然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楚云河,你真是出息了啊!”一道苍老中,却底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传来。 一屋子的人,都纷纷站立,脸色变了变:“老祖宗!” 从正堂后走出的,正是楚家老太太张氏,还有她身后的两个嬷嬷。看来,这件丑闻,已经惊动了这位深居佛堂的老人。 楚明宏换下桂嬷嬷的位子,扶着自己的母亲,在首座旁坐下。 老祖宗的出现,让跪在地上的楚云河脸色更加难看,那颤抖的身躯,几乎下一瞬就会随时晕倒一般。 老太太杵着手杖,狠狠的戳了一下地面,厉声道:“楚云河,你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滚出楚家,以后楚家再没有你这么个人。” “老祖宗,不要啊!”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楚云河,他脸色骤变,失声大呼。 “你说是不说!”张氏双眉倒竖,凌厉的眸光射向楚云河。 “老祖宗,云河他……” “闭嘴,老身没有问你!”张氏直接打断了楚正风的话,当下让欲开口求情的蒋氏也只能,讪讪的闭上嘴。 “我我……”楚云河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眸光躲闪之间,看向一脸漠然的楚清。 他心中知道,整件事的前后因果,都与她相关。自己要如何说,才能不牵连到父母家中?而且,楚清的沉默,也让他不知道,楚清意欲何为。 突然,楚清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楚明宏和张氏面前,款款施了个礼。 “阿离?”楚明宏微微皱眉。不明白,楚清突然站出来,是什么意思。 张氏看了她一眼,也是若有所思。 楚清唇角微弯,看了楚云河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三堂兄不便说,不如让楚清说吧。” 楚云河心中一寒,身上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阿离知道内情?”楚明宏眸光一闪。 话一出口,他心中却打起鼓来。若是事情牵扯到楚清,那么这件事可就不是家丑那么简单了。别忘了,他这个孙女,还有着一个显赫的身份。 楚清将楚明宏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转身看向楚云河,淡淡的道:“今日,楚清到寺院里上香,正要离开之际,却有小沙弥告知,寺庙中有人找我。一时好奇,我便跟着去了,谁知,见了面,我才知道,找我的人是三堂哥楚云河。” 她有意的顿了顿。 清楚的看到楚云河的一颤,还有楚正风眼角的抽搐,甚至楚璇脸上一闪而过的冷厉。浅浅笑着,她转过身,面对脸色青黑的楚明宏,继续道:“见到三堂哥,我也感到十分诧异。可是,最诧异的是,三堂哥告诉我,有人想要害我。” 嘶—— 此话一出,楚正风一家人冷冽的眼神几乎杀死了坏事的楚云河。而本就心虚的杨氏,则是心中一颤。 楚正和和楚正平两人也是脸色一变,最为镇定的反而是幸灾乐祸的老六楚正淳,还有面无表情的楚正雄。 “阿离,此话当真?”楚正阳站起来,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就连郦氏,也紧抿着唇,秀眉轻蹙。 楚清朝他微微一笑:“爹爹放心,阿离没事。” 接着,她又看向楚云河道:“得知有人要害我,我心中也是一惊,本想详细问个明白。王爷的侍卫却突然赶至,告诉我王爷出了事。于是乎,我只能匆匆赶回。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楚清还歉疚的摇了摇头。 “什么!王爷出了事?”张氏杵着手杖站起来,神情紧张。 此刻,她关心的反倒是这位大楚最尊贵的王爷安危,家中那点丑事,反而不算什么的。对!还有人要害楚清……看到楚云河的结果,在场的人,也大都明白那个陷害的意思了,再加上这件事中的另两位主角。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七房的人。 一天之内,逍遥王和未来王妃,同时被针对,这其中的门道,根本就瞒不过楚家这些人。 “到底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人,敢对本王下药!”赵晟颢嚣张跋扈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这时,似乎大家才记起来,这位主,可是一个蛮不讲理的纨绔之王。本来一切都无事,偏偏有人作死的要去招惹他,结果…… 暗紫色的蟒袍一闪而入,身后还跟着四个一身黑衣的煞神。 “叩见王爷!” 众人起身跪地相迎。 这一次,赵晟颢并未再和颜悦色的叫众人起来,反而直接走到楚明宏之前的座位上,取而代之。 赵晟颢一脚抬到椅子上,纨绔本色尽显。袖袍一挥,阿福立即沉声喊道:“带上来。” 一个小丫鬟,被推攘着进了正堂。 平时都不成见过那么多大小主子的她,眸光所及,顿时脸色就吓得如土灰一般,直接软到在地上。 阿福冷冷一笑,指着那丫鬟,傲然的看向楚明宏:“楚家主,这个小丫鬟,就是在我家王爷参茶中下药的罪魁祸首。还请分辨一下,这是哪一房的丫鬟?” 楚明宏心中一凉,抿唇不敢多言。眸光闪烁之间,寻找着解救之法。这件事,能承认么?无论是哪一房的人,一旦承认了是楚家的丫鬟,那么楚家都脱不了关系。 “楚财,你来看看,这个女子,是否是府中的丫鬟?”楚明宏向楚财道。 他相信,凭着两人多年来的默契,楚财定能知晓他话中的真意,做出最得体的回答。话落之后,他又暗暗看向楚清,希望她从中调解,可是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赵晟颢一出来,大家似乎都不敢在乱说话,心思各异的在乱想着。 “家主,此女老奴并不认识。应该是刚进府不久……”楚财果然体会了楚明宏的意思,立即跪了下来,满脸自责的道:“家主,老奴无能,将底细不清的人请入了家中,差点连累了王爷,请家主责罚。” “你个老糊涂!明明知道王爷在府中做客,为何还要新招这种不知底细的奴仆?”楚明宏恨声道。 “是是是……老奴糊涂。本想着王爷纡尊降贵前来家中,怕人手不够伺候,所以才……”楚财忙磕头应声。 主仆二人,合作得天衣无缝。几句话,就把楚家摘了出来。意思这新招来的小丫鬟,想要害王爷,定是在外受了别人指示,与楚家无关。 可是,赵晟颢却冷哼一声,怒意未减的道:“一个小丫鬟也敢对本王下毒?说,到底是谁指示你的!” 楚财暗中警告小丫鬟小心说话。可是,这个小丫鬟哪里经过这般阵仗? 被赵晟颢一下,立即就招了出来:“奴婢是收了七奶奶房中大丫鬟的钱,按照大丫鬟巧翠的吩咐将药放进王爷的茶中。嘤嘤嘤……她们说过,这药不是毒药,不会害人的。” 说着,那小丫鬟,已经害怕得哭了起来。 又是七房! 杨氏脸色一变,跳出来指着小丫鬟骂道:“哪里来的小蹄子?居然敢诬陷主子。” 赵晟颢眼神淡淡的眷了杨氏一眼,又看向她身后低垂着头,浑身发抖的一个年轻女子,心中已经知道,此人定是那巧翠无疑。 “哼!放肆!王爷在此,哪有你这刁妇说话的份?”阿福沉声一吼,吓得杨氏缩了回去。 刚退回去,却又对上了丈夫审视的眼神,杨氏眼神闪躲着避开。这样的反应,却让楚正雄心中一沉。 此时,跪在地上的楚云河终于反应过来。对着楚明宏和张氏哭喊道:“老祖宗,我冤枉啊!前一日,我无意中听见七婶买通外人,想要趁着楚清堂妹上香之际,玷污她清白,好让她无法嫁给王爷。我因心中不敢确定,又担心堂妹出事,便悄悄进了寺庙。后来,果真让我发现了那被七婶买通的男子,还有七房中的一个小厮。我本想告知堂妹后,将他们拿下。可怎想王爷突然出事,堂妹急急赶回,我又误饮了他们给堂妹准备的茶水,结果……” 楚云河脸上露出羞愤之色,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楚云河,你瞎说什么?明明是你贪图楚清美色,想要趁机占便宜,如今却来诬陷我们?”杨氏尖声叫道。 可是,此时她的辩驳却十分苍白,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在了七房几人的身上。 楚莲受不住这些眸光,差点双腿一软,就跌落在地,好在身后有丫鬟扶着,才没事。 “原来,你们不仅要害本王,还要害王妃?”这一下,赵晟颢是真的怒了。想要害他,他心情好,可以陪她们玩玩。可是,这些人千不该万不该的,还想要害楚清。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而他赵晟颢的逆鳞便是楚清。 这事楚清并未告诉他,而知晓此事的福禄寿三人,因为刚刚赶回来,又忙着将投药的小丫鬟提审,反倒忘了告知赵晟颢此事,以致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杨氏,你的心肠怎地如此歹毒?”楚正阳气得浑身发抖。 郦氏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楚清,似乎担心她再受到伤害。 “杨氏,你还有何话可说?”楚明宏气得脸色发青,眸中的怒意无法遮掩。 张氏同样如此,她看向杨氏,冷声道:“杨氏,我楚家念在你姐姐杨莲的份上,一直对你所作所为容忍,却不想,你却如此大胆,作为长辈,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要陷害侄女,甚至还要陷害王爷。你这样的媳妇,我们楚家实在是承受不起。” 杨氏脸色一白,咬牙道:“你们都冤枉我!” 楚正雄缓缓看向她,突然一耳光闪过去,后者几乎被扇到地上,唇角也流出血迹。杨氏捂着肿起来的脸,不信的看向楚正雄。 “到底是不是你干的?”楚正雄痛心疾首的看向她。 他虽然恨楚正阳,可是却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陷害晚辈,何况其中还牵扯到了逍遥王。却不想这个婆娘,居然背着他,干出这样的祸事。 “阿福,将此罪妇拿下!”赵晟颢声音冰冷,平静吩咐。可是,熟知他的人便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处在爆怒的边缘。 “老爷,我……救救我……”杨氏心中一晃,看着阿福向她走来,忙向楚正雄求救。 楚正雄眼中挣扎片刻,却狠心撇过头去。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将会连累整个楚家,他此刻要是还未杨氏求情,那才是真正的害了她。 “不要抓我母亲!”楚莲吓得魂不附体,却也知道若是母亲受罪,她也跟着完了。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关心楚云河的事。无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杨氏,都已经栽了。楚家没有必要,再赔上一个人。 楚正风和蒋氏偷偷中交换一个眼神,都暗暗松了口气。 阿福这时已经走到了杨氏身边,伸手一抓,便将杨氏按在地上,腰间大刀已经出鞘,似乎只等赵晟颢一声令下,就能将杨氏的头颅斩下。 楚清冷冷瞧着,并未作任何反应。 其他的楚家人,却吓得脸色发白。他们是商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最后,还是张氏较为镇定,向赵晟颢赔罪:“王爷,杨氏虽然罪不可赦,但毕竟是楚家的媳妇,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赵晟颢冷哼一声,神色没有丝毫动容。杨氏敢动楚清,那就是找死。 赵晟颢没有任何答复,张氏无奈,只能看向楚清,希望她出言相劝。 感受到老人的视线,还有耳边父亲无奈的叹声。楚清缓缓开口:“我只希望,有个交代。七婶如此害我,到底为了什么?” 杨氏双唇发白,不断颤抖。她低下头,喃喃的道:“我只是恨你如此幸运,我只想让你们偿还欠我姐姐的。”这时,她如何会说出希望自己女儿顶替楚清嫁给逍遥王的事,无论如何,她是一个母亲,在此时候,她必须保护她的孩子。 楚清微笑摇头。杨氏那点心思,她早已经看得明白。 若是想要一个支离破碎的楚家,楚清大可趁这个机会,将相关的人都一一除掉。可是,她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楚家,这是属于她父亲的。所以,她才会适当的隐瞒,并未将楚正风一家给暴露出来。 转眸,看向赵晟颢:“王爷,此事算来也是楚家的家事。还请王爷息怒,将此事交给家主处理。”她要看看此时此刻,楚明宏的态度。 赵晟颢眯了眯眼,瞬间便明白了楚清的心思。他将心中的怒火压下,整个人靠在椅子上,邪肆的笑道:“好这一次,就给王妃一个面子。希望楚家主不要让本王失望。”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楚明宏此刻也不得不尊称了楚清一声王妃。 与张氏对视一眼,楚明宏站出来,对杨氏道:“杨氏,你作为楚家媳妇,却做出如此构陷小辈的事,实在不能再在楚家呆下去。” 说着,他看向紧抿双唇,面无表情的楚正雄:“老七,你这个媳妇是要不得了。” 楚正雄浑身一震,闭上双眸,咬牙道:“正雄知道,回去就会写休书。” “老爷!” “爹爹!” 杨氏和楚莲震惊的看向他。可是,楚正雄却不再看她们母女二人。 “至于楚云河……”楚明宏又道:“虽是好心,但毕竟做错了事。将楚家沦落为河西笑柄。罚杖责二十,到祠堂思过,在家禁足三月,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楚云河身子一抖,却也不敢反驳。 “至于这些悖主的奴才,都棒杀了吧。”楚明宏说道此的时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一场闹剧,最终不咸不淡的收场。虽然休了杨氏,可是楚莲和楚璇却没有受到牵连。这让楚清,也明白了楚明宏的心思。 他的心中,始终还是装着整个楚家,而不是只有楚正阳一人。 落幕前,楚璇抬眸,却无意中对上楚清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心中没有来由的一惊。 离开之后,楚清被赵晟颢直接带回,待无人之后,楚清才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赵晟颢挑唇笑道:“今天的风格不像你啊!若是平常,发生这种事,你定然已经将幕后之人直接处理了,怎会留下生机?” 楚清淡淡一笑,将耳畔落下的发丝,勾到耳后:“楚家并不简单。先不说七房和正房之间的恩怨。就是楚正风他们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都会束人手脚。何况,这一次的证据对于楚璇和楚莲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就算真的要追究,不过也就是罚跪祠堂,挨上几棍了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费神,最后还落下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恶名。” 看着眼前这个清雅的身影,赵晟颢笑得十分舒心。他一直都知道,楚清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出最正确判断的人。而且,她隐忍的功夫不必他差。 “那接下来,你要如何?”赵晟颢感兴趣的道。 楚清眯了眯眼,勾唇笑道:“等。” 赵晟颢挑眉。 楚清解释:“我今日虽然没有说出五房的事,却让他们更加心惊。那奉命接触杨氏的男人在我手中,就代表我掌握了五房的把柄。所以,我在等他们……” “狗急跳墙。”赵晟颢接下了楚清后面的话。 楚清眸光闪动,唇角噙着的笑容加深。 楚家五房 “畜生,跪下!”房中,传来的是楚正风的一声厉喝。 楚云河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爹,我知错了。”楚云河苦着脸道。 楚璇恨声道:“本来一切都天衣无缝,你却偏偏色心大起,搅了局,换来这样的结果。还差点连累我们。” 楚云河咬牙,眸光阴狠的看向楚璇:“哼,你以为就你那点雕虫小技能弄倒楚清?我告诉你,她身边随时都有王府的暗卫保护,就算我今天不出现,她也不会吃亏。你说我连累你们,我还说是你这丫头害了我们。” “你说什么!”楚璇的声音也一下变得尖锐起来。 楚云河冷冷的眷了她一眼,抬眸看向楚正风:“爹,楚璇让你找的那个男人,如今落在了楚清手中,而且已经说了是奉了你的吩咐,去接触的七婶。” “什么!” 这一下,五房其余三人的脸色骤变。 “她都知道,可是为何刚才在堂前不说?”楚正风喃喃的道。手心突然冒出了冷汗。 “她故意的,她要我们整日坐如针毡,心惊胆跳,她手中握着把柄,随时都能捏死我们。”楚璇眸光闪烁,清丽的容貌也变得苍白。 “好恶毒的心肠!”蒋氏也咬牙切齿的拍桌道。 看着脸色聚变的三人,楚云河心中一阵冷笑。都说他是纨绔,但要不是他今天灵机一动,将五房摘出来,此刻这几人还能对他如此训斥? “老爷,接下来怎么办?那楚清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蒋氏心中一慌,忙问道。 楚正风紧抿双唇,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摆摆手道:“先别着急,看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楚璇咬牙道:“她会做什么?什么都不会做,就这样看着我们一家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 楚正风眸光微动,半晌后,他仰头叹气:“看来,为了自保,是时候要做些什么了。” 这话中,含义颇多,就算一向自诩聪慧的楚璇,一时间都猜不透其中含义。 …… 告别赵晟颢,楚清叹了口气,又向安排宇文桑和洽丝丽的院子而去。今天一整天,她几乎没有休息片刻。一桩接一桩的事,接踵而来,真是精彩连连。 不管怎样,楚家三少在寺庙中,与两男厮混。七奶奶被休出楚家,这两件大事,明日一早就会像长了翅膀般,飞遍整个河西地区,成为百姓口中的笑柄,谈资。 虽然并未将所有事关之人,都解决掉。但这个结果,却是楚清想要的。 她就是要楚家乱,只有乱了,才会有人路出马脚。她希望自己父亲接手的是一个,完整,而且团结,没有内患的楚家。而不是一个,隐患倍出的楚家。 何况,今日她没有点出楚家五房,只会让他们接下来,更加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小姐,今日真是便宜楚璇和楚莲那两个女人了。”幼荷跟在楚清身后,有些惋惜的道。 “这没有什么,对于她们来说,忙了半天,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是最难以忍受的。何况,经此一事,楚璇和楚莲之间间隙已深,楚璇要继续拿楚莲当枪使,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若是她们再敢指染我的所属物,我会让她们好看。”楚清平静的说完,幽潭般的眸底,却闪过一缕寒芒。 幼荷突然眨了眨眼,掩唇笑道:“嘻嘻~,所属物?小姐终于承认在意王爷啦?” 楚清一愣,嘴角抽了抽:“既然挂着名义,那我自然有义务去维护所有权。” 义务?所有权? 幼荷被这些陌生的名词,弄得头脑发昏。正欲相问,却发现,她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还未进门,她们就听到了宇文桑的声音。 楚清一进门,眼前就一亮,笑道:“好热闹!” 院子里,居然摆满了许多食物和调料,而且还架了一个火盆,火盆里,精碳在燃烧,发出一些‘噼啪’的声音。 宇文桑和洽丝丽正被对着楚清忙着,听到楚清的身影,便一同转身,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清清,你忙完啦?快来,我们打算等你一起烤东西吃。这可是我们家乡那边年轻人很流行的玩法,专门让你感受一下的。”宇文桑手里拿着一串烤得焦黄滴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串,向楚清走过来。 楚清盈盈一笑,毫不客气的接过宇文桑手中的肉串,深深的闻了一下:“哇!好香啊!”这就是烧烤?前世,体弱多病,倒是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种美食。 楚清心中感慨,眸中的光泽微微闪动,有一种莫名的怀念。 “楚清,快过来。我教你怎么弄。”洽丝丽手中拿着肉串,对楚清挥手。 这种无拘无束的画面,激起了楚清浓烈的兴趣。她当即笑道:“好!今日我就好好学学。”说完,又对幼荷道:“你去把名柳、醒蓉还有酒酒都叫来。对了,还有楚柔和楚心姐妹。咱们今夜要沾宇文和洽丝丽的光,尝尝这域外美食。” 幼荷眸光明亮,显然对这中新奇的吃法也很感兴趣,立马转身就跑了出去。 “清清,快来。”宇文桑见楚清笑容的真心,心情愉悦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要带她过去。 “清儿。” 两人正要往里走,院门外一道带着魅惑和霸道的声音却突然想起。 楚清和宇文桑两人的动作一顿,同时回眸望去。入眼的,是一袭宽松的紫袍,晶莹如玉的肌肤,还有令天地失色的绝色。 赵晟颢?楚清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微微蹙眉。 039 诱人的篝火肉串,父子夜谈 冷月清辉,暮色降临。 一袭紫袍华贵降世,瞬间,天地之间所有的光泽,都向他靠拢,向他臣服。 嘴角上,似有似无的邪肆笑容,让人难以揣测他此刻的心情,只是被那妖异却又高贵的气息,迷得三魂不见七魄。 好一个绝美的男子。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魅惑的宁静。 原来,是洽丝丽手中的银勺落在了地上。 声音,让楚清回眸,却对上洽丝丽一脸无辜的表情。 而宇文桑则是牢牢的盯着这眼前突然出现,带给他无穷压力的男子。那无比的五官中,似乎总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微冷的眸光,落在宇文桑身上,赵晟颢的眉梢轻挑。他记得眼前这个带着域外血统的男子,似乎,他的王妃对他十分有好感。 “你怎么会跟着过来?”楚清看向赵晟颢,双眸危险的眯了眯。 她出了他的院子后,便直接过来此地,途中并未遇见其他人,赵晟颢的突然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男人是跟在她身后来的。 赵晟颢自然是察觉到了女人的不爽,笑了笑,他走上来,衣袂翻飞之间,带动着绝代风华。来到楚清身边,有些灼人的眸光落在宇文桑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这个宇文桑,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拉楚清?面上不动声色,赵晟颢伸出手,不做痕迹的将两人相牵的手分开,自然的将楚清的手包在自己大掌之中:“索性无事,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不然,这偌大的楚家大院,也太无趣了。” “你今天玩了一天还没玩够?”楚清勾唇讥笑,想要抽出手,却发现,这一次,赵晟颢不愿让她得逞。 无奈,她隐隐蹙眉,眼神略带警告的看向他。 “清清,这位是……”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带给他一种很大的危机感。特别是他根本无力阻挡楚清的手被人抢走的事实,让他心中开始警惕。 “阿桑。”这时,洽丝丽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跑过来,直接双手环住宇文桑的手臂,同样警惕的看着赵晟颢,眸光在赵晟颢和楚清身上来回移动。 海外的国家,可没有像中土王朝这般,男女大防的规矩。但即便如此,两人这般亲近,还是让赵晟颢挑了挑眉。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四人聚在一起干瞪眼,楚清无奈只能略微头疼的向几人介绍。她指着赵晟颢对宇文桑二人道:“这位就是逍遥王。”多的,她不必说。现在恐怕整个南楚,都知道逍遥王的王妃是一个叫楚清的商贾女子。 无视宇文桑和洽丝丽眼中的震惊,楚清又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分别是宇文桑和洽丝丽,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这最后的刻意强调,才让那握住自己手的大掌,微微松了些。 “原来你就是楚清的未婚夫,逍遥王。”洽丝丽大胆的打量这赵晟颢,兴趣十足的道。 赵晟颢也适时的露出礼貌的微笑:“清儿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大家不要拘束。不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本王可否能够加入?”话间,他的眼神已经飘到了几人身后的那些器皿上。 他可没有忘记,在刚进来时,似乎听到宇文桑说要教楚清一种新奇的玩意。 “逍遥王愿意加入,我们当然是十分欢迎的。”洽丝丽十分的热情。 宇文桑并未说话,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赵晟颢那张让他感到熟悉的脸。 突然,他眸光一亮,看向楚清,张了张嘴,却在后者的眸光中,将欲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本王看看都是什么。”赵晟颢松开楚清的手,饶有兴致的走到那些用来烧烤的食物和调料旁,津津有味的打量。 宇文桑趁机靠近楚清,轻声问道:“清清,他不是那个天下第一公子么?怎么会变成了纨绔王爷?” 果然…… 楚清眸光闪了闪,心中叹息一声:“宇文,你看错了。他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公子,他只是逍遥王。” “我没有,我……” 宇文桑解释的声音,在楚清胁迫的眼神中化为虚无。 在楚清的眸光中,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不简单。“好吧,他是逍遥王。我也不认识什么天下第一公子。” 楚清勾唇浅笑,真诚的道:“谢谢,宇文。” 宇文桑微笑摇头,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望着楚清向那二人走去的背影,他藏在袖袍中的手握了握。他认识的楚清,很少会向人说谢谢。可如今,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感谢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么? 赵晟颢的突然加入,让宇文桑黯然神伤,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强颜欢笑,与大家一起玩乐。 幼荷的办事效率很不错,很快,楚柔楚心姐妹俩,还有楚清的那几个丫头们都赶到院中。 见到赵晟颢,众人都是一惊,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最后,还是赵晟颢一声令下,大家才解开束缚,暂时忘记他的王爷身份。 宇文桑和洽丝丽与众不同的外表,引起了楚柔楚心姐妹俩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年纪小的楚心,更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两人身后,不断的提问,好奇的打量。 欢声笑语,从小院中弥漫开来。 似乎,这一夜,也只有这里,还能如此欢乐。其他的院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白日里,发生的事,或多或少的,都对这个家族,带来了不同的影响。 “清清给你吃。” “清儿,喏。” 异口同声的声音,同时出现在楚清面前的肉串,让坐在楚清左右的宇文桑和赵晟颢之间,产生了激烈的火花碰撞。 被篝火烤得香喷喷的肉串,外焦内嫩,看上去十分诱人。 只是,这两人突然的动作,却让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围坐一圈的几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楚清的选择。 楚清眨了眨眼,伸出手,接过赵晟颢递过来的肉串,顿时让后者笑得两眼弯弯。 宇文桑的失落,让他缓缓放下手,却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迅速从他手中抢走了那串为楚清烤的肉串。 “唔,真香!阿桑的手艺很好的,楚清你真没口福。不过,王爷虽然是新手,但却胜在心意,你吃他烤的,也没错。”洽丝丽狠狠的吃了一口,意有所指的对楚清道。 楚清一愣,顿时笑道:“宇文,你看洽丝丽如此欣赏你的手艺,你可要给她烤上一串才好。” “是。”宇文桑扯了扯嘴角,垂下了眸光。又拿起一串肉串,放在火焰上,翻烤着。 楚清和洽丝丽相视一笑,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两个男人之间的那种未见硝烟的争斗,就被两个女人春风化雨般解决。 尴尬的一幕,总算是过去。 在火光的照映下,大家的脸色都是一松。 有肉无酒怎么行?不得不说,洽丝丽是一个十分会活跃气氛的女子,看出那尴尬留下的痕迹之后,便主张喝点小酒。 楚柔楚心几个女子,自然不能去喝烈酒,所以便以一些果子酒来助兴。至于楚清,则是对酒敬而远之。 开玩笑,上一次喝醉,就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给卖出去了。 好在最后被她搬了回来,变成双方合作,契约三年。如今,又怎会再去沾染那杯中物? 见到楚清那一脸不愿的模样,赵晟颢眸光含笑:“今夜我在你身边,即便是醉了也无妨。” 楚清眨了眨眼,那眼中的意思是,就是你在才更不安全吧。 “清儿如此不相信任我?”赵晟颢无奈。 信你才有鬼。楚清白了他一眼,她宁愿用茶代替酒,伴着烤肉,都不会再碰酒了。 望着楚清离开的背影,赵晟颢摇头浅笑。 突然,一道阴影过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宇文桑。 挑了挑眉,赵晟颢并未说话,他等待着宇文桑先开口。 “你可是真心喜欢她,真心待她,不会欺负她?”一连三个问题,却都是围绕着楚清。 宇文桑在说话间,赵晟颢已经闻到了淡淡的酒气。看来,他是喝过酒后,才会跑来他面前,如此质问。 “我待她如何,应该无需向宇文公子保证。”赵晟颢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脚步都有些轻晃的男人。 宇文桑抿了抿唇,抬起握紧的拳头,袖袍滑落,露出一截手臂。“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若是你让清清伤心,我一定会将她带走,让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一定。” 威胁么? 赵晟颢凤眸微眯,嘴角挑起一道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容中有些冷酷。“无论你的出发点是什么,我和清儿的事都轮不到你插手。” “如果你能让她幸福,我不会影响到你们。”宇文桑挥手,袖袍带着酒气拂过。看样子,他真的有些醉了。 而另一个角落,楚清和洽丝丽正站在一起,聊着天,并未注意到那边的情况。 “陪阿桑来看看你后,我们就要回去。然后再等几日,就要与九溟商号的人会合北上。”洽丝丽靠着屋檐下的柱子,对楚清道。 楚清微微点头,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离约定出发的日子还有不到十日,她也必须要尽快的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到一个段落后,找借口离开。 “准备待几日?”楚清问道。 洽丝丽挑唇笑道:“怎么?我们那么不受欢迎?才刚来,就急着赶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清笑道。 洽丝丽笑着拍了拍楚清的肩头:“开个玩笑。原本我们打算玩几天的,但是看你家中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来得不是时候。我想,明日我们就先回安宁,接着北上。等办完事,我们再来看你吧,那个时候,估计你也忙得差不多了。” “或许不用等那么久。”楚清意有所指的道。 洽丝丽皱了皱眉,正欲相问,却听到宇文桑带着些不甘的吼声传来。 这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去。 洽丝丽更是紧张的快步走到宇文桑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眼带不善的看向赵晟颢。 “怎么回事?”楚清走过来,皱眉问道。 赵晟颢斜靠在树干上,松散的衣襟,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露出里面的春光。“无事,宇文公子只是喝多了。” “我才没有喝多!”宇文桑强辩道。但是,他身上的酒气,还有脚下的飘浮,都无疑在证明赵晟颢话的正确。 洽丝丽皱了皱眉,对楚清道:“楚清,阿桑有些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楚清微微颌首,又示意幼荷和醒蓉前去帮忙后,才对剩下的人道:“好了,今夜也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名柳和酒酒自然是送着楚柔楚心姐妹俩离开,不一会,院子里就只剩下楚清和赵晟颢两人。 树下,两人的影子被树影环绕,又被月华笼罩其中,似真似幻。 仰起头,望着那个对着自己盈盈浅笑的男子,楚清无奈的道:“你又说了什么话去刺激他?” 能让宇文桑对她死心,珍惜身边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作为朋友,楚清却不希望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没有。”赵晟颢委屈的道。 下一秒,却伸手搂住楚清的腰,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 “你放手!”楚清面上一窘,双颊绯红,就如喝了酒一般。 赵晟颢底下额头,柔情似水的看着怀中挣扎的绝色女子,带着淡淡醉意,低喃:“清儿,你好美。” 面上飞快的闪过尴尬,楚清停止了无意义的挣扎,警告的看着他:“你可别借酒行凶。” 充满磁性的诱人轻笑,从赵晟颢齿间溢出。突然,他埋首在楚清的脖颈,嗅着发间的清香,感受着楚清的心跳声:“清儿,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这无奈中带着苦楚的询问,让楚清的心脏,骤然的顿了一下。 身子突然的一僵,让楚清诧异。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赵晟颢这无声的控诉时,会感到心疼? 双手推开赵晟颢,楚清向后退了一步,垂眸:“我并非折磨你,有些事,该说的我都说了。可是……” “是,你都说了,可我却不愿放弃。”赵晟颢接过楚清的话,双眸直视着她。 楚清轻咬嘴唇,在柔嫩的唇瓣上,留下淡淡的牙印。她不否认自己对赵晟颢确实存在一种特殊的情感,可是,她却知道,她害怕。 害怕,一旦自己完全陷入这种情感之后,就会换来一身伤。就如同……前世。 她纠缠在自己过去失败的情感中,却忘记了,赵晟颢不是邝田廷,而她现在,也不再是离歌。 “赵晟颢,对不……唔~” 楚清双眸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脸。她不过是抬眸想要跟他说一下,自己的无奈。 却不想,居然被这个男人,突然袭击。 唇上的微凉,还有温热的气息,让楚清浑身如同电击一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半分。大脑中,一片空白,就连将这个冒犯自己的男人推开,都忘记了。 人儿的安静,让赵晟颢越发大胆起来,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再一次向前一捞,挽住这柔弱的娇躯,扑进自己的怀中。 胸前的柔软,撞在结实,宽厚的胸膛上,让楚清换回几分清醒。 可是,下一秒,赵晟颢身上那种扑面而来的独特气息,却让她有一种如陷泥浆中的晕眩,还有难以自拔。 柔若无骨的小手,失措的撑着那平坦的胸膛,右手的掌心中,似乎感受到了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 失神中,突然一股湿软的气息,霸道的撬开紧闭的唇瓣,在唇齿之间,来回的游动,好似回味无穷。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楚清身体中好似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火,瞬间冲上头顶,将她剩余的神智都焚毁得一干二净。 嘤吟,从齿间突兀的飘出。 让赵晟颢那双眸色暗了几分,双手不可抑制的一颤,更加用力,让两个身躯更加的贴近。 温度在慢慢上升,彼此的气息在交缠着,相互迷惑着,楚清感受着那陌生的心跳,奋力的想要找回自己的理智。 房中,窗前,孤寂的站着一道高瘦人影,心痛如绞的看着那对在树下纠缠的人影,充满活力的唇紧抿着,似乎在克制着心中的痛苦和愤怒。 洽丝丽缓步走到他身后,眼神同样望向那对树下的男女,最终又将眸光落在宇文桑的身后,轻叹一声:“你若无法放手,就大胆的去追寻吧。不过,你也别妄想我会放弃你。” 宇文桑一怔,垂下头,无力的摇了摇,遮掩着那种失落。“不,我不能去破坏清清的选择。既然他们相互喜欢,我便成人之美,只要她幸福就好。” “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就是你的成人之美?”洽丝丽突然用家乡的话,对宇文桑吼了一句。 这不是楚国的语言,却更加直击宇文桑的心灵。 他抬眸,转身看向洽丝丽,他看到了这个漂亮女孩眼中的愤怒,还有星眸中的微湿。 “如果你心有不甘,那么就像一个男人一样,去向逍遥王发起决斗。无论输赢,至少你全力争取过了。这样,以后的日子,你也能坦坦荡荡的把他们两人侍卫朋友。” 宇文桑眸中闪过挣扎,最后化为平静:“这里不是我们家乡,并没有这样的风俗。” 洽丝丽气笑了:“这个和风俗有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的比试,只是为了证明谁更有资格站在楚清身边,证明你们对爱的勇气。” 被洽丝丽这么一吼,宇文桑的脑海中,也换回一丝清明。他握了握拳,心中道:没错,决斗的本身根本不在于能力的高低,而是一颗勇者之心。 “洽丝丽,你说得对!如果我不甘心,就应该正面的为自己争取一次。”宇文桑突然语气坚定的对洽丝丽抿唇道。 见他如此,洽丝丽露出一个绚丽的笑容:“这就对了。这样才是我们最具魅力的男爵,楚清如果不选择你,是她的损失。” 树下,楚清的理智终于回来,她用力推开赵晟颢,向后连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唇上,还残留着男人的味道,甚至刚才那种蚀骨的缠绵,都让她记忆犹新。 两世轮回,吻,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前世,她和邝田廷之间,虽然没有真正的突破那一层关系,可是接吻却是有的。 只是,每一次的接吻,都是浅尝即止,更多的不过是履行男女朋友之间的义务。 想今夜这般感觉,让她陌生,而又慌乱。 “清儿,我无意冒犯,却情不自禁。”赵晟颢并未替自己找借口,而是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他的唇上,指尖同样缠绕着楚清独有的气息,让他流连忘返,让他身心痴醉。 幽冷的眸,看着他,半晌,楚清才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冷冷的道:“下不为例。”这是对赵晟颢的警告,也是对自己的警示。 她不能再让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为所欲为,否则,她自会在无意识的时候,一寸一寸,丢了自己的防守。 赵晟颢没有说话,可是那双眸中却无比的哀怨。 “逍遥王,你敢与我决斗么!”突然,宇文桑的声音插入二人之间,打破了那缠人的气息。 决斗? 赵晟颢转眸看向昂首挺胸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桑,挑了挑眉。 楚清皱眉,宇文桑那点连她都打不过的三脚猫功夫,居然敢向赵晟颢发起巨决斗?脑袋被门夹了啊! 正欲阻止,洽丝丽却拉住她,将她带离二男身边,低声道:“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决斗,我们不要插手。” “宇文根本不是赵晟颢的对手。”楚清皱眉道。 洽丝丽顿了顿,笑道:“就算打不过,最起码,能让阿桑放下心中的不甘,就算为此躺在床上几个月,也是值得的。” 这是什么逻辑。楚清无奈。 “你要跟我决斗?”赵晟颢眸中含笑,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玩味。 宇文桑鼓起勇气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我也要为了清清努力一次,让自己无悔。” 赵晟颢眸中玩味的神情渐渐收敛,他同样认真的看向宇文桑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按照你们国家公平的信念,我不会动用超出你的那些武力。咱们就凭着双拳打一架。” “你知道我们国家决斗的含义?”宇文桑有些诧异。 赵晟颢勾唇而笑,却没有回答。若是没有调查清楚,他又怎会放心楚清和宇文桑家族的合作呢? “你果然不简单。”宇文桑也有所明悟,眯眼道。 赵晟颢拂袖,双手负在身后,淡淡的道:“没有什么简单不简单,此刻,我和你,都是最简单的人,目的只有一个,表达守护清儿的勇气和决心。” “好!”宇文桑应声,同时一拳挥出,直接朝赵晟颢的面门而去。 这样粗陋的拳法,在赵晟颢眼中无疑如婴儿般一样,不堪一击。可是,他却信守承诺,并未使出高深的武艺,反而一板一眼的接下宇文桑的招数。 “他们两人在搞什么鬼?”楚清望着树下,两个男人,如街边小孩式的斗殴,秀丽的双眉不由自主的皱在了一起。 “好样的!阿桑,快出拳!”洽丝丽突然对宇文桑鼓气,大喊起来。 楚清奇怪的看向她,好奇的问:“你明明喜欢宇文,可为什么却又要费尽心思的帮他来接近我?” 洽丝丽唇角隐隐上挑,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因为,我要让阿桑彻底的放下对你的感情,要让他知道,我从始至终,都守在他的身边,我才是最了解他,也最适合他的女人。” 楚清眯了眯眼,有些难以理解。她并不反感洽丝丽的心机,因为,她的动机从头至尾都并未隐藏过,一切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我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当然希望我的男人心中只有我一个女人。但是,我却允许他在婚前,有一时的意乱情迷,但最终都要回到我身边。而你,就是他的意乱情迷,我这一次过来的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帮他解决掉这意乱情迷。”洽丝丽看向楚清,傲然的笑道。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楚清看着她,由衷的道。 “不。”洽丝丽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守护自己爱情的女人。爱,我就要大胆的,全力以赴的去爱,不爱,那么我就会果断的转身离开。你们中原女子,就是想得太多,反而束手束脚,优柔寡断的。” “难道你不怕受伤害么?”楚清突然问道。 “伤害?”洽丝丽扬了扬她漂亮的下巴,拉出一道完美的弧:“就算是伤害,那也是属于爱情的滋味。我为什么要害怕?难道,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会发生的未来,我就要放弃一段让我心动的爱情么?你看我像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女人么?” 洽丝丽说完,畅快的大笑了几声。 而楚清却如同雷击一般,怔在原地。此刻,在洽丝丽的话语中,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爱情面前,不过是一个不堪一击的胆小鬼。 眸光飘向树下那两个打得难分难解的身影下,突然间,她的嘴角,勾起一道若隐若现的弧。 楚家大院,楚明宏的书房中,楚正阳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父子两人,静静的坐在,一动不动,只有那摇曳的烛火,在两人身上,不断的形成阴影。 “正阳,你在生为父的气?”楚明宏看得出来,楚正阳还在为白天的事而生气。 或许,在他心中,他这个家主对杨氏的惩罚,还不够。或许,他在想着,若是楚清真的中计,那么现在此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楚正阳眸色复杂,神色中有些挣扎之意,最后叹息道:“正阳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见见父亲。如今,也是时候该回安宁了,那里毕竟还有些家业需要打理,不方便离开太久。” “你要走?”楚明宏失声道。似乎,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上,楚正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楚正阳不语,心中却极为复杂。在他心中,一直觉得杨氏之所以针对楚清,是因为杨莲的事。这样一来,反而是他欠下的债,差点连累到女儿。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回来河西,是一个错误。若是留在安宁,如今无论是他们,还是老七一家,都还在过着自己平静的日子。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回来?”楚明宏恨声道,显然对这个儿子的选择,有些失望。 楚正阳依然不语。 楚明宏忍住心中怒气:“找你回来,是希望你能接手楚家,接下我肩上的担子。原本,你只有楚清一个丫头,我还有些担心。但现在郦氏又有了身孕,一旦她剩下儿子,为你延续了香火,那么你这个家主之位就没有谁能动摇。” “我对此,并不在意。”楚正阳并未因此而激动。 “你是楚家的子孙,就有接手家业的义务。”楚明宏也怒了。 “其他几位兄弟,也都能发展好楚家的基业。”楚正阳淡淡的道。 楚明宏长叹一声,眸底有些失落:“你不接手,是希望楚家大乱么?你奶奶好不容易镇压下来的事,又要再一次发生么?你是长房嫡孙,你若不接手,那么楚家留给谁?无论是哪一人,都会引来其他人的心中不快。何况,你那五弟的野心还颇大。” “正风?”楚正阳终于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楚明宏冷笑:“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在与三皇子合作这一事上,却露出了马脚。” “他想要做什么?”楚正阳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五弟,心如沟壑,却猜不到他的目的。 “哼,他的目的还不清楚么?想要掌控楚家。”楚明宏说着,眯了眯眼:“或许,还有更大的野心。这一次,若不是家族老矿即将告罄,我也不会答应他与三皇子合作。你可知道,与三皇子合作,我们楚家费尽人力物力,得到的却只有区区四成的利润。” “这怎么行?这样一来,除去支出,楚家根本没有赚什么钱。”楚正阳毕竟是生意人,瞬间就知道了其中的厉害。 “所以,你知道父亲的担忧和难处了吧。”楚明宏叹气道。 楚正阳默然,他来家这段时间,父亲还是第一次坦诚布公的与他说这些话。 书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一道倚在窗外的黑影,却悄然消失,没入黑暗之中。 “我输了!”树下,宇文桑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的长袍已经沾满了土灰,还有不少褶皱和撕裂的口子。 “咳咳。”抹掉嘴角的腥味,脸上的青紫,让他吃疼的抽了抽。 “你不错。”赵晟颢一如既往的站在树下,身上并未有宇文桑那般的狼狈,只是,在清风吹过衣袂间时,却隐隐露出一个淡淡的脚印。 “你们打够了?”两人停息下来,楚清和洽丝丽自然走了过来来。 楚清冷冷的语气,让二男都是浑身一凛。赵晟颢最先打着哈欠道:“啊!今天一天折腾死本王了,本王先回了。”说罢,人影一闪,就溜出了院子。 宇文桑也面色尴尬的对楚清道:“清清,我们明日就先回去了。等我们从北韩回来,再来看你。” 接着,也转身冲回房间,关上了大门。 望着两个狼狈而逃的身影,楚清哭笑不得,难不成自己变成了洪水猛兽? ------题外话------ 咳咳……感谢大家对商妃的支持,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泱泱,我们都坚持到商妃的完美收官。吼吼~ 040 挑选夫婿,郦氏出事 第二日,宇文桑带着洽丝丽,在楚清和赵晟颢的送别下,离开了河西。 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其实,还是楚清那句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但是,这一次突然的到访,却让楚清明白了一些事。原本封闭的心,似乎也在悄悄转变,只是……她不知道,赵晟颢也不知道。 宇文桑的离开,并未惊动楚家的其他人。 在这一日,备受关注的,是楚家七奶奶,被休离的事情。一大清早,杨氏就带着休书,声泪俱下的被赶出了府门外,还有楚莲凄惨的哭声和不舍。 可惜,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家主的决定。何况,以杨氏的所作所为,楚明宏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这一点,就连杨家,都不好意思说理。只是派了家里的人,赶着一辆小车,来接回杨秀,至于回到杨家后会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杨氏离开的时候,争锋楚清送完宇文桑回来。马车在楚家的牌坊下,与杨家的相遇。 撩开帘子,楚清看到了哭成一团的母女两。至于她那位七叔,却意外的没有见着。这倒是让她略微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杨氏母女的刁蛮,也和七叔楚正雄的纵容脱不了关系。就算他昨日迫于家主压力,不得不休了杨氏,来平息此事。但今日杨氏离开,多年夫妻,他居然没有来送上一送? 车厢中,赵晟颢斜靠在车壁上,假寐着,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那脸上的笑意,带着一丝暧昧的回味,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小姐,我们要进去么?”今日,陪伴在楚清身边的是名柳,见到杨家的马车挡路,大门外,又上演着一幕母女离情,便出声问道。 楚清缓缓摇头:“不急,看看再说。”她也想‘送’杨氏一程。 休离杨氏,并非她所愿。若是以她的脾气,她更希望的是让杨氏亲自尝一下,她安排的那一出出剧目。 可惜,杨氏的身份,让她顾虑颇多。不是因为杨氏是楚家的七奶奶,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因为杨莲的事,对杨秀心存愧疚。所以,她宁愿遵循父母的心意,而放弃了对杨氏的报复,只是任由楚明宏处理。 “母亲,母亲,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带我一起走吧。”楚莲哭得妆容花成一团,苍白黯淡的脸色暗示着她一夜未睡。 她拉扯着杨氏的衣袖,想要阻止杨氏的离开:“母亲啊,你不要莲儿了么?” “我的乖女儿,是母亲没用,帮不了你了。”杨氏哭泣着,手臂上,还挂着一个从楚家带出来的小包袱。望着手袖被女儿死死的攥着,一咬牙,狠心退了楚莲一把,那袖口上的布帛传来撕裂的声音,随着便是楚莲狠狠摔在地上。 “母亲!”楚莲趴在地上,手里还攥着从母亲手袖上撕下来的碎布,哭得让人可怜。 杨氏走到杨家的马车前,扶住。不忍的回眸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儿,回眸时,却一怔,眸光看向了楚清所乘坐的马车。 楚清的马车,虽然没有太过特别,但是车外骏马上的福禄寿喜四人,却已经告诉了杨氏车中所坐的是谁。 杨氏脸色白了一下,抬手整理了一下,之前和楚莲拉扯时微乱的衣襟,向马车走来,平静的眸光,对上了楚清的那双幽潭似的眼眸。 “楚小姐。”杨氏已经被休,不再是楚家的人,在称呼上,自然有了变化。 楚清微微颌首,并未说话。 杨氏怅然一笑,只是一夜,她的双颊就深陷入内,看上去十分的憔悴。“这一次,我输了。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楚莲。你们毕竟是血脉姐妹。” “嗤,你这个女人也是好笑。这时来提醒我们小姐,血脉之情了,那你在对我们小姐使出如此歹毒的陷阱时,又可想过,所谓的血脉?”名柳不屑的道。 杨氏脸上闪过挣扎,双唇,因为名柳的话而变得苍白,可是,却无从反驳。她垂下眸,袖袍中的双手死死攥紧。 突然,她跪在地上,对楚清道:“即便我再罪该万死,如今也得到了报应。我现在只是希望,楚小姐不再追究楚莲。” “母亲!”杨氏的动作,终于引来了趴在地上哭泣的楚莲注意。 她站起来,想要跑过来,搀扶起跪地的杨氏。可是,却在对上楚清那双冷冽的眸子时,双脚如灌了铅一样,无法行动,突然间,从她心间升起一道寒意,让她有些害怕面对楚清。 眸光淡淡的从楚莲身上扫过,却让后者脸色一白:“楚莲做了什么,要让我放弃追究?” 这平静的语气,却让杨氏的心‘咯噔’一声,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母亲的模样,看在楚莲眼底。 她看向楚清那张淡然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眸中翻涌着怨恨。 “母亲!”楚莲大喊。 杨氏身子一怔,眼神复杂的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离去。她见楚清,本想希望楚清能放过楚莲一马,可是在被楚清质问的那一刻,她却发现,似乎一直以来,楚清都没有做过什么。 “母亲。”楚莲拉住杨氏的裙角,一脸乞求的看向她。 杨氏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莲儿,在家中,好生听你父亲的话,孝顺老祖宗。若是思念母亲,便回你外公家,看看我。” “母亲,莲儿不想你走。我们再去求求爹,求求家主,让他们收回成命好不好?”楚莲双眼通红,丝毫没有了平时的娇蛮。 杨氏双唇颤抖,楚莲在她的保护下,可以说是懵懂无知的。可是,她却知道,现在这般,已经算是好的了。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光是陷害王妃,这一条罪,都会要整个楚家,面临大难。 “好了,母亲要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说着,杨氏就要上车,见女儿那不舍的眼神,又不放心的道:“以后那楚璇的话,你要少听。” 楚莲咬着牙,用力点头,含着泪光,目送母亲离开。 杨家的马车,与楚家擦身而过,待车身远去,楚清才收回视线。只是,在与楚莲眸光交错之间,却无意中看到了她眸底那一丝难掩的怨恨。 似乎,她已经把这笔账,算到了楚清的头上。 “走吧。”楚清放下窗帘,并未将楚莲的那一丝怨恨放在眼中。 马车进入了楚家,下了车后,楚清便接到幼荷的传话,说是老祖宗要见她,郦氏已经先行过去了。 挑了挑眉,无视赵晟颢的不满,楚清又想张氏居住的佛堂而去。 到底是什么事? 楚清在心中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进得佛堂,楚清便看到母亲郦氏,果然也在这里。张氏依旧是盘膝坐在榻上,而郦氏则是坐在她身边,两人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房中并未其他楚家的主子。 “祖奶奶,母亲。”楚清微微俯身,给两人行了个礼。 今日,她的打扮依旧是清雅如莲,绝美脱俗。张氏笑着点点头:“阿离来啦,快过来瞧瞧,帮老身与你母亲做个选择。” 楚清眸光一闪,向前走来:“祖奶奶和母亲在看什么?” 郦氏此刻也是笑意连连,似乎是碰上什么喜事一般。听到女儿询问,便将手中的一张帖子,递到她手中。“喏。你看看就知道了。” 楚清疑惑的结果,打开一看,眸光闪烁了一下,好奇的道:“庚帖?” 张氏和郦氏点了点头。 楚清此刻心中越发奇怪了,她看着手中的庚帖,上面写得生辰八字,还有相关信息,都是属于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而且,还是男子。 这是要给谁挑选亲事么? 在楚清疑惑的时候,郦氏给她做了解释:“家里的丫头都大了,老祖宗便想着为她们寻个好婆家。今日,媒婆送来了不少适龄男子的庚帖,还有画像,老祖宗便差我们来,一起出个主意。” 原来如此。 楚清心中明悟。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早不挑晚不挑,偏偏是楚家刚刚出了事,便开始着急这件事呢? 而且,似乎老祖宗并不打算让所有的人都参与进来,只是叫了不相关的郦氏和自己。 将心中的疑惑掩藏,楚清笑道:“那母亲和祖奶奶做主便是了,我一个女儿家,哪里能出什么主意?” 张氏抬眸看向楚清,眸中笑意连连,意有所指的道:“你母亲自然要参合这件事,你这个准王妃的姐姐,当然也要替妹妹们把把关。” 楚清的双眸微微一眯,听张氏的意思,竟是要替好几个楚家女儿寻找夫婿。而且,那话中似乎还有着一些暗示。 什么叫……你母亲自然要参合这件事。这是在告诉她们,楚家的当家主母,非郦氏莫属么? “祖奶奶是要为那几位妹妹挑选夫婿?”楚清笑道,将手中的庚帖还给郦氏。对于这件事,她可没什么兴趣。 张氏笑而不答,只是看向郦氏。 郦氏意会,便代为开口:“老祖宗的意思是,柔儿,璇儿都和你年龄相当,你这个姐姐就快大婚了,也让她俩接接你的喜气,找个好婆家,订下好亲事。莲儿虽然才刚刚到适婚年龄,原本不用过急的将她嫁出去,可是杨氏的事,恐怕会对她有些影响。所以,老祖宗是想着,趁这件事还未扩散开来,先给你莲妹妹寻一个好婆家。” 那也就是说,楚家的几个女儿,只有年纪最小的楚心不再此列,其他的女儿,都要尽快选好婆家喽? 楚清眸光微微诧异,看向张氏,对她这种雷厉风行的态度,有些欣赏。 张氏如此决定,其实楚清和郦氏心中都能猜出一个大概。 毕竟,杨氏对逍遥王下药,又向毁掉楚清的清白,为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代替楚清,坐上逍遥王妃的宝座。 这样的觊觎之心,若是不能及时处理,说不得,最后倒霉的就是楚家。 何况,在张氏和楚明宏眼中,楚正阳才是长房嫡孙,也只有他们这一系的子孙楚家血统最为名正言顺。楚清能成为王妃,自然是对他们楚家形成的助力,又怎会自毁长城? 只不过,让楚清意外的是,没想到张氏,这一举动,居然是要解决所有的后患。她相信,若不是楚心年纪太小,还未到议亲的时候,恐怕这个为家族谋划一生的老人,也会将她归入在内。 楚清随意的看着那些庚帖,还有画像,淡淡的道:“祖奶奶如此,会不会太过急了。几个婶婶知道么?” 楚柔、楚璇和楚莲,并不是长房的庶女,一切都由嫡母来打点。 她们毕竟是其他几房的女儿,其中也有嫡女,若是没有向她们的嫡母打过招呼,恐怕也不妥。 楚清好意提醒,可是张氏却满不在乎的道:“这个家里,我还没死,这些事,我都能做主。” 如此,楚清也不再多说。 她坐在一旁,垂眸喝茶,任由张氏拉着郦氏商量着。 “老祖宗,您看这个怎样?家中是书香门第,在河西也颇有孝贤之名。此子乃是秀才之身,也颇具才气。将来若是有幸高中,也能光耀门楣,就算是不能高中,他家中也有一个书堂,一些田地,不至于衣食忧愁。”郦氏将手中的一份庚帖递到张氏面前,向她细细说着。 张氏不断点头,看来对男方的条件也很是满意。“这个不错,配上柔儿正好。” 郦氏微笑点头,将庚帖放下,又拿起另一份。 此时,她眼角余光看到楚清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垂眸喝茶,怪嗔的瞪了一眼,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任由她去。 “你看这人如何?”张氏将手中的庚帖递给郦氏。 郦氏放下手中已有的庚帖,接过,仔细看了一下,点头道:“是不错。家境富裕,谦逊有礼,又喜爱诗词,想来应是一个性格温润之人,有些文人风雅。” “你也觉得不错?那就给璇丫头吧。”张氏几乎一锤定音。 郦氏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张氏那般认定的模样,又咽了回去,在现在叹息一声。 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这个男子与楚璇相匹配。 “太太,璇小姐性格冷傲,心气颇高,此子虽然不错,但也还属于平庸之流,若是将璇小姐许给他,恐怕以璇小姐的脾气会不乐意。”郦氏不好说,但服侍了张氏一辈子的苏嬷嬷却适时的开口。 “哼。”张氏冷哼一声,表情微冷:“她不乐意?女儿家的亲事,都是父母长辈做主,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心气高,高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楚家盘踞河西多年,都是生意人,难不成她这样的出身还想嫁给什么皇子,将军,王爷的么?” 楚清垂下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又化为平静。 张氏这番好似恼怒的话,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是在暗示自己,楚璇也在打着这王妃头衔的主意?还是说,楚璇并不简单。 但无论为何,对于楚璇这个女人,她早就已经察觉到了野心。所以,不足为惧。 “老祖宗,这二女婚事,虽说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也要两人情投意合才够圆满,若是强拧在一起,恐怕最后也只是多了一对怨偶。”郦氏轻声相劝。 张氏眸中闪过一道厉芒,想说些什么,却又碍于楚清在场,没有说出口。只是,那眼神依旧让郦氏心惊。 似乎,让她突然想到自己与楚正阳的结合,就是为了情投意合,而背叛家族的例子。 这样一想,当下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说。 张氏叹了口气,拂袖道:“今个就如此吧,我也倦了,明日再看。选出几个合适的人选,再让云珂暗中走访一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这事就这么订下了。等咱们家阿离进了王府之后,就给几个丫头办喜事。” “老祖宗!我不嫁!”突然间,一道白色丽影不顾荷素的阻拦,冲进堂屋,对着张氏喊道。 屋内的众人一愣,定眼看去才发现是楚璇。 看她脸上愤怒难当的表情,想来已经在外听了一会了。 “放肆!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大呼小叫。”张氏一拍桌子,沉下脸看着楚璇。 楚璇脸色又气又恨,双眸中蕴含着委屈的泪水,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拳头,要强的扬起小脸,与张氏对视:“老祖宗,我的亲事,由我自己做主。多谢老祖宗的关心,楚璇不敢劳烦老祖宗操劳。” “大胆!这就是你母亲教你的礼貌?居然如此对老身说话。什么叫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还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张氏震怒。 楚璇身子一怔,紧绷的双肩突然一松,神色挣扎间,跪在地上,模样凄楚可怜的道:“老祖宗,璇儿知道错了。求您别把我嫁人,璇儿还想在家里多侍奉双亲几年,还想多在老祖宗身边聆听教诲。” 楚璇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可以这么说,若是楚清没有出现,凭着楚璇的外貌和才智,楚家一定会大力栽培,借以她来稳固家族的地位。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楚清的出现,让原本出色的她,如萤火一般黯淡下去。 就如同俗话所说的那样,萤火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楚璇在楚清面前,就是那萤火,而楚清,则是那轮皓月。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氏做出的选择,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张氏的神色同样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楚璇,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且下去吧,这些日子,就留在屋中,为自己准备出嫁的物件。总之,你是楚家的女儿,待你出阁之日,不会亏了你就是。” “老祖宗!”听着张氏还是要执意将自己嫁出去,楚璇抬起小脸,满面震惊的看着她。 可惜,张氏却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退下吧。”张氏又道了一句,这一次,声音冷如寒冰,不带一丝血脉温情。 楚清在一旁看得暗暗叹息,果然,家族越大,亲情也就越淡薄。似乎,任何决定,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为基准。 她相信,今日,若不是她在回到这里时,已经有了一定的身份。那么张氏对她的态度,恐怕还不如楚璇。 若是她从小就在这楚家大院中长大,命运恐怕也和眼前的楚璇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始终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她的思维和眼界都高于这个世间的任何人,所以她能够未雨绸缪,为自己提前安排好退路。 这家族中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势,还真不如她在商场中布局谋利来得痛快。突然间,楚清开始期待过几日的北韩之行。 若是能够拿下洽丝丽家族的贸易权,在北韩之地进行大规模的经商,那么对于九溟商号来说,无疑是一次质的飞跃。 在楚清感慨之中,楚璇已经站了起来。她双颊毫无血色,失魂落魄,眸光游离间,落到郦氏身上,似笑非笑的道:“楚璇多谢大奶奶的操劳了,还希望大奶奶为楚璇选一户好人家,若是有清姐姐良配的一半,就再好不过。” 这话,让楚清眯了眯眼,看向她。 两人的眸光在空中交汇,炸出激烈的火花,最后都无息的平静下来。 “楚璇告辞。”款款施礼后,楚璇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步伐,楚清微微蹙眉。 楚家七房,楚莲的院中,还在传来嘤嘤哭声。楚正雄一动不动的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左手握拳,放在桌上,紧抿成线的唇,显示着他此刻心情的烦闷。 一个小丫鬟匆匆走来,在他面前垂首:“老爷,小姐还是不肯吃饭。” 楚正雄挥了挥手,让小丫鬟离开。他望向楚莲紧闭的房门,心思翻涌如潮。这一次,虽然是杨氏的错,可是为了让大房一边息怒,家主却逼着他忍痛休妻。这样的耻辱,他又如何能真正咽下? 楚正阳,我不会让你就此好过下去!楚正雄双眸含怒,握拳的左手狠狠的砸在石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老爷,三爷派人来请老爷有空闲,便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突然,院外传来家奴的声音。 楚正雄浑身的戾气一松,沉声道:“知道了。” 虽是应下,可是楚正雄却丝毫未动。他已经大致猜到自己这个亲哥哥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心情听下去。 一天的时间,原本只是暗潮涌动的楚家,似乎变得更加的微妙起来,似乎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将这个家族潜在的矛盾激化出来。 楚璇回到自己房中,并未哭闹,而是冷静的将在佛堂中发生的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接着便回了自己房间,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楚正风,还有焦急的蒋氏。 从佛堂出来,楚清陪着郦氏而行。母女两人在花园中慢步行走,倒也有些舒适。 望着母亲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楚清眼中有些好奇。她虽然明白怀孕生子的原理,可是,却还是两世中第一次与孕妇如此接近。 一想到郦氏腹中正在孕育这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一种莫名的情绪,就从她心底慢慢延伸,十分的温暖。 “昨日,你父亲向你爷爷辞行,却被他拒绝了。”突然,郦氏的话,让楚清收回了心神。 郦氏眉宇间有些忧愁的道:“你爷爷也正面向你父亲提出,希望他重回楚家,接掌家族大权的事。” “父亲恐怕觉得为难吧。”楚清淡淡的道。 郦氏轻点颌首:“你父亲的性子,正直不阿。这些年在外闯荡,先不说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业。就是没有,他也不会如此接手楚家。” 楚清点头附和:“爹爹是觉得这些年,他离开楚家,并未对家族做出任何贡献,所以无颜接受家主之位。” 郦氏轻轻叹气:“你父亲正是如此想的。可是,你爷爷后面又告诉你爹爹一些事情,让他变得有些难以抉择。” “什么事?”楚清好奇的问道。 郦氏摇了摇头:“具体的,你爹爹并未说明。只是说,好像与你五叔,还有三皇子有关。说你爷爷担心你五叔贪功,最终会害了楚家。” 楚清眸光一凛,她所了解的情报,远比郦氏要多。虽然郦氏只是说了只言片语,但她还是立即分析出了关键。 看来,楚明宏对楚家与三皇子私底下的合作关系,也很不满,甚至很担心。而且,这次的合作,完全是由楚正风一力促成的。 当然,若是这次合作成功,那么楚正风的功劳,在楚家无人可比。若是少了楚正阳这个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他成为下一任家主,是无可厚非之事。 但,若是不成功,那么楚家也许就会灰飞烟灭。 这其中,似乎牵扯到三皇子的成败。 楚清垂眸低吟。 当年,在安宁初见三皇子赵晟皋时,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病得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人,会想要暗中笼络商人为他赚钱。 他赚钱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治病?他贵为皇子,就算再不受宠,也不至于需要钱财去买药治病,宫中自有良医灵药,任他索取。 那么,最后的答案似乎就只剩下一条。 赵晟皋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暗中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笼络人心,需要钱,建立关系网,情报网,需要钱。特别是,要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部队,更需要钱。 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身上的每一片甲片,箭壶中的每一只利箭,都是需要花钱的。 打造自己的势力,做什么? 夺嫡! 此刻的楚清,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远非一年前的自己可比。在接触了一些皇宫贵族之后,又有赵晟颢不时的讲解,她的政治觉悟,已经不似从前一般一片空白。 几乎瞬间,她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恐怕,也是楚明宏最担心的事情。一介商贾,卷入皇家的夺嫡之战,若是赌对了还好,若是赌输了,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楚明宏自然不愿意冒这个险,但是他不愿意,楚正风却愿意。他的野心,让楚明宏担心他会把楚家带进阴沟之中,所以才急急召回楚正阳,希望他能够制衡楚正风的野心。 再加上,楚清这个逍遥王妃的身份,若是真有一天楚家大祸临头,楚明宏也希望能保存楚家的一些血脉。 所以,原本没有任何份量的楚正阳一脉,就变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一张楚家的护身符。 想通一切,楚清勾唇冷笑,眸中冷芒微闪。 弄了半天,还是有人想把自己当成棋子么? 恐怕,这一次,无论是楚明宏还是楚正风,他们的如意算盘都打错了。 随行而来的断刀,在到达楚家几日之后,就暗中带着一部分的浮屠卫,潜去了那处丹穴,时刻监视着其中的动静,等待着楚清的命令。 仰头望天,楚清傲然而笑,突然间豪气万千的在心中自语:那就看看,这一次,到底是谁为棋子,谁为下棋人吧。 “母亲,我送你回去。”收敛心神,楚清盈盈一笑,扶着郦氏返回了院中。 将郦氏送回去之后,楚清返回自己居住的院子。还未进去,就看到机灵调皮的楚心,站在院外,探头探脑。 “你这丫头,怎在这里?” 楚清突然出声,吓了楚心一跳。 转身过来,看清楚来人后,楚心才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清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心儿等你好久了。” “找我有事?”楚清挑了挑眉。 楚心左右张望一番,才小声的道:“听说老祖宗在为姐姐们选婆家,柔姐姐不好意思来问,我便替她来问问,老祖宗为她找了怎样的婆家。” “此事你居然都知道了?”楚清诧异的看向楚心。她都是进了佛堂才知道的此事,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消息变得如此灵通。 楚心撇撇嘴:“还不是五婶火急火燎的跑来家里,对我母亲一顿哭诉,我们才知道的。” 原来如此。楚清恍然。 “清姐姐,你快快跟我说说,我这未来姐夫是谁?”楚心亲热的挽着楚清的手臂,摇晃撒娇。 楚清无奈,她根本就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如何知道楚柔的良人是谁。 正准备向楚心解释,却突然看到郦氏房中的嬷嬷匆匆跑来,一脸惊慌,面如死色,见到她,就急急喊道:“小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楚清心中突地‘咯噔’一声,失声道:“怎么回事?” ------题外话------ 又有不开眼的人要害郦氏,这一次,郦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能保得住? 041 查!楚清发怒 才与母亲分开不久,便传来母亲出事的消息,楚清没有片刻耽误,便返回了母亲的居所。 刚一进屋,便看到郦氏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酒酒则一脸凝重的在为她把脉针灸。 “到底怎么回事?”楚清出声询问,眸光环顾之间,并不见楚正阳的身影,看来,他此刻还未赶回来。 “小姐!”酒酒听闻楚清冷冽的声音,扭头过来,面带愧疚的道:“我之前在小厨房里给夫人准备药膳,一过来,便见夫人晕过去了。” 楚清快步走到床边,见郦氏面色苍白,双目轻合,双目即便是在昏迷中,也微微蹙起,额头上也布满了细汗。 当下,心中便是一惊,忙问道:“为何会昏倒。” 酒酒面上闪过一丝狠戾,低声道:“中毒。” “毒?”楚清双眸一闪,身上的气息骤冷,看向酒酒,等待她的解释。 酒酒紧抿的唇,微微张开:“其实这也不算是毒,对于普通人来说,并未有什么。可是,对于此刻的夫人来说,却是致命毒药。” 楚清袖中的手紧握,心中已经大致猜测到是什么药,但她还需要酒酒的证实。 深吸了口气,她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问道:“是什么药?” “红花。”酒酒说出一个很是好听的名字。 嘶~! 楚清猛吸一口冷气,面上的容色更加冰冷。她久病成医,这一世也耳读目染了些医毒知识,自然知道红花的药效是什么。 这是性子最烈的堕胎药,通常,都是在窑子里,给那些姑娘们用的。这种药起效极快,不会浪费时间。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伤身。 吃多了,可能会导致终身不孕。 楚清没想到,那暗中之人,居然对母亲下的是这样烈性的药。似乎,他是想要一举成功,杀掉郦氏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会有红花。”楚清的声音似乎还是那么平静,可是那气息却冷如寒冰,让整个房室里的温度,都骤降了许多,房中奴仆都体如抖筛,不敢回答。 “小姐,我已问过。夫人回来后,只喝了一杯放在房中的热茶。”酒酒回答道,又安慰:“小姐别担心,幸而发现得找,此刻我用金针封住了夫人的穴位,阻止了药物的流动,只要想办法将药物排出后,再小心调养,夫人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听到郦氏暂时无恙,楚清心中微微一松。她淡淡颌首,冷峭的眸光慢慢从房中一众奴仆身上滑过。 这些人都是从安宁带过来的老人,她就是担心有人会在饮食方面对母亲不利,所以才没有让母亲用楚家大院的奴仆。 可,终究还是出了事。 茶,能出现在房中,肯定是经过了院中仆人的手。 到底是谁?将这杯茶端了进来,又是受到谁的指使? 眸光落在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空茶杯,里面残余的茶渣里,还隐隐有些红色的颗粒。这让楚清的眸光再度冷下几分:“这杯茶,是何人端进来的。” 这声询问如同阎王爷的审判一般,吓得众人纷纷跪在地上,双唇轻颤。 在楚清的眼神压迫之中,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浑身发抖着爬出来,颤颤巍巍的道:“是……是奴婢。” “春桃?”楚清眼中有些诧异。 春桃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服侍郦氏也有了好几年。如果说她有意陷害郦氏,那楚清却是不怎么信的。 想到这,楚清语气缓了缓,问道:“是你将茶送进来的?” “是。”春桃声音轻颤,双眼已经积满了泪水。也不知道是害怕自己的命运,还是担心郦氏的安全。 楚清沉吟了一下,她并未被怒火烧毁理智。 “你将整个经过,仔细说来。别怕,若与你无关,你不会有事。” “是,小姐。”春桃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希望,仔细回想了一下经过后,缓缓道出:“奴婢奉来热茶,途中经过回廊的时候,五少爷突然出现,说他的玉佩找不到了,让奴婢帮忙寻找。奴婢推脱不过,只好将茶暂时放在亭中,跟着四少爷一起寻找。不过,只找了一会便在花丛中找到了,奴婢回到亭中时,并未有其他人。后来,奴婢便回了房,见夫人不在,就将茶放在了桌上。” 五少爷?楚云荣?玉佩? 楚清眸中闪过一道隐晦的光泽。楚云荣不过十岁,此事真的与他有关? 楚清看向春桃,又问道:“你帮五少爷找玉佩时,五少爷和他的仆人们在干什么?可有注意到,有谁经过亭子?” 她心中已经断定,若春桃是无辜的,那么最可能被下手的地方,便是那稍事停歇的亭子。 那里,人来人往,确实是最方便下手的地方。 春桃见楚清并未发怒处罚她,心中也稍比之前安定了些。想了想后,道:“五少爷跟在奴婢身边,寻找玉佩,其他几个五少爷的小厮,也都同样在找丢失的玉佩。当时,奴婢一心想快点找到玉佩,却未注意,有谁经过亭子。” 线索又断了? 楚清抿唇,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如果凶手真的是趁着楚云荣找玉佩的时候,在茶里下毒,那么这两件事,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如果真的有人利用了楚云荣,那么利用他的人是谁?是否和楚正和有关? 想要郦氏肚子里孩子的性命,为的就是阻碍楚正阳当家主。如果下人家主没有香火延续,自然不能让族中同意他接手楚家。 虽然不想这样怀疑,但事实上,在楚正阳回来之前,的确是老三楚正和一直在楚明宏身边做事,也算得上下任家主候选之一。 如果……此事真的与楚正和有关,那对父亲的打击,恐怕更大了。楚清眯起的双眼中,若有所思。 “夫人!夫人!”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楚正阳失魂落魄的声音。 看来,接到消息的他,总算是赶了过来。 声音未歇,一道藏青色的人影,就冲了进来,直接扑倒在床头,看着郦氏此刻的模样心疼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楚正阳望着气息孱弱的郦氏,心中百感交集。 即使担心妻儿的安危,又是因为一些猜想而心疼。 他心中十分难过,本来不过是回家探亲,从未想过要图谋什么。却不想,害得妻女连番遭到算计,为何都要逼他? 楚正阳嗓子如针刺一般难受,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希望郦氏能平安,待她醒来,一家人便回安宁,再也不踏足河西。 “爹爹,你先坐下吧。”楚清看不过去,将楚正阳扶起来,带着浑浑噩噩的他,回到桌边坐下。 楚正阳握住楚清放在肩头的手,喃喃的道:“如果你的母亲有半点事,我该如何?我该如何继续苟活下去?” 这话中的凄楚和深情,听得楚清鼻尖一酸,忙轻声安慰:“爹爹别着急,有酒酒在这,母亲不会有事的。” 此时,知道郦氏出事的,就只有他们父女俩。前来传信的人,都是从安宁带过来的人。心系着郦氏的安慰,他们倒是忘记了通知楚家的其他人。 “糟了!” 酒酒失声的一喊,顿时让楚清和楚正阳都紧张了起来。 “怎么回事?” 父女二人异口同声的问。 酒酒皱眉,眉宇间满是严肃:“夫人腹中胎气始终受了些影响,越来越弱,若是再不将红花的药效排除,恐怕夫人和孩子都会……” “孩子可以不要,但一定要抱住夫人!”楚正阳想也不想的便道。 楚清对他的反应,到没有半点诧异。似乎,她早就知道楚正阳会如此选择。 “不……我,我要保住孩子……我的孩子……” 虚弱的声音,从帐中响起。原来,郦氏已经幽幽转醒过来,刚好听到了酒酒和楚正阳的话,忙开口表明自己的选择。 “夫人!” “母亲!” 楚正阳和楚清,忙走到床边,看到郦氏那苍白虚弱,却有挂着淡淡微笑的面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正阳握住郦氏的手,将她冰冷的手包在双掌之中,温柔的道:“夫人,听话。孩子咱们可以不要,以后还会再有。你对我和阿离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酒酒起身让开,退到楚清身边,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口。两人悄声走到了门外。 “有话便说。”楚清看着酒酒,她自然知道酒酒叫她出来,是有要事。 酒酒面色凝重的道:“红花药性本就以迅而猛著称,夫人喝下红花后,药效就已经有了些发挥。奴婢用金针封锁,也只是封锁另一部分。恐怕,难以全部排出药性。” 楚清眸光一凝:“有何办法?”心中,却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楚正阳和郦氏结婚十多年,只有她一个女儿,想来盼孩子,已经盼了许久。若是真的没了这个孩子,对郦氏和楚正阳的打击恐怕都是巨大的,特别是郦氏。虽然,她从未说过,但楚清却看得出,郦氏心中一直对没有能帮楚正阳延续香火,而耿耿于怀。 “无法排出,就只能综合?化毒药为补药。”酒酒低吟后,咬牙道。 楚清眼前一亮:“需要什么?” “其他的药都好找,可是独有一味不可替代,也最难找的。”酒酒皱眉。 “是什么?”楚清的声音有了些急切。 “药效完好的百年当归。”酒酒终于说出了药材的名字。 百年当归? 楚清心中一怔。当归是寻常药物,并不罕见。可是,要百年的年份,而且要药效保持完好的……却十分稀少了。恐怕,比百年的人参还更少一些。 主要是,这种寻常药物,怎会有人等到百年后,才将它们挖出来?那些年份悠久的,基本上都是采药时躲过,侥幸生长出来的。 “此事,我来想办法。你在药物未到之际,一定要竭尽全力,保住母子平安。”楚清眸底一片沉静。 酒酒点头,转身进入房中。 楚清站在门外,看着楚正阳那副心碎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转眸过来,眼底已经变得一片冰寒,杀气难挡。 名柳也学过一些医术,楚清将她留下帮酒酒一臂之力,自己则带着幼荷和醒蓉,快步向赵晟颢的院中而去。 百年当归……这种民间难寻的药材,恐怕要问问赵晟颢这种王公贵族才会有线索。 楚清赶到赵晟颢院中的时候,后者刚刚沐浴出来。一头长发带着湿润,披在脑后,身上也只穿着长裤,紫色的长袍,只是随意穿着,还未来得及系上带子。 楚清的突然闯入,让赵晟颢愣了一下。 而赵晟颢胸前的那片春光,也让楚清双颊微微一红,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出了什么事?” 此刻,房中沐浴后的香气,还未消散,空气中还带着微微的湿润。可是,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旖旎的春光。 楚清的异常行为,让赵晟颢敏锐的察觉到,出事了。 “帮我两个忙。”楚清毫不客气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好。”没有问帮什么,赵晟颢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楚清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派人寻一株药效完好,百年份的当归。还有,让你的亲兵侍卫,将整个楚家大院包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说完,楚清眸底滑过一道狠戾。 不用浮屠卫,而用赵晟颢的亲兵,那是因为王府亲兵更加有震慑力。何况,她带来的浮屠卫,本来就不多,此时还分了一半,让断刀带到了丹穴附近。 赵晟颢隐隐挑眉,修长好看的手指,轻弹了一下,淡淡的道:“王妃的话,都听到了吧。” “是!王爷!”福禄寿喜四人,立即领命下去。按照楚清的吩咐行事。 很快,整个楚家大院就沸腾了起来。 福禄寿喜四人离开之后,赵晟颢走到楚清身边,垂眸看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隐藏的忧色和怒意。 大手一揽,将楚清搂入怀中。带着青色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髻上,柔声问道:“别怕,有我在。” 这一次,楚清出奇的没有反抗赵晟颢的亲近。乖乖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胸腔之中,强而有力的心跳,汲取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香气的味道。 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楚清离开赵晟颢的怀抱,抬眸对他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谢谢你今日的帮助之恩。” “清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赵晟颢无奈的笑道。 楚清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走出房门,院子里微冷的空气,让楚清的大脑彻底的冷静下来,而眸底的怒火却依旧翻涌不息。 “吩咐浮屠卫,搜查整个楚家大院,将可疑人物,都给我控制起来。”楚清冷声吩咐。 幼荷领命而去。 楚清又带着醒蓉,直接向佛堂奔去。 郦氏的性命安危,楚清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赵晟颢身上,她要让整个楚家,都为此惊动起来。她要让幕后的凶手,为此付出代价。 福禄寿喜分别带领人马,里里外外将楚家大院封死,自然惊动了楚家的大小主子,丫鬟家丁。 一时间,整个楚家大院,变得鸡飞狗跳,惊慌不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那些一个个面若寒霜,举着钢刀的侍卫,噤若寒蝉,不敢出声招惹。 此时,楚正雄正在楚正和院中,兄弟两人因为杨莲的事,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突然见有王府亲兵将院子包围,顿时大惊失色。 三房一家人聚集在一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年纪最小的楚云荣,也吓得小脸苍白,脸颊挂泪。 “三哥,你看看,你看看他楚正阳多嚣张?嗬~,现在了不起了!仗着有个王爷女婿,居然敢限制我们的行动。”楚正雄站在堂屋里,指着门外矗立笔挺的身影,恨声道。 他又不傻,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猜得出,在楚家大院,能够让王府亲兵如此做的,会有谁。 “七弟,你不知前后因果,不可胡言乱语。”楚正和皱眉道。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楚正雄冷哼一声,扭头不愿理他。 楚正和无奈,劝道:“我已经向你解释,当年二哥如此绝决,一来是不愿辜负郦氏,二来是看得出你喜欢莲儿,想这般退出,解除婚约后,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却不想莲儿如此想不开,自己投湖自尽,才变成了今天的局面。你为何还要将这怨气,洒在二哥头上?这些年,咱们家因为对杨氏的愧疚,大伯已经对杨秀和莲丫头容忍已久,就是咱们这些哥哥嫂嫂的,也都对她们母女宽而待之。结果,却换来杨氏如此糊涂行事,如今你还不醒悟么?” 楚正和的话,说得不算客气,却句句实话。 让楚正雄的脸上,一抽一抽。他沉默下来,眸底神色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楚家老祖宗居住的佛堂,在楚家最深处,又十分幽静,无人打扰。所以,在楚清来到门前时,楚家里发生的变故,还未传到这。 不顾荷素的阻拦,楚清毫不客气的闯入了后室之中。 如今郦氏安慰难测,她可没有时间和闲心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老祖宗,今日楚清冒犯,实属无奈,还请老祖宗见谅。”楚清一见愕然的张氏,便直截了当的道。 张氏毕竟非一般人,一听楚清这话,便知道出事了。当下,面色一沉,问道:“阿离仔细将原委道来,祖奶奶并非那等不通情理的迂腐之人。” 楚清面无表情,浑身的气息冷得让人难以接近。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愤怒。 突然,她勾唇一笑,笑得让人心惊胆颤:“祖奶奶,我今日就想问问,这楚家大院是不是就是容不下我和我母亲?短短几日,我们就要遭到如此连番算计,先是杨秀费尽心思想要毁我清白,还连累王爷被人下药。如今,又有人投毒,想要害我苦命的母亲还有尚未出世的弟弟。” “什么!”张氏大吃一惊,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也跟着脸色一变。 显然,都是被楚清的话,吓了一跳。 “一个时辰前,我母亲还在这里陪着祖奶奶真心实意的挑选楚家的女婿,这才刚回到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谋害她。这楚家,到底是龙潭虎穴,还是魑魅魍魉的鬼窟?”楚清冷声质问,一双幽深的眸光,毫不示弱的与张氏对视。 张氏心中一颤,好在她这一生经历非常,倒也能保持镇定。 她没有追究楚清的出言不逊,而是问出最关心的事:“你母亲到底如何了?” 楚清眸底泛出讥笑,勾起冰冷的唇角,看着张氏道:“有人给我母亲喝了放有红花的茶,如今,危在旦夕。” “什么!红花!” 张氏作为女人,自然知道红花是什么。 苏嬷嬷脸色骤变,忙向张氏请命:“太太,奴婢这就去大夫过去给大奶奶看看。” 张氏慌忙点头。 此刻,她再也维持不住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她一生最重视血脉嫡亲的延续。对郦氏肚子里的孩子,希望很大。如今,有人在她心头上割肉,怎会让她不急? 思及此,她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 “不必了。”楚清抬手拒绝。 在张氏和苏嬷嬷诧异的神情下,冷笑坦言:“楚家请来的大夫,我信不过。我母亲,自有人会照看。如今我过来,一来是向祖奶奶告知一声,二来是相问祖奶奶讨要一株百年当归,救我母亲还有弟弟。” “百年当归!”张氏和苏嬷嬷对视一眼,两个嬷嬷面色为难的交换眼神。 最后,桂嬷嬷走出来,对楚清俯身道:“小姐,这百年的当归实在不好找啊。” 楚清眼皮也为眨一下:“这是救人的关键,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张氏面色一凝,沉声吩咐:“去将府库中所有的药材寻找一遍,看看这些年可有百年当归收纳。另外,派人到整个河西药店中……” “老祖宗!天杀的大房是要对咱们赶尽杀绝啊!居然让那些杀神封了院子,不让我们出去啊!” 一道哭天抢地的声音,打断了张氏的话。却让她脸色一变,眸光转向楚清,落在她那张平静得冷冽的绝美容颜上。 冲进来的人,是五房的蒋氏,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楚正风的妾室。不过,这妾室,在楚清的印象中,就像是蒋氏的影子般存在。从来,在公众场合,这个面容娇媚,年纪不大的妾都垂眸不语,安静得像是一个人偶。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张氏脸色越发的沉了起来。 原本想来告状的蒋氏,见到楚清也在之时,当下就是一愣。看来,她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到楚清。 接着,又被张氏一吼,当下就吓得浑身一哆嗦,血色一下退去,不知该如何言语。 蒋氏闭嘴之后,张氏看向楚清,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楚清不以为然的道:“我母亲在楚家大院被人陷害,如今凶手还在逍遥法外,难道祖奶奶不认为,我该好好调查一番么?封锁院门,也是为了防止凶手逃出,日后继续害我楚家。” 这番话,说得张氏脸色一变,立即冷声道:“查!一定要查出这想要谋害我楚家子嗣的凶手,到底是谁?” 说罢,又看向被吓住的蒋氏,不耐的道:“蒋氏,没事就老实呆在屋里,便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跑出来惹是生非。” 当着小辈,被老祖宗如此训斥。蒋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讪讪的应下。看向身边站着的清雅身影,泛着寒光。 被划给逍遥王暂住的院子里,赵晟颢已经换好了新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这时,房门推开,阿福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来到赵晟颢面前,他抱拳道:“是有人向王妃母亲下了红花,如今还在危险之中,酒酒也在旁守着。” 赵晟颢一睁眼,冷冽的眸光,犹如实质般,射向前方。森寒的杀意,顿时布满了整个卧室之中。 “清儿的母亲,就是本王的母亲。没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在本王眼皮底下,要谋害本王母亲。阿福,你说,是不是本王太过随和,让所有人都以为本王软弱可欺?” 阿福心中一寒,不敢作答。只能埋首沉默,那房中肆意的杀气,激得他这个高手高高手从鬓角,落下一滴冷汗。 “百年当归,可有下落?”突然,赵晟颢气息一变,那些恐怖得令人神魂具颤的杀气,顿时消失不见。 可是,服侍赵晟颢多年的阿福却知道,不是不见,而是被主子收敛进入身体之中,无人能察罢了。 “属下已经命人寻找,只要附近州府有百年当归,会立即送过来。” 赵晟颢低吟了片刻,吩咐:“此事不可心存侥幸。你立即飞鸽传书回都城,让人在建宁寻找,进宫询问。一旦拿到,立即八百里加急送过来。” 八百里加急!那可是专门送前线战报的驿马。 阿福心中惊叹,可嘴上却不敢反驳。忙应声退下。 此刻,他只希望那百年当归,能够尽快找到。若真的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过来,恐怕原本就地位微妙的逍遥王府,又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从佛堂出来,楚清又没有片刻停歇的向郦氏的院子而去。 该布置的她都已经布置下去,此刻她只能守在母亲身边,等待消息。是否能抓到凶手,此刻并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母亲郦氏能够脱离危险。 回到房中,院子里,多出的一道人影,让楚清一愣。 她的爷爷,楚家的家主楚明宏,不知何时,居然来到了这里。而楚正阳则沉着脸,满面忧色的陪坐在旁,不言不语。 见二人模样,楚清便料到,楚明宏已经知道郦氏的事了。 这样的事,让他作为家主,也无法反驳楚清的私下调令,只能与张氏一样,选择支持楚清的行为。否则,楚家只会更乱。 楚财忠心耿耿的守在楚明宏的身后,见到楚清进来,也是忙施礼请安,几番欲言又止。 楚清轻点颌首,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 望向那双鬓染霜的老人,楚清看出他的神色,憔悴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透露出苍老和无力。 似乎,一瞬之间,他的精气神就丢了一半。 这,并不是为了郦氏,而是为了楚家。 连串的事件,让这个老家主,感到楚家就如同在大海中行驶的小舟,风雨飘摇。 站在门边,一时间,楚清突然不想进去。此刻,她没有安慰人的心思,也不想跟楚明宏多讨论什么。 刚好,名柳撩开门帘出来,见到楚清后,眸中一喜,便匆匆走了过来。 楚清眸光一闪,与名柳走到房外的走廊檐下。 名柳急急的道:“小姐,眼下酒酒用秘法暂时稳定住了夫人体内的毒素,可是此秘法只能维持一天一夜,若是时间一过,还配不出解药。那么,夫人的情况就危急了。” 一天一夜么? 楚清眸光坚定,缓缓颌首。表示她知道了。 名柳见楚清眉目间的冷色,也不便多说。俯了俯身,便返回了房中。 楚清重新站到门边上,调整了一下心情,正准备进去,却又见几名浮屠卫,快步进入院中,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向楚清走来。 楚清眉梢一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小姐,属下们搜出了一瓶未用完的红花粉末。”那领头之人,声音洪亮。一下子,便震醒了房内发呆的两人。 楚明宏和楚正阳如弹簧般站起,飞快的冲到门边,不约而同的问道:“在什么地方搜到的?” 可惜,浮屠卫却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而是看向楚清道:“这是在楚家三房的院子里,一处隐秘角落搜出来的。” “三房!不可能!”楚明宏脸色一变,失声道。 楚正阳也震惊的瞪大双眼,喃喃的道:“不可能是三弟,不可能是他。” ------题外话------ 到底……是不是楚正和做的?如果不是……又是谁?郦氏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住么?百年当归是否能如期找到? 042 新旧帐,也该算算了 “三房!不可能!”楚明宏脸色一变,失声道。 楚正阳也震惊的瞪大双眼,喃喃的道:“不可能是三弟,不可能是他。” 相对于楚明宏和楚正阳的震惊,楚清倒显得平静许多。她从浮屠卫手中接过瓷瓶,凑到鼻尖下问问,淡淡的吩咐:“醒蓉,去叫酒酒出来一下。” 说罢,又对那浮屠卫道:“三房那边眼下如何?” “瓶子虽从他们院中搜出,可是属下们谨遵小姐吩咐,并未告知三房发生何事。看他们神色正常,并未见其慌乱。”浮屠卫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三房几人的神态后,小心回答。 楚清微微颌首。 “不过,楚家七爷当时正在三房处。”突然,浮屠卫又补了一句。 楚正雄?楚清眸光一闪。 楚清低吟了片刻,吩咐:“去调查一下,这几日有什么人在三房出现过,还有和五少爷接触的又有哪些人?” 浮屠卫领命而去。 这时,酒酒撩开门帘出来,楚清便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她。 酒酒接过,打开盖子,仔细闻了一下,又将其中的物质,倒了些出来,放在手上,那红色的颗粒状粉末,果然和郦氏茶中剩下的红花颗粒,一般无二。 仔细分辨后,酒酒向楚清点了点头,确认了瓷瓶中所装的就是红花。 楚清垂下眸,谁也看不出,她此刻的神色异动。 片刻后,她吩咐醒蓉:“你到三房去,将五少爷接过来,就说我有些话,想要问她。” 醒蓉神色一动,俯身退去。 事情算是有了些进展,可是这进展,却让眼下几人,都难以相信。 “老夫亲自去问问,看他楚正和要搞什么鬼?”楚明宏突然一拍门板,脸色铁青的道。 证据确凿之下,楚明宏也不得不相信大房这边的遭难,和三房有关。 “父亲,我相信老三不是这样的人。”楚正阳神情纠结了一下,咬牙道。他始终不相信,一向忠厚的三弟,会做出如此阴毒之事。 楚清幽静的眸光,在二人身上走了一圈,淡淡的道:“这件事还未有定论,暂且不急。还是等母亲脱离危险了,再追究不迟。” 楚明宏负手在身后,来回踱步,气恼的坐回椅子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楚家的多舛。 楚正阳心中牵挂郦氏,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一切,就交由楚清来安排,自己也不想过问。 一时间,楚家被隔离开来,大门偏门处,只许进不许出,各房主子,更是在王府亲兵的看守下,不敢任意走动,也不敢肆意打听。 那正房的院子,变成了最为焦点的存在,各房都暗地里派出心腹,在郦氏院外守候,打探消息。 对此,楚清并未阻止,反而更希望看到这一幕。 目前,从证据上看来,楚正和的嫌疑最大。可是,楚清心中却又一道声音在告诉她,此事与楚正和无关。 而既然与他无关,那么又有什么人想要如此陷害他? 在楚清垂眸沉思的时候,醒蓉已经把五少爷楚云荣接了过来。 小子才十岁,又从小被家人宠爱,以至于心智并未像寻常人家那般同龄孩子成熟,虽然也知道家中发生了事,却没有半点害怕,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一看到楚清坐在院外的石桌旁,便松开醒蓉的手,向她扑过去,嘴里喊道:“清姐姐,清姐姐,你怎么有空找云荣玩耍?” 楚清伸出双手,接住楚云荣肉墩墩的身体,防止他摔倒在地,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荣哥儿不愿跟清姐姐玩耍?” 小家伙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嘟着嘴委屈的道:“我很久之前就想跟柔姐姐和心姐姐一起来找清姐姐玩了,可是她们说我一个男子汉,不好跟姑娘们一起玩耍,不愿带我。” 这般天真可爱的模样,看得楚清心头一软。 想到有人利用这孩子,为郦氏下毒,她眸光就是一冷,无论这背后之人是谁,都不可原谅。 将楚云荣抱在怀里,楚清抬眸看向站在一边的醒蓉,似乎无意问道:“把孩子接过来,三婶可放心?” 醒蓉心思灵活,又擅于察言观色。服侍楚清这段时间,主仆之间的默契,自然是有的。当下,她便清楚,楚清问的是,将楚云荣接过来,三房一家的神情变化。这也是楚清让她过去的目的。 所以,她俯了俯身,恭敬的道:“三奶奶倒是没说什么,就是临走时,说了句,若是荣哥儿闹,便送他回去。” 楚清眸光微凝,淡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三房一家可能也猜到了一些事,却又不清楚,所以对楚云荣被接走,有些担心。 伸手从石桌上的点心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递到楚云荣跟前,楚清笑道:“荣哥儿可饿了?” 楚云荣点点头,伸手就向点心抓去。楚清也不拦他,任由他从手里抢过点心,塞进嘴里。 “慢点。”楚清看着他吃得两腮鼓鼓,嘴角满是点心屑的模样,好笑的道。 待他咽下口中食物之后,楚清捻着手绢,帮他轻拭嘴角,轻声问道:“听说今个荣哥儿的玉佩丢了?” 楚云荣眯着眼享受着楚清的温柔对待,听到询问,想也不想的就点点头。同时,又低头从自己的腰带上捞起一枚白玉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祥瑞,十分精美。 他一把扯下来,递到楚清手中,欢喜的道:“就是它,这是云荣一岁时,老祖宗送的。云荣可喜欢了,一直贴身放着,从未丢失。却不想,今早起来就找不见了,害得我从院里一直找出来,最后还在前面的小花园里找到的。” 说罢,他又好似想起来,对楚清道:“还多亏了大奶奶房里的丫鬟姐姐,就是她帮忙,我才很快找到玉佩的。” 楚清手中捏着白玉,温润微凉的手感,很是舒适。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玉,而且雕工也很出色。 只不过,她此刻并未在感叹这块玉佩的贵贱,而是在思索着楚云荣的话。 “荣哥儿,这玉佩是今早起来便不见的么?”楚清看向他柔声问道。 楚云荣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昨夜我玩得疯了,睡得死。忘了睡前把玩玉佩,但却是是早上起来就不见的。” “那怎会想到来小花园中找?”楚清又问。 楚云荣不假思索的道:“昨天我在小花园里抓蛐蛐,下人提醒或许是掉在了此处,所以便过来寻找,没想到真在此处。” 楚清笑了笑,将玉佩系回楚云荣的腰带上,好似无意的道:“荣哥儿认识春桃姐姐?怎会叫她一起帮你寻找玉佩呢?” “原来那丫鬟姐姐叫春桃啊!”楚云荣恍然的点头,虎头虎脑的道:“我可不认识她。不过,当时我们几个人找了许久都找不到,便有下人提议,说不如找个丫鬟一起帮忙寻找,女孩家的心思总是要细一些,或许能看到我们爷们看不见的地方。正巧春桃姐姐过来了,我便拉着她一起寻找了。” 楚清眸光微闪,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楚清捏了捏楚云荣的鼻尖,惹得他憨笑连连:“是哪位下人如此聪明,懂得为主子分忧?” “是我房中的小厮,丁盛。”小家伙骄傲的道。 似乎奴才被表扬,主子也与有荣焉的感觉。 丁盛?楚清心中记下这个名字,又接着问道:“那最后玉佩又是谁找到的呢?你春桃姐姐可说,你虽请她帮忙,可最后却不是她找到的玉佩。” “是丁盛找到的!”楚云荣没有多想便回答,语气中仍然有掩不住的骄傲。 果然…… 楚清眸底隐隐有冷笑浮动,面上,却依旧笑靥如花:“这个丁盛还真是厉害,他是在哪里找到的?” 楚云荣撇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是在小亭子下面的花丛里。当时我们在远处,他突然从花丛中站起来,手里便是拿着玉佩。” 看来,这个叫丁盛的小厮,在其中十分活跃啊! 楚清暗中向醒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而去。楚清又陪楚云荣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差幼荷将他送了回去。 目送依依不舍的楚云荣离开之后,楚清轻抚身上的裙衫,站了起来,眸底冷光浮动,嘴角却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清儿。” 突然,院外忽闪进来的紫色人影,让楚清眼前一亮:“我正打算派人去寻你,没想到你却过来了。” 赵晟颢立即得意的道:“这正说明你我心有灵犀啊!” 楚清白了他一眼,绕过他,对福禄寿喜道:“你们四个来得正好,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四人一愣,面面相窥,都不敢去看自家王爷被无视后的铁青脸色,忙低下头躬身道:“王妃有话,尽管吩咐便是。” 楚清微微一笑,对几人耳语了一番。四人眸光一亮,便点头离去。 阿福临走时,将手中捧着的一个锦盒递给了楚清,也不多说,便转身离开,去完成楚清交代的任务。 楚清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锦盒,突然眼前一亮,匆忙打开锦盒,一株百年当归正好好的躺在其中。 “清……” 楚清心中一激动,捧着锦盒,就转身向屋内跑去。 哪里还理会赵晟颢的存在。 话还未出口,便淹没在口中。赵晟颢见到楚清那般高兴的模样,也只能无奈的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尖。 百年当归的到位,自然让楚正阳和楚明宏都欣喜不已。酒酒不敢耽误,立即拿去配了解药。此时,楚清心中才是真的一松,想起赵晟颢还在外面,便再次走出了房间。 楚明宏望着楚清的背影离去,对楚正阳意有所指的道:“正阳,你这个女儿,我这个孙女不简单啊!” 他可是一路都看着楚清冷静的处理着这件事,一条条的命令发布下去,那种雷厉风行的感觉,真的有几分当年老祖宗的影子。甚至……更甚许多。 “多谢了。”走到赵晟颢身边,楚清真诚的道。 赵晟颢摇头浅笑,俊美的容颜,在夕阳的光照下,摇曳生辉,熏得人醉。“若不是河西最大的药方中刚好收进了一株,我也无法。” 他说得轻松,可是楚清却知道,他定然把这件事当做是至关重要的事来处理,才会如此之快,便找到了救命的良药。 眸光闪动中,微微感动。楚清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突然觉得词穷。 突然安静下来,让两人之间出现了些暧昧不明的尴尬。 仿佛耳边,只有两人的心跳声。 “你刚才让福禄寿喜去做了什么?”看出楚清脸上的尴尬神情,赵晟颢只得出声为她解围。 提及此,楚清眸光一闪,说道:“我让他们帮我去分别监视四房、五房、六房和七房的动静。既然三房的嫌疑暂时排除,那么就看看还有哪一家人最具怀疑。” 赵晟颢点点头:“嗯,他们几人的身手比浮屠卫要高,且又接受过跟踪查探的训练。倒是这个任务的不二人选。” 楚清缓缓点头,正是知道如此,她才会弃浮屠卫不用,而用福禄寿喜四人。谁让她带过来的人马中,大部分的精锐都随着断刀去了丹穴? “接下来,你准备怎样做?”赵晟颢饶有兴致的看着楚清。 楚清眸光一闪,笑而不答。 …… 苏嬷嬷脚步轻快的向佛堂后走去,撩开门帘,便对盘膝坐在榻前,合目捻着手中佛珠,不知道是祈祷佛祖保佑郦氏母子平安,还是在祈求家宅安宁。 “太太。”苏嬷嬷轻声唤道。 张氏手中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开双眼,眸底的焦急一闪而过。“如何?”她派苏嬷嬷去郦氏院外打探消息,如今既然返回,定然有了进展。 苏嬷嬷连带笑意的道:“大奶奶没事了,百年当归让王爷送了过去。” 张氏心中一松,随即笑道:“我倒是差点忘了,咱们家里还有一尊大佛。” “可是……”苏嬷嬷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张氏双眸一瞪:“有话便说。” “是……是,关于三爷的。”当下,苏嬷嬷便把从楚正和家中搜出装着红花粉末瓷瓶的事,还有楚清叫来荣哥儿细问的事,都给张氏说了一遍。 张氏听完后,沉默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一切都随她去弄吧。既然明宏也在,就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出面了。” 说罢,又想了想,她对苏嬷嬷道:“你到我的小库中找些滋补的东西,给郦氏送去,让她安心休养。” 苏嬷嬷点点头,心中也疼惜,这为楚家操劳一世的老人。 此时,郦氏服下酒酒调制的药,已经好了许多,陷入昏睡之中。这边,楚明宏已经在楚财的陪同下,离开,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楚正阳则是陪在郦氏身边。 楚清陪着赵晟颢坐在花厅中喝茶,这时,幼荷走进来,对楚清俯身道:“小姐,按照你的吩咐,把夫人脱险的消息,都散了出去。另外,还说了此事家主要下命彻查,找不出凶手,楚家大门就不会打开。” 楚清勾唇,眸底泛起充满智慧的笑意,点了点头。接下来,心虚的人,该要露出马脚了吧。 “那个丁盛现在何处?”楚清突然问道。 幼荷眼皮也不眨一下,便回道:“正在柴房之中,浮屠卫正在小心伺候。” 楚清嘴角的笑容加大,满意的道:“有了消息,便通知我。” 幼荷膝盖微弯,俯了俯身,退了下去。 赵晟颢目光灼灼的盯着楚清,弄得后者双颊发烫,羞怒的道:“你老是看着我作甚?” “此时的清儿,格外的有魅力。”赵晟颢毫不吝啬的赞美道。 楚清嘴角微抽了一下,懒得理他。 她现在所想的,是此刻在楚家的另外几房中,正在上演着什么。 楚家四房 这一家中,恐怕只有这家最为淡定,让潜伏在房梁之上的阿禄,都快闲出个蛋来。 楚家被封锁,任何人的行动都受到了一定的限制。特别是,不能出门。这样的情况,明眼人都知道家中发生了大事。 原本,楚正平一家还有些诧异,后来派人一打听,知道是郦氏出了事,又淡定起来。 楚正平只是吩咐正妻吴氏准备了些补品,派人送过去之后,就与妻子妾室,坐在屋中喝茶,沉默等待。 就连儿子楚云珂,也安静的坐在院中,看书抚琴。 几人之间,很少交流,就算偶尔说几句,大都是围绕着郦氏的情况,猜测她是否能脱险。 在楚清刻意散发的消息传来之后,这一家人才神情一松,对于要寻找幕后凶手一事,倒显得从容不迫。 监视到这,阿禄已经基本上断定,郦氏之事,与楚家四房无关。 楚家五房 郦氏脱险的消息传来之后,这家人也是松了口气。 但又听说,要彻查此事,楚正风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难看。 他走到楚璇屋里,望着呆坐在床边的女儿,厉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郦氏之事,是否是你在暗中下手?” 楚清一愣,转眸看向父亲,凄然的一笑:“我此时自身难保,又怎会去做这样惹火烧身的事?” 楚正风哑然,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容,欲言又止,最后警告了一句,拂袖而去。“楚正阳一家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许在弄出什么动静。待事成之后,你的困扰自会解除。到时候,不会有人逼着你出嫁。” 父亲离开,楚璇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她紧抿这唇,眸中透露着不甘和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郦氏喝了红花,都没有事?为什么上天总是那么眷顾楚清一家? 她原本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心中升起一丝期待,感谢那幕后的人为她出气报仇。却不想,最终,还是让郦氏逃过一劫。 楚正风的言行,被暗中潜伏的阿寿听了个正着。当即想了想,他继续留在五房,希望能听到一些更多的消息。 负责六房的是老大阿福。 四兄弟,是按照抽签来排的顺序。阿福,正好就抽到了六房的签。 此刻,阿福眸中泛着冷笑,在房梁的黑暗中,望着身下,惶惶不安的楚正淳,还有他的妻子殷氏。 “老爷,你如此踱来踱去,我都要被你绕晕了。”殷氏体态娇媚,神情妩媚。此刻,正手里捻着丝巾,轻触着自己的额头,微微蹙眉。 “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啊!”楚正淳来回踱着步子,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那郦氏不是没事了么?”殷氏白了楚正淳一眼,不以为然的道。 楚正淳瞪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当下拂袖,向外走去:“我去五哥那看看,你老实待在家里,看好云秀。” “嘁~,终日都是五哥前,五哥后,什么都是马首是瞻的。没点男人样。”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殷氏不满的撇撇嘴。 阿福在暗中悄无声息的退离,跟踪着楚正淳向五房的院子走去。 负责四方的阿禄,还有负责七房的阿喜,在确定与这两房无关之后,便提前返回了正院,将监听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禀报了正在花厅中喝茶等候的两位主子。 楚清听完之后,冷冷一笑,垂眸,轻轻吹开茶杯上漂浮的茶叶。 赵晟颢也是假寐在一旁,似乎对此并不关心。 待楚清喝了几口热茶之后,才低吟浅笑:“阿福和阿寿还未回来,看来,是有好戏上演了。” 阿禄和阿喜互视一眼,不期盼赵晟颢下达命令,而是直接对楚清抱拳道:“王妃,可需要我们兄弟二人去接应?” 楚清缓缓摇头:“这点事,他们能够处理。你们也辛苦了,且退下休息吧。”不知不觉,她似乎已经不再抗拒,这‘王妃’的称呼,对逍遥王府中的侍卫,暗卫,也差遣得越来越顺手。 此刻的楚清,并未注意到,一旁假寐的赵晟颢嘴角,隐隐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楚正淳一来到楚正风家中,便与他一起进了书房,且不让仆人在附近伺候。暗中,阿福与阿寿悄悄会和,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同在暗中监视。 书房中,只有楚正风和楚正淳二人。 前者绕过书桌坐下,楚正淳则站在桌前,有些手足无措。 楚正风望了他一眼,奇怪的道:“你这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楚正淳面色一苦,叹气道:“五哥,我闯下大祸了。” “郦氏的事,是你做的?!”楚正风不是蠢人,楚正淳这个时候来找他,又如此说话。当下便知道了原委。 “你!你糊涂啊!”楚正风恨声拂袖。 楚正淳眸中复杂,气急败坏的道:“我也是没法子啊!那日我去找家主,却无意中听到他们父子谈话,说是只等郦氏剩下个儿子,便会把楚家交给楚正阳手中。家主还对五哥起了疑心。我……我不是怕他们影响到五哥你的大计么。” 楚正风眸光一寒,咬牙道:“他们真的如此说?” 楚正淳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小弟才想要设法拿掉郦氏肚子里的孩子。让他们没了凭仗,到时候,就不能与五哥争了。” 阿福和阿寿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明了之色,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 楚正风眸光闪烁了片刻,叹气道:“为何此事你不与我商量,便私下动手?你可知道,如今非但没有让郦氏失去孩子,反而让王府都牵扯了进来。那楚清,是好相与的么?如今借着王府的势,要彻查此事,你当如何?” 楚正淳眸光闪烁间,低声的道:“我倒是将事情嫁祸到老三一家头上,就是不知道瞒不瞒得过。” 楚正风一愣,立即指着他的额头,恨不得一指头戳死他。“你真是个笨蛋!楚正和在老头子身边服侍多年,深得他心。怎会相信你这白痴般的嫁祸?而且,楚正阳是老三亲自接回来的,两人的关系也一向很好,你嫁祸老三,不是更让他们怀疑么?嫁祸老三,还真不如嫁祸与楚正阳心有间隙的老七。” 楚正淳被楚正风骂得连连后退,嘴里嘟囔着:“我不是觉得老三也有和你争家主的本事,所以才打算一石二鸟么。” “一石二鸟?我看一石二鸟的是我们两个。”楚正风气得胸前不断起伏。 楚正淳不敢说话,几乎把头都埋到了衣襟里。 楚正风叹了口气,稍稍平缓心情:“当年,你使计想下药让人迷女干郦氏,让老二放弃她,好讨大伯欢心。我就说过你,这是愚蠢的行为。好在当时老二气愤之下,只想离开楚家,没有过多追究,所以你逃过一劫。没想到,你现在还是那么蠢。” 阿福和阿寿心中一惊,似乎,他们一不小心又听到了一件陈年之事。当下,他们继续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二哥,你别在骂我了,快说说我该怎么办吧?”楚正淳愁眉苦脸的道:“那楚清如此大张旗鼓的,不找出凶手,誓不罢休,若真如你所说,她早晚会查到我的头上。到时候,我,我……” “你现在知道害怕,当初又干什么去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楚正风恨声骂道。 楚正淳被他骂得,不敢言语。 片刻之后,楚正风才眸光一狠,叹气道:“眼下,也只能牺牲你了。” 楚正淳抬眸,失声道:“什么!” 楚正风抬手,稍稍安抚他的情绪,仔细解释:“如今,若是他们没本事查到你身上,到无所谓。若是查到你身上了,你不要抵抗,只能认罪。并说是气不过楚正阳多年来不为家族贡献,却要接手整个家族,所以才一气之下,做了糊涂事。依老头子的性子,虽然生气,但最多就是把你逐出家门。不过,就算这样也不怕。待我掌握了楚家之后,自然有法子让你回来。” “五哥,还有别的法子么?”楚正淳哭丧着脸。 楚正风双眼一瞪,不耐烦的道:“就只有此法,你还做不做。” 这话吼得楚正淳一愣,当下也不敢再啃声。 看戏看到这,阿福留下阿寿继续监视,自己则悄声离开,将这里的重大发现,告诉楚清。 而此时,楚清刚刚接到浮屠卫对丁盛的审讯结果。 他说,自己是受到六爷楚正淳的指示,让他想办法将红花放进郦氏的食物里。且把装红花的瓶子,藏在三房之中。 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红花,只是贪图楚正淳许诺的银子,才冒险行事。 刚看完口供,阿福便赶到。 立即,将所听之事,一言不差的告诉了楚清。 当楚清知道当年,差点害得父母有缘无分的那件事,也是出自楚正淳之手时,她捏着染着丁盛血液的供纸,站了起来。唇角勾起,森冷的微笑。 “你要讲那楚正风和楚正淳一起收拾了?”赵晟颢挑眉看她。 幽静的眸子,眸光微动。 突然,楚清浑身的森冷一滞,慢慢被收敛起来。 她突然露出一个令人心醉的笑容,笑靥如花的道:“不。楚正风,我还要留着放长线钓大鱼。没有他,我可拿不到那丹穴。至于楚正淳么……当年的事,已经让他逍遥过日了十几年,如今,还不知好歹的一错再错。那么,我就新旧账一起,跟他算算清楚。” “似乎,又有一场好戏开始了。”赵晟颢勾唇而笑。 楚清颌首笑道:“确实是一场好戏,一场阎罗殿里,勾舌,剔骨,下油锅的好戏。” ------题外话------ 真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唉~ 043 离开前夕,回来收网 从五房离开,楚正淳忐忑不安的往家中方向走。 与五哥楚正风的一席话,让他明白,自己这步棋是走臭了。如今,他只能祈祷,自己那些栽赃陷害的手段能有效,否则他只能等着被逐出家门了。 尽管楚正风保证过,就算是楚正淳被逐出家门,等他掌权之后,也会把他带回来。 可是,楚正淳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太了解楚正风,若是一个没用的人,他不会再多花一点心思。 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笨蛋么? 楚正淳脸上的肌肉一抽,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拂袖背在身后,楚正淳突然挺直腰杆,大步向自己家中走去。“大不了,鱼死网破。若是真的被严惩,我就把你暗地里和三皇子做的那些勾搭,都说出来。怎么样,也是一张保命符啊!” 想通之后,楚正淳的神色稍松了些,不似之前那么愁容满面。 望着近在咫尺的院门,楚正淳想起前段时间刚接进门的小妾,心头就一片火热。恨不得立马就扑到小妾房中的热炕上去,与她好好温存一番,以解他今年日的担惊受怕。 可是,眼看就有进家了,楚正淳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后脑勺被重重一击,便失去了知觉。 …… 进得房中,楚清便看到楚正阳正握着郦氏的手,坐在床边,陪她说话。这一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孩子也保住了。 不过,受此一劫,郦氏的身体也虚弱了些,接下来的日子可是要好好调养,悉心照顾。 “爹爹,母亲。”楚清轻唤了一声。 听得楚清的声音,楚正阳抬起头来,冲她感激的一笑。 “阿离来了?”郦氏的声音,从床上有些虚弱的飘来。声音中,却又掩不住的欢喜。 楚正阳向楚清招了招手,口中回答郦氏的话:“是啊,咱们女儿来看你了。” 楚清快步走过去,来到床边,坐在丫鬟端过来的凳子上,看着母亲略显苍白的脸,有些心疼:“母亲,让你受苦了。” 郦氏缓缓摇头,泛着微笑道:“现在,不都没有事么?”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楚清淡淡的说着,可是那眸光的坚定,却代表了她的承诺。 “好孩子。”郦氏抽出手,轻覆在楚清的脸颊,眸光闪动,隐隐有泪光出现。 “你爷爷刚才派人来说,河西旁的天河镇,有楚家的一处别苑。可以让你母亲去那里安心养胎。”楚正阳突然道。 这话来得突然,楚清和郦氏都是刚刚听说,以至于两人同时将眸光转向了他身上。 “天河镇?”楚清对这个地方有些陌生。 楚正阳点头解释:“天河镇,离河西,大概有百来里路。那里有很多地龙,所以有热泉。楚家在那里有一个小别苑,是给楚家人,冬日的时候,去那里避寒所用。” 还有这么个好地方?楚清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有机会泡温泉。 前世,她可是只能羡慕的看着别人泡着温泉的份。 眸光闪动了片刻,楚清转眸看向郦氏,柔声问道:“母亲想去么?” 郦氏对此倒是无所谓,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都无所谓。”其实,她心中更想回安宁。 只是,她现在的身体遭此一事,根本无法进行长途远行,无奈只能继续留在河西。 妻子的心思,作为丈夫,楚正阳怎会不懂?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安慰妻子道:“过几日,就先让阿离陪着你过去住着。我要回一趟安宁,安排交代一些事,顺便也看开商号的情况。忙完了,就回来陪你。” 郦氏微微颌首。 楚清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道:“过几日,我也要离开北上一下,到时,我多留下人下来陪着母亲,可好?” “你也要离开?”郦氏和楚正阳同声道。 楚清点点头,随即将与洽丝丽和宇文桑说好的北韩之行,说了出来。九溟商号的事,父母都是知道的,所以她也没有打算隐瞒。 陪着母亲到天河镇,休养身体,倒是给了她一个在楚家大院消失一段时间的借口。 得知女儿要北上,郦氏忧心忡忡的抓起她的手:“女儿,北韩可不是咱们大楚,那里民风彪悍,嗜武成性,你一个女儿家,要去哪么远的地方,如何得行?” 楚清莞尔,将母亲的手反握在掌中:“母亲放心吧,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如今北韩和南楚之间并无战事,我此去又是为了做生意,所以不会有什么事的。” 见女儿去意已决,郦氏又不甘心的看向丈夫,希望他能阻止女儿的冒险行为。 可是,楚正阳却字低吟片刻之后,对楚清叮嘱:“从大楚到北韩,要过不少州县,即便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但山贼,强盗也是不少。阿离一路要小心谨慎,不可轻信他人。” “女儿知道了。”楚清郑重的点头。 虽然有浮屠卫守护,对付一些山贼、强盗之流,绰绰有余。但是,这次北韩之行,毕竟是她穿越重生以来,第一次走那么远的地方,心中多少有些激动和期待。 不知北韩的风光,与南楚又有何区别。 “你!你这人,怎地将女儿推到危险之地?”见父女二人如此一说,郦氏气恼的瞪向楚正阳。 楚正阳怔了一下,摇头苦笑,看向女儿,那眼中之言便是:看吧,为了你,我又要被你母亲数落。 楚清不禁莞尔,父母之间的这种情感,确实让她羡慕。 两人又陪郦氏说了会话,直到她感觉有些乏了,才退出房间,让她休息。 楚清又嘱咐酒酒和名柳好生照顾之后,才与父亲走到院中,宽敞的地方。 “阿离,如今你母亲已经无恙,你去请王爷,把守在楚家各门的侍卫都撤了吧。”楚正阳对楚清道。 楚清颌首:“父亲放心,进房之前,女儿就已经派人通知下去,撤了王府亲兵。这是女儿气愤时,闹出来的,希望家中长辈见谅。如今,母亲和弟弟已经无碍,凶手又有了眉目,阿离自然不会再拘着大家。” “什么!你已找到了真凶?”楚正阳失声喊道,眸底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 有人要害他妻儿,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到底是谁?”这几个字说出来时,楚清深切的体会到了,他对凶手那咬牙切齿的恨意。 楚清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为难。最后,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父亲一眼,对他道:“我们还是到家主爷爷房中去说吧,毕竟他还是这一家之主。” 被楚清这一提醒,楚正阳愣了一下,浑身的戾气一收,忙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件事必须要让你爷爷知晓,我倒是气糊涂了。” 之后,父女二人便一起去了楚明宏的院子中。 不巧的是,楚明宏并不在院子中,而是去了佛堂,见老祖宗。家中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见郦氏无碍之后,也得去老人那安抚一番。 于是,楚正阳又拉着楚清往佛堂赶去。 来到佛堂时,楚明宏正陪着张氏说话。今日这一折腾,楚家之中,最年长的两位,面色都有些憔悴。 见到楚正阳和楚清突然来访,都是一怔。特别是看到楚正阳面色隐隐藏着铁青之色,让楚明宏以为是郦氏的身体又出现了反复,忙问道:“可是郦氏那又有些不好?” 张氏同样也关心的看过来。 楚正阳一愣,忙摇头解释:“家中一切安好。” “那你这是?”楚明宏皱了皱眉。 楚正阳看向楚清,似乎想让她来说清楚。毕竟,凶手是她找出来的。 感受到父亲的眸光,楚清向前一步,俯了俯身,对在场的三人道:“母亲和尚未出世的弟弟,被人狠辣残害,楚清不得不追查清楚。之前,在三叔房中搜出装有红花的瓷瓶,后来经我多方取证,得知那红花瓷瓶是一名叫丁盛的家仆放进去的。而据丁盛的招供,这红花瓷瓶,还有害我母亲之事,都是……” 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看三人脸色。 见他们都紧张的关注自己说的话,便又垂下眼眸,继续道:“都是六叔楚正淳指使。” “什么!” “正淳!” “怎会是他!” 骨肉相残,无论对于什么样的家族来说,都是最不幸的事。 他们不愿相信是老三楚正和所做的这件事,又何尝愿意相信,此事是楚正淳一手策划的呢? “清丫头,是不是弄错了?”楚明宏带着一丝幻想,希望楚清说的是假的。 可是,张氏却要显得冷静许多,毕竟这样的事,她这一生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 楚正阳则是紧闭着唇,脸上神色阴晴反复,变幻不定。那胸腔里燃烧的怒意,拼命被他压制。 楚清神色淡然,语气平静,缓缓的道:“楚清不敢妄加猜测,所以才禀报几位长辈,看看此事,是否要让六叔和那丁盛当面对质。若真是恶意诬陷,那也好还六叔一个清白。” “母亲,您看……”楚明宏看向张氏,似乎希望她来决定。 张氏眷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才是楚家的家主,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 楚明宏低吟了一下,看向楚清:“那丁盛何在?” “关在柴房之中,受了些皮肉之苦。”楚清回答。 楚明宏点了点头,对楚财吩咐:“将那丁盛带到此处。” 楚财领命而去。 楚明宏又看向楚正阳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若此时真的与老六有关,那我也会按照族规行事。” 郦氏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楚明宏的嫡亲孙子,若真的是楚正淳谋害,他又怎会放过他? 楚正阳深深的吸了口气,眸光变化莫测。父亲的话,并未让他的神色缓和一些,他依旧面无表情,浑身泛着冷气的,坐到一旁。 楚清,也跟着随后坐在旁边。 很快,丁盛便被带到。在浮屠卫的殷情招待之下,他此刻除了脸,身上恐怕没有完好的皮肤了。 不过,浮屠卫做事倒是不错,事后还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他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凄惨。 在楚明宏的审文下,已经招了一次的丁盛,自然不会害怕再招第二次。 他将之前招供的话,又再说了一遍。而且还供出,楚正淳用来收买他的银子,先付的一部分,被他藏在自己房中的墙角夹层里。 待楚明宏派人去一搜,果然从那夹层中搜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三四个银晃晃的银锭子。 人证、物证俱在。 就算再怎么不相信,此刻楚明宏和张氏的脸色都难看起来,特别是楚正阳,气得双手都爆出了青筋,微微发抖。 啪—— 楚明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将楚正淳那个狗东西给我绑过来,再把其他房的人都给我叫到这里来。” 此时,楚明宏心中的火气并不比楚正阳小。 他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楚正淳要害他未出世的孙子。更生气的,是这种家族兄弟骨肉间的内斗。 当年,他还是少年时,父亲初逝,家中叔伯,便仗着母亲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想要图谋族长之位。 后来,全是靠着母亲张氏的果断狠辣,才将这些豺狼虎豹给赶走。 没想到,才不过几十年,当年的一切又要重演。 张氏垂眸,缓缓摇头,叹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话,本是初见楚清时,她说的话。如今从张氏口中说来,倒是让安静坐在一旁的楚清,抬眸看向她。 只一眼,便又收回眸光。 不一会,接到家主传讯的各房之人,都匆匆赶来。 唯独…… 少了六房。 “楚正淳呢?”楚明宏双眸如刀的划过,却没有在人群中找到楚正淳的身影。 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妻妾和独子楚云秀,都不见踪影。 楚正和几兄弟,都是面面相窥。唯独老五楚正风,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楚财匆匆跑来,脸色难看的在楚明宏耳边低声耳语。 房中,楚清悠然的喝着茶,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突然,几道凌厉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微微抬头,对上的,是楚璇和楚莲,毫不避让的视线。 两人恨不得剥了自己的皮,抽了自己的筋的模样,只是让楚清微微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般的无视,当下又让楚璇脸色一沉,清丽的容貌,微微扭曲。 楚莲更是气不过,想要冲过去,撕烂那张让她妒忌的脸,却被父亲死死的抓住手腕,不让她擅自行动。 “这个畜生!”楚财退下之后,楚明宏怒气腾腾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桌上,茶盏被震得一颤,杯盖倾斜,杯中的茶水溅了出来来,落在楚明宏的手背上,烫得他猛地一缩。 “家主,发生了什么事?”楚正风硬着头皮试探。 楚明宏面目阴沉的哼了一声,看向张氏,厉声道:“那小畜生,原本我还心存希望,他是被人陷害。却不想,此刻他却做贼心虚,带着家中内眷,卷了家中细软私逃了。” 张氏一听,脸色也是一变。“派人去追!” 楚明宏面色难看的道:“房门看见他离开,已经是一炷香之前的事,河西交通四处发达,如何知道他去了哪个方向?” “往他媳妇的娘家追。”姜不愧是老的辣,张氏直接给楚明宏指点了一条明路。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站在下面的人,却一脸的莫名。 唯独心中有数的楚正风,面上晦暗难明,眸光不断闪动。 恐怕,此时他也想不到,为什么楚正淳会突然跑了。一切,不都已经说好了么? 暗中将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底的楚清,唇角微微一勾,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楚正淳,注定是不会有人找到了。 今日这一场戏,不过是为了堵住这家人的嘴,让他们知道楚正淳是为了什么而消失的。省得日后麻烦。 人,跑了。但是裁决,却不能省。 楚明宏平复了一下心情,痛心疾首的道:“正阳媳妇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这件事居然是你们六弟,咱们楚家六爷,搞出来的。” 嘶~! 不知情的众人,心中惊呼。 楚正风到显得镇定许多。 其中,表情最难看的便是老三楚正和,毕竟浮屠卫从他家中搜出了东西,又带走了人。他是知道的,如今查出来,罪魁祸首居然是楚正淳,那么很显然,楚正淳不仅想要谋害郦氏,而且还想要栽赃嫁祸给他。 大家都是兄弟,血浓于水,却不想,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此刻,恐怕楚正和的心情,也和楚正阳的心情差不多。 将家中众人的表情收纳眼底,楚明宏继续道:“这样不孝子孙,我河西楚家,是不会要的。从今以后,楚正淳从我河西楚氏一族,除名。从他这一代起,子子孙孙不能进宗祠,死后不可葬祖坟。” 这一裁定,让不少人脸色惊变。 这样的处罚,可以算是极严重的了。 死后不能进祖坟,无疑就会成为一个孤魂野鬼,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更加不会有家族的香火供奉。 这个结果,早已在楚清的意料之中。当下,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嘴角隐隐含笑。 楚正淳的突然失踪,导致了这场戏的无奈散场。 可是,对于楚清来说,好戏却才刚刚开始。 将楚正淳留在楚家,最多也就是逐出家门,受些皮肉之苦。 但,这远远不够。他对郦氏所做的一切,仅凭这些,根本无法抵偿。所以,楚清才决定采用自己的方式,来为母亲出一口恶气。 夜色朦胧,不见一点星光月色。 正是悄然出行的好时机。 换上暗色的长裙,披上墨黑的斗篷。刚将斗篷帽子盖上,一身暗紫长袍的赵晟颢就出现在楚清眼前。 “你怎么来了?”楚清诧异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 赵晟颢勾唇浅笑:“自然是要去看戏。” 楚清无奈的摇头:“你还真是无聊到了极点。” 赵晟颢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既然有人不请自来,楚清也懒得将他拒之门外了。转身,便打算招呼幼荷和醒蓉一起,上马车离开。 谁知,她话还未出口,就感到自己腰间一紧,双脚瞬时就离了地面。 感受到自己耳畔刮过的夜风,楚清瞪着搂着她的男人:“你做什么?” 赵晟颢撇了撇嘴,无辜的道:“这样不是更快么?还不惹人怀疑。”话音落,他脚下再次加速,两个人,只在空中留下一串虚影。 幼荷和醒蓉两个丫鬟,站在门边,仰头望着消失在夜空尽头的自家主子,相视一眼,眸底都有些无奈的笑容。 “现在怎么办?要自行过去么?”幼荷苦笑道。 醒蓉娇笑:“你傻啊!有王爷在身边,小姐可用不着我们服侍,咱们还是留在这,给小姐准备洗澡水好了。” 幼荷眸前一亮,赞同的点点头。 夜空中,赵晟颢抱着楚清,左右忽闪,最终,落在了一个偏僻的民巷之中。 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楚清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你怎会知道这里?” 赵晟颢笑得如同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天机不可泄露。” 楚清白了他一眼,也懒得与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知从何时起,赵晟颢对她不设防的态度,让她也潜移默化的对这个男人,不再设防。 走上台阶,楚清轻敲了一下木门。 很快,便有人从里面打开门,留出一道缝隙,看清楚外面所站之人后,才将门全部打开:“主子。” 此人正是楚清留在身边的浮屠卫之一。 楚清轻点颌首,与赵晟颢一起进入了民房。待二人进入之后,浮屠卫又左右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尾巴之后,才关上房门。 “人在何处?”楚清问道。 “在地窖里。”浮屠卫回答。 楚清点点头,吩咐:“带路。” 三人进入地窖之中,刚到入口,便有火光映上来,伴随着的,还有鞭声,和男人痛苦的求饶声。 楚清挑了挑眉,一步一步,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赵晟颢负着双手,面带微笑的一直跟在楚清身后。 台阶之下,视线豁然开朗。在这个储存粮食过冬的地窖里,被浮屠卫改造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牢房。 此刻,在地窖四周,用铁架支起火盆,映得地窖内亮如白昼。地窖中间,插着一根十字形的木头,上面捆绑着一个血迹斑斑,无力垂头的人。 一名浮屠卫,赤膊上阵,正在挥舞着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在那人的身上。每一鞭落下,都会让衣服上多一条血痕,从皮肤里渗出腥臭的血液。 另一边靠墙,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满是各种楚清叫不出名的刑具,虽然她不明白这些刑具最终的用途。但,光是那些森冷,泛着寒光的样子,就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看到那些刑具,她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台阶下,还有一道小门,门后,关着的便是楚正淳的家眷。 见楚清和赵晟颢出现,正在挥鞭的浮屠卫停下,恭敬的抱拳道:“主子,王爷。” 楚清微微颌首,看着奄奄一息的楚正淳正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将他全家绑到这里。 楚清善解人意的拉开斗篷,解了楚正淳的困惑。 “是你!”当那张绝色的容颜出现之时,楚正淳的瞳孔猛地一缩。 震惊的眸光再缓缓移到楚清身后的高大身影上,他眼中更是泛起了无比的绝望。 “六叔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楚清盈盈一笑,走到一旁的椅子下,坐下。 赵晟颢挑了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地窖的柱子上,欣赏楚清的表演。 “你!好恶毒的心思!”楚正淳咬牙切齿的看着楚清,若不是此刻他手脚被绑住,恐怕就要扑过来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 楚清勾唇浅笑:“六叔说的是哪里话?侄女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向六叔学习而来的。” “你说什么!”楚正淳本已经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可是楚清的突然出现,却让他有恢复了些精神。 “我说什么?六叔难道不懂么?”楚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底冷冽如冰。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楚正淳眸光闪躲,大声的喊道:“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毒妇,将我绑在这里,楚家不会放过你的。” 楚清靠在椅背上,神态轻松,看着楚正淳的天真,流露出怜悯的神情:“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如今,你已经不再是我六叔了,在三个时辰之前,你楚正淳已经被家主逐出了楚家,连带你的子子孙孙,都不会再与河西楚家有半点关系。生,不得进祠堂,死,不得进祖坟。最让人诧异的是,当这项决定,由家主说出来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帮你求情。” 言外之意,便是,你怎么混得那么差? “不可能!不可能的!家主凭什么逐我出家门!”巨大的震惊,让楚正淳拼命挣扎,不愿相信楚清的话。 手指轻敲扶手,楚清勾唇笑道:“你觉得我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骗你好玩么?” 这回答,让楚正淳气息一滞,顿时他睁大双眼,看着楚清,恨声的道:“是你!是你陷害我!是你害我!” “我?”楚清摇头笑道:“我可没有逼着你在十几年前,给我母亲下药,让人毁她清白。我更没有教你陷害三叔,将红花放入我母亲的茶里。” 楚正淳脸色一白,看着楚清如同见鬼一样。 这些事,他从未向外人说起过,楚清如何会知道? 不!他只向楚正风说过,难道…… 可怕的猜测,让楚正淳更加的绝望,他看向楚清,哀求道:“我错了,六叔错了!你放过六叔吧,放过我的家人吧。” 楚清缓缓摇头,语气平静,始终带着微笑的道:“你的妻儿何其无辜,却偏偏收了你的牵连。我的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又何其无辜,招你惹你了,你要下如此毒手!” 楚正淳双唇颤抖,却无法回答楚清的话。 “你很喜欢下药是吧?”楚清,突然语气一转,笑靥如花的道。 突然,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让楚正淳惊恐的挣扎起来:“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看在血脉的份上,不要那样做!” 楚清眸如星光,笑得开心:“看来你还真是对下药情有独钟啊,我这才刚刚说,你就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现在跟我说血脉亲情?那你在对我母亲,还有未出世的弟弟下手时,又是否想过?”楚清笑容骤然收敛,面色满是冷峭之色。 楚清站起来,不在看他,无视楚正淳的乞求,对浮屠卫吩咐:“好好伺候楚老爷,别让他们一家人失望。” 说罢,便离开了地窖。 走到地面上,赵晟颢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道:“你要对楚正淳的妻妾下药?” 楚清冷笑:“不过是吓吓他罢了,若真是如此,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祸不及妻儿,这条江湖定律,我还是懂的。不过,我也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话音落,楚清眸光一冷。 赵晟颢眼中满是惊喜,似乎越了解楚清,就越觉得她像一个谜。她的思想总是和常人不一样,而且,她心中永远有着自己底线和原则。任何人都不可以去侵犯。 “过几日,我就要回建宁了。”突然,赵晟颢说了一句。 楚清脚下一顿,看向他,眸光微动:“有麻烦?” “一点小事。”赵晟颢满不在乎的道。 见此,楚清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一路平安。正好,过几日我也要离开一段时间。” 赵晟颢同样没有问楚清的去处,只是看着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喃喃的道:“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了。” 楚清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平静如水的心房,突然因为赵晟颢的话荡起了一片涟漪。 “对了,最近文青竹在暗地里正在大肆圈钱,背后有你的功劳吧。” 话题的突然一转,让楚清心中松了口气。她勾唇一笑,夜色中尽显妩媚:“我不过是去催账罢了,可没有让他去做不法之事。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已。” ------题外话------ 终于要到北韩去了,清清又会在北韩遇到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呢? 044 原来你就是金银楼主? 黄土夯成的道路,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夯实得如同铁一般。 路边,青草艾艾,挨着黄土路面的青草,要微黄些,因为绿色的身体上,沾满了风沙卷来的尘土。离路面越远,青草便越绿。 这里,视野开阔,一马平川。视线难及的远处,有着些墨色的树影。 日头正烈,火辣的阳光,照在大地上,连结实的黄土都出现了些裂痕。 这条路,是从南楚前往北韩,最快,也最好走的道路。据说,这是在几十年前,北韩和南楚签订休战协议,为了打通南北商路,而开凿的。 可是,几十年过去,北韩和南楚之间的关系,没有因为贸易,而变得更加的平和,反而因为资源的掠夺,而摩擦更深。 这条路,也逐渐变成了一条催命之路,切断了南北的商线。 一支车队,停靠在路边,似乎正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烈阳,晒得马儿耷拉着脖子,鼻孔里‘啾啾’的穿着粗气,有一下,每一下的吃着地面裂缝中,生出来的杂草。 这支车队人数很多,足有上百人。而且,其中的服饰衣着并不统一,其中一部分的人,穿戴还充满了域外的风情。 看来,他们并非是一伙。可是,见他们相谈正欢的模样,又能让人感觉到,他们是同路人。 穿着南楚服饰的一伙,个个体魄强健,虎背熊腰,脸上都霸气凛人,线条刚毅。他们腰间都挎着大刀,背上还背着硬弓和短枪。就是在手臂上,也绑着袖箭,可以算得上是,武装到牙齿了。 这群人,神情肃穆,纪律严明,即便是这样站着,也都是规规矩矩,目不斜视。 在他们队伍中,有一辆黑色、沉稳的马车,看不到马车中的情形,只知道,那马车的轮子,要比一般马车要大得多。 在马车的车檐下,吊着一串铜铃,每次微风吹过,都会带来些叮叮当当的响声。铜铃下,还吊着一块牌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九溟’二字。 队伍的另一边,正是那十几个穿着特殊的域外之客。他们不仅服饰上与这些人不同,就是在相貌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他们大多都是蓝眼睛,白皮肤,黄头发的样子。个别几个,鼻尖上,会有一抹诡异的红色,就好像喝多了酒似的。 这十几人,神情要显得更轻松些,都各自找着阴凉的地方,休息聊天。 在路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铺着一张编织精美的毯子。毯子上,放着一个大肚的细口银壶,还有一个盛满水果的盘子。 三个人围着而坐,手中都各自端着一个银色的杯子,杯子里,紫红色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三人中,两人的体型特征,都是域外之人的模样,只有一人,穿着白色常服,盘膝而坐,姿态潇洒的与对面的二人款款而谈。 他们正是宇文桑和洽丝丽,还有就是代表九溟的白马公子,扶苏。也是外人皆知的,苏白马。 他们,正在等着那神秘的九溟商号大东家的到来,然后一起通过这条驿道,前往北韩的边境。 宇文桑看着扶苏,神情中若有所思。 后者被他看得尴尬,便摸了摸鼻尖问道:“可是在下脸上有脏污?所以才让宇文公子,看得如此出神。” 这话一出口,也引得一旁的洽丝丽好奇的看向了宇文桑。 宇文桑皱眉思索了片刻,不确定的开口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时曾相识。之间见面时,我就有这般感觉,却又始终想不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 扶苏心中一惊,心道,这宇文桑记忆可是惊人。一年多近两年前,他为小姐赶马车,只是在人群中和宇文桑见过一面,并且没有正面的认识。之后,也都是匆匆一眷罢了。 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印象。 这一年中,他的外貌可是和那时候,有着很大的差别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扶苏笑道:“或许是在下长得普通,宇文公子又对中原人的容貌不熟悉,所以才会觉得在下时曾相识。” 虽说楚清一会就到,可是在主子还未揭晓谜底时,他扶苏可不敢私自捅破这层窗户纸。 “或许吧。”宇文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却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洽丝丽神色古怪的看了宇文桑一眼,转眸落在扶苏身上,那蓝色的眼珠中,满是笑意:“白马公子,听说这条驿道上,山贼众多,到了边境,还有马贼。就是沿途经过的大多数客栈也都是黑店,咱们这群人能够平安到达北韩的地界么?” 扶苏这些年,锻炼了不少。当下,就听出了洽丝丽话中的试探之意。 于是便笑笑说:“路上虽然不甚太平,但是有我们浮屠卫一路保驾护航,倒也算安全。” “哦?”洽丝丽眸光一亮,兴致更浓的道:“白马公子对贵商号的护卫,倒是十分的自信。”说着,她看向那些骑在马上,整齐静默的浮屠卫,眼底也泛起一抹欣赏:“他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勇士。” “洽丝丽小姐过奖了。”扶苏谦虚的拱了拱手。 他自然不会向洽丝丽解释,当年的浮屠卫,是如何的叱咤南楚和北韩的边境大地,杀得北韩骑兵,闻风丧胆。也让盘踞在两地边境的山贼、响马闻声色变。 扶苏扭头看向目视前方的浮屠卫,心中不禁唏嘘:这些人当年诈死离开了北疆,背负这仇恨还有冤名,如今再走当时路,不知道心情会如何。 “白马公子,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不知道贵东家,什么时候才会到?” 洽丝丽的询问声,将扶苏拉回现实。 他神情自若的笑了笑,答道:“快了。” 洽丝丽不满的皱了皱眉:“这两个字,在半个时辰前,你就已经说过了。” 扶苏无声而笑,摇着手中的折扇,倒有点神秘的意味。 洽丝丽无奈的摇头,摊手道:“你们这些中原人,总是喜欢故作神秘,打哑谜。什么话,都说得三分清楚,七分糊涂。” 扶苏笑容一僵,被洽丝丽的直言说得愕然。 这事,驿道的岔口远方,扬起尘埃。浮屠卫最前面的徐冲,抬手一挥,立即有四名浮屠卫,骑马向前,迎向那尘土飞扬的方向。 扶苏眸中迸出喜色,站起来,眺望远方:“来了。” 两个字,让宇文桑和洽丝丽的眸子都是一亮,迅速站起身来,与扶苏一起看向那边。 他们两人心中,自然对这个神秘的九溟商号东家,感到好奇。 远处,前去接应的浮屠卫,已经进入了烟尘之中。 很快,从尘土里,就有一队人,骑马冲了出来,带头的,是一名穿着白色束身马服,颇有北韩之风,秀发高束,用玉冠固定,金钗装饰,发丝潇洒垂下的女子。 在她身后,还有六人六骑,其中有两名女子,也同样是北韩的劲装马服打扮。 看上去,一个个英姿飒爽。 马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这队人马,便来到了队伍的前方,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扶苏面色一喜,匆匆迎上去。 洽丝丽和宇文桑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小姐!”扶苏走到迎头那匹马前,自然的帮马上的人牵起缰绳,哪里还有一点在其他商人面前,谈笑风生的模样。 马上的人,也将手中的马鞭丢到他手中,利落的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写意。 这时,宇文桑和洽丝丽已经来到了面前。 两人看着那英挺的背影,心中都有些钦佩。这还是他们来到中原后,第一次看到如此英姿的女子。 “久闻九溟商号东家的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宇文桑不甚荣幸。” “洽丝丽也总算见到你这位神秘的大东家了。只是想不到,神秘的九溟商号,幕后的大东家,居然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唇角隐隐上勾,神秘的九溟商号大东家,负手转身,如明月般绝色的仙姿玉容暴露在两人眼前。 “清清!” “楚清!” 没有惊艳,有的只是震惊! “怎么会是你?”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洽丝丽。 她吃惊的拉起楚清的手,仔细打量,似乎想要看穿,眼前这个楚清,是不是假的。 宇文桑的眸光从震惊中慢慢平复,最后恍然大悟的喃喃道:“我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想到,九溟商号异军突起才一年多的时间,却神秘难寻。可偏偏你对它却有如此了解,只能说明,这个神秘的商号,是你一手创立的。” “对不起,瞒了你们那么久。”楚清有些歉意的道。 宇文桑和洽丝丽相视苦笑,异口同声的道:“确实瞒得我们很苦。” 说完,宇文桑又看向扶苏,恍然的道:“难怪,我总觉得你熟悉,原来你就是当初跟在清清身边的小厮。” 扶苏没有半点窘迫,反而落落大方的对宇文桑作了个揖:“小子多谢宇文公子,还记得我。” 洽丝丽双手叉着腰,叹气道:“要早知道这九溟商号的东家是楚清你,我还跑来这里遭什么罪?直接在安宁商定协议就好了。” 楚清笑道:“可不能这样,关于北韩,我也陌生得很。正好借着一次机会,看看北韩风光。” 洽丝丽笑嘻嘻的上前挽住楚清的手臂:“也好。咱们三人把臂同游,随便看看还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说到钱,洽丝丽的眸底都变得亮闪闪。 楚清和宇文桑相视而笑。 跟着楚清来的幼荷和醒蓉,自动的将随身带来的行李,放到马车上,又将马车收拾妥当,等候楚清上车。 交谈了一会后,宇文桑和洽丝丽,总算是接受了楚清就是九溟商号大东家的事实。 洽丝丽欣赏的点点头,对楚清道:“没想到看你平时柔弱文静,可是换上这身衣服,倒是显得英姿勃勃。” 楚清莞尔:“我只是不喜欢在这样的旅途中,长裙拽地,行走不便。” 等候的人已经到来,队伍重新启程,向着驿道北方前行。 若是没有发生意外,日夜兼程而行,二十天以后,他们就能到达南楚和北韩的交界之地。 那里,出了关,便进入了北韩的地界。 关外,更是茫茫草原,遍地羊群。 在和平时期,关内关外,便是一个个不同的市坊、集市,方便两国的商人行商,也方便居住在你附近的百姓,来此购买、换取所需的生活物质。 战争时期,那里就会变成两国交战的要塞。那些原本热闹的集市,都会变成战场。 索性,如今两国并无战事。 行进中,确实有不少山贼眼馋他们。可是,大部分都被浮屠卫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偶尔几支胆大的,也在付出了惨痛代价之后,退走。 一路上的经历,也让洽丝丽不得不相信扶苏之前说的话,有浮屠卫的保护,从南楚到北韩,确实不是难事。 同时,宇文桑也震惊,楚清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些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作为护卫队。他可比洽丝丽更清楚楚清的底子。 难不成,这些彪悍之人,都是逍遥王送给楚清的? 看来……我错过了太多太多,难怪会输得那么一败涂地。 思及此,宇文桑眼中升起淡淡的失落。 这边,楚清和扶苏,暂时没有空理会两人的心思,而是在一起,讨论商号的事宜。 马车中,因为楚清和扶苏要谈公事,所以暂时将洽丝丽一宇文桑请了出去。刚好二人坐马车,已经坐得腰酸背疼,正好可以骑骑马,换换姿势。 楚清靠在车厢中,身下细软铺垫,十分舒适。身前的案几上,香炉青烟袅袅,账本和清茶都整齐放着。 随着马车前进的律动,楚清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闭目听着扶苏的汇报。 这段时间,九溟商号的发展比预期的更好。特别是拿到三皇子赵晟皋许诺,退出丹穴竞争后,得到的那些金子,又足够九溟再一次的发展了。 一桩桩的好消息,让楚清的唇角隐隐上勾,心情也开始愉悦起来。 扶苏汇报完后,沉默坐在一旁,等着楚清的指示。 “慕白那边准备得怎么样?”楚清微微睁开双眼,慵懒的道。 扶苏直了直身子,回答:“慕白先生已经按照小姐的意思,在挑选银号的分布,只待小姐一声令下,九溟银号就能全国启动。” “全国?”楚清挑了挑眉,缓缓摇头:“只是南楚可不行,我要北韩也有着九溟银号的存在。” “这个……”扶苏有些为难,毕竟九溟发展时间尚短,而且主要力量都在南楚境内。 “北韩那边怎么样?”楚清又问道。 扶苏低吟一下,回答:“按照小姐的吩咐,他们几人潜入北韩之后,已经各自开了商号,并按照九溟的模式,与其他商号展开合作。暗中吞并一些气候不足的商号,壮大实力。” 楚清微微颌首:“他们没有暴露九溟商号的事吧。” “没有。”扶苏摇头:“都是以其他名称来行事的,而且他们不在一个城市,所以也不会有人,把他们联系起来。” 楚清眸光思索了一番:“他们比较不是北韩人,若是让北韩的皇帝知道有南楚商人,在吞并北韩的商业市场,恐怕会有危险。告诉他们,行事低调,注意安全。没有接到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透露关于九溟的事情。” “是。”扶苏点头应下。 旁边,幼荷已经将楚清的指示,按照九溟情报中独特的方式记下,准备送入北韩的自己人手中。 扶苏欲言又止的看向楚清,面色纠结。 “有话?”楚清看了他一眼。 扶苏憋了半天,弄得自己脸红脖子粗的。最后,才鼓足勇气问:“小姐,如今九溟商号在南楚商界,也算是崭露头角。现在,咱们就在暗地里进军北韩的商界,接下来,你还要拿回被河西楚家买走的丹穴,还要开银号。我想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扶苏的话音一落,幼荷和醒蓉也一样好奇的看向楚清。 她们服侍在楚清身边,最是清楚她现在的富有。可是,却依旧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在他们看来,九溟商号遍布全国,触角深入各行各业,而且还占有了很多商号的‘股份’,就是不做事,都能有一笔可观的利益。 总部又设在天险鬼泽之中,无人可攻。那么,为什么自家的小姐还要不断的扩大,发展自己的势力呢? 比起当初在安宁城中,与扈家争斗的苦苦挣扎,此刻他们真是好太多了。 这些问题,不久藏在扶苏的心中很久,也藏在幼荷和醒蓉心中很久。只是,他们一直不敢相问,如今扶苏总算是问了出来,他们都在等待着楚清的答复。 “因为……”楚清双唇轻启。 扶苏几人都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楚清的眸光慢慢变得坚定:“因为,我不希望九溟只有昙花一现的绚丽。因为,我还要替浮屠卫报血仇。因为,我也还有自己的账要清算。更因为,我不希望成为别人手里的枪。” 她不能成为一个国家的主宰,那么,为了不让自己陷于被动,她就要成为掌控经济命脉的主宰。 到了那一天,就算是皇权,她也可以捏成粉碎。 扶苏三人的眸中,因为楚清斩钉截铁的话,燃起了汹涌的斗志。他们本来都只是出身草根的小人物,有幸被楚清看中,并且愿意带着他们攀登世间的高峰。那么,他们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或许,他们不一定会达到那个高度,但是他们愿意相信楚清,相信楚清能够达到那一个高度,为他们带来万世荣耀。 将九溟,变成商界的传奇,成为不可超越的传说。 他们之中,要么就是‘已死’的人,要么就是被人践踏脚下的贱民,可是,在楚清的带领下,他们注定终有一日,可以站在金字塔尖上,俯瞰苍生,仰视那些曾经屈辱他们,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的人。 “小姐!我们相信你!”感受着胸腔里跳动的火热,扶苏双手捏紧,眸光灼灼的看向楚清。 幼荷和醒蓉亦然。 楚清一愣,莞尔笑开,如同百花盛放一般,令人难以移开眼线。 她本是说出自己心声,却不想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作为一个企业家,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时候,那就是利剑出鞘,所向披靡的时刻。 “今日,我记住了。”楚清笑得傲然,看着眼前充满斗志的几人,心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 又过了三日,九溟商队终于来到了,这个位于南楚边境,与北韩相对而忘的天瑕关。 天瑕关内,同样有着市集,商铺。在这里,可以轻易就看到楚人和韩人,面带微笑的相互交谈,砍价,聊天。 处处,都是一片祥和的气氛。 但是,楚清几人也都清楚,这种现象,也只是在和平时期才会有。若是两国开战,恐怕最先被杀的,就是这些他国之民。 来到边镇,民风也变得彪悍了许多,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楚清和洽丝丽,都各自戴上了一个在边关挡风沙的斗笠,垂下的薄纱,正好将她们的容貌挡住。 在天瑕关,众人逗留了几日,将这些边关坊市逛了个遍。洽丝丽心中对北韩的一些货物也有了了解后,才再次出发,继续挺进北韩腹地。 北韩的都城名曰,邯泽。离南楚天瑕关很远,楚清他们自然不可能一路走到北韩都城之中,无论是从时间和安全上考虑,都不行。 所以,他们把目的地放在了北韩离南楚最近的一座边贸城市,黑池。 黑池城,是靠近南楚的第一大城,地理位置特殊,所以也是一个军屯。城中之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军户。若是战起,这里人人皆兵。 黑池城附近大片的草原,让它变成了一个农民和牧民混杂之地,在城内外的大草原里,处处可见圆形的穹顶帐篷。 再加上南楚过来的商人,大多都是走到这,便不愿再深入,所以这里的商贸也是十分发达的。 黑池城外,草原肥沃,山川壮丽,山峦延绵不绝,犹如长龙般,辉煌霸气。远处,隐隐所见的雪山顶,淡淡的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雪山,是北韩人民的共同信仰,神圣不可侵犯。 只是……从天瑕关,前往黑池城的途中,有一条险道,必须要进过。名为,天壑。那里,地势险要,十分容易被埋伏。 而在那一带,据说有一伙马贼,十分猖狂,天不怕地不怕,经常找来往商人的晦气。 若是心情好,交钱了事,若是心情不好,这群人,就会先把人杀个干净后,再将钱财卷走。不少人,在路过这一带时,都再也没有回家。 北韩的官府,对此也十分头疼,多次派兵围剿。可是,这群马贼十分聪明,每次都不与官府正面敌对,总是在围剿前,就一哄而散,绕到部队后面点火,戏耍。然后一走了之,消失一段时间。 等官府的兵马退去之后,又卷土重来。 这一日,九溟商号的车队,进入了天壑的地界,浮屠卫们,神情戒备的注意四周的动态,护着楚清所坐的马车,前进。 天壑这一带,怪石嶙峋,道路崎岖,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让马匹寸步难行。 不一会,洽丝丽的队伍中,就有好几匹马掌下被尖石磨出了血迹,难以行走。无奈,大队只能冒险在天壑中停下,休整片刻。 楚清站在车外,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狰狞的怪石,脚下碎石遍地,风卷黄沙,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漩涡。 抬头,只有烈日暴晒得没有一丝云烟的天空,根本找不到可以遮阴的地方。 “主子。”徐冲奉命来到楚清身边,恭敬的行礼。 楚清淡淡点头,问道:“徐冲,当年你们在边关守城,可有来过这地方?” 徐冲望向四周景色,眸中浮现起淡淡的怀念:“当年,辛大将军,曾经多次带我们来此,但都是暗中前来,为的是打探北韩人的动静。” “这天壑中的马贼,真的如传闻中那般难缠?”楚清皱眉。 徐冲摇了摇头:“当年并无这伙人,定是后来才出现的。所以属下也不敢断定,不过主子放心便是,无论他们是否有三头六臂,浮屠卫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主子安全。” 楚清一笑,转眸看向洽丝丽那边:“我倒不是担心这个问题。只是,咱们的马匹似乎有些经受不住这里的气候,还有地势环境。” 徐冲一愣,叹气道:“南楚的马匹,多为矮马,又是豢养。无论是性子,还是体力,都无法和北韩的马匹相比。当初我们在虎贲的时候,所骑的那些马,都是辛大将军变卖家产,私下和北韩的马贩子交易的。为的,就是让我们几百个兄弟,在战场上,不会因为坐骑的缺陷,而无法发挥真正的战力。” 楚清听完这其中经过,微微颌首:“你们将军,是个真正的军人,是个好人。”说完,她看向徐冲,对他笑道:“放心吧,你们的仇,一直都记在我心中。早晚,我会将仇人送到你们面前,让你们千刀万剐,慰藉辛大将军的在天之灵。” 徐冲眸中迸出惊喜,眸光闪动间,向楚清抱拳行礼:“属下从未怀疑主子。” 楚清笑了笑,沉默片刻后,问道:“这些马掌都是新钉的,可是依然受不了天壑中的摩擦,你可有什么办法?” 徐冲沉思片刻,沉声道:“可以考虑用双马掌叠加钉住,这样或许可以减轻摩擦。只要坚持过了天壑,也就好了。” “走出天壑,还需多少时间?”楚清问道。 徐冲心中估算了一下,回答:“若是按照此刻的速度,还需要大约一个多时辰,便能走出去。” 楚清微微颌首:“如此,招呼大家上马,咱们继续往前走。” “是!”徐冲抱拳应下,领命而去。 可是,还未等他转身,在前方就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马蹄下扬起的黄沙。 徐冲脸色一变,护在楚清身前,抬手握拳,大声喊道:“戒备!” 令下,浮屠卫瞬间做出反应。 宇文桑和洽丝丽,反而还木楞着,没有反应过来。 当他们看到那入眼的黄沙飞扬,还有混乱的马蹄声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同样的,他们的脸色都是一紧。 他们带来的护卫,也是拔出佩剑,紧紧将他们保护在其中,向浮屠卫这边靠近。 “是马贼?”楚清皱眉望向那尘土飞扬之地,淡淡的道。 徐冲心中佩服楚清的临危不乱,嘴上却快速的道:“应该就是马贼,若是部队或者商队,马蹄声不会如此杂乱。主子快回马车,属下亲自会会这群不知死活的马贼。” 徐冲说完,眸底闪过一丝凶狠的杀意。 同样的,再回到熟悉的战场,浮屠卫们身上一直掩藏的杀意,都释放出来,那种来自地府的森寒,顿时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结起来。 楚清微微点头,知道自己留下也只是碍事。正准备转身上车,却看到那些黄沙之中,奔出一道道人影,口中吆喝着狂肆的语言。 ------题外话------ 遭遇马贼了,不知道会不会有英雄出来救美呢? 045 马贼出现,血染狂沙 天壑地域,黄沙掠起,马蹄声渐近,呼吸之间,无数用毡布裹着身子的马贼,就高举着森寒的武器,冲出了黄沙中,进入众人眼前。 徐冲挡在楚清身前,在马贼冲入时,眸前一凝。 挡着楚清连连后退,直到马车前才停下。“主子,这伙马贼看来不简单,你们在车里待好。” 从徐冲的声音中,楚清听出了些谨慎的意味。 她微微颌首,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进入马车。车里的幼荷和醒蓉,也同时伸出手,紧张的将她拉了进去。 在钻进马车前,楚清回眸看向那些狂肆的马贼,只见他们一个个身材魁梧,全身裹在毡布里,看不清相貌,那高举着的刀刃,在这高温的气候下,却泛着渗人的寒光。 看到他们这一群人,这些马贼也是勒紧缰绳,透着凶悍杀气的看着他们。身下马匹,看似胡乱行走,但实际上,却封死了他们想要突围的机会。 只一眼,楚清便收回眼神,迅速钻进了马车之中。接着,她撩起车窗上的帘子,看向被家族卫队保护在其中的宇文桑和洽丝丽,向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不仅是合作伙伴,更是朋友。 无论是从理智还是情感上来说,楚清都不希望二人在自己眼前出事。 混乱之中,宇文桑最先看到了楚清的招手,顿时一喜,连忙转身对卫队的首领,嘱咐了几句,接着拉起洽丝丽的小手,飞快的奔向楚清的马车。 好在,此时,浮屠卫早已经站在了车队之前,与凶悍的马贼形成了对峙之势,也才能让他们如此畅通无阻的钻进马车里。 “天!太可怕了。”洽丝丽一进车里,便双手捂在自己的心口上,大惊失色。 楚清招呼二人坐下,此刻,她的神色倒是还算镇定。毕竟,她十分清楚浮屠卫的战斗力,虽然这些马贼看上去很是凶戾,但,她对她的浮屠卫,以前的虎贲军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外面的事,就交给徐冲处理便好。” 楚清亲自为二人斟茶,同行一路,这二人自然知道徐冲是谁。“喝点热茶,压压惊。” 二人接过茶杯,都点了点头。一口热茶下肚之后,两人的脸色才有了些好转。 此时,三人围着马车里的案几而坐,醒蓉守在楚清身后,幼荷则趴在窗边,撩开窗帘缝隙,小心的看着外面的情况,随时禀报楚清。 “在你们家乡,马贼不多吧。”楚清笑笑,平静的声音,舒缓了依然有些紧张的二人。 宇文桑点头:“我们家乡更多的是海盗。他们也和这些马贼一样凶悍,经常出没在关键的海域,劫持商船,绑架人质,索要赎金。而且,他们都居住在海岛之上,行踪飘忽不定,很难被抓住。” “是啊,没想到你们中土也有这么凶悍的贼人。他们的速度可是比海盗快多了。”洽丝丽还有些心有余悸,刚才马贼那几息之间,从腾起的黄沙中,出现在她眼前的迅速,将她着实的吓了一跳。 楚清笑而不答,马贼和骑兵的区别,便是一个属于民间,一个属于官方。他们的共性,就是有着灵活多变的机动性,而且速度奇快。 海盗,则是依靠船舶,在海面上进行对船只的围堵,两者之间,还是有着极大的区别的。 几人说了几句话,之前那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这时,宇文桑却突然道:“怎么不见白马公子?” 他这一说,洽丝丽也才发现,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如书生般的白马公子,此时并未与他们一起躲在车上。 “对啊,白马公子呢?他留在外面很危险的。楚清,你快命令他上来吧。”洽丝丽关切的道。 楚清摇头浅笑,向二人解释:“不用担心,他并非看上去的那般文弱。” “他也会武功!”洽丝丽眼前一亮。她本就十分聪慧,又怎会听不出楚清的话中之意? 对此,楚清不置可否。 在断刀来到她身边,奉命效忠时,她就让他教扶苏一些防身之术,而这小子,也是十分卖力,而且骨子里有一股狠劲,所以确实有着不弱的自保能力。 楚清没有忘记,当年,楚家被扈家挟制,她与父亲去茶乡收茶后,返回途中,遇到山贼,双方交战时,扶苏用嘴咬下敌人身上肉的一幕。 从那一幕开始,楚清就知道,扶苏的骨子里,有一种属于野兽的凶狠。平时,这个潜性隐藏得十分的好,但到了危机时刻,就会被彻底的激发出来。 因为了解,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扶苏此刻的安慰。 何况,外面那么多浮屠卫,自然会保护他周全。 马车内,众人如常的聊天,似乎不受外界的影响。 车外,则又是另一番风景。 宇文桑和洽丝丽的家族卫队,虽然应付马贼的经验不够,却也是难得的好手,否则也不会得到家族的信任,陪着他们漂洋过海来到这里。 此刻,他们围成一圈,将马车紧紧守护,警惕的观望着四周的动静。 浮屠卫已经有序的骑在马上,排列成行,在马车前形成防线,严密的锁定了,对面马贼的动态。 两个阵营之间,相隔不过十丈。 若是以身下马匹,全力冲刺的话,都还不够一个来回的。 所以,十丈看似不近,但实际上,双方若是突然发起冲击,也不过就是呼吸间的事而已。 只是,此刻双方都默契的安静下来,相互打量着对方的能力。 马贼那原本杂乱无章的马蹄声,也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的队伍虽未像浮屠卫那般整齐划一,但却也隐隐有着三角之势,这是骑兵最快速的冲击方式。 而徐冲列下的阵,则是对付骑兵最有效的防御方式。 一攻一守,在气势上,似乎浮屠卫要弱了一筹。 但是,上百浮屠卫身上凝结的杀气和将士之气,却如利刃般直冲云霄,那强悍的气势,直接弥补了阵势上的差距。这也是马贼突然安静下来,进行观望,而没有冒险杀入的原因。 徐冲能感觉到他们的不简单,他们同样从浮屠卫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马贼那一边,为首的一人,骑在马上,与徐冲遥望,两人的气势在半空中已经激碰了好几个来回,结果却是旗鼓相当。 毡布斗篷里,看不清楚任何模样,那种黑暗,却极容易给人造成一种阴森的气息。 他手上高举着的马刀,在烈日下散发出森森冷意,那锋利的刀刃,似乎在告诉徐冲,还有所有的浮屠卫,那柄寒刀,是他用人命铸就而成的。 刀锋,有着莹莹蓝芒。随着马贼头子的动作,缓缓向下,最终指向了徐冲。他自然看得出,对面那群能力不菲的人,是以徐冲为首领。 “留下货物和女人,你们可以活命。”冷漠无情的声音,从毡布斗篷下飘出。 那声音,平白的,让四周的空气温度,都下降了些。 可见,这个人的身手绝非一般,而且是一个残酷无情的狠辣之人。 “恕难从命。”徐冲眼神平静的对视着他,眸底隐藏着警惕。 四个坚定无比的字,一出。对面的马贼立即叫嚣起来,脚下的马匹好似突然狂躁,带着马背上的人,在原地转着。 随着马匹的狂躁,那些沉默的马贼身上,似乎再一次散发出杀气,向徐冲等人袭来。 “喝——!” 浮屠卫百人齐喝。顿时击溃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杀气,并且将自身的强悍之气,向对方攻去。 浮屠卫身上凝结的气势,也是当年叱咤战场,多年沉淀下来的。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着几百条上千条的人命,而且是堂堂正正之师,若是单论杀气的品质,这些专以过路商人为对象的马贼,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在那一声‘喝’后,大部分马贼身下的马匹,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在天壑地区,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蹄印。 唯独有一人,丝毫未动。 这个人,自然就是这群马贼的头子。 这一举动,让一直观察他们的徐冲眸中一凝,心中暗暗对此人,提高了警惕。在他看来,在浮屠卫的气势下,能够做到纹丝不动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则是同类人。与浮屠卫一样,经历过无数次战争的洗礼,杀过各种人,身上的杀气能与浮屠卫产生共鸣,所以不畏惧。 另一种,则是真正的高手。有着极高的手段,所以,他不怕这些杀气,也可以在杀气的逼迫下,依旧从容。 若是第一种,那还好说。 但,若是第二种,那就危险了。 因为,在这样的双方势力下,若是对方有一个高手,那会直接导致胜利天平的倾斜。 心中在暗暗祈祷,希望这个马贼头子不是高手,徐冲的手,却悄无声息的握紧了兵器,时刻戒备对方的突然袭击。 抬手。 简单的动作,却让身后的马贼全部安静了下来,之前被浮屠卫一‘喝’之威震慑住的颓败之气,瞬间变成粉碎,消失无垠。 这一下,徐冲心中再次对此人高看了一眼。 “公子,交战之后,徐某负责拖住此人,你们其余人保护主子突围,进入黑池城。”徐冲双唇微启,细如蚊吟的声音,飘入了身边骑着白马,一身儒衫的扶苏耳中。 扶苏眉头微蹙,他也看出了对方的不简单,可是徐冲的话,却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怎么?徐大哥对这些马贼没有把握?” 徐冲缓缓摇头,双眼如鹰隼之眸般,盯着对面的马贼:“那些马贼虽然凶悍,却不足为据。但是,他们的首领却不似常人,只要有他在,这些马贼就能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可是,要他死,也不容易。我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北韩肃清匪患,而是要保护主子等人。你与一半浮屠卫,还有这些外域的家卫们,护送主子等突围离开。我和剩下的浮屠卫负责牵制,一旦你们到了安全地带,我们再伺机退走。” 不得不说,徐冲是一个头脑时刻都很清醒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职位,所要最先保证的应该是什么。 此刻,他不再是南楚军营里,充满神话色彩的虎贲勇士之首,以杀敌为己任。而是九溟商号的最强悍私军,浮屠卫的首领,他的任务,是保护主子的安全。 所要,他遇到强敌,并未想过要拼死一搏,而是想着如何能保护主子毫发无损的离开。 自然,若此刻对方不是给他如此危险感觉,而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话。他也不会如此麻烦,直接冲上去打杀了便是。 一路上,死在浮屠卫手中的山贼,强盗,已经不再少数。 曾经的战场绞肉机,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徐冲的一番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扶苏同样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听过之后,紧抿着双唇,微微点头。心中对这些马贼,更加的警惕了些。 双方之间的沉默,并未维持太久的时间。从马贼首领说话,到浮屠卫气势如虹的一喝,再到马贼们的重新安静,还有徐冲与扶苏的轻声交谈。 这一系列,不过也就在十几息间罢了。 马贼首领稳住了队伍,平静得如死水般的眼神,淡漠的看向徐冲:“不留,则死!” “杀!”身后,一众马贼,高举兵刃,齐声一呼。 那滔天的气势,向浮屠卫这一边扑面而来。 激起了层层无形的浪花,席卷过如磐石般巍然不动的浮屠卫,直接掠过那些围在马车四周的家卫,声音也刺透了马车的车壁,进入其中。 喊杀之声,醒蓉的手一抖,原本倾斜而下的茶水在半空中,多画了一个弧。 跑出轨迹的茶水,落到案几上,顺着案几上的纹路,就要流到案几下的毯子上。醒蓉慌忙放下茶壶,拿起案几旁叠好的布帛,擦拭。 那充满血腥杀气的一字,就是宇文桑听了,双颊也微微泛白,何况醒蓉一介女子。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洽丝丽,也在这一声之后,吓得挤到宇文桑身边,小手都有些轻轻发抖,蓝色的眼珠里,带着隐隐恐惧。 楚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虽然未亲眼看到,但她也能分辨出,这外面的马贼,绝不是当时在茶乡外所遭遇的那些山贼可比。 捧着茶杯,她垂眸吹着从杯中升起的热气,放在杯沿上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弹了一下。 “小姐,看来对方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一直关注着外面动态的幼荷,放下窗帘,脸色苍白的回眸看向楚清。 一时间,车厢里,五人,八只眼睛,都盯在了楚清身上。 感受着众人焦躁不安的视线,楚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相信徐冲。” 她并不擅长于战场厮杀,那么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相信,相信在这里对此类事件最有经验的人,那就是徐冲。 对此回答,几人也只能面面相窥后,漠然点头。 马贼的逼迫,让徐冲脸上的线条,变得冷峭。杀意,渐渐在双眸中聚拢。他手中的武器,第一次举起来,这是一把长枪,枪头上,还有一个月牙般的刀刃。 锋利如芒的枪尖,对准了马贼首领,徐冲傲然的微抬起下巴,浑身的气势,如被人敲响的暮鼓晨钟般,向四周荡去。 “那便战吧。” 简短的四个字,表明了决心。 到此,双方的谈判算是彻底破裂,唯一解决的办法,便只能是战斗。 徐冲话音一落,身后的浮屠卫,齐声大喊了一声:“战!”突然腾起的气势,如龙卷风般,向对面的马贼席卷而去。 这一声‘战’彻底的激起了马贼们心底的凶性。 马贼首领眸光一冷,张嘴冷酷了吐出一个字:“杀!” 杀—— 一声令下,马贼们瞬间动了起来。 马蹄四溅,裹在毡布里的马贼,吆喝着助阵的声音,挥着森冷的大刀,一个个冲过首领,向浮屠卫冲去。 “绝。”徐冲眼中是腾起的黄沙,还有迅速逼近的马贼。一字指令,却是曾经的虎贲军中,最常见的命令。 那就是斩尽杀绝的意思。 得到命令的浮屠卫,瞬间爆出滔天的战意,同样策马迎向马贼,双方很快就胶着在一起,兵器击撞之声,不绝于耳。 马贼的人数,大概在百来人左右,与浮屠卫人数相当。 这一次来北韩,楚清可不会妄自尊大,自然是带足了人马,才会过来。 只是,马贼熟悉地形,又经常在此地犯案,占尽了主场的优势。而浮屠卫这边,还有一群手无寸铁的人需要保护。 在几个回合之后,各自的情势就渐渐拉开了。 可是,徐冲却不为所动。他任由拼杀之声,在耳边响起,也不管那些在眼前飞溅的腥红血液。似乎,他的眼中,就只有那同样一动不动的马贼首领。 四目相对之间,激起一片火花。 几乎在瞬间,两人就如同约定好的一般,策马迎向了对方。 而此刻,扶苏一双眼关注着战局,策马悄悄退到了马车旁。 “小姐。”他低头,在窗前轻轻呼唤。 很快,窗帘便被人从里面撩开,露出幼荷的小半张脸,还有楚清的声音:“何事?” 扶苏更靠近了一些,低声道:“还请小姐收拾一下,属下掩护小姐和宇文公子,洽丝丽小姐你们突围。这马车目标太大,而且比不上马匹的奔跑速度,只能暂时弃了。” 车厢里,沉默片刻。 便传来楚清平静的声音:“好。” 里面的人,谁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从扶苏的话中,众人已经知晓,突现的马贼,并不容易对付。如果他们继续留在这,会给浮屠卫带来负担。 所以,必须先离开。只有他们先离开,平安了,浮屠卫才能彻底放开手脚,大杀四方。 车厢里,并没有什么过于贵重的物品。只是有些金银细软,还有账簿。宇文桑和洽丝丽就更简单了,他们的行李都在仆人身上,而此刻那些家卫得知要突围后,也在悄悄的带着东西上马,准备伺机而动。 醒蓉和幼荷迅速的将必须要带走的东西分开打包,分别将包袱系在自己身上,然后与楚清一起从马车的后面下了车。 这是设计马车时,楚清刻意留下的暗门,为的就是在特殊情况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马车。 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道暗门会是这样的情况。 下了马车,立即有人牵马来到几人面前。几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紧身上掩盖容貌的披风,翻身上马,只等扶苏一声令下,便开始突围。 此刻,扶苏骑马守在马车旁,在他身后,便是五个骑在马上,以斗篷遮掩的人。自然,便是楚清一伙。 他看向正在和马贼首领激战的徐冲,心中计算着最恰当的突围时机。 原本的对抗变成突围,几乎是在瞬间形成的转换。浮屠卫凭借着多年培养下来的默契,不需要徐冲可以的指示,只是看着他在激战中,隐隐有将那马贼首领,引到另一边,让开通道的样子,战斗中的浮屠卫,便知道了他的心思。 而那些不曾参加战斗的浮屠卫,则将楚清几人拱卫其中,中间还夹杂了一层宇文桑家族和洽丝丽家族中带出来的外域家卫。 此时,为了不让与众不同的容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也都将头上佩戴的铁质头盔上的面具拉了下来,遮住了脸。 锵—— 马刀和长枪在空中交汇,金属的碰撞,激起了星点的火花。 感受着马刀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徐冲双眸一眯,毫不示弱的强压回去。两人骑在马上交锋,那强大的压力,压得身下的马匹都有些微微不济。 好强的力量!徐冲在心中暗自心惊,握紧枪身的双手,再次用力,手背上,乍起了一条条鼓鼓的青筋。 两人近在咫尺,可是徐冲已经没能透过那毡帽下的阴影看清楚马贼首领的五官。 “你很强,可惜,却选错了兵器。”徐冲压着马贼首领,冷声道。 马贼首领没有说话,回应徐冲的是马刀上更大的压力。 徐冲冷笑,眼底满是嘲讽:“若是你用锤,或许在你这大力之下,我还有所不及。可惜,你却偏偏选择了不适合你的马刀,碰上一般人,或许还无法显露出劣势。可是,遇到势均力敌的人,却变成了你的一个致命弱点。” 话毕,徐冲手中的枪身一转,从马刀的刀刃上飞快滑落,枪尖轻挑,轻易的将马刀挑开,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刺向马贼首领的胸口。 这一击,来的迅速猛烈。 谁也想不到,原本还在对抗中说话的徐冲,会突然发起如此凌厉的攻击。 马贼首领藏在黑暗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却依旧挥着马刀回防,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刀面挡在了自己的胸口,让本是朝着他心口而来的枪尖,撞在了刀面之上。 虽然,这一击,没有让锋利的枪尖刺破血肉,但是那强大的力量,依旧撞得马贼首领胸内气血翻涌。 “你到底是什么人?”沉闷的声音,从毡布的斗篷下传来。阴影中,在他说话间,流下一丝难以看见的血丝。 他纵横天壑多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强手。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徐冲冷漠的回答,长枪收回之际,那月牙的刀刃,如风般,诡异的划过马贼首领的胸口。 那危险的冰冷杀意,让他举刀向后一仰,避开了刀刃,却也让身前的毡布多出了一道口子。 直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胸前的口子,冷漠的声音淡淡传来:“很好,你成功的激怒了我。我承认你很强,但是,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徐冲冷哼:“是不是对手,比比才知道。” 马刀指向徐冲,马贼首领冷冽的语气缓缓流出:“你会为了你的行为,而付出代价。而我也注定会踩在你的脊梁上,听着你无助的求饶。你们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会属于我,女人……” 马贼首领眸底闪过一丝幽光,他残忍的勾起唇角:“也将属于我,还有我的兄弟们。” 徐冲傲然而笑,带着一丝嘲讽:“别说些没用的废话了,若是有本事,就自己拿来。钱财和女人,可不是靠耍耍嘴皮子,就能得到的。” 马贼首领眸中爆出阴蛰,手中的马刀毫不留情的向徐冲回去。 这怒气冲冲的样子,让徐冲眸底隐晦的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芒。他要的,正是激怒马贼首领,这样,就能制造机会,让扶苏带着楚清他们先行离去。 两人再次交战起来,这一次马贼首领下手更加狠辣,更加无情。似乎,大有一种,不把徐冲斩于马下,就不放弃的心情。 惨叫声此起彼伏,每当刀刃划破血肉时,都会飞溅出一连串的血花。 战斗进行到现在,从整体人数的损耗来说,马贼死得更多,而浮屠卫这边,大多都是受伤,还未出现人员死亡。 这让暗中观察的楚清,微微松了口气,浮屠卫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笔珍贵的宝藏。尽管现在,在金银楼中,有新鲜血液的浮屠卫正在进行严酷的训练。 可是,这些最老一批的浮屠卫,却是她心中的宝贝疙瘩,少了一个,都会让楚清心疼很久。这种从战场上浴血奋战活下来的老兵,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曾经,楚清从赵晟颢那里得知,虎贲军,也就是现在的浮屠卫,一战成名的战役,是孤身插入北韩腹地三百余里,途中剿杀近万北韩军人,这还不包括沿途遇到的土匪、强盗。 当他们平安回到南楚边关时,每个人身上都覆着厚厚的血茧,那些都是敌人身上的血液,在他们身上干了以后,留下的。 别看剿杀人数只有近万人,好像在大型的战斗中不算什么,可是,要知道虎贲军只有几百人,而且是在没有后援,补给的情况下,在敌军腹地杀了一个来回,无一死亡,就足以让人了解了他们的可怕之处。 这些战士,既然楚清把他们重新拉回了‘战场’,就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小姐,走!”扶苏突然低声一喝,眸中爆出精光,策马飞奔向缺口而去。 一群人,在他的带动下,纷纷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缺口。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马贼首领的眼睛。他马刀击退徐冲的攻击,让后者向后连退几步。 阴冷的视线盯着他:“好奸诈的心思。你以为,这样他们就能逃得出去?” 徐冲的面色有些苍白,与这个马贼首领缠斗许久,又用尽心智,将他引过来,打开了缺口,让扶苏等人借机而逃,此刻已经隐隐有些力竭。 他没有回应马贼首领的话,只是淡淡一笑。 可是,那笑容,却让马贼首领感到一种浓浓的讽刺。他一吹口哨,立即有马贼响应,也看到了那已经飞奔出去的队伍。不用多余的指示,便有分出了二三十人的小队,追了上去。 徐冲并未阻拦,此刻,就算他想阻拦,也无力为之。因为,剩下的马贼已经将他和留下的浮屠卫,围了起来,阻止了他们的步伐。 徐冲仰头长笑,笑罢,他一挥手中的长枪,战意腾升:“兄弟们,多少年没有回到这里了。今日,咱们兄弟放开手脚,大杀一番,以敌人血肉,告慰天上亡灵!” 他口中的亡灵,自然是指上一任主子,当年驻守边关的辛大将军。留下的浮屠卫,被他的话,鼓舞了士气,好像再次回到了当年的战场,那一时间勇气的雄浑战意,将那些马贼吓得,都有些手脚轻颤。 “哼,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马贼首领并未亲自去追赶楚清等人,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些逃走的人中,并无高手。 他留在这,不仅可以牵制徐冲,而且还能找机会,要了他的性命。 至于楚清那群人,他十分相信自己的手下,能够将他们全部都带回来。 果然,楚清他们虽然先一步冲出天壑,可是身下的马匹却比不上马贼的精良,很快,双方之间的距离就开始拉近。 “小姐,你们先走,我带人断后。”策马狂奔之间,扶苏在楚清身边喊道。 楚清双眸微冷,紧抿着唇,目视前方那隐约出现的黑点。她两世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捏着缰绳的手心,都已经微微出汗。 听到扶苏的话,她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不,全力往前冲。”她心中想着,只要离开天壑,就有希望。因为,这里已经离黑池城不远,应该会有其他的队伍,而且马贼也不敢太过接近黑池城。 她心中清楚的知道,留下断后意味着什么。 楚清的否决,让扶苏咬了咬牙,回头看向那些穷追不舍的马贼,心中也闪过一丝焦急。若是他单独一人,他没有半点害怕。 可是,身边还有楚清,说什么,他都必须要保证楚清的安全。 正在他想反驳楚清的命令,带人截住马贼时,却突然从空中出现一声刺耳的破空声—— ------题外话------ 咳咳……泱泱不是坏人。 046 神秘的黑衣锦袍男子 破空之声从众人身后而去,那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只见一道流光飞过,那森寒的箭头飞射的方向,让注意到的浮屠卫,还有扶苏都目呲欲裂,整颗心一下子吊到了半空中。 啾—— 马儿的嘶鸣声,响彻天地,臀部上受了一箭的马匹,突然立起,让楚清绝色的脸上布满惊色。 紧接着,还未让任何人来得及反应,那受了惊的马儿,就陷入疯狂中,向前狂奔起来。 这南楚的马儿,此刻,已经被那突来的一箭激起了野性,哪里还管背上的主人,是否经受得住它这般颠簸折腾。 几乎只呼吸之间,楚清所骑的马匹,就和部队拉开了距离,一马当先的留下一串黄沙尘土。 “小姐!”本就在楚清身边的扶苏,失声大喊。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马臀,催促马匹加快速度,追上楚清。 “清清!”宇文桑也是一脸的惊恐,生怕楚清发生意外。 只是,他很少骑马,如今这样狂奔,已经让他有些吃力,根本无力去追上楚清。 一时间,因为楚清的意外,队伍里,都有些慌乱。 破空之声依旧在身后响起,这一次,不再是一两支箭,而是十几支同时射来。在队伍后面的浮屠卫,抽出腰上佩刀,反手向后,拼命挥舞着,阻挡箭支前进,再对部队造成伤害。 前面,扶苏左右紧紧跟着几名浮屠卫,向着楚清的方向追去。 只是,那受惊的马匹,速度实在太快。 此地已经渐渐除了天壑地域,地面不再是碎石沙砾,难以行走,已经开始有青草铺就的草原映入人们眼中。 楚清的那匹马儿,在这样的地面上,奔得更快,后面的人,几乎被它甩得没了影子。 一晃眼,楚清那在马上摇摇欲坠的身影,就消失在一个斜坡下。失去了踪迹,扶苏心中一慌,咬牙,狠抽马匹,继续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身下的马匹,被伤口的疼痛,激发出无穷的潜力,四蹄奔腾之间,全身的肌肉都在运动。楚清的身体,就像是在暴风雨中航行的小舟一般,无法落到实地,只能任凭风浪将自己推来推去。 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模糊起来。为了不跌下马背,楚清双脚牢牢的扣住马镫,拉住缰绳的手掌,都被勒红,显出了血印。 她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眉头紧皱,几乎随时随地都会掉下马背,落在马蹄之下。她很想重新控制住失控的马匹,可是,她对马术的程度,仅限于可以正常骑马,而驯服这一门技术,她是丝毫不懂。 四周,都是茫茫的大草原,远处的黑色城墙,比之前更加的清晰,可是此刻给楚清的感觉,却依然遥远。 草原里,有着如白云般的羊群,却也不能解除楚清的困境。 一种无助的感觉,突然从楚清心中升起。她知道身后有人在追赶着她,可是,却离得太远,根本无法解救她。 而她此刻,只要手中一松,立即就会被甩下马背。那后果……若是手脚摔断,还算是好的。要是倒霉,撞到什么尖锐的石块,那自己就只能再次去阴曹地府走一遭了。 一向都是智珠在握的她,第一次有了惊慌失措的感觉。 望着前方的的景色,一股晕眩感突然袭上头来,让她眼前一黑,手中缰绳一松,整个身体如无力的树叶般,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此时,那马匹突然高抬前蹄,大声嘶鸣,好像遇见什么恐怖的事,让它疯狂的奔跑得到了制止。 可是,它这一动作,原本向地面跌去的楚清,却被抛了起来,向空中飞腾而去,纤柔的身体,在半空中画了个弧。 一时间,楚清只感到天旋地转,四肢无力摊开,任由自己被抛到高处,又从高处落下。 正当她以为,这一次,必定要受重伤之时。突然感到耳边一阵狂风掠过,接着,腰间一紧,就被卷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那人带着她在空中,旋转一圈后,才翩然落下。 被人横抱在怀中,楚清努力睁开双眼,却只能朦胧的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睥睨天下的鹰眸。 接着,楚清脖子一仰,便昏了过去。 “姑娘?”高枳佑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即便是隔着衣料,也能让他有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绝美而不艳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 在接住她的那一刻,他就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扑通’的跳了一下。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 此刻,看到她如此昏厥过去,那不似人间庸俗的仙姿玉容,更是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陌生的占有欲。 “主子。” 在高枳佑专注的打量着怀中美人时,他身后的手下牵着一头通体银色毛发的狼,走了过来。而之前楚清那匹发狂的马匹,此刻却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去看那冲着它撕牙咧嘴的狼。 看来,之前它突然被吓住,就是因为受到了这头狼的影响。 高枳佑被人打扰,双眉轻轻皱起,那不悦的神态,让身边说话的属下,不禁缩了缩脖子,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来。 “何事?”充满霸气的声音,低沉传开。 属下忙双手奉上一支沾了血液的箭,在箭头上被血迹浸染后,出现了一个特别的花纹。 高枳佑的眸光一落在那花纹上,立即变得寒冷入冰。 “看来啸天就在附近。”那人小心翼翼的道。 高枳佑双眼一眯,微薄的双唇,充满杀气的轻吐出一个字:“杀。” “遵命。”那属下抱拳退去。 一挥手,身后那如雕像般在马上一动不动的队伍,沉默着向前走了一步。这些队伍只有二十人,可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如同高枳佑脚边的狼一样。 他们身上披着密不透风的斗篷,身下的马匹被黑铁战甲披着,每个人手中,都持有一把几乎有一丈的镰刀,镰刀通体黑色,隐隐缠绕杀气。 “主子有令,啸天马贼,杀无赦!” 得到命令的二十人,突然向天发出狼啸,身下的马匹双眼赤红的向前冲去。只是,它们都默契的绕开那蹲在黑袍锦衣的高枳佑,身边的那头银狼,似乎对它很是畏惧。 待身后的二十人,一泄而空后。那同样全身黑的人走到高枳佑身边,偷瞄了一眼他怀中的楚清,低头道:“主子,您身份尊贵,这位姑娘……” “无碍,她的家人定在附近。我便这么抱着吧。”他还未说完,就直接被高枳佑打断。 他聪明的无声退下,服侍在高枳佑身边多年,他自然看出了自家尊贵无比的主子,对这怀中的女子,有了一丝兴致。 这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不一会,扶苏和几名浮屠卫的身影就出现在高枳佑的眼前。 扶苏更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落在一个黑袍男子怀中的自家小姐。只是,这站在草原上,身材挺拔,气质神秘的黑袍男子,却给他一种很强的压迫感,甚至超越了刚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那些诡异骑兵。 接着,他双瞳一缩,眸光落在了那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敌视他们的银狼。 什么人?会把狼养在身边?而且,看那银狼的气势,恐怕不是一般的品种。 来不及多想,扶苏已经来到近前,身下的马匹也因为受到那银狼的威压,而驻足不前,只肯在原地绕圈。 银狼虎视眈眈的盯着扶苏几人,渗着绿芒的眼眸,冰冷如刀。咧唇,一口森白的尖牙,暴露在外,让人觉得胆寒。 “银月。”高枳佑淡淡开口,声音中不带半点强势。却让本是毛发倒立,盛气凌人的银狼,气息一收,‘呜咽’了一下,乖巧的趴在了他的脚边。 扶苏翻身下马,提着衣服,大步跑来,脸上的焦急之色,无法遮挡。 “小姐!” 高枳佑的眸光落在扶苏身上,接着又落回楚清身上,英挺的剑眉一挑:“南楚人?” 三个字,让扶苏当下停住,警惕的看向他,又担心的看向昏迷过去的楚清。 扶苏自知是自己身上南楚的儒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此刻,他们身处北韩腹地,又遇到这神秘、危险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祸端。 跟过来的四名浮屠卫,此时也走到了扶苏身边停下,暗中计算着,如何抢回楚清。 可是,高枳佑说完这句话后,却不再理会扶苏几人,而是转眸看向怀中的楚清,声音轻柔,却意味不明的道:“我早该猜到你是南楚人,不该被你身上的韩服马装迷惑。也只有南楚那种人杰地灵的地方,才能孕育出你这样天仙化凡的女子。” 这回荡在草原上的声音,让扶苏的心提了起来。他试探的抱拳问道:“感谢这位公子出手救了我家小姐,不知可否将小姐还给我们。”说着,他又好似解释一番:“哦,我们是南楚商人,这次本来是去前方的黑池城,看看可有什么货物可以带回南楚贩卖,却不想在经过天壑时,遭遇了凶悍的马贼。好在家中护卫忠心护主,自愿留下断后,让我等逃了出来,却不想,那马贼狡猾无比,居然追出,还放箭伤了我家小姐的马匹,所以才……” 他一番解释,句句真话。 本以为,说完之后,眼前这个神秘男子,碍于礼仪和身份,会将楚清换回来。 却不想,高枳佑却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我怎知道你们真的是她的仆人?一切,等她醒来再说。” 呃…… 如此霸道的口气,直接就是命令。让扶苏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心中暗自着急。 楚清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可是这样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却更不妥当。 浮屠卫暗中请示扶苏,是否要动手抢人。 扶苏却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他一种摸不透的感觉。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和底细之前,绝对不能让对方怀疑他们。 毕竟,此刻在北韩,而不是在南楚。 好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并未让扶苏忍受多久。在他到达这里差不多盏茶时间之后,便听到身后不少马蹄之声。 转身望去,原来是宇文桑他们到了。 马蹄的声音,让高枳佑微微蹙眉,似乎担心吵醒了在他怀中‘安然入睡’的楚清。 “小姐。” “小姐。” 这些人一到,两道身影,就飞奔而来,那斗篷下都是纤细的身影,容貌若隐若现。 高枳佑一眼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这支队伍的不同。其中,那些护卫,就让他另眼相看,而且,在其中,还有穿着古怪铠甲,戴着面具头盔,佩着细长剑的人。 在高枳佑打量这群人时,幼荷和醒蓉已经来到近前。见到那趴在地上假寐的银狼,都是一惊。 扶苏抬手,拦住两人向前奔去的动作。双眼看向高枳佑:“这位公子,男女有别。如今我们小姐的贴身丫鬟已到,请将小姐交于她们照顾。若公子不相信我等,我们可以在此等到小姐苏醒后,再离开。” 这时,幼荷和醒蓉也从见到楚清的激动中清醒过来,看到那气魄压人的黑袍男子,她们心中也隐隐担心起来。 小姐可是南楚逍遥王的王妃,如今却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中,若是传了回去,不仅对名声有损,就是逍遥王,也会拔了她们的皮吧。 顿时,两人眼中的喜色,变成了忐忑不安。心中暗暗责怪这黑袍男子的不知趣,哪有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怀抱女子,而丝毫不觉得不妥的? 可是,在扶苏的话后,高枳佑依然不为所动。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说的话。 “公子,请将小姐让奴婢服侍。”幼荷和醒蓉交换了个眼神,向高枳佑俯了俯身。 “公子,若是小姐醒来,见自己如此躺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岂不是让她无地自容?还请公子为小姐名誉着想。” 高枳佑低吟了片刻,终于同意将楚清还给他们。“在她清醒之前,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如此霸道的话,让幼荷和醒蓉嘴角微微一抽,却又无奈应下。 从高枳佑怀中,小心翼翼的接过楚清,幼荷和醒蓉抱着她,向后退去。最好离得那黑袍男子越远越好。 后面,已经有浮屠卫将洽丝丽他们带来的地毯,铺在地上,好让楚清躺下。 一直注意着高枳佑,见他没有动作后,扶苏才抱拳离开。 望着楚清被人悉心照顾,高枳佑才不舍的移开视线。 这时,从逃命中镇定下来的宇文桑和洽丝丽,也跑到了楚清旁,看到她昏迷过去,前者忙问道:“清清如何了?” “应该是受惊过度,昏厥了过去。不碍事。”幼荷轻声回答。 手中接过醒蓉用水壶里的水,淋湿的手绢,轻拭着楚清的额头和脸颊。 “受惊昏厥?”洽丝丽眸前一亮,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圆盒,递给醒蓉:“这是我们家乡的清凉膏,是用薄荷叶,还有植物精油提炼的。可以起到凝神静气的效果。你把它抹一点出来,放在楚清鼻下,在擦些在她太阳穴,一会就能醒过来了。” 幼荷和醒蓉一喜,忙谢过洽丝丽,接过小圆盒,按照她教的方法,给楚清擦拭。 这时,扶苏皱眉走了过来。见到宇文桑时,突然愣住,思绪在脑海中翻腾。 “怎么了?”宇文桑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倏地,扶苏瞳孔一缩:“我想起来了!” 他猛地抓住宇文桑的手,对他道:“宇文公子,你看对面站着的那黑衣锦袍男子,似乎认识?” 宇文桑依言抬头望去,看向那冷峻霸气的英挺男子,仔细回忆。 洽丝丽也好奇的扭过头,看到的却是那匹毛发纯色,光泽泛光的银狼。她失声赞美道:“好漂亮的狼啊!” 这一声,也将高枳佑的眸光吸引了过来。 此刻,宇文桑和洽丝丽皆是将斗篷上的帽子拉下,露出了自己的容貌。 当宇文桑和高枳佑眸光相对的那一刻,几乎同时都认出了彼此。 宇文桑! 韩佑! 高枳佑显然很诧异,居然会在北韩碰到这个域外的商人。他思量了一下,负手,抬腿,向宇文桑走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宇文桑也有些震惊。 见高枳佑过来,扶苏忙背对着他,对宇文桑小声道:“还望宇文公子,为我家小姐隐瞒身份。” 扶苏还记得,曾经楚清说过,这个韩佑并不像普通的北韩商人,而他出现在安宁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宇文桑家族的货物。 后来,他几乎没有认真对待那场比试的姿态,证实了楚清的推测。 所以,扶苏心中一直警惕着这个人。眼下,却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知道当时楚清与韩佑见面时,都是戴着面纱。韩佑不可能会认出她,所以才央求宇文桑不要说破了身份。 可是,宇文桑不是中土人,对南楚和北韩之间的暧昧关系,并不清楚。在他看来,韩佑就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为什么要隐瞒楚清的身份。 见他满眼的疑惑,扶苏又低声道:“我家小姐乃是南楚逍遥王妃,此地是北韩。若是身份泄露出去,怕有人对她不利。这韩先生,从未见过小姐容貌,所以还请公子待会掩饰一二。” 这么说,宇文桑就了解了。也了解了扶苏心中的担忧,所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这时,高枳佑,已经走到了不远处,被浮屠卫拦下。 此刻,他身上的睥睨之气,收敛干净,就如同之前在安宁时那般,就像是一个北韩富商。他并不介意挡在他面前的浮屠卫,反而眼神示意他的仆人退下后,才隔着人群,对宇文桑抱拳笑道:“宇文公子,别来无恙。可否还记得在下?” 宇文桑同样抱拳笑道:“怎会不记得?韩先生的气度风姿,宇文桑铭记于心。当年,在安宁市集,还多亏了韩先生的仗义执言,才让宇文桑免于被纨绔欺辱。” 高枳佑大笑:“韩某不敢居功,当日之事,可是那气度不凡的楚家小姐,为宇文公子解了围,在下不过是多说了几句无用的话罢了。” 说到当年,让他印象深刻的楚清,高枳佑没来由的望向那躺在地毯上的绝色女子,眼中有些疑惑。 “不知这位小姐,与宇文公子是……” 来了!扶苏心中一凛。 他垂下眸光,心中隐隐担心,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这个韩佑身上透露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所以,他盼望着楚清快些醒过来。 好在,宇文桑之前已经受了他的暗示,所以也并无心虚的回答:“这位小姐是宇文桑的合作伙伴,这一次结伴而来北韩,就是想看看可有生意可做。” 他的回答很含糊,虽然说明了楚清的身份,但是楚清姓谁名谁,却没有说出。这也不能怪他,因为扶苏不让他说出楚清的真实身份,而这九溟商号的东家身份,既然楚清自己都是隐瞒的,他自然不好在高枳佑面前捅了出去。 洽丝丽在一旁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思聪颖的她,也察觉到无论是宇文桑还是扶苏,都对眼前这个威武不凡的黑袍男子,有着些隐隐的戒备。 所以,她此刻聪明的选择了低调,暗中打量几人之间的关系。 “哦?原来二位是来我北韩做生意的?”高枳佑饶有兴致的道。接着,他又有意无意的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何人?居然有如此荣幸与宇文公子合作。而且,据在下所知,宇文公子家族的货物,不是一向都是由安宁楚家接手么?” 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十分明显。宇文桑微笑回答:“这位女东家,可不是要与我合作,而是和她。”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洽丝丽。 高枳佑看向金发的洽丝丽,双眼微微一眯。 洽丝丽十分有默契的扬了扬下巴,像一个骄傲的小公主一样:“这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生意,可不需要知会你们男人。” 高枳佑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洽丝丽:“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洽丝丽。”宇文桑友好的向二人介绍:“洽丝丽,这位是韩先生,曾经在安宁城帮过我的忙。” 洽丝丽蓝色如海洋般的眸子,在高枳佑身上转动了一下,笑眯眯的道:“你帮助过阿桑,就是我们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这么别开生面的招呼,让高枳佑兴趣很浓。 他看着洽丝丽抬起的右手,有些不明就里,只能看向宇文桑。 宇文桑微笑解释:“这是我们家乡的礼仪,绅士见到美丽高贵的小姐,在打招呼的时候,需要背着左手,弯腰接过小姐的手,在她手背上亲吻。就像这样。” 说着,宇文桑牵起洽丝丽的手,为高枳佑做了一个示范。 当洽丝丽的手,再次伸到高枳佑眼前时,高枳佑的眉毛隐隐挑了一下,微薄的唇,隐隐勾起,学着宇文桑的样子,牵起了洽丝丽的手。 不过,他并未真的吻下去。毕竟,他是中原人,深受中原礼仪的熏陶。所以,他只是做了做样子,便松开了手。 洽丝丽倒也没有点破,只是带着优雅的笑容,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么,”高枳佑鹰眸中淡淡扫过宇文桑和洽丝丽的卫队:“这些与中原装扮不同的武士,应该就是两位带来的了。” 对此,宇文桑和洽丝丽没有丝毫隐瞒的点了点头。 几人正在交谈之中,突然身后远处传来马蹄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尘土飞扬,之前那些跟随在高枳佑身后的诡异侍卫已经返回,他们高举的镰刀上,血迹斑斑,在他们马匹左右,都挂着好几个血淋淋的人头。 见到高枳佑,他们统一下马,单腿跪在他面前,将人头堆成了一个尖塔。顿时吓得商队里没有武力的人惊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徐冲等人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们身上多少都有些伤痕,好在并不致命。 这些浴血奋战的浮屠卫突然出现,也吸引了高枳佑的注意。 “唔……”一声细如蚊吟的呻吟传出,让守候在一旁的幼荷和醒蓉,心中一喜。 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蓝得如镜面的天际,接着,就是幼荷和醒蓉欢喜的模样。“大家都没事吧?”看见两人,楚清微微一笑。 只是,之前在马背上的颠簸,让她现在感到浑身酸痛。特别是双手,因为蹭破了皮,而刺痛着。好在,此刻已经上了些药膏,那种清凉的感觉,缓解了疼痛。 楚清的苏醒,立即引来了多方的注意。 高枳佑看向那双睁开的幽潭,似乎,此刻的她更具魅力,那双幽深的眼,仿佛能够将人吸进去,难以自拔。 徐冲不留痕迹的扫过高枳佑和趴在地上的银狼,匆匆来到楚清身前,跪在地上,用背影,挡住了高枳佑的视线。 “主子。”徐冲脸上还有着血痕,双眼中却含着警惕。 这让楚清眸光一闪,等待他的下文。 “那黑袍男子身份恐怕不简单,那头银狼,是北韩皇室的象征。而且,他手中有着杀伤力很强的诡异骑兵,若不是他们的突然加入,我们恐怕还要继续和那群马贼纠缠。”徐冲飞快的说着。 楚清眸光穿过人群,看向高枳佑。 她记得,在自己昏迷过去之前,被马匹抛出,就是落入一个黑衣人的怀抱。看来,正是此人了。 没想到,此人居然和北韩皇室有关联。北韩皇帝正值青壮年,貌似没有那么大的儿子。难不成,是兄弟? 可据说北韩皇帝只有一个胞妹,那些异母的兄弟,都在他上位前后,利用各种手段,抹杀得差不多了。 只是,当她的眸光凝在那张充满阳刚霸气的脸上时,突然一愣。 此人,她认识。 韩佑!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他。一时间,楚清心中有了一个猜想,这个人一定是北韩皇帝身边的重臣,心腹。 难怪当年,她总觉得这个韩佑举手投足间的气息,和他所说的身份不符。 此时的楚清,并未向更深一处去猜想,只是把高枳佑当做是北韩的朝廷重臣,待她在几个月后,在南楚都城再见高枳佑时,才知道,此人的身份远非自己所想般简单。 在知道高枳佑真实身份后,楚清惊呆了片刻。也难怪她猜错,谁会想到,一个身份如此重要之人,居然会涉险进入南楚腹地之中? 但,眼下,她却并不知道高枳佑的身份,只是在徐冲的提醒下,认定了此人的不简单。 想到她身份的敏感,突然间,她看向幼荷,眼神询问这什么。 幼荷微微摇头,轻声言道:“小姐放心,扶苏已经打过招呼。” 如此,楚清心中松了口气。 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刚刚站稳,便看到向她迎面走来的三人。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当年在安宁有过一面之缘的韩佑,而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宇文桑和冲她眨着眼睛的洽丝丽。 扶苏,则是垂首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心中思绪飞快转动,在高枳佑来到跟前时,楚清双手叠放,盈盈一拜,细声软语的道:“奴家多谢这位公子的相救之恩。” 高枳佑一怔,看向楚清,紧紧的盯着那张让他心动的绝色容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女此刻表现的柔弱,和她本身的气质很不相符。 ------题外话------ 咩哈哈哈哈~,清清被北韩之狼盯上了,不知道后面这头霸道的狼,会如何对付楚清呢? 047 盛情款待,别有用心? “奴家多谢这位公子的相救之恩。” 盈盈一拜,温婉柔媚。却不知为何,让高枳佑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他直觉的认为,这样的姿态并不符合眼前的这个绝色女子。 只是,他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楚清,微笑点头:“小姐客气了。本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罢,他顿了一下,又道:“在下韩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楚清适时的一怔,好似下意识的看向高枳佑左右的宇文桑和洽丝丽,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宇文桑道:“宇文公子与洽丝丽小姐,和这位恩公认识?” 那眼中隐晦的惊讶,让高枳佑捕捉到。 宇文桑配合的点点头:“曾经与韩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也收过他的恩惠。不想,今日居然再次再遇。” 楚清恍然的点点头,对高枳佑微笑:“原来如此。既然都是熟人,那离歌也托大,叫一声韩先生了。” 她最终,还是用了自己前世的名字。 当她口中念出这个名字时,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名字的相关记忆,都飘然远去。甚至……对于那谋害她性命的邝田廷,她心中都不再有那么大的怨气。 唉~,时间果然是淡化一切的良药。楚清在心中感慨一句。 虽然,此时离她前世不过过去了两年时间,但毕竟不是同一个时空,完全陌生的环境,无形中,将这种淡化效果加大。 “离歌?”高枳佑喃喃的念着楚清的化名,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原来是离歌小姐。” 楚清微笑不语。 高枳佑眸光从徐冲身上淡淡扫过,意有所指的道:“这些护卫,想必是离歌小姐的了。” 楚清笑答:“从南楚来到北韩,一路风险,都全仰仗了诸位护卫,否则小女子,也不敢来此。” “听宇文公子说,离歌小姐也是商人,不知经营的是什么商号?”高枳佑含笑看着楚清,眸中却隐藏着打探的神光。 看来,此人是一个心思缜密,且不易相信他人的人。楚清在心中道。嘴上却诧异的说:“哦?难道韩先生,也了解南楚的商号?” 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北韩人,知道南楚那些多如牛毛的商号么?若是不知道,说出来又有何意义?无非就是给你作为打探核查背景的凭据罢了。 高枳佑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保持着嘴角上的笑容,高贵有礼的道:“略知一二。” 话中虽然谦虚,但楚清却看得出,他对南楚的情况十分了解,否则不会露出如此自信的笑容。这样一来,就更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个韩佑,非普通人。定然是北韩皇帝身边的重臣。 只是,她毕竟不是玩政治的,所以,对北韩重臣也不甚了解。不知道,在北韩的王庭中,是否真的有一位叫韩佑的官员。 或许,就连韩佑都是化名罢了。 眸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幽光,楚清莞尔一笑:“不知韩先生可有听过九溟商号?”不得已,她只能暴露九溟。 好在,九溟的情报,本来就很少,一直对外界保持着神秘。而且,楚清也不打算,永久性的将这一层身份保密下去,所以此刻让韩佑得知一二,也并无不可。 只要他此刻不知道,离歌和楚家楚清是同一个人便可。 其实,若不是她现在身上还有一层南楚皇室的身份,她也不必如此小心。毕竟,在北韩,九溟明面上的势力,并不存在。 “九溟商号!”岂料,高枳佑在楚清话落之后,却惊诧的看向她,眸中除了之前的惊艳之外,还有着一层淡淡的审视。 那模样,显然是知道九溟商号的,而且还知道得不少。 “敢问离歌小姐,在九溟商号中所任何职?”高枳佑试探的问道。 说罢,他不等楚清开口,又将眸光投到一旁,垂手默然的扶苏身上,原本一身普通白衣的他,此刻在前者眼中也不凡起来。“想必,这位便是九溟商号大名鼎鼎的白马公子,苏白马了吧。” 这话,让楚清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搪塞之言,又咽了回去。 高枳佑能够一口说出扶苏在九溟的身份,显然,对九溟确实有着一定的了解。而之前自己昏迷时,扶苏的表现,恐怕已经让他有所察觉。 此刻,他故意点出扶苏的身份,恐怕就是暗示自己,不必再去说些虚言搪塞。 果然好心计! 楚清在心中暗道。心中,再一次把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提高了一个层次。 扶苏微微一笑,轻作了一个揖,并不言语。 眸光闪动间,楚清坦然笑道:“看来韩先生,对我九溟商号确实有着一定了解。小女子不才,正是九溟商号幕后的东家。” 既然被人看穿,那便大大方方的承认。 原本,楚清还想着说自己是九溟商号负责北韩商线的大掌柜,此刻,这番说辞已经夭折在她脑中。 高枳佑眸光一亮,咧唇笑道:“没想到,神秘的九溟商号幕后的大东家,居然是离歌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 那语气中果然没有震惊,有的只是一种猜想被证实的愉悦。 楚清巧笑嫣然:“韩先生过奖了,九溟商号并不神秘。不过是小女子碍于女子之身,不方便抛头露面,不得已才如此的。” “哦?九溟商号若是不神秘,那金银楼主呢?”高枳佑依然笑着,只是那笑得微弯的鹰眸中,却闪动着别有意味的光芒。 楚清‘噗嗤’一声,掩唇而笑:“那不过是世间之人以讹传讹罢了。哪有什么金银楼?” 虚则实之,实而虚之。 之前,已经让高枳佑占尽上风,让他认为自己已经占据主导。此刻,他亦不会怀疑,楚清此刻会突然隐瞒一些事。 果然,高枳佑在盯着楚清看了两秒,见她神色如常之后,才点头笑道:“原来如此,看来韩某被坊间流言给误导了。” 楚清微笑摇头,神情大度:“世间流言本就不可信,却又人人争相谣传。韩先生身处北韩,对此了解有所偏差,也是正常的。” 高枳佑若有所思的看向楚清,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之中,看出一些端倪,可是,却始终没有看出什么。 “几位要到黑池城采买,不知可有落脚之处?”突然,高枳佑将话题转移。 楚清眸光微闪了一下,与洽丝丽还有宇文桑,交换了个眼神,巧笑嫣然的道:“未曾。正打算,进城之后,找一处客栈休息。” 说罢,她看了看商队,无奈苦笑:“在天壑遭遇强悍马贼,经此一战,众人身心疲惫,此刻,我们也只想尽快入城休息了。” 高枳佑微微颌首,似解释道:“那伙马贼,名曰啸天。在这一带作乱已久,凶狠残忍,遇到他们,能从中保住性命,确实不易。” 接着,他那猜不透情绪的眸光,在徐冲等人的身上慢慢扫了一圈,意有所指的道:“看来,离歌姑娘的护卫,身手很不一般啊。” 又是试探。 楚清微微一笑:“小女子为生计漂泊,身边若是没些信得过的手下,又怎敢如此?倒是韩先生让人侧目,听我这护卫队长说,若不是你那神奇的骑兵加入,恐怕他们会命丧天壑。” 从楚清醒来,与高枳佑简短的交谈之中,她已经感觉到,这个家伙,对她进行了不下五次的试探,似乎要在这过程中,证实她的身份,证实她的动机。 而此刻,又因为浮屠卫的战力,而再次试探,让她已经开始略微不爽,直接将同样的试探,丢回了他的身上。 果然,高枳佑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随口答道:“不过也是家中护卫罢了。”话落,他也不再继续纠缠楚清,想要再次进行言语上的打探。 他看向宇文桑,但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楚清身上,那种如同被盯紧的猎物般的感受,让楚清微微蹙眉。 “既然宇文公子和离歌小姐,还有洽丝丽小姐暂时没有落脚之处,不如让韩某敬一下地主之谊?我在黑池城有一所宅院,不知几位可否赏光。” “这……”宇文桑看向楚清,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似乎感觉出来了,楚清并不是很想和韩佑继续接触下去。 可是,却让他意外的是,楚清在垂眸沉吟了片刻,便微笑着抬起头,看向高枳佑:“我们这么多人,不知道可会打扰?” 这番话,显然已经同意了高枳佑的提议。 宇文桑张嘴想要询问,却感觉洽丝丽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他疑惑的看向她。却听到她低声的用家乡的语言说了一句话。 话里的意思,大概是,不要轻举妄动,相信楚清有自己的考量和打算。 于是,宇文桑只能将满心的疑惑吞进了肚中。 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北韩和南楚两个国家之间,并不是那么和睦。 高枳佑笑了起来:“离歌小姐不必担心,我那院子装不下那么多人。” “如此,打扰了。”楚清眸色平静的微笑道。 “好!”高枳佑鹰眸中并未隐藏对楚清的赞赏之意:“离歌小姐果然是果断之人,难怪能成为九溟商号的大东家。” 说完,他一招手,那仆人立即躬身过来。“你且先行一步,将宅院好生安排一番,莫要怠慢了客人。” 仆人不敢违抗,只能领命离去。 临走时,还带走了那匹威风无比的银狼。因为,将它留下,恐怕这些来自南楚的马匹,都变成软脚虾了。 众人休息妥当,重新整合队伍,继续上路。 徐冲等人过来时,已经将马车带了过来,正好让浑身酸痛的楚清得以休息。洽丝丽和幼荷、醒蓉则在车上陪她。 而宇文桑和扶苏,则陪着高枳佑,在外骑马行走。 一行人,在高枳佑的带领下,向不远处的黑池城而去。生死逃亡之后,劫后余生的众人,此刻才有心情去领略四周的草原风光,还有那黑如寒铁的城池。 车中,楚清躺在柔软之上,神情轻松,却又耐人寻味。 洽丝丽看着她,好奇的道:“你明明戒备那个人,为什么还要答应去他家里暂住?” 楚清盈盈笑道:“韩佑对我们已经起了怀疑之心,就算没有住进他家中,他一样会派人暗中调查。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住进去,还省了一笔住宿费呢。” 绝色的脸上,露出的精明笑容,让洽丝丽白了白眼:“我到没有看出他怀疑什么,我只是看出了他看你时那种充满了侵略性的眸光,赤裸裸的,不加掩饰。” 楚清愕然:“你看错了吧。明明就是怀疑我的身份,怀疑九溟背后的靠山,还有身手不凡的浮屠卫。” 洽丝丽暧昧的笑道:“你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啊。他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一种炙热的爱慕和兴趣,你的美色可是把他迷住了。不信,你就问问你身边的小丫鬟。” 楚清的眸光,随着洽丝丽的话,飘向了幼荷和醒蓉身上。 二人见楚清看过来,忙认真的点了点头。她们也感受到了那个韩佑对小姐的不怀好意,小姐已经有了逍遥王,他怎么可以侵扰小姐? 楚清无奈笑道:“我看你们都多心了,那个韩佑心机深沉,不是那种容易被美色迷惑的人。我觉得,他对我的兴趣,是必然的。因为,他真正的兴趣是在九溟。毕竟,九溟的出现过于神秘,背景也让人难以捉摸。他只是想利用我搞清楚九溟而已。” “小姐,你可是没看到你昏迷时,他抱着你不愿松手的模样。”幼荷叹息一声,想要点醒自家这个对于情感迟钝的小姐。 “没错,要不是我们几番言语说服他,否则小姐就要在他怀中醒过来了。”醒蓉也附和道。 楚清愣了一下,心中一惊,她可没想到,自己之前一直是被韩佑抱在怀里的。 对于几人的话,楚清垂眸深思了起来。 她并不是情感迟钝,只不过早在前世消亡的那一刻,便封闭了内心,离了情爱。到目前为止,她的心房也只是在赵晟颢的穷追不舍之下,微微敞开。 所以,她从未从这个角度去考虑一些问题。她一直将自己与对手放在同一个位子,而忽略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 在她醒过来后,有了徐冲的提醒,还有知道救自己的人是韩佑之后,便将一切都定位在了猜忌之上,她并未注意韩佑看自己的眼神如何。 此刻,被几人提醒,她突然觉得。韩佑在看自己的眼神中,确实有几分和赵晟颢的眼神相似,只是他更多了些隐隐的占有欲。 楚清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被这种感觉对待。 “或许,我们猜测的和楚清猜测的,都有。这个男人,确实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洽丝丽突然认真的道。 不过,下一瞬,她又神情暧昧的笑道:“你那逍遥王,给人的感觉是看不透,而这个韩先生则是让人感到危险,看来两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又还有个傻傻的阿桑,我不得不说,楚清,你的桃花运真的很强啊!” 楚清嘴角抽了一下,懒得理会她。 眸光微动中,楚清在心中对自己道:不管那韩佑的目的为何,总之,绝不能让他变成自己计划进行中的绊脚石。 一个时辰后,商队进入了黑池城的范围,绕开热闹的街市,进入了一片环境清幽的宅院之中。 这里的奴仆早已经得到了命令,在那先行离去的仆人带领下,站在大门处恭迎。 很快,楚清等女眷,都被安排进了一个独立的院落之中,而宇文桑和扶苏则被安排在外院,同样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至于浮屠卫还有宇文桑他们带来的护卫,则被安排在了外院中的南苑。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井然有序,处处显示着这些奴仆调教得十分优秀。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客人是一群南楚人和异族人时,并未表现出惊讶,更没有因为与自己发色肤色不同的客人,而感到害怕。 只是这么一个表现,就足够让楚清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那韩佑,确实不简单。 下午,高枳佑安排了接风的晚宴,却被楚清和宇文桑一同推迟,借口都是,白日受了太多惊吓,实在是心很疲惫,没有心思看那些北韩歌舞,甚至连吃饭都没有太大的胃口。 这,自然是楚清的主意。 人已经住了进来,便不能任何事,都掌握在韩佑的节奏里。否则,只会逐渐显得被动。 所以,才会和宇文桑一起拒绝了韩佑的好意。 在楚清心中,恐怕这场接风宴,也只是一场相互试探,摸底的宴会,去不去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楚清和宇文桑的拒绝,高枳佑并未勉强。只是,在夜幕降临之后,却差人来请楚清和洽丝丽,一起到花园中赏月,并说宇文桑已经先一步去了。 楚清出门前,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看来,这个韩佑还是不打算放过我们。”说罢,便穿着换好的南楚裙衫与洽丝丽一起赴约。 二女来到花园时,在八角亭中,高枳佑和宇文桑已经坐下笑谈,看他们的模样,倒是相谈甚欢。 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楚清和洽丝丽拾阶而上,进入了八角亭中。 身着蓝色长裙,缥缈如仙的楚清,一进入凉亭,就让厅中的两个男人顿时感觉四周的光华,都集中在她身上,就连她身边洽丝丽的异域美艳,都无法掩盖这种夺目的光华。 高枳佑此时看向楚清的眸光,显得更加的炙热,那眸中的火焰,仿佛要将楚清烧为灰烬。 “两位小姐已到,看来咱们这小聚也可以正式开始了。”高枳佑与宇文桑一起站起来,将两人迎入席中,男女四人,各自占了一方,倒有些泾渭分明。 身后服侍的丫鬟,自觉的为楚清和洽丝丽斟满了酒,便默默退到一边。 高枳佑最先举杯:“今夜,韩某本不该打扰诸位休息,但无奈这月色太撩人,心中不愿独自欣赏,便自行做主,将几位请来。不敬之处,还请见谅。韩某再次先饮一杯,当做赔罪。” 说罢,便举杯饮入,一杯琼浆玉液,顿时就见了底。 宇文桑不好意思,也举杯陪同喝了一杯,洽丝丽却不顾及这些,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身前的酒杯并未动。 楚清也是放弃身前酒杯,转而端起一杯茶水,盈盈一笑,对高枳佑道:“离歌不擅饮酒,只能以茶代酒,以谢韩先生的热情款待了。” 对此,高枳佑倒是并未表现出不满,反而十分体贴的对楚清道:“离歌小姐不擅饮酒,便不要喝了。我倒是有些极品的雪山白茶,可以请离歌小姐品尝一番。”说罢,也不管楚清愿不愿意,便吩咐丫鬟去取茶来。 “韩先生,那我既不喜欢喝酒,又不喜欢喝茶,怎么办?”洽丝丽玩味的笑道。 “洽丝丽。”宇文桑隐隐警告,似乎让洽丝丽克制一些,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 洽丝丽却不理会,只是微笑着,看向高枳佑,等待他的回答。 高枳佑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只是低吟片刻后,说道:“府中倒是还有些花蜜,不知洽丝丽小姐,可愿意品尝一二。” 洽丝丽笑了笑,没有说话。 高枳佑神色一动,招了招手,婢子上前,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后,便退了下去。 安排好一切后,高枳佑才对楚清和洽丝丽歉意的一笑:“是韩某安排疏忽,没有将两位小姐考虑好,该罚一杯。” 说完,又喝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之后,楚清的茶也来了,洽丝丽的花蜜也来了。四人这次欢饮起来,气氛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微冷。 酒过半巡,高枳佑似有意无意的问道:“离歌小姐和洽丝丽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天姿绝色,就连做生意,都是那么出色。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还望离歌小姐能给与解惑。” “哦?不知小女子,是哪一点让韩先生不解了。”楚清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靥如花的道。 高枳佑笑了笑道:“洽丝丽小姐不是中土之人,在下倒还可以理解。但是离歌小姐既然是楚人,据韩某所知,楚人对女子的管教一向严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已是铁律,女子不得抛头露面,不得与外人接触,这些约束女子的框条,都限制了楚地女子的生活。那为何离歌小姐,却能如此与众不同,反其道而行之的建立九溟商号呢?” 楚清轻笑,并未马上回答,只是在片刻之后,才勾唇道:“韩先生是想问离歌,一介女子,何来的金银创办商号,又为何要自创商号吧?” 这就是要摸楚清的底了。 高枳佑并未否认,只是微微一笑,端起身前桌面上的酒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下,等待楚清的回答。 “离歌,只不过不想无为一世,不想将命运依附他人罢了。至于商号资金的问题,涉及商号机密,还请韩先生见谅。”楚清缓缓回答,神情中不见一丝一毫的作伪。 事实上,这也是她的真话,只不过比较笼统罢了。 对付高枳佑这种心机深沉,猜疑心重的人,楚清深知,要七分真三分假,方可去信。 此刻,她知道高枳佑对九溟商号很感兴趣,对她也很感兴趣。所以,她要做的,只是让九溟的出现,变得尽可能的单纯起来,不要陷入某些人的阴谋算计之中。 “原来如此。”高枳佑轻声应了一下。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但不管信与不信,楚清都已经回答了。 他也不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高枳佑看向楚清,眸中的欣赏之意,并不掩饰。 无论如何,在他心中,此女都是一个极为聪慧之人。在与他的交锋中,不曾流露半分怯意,更是一直周旋得滴水不漏,让他好似什么都问清楚了,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有意思。高枳佑垂眸饮酒,眸底的兴致更加的浓郁。 在楚清和高枳佑这一问一答之中,宇文桑和洽丝丽似乎都沦为了陪衬。但,这也让洽丝丽更加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如楚清所说的那般,似乎对他们此行的目的,带着怀疑。 “对了,不知洽丝丽小姐和离歌小姐,准备在北韩做什么生意?”高枳佑又突然转移话题道。 对此,楚清倒是没有半点隐藏:“听说北韩的兽骨兽皮,还有人参、矿产,都是令人心动之物。只是碍于路途遥远,北韩之货,很难进入南楚市场,即便是有,也属于凤毛麟角,十分稀少、珍贵。所以此次,我们九溟商号,是想看看能否在北韩找到固定的供应商号,经由我九溟的商道,将货物运进南楚中,进行贩卖。” 说到此,她微顿一下,浅笑道:“如果可以,我更想取得九溟商号在南楚,对北韩货物的总销权。” “哦?”高枳佑眸光一闪,笑道:“离歌小姐抱负不小。” 楚清没有半点担心的笑道:“不过是为了多赚些钱罢了,离歌本就是俗人,只爱金银之物。而且,不用北韩商人,冒险到南楚贩卖,却能获得销售渠道,这是双赢的局面,我想拒绝的人不会多。” “果然令人心动。”高枳佑颌首微笑。说是让人心动,可是他鹰眸底处,却一片清明,不见任何的心动之色。 接着,他又看向洽丝丽,问道:“那洽丝丽小姐和离歌小姐之间的合作……” 洽丝丽不曾答话,楚清接着道:“这就要说到重点上了。我与洽丝丽小姐的家族,已经签订了合约,未来十年,洽丝丽家族带来的域外商品,都由九溟商号进行经销。所以,一旦九溟商号与北韩商号之间达成合作,那么,九溟给北韩提供的不仅是南楚的货物,还有域外的稀罕之物。” 高枳佑一愣,突然一笑看向楚清的眸色更加明亮:“离歌小姐果然是商业奇才,将资源和渠道都把握在手中,又何愁无人愿意合作?如今,我算是彻底信了小姐是九溟商号的大东家。” “韩先生客气了。”楚清盈盈一笑,适时的收回刚才在谈到商业上的洋洋得意,低垂的精致小脸上,双颊微红,好像是因为高枳佑的夸赞,让她有些羞涩。 这些反应,自然是楚清故意表现出来的。她要让高枳佑,认为她就是一个醉心于商业的女子,除了在商业上有些天赋之外,在其他方面,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不仅想借此消除高枳佑对九溟的好奇,也想让他打消对自己的兴趣。 只是,她又怎会想到。因为她对高枳佑真实身份的推断错误,而导致了她的表现中,不仅没有让高枳佑对她失去兴趣,反而更激起了高枳佑对她的势在必得之心。 毕竟,一个美得让他心动,又会吸金纳银,聪慧灵气的女子,值得他去争取。 他想要完成心中夙愿,可是还需要大笔的钱财支持。 而此刻,在撩人的月色下,楚清并不知道,自己围魏救赵的举动,反而让自己在高枳佑的心中,留下了更深刻的影子。 ------题外话------ 这叫不见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怜滴楚清,还是不明白一旦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了兴趣,那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了。特别是占有欲极强的霸道男人。嘎嘎~ 阿颢,你丫媳妇都快被抢了,着急不?灭哈哈哈哈哈哈~ 048 木兰节,大显神威! 翌日 清晨,北韩的空气远比南楚要来的干燥一些。 好在楚清几女所住的院子,还有些花草点缀,让干燥的空气中,多了些清香湿润。 起身之后,楚清只着素衣白裙,站在廊下,简单的活动着身体。这是她穿越之后,养成的习惯。前一世,她已经被病体折磨太久,这一世,她把健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忘我的锻炼身体,让她并未注意到,院外人影的靠近。 这时,高枳佑站在院门前,不愿进入其中,打扰了那廊下人儿的静谧。 她虽然,就站在那随意的动着,可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感觉,却安静得,让人不愿去破坏。 卸下妆容的她,比起平时,更加的清丽绝伦,那不食烟火的模样,好像随时随地都会随风而去,让人再也抓不住其身影。 年纪轻轻,聪慧过人,才华天生,美丽绝伦。这样的女子,却又如烟雾一样神秘,让人探不清虚实。 在此之前,高枳佑从未觉得,有一天,自己的心会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 曾以为,男儿志在天下,手握权势江山,才是本色。而如今,他突然觉得,脚踏山河,坐拥江山,怀抱美人,傲视天下,也让人感到兴趣。 这一分的兴趣,则是眼前的女子所带来的。 阳光下,高枳佑英挺俊美的五官,显得更加的阳刚。身上那种霸主的气势,尽管他刻意收敛,却还是淡淡的散发出来,让普通人不敢仰视。 在院外,将这清晨美好的画卷,收纳心底之后,他才大步走了进来。 并未掩饰的脚步声,让楚清的动作停下,轻轻蹙眉,看向了那从花丛中闲庭信步而来的黑色人影。 此间,都是女眷所住。 高枳佑却不经通报,就直接走了进来,难怪会让楚清有些微怒。 但,从接触以来,楚清也察觉到,此人是一个自信,且强势的人。这里,本就是他的地方,他强势而为,她也不便说些什么。 好在,高枳佑虽然行事颇为强势,却也还有些分寸。只是走到院中的石桌前,便不再往前走,只是对着楚清和睦一笑:“离歌小姐,昨夜休息可好?” 楚清心中暗暗警惕,精致绝美的脸上,却露出清浅的微笑:“有劳韩先生挂心了,昨夜离歌休息得很好。” 寒暄过后,高枳佑又道:“昨夜听小姐之言,是想要在这黑池城中,找一些可合作的商家,进行贸易互换。今日,小姐可是要到外面集市寻找?” 楚清眸光微闪,略微低吟。她并不知道高枳佑此刻提出此事,是何意。 当下便斟酌答道:“今日是打算去拜访一下黑池城的商会。”她答得含糊,却也说明了安排。 她打算先向黑池城的商会提交拜帖,然后再和洽丝丽、宇文桑在黑池城的商贸市集看看,一来是亲眼看看北韩的市场氛围,二来,洽丝丽也需要确定,她需要的货物种类。 至于那些黑池城中北韩商贾的情报……要相信九溟商号的情报组织。 早在楚清等人出发在一半路上时,关于黑池城,还有北韩都城邯泽一些有名气的商贾,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牵连,都已经被楚清悉数掌握。 “原来小姐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韩某还本想毛遂自荐,为小姐介绍一二。”高枳佑轻点颌首,看不出其中喜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句话,从楚清脑海中飞速闪过。 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关注过多了些,她昨夜可是已经认真的反思,觉得自己并未作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为何,偏偏招惹到他? “不敢劳烦韩先生。”楚清嘴角勾出一抹疏离的弧,微微垂眸。 高枳佑似也察觉到了楚清语气中的疏离,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只是轻抚了一下袖袍,对楚清道:“明日是草原上有名的木兰节,不知小姐可有兴致一起同游一番?” “木兰节?”楚清微微蹙眉,心中搜索着关于北韩风土民情的介绍。 只是,她这番思索的模样,却让高枳佑误以为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木兰节,于是便主动介绍:“木兰节是大韩的传统节日,也是牧民们一年中最盛大的日子。在大韩的草原上,只要有牧民的,都会在这一天,举办木兰节。在木兰节上,小姐还可以领略大韩的风光和民情。” 楚清并未打断高枳佑的话,她心中已经找出了关于木兰节的介绍。 那些风土民情,在九溟的情报中,算是不怎么重要的一份。楚清也只是偶尔看过,大概知道,这木兰节,就好像是一年中的春节一般。只不过,它的举办是在秋收之前,除了是祈祷上苍,赐予一个好收成之外,也是牧民中,选拔英雄的一次盛会。 这样的活动,倒是让楚清心中起了几分兴趣。 “那不知宇文公子,还有洽丝丽小姐……” 楚清犹豫的语气,飘入高枳佑的耳中,让他不假思索的直接道:“自然是一起同去。” 楚清微微一笑,颌首,算是答应了高枳佑的邀请。 目的达到,高枳佑这次离开小院。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楚清嘴角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此时的她,可不再是当初刚刚穿越过来,还懵懵懂懂的少女。 高枳佑的刻意示好,让她心中暗暗警惕。 黑色的人影,消失在院门外。洽丝丽刚好打着哈欠从房中走出,见到楚清双眉轻蹙,眸光深思的模样,也不去打扰,便走进厅中,也不管其他,便坐下,吃着幼荷二人为楚清准备的早餐。 不一会,楚清收回思绪,也转身进入房中,用了些膳食。 换好外出的衣服后,便有人来报,宇文桑已经在外等候了。 于是乎,楚清和洽丝丽二人便一同走了出去。 这一日,楚清按照计划,派扶苏前去黑池城的商会中拜访,并送上拜帖,又表明来意。她则与宇文桑和洽丝丽二人,一同在黑池城中实地调查。 黑池城中,那些充满粗犷气息的北韩商品,也让楚清暂时将高枳佑的心思抛到了一旁,专心于自己的事业当中。 中午过后,扶苏来与三人会和。 并说出了这次见面的结果。总体上,黑池城的商会得知九溟商号有意搭建商贸渠道,连接三地货物资源的想法,得到了不少商会中人的支持。只不过,他们此刻有些担心,害怕这搭建出来的渠道,不知是否能保证安全。 毕竟,若是他们出了货,结果货物在半路被劫,他们也是受损失的。 这样的商号合作,大部分都是商品兑商品,之后再以贩卖后的利益进行划分。谁也不会出现成的银子去购买,因为谁手中都不会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就算有,也不敢如此全数砸进去。 对于黑池商人的担忧,楚清倒是不怎么担心。她知道,这种事口说无凭。只有第一次的合作成功之后,才会让他们渐渐的相信。 只是,她唯一感到好奇的是,扶苏说出九溟商号后,这些人的反应。 她从未了解,九溟商号虽说只成立了一年多,这名声,却早已经传到了北韩之地,而且在这些黑池商人口中,算是口碑不错,让他们捉摸不透的一个神秘商号。 得知这一点后,相较于扶苏的兴奋,楚清更多的是奇怪和心惊。 一个国家的商人,在如此资讯不发达的社会,却能够对另一个国家的商号,有着一定的了解,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说明了什么? 要说九溟的崛起,在南楚商界有名气,楚清是信的。毕竟自从九溟出世以来,所干的都是大买卖,而且发展迅速。自然会落入同行眼中。 可是这里却是北韩,九溟的势力,并未延伸至此,那些暗地里悄悄发展的,也并未挂着九溟的牌子,更不会主动去宣传九溟。 但北韩商人对九溟的了解,却不亚于南楚的商人。 心中一动,楚清吩咐这几日,让扶苏暗地打听一下,到底是何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让她九溟在北韩,都有如此大的名气。 被楚清一提醒后,扶苏也回过味来,当下便神色严肃的离开。 此举,却被洽丝丽笑道:“人家都是巴不得自己的商号越出名约好,你倒是却反过来了。” 对此,楚清并未作太多解释。国情不同,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她身在这个国情之中,就只能按照这个国情中的人心走向,来考虑问题。 直到日落十分,一行人,才满是倦意的返回高枳佑的宅子休息。高枳佑似乎也知道几人这一日,都比较疲倦,所以也没有再邀众人把酒言欢。只是着人准备好了热汤和美食,令人好好服侍,同时又提醒几人,明日的木兰节之邀后,才独自离去。 楚清心中有种感觉,这个韩佑,来到黑池城,怕也有着自己的事,绝对不是他自己所说的,只是来此游玩一番。 只是,不管有事无事,都与她无关,所以,楚清也不愿意去多想。 一夜无话。 清晨,那高枳佑身边的仆人,便出现在几人的院落前,告诉他们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几人出来,便可以去黑池城外的草原上,参加木兰节。 三人上得马车,却见高枳佑早已经坐在其中,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们。 微愣了一下,三人才讪讪的找了个位子,各自坐下。 三人坐稳之后,马车才向外而行。 马车和护卫,渐行渐远,慢慢进入了草原深处。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几人下车换乘,都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览草原风光。 如此骑马,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在视线之极,才隐隐开到彩带飘扬,帐篷林立。想必,那里便是举行木兰节的地方。 “那处标杆竖起,彩旗飘扬,悬挂牛头的地方,便是木兰节的场地了。”高枳佑骑在骏马之上,威风凛凛,手持马鞭,指着远处向左右之人介绍。 身后的那些仆人侍卫,在见到自家主子这般,也只是暗暗心惊,沉默不语。 要知道,主子身份尊贵,此刻却如此平和的与人相交,在他看来是十分稀奇的。这个仆人,将这不寻常的一切原因,都自动的归结在楚清的身上。 因为,他并未忘记,在前日,自家主子,将此女救下之后,那种从未有过的兴致之色。 “好热闹的样子!”洽丝丽换了一身家乡的骑装,英姿飒爽的模样,让人眼前焕然一新。望着远处的彩旗飘扬,她兴奋的伸直了脖子。 今日,高枳佑特意为楚清准备了一身北韩女性的骑装,楚清并未多说什么,却也穿在了身上。 不是为了别的,她只会不想在这样的盛会里,因为着装,而让自己变成焦点。 至于为什么接受高枳佑的赠送,那是因为她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既然已经有了现成的,又何必自己再去费心准备? 况且,若自己一味拒绝,恐怕只会挑起性格强势之人的反击。 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木兰节是草原儿女,选出自己英雄的节日。在这一天,不少青壮都会参加比赛,赢得比赛的前十名,就能被授予攀登雪峰,摘下圣雪莲的资格,成为族群的英雄。” 在逐渐靠近会场的时候,高枳佑为几人耐心介绍。 “都是比什么?”洽丝丽好奇的问。 宇文桑和楚清,也同样投来兴致的眸光。 高枳佑薄唇隐隐勾起,威严冷峻的脸,多了些柔和之意。事实上,他在面对楚清几人是,大多都是这种让人摸不透的笑容。 “比试三项,抢桩、叼羊还有摔跤。” 楚清清幽的眸中闪过疑惑,三项比赛,除了摔跤之外,她对其他两项十分陌生。再看向洽丝丽和宇文桑,这两人脸上的疑惑比自己更深。 看来,唯一能解释的,便只有高枳佑了。 于是,三人又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移到了高枳佑的身上。 可是,高枳佑却突然卖起了关子,只是告诉三人,到了现场之后,一看便知。 终于,在马上颠簸之后,几人来到了木兰节的会场之上。 进入其中,才知道,这个会场的布置比在远处看到的更大了许多。除了一些帐篷之外,还有许多白布搭起的棚子,在棚子和帐篷的顶上,都彩旗飘飘,十分绚丽。 草原之上,没有树木。 一眼望去,就只有天的蓝,地的绿,空旷无垠。 而此时,在这木兰节的会场,却热闹纷腾,牧民们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载歌载舞。就连洽丝丽和宇文桑这样容貌不同的人,都受到了热情款待。 一路上,宇文桑不知道被多少草原女子灌了酒。等他好不容易摆脱,回到楚清和洽丝丽身边时,身上都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双颊都升起了红晕。 洽丝丽和楚清也同样被那些草原男子,炙热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此时此刻,她们才算是感受到了北韩游牧民族的直率和热情。 就连洽丝丽都有些经受不住,那种火辣辣,赤裸裸的眼神,不断对楚清说:“太开放了!比我们国家的还要开放,那些大胆的眼神,看得我的心都在扑通扑通的跳。” 这略显轻挑的语气,却并未让楚清生厌。她心中知晓,此女一心都扑在宇文桑身上,又怎会对这些男子上心?这番说辞,更多的都是内心感受罢了。 “以前只是在书中看到,北韩民风彪悍,游牧民族与农耕混居,所以导致了北韩民风开放,行事直接的个性。今日一看,果然不假。”楚清盈盈的笑道。 今日,放松心情来此参加木兰节,倒也让她身心愉悦。似乎身在大草原之中,整个神行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一切烦恼,也变得渺小起来。 “咦?”突然,宇文桑在微醺的状态下,轻咦了一声,左右望望:“韩先生呢?” 被他一提醒,楚清和洽丝丽才发现,那神秘的韩佑,不知何时,居然已经不再了身边。 这时,那一直跟随在高枳佑身边的仆人适时的走来,恭敬的对楚清道:“我家主子有事要办,先行离开一下。嘱咐奴才,带几位贵客先去入座,观赏比赛。” 见此,三人也没有太多异议,便跟着仆人走向一处垒起的高台。 高台上,早已搭好了白色的帆布棚子,棚中,铺着毡布,布上有着案几,案几之上摆满了美食美酒。 在这个棚子里,还有着两名身着民族服饰的少女恭敬服侍。 三人坐下,眺望远方。这里视线极好,可以看到整个木兰会场。中间留下的比赛场地,也一目了然。 几人说着话,那边瞬间传来一阵地欢呼。胡人不知何时停止了歌舞,四散着退开,留出一块极为宽广的空地。 二十来名腰粗膀圆地草原勇士突然走进了会场之中,在他们身边都还牵着一匹高大俊美的马匹。 聚集起来的草原少女们站在这些勇士身后。面容兴奋。振臂欢呼,崇拜地眼神紧紧盯住他们。 楚清虽听不懂她们在喊什么,但见她们的神情,便知都是在为这些勇士们呐喊助威。 看来是有比赛要开始了,只是不知道是比什么。 “是不是要开始比赛了?”洽丝丽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兴奋雀跃之色。 听从高枳佑命令,在旁伺候的仆人,这时开口:“是的。木兰节的抢桩比赛就要开始了。” “到底什么是抢桩?”此刻,楚清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仆人对楚清似乎特别的恭敬,听到她询问,腰弯得更低:“简单来说,便是参加的勇士,骑在马匹之上,相互出手,抢夺这些木桩中唯一一根系着红绸的木桩,无论手段。最后剩下的一个人,为赢。” 原来如此。楚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快看!那不是韩先生么?”这时,洽丝丽在比赛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可以算是站在那群勇士中,都显得鹤立鸡群的高枳佑。 楚清和宇文桑循声望去,果然在其中发现了高枳佑的身影。 此时,他身上也换上了比赛用的褂子,即表明了没有携带武器,也展示出了他精壮威猛的身材。 这匀称精壮的完美身材,顿时引来了少女们的一顿喝彩。 “韩先生居然也要比赛?”洽丝丽笑道。 楚清也狐疑的看向那仆人,后者却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宇文桑倒是开心的道:“既然是熟人,那咱们可就要为韩先生打气了。”接着,他又向那仆人问道:“请问这草原上这打气的口号如何喊?” “胡由。”仆人回答。 “胡由。”宇文桑重复了一遍。 那一边,洽丝丽却都已经开始‘胡由’上了。 话刚说完,那边号角便已呜呜的吹响,少女声嘶力竭地呼喊和勇士们的嚎叫响彻草原。眼前人群越聚越多阻挡了视线,好在高枳佑之前安排的这个位子,视线非常好,所以楚清三人才不受影响。 那场地正中钉下了一根粗粗的木桩,在木桩中心,果然有一根身上系着红绸,格外明显。 高枳佑已换了一匹普通骏马,离那木桩有四十余丈距离。和他一起的便是部落中精心挑选出来地勇士,足有二十余人,离木桩地距离,与高枳佑相同。 “呜!”一声嘹亮而急促的号角蓦然响起,抢桩开始。 “嗷——”高枳佑反应最快,一鞭甩在马屁股上,北韩骏马撒蹄飞奔,箭一般疾驶而出。其他的骑士也不慢,二十匹快马风卷残云般驰过,参赛者同时以极快地速度向那中心地木桩驶去。 草原少女们地尖叫划破夜空,观战的人群呼喊不绝,有为朋友呐喊地,自然也有为对手助威地。双方离那系着红绸的木桩越来越近,掀起的尘土笼罩着他们的身影,让围观之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韩先生!胡由——胡由——!”洽丝丽兴奋的站起来,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尘土扬起的地方,大声的喊道。 这热闹的气氛,似乎也感染了微醺的宇文桑,他撑着手站起来,也学着洽丝丽的模样,为高枳佑呐喊。 只有楚清,虽然此刻心情也微微激动,却也不像二人那般。只是坐在原地,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比赛的场地,事实上,她心中早已知晓,这场比赛的冠军,毫无悬念。 倒是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此时也看得津津有味,双颊泛红,流露出一种女子特有的娇媚。 高枳佑俊朗的面孔升起一抹傲视天下的笑容,石电火光间,他身在马上,突然脚踩双踏,双臂猛地前伸,骏马一错身间,他已两手合力。紧紧抱住了那系着红绸的木桩。 那紧跟在旁的二十余骑,离他只有数丈地距离,一见高枳佑伸手,数十匹骏马疯一般的冲过来。行在最前的几只铁拳。带着响风,毫不留情地向高枳佑砸来。 “呀!”高枳佑涨红了脸孔猛地大喝。那被楔入地下一尺老多地粗壮木桩。竟在这一声呼喊中应声而起。哗哗泥土掉落,被他横抱在手中。 这般刚猛地力道。让围观地牧民们大愣,片刻之后便是惊天地爆好。掌声喊声经久不息。 楚清眸中透着震惊。那么粗的一根木棒。钉入地下几尺,此人骑在马上刷的就拔出来了,眼都不眨一下。这厮到底是吃什么长大地?莫不是金刚转世来? 这般威猛武艺,若是用在战场之上。突然间,楚清有点心凉。 那仆人一直在暗中观察楚清的神色,见她此时露出震惊之色,心中暗喜。在心中腹诽:我家主子如此天人之姿,世上还会有哪个女子不爱? “哇!韩先生好厉害啊!平时看上去文质彬彬,却不想居然那么厉害。”洽丝丽也惊讶的捂住了娇艳的红唇。 宇文桑则是摇头苦笑,心中暗道:这些中原男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时,场地中。高枳佑木桩拔入手中地同时,抢桩的对手风一般卷到。关键时候。他不急不惊,手中木棒一横。当头便往对手扫去。 “啊!”惨叫声中,前面三名勇士被扫中腰腹。摔落马下。这一阻滞。却已为后面赢得时间。剩余十余骑瞬间已靠近高枳佑。两三人同时从马背上跃起。直直向他扑来。这是草原上的摔跤手法。一旦高枳佑被扑倒在地。几十人一起按住,他有再大的蛮力也无从发挥。 高枳佑显然看穿了对手的意图。他‘嘿’地一声。木棒如风般划过。这一击力道极大。三名勇士直直落地,哼都没哼一声。 “嘶——”高枳佑胯下地骏马突然奋起前蹄哀鸣一声。身躯一矮,缓缓倒了下去。 外人不知是怎么回事,高枳佑却在摔下的瞬间,看的清楚。那当头扑去地三名勇士只是做掩护,他们重伤摔落地刹那,另有两名勇士跃下马背。双拳如风,从两边同时往他的座驾袭去。正击在骏马的眼上。那俊帅大马痛嘶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看来,高枳佑的强悍,让这本该是对手的二十人,抱成了一团,打算一起攻向高枳佑,将他踢出局。 原本盛气凌人的高枳佑,突然一矮。顿时就引来了人群的惊呼,不少人都不约而同的踮起脚,想要看清楚其中的情况。 高枳佑的仆人,也微微皱眉,一瞬之后,又恢复平静。 高枳佑再强悍也只有两手两脚。无法面面兼顾,好在他身经百战,座驾摔倒地一刻,却已身形如风弹射而出。落地地同时。横胳膊一肘重重击在偷袭地勇士的后颈。 纵是隔得极远,人们似乎也都清楚的听到骨头断裂地清脆响声,那勇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略一挣扎,便不再动弹了。 “真够劲、真够狠!”宇文桑也忍不住地脸色变了。 这时,楚清才清楚的体会到,刚才仆人所说的那句‘无论手段’是何意。 这样的比赛,稍有不慎,就可能弄出人命。但是,这里的人却全然不顾,只是为了一个勇猛的虚名,就敢如此冒险。 看来,这个国家好狠斗勇的传言,果然不是虚传。 相较于南楚,这些北韩的牧民,真可算是野蛮了。 若有一日,南楚和北韩开战,楚清心中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那战局,真是可想而知。这一刻,楚清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的辛大将军,不惜耗费巨资,也要弄出一个几百人的虎贲军,跟北韩人比狠。 若是当年没有虎贲,恐怕…… 不知为何,楚清清澈的眸中突然对南楚的命运升起了一抹忧色。 看高枳佑出手,就知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地,姑且不说他的天生神力,就是那股睥睨生死的狠劲,也足以让人胆寒。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商人?一定是北韩权臣猛将。楚清眸光一暗,心中记住,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查一下北韩军政方面的情况。 “胡由——胡由——”草原上的男男女女们却根本无人在乎这同族的生死。这样激烈刺激的场面让他们沸腾不已。尖叫欢呼此起彼伏。 那比赛的勇士们几乎已付出了半数的代价,但能将高枳佑逼下马来,这便是他们地成功。狂喜之下,剩余的十余人纵马飞奔,便往前面的高枳佑撞去。 高枳佑闪身疾躲,毫不犹豫的一棒挥出,正砸在那马背上,马上骑士便连人带马一起矮了下去。 “啪”地一声,高枳佑背上重重挨了一鞭,他却头都没转,回身一记重拳,身后地骏马横飞了出去。 这三两下间,便又解决了数人,只余下七八个。屡屡的重挫激起了勇士们地暴怒,他们呼啦一声跳下马来,将高枳佑围在中间,正要以摔跤手法去抱他双腿。 高枳佑却是风一般冲出,左右肩接连两下重击,顶在对手地下颚上,与此同时,手中木棒呜的挥出,砸在一人腿上。 以他地力道,对手哪还能落了好去,那围攻地阵型瞬间瓦解。高枳佑甚至不用骑马,只需徒步行向终点,在到达的那一刹那,他猛地高举手中抢来的木桩,脸上浮起无比骄傲地笑容。 “吼——吼——”数万的胡人,夹着无数少女的尖叫,那炙热的声浪,将这草原的天都要震落下来。 而此时,被拱卫在人群之中的高枳佑,却隔着人群,看向了楚清,那灼热的视线中,透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题外话------ 楚清心中一跳,暗道:这厮莫不是看上我了?喂喂~,要娶我可不容易,得拿票票孝敬我母亲大人,方才能征得她同意。 某大力神黑着脸:此言一出,恐怕更没人给票票了吧?最起码颢清党的人,都会捂紧兜儿。 某泱:阿嚏~!谁?谁敢捂着兜儿不给票票?信不信我不给阿颢和清清洞房了? 049 送卿雪莲,许你荣耀 蓝的天空如同水洗般的晴朗透彻,朵朵白云仿佛飘浮意散落在苍宇。 金色的阳光,利箭般射破万里云空,照射在碧绿的草原。尚未散去的露珠在草叶上留恋徘徊,折射出点点耀眼的光彩。 青草,白云,蓝天,入眼的草原仿佛一个清纯的女子,对所有人敞开她美丽的胸怀。 草原上万马齐鸣、人声沸腾,白色的毡房,仿佛盛开的小花,一一展现眼前。数不清的各色旗帜,在暮春的清风中猎猎飞扬。 成千上万的北韩骏马,在草原上纵情驰骋,迎风招展的鬃毛,黑色、黄色、白色,就仿佛是草原上连绵起伏的活动山峦。 马上的骑士们,身穿崭新的衣袍,在骏马上随心所欲,蹬立侧跳,各种高难的动作层出不穷,引来周围围观族人热烈的掌声。 抢桩已然结束,最后的获胜者,除了高枳佑之外,别无他人。 只是,他最后的那一眼,却让楚清心中一滞,那种在丛林中,被猛兽盯住的感觉再次袭来。 当高枳佑收回视线之后,她才缓了口气,暗道:这厮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太具有侵略性。 比赛结束之后,高枳佑并未回到看台之上。 宇文桑向那仆人问去,才知道,他还有接着参加后面的叼羊和摔跤比赛。 看样子,他是想夺得那什么上雪峰摘采圣雪莲的资格。 只是让楚清不解的是,那圣雪莲到底有何重要,居然要让人如此拼命,也要获得采摘资格。 她好奇的问去,却又被那仆人简单的告知,圣雪莲是一种象征。至于是何种象征,他又闭嘴不谈了。 无奈,楚清只能问他,到底叼羊大赛是什么。 这一点,仆人倒是没有任何隐瞒。 原来,所谓的叼羊大赛,实际上是一种团队协作。在比试中,参加的团队,要抢唯一的一匹羊,将它带到终点。这样的比赛一共有七场,要胜出三场以上,才算是赢。每一场,只能有三支队伍参加,七个场次,可以自由选择。 叼羊大赛可以使用武器,从之前的抢桩就可看出,这些比赛中的凶狠。有了武器,恐怕更添血腥。 可是,却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刺激这些草原牧民。游牧民族心中,从来都不缺少那些野性和凶悍之气。 这些才是参加叼羊大会的精英,他们的身材最为魁梧、体格最为健壮、骏马最为快捷。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却处处都能感受到他们心中浓浓的自信和渴望一展身手的豪情。 楚清很轻易就在其中找到了高枳佑的身影,此刻在他身边,多了几十名勇士。 不用多想,应该是他的护卫,被他临时抽调过来组成团队。否则,他一个人,是不能参加叼羊大赛的。 草原人民尽情欢呼着,毫无保留的将他们最热烈的赞美和掌声,送给这些敢于参赛的勇士们。 原先的场地已经清空,此刻在一处草坪前,竖起了七座地高台。每一座高台,都自顶上垂下一根长长的绳索,下面挂着一个巨大地铁钩。这些都是用来悬羊用地。等那绳索斩断。羊身落地。叼羊大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叼羊大赛,要比之前的抢桩更加庄严许多。 在开始前,还有草原的祭司出来吟唱,祷告。 一个草原部落的祭司。缓缓的站上高台。手中执着一块绢帛,大声诵读起来。 楚清三人是一字不懂,但却也知道无非是些祈祷上苍,保佑吾民的话。所以,也并不在意,反而因为这些听不懂的话,而感到有些无聊。 那年长的祭司喋喋念叨着什么,大概是在向天祈福。所有人都面色肃穆,听他训导。高台上,早已挂满了被水浸泡过地肥羊。在太阳下泛着点点油光。 终于,在结束一大段说辞之后,一位身着华丽民族服饰的老者,站在其中一座高塔之上,抽出腰间的弯刀,高高举起。 “吼吼——!” 这个动作,让草原上的人们都沸腾起来。 叼羊大会即将开始,第一场参加争夺的三支队伍的勇士们呈三角形站好了位置,距离草原中心那吊起的肥羊距离完全相等。 高枳佑的队伍赫然也在其中。 而另外两支队伍,或许是因为之前高枳佑抢桩时的英伟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他们的脸色上都有些泛苦,似乎后悔,不该参加这一场。 “呜——”短促的号角响起,那老者手中弯刀一挥,浸水地羊身重重摔落在草地上。 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地欢呼吼叫,两支团队的勇士发疯般催促胯下快马,齐齐向落羊处奔去,草原上顿时升起一阵蒙蒙烟雾。 尽管他们惧怕高枳佑的勇猛,但是天性也不允许他们退缩。既然站在了这里,就要拼进全力,却争得第一。 而此时的高枳佑,却显得不慌不忙起来。抬手阻止了部下的冲刺,只是冷眼看着先行冲上去的那两只队伍。 只有数百丈地距离,眨眼就到,那冲在最前面地勇士,从奔行的快马上俯身下去,双手捞起血淋淋地羊身,哗啦朝天一举。他的同伴还没来得及欢呼,便听一声闷响。那捞羊地勇士头上重重挨了一刀,侧翻着摔滚了下去,鲜血四溅。 “吼——”见到血光,草原上的人们瞬间疯狂了起来。 他们嗷嗷怒吼,又蹦又跳,双眼闪过兴奋地光芒。极力挥舞着手臂,口中喊着奇怪地号子。 这一幕,让洽丝丽和楚清的脸色都有些略微发白。幼荷和醒蓉两个丫鬟,更是捂着嘴,低下头,不愿再看。 就连宇文桑,此刻都觉得嗓子有些发痒。 杀人,在座的几人都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如此疯狂的一面,如此血腥残暴的一面,却让他们有些无法适应。毕竟,他们今日来,是为了放松心情的。 可是,现在却在看杀人表演。 洽丝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悔之色,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就留在城中,逛街,顺便看看还有什么货物在海外是可以高价销售的。 昨日,她在仔细考察之后,已经向楚清确定了几种货物,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大半。 流血地羊身早已落在另一队伍手中,他们留下五六人拼命的挥舞着弯刀。阻挡敌人追赶地步伐。剩下十余人策马疾奔。往目地地驰去。 被抢了手中猎物的那一方,瞬间杀红了眼。二十余骑疯狂而上。眨眼就把对手砍下马来,毫不犹豫地从他们身上踩踏过去。奋力急追。 血光顺着青草一路奔洒。却无人顾及这些。少女地尖叫、男人地欢呼。现场地气氛热烈地几乎要将天翻过来。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荡漾。这种味道,如同催化剂般,刺激着人们的感官。 唯一不受影响,反而有些反感的,恐怕只有楚清一行外地来的客人。 在这无休无止地疯狂中。两支队伍的勇士们纠缠在一起。马匹已经无法前进。什么拉拽、阻挡、转移,事先定好地策略全然无用。只有踩踏着对手地身体。他们才能继续前进。 血淋淋的羊身已经不知道几易其手。 勇士们爆发出全身地力气。血红着双眼相互砍杀,不断地血肉飞舞,不断地人仰马翻,声声地惨叫中。 观战地草原人们疯狂地呐喊助威,声嘶力竭。全然不顾倒下地都是自己地同胞。穿着民族服饰的少女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丝毫没有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战斗之中,实力决定一切。 这群人下手之狠,全然不亚于生死决战。断腿残腰,那些落马的人。只怕一辈子都爬不上马背了。 此时此刻,就算对手换成他们自己的亲人。这些勇士一样会动手地。北韩人的血性就是这样练就出来地。 楚清摇头不语。 洽丝丽暗自撇嘴。 这时,比赛的三支队伍,两支已经被打残。还有一支,便是一开始就按兵不动的高枳佑。 此刻,坐在马上的高枳佑,阳光照映在他俊伟不凡的外表上,显得犹如神祗一般。微薄的唇角,隐隐上勾。鹰眸中折射出嗜血的冰冷,还有对战争的热衷。 右手,缓缓抬起,阳光照在高抬的右手之上,那金色的光芒,将其笼罩,连肌肤都变得有些透明。 他身后的二十多人,在他这个动作下,突然挺直身板,手中的武器攥紧,凶狠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些被血水淋湿的对手。 挥下。 二十几骑从后面冲出,如绞肉机般,直接冲入那些剩下的人中。 高枳佑一马当先,瞬间就冲到了最前面的位子,他的加入,让他的属下们更加的兴奋起来,嘴里高声的吆喝。 前一场抢桩,高枳佑独领风骚。早已经惹得那些热情似火的草原少女心动。此刻,又见他如此勇猛的冲入战场,一刀劈翻手中拿着羊的男子,顺手接过那血淋淋的羊时,顿时都兴奋得尖叫起来。 那一气呵成的动作,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让不少少女脸上都染起了红晕。 “胡由——!”会场中,不少的方位,都有人为高枳佑打气喝彩起来。 羊在高枳佑手中。剩余的两支残兵,和高枳佑所带去的人,早已混战成一团。马群交错,下手绝不留情,比上了战场还要狠。 此时,高枳佑反倒没了事。 经过之前一场,余威之下,没有人敢在此时去挑衅他。再则,他带去的那些好手,也隐隐将他护住,不让这些杀红眼的人,冲进去。 混乱之中,之间他神情傲然、冷漠的骑马站在中间,手中拎着湿漉漉的羊。 带杀得差不多时,他才喝马扬鞭,举着羊身,冲过了终点,四周人们涌来,欢呼雀跃。 这一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赢了。 只要再胜出两场,这一次的叼羊大赛,高枳佑便脱颖而出。 接下来的两场,高枳佑继续参加。 因为他之前的举动,这倒让接下来的对手,对他更加警惕。只是,尽管这样,这些人,还是在高枳佑轻蔑的笑容中,败下阵来。 这两场,结束得格外的快速,却也格外的血腥。 也只有这些当地的人,还在兴奋中欢呼,不断的呐喊助威。 楚清几人,早已经兴致阑珊,就是对着一桌北韩美食,也有些食之无味,全无兴致了。 高枳佑的仆人,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眼神一闪。心知,主子今日的表演,有些过了。这位离歌小姐,到底不是北韩人,被北韩少女当做是勇武的表现,可能在她心中只是血腥暴力。 只是,即便是知道了,仆人也不敢去纠正高枳佑。只能心中叹息一声,垂下眸光,任由发展。 叼羊比赛结束之后,高枳佑依然没有返回。 看样子,他还要接着参加摔跤比赛。 此时此刻,楚清几人若不是不便离去,恐怕早已经离开了。 特别是洽丝丽,如此血腥的木兰节,和她心目中所想的那般载歌载舞的木兰节,是完全不同的。 其实,洽丝丽并不知道。白天里这些血腥的表演,只不过是木兰节的开场而已。 太阳落山之后,她所期盼的载歌载舞才会出现,晚上,胜利者们从雪峰上摘到圣雪莲后,才是木兰节的重头戏。 这些,洽丝丽不知道,楚清也不知道,宇文桑就更不会知道。 而唯一清楚,又能与他们沟通的仆人,此刻却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站着,不言不语。 摔跤的比赛,楚清三人并未观看。 只是,不用看,他们也知道,胜利者中,肯定会有高枳佑的身影。 果然,当三项比赛结束后,挑选出来的十个优胜者,站在最前面的人,赫然就是高大威猛的高枳佑。 即便是站在这些精英中的精英里,他依旧是最显眼的一个。 优胜者,便能获得摘取圣雪莲的资格。 此时,少了些血腥的味道,楚清三人,才把目光投向那天边的雪峰上。以他们的目力,自然看不到那如雪晶般的圣雪莲。 雪峰陡峭如壁,立面光滑如镜。终年积雪,很难找到可以攀登的落脚处。而这十名优胜者,也只能徒手攀爬,到雪峰顶上,摘取圣雪莲。 当然,这不是强制性项目。任何人都可以放弃资格。 不过,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又有谁会就这样放弃?别说高枳佑本就是奔着这个资格来的,就是其他九位,在身边少女灼热和期待的眸光下,也都热血沸腾,不愿放弃。 木兰节的场地,就是在雪山脚下的草原上。从这里策马到雪山脚下,也不过一炷香时间。 再加上草原上,没有遮挡物。即使隔着这一段距离,人们也能看见那些悬挂在雪山峭壁上,不断攀爬的小黑点。 几乎所有的人,此刻都安静下来,望向雪山的方向,为那十位勇士们,祈祷呐喊。希望他们得到天神的祝福,顺利的取下圣雪莲,返回这里。 那个时候,这里所有人都会快快的唱起来,跳起来,用最盛大的热情来迎接勇士的回归。 时间悄然而逝…… 在鼎炉中,点燃的长香,已经烧过了一半。那几个黑点,依旧爬在雪山上,继续艰难的向上爬着。 此时,楚清三人早已经站了起来,与其他人一样,关注着雪山的情况。 洽丝丽站在楚清身边,双手不断的搓着臂膀,望着雪山的方向,喃喃的道:“他们就这样去爬雪山,不会冷么?若是冻僵了,岂不是丢了性命?” 楚清也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很危险。”只是,她也明白,一旦人心中有了执念,就能暂时忘掉一些痛苦,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丝执念上。 “圣雪莲,真的那么重要么?”楚清轻声低喃。在她的认知里,所谓的圣雪莲,恐怕也就是前世那些武侠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的天山雪莲,那种所谓能解天下奇毒,能让人起死回生,百年开花的奇花异草。 为了一株草药而差点失去性命,而且还是没有必要的时候。楚清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她此刻,其实并不知道,圣雪莲在北韩人的心目中,到底代表了很么。 “喂,老先生,你们主子去摘圣雪莲,那么危险的事情,你们都不阻止的么?”洽丝丽突然对那默然的仆人问道。 仆人恭敬的回答:“洽丝丽小姐,主子决定的事,我们做奴才的无从反对。” “可他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洽丝丽皱眉的道。 这一次,仆人没有片刻犹豫的道:“主子英明神武,是天神下凡。世上之事,没有不能做的,所以主子不会失败。” “呵呵,你对你们主子还真有信心。”难以理解仆人这种盲目信任的洽丝丽,选择了结束话题。 楚清却在两人的一问一答中,轻轻蹙眉。她觉得,这个仆人对高枳佑的恭敬,不适一般的主仆,他的眼中,几乎将高枳佑等同于神明。 此时,宇文桑酒已经全部挥发出去,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他看向雪山的方向,又看向那场地中,巨大的鼎炉,出声问道:“如果那柱香点完之后,他们还未回来,怎么办?” 仆人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英雄之中,也分三六九等。这柱香便是来区分这些勇士等级的。”说完,他又顿了一下,补充:“主人,一定会在香点完之前,带着圣雪莲回来的。” 突然间,一声惊呼,在人群中,如海浪般骤起,打断了几人之间的谈话。 循声望去,那远处雪峰上的黑点少了一个。 看来,是有人失足从雪山上跌落,不知生死。 楚清垂眸,在心中摇头叹息:原本已经拿到了勇士之名,却又生出野心,继续去争夺。现在可好,反倒丢了性命。 人没了,残了,谁又还会记得这曾经的英雄? 众人又等了许久,此时太阳西下,已经到了日落的十分。 大草原上,日落显得格外的绚丽,壮美。那种金黄色的光芒,将整个大草原,都镀上了一层金粉,庄严大气。 雪峰之上,已经出现阴影,那深深的轮廓线落在半腰,将雪山和附近的山峦,分成了两个黑白的世界。 篝火,已经点燃,准备好的食物和美酒,都已经分配好。 此刻,就只等着英雄们的归来。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草原上,终于出现马蹄声,等候已久的人们,都分两旁,翘首以盼,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位英雄最先出现。 这一刻,鼎炉中的长香,已经燃烧到最末,再有些许时间,就会熄灭。 草原的姑娘们,已经换了盛装新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眼神含羞的在人群中等待,她们手中的花环,将是先给英雄们最好的礼物。 那些亲自编织的花环,也代表了她们的爱慕之意。 在草原上,若是接受了花环的男子也对此女子有兴趣,就可以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入早就准备好的帐篷之中。 一夜过后,此女就正式成为了这个男子的妻子。 若是接受花环之后,对此女并未有其他意思,也可以单纯的将花环当做是献给英雄的礼物,只不过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女,会有些失望罢了。 北韩与南楚同样,奉行着一夫多妻的原则。甚至于,若是你有实力,你有能力,你的妻子可以高大十位数,百位数。 作为这些女人们的男人,这个男人自然要担负起保护她们不受其他人侵害的责任,同样,也要满足于妻子的正常需求。 如果做不到,就要用十匹马、二十头羊,五头牛来结束这段关系,从此女子婚嫁自由。 当然,这些北韩的风俗,此刻楚清三人却是不太懂的。 就是看到那些手持花环的少女,他们也只是当做是普通的崇敬之物,献给英雄的礼物罢了。 没有让众人继续等待,当人群最前面响起热烈的欢呼之时,第一个返回的人,已经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骏马抬腿嘶鸣,映衬得马上的人更加的英伟不凡。 他一手拉着马缰,一手高举着一个木盒,里面正放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圣雪莲,那淡淡的香味,缠绕在木盒四周。 没有意外,在长香熄灭的最后一刻,第一个到达的人,自然是高枳佑。 “吼吼——吼吼——” 众人欢腾,为了高枳佑,也为了接下来圣雪莲被赠予的那幸运女子。 那些少女们,都充满期待的看向高枳佑,希望他能将手中的圣雪莲送给自己,若是如此,她将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圣雪莲,天地间最圣洁的花,象征着神圣的爱情和坚韧无比的心。 在北韩的草原上,流传着一个传说。 据说,如果有一位男子,愿意冒险去雪峰摘取圣雪莲,送与心爱的女子。那么他们两人的爱情,将会得到天神的祝福,永生永世都会相爱的在一起,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而女子一旦接受了男子赠送的圣雪莲,就代表她接受了这个男子的爱意,愿意成为他的妻子,永远不会离开。 圣雪莲,就是两人爱情的见证,也是北韩的女子梦寐以求都想得到的定情之物。 所以,当高枳佑拿出圣雪莲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少女,都沸腾了起来,争抢着想要来到高枳佑的身边,献上表达爱慕的花环,也希望能够得到他的青睐,获得那朵圣雪莲。 圣雪莲的意义,北韩人人皆知。可惜,楚清三个外地人却不知道。 他们看向人群中,被无数人围住的高枳佑,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朋友一场,目前还住在他家里,如果真的发生意外,他们还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翻身下马,高枳佑利落的将缰绳扔向一边。 顿时,无数少女围了上来,将手中的花环套在他的脖子之上,对此,高枳佑也都一直微笑接受。 那丝淡淡的微笑中,藏着睥睨世间的万丈豪情。 很快,高枳佑的脖子上便无法再套上花环,少女们只能将花环套在他的手臂上。可见,这厮这一天的表现下来,俘虏了多少草原少女的芳心。 这时,后面陆续有着其他人返回,虽然他们同样得到了热情的迎接,可是那中程度,完全无法与高枳佑的相比。 洽丝丽笑着捅了捅身边的楚清,戏虐的道:“没想到韩先生居然那么受欢迎,这么多少女拜倒在他的英武之下。” 楚清淡淡的笑着:“自古美人爱英雄,韩先生今日风头太盛,惹来女子注意也是正常的。” “那你呢?为何不爱英雄,偏爱纨绔?”洽丝丽眸光闪亮的看着楚清,压低声音问。 此刻人声鼎沸,即便是刻意偷听,也听不见二人的谈话。否则,洽丝丽也不会这般问她。 楚清一愣,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她和赵晟颢之间的事,她自己都还糊里糊涂的,又如何向洽丝丽解释? 只是,被她这么一提醒,倒是让楚清的思绪飘远,脑海中想起赵晟颢那总是无赖,却又深情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此次返回建宁,所办的事怎么样了?是否又会遇到危险? 楚清曾听阿禄无意中说过,自从她和赵晟颢的婚期定下之后,那种针对与赵晟颢的暗杀不断而来,而其中仿佛又不止一股势力,总之是颇为复杂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晟颢才不耐的离京,跑到她身边躲个清闲。 奇怪的是,他一离开都城,那些暗杀就好像完全停止了下来。并未尾随追到河西,就如同以前,只要他一离开南楚都城,就不会有暗杀。 以前,还可以说是那些暗中之人,找不到赵晟颢的行踪,因为他一出来,就会化身为天下第一公子。 可这次去河西,他却是顶着逍遥王的身份去的。王爷在外被刺杀,岂不是要比在天子脚下被暗杀更方便?为何这些暗中之人,反而放弃啦了? 这些问题,阿禄想不明白,他却知道自家王爷心中是有数的,只是不愿说出。 当时,他也是在担心赵晟颢的情况下,向楚清说出,希望楚清能够劝劝赵晟颢,不要将一切都隐藏在心中。 只可惜,后来楚家大院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而且件件围绕着楚清,让她自顾不暇,而每次赵晟颢在她面前,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所以也让她忘却了此事。 这时,被洽丝丽提起他,楚清才突然将这些事都想起来。心中暗道:这次回去,两人见面,真是要好好谈一下了。就算不是为了福禄寿喜,她也希望能帮帮赵晟颢。毕竟,一直以来,自己似乎都在接受他的帮助,欠下的人情债,似乎也越来越多。 当然,她心中也知道就算去问,赵晟颢也不一定会说。就算说,也不知道说的是否是真话。 难道要让我用剩下的两个条件之一去换取一番真话?想想,楚清就觉得肉疼。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间,她感觉到自己四周都安静下来。而且,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收回思绪,楚清才发现,不知何时,高枳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一副柔情的看着自己。 “韩先生,你这是……”楚清诧异的眸光落在高枳佑身上,又缓缓移到他双手捧着的木盒上。 盒中,静谧的躺着一朵盛开的圣雪莲。花瓣晶莹剔透,如玉如雪,不染尘埃。花蕊上,淡淡的清香,沁人心扉,使人神清气爽。 圣雪莲,且不管它是否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单是这洁白无瑕的样子,就惹人喜爱。 “离歌小姐,我愿将此圣雪莲,送与你,愿你一世尊贵荣耀。你可愿接受?”高枳佑刚毅的五官上,露出动人的笑容。 羡慕之声,此起彼伏。无数少女用羡慕嫉妒的眼色,将楚清看得全身刺痛。 就是高枳佑的仆人,也被高枳佑的话吓得一跳。旁人不知那话中真意,他却清楚的知道高枳佑的身份,也知道那句话中,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只要这个南楚女人点点头,接过那朵圣雪莲,她便会摇身一变,成为北韩最尊贵的女人。 “送于我?”楚清有些诧异。 她感受到了众人的羡慕,也感受到了来自无数少女的嫉妒。只是,她有些不明就以,不过就是一朵花罢了,至于么? 她不留痕迹的看了宇文桑和洽丝丽一眼,见二人神态自若,似乎也不觉得收下一朵花,会如何。 再次将眸光落在圣雪莲上,她确实有些喜欢这只在传说中听过的雪莲花。 ------题外话------ 花擦~!不知道圣雪莲真正所代表含义的楚清,到底会不会懵懵懂懂的就把花接下了?我去,这个韩先生太卑鄙了,居然都不给人解释一下了,是想先把人骗回去再说么?可怜的阿颢~t—t 050 结束返程,王府传信 “你,是否愿意,接受这朵圣雪莲?” 高枳佑的声音,犹在耳畔。 楚清的眸光落在那朵在盛放中定格的圣雪莲,花瓣如玉,花蕊如金,纯白无暇,不染尘埃。确实让人心中喜爱不已。 缓缓的伸出手,素手已经伸到了木盒边上。 突然,人群中发出喜悦的惊呼,让楚清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幽深如谭的双眸,看向四周,她看到了那些人脸色不加掩饰的兴奋,还有那些少女脸上的失落和羡慕,让她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缓缓收回眼神,看向高枳佑,他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鹰眸中闪耀着光芒,期待的看着她。 楚清擅看人心,她在那双英气逼人的双眸中,看到了一抹隐藏极深的志在必得。 瞬间,已经到了木盒边的手,由收了回来。 唉—— 随着她的动作,人群中原本兴奋的吆喝,变成了失望的叹息,看向楚清的眸光也从之前的祝福和羡慕,变成了惋惜和忿然。 高枳佑的笑容僵在嘴角,似乎并不相信,楚清最后居然拒绝了他。 就连他那仆人,此刻也是难以置信的看向楚清,眼中之意,似乎在控诉她的不知好歹。同时,他也小心的关注身边的主子,深怕他突然发怒。 “为什么?”高枳佑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向后退了一步,楚清绝美的脸上,依旧带着柔美的微笑:“我与韩先生相识未深,这朵圣雪莲又是先生辛苦拿到的,离歌不敢收下此重礼。” 即便是楚清再如何不知道圣雪莲隐含的意义,此刻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察觉出了端倪。 心中认定,这朵让人垂涎的圣雪莲,绝对不能收! “若是我一定要你收下呢?”高枳佑的眸底,折射出不能抗拒的眸光,逼迫着楚清。 楚清一愣,微微摇头,清浅的笑道:“韩先生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高枳佑眸光一闪,眼角微抽,紧紧的盯着楚清,那眸光似乎要将她看穿。而后者也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从他的眼睛深处,楚清看到了那种疯狂的占有欲。 那不仅仅是针对她,似乎是针对全天下。 突然,高枳佑大笑着收回圣雪莲,将其扔到一旁默然垂手站立的仆人手上。“好一个强人所难。” 仆人稳稳的接住装着圣雪莲的木盒,再一次收敛心神,安静下来。 高枳佑双手负在身后,浑身的霸气自然流露,傲然睥睨的气势,顿时让四周的空气都压了一压。 “既然小姐说韩某强人所难,那么今日在下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这朵圣雪莲,是韩某专门为小姐所採,小姐此刻不要,我便留着便是。当有一日,小姐想通了,改变了主意,可向我索取圣雪莲。” 嘶—— 高枳佑的仆人卫兵,都因这句话,而在心中倒吸了口冷气。 再看向楚清的眸光,已然不同。 反观楚清,她并未因为高枳佑的话,而沾沾自喜,反而在心中闪过一丝困惑。只是碍于情面,她面上微微一笑,对高枳佑的话不置可否。 …… 第一勇士赠送圣雪莲失败,并未影响到木兰节的热闹气氛。 相反,因为他的失败,更加激发了草原少女们的热情和主动,谁都想去安抚一下那颗受伤的心。 楚清静坐在位子上,只是欣赏着牧民们载歌载舞的画面,并未参与。她抬手招来幼荷和醒蓉二人,小声吩咐:“你二人暗中打探一下,这木兰节上赠送圣雪莲,可有什么别的含义。” 两个丫鬟都是楚清的心腹,如此吩咐,自然便知道了楚清心中所想。 微微颌首之后,两人退了下去。 木兰节的传统是狂欢三天三夜,但楚清三人却经受不住。 下半夜,便起身告辞离去。 高枳佑也从那些热情的草原少女中抽身,与他们一同返回黑池城的宅院。回城路上,他似乎并未因为楚清的拒绝,表现出不满,或者生气。 这让原本还打算,回去后就另谋住处的几人,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返回院中,与洽丝丽告辞,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楚清躺在床榻上看书,任由醒蓉为她擦拭湿发。 烛台上散发出来的微黄光芒,笼罩在楚清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幼荷手上拿着一条薄毯走来,轻轻的搭在楚清的身上,以防她夜里受凉。 做完这些后,她坐在榻前,与幼荷交换一个眼神,欲言又止。 “打探到了什么,如实说来。”楚清的眸光并未从手中的书籍上移开,纤细的手指,无声的翻阅着。 幼荷抿了抿唇,眸中微怒:“那个韩先生,真不是好人。” 这满腔的忿恨之气,让楚清好奇的抬起眸,看向她,莞尔道:“你这是怎么了?从一开始,咱们就知道他并不简单,不是么?” “可是……可是,我们虽然知道他不简单,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卑鄙啊!”幼荷气急,双手扯着腰带上的流苏。 “就是,这韩先生太卑鄙了,居然想算计小姐。”醒蓉也忍不住开口。 楚清好笑的看着两人,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籍:“好了。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丫鬟发泄了一阵,心情舒畅了些。 幼荷才道:“原来,那圣雪莲在北韩,是情侣间的定情信物。女子一旦接受了,就代表愿意嫁给那个男人,从名份上,已经算是男人的未婚妻。” “那韩先生明知道小姐不知其中缘由,却还要赠送圣雪莲,明显就是打算欺骗小姐。好在小姐最后谨慎,并未接受,否则这事就麻烦了。”醒蓉接着幼荷的话补充道。 楚清听完之后,眸光微冷。她之前在众人反应中,已经猜出了圣雪莲的含义不简单,却未想到其中还牵扯到这样的意义。 真如醒蓉所说,还好最后自己没有被圣雪莲迷惑,拒绝了。 否则,她是南楚圣上钦赐的逍遥王妃,却在北韩,接受另一男子的婚约,传了出去,真是一件要命的事。 若是赵晟颢知道,恐怕会气疯的吧。 这道想法一入大脑,楚清就是一愣。随即在心中问自己,为何自己会突然想到他的想法? 摇了摇头,将这突来的思绪甩出脑中。 楚清对那‘韩佑’又更加的忌惮起来。 此人性格之中,有一种不加掩饰的霸气和控制,背景又不简单,被这样的人盯上,真不是一件幸事。 真是多事之秋。 楚清双眼微眯,心中叹了口气,暗道:看来,还是要尽快把手中之事办完后,返回南楚,才是正道。 继续多留在北韩,以那韩佑的性子,不知道还会做出何事。此地力单势薄,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将自己陷于被动。 何况,南楚那边,河西楚家的事也不宜再拖下去。 宫里派来的礼仪嬷嬷,恐怕要不了多久,也要来家中教导自己宫中规矩。 还有一大堆成亲前的准备。 即便是假结婚,但程序可都是真的。 乱七八糟的事一入脑,楚清就大感头痛。其他的事不算怎么,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在礼教嬷嬷的教导下学习宫廷礼节,她就觉得是一种噩耗。 第二日,清晨。 高枳佑派人来请宇文桑、楚清三人一起用膳,却被告知,三人一早便离开了宅院,说是进入了黑池城中。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高枳佑也并未说什么,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吃了早膳。 “影子,你觉得我是不是太急了些?”放下玉碗,高枳佑突然问向身边的仆人。 仆人微微躬身,一脸的恭敬:“主子的事,奴才不敢多言。但能被主子看上的女子,本就是莫大的荣幸。那离歌小姐如此,反倒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高枳佑微微摇头,笑道:“她和别的女子可不一样。” 仆人抬起眼眸,疑惑的看向高枳佑。在他心中,楚清除了有着出色的容貌之外,其他的并无特别。 似感受到仆人的不解。高枳佑又似乎想要与人倾谈,便难得的解释:“你可见过哪个女子,能有如此胆色,从南楚来到大韩?而且,目前在南楚风头正盛的九溟商号,居然出自她之手。如此天赋才能,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有的。” 仆人不以为然的道:“即便是这样,也不算特殊啊。咱们家公……小姐,也是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不必那离歌差。” 提到自己的妹妹,高枳佑眼中升起一抹骄傲。只是仆人的评价,让他失笑摇头:“月霏虽然出色,却是脱于俗,而这离歌,却是脱于尘。我能感受到,她虽然口中爱财,可是却不被金银所左右,特便是她处事不惊的气度,我最为欣赏。而最吸引我的,便是她那双眼。那眸底,仿佛入寒冰一般,难以融化,引诱着人想要去挑战,融化掉那千年寒冰。” 这些话,仆人不懂。高枳佑也不期盼他能明白,只是说出来,好似是给自己听。 …… 另一边,楚清三人继续在黑池城中,办着自己的事。扶苏则依照楚清吩咐,前往黑池商会,与那些北韩商人们继续谈合作的事项。 晌午过后,扶苏派人找到楚清。告诉她,那些北韩商人,对九溟提出的条件十分心动,但是却依旧怀疑,九溟的能力,是否能保证货物的安全。 不光是从北韩到南楚,还有从南楚到北韩的。 楚清沉吟了片刻,暂时与洽丝丽和宇文桑告别,在幼荷和醒蓉的陪伴下,独自前往了黑池商会。 递上拜帖,说明来意,楚清进入了黑池商会之中。 还未踏进商会正堂,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执之声。沉吟下,她索性放慢脚步,站在外面侧耳倾听。 那带路的门房,也被幼荷的一些碎银打发了出去。 此刻,门内争执激烈的人们,根本不知道,在门外还站着一位大人物。 正堂中,黑池城的北韩商人,分成两行而坐,足有二十人。高坐首位的两位,便是黑池商会的正副会长,一胖一瘦,一白一黑,两人完全就是最鲜明的对比。 黑池城商会的人,有二十二人,倒不是说,整座黑池城就只有这二十二人是商人。只不过,他们的份量,足够代表整个黑池城的商界。 在右手边的首位,端坐着的自然就是一身白衣的扶苏。 他神色淡然的听着耳边,黑池商人的争吵,一直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不得不说,他待在楚清身边,别的本事不知道学会了多少,但这种云淡风轻的姿态却学得了七分神似。 听了一会,楚清大致听出这争执的双方,分为两派。其中一派是支持与九溟商号合作,愿意冒险供货的,另一方,则是要先看到九溟商号的货物后,再做决断。 这一次,楚清等人过来,因为不熟悉情况,又要抓紧时间,所以并未将洽丝丽家族的货物一同带来。 原本打算是拟订好合作意向之后,再展开合作的。 因为,洽丝丽要合作的对象是楚清,而不是北韩商人。北韩商人对接的也只是九溟商号,而并非洽丝丽家族。 楚清给扶苏的命令是,取得黑池商会的合作首肯,搜集北韩物资,先预付订金。回到南楚之后,再派人将交易的货物送过来。 此刻,他们再讨论的就是,要不要冒险成为先发货的一方。 耳边听着里面的人议论,楚清摇头浅笑。 若是此时她九溟在北韩的布置完毕的话,她何须依赖这些北韩商人?直接由北韩的九溟商号来处理洽丝丽家族的货物,由九溟商号的北韩分部提供货物,岂不是更好? 只可惜,这个想法,最起码要到明年她大婚之前才能实现。再加上,她也需要接触发展北韩商脉,所以也只能与这些北韩商人进行合作。 “白马公子,你九溟商号在南楚虽然有名气,可是在北韩,却并无商铺分号。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只不过货物交给你了,若是你们半路出什么事,或者不回来了,咱们连找理的地方都没得去。”其中一名身穿魁梧的北韩商人,站起来,对扶苏大声的道。 这显然是对此次合作,比较保守的一边。他的顾虑,让他们那一方的人,都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不错,若是你们一走了之,咱们总不能跑去南楚找你们吧?”有人出声附和。 从北韩到南楚的路途,不说远近,就是沿途的危险也是让人坐立难安的。何况,若是真的去了南楚追债,一来一回,还要经受两次这样的折磨。他们做生意,在哪都是做,虽然九溟这边的利益很诱人,但是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那最先出声的汉子,等众人的议论声渐息之后,又道:“所以,若是你们九溟商号有诚意要合作,不如先把所有货物的货款付完,这样我们也不必担心。以后双方建立信任之后,合作条件还是可以修改的嘛。” 扶苏微微一笑,看向那大汉道:“朱员外,想必你也知道,这一次我九溟商号所需货物不少。这样一批庞大的物资,任何商号都不可能一次性拿出现银出来,否则就会让商号本身陷入周转危机。何况,在北韩与南楚之间,并无相通的银号,异国的银票无法兑换。这也是我九溟商号提出暂时以货易货的初衷。再者,这些货物在不同人手中,所能产生的价值和利润也不一样。现在,朱员外要求九溟商号全额付款提货,岂不是为难我们么?” 扶苏这番话,说得一众北韩商人唏嘘不已。 两国之间,不通银号。这是南楚和北韩商人之间心中的硬伤。 因为此,每一次交易都只能小额交易,每一次都是真金白银的支付,而且风险极大。所以,在南楚腹地内,鲜少有北韩货物流通,导致了水涨船高。 那些进入北韩或者南楚贸易的商人,也都是在逼于无奈之下,才会如此冒险。 “白马公子说得不错,咱们也不能太强人所难了。做生意都要担当风险,风险越大,利益就越高。既然这一次九溟商号主动提及合作,又主动担当了最大的风险部分,难不成咱们北韩商人,连一点点风险都无法担当么?”支持扶苏的这边人,也开始说话了。 领头的,是一个双鬓花白,眉目间已经有些沧桑之感的中年人。 在他这边的支持方,大多都是在这二十人中,年纪偏轻的人,也因为这样,所以比起年长的那部分保守派,更有魄力。 对于他的支持,扶苏微微颌首,微笑。以表谢意。 此人也同样颌首回礼。 双方各执一词,都有各自的理由。门外的楚清已经挺清楚了个大概,而此次,黑池商会的正副会长,却还未表态,只是老神在在的任由他们各抒己见。 这两人暧昧不明的态度,直接导致了争执的继续。 这样下去,一天都不会有结果。 思及此,楚清眉头轻蹙,垂眸低吟。 此二人,心中到底是何打算?听扶苏提及,这二人在得知这个合作时,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兴趣。但是,在与商会众人讨论之后,出现了意见两分的局面,他们就统一的保持了沉默。 似乎,他们乐意如此,看着双方争执,最后达到意见统一。 对此,扶苏分析,这二人因为任期快要满了,不愿多生事端。也怕担当合作失败的风险,所以索性不表态,等待讨论得差不多了,再站出来支持票数多的一方。 当时,楚清听完之后,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此刻她却有另外一种感觉。这两个会长,如此放纵会员争执,是想通过争执,从九溟商号手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楚清眸光一闪,心道:果然从商的都是精明之人,都是以利益为导向的。 只不过,九溟商号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优厚,若是再划出利益,那么这笔买卖,也没有什么赚的了。 想到这,楚清直接推门而入,打断了里面众人的谈话。 突然闯入的人,让正堂中的众人,表情不一,纷纷看向她。 第一眼,惊艳于楚清的美貌,第二眼便皱眉,心中暗道:这是什么人,怎会在商会议事时,如此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只有扶苏咧唇一笑,站起来,向楚清走去。 这一下,又更让众人吃惊了,纷纷在心中猜测她的身份。 那黑池商会的正副会长,相视一眼,都站了起来,抱拳拱手道:“想必姑娘便是白马公子口中的大东家吧?” 话音落,全场哗然! 不少抽气的声音,隐隐从各个角落发出。 谁也没有想到,九溟商号背后那神秘的大东家,居然是一位天姿绝色的年轻女子,看她的装束,甚至还是待字闺中。 这个认知,让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心中都在猜测,此女是如何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创办了这样规模的商号。 是真的大东家,还是某个神秘势力拉出来的傀儡? 九溟商号出道以来,创新了许多合作手段,且在迅速吞噬着南楚的商业市场,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有传到北韩商人的耳中。 特别是这种有组织的商会,很多时候,他们都会聚在一起,研究九溟商号的每一步布局,还有分析一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商业争夺。 越分析,他们就越心惊。发自内心的对这个九溟商号的掌舵人佩服,所以这次九溟商号的主动提出合作,才让他们心中十分感兴趣。 若是换了另一家商号来谈此事,恐怕还未说完,就会被赶出门外。 因为,不是任何一家商号都有能力,进行这种贯穿南北两国的贸易。若不是九溟这近一年来的惊艳现世,他们也不会相信一个初入商界的商号有此能力。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们,那个被他们分析许久,佩服不已的神秘东家,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太过于震撼。 当下,整个房中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楚清。 这些眸光的打量,并未让楚清怯场。浅浅而笑,她仪态大方的颌首:“小女子正是九溟商号的大东家。” 嘶—— 这亲口的承认,让众人心中最后一丝怀疑都被击得粉碎。再加上扶苏从楚清出来,便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这样的表现,也已经表明了楚清的身份。 这一下,不少人的面容变得古怪起来。 似乎,不太适应这样一位人物的出现。看着楚清的年龄也与他们家中子女差不多,又想到人家的作为,顿时心中思绪繁杂,感慨万千。 还是两个会长因为有着扶苏之前的介绍,所以在心中早已接受了此事。主动上前与楚清寒暄起来。 这样的缓冲之后,原本被楚清身份带来的震撼气氛,也稍稍缓和。 寒暄过后,楚清坐在之前扶苏所坐的位子,而扶苏则是站在了她的身后。 端起丫鬟新送上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放下。“刚才,小女子在门外,已经听到了大家对此次合作的顾虑,仔细想想,确实是九溟考虑不周。” 她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如此一说,不但没有让人觉得她在外偷听不好,反而因为之前他们话语中的刁难之意,而微微脸红。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底,楚清勾唇浅笑,继续道:“九溟是很有诚意与众位合作,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北韩来。如果大家不放心的话,你们看如此可好?” 她话音一转,众人吩咐看向她,期待她接下来的话。特别是,那一白一黑两位会长,更是眸光闪烁的看向她。 楚清笑容不变,微扬下巴,朗声道:“从即日起,九溟商号在黑池城,成立办事驿。派人在此驻守,不开商铺,不理商贸。只是作为诸位合作东家的对接之人,若是诸位在未来的合作中,对合作条款有所疑问,都可以直接与办事驿的负责人沟通,办事驿第一任的使者,便是苏白马。” 办事驿? 从未听过的名词,让黑池商会的众人一惊。 还未等他们发问,又听楚清继续道:“此次合作的条件,九溟商号尊敬各位前辈,已经开得很优厚了。若在放宽,不说小女子这关过不了,恐怕也会引起商号其他管事的不服。所以,若是诸位愿意合作的话,那么便准备物资,让我们带走,而白马会留在黑池,直到交易中的货物送达。若是诸位还是有所担心的话,我也不再勉强,另寻合作伙伴便是。” 说完,楚清有意无意的将眼神飘向两位会长所在的地方。 这番话,无疑已经说绝。 现在,留给黑池商会的就是两个选择,同意还是放弃。 两个会长相互看了一眼,眸中都隐隐苦笑。楚清的雷厉风行,还有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性格,让他们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此刻,他们才从这短短几句话中,感觉到九溟商号的成功并非偶然。这个东家,虽然是年前的女子,但其魄力和心计,一点也不比男子差。 否则,又怎会一眼就看穿他们二人心中所想? 这次的合作,无疑是一块大肥肉,又有谁会放弃? 从黑池商会出来之后,楚清的嘴角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弧度,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倒是扶苏,愁眉苦脸的跟在她身后。 “小姐,你真的要让我留在北韩啊?”扶苏可怜兮兮的看向楚清。 幼荷和醒蓉两个丫鬟幸灾乐祸的掩唇轻笑,惹来的扶苏没好气的一瞪。 楚清似没有看出他的不情愿般,点点头,笑道:“难得有如此光明正大的机会入住北韩,为何要放弃?你先留下来,一边与黑池商会保持合作,一边暗中扶持潜入北韩发展的人。待货物送达之后,我会让慕白过来接替你。” 扶苏双眸一亮,心中已经反应过来,知道一切都在小姐的算计之内,忙道:“让慕白先生过来?他不是在筹划银号之事么?” 楚清点头:“等货物送达的时候,他那边应该忙得差不多了。慕白虽然不擅经营,却擅于规划和分析,且又在官场中待过一段时间,他驻守这里,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扶苏点头称是。 转念又想起,自己要独自在北韩一段时间,便不舍的问道:“那小姐,你们何时返程?” 楚清沉吟,答道:“既然此行事了,明日便收拾离开吧。”南楚那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她处理呢。 回到高枳佑的宅院,楚清吩咐徐冲收拾,准备明日返程回国。待洽丝丽和宇文桑回来后,也告知了他们这个决定,对此两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三人商议准备向高枳佑告辞之时,徐冲却手捧着一个传信的竹管,匆匆进来。 楚清神色一凝,问道:“此地乃是北韩,这传信可有被发现?”不知怎地,她心中始终对高枳佑放心不下,隐隐戒备。 对此,徐冲倒是有把握的回答:“主子放心,这是用王爷的渠道,传递过来的。没有人知道。” 赵晟颢的渠道传来的? 楚清心中一突,结果竹管,将里面的小条打开,快速的阅读其中的内容。 突然,她脸色大变,匆匆吩咐:“速去准备,今夜连夜出发,返回南楚。” ------题外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051 心急如焚,策马回京! 星夜下,一队车队,在驿道上,快马疾奔。 马上之人,都面容冷峻,眉宇间却有掩不住的疲惫。被护在中间的黑色马车,驾车之人,扬着长鞭,不断的抽在拉车的马匹身上,留下一道道的血痕,为的,就是能让车再快一些。 这急匆匆的车队,正是楚清一行人。 半月前,她正准备返回南楚时,却意外的接到了逍遥王府中阿福的传信。 信中所说,赵晟颢返回建宁之后,在一次暗杀中,不慎受伤。原本伤口并无大碍,却不料杀手在兵刃上涂毒,那毒药十分猛烈,让赵晟颢当场就昏迷了过去,药石无效,至今未醒。 此事,都已经惊动了圣上,只知龙颜大怒,下令全国缉凶。 这样的事,楚清并不怀疑阿福是故意骗她。因为,赵晟颢知道她的性子,若是如此骗她,只会导致两人渐行渐远。 所以,楚清在接到传信之后,便告辞离去。 无论高枳佑如何挽留,都没有再耽搁一夜,连夜从黑池城出发,而扶苏则被留了下来。 星夜兼程,几乎没有浪费片刻时间,半月后,才进入南楚地界。 “吁——”徐冲勒住马缰,使马停了下来。 大队也随之停下,无论人马都有些气喘吁吁。特别是那些域外的护卫,气色更差。 徐冲掉转马头,拍马来到马车旁,正好醒蓉撩开窗帘。 “主子,前面就到了岔路口,北边一条,可直达建宁,南边一条,则是往安宁方向的。”徐冲骑在马上,抱拳躬身。 少顷,平淡中隐藏着一丝焦急的声音飘出:“你抽出几人几骑,与我一起北上建宁。剩下的人,护送宇文公子和洽丝丽小姐,返回安宁。” 徐冲领命而去。 醒蓉将帘子放下,继续在车厢中快速收拾行李。 楚清绝美,清丽的脸上,此刻也显得有些憔悴。只是,这分憔悴,不减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更添了种我见犹怜的风姿。 她早已穿上轻便的骑装,身上也披上了遮盖容貌的黑色斗篷。清幽的眸光看向幼荷,对她吩咐:“你回到安宁之后,与立即调遣货物,送到北韩,然后再返回河西,向我父母报个平安。还有徐冲等人返回金银楼时,记得通知慕白完成手中事物之后,前往黑池城,接替扶苏任务。” 幼荷重重点头,并未强留在楚清身边服侍。 这边嘱咐之后,楚清才带着歉意的看向宇文桑和洽丝丽二人:“宇文,洽丝丽,抱歉了。这一路,让你们跟着一起颠簸。好在,接下来的路程,你们可以放缓一些,到下一个城市,也可以休息安顿之后,再继续前行。” “楚清,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么?为什么要说抱歉?”洽丝丽拉起楚清的时候,蓝色的眼眸里,也有些担忧。 宇文桑并未说话,只是灰褐色的眼眸中有掩不住的关心。 他们自然是知道赵晟颢那边出了意外,作为朋友,他们也很想一起去看看。可是,楚清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因为,此时的南楚都城,定然是风云暗涌,她不希望这两人无辜卷入。 洽丝丽的温言细语,让楚清倍感温暖:“谢谢你们。只是这一次,无法送你们离开南楚了。下一次你们回来,我一定去接你们。” “清清,你不用分心挂念我们。见到逍遥王,请代我们向他问好。”宇文桑柔声的道。 楚清含笑点头。 “楚清,你要保重,逍遥王不会有事的。”洽丝丽说着,倾身向前,抱住了楚清。 楚清清丽的脸上,露出绝美的弧:“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你们一路保重,下次见面,我们再把酒言欢。” 几人简单的道别之后,便在岔路口上分道扬镳。 为了赶路,楚清放弃了马车,而是与醒蓉一起骑马而行。保护楚清的十位浮屠卫,都是徐冲精心挑选出来的。 这十人,当年在北疆时,从未在京城露过面,且未接触朝廷官员,陪着楚清过去,也不怕会被人认出来。 楚清等人离去之后,徐冲按照吩咐,将大队行进的速度缓了下来。这时,一直赶路的众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南楚都城,建宁。 逍遥王府位于皇城之中东面,占地千倾,规模庞大,气势磅礴,与皇宫邀相眺望。 只要是南楚人,没有人不知道逍遥王。只要是建宁人,就没有不知道逍遥王府,就相当于第二个皇宫,无人可以亵渎。 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个逍遥王府,从赵晟颢十岁以后,几乎每月都会有杀手光顾,对方似乎并不是为了杀他,更多的是为了折磨,一种病态的折磨。 世人只知逍遥王纨绔成性,霸道蛮横。却不知道,他终日过着的就是这种暗杀的生活,十几年来,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却不想,一次不经意,还是着了道。 逍遥王赵晟颢被刺杀,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 这消息,一传入皇宫,南楚的皇帝赵琮顿时大怒,不仅下令封锁全城,全国缉凶。更是连夜,带着御医,来到逍遥王府,亲探逍遥王的病情。 据说,赵琮在逍遥王身边守候了三天三夜,才在皇后的跪请之下,返回皇宫。 临走时,却下了一道诡异之极的命令。 派大皇子赵晟熙封锁全城,捉拿凶手。病秧子三皇子赵晟皋负责保护逍遥王府的安全,而二皇子赵晟乾,却作为两者间的调度。 既负责缉凶,又要找出良药,救醒逍遥王。 一个纨绔王爷被刺,却让皇室中的三个皇子,都变得忙碌起来。 再一次,南楚皇帝向世人宣告了他对逍遥王府的重视,对逍遥王的偏爱。 只是,在很多朝廷重臣得知这一皇命之后,心思都再次飞转起来,暗中思量这道圣旨中隐藏的含义。 如今的逍遥王府外,戒备森严,禁卫军重重把守,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 若是知情之人,便可知道,这些看似打扮一样的禁卫军,包含了两个皇子的部下。这样的保护,让整个逍遥王府之间的气氛都变得极为的敏感。 那一夜之后,刺客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仍然昏迷的逍遥王。 经过连日的奔波,楚清几人终于来到了建宁都城前。 望着那高大宏伟的城墙,还有高悬的城门牌匾。楚清即便浑身已经酸痛难忍,心中却稍稍松了下来。 她已经来到了赵晟颢的身边,阿福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从某种角度来说,至少现在赵晟颢还活着,不是么? 一路上,每一次楚清想到,赵晟颢会死,她的心就如同被人揪住一样,发出一阵阵钻心的疼。这种疼,已经超远了她前世在药物下与病魔抗争的疼,更超远了被邝田廷毒死的疼。 她虽然表面镇定,可是心中却一直在对自己说,赵晟颢不会有事,赵晟颢不会有事…… 那时候,她才猛然醒悟,原来,这个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悄悄的进入了她的生活,她的世界。 城门下,关卡重重,守卫森严。 特别是出城方向,更是逢人必检,男女老少,都不放过。 楚清微微颌首,一名浮屠卫翻身下马,上前打听。不一会,他折返回来,来到楚清马前,沉声道:“主子,现在进城需要登记信息,否则不能进入。出城更是麻烦,不仅需要官府的路条,还需要搜身。” 楚清微微蹙眉,低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就登记进城吧。”此刻,她所想的只是进城,至于出城,需要的时候再说。 一行十二人,骑着马,慢慢来到城门前,依次填写信息。包括,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来都城为何,几日离开,建宁城中有何亲戚、朋友等等。 好在楚家商号在建宁本就有着商铺,楚清思索一番之后,便半真半假的填写了信息。 她总不能在这上面大咧咧的写到,她来建宁的原因是为了探望逍遥王。 先不说这样妥不妥当,只怕出现逍遥王三个字,她都会被当成重点关注的对象。此刻,事态未明,她自然是要低调些好。 好不容易进了城,楚清才知道什么叫风声鹤唳。 建宁,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这一次,却不见以往的热闹繁华,虽然街上行人依然很多,但是,动不动就有官兵搜查的情况,还是让建宁都城的城民们心惊肉跳。 思量了一下,楚清没有立即带人前往逍遥王府,而是前去了楚家商号的店铺。 选择去楚家商铺,而不是九溟商号在建宁的分号,那是因为,在路上浮屠卫悄悄告诉她,有人尾随。 楚清心念一转,便知道,肯定是官府的人,在暗中监视,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与楚家商号有关。 为了不使人怀疑,她自然是大大方方的去了楚家商号的店铺。 来到地方,却方向这一条街的商铺都是紧闭大门的。 这让楚清诧异了一下,令醒蓉上前敲门。半晌,才有人拉下门板,探出头来。 负责建宁商铺的楚家管事,认识楚清,上次楚正阳前来办事,带着楚清,正是他将东家和小姐,带去了楚家在建宁置办的院子。 等他看清楚清的相貌时,双瞳一缩,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一杯热茶下肚,楚清才问道:“季管事,虽说城中人人自危,却也不至于无法做生意,为何……” 季管事陪坐在旁,无奈的叹了口气,向楚清解释:“小姐刚刚进城,不知道这几日城中的紧迫。” “哦?你且说说。”楚清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道。 季管事蠕动了一下唇,看向楚清,欲言又止。楚清被皇上指给逍遥王为妃之事,如今全国皆知,季管事本就身为楚家人,又怎会不知? 看出他的犹豫,楚清嘴角噙笑,柔和的道:“无妨,季管事实话实说便是。” 见楚清这般,季管事也一咬牙,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赵晟颢中毒昏迷,皇上盛怒之下,颁下搜查全城的圣旨后,不少店铺都被官兵恶意抢砸,损失了不少。日子久了,街上的商铺也就一家接一家的停业,想要等风声过去之后再说。 如今,建宁城中,没有关门的,也只是那些后台较硬的商铺。 比如,楚清九溟商号旗下的冰肌楼。冰肌楼之所以正常营业,那是因为,上至皇室公主,名媛贵女,下至平民百姓,都是那里的顾客。再加上玉姬交际手腕过人,将这些身份不凡的女子伺候得很好,所以碍于情面,这些大皇子手下的官兵都不会去打扰。 一个宫女生下的皇子,如何也无法于正宫皇后唯一的女儿相比。 “岂有此理,这些官兵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借着搜查凶手的名义,行强盗之实。”醒蓉听得心中怒意难消。 她曾经就被官府抛弃过,又怎会看得惯这些官匪的行为? 季管事摇头苦笑,继续道:“如今,城中百姓都在暗中说,如今这番遭罪,都是被逍遥王连累。甚至还有人说……说……” “还有人说什么?”楚清神情平静,眸光却已经微冷。 “说一个纨绔王爷,死了就死了,那为民除害的人,下手也不狠一点,弄得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连累大家连日子都过不好。”季管事苦笑说着。其实,他心中又未尝没有抱怨?只不过碍于楚清的身份,他不好说罢了。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王爷,他们……” “醒蓉。”楚清冷冷的打断了醒蓉的抱不平,脸色已经阴沉得难看。 她不是普通百姓,容易被人蒙蔽。相反,她心思缜密,智谋过人。只是听季管事这般说,便已经听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似乎,有人在借着这件事,故意抹黑赵晟颢的名声。 想要将他在百姓之中,彻底的孤立,将他推到百姓的对立面。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晟颢一个闲散王爷,会对谁产生威胁?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他为了避开这些,已经将自己伪装成为一个纨绔?难道还不够么? 越想,楚清就越愤怒,双眸之中骤然升起了火苗。 好在,她自控力十分强,瞬间,又平息下去,甚至没有引起季管事和醒蓉的注意。 “季管事,吩咐下去,明日楚家商号旗下的所以商铺正常营业,无论有多少人来捣乱,都不许关门。”楚清冷声吩咐。 “小姐!”季管事脸上大变的站起来。 楚清抬手,阻断他的话。“出了事,由我来负责,与你无关管。在这段时间坚持上工的人,按双倍薪俸支付,若有伤亡,一切费用都由楚家商号负责。” 说罢,她眸光冷冽的看向季管事,一字一顿的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有人想借机打击赵晟颢,她就偏不让他得逞。 离开楚家商号,楚清一行人,先行返回楚家在建宁置办的宅院。半路上,楚清吩咐一人到逍遥王府打听,最好能与福禄寿喜四人联系上。 到了宅院之中,楚清又拿出九溟商号的腰牌,递给醒蓉,让她代自己去京城九溟分号宣布自己的决策。同时,所有九溟商号有股份的商号,都不允许关门。 否则,九溟商号将全面退股。 这一退股,这些暗中被九溟掌控的商号,面临的便是破产的局面。孰重孰轻,楚清相信这些掌柜、东家们,心中自有决断。 一道道命令,从建宁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宅院中发出,第二日,在风声鹤唳中的建宁城,会突然发现,那些原本已经停业的商铺,一个接一个的重新开张,无论官兵怎样刁难,都不再关门。 就连那些暗中对逍遥王不利的传言,也在有人刻意引导之下,变了风向。 矛头指向了负责搜查全城的大皇子,谁让他治下不严,领兵五方呢? 布置完一切之后,楚清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此刻,她最急切的,便是想见赵晟颢一面,她想要亲眼看到他的情况,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前微风一闪,楚清睁开双眼,看向来人。 前来复命的是被她派出去,打探逍遥王府消息的人。见他回来,楚清忙道:“讲。” 浮屠卫沉声道:“主子,现在王府内外把守森严,据属下暗中观察,其中之人不下四方势力。福禄寿喜四人也不见踪影,但属下已经留下记号,若是他们得见,定会尽快联系我们。如今,若是要进入王府之中,必须要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联名签署的放行条,否则,根本无法靠近王府三尺内。” 听到这个消息,楚清心情更加的沉重。因为,这代表着赵晟颢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有恶化,否则,他不会允许逍遥王府被人这样架空。特别是福禄寿喜四人居然都被限制了行动。要么,他们就是被吩咐守在赵晟颢身边,寸步不离。要么,就是去了其他地方,寻找救赵晟颢的方法。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楚清想要通过他们进入王府的路是走不通了。 既然走不通,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 可是,要二皇子和三皇子联名签署放行,如今这种情况,就算自己站出去亮明身份,恐怕都很难让他们同意让她进去吧。 毕竟,在外人眼中,她和赵晟颢之间的婚姻,就是一张圣旨下,商贾之女和纨绔王爷的婚约。谁会相信他们之间,会有真的情谊? 何况,那个心机深沉,阴蛰难明的三皇子,让楚清潜意识的不想去见。 如果说韩佑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匹孤傲的狼王,那么这个看似纯净如莲的三皇子,就是一条随时会致人命的毒蛇。 楚清蹙眉,沉吟。自己难以相见,可是,有个人却能够见到二皇子赵晟乾。 眸中骤然一亮,楚清嘴角勾出了一道浅淡的弧。 她看向在身前待命的浮屠卫,吩咐:“去让冰肌楼的玉姬前来见我。” 能见到赵晟乾的人,自然不会是玉姬。但是,玉姬却能轻而易举的见到另一个人。 …… 第二日,建宁城的市集,一扫之前的颓废,店铺开始重新开张迎客。 在众人猜测其中缘由之时,最近一直心中烦忧的桑悠倾却接到了冰肌楼玉姬的邀约。帖中说的是,请她去看新到的胭脂。 可是,来送帖的人,却在临走是,低声说了句:有故人来访。 就是这句话,让她在身心疲惫中,决定来到冰肌楼。看看,到底是哪一位故人,会如此隐晦的约她来到冰肌楼一叙。 路上,她看着那些重新开张的店铺,眸中闪过深思。 之前,这些店铺被迫关闭,她和赵晟乾也想到其中原因,会对赵晟颢不利。想要暗中制止此情况的发展,力挽狂澜。 可惜,任凭她向父亲建议约束官兵也好,还是赵晟乾亲自走访那些商铺老板也好,都无甚效果。 没想到,这一夜之间,店铺居然奇异的重新开张? 这不得不让她感到奇怪,更是好奇,到底是谁能有如此魄力,能号令这些商号。最让她关心的是,对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快,桑悠倾的马车便来到了冰肌楼前。 冰肌楼的老板,玉姬,早早便站在门口迎接。见到桑家的马车到来,忙扭着腰肢迎了上去。 “桑小姐,可把你盼来了。您要的东西在后院库房,玉姬先陪你到雅室一坐,再让人给你将胭脂送来可好?”玉姬也是当初在那场灾难中,被楚清救下的人之一。 她容貌艳丽,却不让同性生厌,又长袖善舞,心思机敏。很快便从当初的那群人中脱颖而出,被楚清指定负责冰肌楼的业务。 冰肌楼,可不仅仅是一家贩卖胭脂水粉,帮京城贵女设计妆容的商铺。 事实上,冰肌楼还是九溟商号重要的情报站之一。 很多关于南楚上层社会的情报,都来源于这里。就连文青竹现在拼命的贪污卷钱,都有她们暗中的推波助澜。 别以为,文青竹是因为楚清的那账单,就如此拼命找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很会花钱,而且十分爱漂亮的夫人。 当然,这些桑悠倾都是不知道的。就连冰肌楼属于九溟商号,她都不知。 玉姬的话音落下后,桑悠倾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有劳玉姬姑娘带路了。此次若是用得好,下次我再多订一些。” “那是那是,奴家都差点忘了桑小姐,就要成为皇子妃了。待到大婚之日,玉姬一定备上厚礼,恭贺二皇子和桑小姐百年好合。”玉姬替换下桑悠倾的丫鬟,扶着她的手臂,娇笑着道。 桑悠倾适时的露出羞涩的姿态,清秀的脸庞也出现一抹娇媚:“那就多谢玉姬姑娘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冰肌楼中。 穿过前堂,进入后院雅室前,桑悠倾才收敛神情,从玉姬的搀扶中,收回自己的手臂,向旁边退了一步,双眸警惕的看向她:“悠倾并不记得自己在冰肌楼订下胭脂,不知道是哪位故人,要如此与悠倾见面。” 玉姬掩唇娇笑:“咯咯咯……桑小姐不必紧张,是我们东家要见你。可是如今城中草木皆兵,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只能用如此方法,请小姐前来。冒昧之处,还请小姐勿怪。玉姬在此向您赔礼了。” 说罢,她弯下膝盖,向桑悠倾行了个礼。 这番解释加赔罪,让桑悠倾的脸色缓和不少。当下语气也好了些:“既然如此,那就去玉姬姑娘带路吧。” “请。”玉姬侧身,让开道路,抬手相邀。 桑悠倾抿了抿唇,先前走去。 进入布置清雅、幽静却又不失品位的雅室,玉姬悄然退去。就连桑悠倾的丫鬟,也被她阻在门外,不让进去。 对此,桑悠倾并未提出不满。 她打量着雅室,见到在一处屏风后面,隐约有着一道人影。当下,便上前走了两步,对着屏风后的人影问道:“不知是哪位故人在此,悠倾已经如约而来,难道故人还不愿相见么?” 屏风后,传来一阵清浅的笑声:“许久不见桑小姐,不想小姐却越发美丽了。” 桑悠倾瞳孔骤然一缩,失声道:“楚清?”她没想到冰肌楼背后的东家,居然是楚清。 窈窕人影,从屏风后缓缓走出,青衫白裙,清丽绝伦,脱俗似仙。不是楚清,又还有谁? “久违了,桑小姐。”楚清双眸平静的看向,满脸震惊的桑悠倾,眸中含笑。 “真的是你!”桑悠倾抑制不住,向前快走了几步,来到楚清面前,细细打量:“你来了,果然来了,来了就好。” 楚清微微蹙眉:“桑小姐是何意?” 桑悠倾失笑,有些羡慕的道:“王爷昏迷中,断断续续也醒来过几次,但世间都不长,且神智也不清楚。刚巧二皇子也在身旁,便听到他口中叫着你的名字,还说自己不能死,一定要等你回来。” 楚清心中一怔,心中顿时犹如雷击。 “他现在如何?”楚清平静而绝美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紧张的裂痕。 见此,桑悠倾柔柔的笑道:“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不甘心,而去破坏你们。虽然我不清楚你与王爷之间的经过,却也已经看出来,你们心中相互都有着彼此。” 楚清被她说得俏脸微红,却又心急知道赵晟颢的情况。 “你放心,虽然王爷还未清醒,但毒素已经被控制。有圣上每日挂念,御医们不敢懈怠。只待他们研究出解毒的良方,王爷便能清醒过来。”桑悠倾微笑着道。 得到这个消息,楚清心中松了口气。紧绷了月余的心情,也终于稍稍落地。 “你找我,是想进王府看他吧?”桑悠倾说出楚清找她的目的。 楚清从来都知道桑悠倾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不负南楚第一才女的美名,被她点出目的,也不否认,只是点头问道:“可有办法?” 桑悠倾沉吟片刻,看向楚清,眸中有着不曾有过的凝重:“你没有莽撞去王府报名进入,是对的。如今都城之中,先是因为王爷受伤,而乱。后又因为圣上别有深意的布置,而让整个都城的水都变得混浊不清。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若是莽撞行事,只会陷于被动。” “皇上的那道命令,到底是什么意思?”楚清问道。 桑悠倾眸光一亮,笑道:“看来,我始终还是小瞧了你。原来你也已经看出那圣旨中的意味了。我想,圣上的目的,是向借此警告幕后黑手,这一次,真的是龙颜大怒了。”说到最后后,桑悠倾一向柔和的眸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楚清双眼一眯:“真的龙颜大怒?”突然,她脑中亮光一闪,脱口道:“皇上一直都知道是谁要杀赵晟颢?” 桑悠倾愣了一下,眸光闪耀,看向楚清多了更多好奇和探究。最后,她苦笑摇头:“有些事,我想,还是王爷亲口告诉你会更好些。我这里的消息,也只是从二皇子那听来的。” 说着,她看向楚清,意有所指的道:“我觉得,只有我们双方所得到的消息合二为一,才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那个答案。” 楚清沉默了片刻,看着桑悠倾突然笑了起来:“你与二皇子是合作关系。” 以楚清的聪明,桑悠倾并不意外,这点被她看破。她没有否认,反而问道:“今日都城中商铺重新开张,是你在暗中助力吧。” 两女之间的话,虽都是问句,可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突然间,相视的两日都是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为了他,如此……值得么?”突然,楚清笑容收敛,认真的看向桑悠倾。她指的是,桑悠倾为了赵晟颢而与赵晟乾合作,且牺牲了自己的婚姻。 桑悠倾笑得坦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是么?我并不悔。” 说完,她扭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幽幽的道:“原本,我还担心你不能全心对他,如今在这里看到你,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楚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有始终说不出。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穿越,或是没有遇见赵晟颢,也许,桑悠倾是最适合赵晟颢的人。 可是,如今她遇见了,并接受了。那么,就绝对不会将赵晟颢让给任何人。 桑悠倾收回眸光,对楚清笑道:“我来此已久,再不回去,恐会惹人怀疑。你且先耐心等待,我拿到放行条后,会派人送到冰肌楼。” “多谢。”楚清诚恳的道。 桑悠倾唇边的笑容格外灿烂:“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 楚清一怔,释然而笑。 是啊!她们之间何必如此客气?都是为了保护同一个男人,只不过,她楚清比桑悠倾更加幸运,能够拥有这个男人全部的爱。 ------题外话------ 其实,我想说的是,最幸福的人是赵晟颢。咩哈哈哈哈哈~ 052 夜临王府,盼君醒 桑悠倾并未让楚清等得太久,两人相见的第二日下午,一张放行条就送到了冰肌楼,再转交到了楚清的手上。 月沉如水,凉风习习。建宁都城,已然入秋,少了烈阳的照耀,城郭都变得萧条许多。 街道上,只有一些树叶飘落,静得渗人。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并未惊动任何人。来到内城边上,递上放行条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得已进入。 最终,马车从内城进入了皇城,停在了逍遥王府的大门前。 黑色的拽地斗篷,遮掩了楚清的容貌。她下得马车,站在王府门前,微扬着头,斗篷下,露出一截白玉般精致的下巴和脖子。 [逍遥王府] 黑色的牌匾上,金色大字,龙飞凤舞。犹如盘龙,又似傲凤,那种狂肆的劲,几欲冲破牢笼,飞入天际。 台阶下,左右分有两个石座,石座上,一站一蹲两头金漆石狮,威武霸气,圆眸凌厉。 双狮中间,便是那涂满金漆门钉的朱色大门。大门上,两个青铜兽首,狰狞的嘴里,咬着两个大圆环。 门上,牌匾之下,四个凸出来的桩子,分别代表了守护的四大神兽。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可惜,在它们的保护下,赵晟颢依旧没有能逃过此劫。 心中微微叹息,收回眸光,清冷的眷向四周。此刻,四周都站满了身着金银色铠甲的禁卫军,神情威武,面容冷峻。 里外三层,恐怕连只鸟儿飞过,都逃离不了他们的视线。 楚清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守在正门位上的人,已经暗自警惕起来。 “何人来此?可有凭证!” 威武之声,在夜空响起。说话的,自然是守在最前面,却离楚清最近的禁卫军。说话间,他手中的长枪已经伸出,挡住了前去的道路。 楚清并不说话,只是让充当车夫的浮屠卫,递上有着两个皇子印章的放行条。 禁卫军接过放行条,仔细看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少了几丝防备,多了些恭敬。躬身、双手将放行条还回来。 “大人,一张放行条,只能放行两人。您看……”他的语气恭敬,倒不是说认出了楚清的身份,放行条上,也并未明确表明是谁。 只不过,能够成为禁卫军的人,自然都有着自己的眼力。在这种时候,能够拿到放行条的人,绝对不简单,也不是他们区区禁卫军能够招惹得起的。 楚清一共带来了两人,一人便是负责赶车的浮屠卫,另一人,自然就会醒蓉。 这时,她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那浮屠卫,自动退到一边。 见三人已经商量好后,禁卫军也不再刁难,将手中的长枪一收,放行。 醒蓉紧跟着楚清,两人拾阶而上,在无数禁卫军的目光审视中,慢慢靠近王府大门。来到门前,她越过楚清,抬起手,袖袍滑落,露出一截柔荑。 轻拍门环,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不一会,便有门房从里面打开大门,探出头来。看到面前两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两位是……” 楚清依旧没有说话,醒蓉则是将放行条再次递上。 有了放行条,门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将大门再打开一些,让楚清二人进了王府。随着两人的进入,王府大门再次紧闭,四周又一次变得安静起来,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犹如石子如水,涟漪过后,便再次平静得没有一丝痕迹。 王府中,守卫并不比外面松。反而,里面的守卫更加的严谨。从大门,走到赵晟颢的居室,这一路上,楚清就看到了不下二十队的巡逻小队。 每一次,从他们身边经过,那种如刀刃般掠过的眸光,都让她和醒蓉,感觉皮肤上,一阵发麻。 这些人的实力,绝不仅仅是外面的那些禁卫军可比的。 楚清突然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些人还只是她在明面上看到的,那些埋伏在暗中的暗卫,还不知道有多少。 身在其中,楚清才真切的感受到,此刻的逍遥王府,就如同龙潭虎穴般,一切妖魔鬼怪,都在其中无法遁形。 带着楚清二人进入的人,并不是门房,而是他招来的一个小丫鬟。 从她的行走间,楚清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与酒酒的动作,有些一样。一丝明悟袭上心头,看来这个丫鬟也是有着武艺傍身的,难怪那门房如此放心,让一个丫鬟带她们去见赵晟颢。 在丫鬟的带领下,两人终于进入了逍遥王的院子。 院子中,奇花异草无数,美景精致,奢华无度。 可此刻,楚清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奇景,越是接近赵晟颢,她的心就越发的紧张起来。 “什么人!”一声厉喝,让三人的动作一顿。 这声音,楚清和醒蓉都是熟悉的。 “见过福大人。”领路的丫鬟,款款施礼,向暗中走出的黑衣冷面男子俯了俯身。 来人,正是阿福。 他戒备的看向丫鬟身后,鼻中冷哼:“是什么人要见我家王爷,居然藏头露尾。” 他不傻,能够走到这的人,自然是手握放行条的。 听到阿福这句话,楚清也不恼,只是双手抬起,拉下自己头上的斗篷,露出了自己清丽绝艳的容颜。 看清楚来人的容貌,阿福冷如刀芒的双瞳骤然一缩,忙单腿跪地,向楚清行礼:“属下参加王妃。” 那领路的小丫鬟,顿时心中也是一跳。王府中人,早已知道即将有个女主人入住,可是却从未见过。 没想到,今夜这王妃会突然降临。 顿时,小丫鬟,也跪倒在地,向楚清请安:“奴婢紫燕参加王妃。” 这两人的声音一起,黑暗中再次多出几道人影,除了楚清认识的禄寿喜之外,还有些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想来都是暗中保护赵晟颢安全的暗卫。 他们统一跪地,向楚清行礼。而福禄寿喜四人的眼中,更是难掩激动。 “不必多礼,谨守岗位便可。”楚清暗中将这些人的神色观察入心,红唇轻启,淡淡的道。 无形中,她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势流露出来,面对这些王府中人,也丝毫不露怯。 这留给众人的第一印象,无疑已经成功。 众人听命退下,那紫燕倒是一个机灵的丫鬟,并未离开,只是退到楚清身后,略微比醒蓉后一步,恭敬的垂首站着,听从吩咐。 对此,楚清也没有多说什么。 福禄寿喜四人走向楚清,脸上都有些愧色。最后还是阿福开口,向楚清说明了情况。 “王妃,我们兄弟四人合计着这些日子,王妃也应该到了。可是,因为实在不放心王爷,再加上如今王府守卫大权旁落,所以,才没有去寻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楚清神色淡淡,看不出悲喜。只是吩咐:“带我去见你们王爷。” 这,才是她此行最大的目的,也是最关心的事。 福禄寿喜四人不敢怠慢,领着楚清进入房中。赵晟颢的居所,布置的富丽堂皇,甚至有着浓郁的纨绔气息。 而此时,在大殿正中的雕花大床上,却平静的躺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墨发披散四周,安静的躺着,似乎只是睡着了。 楚清心中一怔,藏在袖袍中的手,不由得握紧,凝视着那道人影,一步一步的走进。 身后,醒蓉本要跟上,却被阿福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来到纱帐外,楚清透过纱帐,看见了熟悉的容颜。依然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此刻,却憔悴得让人不敢轻碰,似乎担心会因为稍微大力,而破碎。 赵晟颢依然昏迷,就连呼吸也有些迟缓。 楚清手指轻颤的撩开纱帐,更进一步,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这张美得难以挑剔的脸。 她不适应这样的赵晟颢,这样安静的他,她从未见过。 在他的眉宇间,缠绕着一团死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黯淡下来。乌色的双唇,让人心惊,让人心疼。 奔波月余,终于见到了日夜牵挂之人,此时此刻,楚清的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还有一种陌生的害怕,她害怕赵晟颢就这样一直睡着,再也不能睁开眼,醒过来。害怕,自己很多话还未说出,就再也没有机会。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此刻波澜四起。原本以为冷清冷心的心,却好似变得沸热难挡。原本以为空空的心房,此刻却传来一阵阵的抽痛。 楚清双唇轻颤,缓缓的伸出手,露出如玉般的手腕,轻轻的覆在赵晟颢消瘦的脸颊上,感受着他的温度。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的亲近赵晟颢,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却不知道。 美眸中,神色复杂难明,她此刻只有一个清晰的感受,她不要赵晟颢死,她不许他就这样离开她。 突然,她眸光一冷,冷峭之声随即传来:“阿福。” 阿福身子一怔,立即上前,隔着纱帐,躬身行礼:“阿福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清的声音,冷如坚冰,却不难让人发现,在这极寒之中,蕴藏着火山般的爆发。 阿福心中叹息一声:王爷,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惜,您现在却不知。 嘴上,却回答楚清的问题。 “那夜,王爷外出回来。门房来报,说是有人送来十个歌姬,庆贺王爷大婚,却未留下姓名。如此神秘,王爷怀疑是有心人士的试探,于是便招来歌姬查探。” 阿福脸色突然一变:“谁料,在此刻,却有杀手袭来,出手狠戾,招招取人性命。就连那些歌姬,也死在他们刀下。王府侍卫,与之缠斗,王爷则扮演着纨绔本色,暗中观察。” 顿了一下,阿福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争斗中,有一名杀手,冲出包围,举剑刺向王爷。当时王爷已经准备暗中出手,却不料,一名歌姬,却突然扑过来,挡在杀手身前,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王爷大惊,一脚踢飞杀手,接住歌姬倒下的身体,却不想在此时,那歌姬临死前,居然拔出暗藏在身上的匕首,刺向王爷,好在王爷反应极快,察觉杀意时,立即退开。可,还是晚了一步,匕首划破了王爷的手臂。” 楚清静静的听着,眸光冷冽,整个人越发的沉静。 “这原本也只是皮外伤,却不想这些杀手如此歹毒,在匕首上淬了毒,那毒物十分厉害,即便以王爷的功力,也无法抵挡,当下便吐血昏迷。剩下的那些刺客,见任务完成,也都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阿福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些刺客剥皮抽骨。 “王妃!” 禄寿喜三人,在阿福说话间,已经站到了他身边。此时四人一同跪下,神情悲怆的道:“我等保护王爷不利,还请王妃责罚。” 这些日子,他们也是饱受折磨,心中自责,如今总算等到了楚清,终于能当面谢罪。 楚清缓缓摇头,语气平静的道:“此事不怪你们。这次的刺杀,一环套一环,连接缜密,让人防不胜防,赵晟颢都中招了,你们又有何罪?何况,这些杀手,在目的达成后,不想着逃命,反而自杀,为的就是不留活口,给你们线索。可见,这幕后之人,心思狠毒,心机深沉难测。只是……” 楚清眸中疑惑,缓缓转眸看向赵晟颢。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对方已经拿到这个机会,为什么不是涂抹见血封喉的毒药?而是这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杀逍遥王! 楚清眸光骤亮,但瞬间又黯淡下来。如果杀死逍遥王不是目的,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都城如今的时局,是否是他们想看到的? 楚清陷入了沼泽般的思绪中,难以自拔。 福禄寿喜四人,却在等着她后面的话。见她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四人面面相窥,却不敢打扰。 少顷,楚清暂时从思考中抽离,问道:“王爷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如今可有解毒之法?” 阿福道:“据御医们检查,发现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毒。如今,他们也只能找一些解毒性强的药物,来暂缓王爷体内的毒素,减轻王爷蚀骨之痛。而周先生,他查出了……” “周先生?”楚清轻蹙眉头,打断了阿福的话。 阿福醒悟过来,便解释:“周先生,是王爷私下的好友,江湖上有个外号,叫不死神医周不求。” 阿福的介绍有些含糊,显然在未得到赵晟颢允许之前,赵晟颢私下培植的力量,他不方便告诉楚清。 楚清也听出了其中的为难之意,并未勉强,只是问道:“那周先生怎么说?” “周先生说,毒药是好几种毒物混合而成,这种毒,江湖上从未见过。应该是有人特别配制的,这个制毒之人,对毒物的认知一定很深。否则,不可能如此恰到好处的配制出这种折磨人的毒药。” 折磨!这两个字,在楚清混沌的思绪中,犹如一道亮光闪过。 她双眼微眯了一下,不动声色,继续听阿福说着。 “据周先生说,其中有两味罕见之毒,都来自北韩,需要北韩奇花圣雪莲才能解除毒性。” 北韩?圣雪莲?难道这次的刺杀,与北韩有关? 可是…… 不对,不对,不通…… 楚清缓缓摇头,双唇紧抿,似乎线索越多,迷雾就越大。 “圣雪莲可有?”楚清按下心中的疑惑,问道。 阿福点头:“皇宫中正好藏有一株北韩送来的圣雪莲,白日已经派人取来,送给周先生配药。” 得此结果,楚清心中松了口气。 她看向赵晟颢,此时他的安静,让她心痛。“周先生何时能将解药配好?” “已经配好。”殿外,突然有一道陌生中带着桀骜的声音传来。 楚清循声回眸,透过纱帐见到的是一道青蓝飘逸的身影,从殿外进来。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白瓷瓶。 “周先生!解药配好啦!”福禄寿喜立即激动的围向他。 周不求并未回答四人之话,只是神色淡淡的眷了他们一眼,站在大床外,与楚清隔纱相望。接着,他抱拳拱手,语气平常的道:“周不求见过王妃。” 楚清带上清浅的笑容,微微颌首:“周先生不必多礼。你乃王爷知交,这次又挺身相助王爷,应该是楚清多谢你才是。” 楚清的语气,谦和而平静,却又带着一种难言的贵气。 似乎,与她商贾之女的身份不同。 周不求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一笑:“草民与王爷相识一场,相助是应该的。” 这时,纱帘微动。醒蓉和紫燕忙上前来,将纱帐分开两旁。 楚清款款走出,在周不求的眼中,却好像凌波仙子踏波而来,美得让人心惊。 “听闻,周先生已经为王爷配好解药?”楚清眸中难掩紧张和激动之色。 她也看清楚了周不求的长相,此人年纪中年,五官普通,但在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脱俗之气,看来也是一个不愿受世俗约束之人。 周不求敛下眸中的惊艳之色,回答:“不错,周某已经配好了解药。” 楚清眸中欢喜:“如此,还请周先生用药,救醒王爷。” 周不求略顿了一下:“这药严格来说,只是一半的解药。” 楚清等人眼中染上疑惑。 又听周不求解释:“此解药,若是用在别人身上,就是毒药。但用在王爷身上,却能解掉一半的毒,让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再用内力调息,将残毒逼出。” 说罢,他直接道:“还请王妃命人准备热水,此解药需要浸泡驱毒。” 楚清颌首,看向阿福:“按照周先生的吩咐,速去准备。” 阿福急忙道:“平日王爷沐浴,都是有专用的温泉,不知可否?” 周不求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接着,众人又将赵晟颢小心抬向那偌大的浴室,将他安置在温泉池子中。 赵晟颢身上,仅着白色里衣,此刻一入水,便变得透明起来,将他完美紧致的身形,印了出来。 看得紫燕和醒蓉双颊一红,默默的退了出去。 倒是楚清曾经见过,所以神色还算正常。只是心中那突然加快的心跳,让她自己知道,此刻心中并不平静。 赵晟颢盘膝坐在池中,泉水漫过胸口。 周不求向前两步,拿出瓷瓶,拔掉盖子,将里面墨绿色的液体倒进池子之中,然后退到一旁,小心观察。 福禄寿喜也紧张的站在楚清身后,时刻准备救人。 墨绿色的液体,好似有生命一般,在进入水池之后,便向赵晟颢游去,最后环绕在他身前,消失不见。 这奇异的一幕,让楚清双眸倏地一缩,转眸看向周不求,却见他神色正常,也只能按耐住自己,继续等着。 袖袍中的手,不自觉的已经握紧,指甲在掌中留下了深深的红印。 很快,赵晟颢的神情出现变化,似乎很痛苦,让他俊美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楚清紧抿着唇,看着赵晟颢,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乱了方寸。 倒是福禄寿喜四人紧张地想要上前,却被楚清伸手拦下。 这一幕,落入周不求眼中,让他漠视一切的眼中,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赞赏之色。 楚清能感受到此刻的赵晟颢很是痛苦,可是却不见他睁开双眼。突然,从他身体上,飘出了一丝黑色的烟雾,融入了泉水之中。 这让楚清眸光一亮,下意识的看向周不求,见他神色一松,一向平静的双眸中,立即浮现了惊喜之色。 有了第一丝,接下来越来越多的黑色烟雾,从赵晟颢的身体中,被逼了出来。 黑色的烟雾,渐渐将泉水染黑,甚至开始了沸腾。 热气上涌,将整个浴室的上空凝结成了,一层雾气。 突然,周不求扔来一个小瓶,被阿福接住。 只听他冷冷的道:“这些雾气染了毒,吃下这御毒丹,可以化解。” 阿福谢过之后,将瓶中丹药倒出,递给其他人。楚清含下丹药后,继续看着赵晟颢,等待着解毒的结果。 温泉池子中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气不断上涌,浴室里的温度一直在升高,几人身上的衣服,都变得湿润起来。 赵晟颢的样子,也在雾气中变得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倏地,池子中,传来一声爆响,一声清鸣从池中响起。顿时,水花四溅,一道水柱从水池中升起。 惊得众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水雾,将视线迷住,完全看不到在池水中,发生了什么事。 待升起的水柱重归池中,水雾散去,众人才发现,一道身材紧致完美,双腿修长的人影,正赤身站在池边的地面上。 一头墨色长发,被水浸湿,服帖的披在身后,向地面滴落着水珠。 俊美的五官,带着朦胧,好似梦幻般璀璨。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漆黑的眸中爆出一道精光。 身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到胸线,在一直往下,最后进入密林之中。白皙的肌肤,犹如玉石般晶莹。 这一幕,顿时让楚清双颊犹如火烧,浑身发烫。根本没有和醒来的人说一句话,便立即转身,快步向外跑去。 “清儿!”赵晟颢醒来后见到楚清的惊喜还未散,便看到她看都不看自己,便跑了出去。忙伸手想要抓住。 只是,这一虚抓,不仅没有唤回朝思暮想的人儿,反而让拿到窈窕的身影,跑得更快。瞬间就消失在了门外。 身边,突然传来‘嘿嘿呵呵’的诡异笑声。 让赵晟颢双眸一瞪,看向捂嘴偷乐的福禄寿喜。“笑什么笑?” “王爷。”阿福使劲憋着笑,神色古怪的看向赵晟颢身上某处:“王爷,虽然你的心思咱们都明白,可是也不能太急了不是?” 此刻,那某处,正雄赳赳气昂昂的仰着,怒视众人。 赵晟颢被几人的模样弄得心底发毛,突然感觉身上一冷,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未着寸缕,更是以羞人姿态,现于人前。 当下,他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楚清那迫不及待离开的原因。 “咳咳,既然王爷已醒。剩下的毒素,便自行排出吧。周某连日未曾睡过好觉,先行退下了,明日再来为王爷把脉。” 说完,周不求率先飘然离去,临走时还有意无意的瞟了赵晟颢身上一眼,心中暗道:本钱不小。 有了周不求的带领,福禄寿喜更是打着哈哈逃了出去。 赵晟颢的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酱紫色,怒吼道:“你们给老子等着!”接着,‘唰’的一下,便消失在了浴室之中。 天明,楚清并未离开王府。外面把守的禁卫军,似乎也像忘了夜里有人进入之事,并无人来询问。 赵晟颢的苏醒,对于王府中众人来说,是惊喜的。 但是,却暂时没有将此消息公布出去。毕竟,若是幕后之人得知赵晟颢已经醒过来,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计划。 那幕后之人心思缜密,下手狠毒,不得不防。 殿中,赵晟颢依旧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只是此刻没有外人在场,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正精神抖擞的凝在楚清身上。 也不知道是感受到这灼人的视线,还是想到昨夜那一幕,楚清的双颊,一直浮现着淡淡的绯色,好看极了。 “这毒看似十分厉害,可是仔细分析,却又发现其中绝路之中,隐藏着生机。就好像这是一道谜题,专门留下给人解答一样。”周不求站在帐外,也是颇为疑惑的向众人解说,他从毒药中得到的情况。 楚清抿唇沉吟,少顷,她抬起头,若有所思的呢喃:“难不成,这样是想逼着王爷暴露自身的实力?” 周不求转身看向她,眸光一亮,点头:“这一点,在下与王妃不谋而合。” 福禄寿喜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阿福向前迈了一步,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人?要用如此折磨人的方式,来探王爷的底?又是什么人,怀疑王爷不是纨绔?” 楚清眸光一转,低头看向盯着自己的赵晟颢,眸中闪过羞恼,语气却平静的道:“那就要问问我们王爷,到底招惹了谁?要用如此折磨人的方式,来试探他。” 话音一落,众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床上的赵晟颢身上。 赵晟颢视若无睹,只是看着楚清,笑得不甚在意:“清儿,我饿了,你喂我吃东西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楚清眉头一皱,心中暗恼。所有人都在为他紧张,为他费心,他此刻却如此不在乎,好似根本就不打算追究杀手之事。 赵晟颢到底在想些什么?在……隐瞒些什么? 抿了抿唇,楚清将赵晟颢扶起来,靠在床架上,伸手接过醒蓉递过来的燕窝粥,沉默的喂着赵晟颢。 后者也是一脸微笑,幸福的一口一口吃着,只是那眼神,从未离开过楚清半分。 咽下口中食物,赵晟颢柔声的道:“清儿真好看。” 楚清的动作顿了一下,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但瞬间,她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将勺中的食物,送入赵晟颢口中。 两人视若无睹的模样,让旁人一顿尴尬,只好暂时先退了下去,把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碗粥见底,楚清将空碗递给醒蓉。后者也醒目的退出了大殿。 整个寝宫里,此刻就只剩下了楚清和赵晟颢两人。 为赵晟颢擦拭了一下嘴角,楚清看着他:“如今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 赵晟颢神色一动,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耀眼的邪肆笑容。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蛊惑:“清儿真的想知道?” ------题外话------ 赵晟颢神色一动,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耀眼的邪肆笑容。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蛊惑:“妞们想知道?下集精彩不容错过哟~!” 053 心之所依,假变真!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帐内,隐约透着两道人影,一道靠着床架躺着,另一道较为纤细娉婷的则是坐在床边。 “清儿真的想知道?”赵晟颢的笑容很浅,在笑容背后,却隐匿着一些异样的暧昧。 楚清并未注意到他这隐藏的心思,只是点了点头。她确实想知道,赵晟颢想要隐藏之事。她更不希望,这一次的事,再一次发生。 赵晟颢深沉的眸中,隐隐带着颤动:“那不知清儿可否先帮我解惑。” 楚清眉梢轻挑,不解的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赵晟颢此时的声音,醇如美酒,散发着醉人芬芳。 他话语未完,却突然伸出长臂,一揽,在楚清的惊呼中,搂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带入怀中,压在身下。 “你干嘛?”楚清眸中闪过羞恼,佯怒的看着他。 身下,是冰蚕丝织成的锦被,层叠罗衾,软的如在云端。 温热的打手,隔着衣料轻抚着腰间的紧致,如墨般的长发垂下了,落在楚清的脸庞,带来丝丝香气。 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陷入罗衾之中,黑白分明,却又难分难舍。 赵晟颢眸色暗红,带着一丝邪气。俊美无涛的五官上,充满了柔情。长长的睫毛,如扇般轻轻煽动,就这样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之颜,轻吐呢喃:“我想知道,清儿心中可有我?” 身下的人儿呼吸一滞,脸色浮现娇羞。 幽潭般的眸,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眸中,倒影着那张难用笔墨勾勒的俊颜。楚清看出了其中的期待,还有一丝忐忑。 她知道,自己从未让他放过心。因为,她从未正面的回答过他的情,他的心。 此时,再次的一问,让她心底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平静的再回答:我没有心。 一路从北韩疾奔回来的日子里,楚清已经无奈的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赵晟颢的影子,已经深深的植入了她的心中,无法移除。 只是,从未面对如此情感的她,这时却不知如何去表达。商业上的聪明才智,此刻都变成了一团浆糊,让她的大脑中,陷于一片混乱泥泞之中。 呼吸,似乎有些窒碍,让楚清感觉胸口发闷,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渐渐凝结出薄薄的雾气,使得此时她的双眸,勾魂夺魄。 “清儿,告诉我,告诉我,你心中可有我?”强忍着身下人儿的诱惑,赵晟颢的眸色,越发的沉。 好似吴侬软语般的轻喃,就如羽毛般,轻柔的拂过楚清的肌肤,让她感到颤栗。 “你……你何必如此逼我?”始终还是开不了口,楚清眼中的雾气更重。 前世今生,她从未开口说过‘喜欢’二字。就是连当初邝田廷的求婚,她也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好’字。 情感一向都是她的弱项,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清丽绝伦的小脸,满是委屈,雾蒙蒙的双眼,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赵晟颢精致的喉结上下滑动,从喉管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再也忍受不住,带着暗沉得猩红的眸子,低下,张嘴,俘虏了那娇艳欲滴的樱唇。 “你这个小妖精。” 忽然来袭的吻,让楚清身子一僵,无法动弹。只能睁大双眼,盯着与自己唇齿相缠的俊脸。 她不是第一次被赵晟颢吻,可是今天的吻,却最让她无法抗拒,也生不出反抗。 是因为心态转变的缘故么? 楚清在心中问着自己,却突然感到,那原本轻柔细腻的缠绕,开始变得疯狂起来。她似乎感受到了赵晟颢强烈压制的渴求,还有那缠绕在鼻尖的醉人气息。 感受中,楚清学会了生涩的回应。 这个反应,却更加的鼓励了赵晟颢。 他如战场上的将军一般,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攻城略地,本就暗沉的双眸,燃起了两簇绯色的火。 排山倒海的爱意袭来,让楚清一时间迷失了自己,任由赵晟颢的施为。 舍不得离开那诱人的芬芳,赵晟颢的呼吸中带着灼热温度,几乎将身下的楚清熔化。大手,在情迷之下,缓缓在那柔若无骨的娇躯上游走,每经过一处,都引得人儿一阵颤抖。 这轻微的颤抖,更加刺激了赵晟颢的感官,让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拉,松开了那紧缠在楚清腰间的腰带。 已经迷失在赵晟颢温柔之中的楚清,根本没有发觉男人的意图。只是在下意识的回应着,羞人的吟声,浅浅飘出,如魔音般缠绕,摧毁了赵晟颢全部的理智。 大手快速的伸进衣料之中,接触到那片冰肌玉骨,掌中的细腻,让赵晟颢浑身兴奋得颤抖。可是,突如其来的凉风,却让楚清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清明重新回到了脑中。 “不要!”她奋力挣脱赵晟颢的控制,双手抓紧散乱的衣襟,从床上坐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楚清如受惊的小鹿般,看着赵晟颢,见他双目赤红,呼吸急促,紧绷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绯红,顿时双颊如火烧一般。 “清儿……”身体上的难受,让赵晟颢在挣扎中,对楚清苦苦哀求。 他此时,虽然十分不舍怀中香软的离开,却也还有着理智,没有强求。只是,若是楚清此刻稍微点头,就能将他所用的理智焚毁。 赵晟颢难受的模样,楚清看在眼底,可是…… 她轻咬下唇,垂下头,用轻如蚊音般的声音,缓缓的道:“等到大婚。” 等、到、大、婚。 这四个字一出,赵晟颢原本黯淡下来的双眸,顿时明亮起来。他知道,楚清说出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长久以来的苦苦等候,终于有了回报。 意味着,他终于获得了楚清的心。 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开心? 难以言喻的喜悦,顿时如气流般冲入赵晟颢的天灵,散于四肢百骸之中。让他抑制不住,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寝殿的房梁都在微动。 笑声,更是传至殿外,让在外守候的福禄寿喜四人,面面相窥,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那么高兴。 同时,他们也防备着,四周有人靠近,让赵晟颢醒来的消息传递出去。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让门外四人一愣,正想冲进去时,却又听到一声清灵之音传来:“你们干什么?我家小姐就在里面,若是有事,自然会叫。你们这般闯进去,会坏了两位主子好事的。” 醒蓉这一提醒,顿时让四人醒悟,讪讪的收回了迈出去的腿。 撇撇嘴,醒蓉没有再打理这四根大木头,特别是她眼神眷过阿禄的时候,更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弄得后者,一脸茫然。 醒蓉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也知晓,此时闯进去,只会让小姐为难,所以才会出声制止。 她可不知道,自家小姐,在里面差点被某只拆吞入腹了。 “你干什么?要引得所有人都过来,知道你身上的毒已解么?”楚清气恼的捂住赵晟颢的嘴,却不小心让胸口的春光外泄。 赵晟颢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过,那诱人的景色,让他原本恢复清明的眸光,再次一暗。 这一次,早就有所戒备的楚清,立即反应过来,惊叫一声,缩回手去,背过身,整理凌乱的衣衫。 这般慌乱的样子,让赵晟颢嘴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好在,这一次,赵晟颢没有再为难她,让她顺利的整理好衣衫。 当那缠绕在纤腰上的腰带,再一次系紧之时。楚清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嘤咛一声,楚清放弃了反抗。 安静的躺在赵晟颢的怀中,这一次,她只想好好感受这个差点失去的怀抱。 赵晟颢有些青须的下巴,抵在楚清的发丝上,轻轻的摩擦着,眯着双眼,幸福得如同猫儿一样。 “……阿颢。”嘴角抽了抽,楚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交出了这个她曾经十分抗拒的称呼。 凡事,都要习惯不是么? 耳边传来男人的轻笑,不等楚清恼怒,那如清泉过石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再叫一声。” “……”楚清有些尴尬。 “阿颢。” “嗯,再叫一声。” “阿颢。” “乖,再叫一声。” “阿颢。” “嗯嗯,我还要听。” 楚清无语凝噎,将心中骂人的话咽回去,她告诉自己,赵晟颢还是病人,身上余毒未清。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接连开口:“阿颢,阿颢,阿颢,阿颢……” “嗯嗯嗯嗯嗯?” 楚清抓狂的样子,让赵晟颢嘴角的笑容加大,双眼越发的眯了起来。 “满意了么?”楚清咬牙切齿的问。 “嗯,今日满意了。清儿想知道什么?”赵晟颢适可而止,他可不想彻底惹怒楚清,得不偿失。 楚清在他怀中,转过身,面对着他,认真的凝视:“我想知道,你在隐瞒着什么?我不信,以你的能力,会让暗中想要伤害你的人,一直活到现在。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赵晟颢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形成一排阴影,打在眼睑上,煞是好看。他因为楚清的话,沉默下来,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却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清说得没错,他早就知道是谁想要害他,更清楚的知道,对方现在并不希望他死,而是想要折磨他。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对方要这么做。 曾经有一度,他想要找到隐藏最深的答案。可是,当他意识到,也许真相,并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时,他胆怯了,停止了,也承受了一切。 他,原本只想如父王所期待的那样,做一世的闲散王爷,逍遥一生,纵情江湖,无约无束。可是,对方却偏偏不愿看他过着这样的日子,一次又一次的逼着他。 垂下的眸光冷冽如冰,柔和的五官也渐渐冷峭。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在剧毒为驱之前,他在昏迷中,所承受的蚀骨之痛,是多么的痛。没有人知道,他多么害怕自己若是抗不过去,就会再也见不到楚清,那种恐惧一直在侵蚀着他的心。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他睁开眼,见到了最想见到的人。 所以,他从这一刻决定,不再忍让,不会再让心爱的人担心受怕,为他神伤。 “好,清儿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少顷,赵晟颢眸光坚定的看向楚清,那些杀意凝成的寒冰,在看向楚清的那一刻,早已悄然融化。 楚清双眸沉浸的看着他,等待他的讲述。她知道,这一定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沉吟片刻,赵晟颢搂着楚清,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 “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感觉到我的父王,虽然很疼我,可是却带有一种隐隐的尊敬。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母亲。但,那是的我,很单纯。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母亲,却是幸福的。我有疼我的父王,又经常来看我,宠爱我的皇帝伯伯,还有每年都会为我准备新衣的皇姑姑……” 在赵晟颢的叙述中,楚清感觉到一丝诡异,这丝诡异就是,他似乎真的拥有了太多的宠爱。 他真的可以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只是,他不过是一个王爷的儿子,为何会得到这种宠爱?只是因为老王爷是皇上和长公主的弟弟么? 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楚清皱了皱眉,并未开口打断赵晟颢的话,只是人在的听着。 “我十岁那年,父王病重,在弥留之际,用一种很复杂的神情看着我,他说,希望我逍遥一世,不要再卷入其他风波。他还让我发誓,不要进入朝堂,不要显露自己的本事,以一个平凡人活下去。” 赵晟颢将楚清搂得更紧一些,似乎需要楚清身上的温度,来让他有勇气说下去:“是不是很好笑?逍遥王本来就是闲散王爷,不理朝政,只享用朝廷俸禄,有着封地供养。为什么我父王还要让我发誓?” 他的眸光中,散过一丝伤痛,淡淡的道:“为了让父王安心,我遵命而为。他终于松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便撒手而去。” “老王爷说了什么?”楚清抬眸看向他。 赵晟颢垂下眸光,轻声道:“他说,如果我只是一个纨绔,那该多好。” 楚清眸光一闪,失声道:“所以,因为这句话,你就将自己扮成了纨绔?” 赵晟颢缓缓摇头,笑容略微苦涩:“当时的我,年轻气盛,又怎会甘心去做一个,自己最看不起的人?但是,父王的死,对我打击很大,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谁也不见,拒绝了皇帝伯伯接我入宫的好意,也不愿去皇姑姑府中,只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想着为什么父王希望我成为一个人人讨厌的纨绔。” “那你想出什么来了没有?”楚清神色一动。 赵晟颢并未回答楚清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在最初的半年里,平安无事。接下来,我就开始遭受无休止的刺杀。第二年,福禄寿喜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在他们来的第二日,有个神仙般的老头,突然出现在我床边,说是当年受过我母亲的恩,今日特来一报,要传授我绝世武功。” “你还有个师父。”楚清看着赵晟颢,口中呢喃。 这一刻,她有些懊恼,有些愧疚,似乎,一直以来,她对赵晟颢的关心都太少了。 赵晟颢点点头:“算是我师父吧,虽然他从未承认收我为徒,但他在我心中,就如同第二个父亲一样。从那天起,我白天就开始扮演纨绔的小王爷,晚上就跟着师父修炼,不用出去的时候,便在房中看兵法和书籍,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我发现,在我尝试着按照父王的希望去过日子的时候,那些暗杀少了不少,于是,我更加热衷去扮演一个纨绔的角色。” “你师父就一直住在王府?他既然受过你母亲的恩惠,那可知道老王妃的事?”楚清追问道。 赵晟颢轻笑,捏了捏楚清的鼻尖:“别急,听我慢慢说。” 楚清哑然而笑,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师父很是神秘,每次出现,都未惊动任何人。所以福禄寿喜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而我也按照他的吩咐,并未向外人透露。至于我的母亲,他却始终不肯多说一句。师父陪伴了我五年,五年里,我纨绔的名声越发狼藉,跟着师父学到的本事,却越来越多。终有一日,似乎给我服下一粒丹药,增长了我一甲子的功力,之后,丢下几本武功秘籍,告诉我,他尘缘已了,恩情已报,便飘然远去,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赵晟颢说道这,语气微顿,眼中颇为怀念。 少顷,他又继续道:“之后,我便拿着他留下的秘籍,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因为,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我的性命。第一批收服的人,便是福禄寿喜。后来,我利用外出的身份,又杜撰出一个天下第一公子的角色,暗中建立了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刺盟。” 楚清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实在难以想象,他小小年纪,是如何在无初次暗杀之中,走到今天,而且还将自己变得如此优秀。 最让她难以置信的,便是刺盟,他居然是刺盟的首领。 刺盟,江湖上最神秘,最恐怖的组织。势力遍布南楚和北韩,据说刺盟手中,没有人命收割不了,只要你出得起钱,就是皇帝的头,他们都能割下来。 曾经,北韩和南楚的朝廷,都想要除掉这个神秘得,让人坐立难安的组织,可是每一次清剿,都是全部人马的覆灭,而刺盟,却依旧在黑暗中游走,无人得知其任何消息。 渐渐的,刺盟便成了南楚北韩心中,最隐晦的一个禁词。 谁能想到,这个令人闻风丧胆,却又无迹可寻的组织首领,会是天下皆知的天下第一纨绔,南楚逍遥王? 楚清目瞪口呆的模样,成功的取悦了赵晟颢,他低下头,在嫣红的小嘴上,轻啄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在楚清羞恼的神情中,压下心中的涟漪。 “既然你有刺盟在手,那么暗杀你的那些人,应该无影遁形才是。”收敛心中的惊叹,楚清好奇的问道。 赵晟颢神情一顿,抿了抿唇,换了话题问道:“当年我离开安宁时,曾送你一枚玉佩,为何总不见你佩戴?” 楚清想起,当日赵晟颢送给她那雕琢蟠龙的紫玉,那时,她只以为是一件临别礼物,并未放在心里,此时被赵晟颢提出,她心中突然一动,问道:“那玉佩代表着什么?”话音落,她由想起赵晟颢在安宁的那些青楼妓馆,难不成,都是刺盟的外围势力么。 赵晟颢微微一笑,答道:“记着回去,将玉佩戴在身边。那玉佩,是刺盟的信物,任何刺盟中人,见到玉佩,如见君上。” 楚清瞠目结舌,她可没想到那小小玉佩,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秘密。 突然间,她有一种守着宝藏而不自知的感觉。想必,无论是酒酒还是断刀,都是刺盟中的人员,被赵晟颢派到身边,保护她。 赵晟颢没有理会楚清的震撼,只是继续道:“玉佩世上有两块,一龙一凰,龙佩在你手里,凰配在我手中。如果不是我本人所持,一面玉佩只能调动一半的刺盟资源,只有两面玉佩同显,才可完全调动刺盟。清儿可记住了?” 呃…… 楚清还被这些消息震撼,消化未完。听到赵晟颢的声音,只是木愣愣的点了点头。 她真的没有想到,当年,赵晟颢居然就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自己。好在自己将其放在金银楼中,并未扔掉,否则…… 顿时,楚清打了个激灵,心中侥幸:还好自己没做蠢事。想想当年,她也是觉得那紫玉价值不菲,又是朋友所赠,才留下来的。 突然,她反应过来,双眸一瞪,看着赵晟颢道:“差点被你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调查如何?到底是谁要杀你?” 赵晟颢撇过头,神情浮现一丝挣扎,声音微微沙哑:“清儿,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并无好处。” “你我之间,如今还要如此么?”楚清知道赵晟颢不愿她担心,可是既然她接受了赵晟颢,就不会再让他凡事自己扛。 赵晟颢沉默不语,神情没有半点改变,看来是不打算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楚清轻轻一叹,心道,果然还要如此么?幸好我早有准备。 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枚玉钗,递到赵晟颢面前:“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 赵晟颢的眸光落在玉钗上,双眸一缩,震惊的看向楚清。他自然记得这是什么,这是当初他许诺楚清三个条件后,送上的玉钗,每一支玉钗,便代表了他必须要完成的一个条件。 之前,楚清已经使用了一个,他没想到,居然在此时,她会拿出第二个。 “清儿,你何必如此?”赵晟颢手里接过玉钗,在指间把玩,神情复杂。 楚清认真的看着他,双手捧起他的脸:“我不是一个柔软的女子,我可以接受你的保护,为什么你却不能接受我的帮助?” 赵晟颢双手覆在楚清的手上,将她一拉,拉入自己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就这样轻轻的拥着她。 “好,我说。” 原来,赵晟颢不是没有调查过,相反,他调查出了很多东西。只是,越是接近真相,他就越不想调查下去。 因为,所以的证据,都指向了皇室中人。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他知道,能够刺杀他的人,只会是皇室的人,可是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做。 最后,幕后黑手几乎已经锁定在了三皇子赵晟皋身上。 可是,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赵晟颢,却难以相信,自己的堂弟,为什么会想要杀害自己。他曾经因为赵晟皋的体弱多病,而对他关爱有加。 却没想到,一直以来想要杀他的人,却是这个堂弟。 那时候,赵晟颢很想知道后面的原因,他派人疯狂的调查。可是,当牵扯出越来越多的皇室中人后,他隐隐发现了不对。特别是当当今皇上,还有二皇子赵晟乾也牵扯进来之后,他突然下令停止一切调查。 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或许真相,并不是他想要的。或许真相,会颠覆整个王朝。 从此,他仗着一身本领,一次次的脱险,将一切都视为游戏,也更加明白了当时父王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希望他是一个纨绔,那么就不会再有人盯着他,他就能安静度日。 因为,他的父王了解他,他的心不在朝堂,在江湖。 “你猜想的没错,赵晟皋确实只是在折磨我,至少目前,他并不想我死。虽然我没有继续调查下去,却也知道他野心很大,对南楚的帝位也是虎视眈眈,只是这些,是他们皇子之间的争斗,我不想去管。” 赵晟颢将楚清搂得更紧,他合上双眸,呢喃着道:“原本,我想着大婚之后,便离开都城,陪着你过想过的日子。却没想到,他始终不肯放过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必忍让下去。我会让他付出招惹我的代价。” 双眸睁,犹如实质的冷芒,射出。 “赵晟皋为什么要折磨你?”楚清疑惑。 赵晟颢微微一笑,拉开两人的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这些你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安心做你的事便是。大婚在即,你手中还有楚家没有收拾,还有你自己的安排,所以,不用管我。这次不过是我大意而已,如今想要再伤我,可就不容易了。” 语毕,赵晟颢身上迸发出强烈的自信,还有让人难以披靡的气势。 看着他,楚清知道,赵晟颢对赵晟皋的亲情已经用尽,他不会再因为血脉亲情,而再对他忍让,这样,无疑是让楚清放心许多。 轻点颌首,楚清没有拒绝,她手中确实有很多事还等待处理。皇室中的争斗,目前,她也无从帮忙。 只有等到赵晟颢需要的时候,再出手。那样,才会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现在,可否给我说说你在北韩的事?”赵晟颢突然将楚清搂在臂弯,挑眉问道。 仰躺在赵晟颢的臂弯之中,望着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楚清双眼缓缓眯起,玩味的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何必问我?” 这个男人如此问她,定然在醒来之后,便问过醒蓉她在北韩的经历了。 赵晟颢笑而不语,他确实知道了楚清在北韩的经历,也知道了有人向趁他不在,便撬他墙角。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危险,意有所指的道:“还好你最后没有接下那朵圣雪莲,否则……。” 楚清脸颊一红,赌气的道:“现在真是有一丝后悔,那朵圣雪莲确实让人喜爱不已。我……唔……” 不等她将话说完,炙热的唇,就将她的小嘴牢牢的堵上,发出一声嘤咛。 帐外,阳光明媚,帐内,氤氲冉冉。 ------题外话------ 终于情定,有木有很激动的赶脚?吼吼~ 054 再见桑悠倾,回河西 皇宫里的御医,在昼夜研究之下,终于找到了解毒良药,将命悬一线的逍遥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圣上见此,龙心大悦。不但犒赏功臣,更是让民间张灯结彩,庆贺逍遥王的康复。 百姓心中不愿,却又不敢违逆皇命,只得遵循。 好在,建宁都城之中,因逍遥王遇刺之事,导致的紧张气氛,此刻也因为逍遥王的康复,而平静下来。 原本大张旗鼓的搜查凶手,偃息旗鼓。化明为暗,无数朝廷密探,倾巢而出,四处缉凶。 其实,除了百姓之外,其他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次没有结果的行动,但是为了平息龙怒,为了给逍遥王一个交代,众人只得如此。 半月时间,建宁都城风云汇聚,瞬息万变。 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楚清在王府里,陪伴赵晟颢十日,得知他心中打算之后,便离开了王府。毕竟,她还有自己的事,完成之后,她还得立即赶回河西。 临离开前,她再次约见了桑悠倾,却不想,在见到桑悠倾之前,却先见到了断刀。 冷月如钩,天幕暗沉,夜风微凉。 楚家在建宁的宅院里,烛火通明,仆人来往,好不热闹。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在为自家小姐收拾行李,明日,小姐就要离开都城,返回河西。 房中,烛火下,温暖的火光,笼罩着依然清雅的楚清,在她那身青衣上,蒙上了淡淡的黄。 她坐在烛火边,手中拿着一张信笺,上面是河西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消息说,母亲郦氏如今胎像已稳,仍然住在温泉别苑里。父亲楚正阳,已经从安宁返回河西,陪在母亲身边。只是最近往返楚家大院,比较频繁,应是有事要发生。 看完之后,楚清眸中含笑,心中暗道:算起来,母亲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再过三月,即将临盆。似乎,和自己的婚期碰到了一块,左右不过前后半月罢了。 而父亲那,估计是楚明宏已经开始着手,让父亲接掌家业,以绝了暗地里那些人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他这番作为,到底是将野心扼杀在摇篮之中,还是加速了他们的爆发。 双指夹着信笺,往前一递,醒蓉立即向前,接过。 打开灯罩,露出烛火摇曳的火苗,醒蓉将信笺放在火苗之上,很快,火舌窜起,将信笺燃烧起来。 燃烧中的火光,将楚清绝色的面容,映得更加的清晰,特别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美眸,里面似乎如同宇宙星辰般,让人难以捉摸。 信笺,最后变成灰飞熄灭。 火光黯淡之后,楚清才端起身前的茶水,轻抿一口,看向那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人。 “你那边可有什么好消息?”楚清此刻的心情是愉悦的,不仅是坦诚了情感上的事,还有便是见到断刀。 她心中清楚,若不是发生极其重要的事,断刀不会亲自回来找她。 黑暗之中,让人难以看清的混沌,似乎涌动了一下。少顷,从其中迈步走出一人,此人面容冷峻,没有丝毫表情,就连眼神,也是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若不是他还有着呼吸、心跳,恐怕会被人当做是木头。 他,正是被楚清派去监视楚家开采丹穴的断刀。 断刀面无表情,双手抱拳,对楚清微微躬身。才平静的开口:“丹穴已经出矿,确实是极品朱砂矿石,而且从矿脉来看,储量不少。” “哦?”楚清双眸骤亮,嘴角隐隐上勾。 等了那么久,总算是有了结果。既然有了结果,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能加快了。如此时机,刚好配合上父亲接掌楚家。 “可有带来矿石?”楚清看向断刀。 断刀默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帛包裹之物,双手递上。此物,约莫手掌大小,厚度也尚可。 醒蓉快步过来,接过后,匆匆返回,放到楚清身前。 楚清眸色微动,略微紧张。她心中比谁都清楚,若是真的有了朱砂矿,那么所代表的是多大一笔财富。 就拿楚家来说,以楚家此刻的规模,要样的人,所需的花费来计算。 一旦丹穴出矿,且是极品矿脉,那么所赚的银子,足够整个家族奢侈浪费一甲子,这还是最粗略保守的估计。 这么一笔天大的财富,如何能让楚清不激动? 葱指微动,将包裹着的布帛打开,一抹亮眼的暗红,立即出现在了楚清眼中。 “果然是极品朱砂矿!”楚清欣喜的将矿石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在烛火下,这块边缘轮廓不齐,色泽暗红如血,隐隐发亮的矿石,发着淡淡的红光,与烛火的橙黄相交在一起,竟然发出一种淡淡的金芒。 朱砂矿石的好坏,一般都是从色泽,手感,还有杂质来判断。 楚清手上这块,色泽鲜红,杂质稀少,手感细腻,在丹穴中,算是极好的矿石原料了。 “这块矿石,是从开采出来的那部分中,掰下来的。”断刀说了一句。 楚清几不可查的点头,将朱砂矿石,放在手中把玩,真是有些爱不释手。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朱砂的价值和黄金相比,只高不低。 少顷,楚清将矿石放下,抬眸看向断刀:“说说矿上的情况。” 断刀沉吟片刻,回答:“矿上开采之事,大多都是楚家老五在负责,但也有其他房的管事在其中,相互监督。可是这段时间,楚正风暗中收买这些管事,若是不服收买的,便借机调换。” 楚清双眸微眯,唇角隐隐上勾,似笑非笑的道:“看来,他始终按耐不住了。”应是楚明宏的反应,逼急了他。 断刀微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楚清,紧抿的唇蠕动了一下。在她眸光看过来之际,才继续道:“前不久,矿上发生矿难,有十几个矿工和两个管事,被埋在矿里,挖出来的时候,已经身亡。其中这两名管事,都是不愿被楚正风收买之人,那十几个矿工,也都是他们的手下。” “还有这样的事?”楚清眸光一闪,眸底深处,暗芒浮动,她轻启红唇,道:“是何人的手下?” “楚家三爷。”断刀答道。 三叔?楚清双眸虚眯成线,玩味的光泽在眸中闪烁:“三叔可有何反应?” “楚正和只是在事发之后,去了一趟矿上,将尸体带回来,之后便再无动静。” 手指轻敲桌面,楚清沉吟片刻,笑得别有意味:“看来,我这个三叔,是不打算参与进来了。” 醒蓉眸中疑惑,偏着头看向楚清:“小姐,为何说三爷不愿参与进来?” 楚清神色淡淡,清浅的笑容始终挂在嘴角之上:“矿上楚正风的收权,想来应该是察觉到老家主有意将家主之位,传与我父亲。他为了有抗争之力,就必须要有筹码在身。如今,让老家主有顾虑的筹码,只有丹穴。楚家老矿挖空,可是要靠着这丹穴延续百年繁华的。他想掌控丹穴与老家主抗衡,所以清除其他势力。三叔的人不愿屈服,便被设计害死,三叔明明知道,也不说话,只能说,对于这次的家主争斗,他打算采取两不相帮的计策,以不变应万变。” 这番解释,让醒蓉恍然大悟。她随即点点头,喃喃的道:“三爷置之事外,也不知道四爷和七爷如何。” 说罢,她又看向了似乎智珠在握的楚清。 她总是觉得,眼前楚家局势的分割,好像小姐早就已经计算好,早已知晓了。 楚清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眸中闪过一道冷芒:“四叔与父亲交好,即便不站在父亲那边,最多就像是三叔一样,两不相帮。唯一不确定的因素,便是我那好七叔。” 楚正雄一家,可谓是与楚清一家积怨颇深。 上一代,楚正雄将杨莲的死,怪罪在父母身上。这一代,杨氏又被她弄得被休出家门。楚莲更是每日惶恐,恨她入骨。 以楚正雄的性情,若是被楚正风背后挑唆,去帮他谋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六楚正淳已经被楚清悄无声息的收拾掉了,原本在楚家,已经算是断了楚正风一臂,但若是楚正雄又加入他那边,恐怕…… 楚清心中并不担心楚正风和楚正雄的联合,因为她知道,楚正风最大的后台便是三皇子。 可是,他们并不清楚楚清的底牌。 而,既然三皇子是赵晟颢的敌人,那便注定了,他和楚清永远没有合作的可能。 眸光中光泽晦暗难明,楚清沉默下来,心中开始在重新拟订新的计划。虽然,赵晟颢说暂时不用她考虑这些事,但是她却是个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 片刻之后,她抬眸看向断刀,眸中似乎更加深邃:“你且先回去,派人密切关注楚正风和楚正雄的动静,包括他们的家人。若有异样,及时来报。” 断刀默声应下,退入了黑暗之中。 少顷,楚清让醒蓉准备笔墨,亲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桑大将军府邸,交给桑悠倾。 她和桑悠倾的见面,约定在明日午时,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无需再确认。楚清的那封信,收件人,另有一人。 明日办完事后,楚清在傍晚便会离开建宁,赶回河西。 几月不见父母,她心中甚是想念。 想来,母亲的肚子,已经隆起。再过几月,她便能和小弟见面。这种血脉亲情,让楚清格外的期待。 冰肌楼,独立于外堂的雅室之中,一片清幽祥和之气。 香炉焚香,紫烟袅袅,轻纱罗幔,绿意葱葱。 桑悠倾依旧是一身白衣素裙,圣洁如雪。楚清则是青衫白裙,清雅无双。 两女从外貌上,自然是楚清更胜一筹,但从气质上来分辨,却难分高低。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两人坐在雅室之中的交椅上,已有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中,两人都已经把各自从赵晟乾和赵晟颢口中探听出来的消息,互相告知。接着,便开始了如此的沉默。 这沉默,维持了许久,两人都垂眸品茶,静谧异常。 当茶杯见底,只留下几片茶叶在碗底时,楚清才嫣然一笑,轻捻袖口,端起茶壶,为桑悠倾和自己,斟茶。 茶壶放下,轻碰桌面,发出微响。 音落,楚清看向桑悠倾,笑道:“桑小姐可有想好?” 桑悠倾淡然而笑,缓缓点头,又轻轻摇头:“悠倾自认聪慧,却不想,在这件事上,知道得越多,心中的疑惑就越多。真相,似乎总在迷雾中穿行,让人难以捕捉。” “桑小姐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们猜不透,那是因为最重要的秘密,我们并不知道。”楚清笑得从容。 似乎,对这件事,并未显得过于急躁。 桑悠倾放下茶杯,看着楚清,眸光明亮:“楚小姐可是有了心得?” 楚清抿唇而笑,捧起手中茶杯,轻轻吹散杯中雾气,那雾气一散,便露出了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三皇子要杀王爷,二皇子要保护王爷。目前……似乎没有大皇子什么事。”楚清语气玩味的道:“皇上和长公主,都对王爷宠爱有加,那种纵容似乎已经超过了一般的皇子皇孙,为的又是什么?” 桑悠倾若有所思,喃喃的接着道:“看似迷雾重重,疑问多多。但事实上,所有的事情,都牵扯在最后一个被人深深隐藏的秘密。” 两人不约而同的相似一眼,似乎心中都有明悟。 若是说,皇上的宠爱,是根源,那么无法解释通,为何三皇子要杀,二皇子要救。 若不是,那么,还有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结果? 那件被极力隐藏的事,到底又是什么? 二皇子的反应,显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那他是否算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桑小姐在都城生长,又是南楚第一才女,桑将军更是朝中重臣。不知道,你可否知道有什么事,是同时牵扯到了两个皇子,还有王爷的。”楚清突然问道。 桑悠倾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楚清话里的意思。 她垂眸,抿唇沉吟,仔细思索,最终还是蹙眉摇头:“在我的印象中,并不记得他们三人之间有太多牵连。小的时候,三皇子体弱,很少与同龄人来往。二皇子和王爷之间,倒是有些交情,两人还曾一同去探望三皇子,陪他说话。后来,老王爷过世,王爷便将自己封闭起来,再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就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别说与皇室中人来往甚少,就是城中的各家公子,都不屑与他为伍,偶有几个,也都是些纨绔罢了。” “再往上想呢?”楚清不死心的问。 三人的交织点,便是一个新的突破口。既然这十几年,二十几年没有异样,那就继续往前推。 “再往上?”桑悠倾继续回忆,少顷,她才呢喃道:“若是真要找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个皇子的母亲,都曾经当过皇后。” 两个皇后?! 楚清脑中,闪过一道亮光。突然间,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她苦苦寻找的交织点。 当即,她便问道:“桑小姐,可否仔细说一下,这两个皇后的故事?” 桑悠倾抿唇,缓缓点头:“这件事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概。据说,二皇子的生母,是陛下的原配皇后。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有一次去狩猎,却在追赶猎物时,脱离了大队,在深山里迷路。当时的皇后,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已经临盆在即,却担心陛下安危,所以不顾危险带人如山寻找。最终回到皇宫时,已经诞下二皇子,可她从此身体变得孱弱不堪,半年后便薨了。” 楚清点点头,心中暗道:这个皇后倒也痴情,只是死得有些冤枉。若是当年她没有出宫去找皇上,恐怕也不会在外生产,落下病根。 “先皇后薨后,群臣进谏,称后宫不可一日无后,但当时的陛下哀伤过重,迟迟不肯立新后。在拖了近一年后,陛下才册封当时的贵妃,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为后,执掌后宫。”桑悠倾说到这,秀眉轻蹙,眼中闪过疑惑。 她的突然停顿,让听得专注的楚清看向她,轻声问道:“桑小姐?” 桑悠倾一愣后,微笑摇头:“我只是觉得其中有些怪异之处。那新后是因为身怀有孕,才被册封为后,可是却在临盆前就突然暴病身亡,三皇子是她的遗腹子。” “什么!”楚清一惊,双眸睁大,口中唏嘘的道:“难怪三皇子身体孱弱,原来出生时就不足月。” 说完,她美眸一眯,意有所指的道:“似乎咱们这个陛下的两任皇后,都不长命。” 桑悠倾笑笑,并未接话,只是接着道:“此事对陛下打击很大,后来便选择了大公主的母亲为后,一直到今日。” 楚清心中思量,喃喃自语:“宫中还有其他皇子,虽然都还未成年,但他们的母亲至少为皇家延续了血脉。为什么皇上不立这些嫔妃为后,反倒立一个只生了一个公主的普通贵妃为后呢?是为了平衡,还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当今皇后?” 桑悠倾听得楚清的自语,也开口道:“皇上心中的想法,我们无从得知。可是,三皇子和二皇子,从名份来说都算是嫡出身份,虽然二皇子更为正统,但若是要争皇位的话,两人在名份上都算是旗鼓相当的。可是,若是为了夺嫡,和王爷有什么关系?为何会牵连到他身上?” 突然,楚清眸光一闪,问道:“我听王爷说,他从未见过自己母亲,逍遥王府中,也从未有王妃存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问到这,桑悠倾也是一脸茫然,摇头道:“我确实没有听过有关于逍遥王妃的传闻,不过听我父亲偶有提及,说当年老王爷曾经离开过建宁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便带着一个婴儿。并向皇上请旨,要将这个婴儿立为世子,而皇上居然没有多问,便应允了。” 这么奇怪? 楚清心中疑惑,三个孩子,似乎身世都不简单,他们直接真的有联系么?就因为这个联系,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两女沉默下来,这一问一答之中,两人都感觉抓住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少顷,楚清不死心的问道:“桑小姐就没有一点关于老王妃的线索?或许,知道她是什么人,至今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赵晟颢的母亲,楚清自然很想知道她的下落。 桑悠倾紧抿双唇,蹙眉思索,沉吟了许久之后,突然眸光一亮,看向楚清欢喜的道:“我记起来了。当年,王爷初入王府,因为府中女眷很少,王爷便邀请城中贵妇前去王府作客,实际上,就是弥补王爷没有母亲陪伴的缺憾。我母亲也是受邀之列,当时她回来之后,我依稀记得,她曾神情怜惜的向我父亲说过,可怜王爷痴情一片,爱上民间女子,却落得个阴阳两隔的下场。只是我当时是路过,年纪又太小,所以对之后的事,记得不清了。” “民间女子,阴阳两隔?”楚清口中反复说着这两句话,心中叹息。 桑夫人虽然简短的一句话,却已经透露了两个信息。那就是,赵晟颢的母亲,并非是名门望族的贵女名媛,而是普通的民间女子。或许是在老王爷民间游历时,偶然相识,两人互相钟情,于是珠胎暗结,有了赵晟颢。 后来却不知怎地,这民间女子始终没有机会和老王爷琴瑟和鸣,反而撒手西去,从此阴阳两隔。伤心欲绝的老王爷,也只能带着幼子,返回了建宁,并向皇上奏明一切,给了赵晟颢一世荣华。之后,为了旧情也罢,为了赵晟颢的世子地位不受影响,这位老王爷终身再无娶妻,更无妾室。赵晟颢,就变成了他唯一的子嗣,孩子。 事实,似乎就是这样的…… “不对!” “不对!” 两声清灵的女声,不分先后的同时响起。 这让楚清和桑悠倾相互看过去,都在彼此的眸中,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如果一切,都如她们猜测的一样,那么赵晟颢和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完全扯不上关系。就连皇上的宠爱和纵容,都无法解释。 更解释不了为什么,三皇子十几年来,一如既往的折磨他,而二皇子,却要在暗中保护他。 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错误?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突然,一个字眼,在楚清眸中闪过,她的小手轻轻一握,皱眉道:“身份,身份。王爷的出现,太过诡异,一切好像都只是众人口中之词。既然是说出来的,那怎么说都行了。王爷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我大楚,最受宠爱的逍遥王,就是这么简单。” 突然,一道清朗男声横空插入,让雅室中的楚清和桑悠倾结束讨论,站起来,看向来人。 如玉的白色宽肩窄腰锦袍,衬托出男子温文尔雅的气质,欣长挺拔的身形,还有眉宇间那不怒自威的气势,都代表着来人的不简单。 “二皇子倒是一个守时之人。”楚清巧笑嫣然的看着来人。 桑悠倾这是微微颌首,算是打招呼。 她对赵晟乾突然的出现,并不奇怪。毕竟,昨夜楚清派人星夜送来的信,收件人就是二皇子赵晟乾。 赵晟乾唇边泛起温润的笑容,犹如翠竹般赏心悦目:“楚小姐有情,乾自然不敢怠慢。” 楚清微微挑眉,从他的神情中,她知道,这人已经认出她来。知道了她便是当初在西子河上,与他们一起喝花酒的少年。 不过,他既然不点破,那她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二皇子肯赏光,楚清倍感荣幸。请坐。”楚清挥手邀指一旁的圆桌,三人一起走过去,坐下。 之后,楚清又亲自斟茶,才意有所指的道:“不知刚才二皇子的话是何意?” 桑悠倾也同时看向了他。 赵晟乾垂眸微笑,俊朗的面孔如星辰般耀眼:“有些事,若是知道了,只会引火上身。” 楚清和桑悠倾暗中交换眼色,心中都肯定。她们想要知道的一切,赵晟乾都知道。只是,看样子,他是不会说的了。 至少,现在是不会说。 “既然二皇子与我们的目的一样,为何还要欺瞒盟友?”桑悠倾清冷的眸一转,看向赵晟乾,面色看不出悲喜。 赵晟乾摇头苦笑,对桑悠倾道:“悠倾,有些事,恕我现在不便说。若是到了能说那一天,我一定毫不隐瞒的告诉你。” 桑悠倾对上赵晟乾那哀求的神色,抿了抿唇,垂下眸去。 楚清微微一笑,对赵晟乾道:“身为阿颢的王妃,我只想知道,二皇子为何要保护他?” 赵晟乾一怔,眸色闪烁,看向楚清,颇为欣赏的道:“楚小姐才智过人,我很佩服。颢能有你这个王妃,是他之幸。但这个问题,我已经不能回答。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颢的事。” 楚清幽潭般的美眸,直视赵晟乾那双露出真诚之色的眼睛。 少顷,她微微一笑:“看来,想从二皇子这里套取些消息,是难以成功了。” 赵晟乾淡雅一笑,也不答话。 “今日请二皇子来此,倒是有一件要事相商。”楚清话题一转。 “洗耳恭听。”赵晟乾似乎早已经料到,神色之中,并不见惊诧。 楚清眷了他一眼,眸光含笑。她不喜欢结交有心机深沉的人,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样,省时省力。 “河西楚家获得丹穴,背后,有三皇子相帮。如今,我要取回丹穴,希望能得到二皇子相助。”楚清直接说出主题。 赵晟乾眸光一动,神色不变的道:“哦?河西楚家所持丹穴,已被朝廷授予开采权。楚小姐是楚家嫡系,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楚清突然莞尔笑道:“二皇子不必试探于我,我那点家底同样还不到揭晓时候。如今,我与你谈合作,你且不要问我原因,只答是否愿意出手。” 赵晟乾曲指在桌面轻敲两下,意味不明的笑道:“助你,有何好处?” 楚清笑容动人:“既然是合作,自然是双赢。一旦丹穴易主,所得利益,我与二皇子四六分成,我六你四。” 赵晟乾眉梢轻挑,笑道:“我可是听说老三和楚家的合作虽然同意是六四分,可是他却占了六成。” 对于商业上的事,桑悠倾并不懂,所以也未插口,只是静坐在旁,垂眸喝茶。 楚清笑了起来:“二皇子不是三皇子,而我楚清也不是楚正风。只是需要二皇子牵制三皇子动作,一旦事成,便可以坐享四成利润。如此美事,若是二皇子因为贪心而放弃,可是得不偿失了。” 赵晟乾一怔,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得不偿失。” 笑声清朗,却听不出他心中的决定。 笑罢之后,他眸光明亮的看向楚清,温润的笑容,深达眼底:“好!就依你所说。不过,我需要预付第一笔分成。” “二皇子最近很缺钱?”楚清笑靥如花的看着他。 “缺,很缺。”赵晟乾眸光闪烁,意味难辨。笑盈盈的看着楚清,等着她的答复。 楚清低吟片刻,抬眸看向他,嫣然而笑:“如此,楚清只好先预付第一笔分成了。” “好!楚小姐果然是爽快之人!”赵晟乾笑道。 楚清神色未动,清浅的笑着:“还请二皇子收了钱后,尽快办事。我可等不了多久了。” 赵晟乾信心十足的笑道:“你只管放心去做你的事便是,我保证老三那里,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一兵一卒,跑到河西去捣乱。” 楚清盈盈一笑,端起桌前的茶杯,遥敬赵晟乾:“那楚清就在此,以茶代酒,祝于二皇子合作愉快了。” ------题外话------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056 别苑被烧,父母何在? 黄昏落日,色泽大地。余晖袅袅,秋风猎猎。 远处的城郭,只剩下一道浅灰的轮廓,唯一刺眼耀目的,只剩那金线绣制的旗帜,在夕阳下,璀璨生辉。 如玉的素手,浅浅收回,窗帘落下,抹掉了一切的风景。 “嘻嘻……”耳边传来笑声。 楚清回眸望去,只见丫鬟醒蓉,正掩唇轻笑。 见她这般模样,楚清神色微动,佯怒:“你这妮子,好端端的,笑什么?” 醒蓉收回掩唇的衣袖,强忍着笑意,妩媚的大眼中,眸光翦翦:“奴婢没笑,只是在为小姐高兴。这还未离开建宁地界,小姐就已经开始依依不舍了。” “贫嘴。”楚清双颊迅速染上两抹羞恼的红晕,随手拿起一本书,扔向醒蓉。 后者侧身避过,书本砸在车壁上,落下。 “哈哈哈,小姐恼羞成怒了。”醒蓉借机又取笑了楚清一番。 楚清好笑摇头,心中暗道:这妮子,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敢取笑主子。 突然,她眸中光泽一闪,笑意浮上清幽的眸底,意有所指的道:“唉~,我原想多留你在我身边伺候几年,却不想,我们醒蓉长大了,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醒蓉脸上嬉笑的神情一僵,忙道:“小姐,我不笑你了。你可别把我送出去啊!奴婢可是发过誓,要伺候小姐一生一世的。” 急切的语气,还有焦急的升起水雾的眸子,让楚清心中偷笑。 故作认真的道:“我如何舍得将你送走?只是,我也总不能对阿禄那怯怯的心意,还有你那心中的想法,无动于衷吧。” “呸。”醒蓉面容一红,娇嗔的轻啐的一声,反应过来:“小姐,你在作弄人家。” 楚清望向她那眼角含春的模样,似笑非笑的道:“真的么?只是我的作弄?我们家醒蓉对阿禄没有半点心思?” 醒蓉双颊发烫,红晕已经蔓延道耳根。面对楚清的调侃,她无言以对,只能娇羞的侧过身子,双手食指搅着垂下的腰带。 楚清心中忍笑,却还不愿就此放过她,故意装出恍然的样子,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趁早回了人家吧,也省得耽误人家的大好年华。” “小姐,你……!”醒蓉一听,当即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转,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我怎么了?如此善解人意的主子,你要去哪找?”楚清视而不见的勾唇笑道。 醒蓉咬唇,羞涩难当。恼着扭过身子:“你就欺负人家吧。” “我欺负谁了?是哪个人家?”楚清一脸无辜,还冲着醒蓉眨了眨眼。 “小姐~!”醒蓉扭着纤细的腰肢,对着楚清撒娇。那故意拖长的尾音,听得楚清头皮发麻。 “噗嗤~!”楚清再也绷不住,笑出声来。 醒蓉又羞又恼,看着楚清,张了张嘴,又不便说什么。只好等她笑罢之后,才支吾的问道:“小姐,他他……真的有向你打听奴婢的……事么?” “嗯,什么?”楚清明知故问的道。眉宇间的笑意,已经浓得化不开。 醒蓉俏脸一红,羞得哼了一声,不愿再理楚清。 只是,她靠在车壁上,那水汪汪的眸子,眸光闪烁,此时不知道飘到了哪一人的身上。 楚清将一切看在眼底,心中已经有数。看来,在不知不觉中,醒蓉对阿禄情根已种。阿禄自然是没有找过自己的,如今赵晟颢大事在即,身为贴身护卫,又怎会在这个时候牵挂儿女私情? 不过,大事过后,等一切风平浪静,倒是可以撮合一番,成就一段佳话。 对了,还有名柳和扶苏。 这两人,曾经似乎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意。只是当时他们年纪都不大,被楚清扼杀在摇篮里了。当初楚清许诺,若是等他们到了婚嫁年龄后,依然喜欢彼此,她便做主,为他们二人证婚。 可如今,随着两人各自的忙碌,聚少离地,似乎也没有再听到有关于两人之间的发展。也不知道,这两人,还是否有着那份心思。 看来,这件事,有时间的时候,也要问问。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得以解决,让楚清心念通达,这几日,她倒是对自己身边的丫鬟未来的亲事,开始关心起来。 主仆二人,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各有所思。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门帘被撩开,外面的亮光洒进,惊醒了各自思考的两人。 “主子。”负责驾车的浮屠卫恭敬的道。他并未察觉道之前,车中两人的不妥。 楚清微微抬眉,眸色恢复平静:“何事停下?” 浮屠卫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神色暧昧的道:“前方有人来为主子送行。” 送行? 楚清轻轻蹙眉,她在建宁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这次知道她来的人,更是少。之前,才和桑悠倾和赵晟乾见过面,告过别。此时,会有谁特意等在城外,送她? 突然,一个念头袭上心头,让楚清心中一跳,问道:“此是何地?” “城外相思亭。”浮屠卫回答。 果然!楚清心中明悟,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她没有追问是何人来送行,而是自己下了马车。 相思亭,是建宁城外十里处,一座小山峰上的一个石亭。 原本,叫做十里亭,是送人接人之地,因为地势较高,所以视野开阔,在此送人,风景极好,即便是接人,也能看到驿道的尽头,尽早看到所等之人的踪迹。 楚清告诉赵晟颢要离开的时间,后者就曾要求送行。 却被楚清拒绝,原因无他,只是不希望三皇子的人,察觉到赵晟颢已经无碍,且活蹦乱跳的事实。 赵晟颢却出奇的没有坚持,只是意味深长的对楚清说了句:“相思亭外盼相思,相思常在相思亭。” 一开始,楚清还以为这是他临别的情话。此刻,到了相思亭,她才明白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理她的拒绝,心中决定在这相思亭等她,送她。 走下车,楚清抬眸,看向小山上的相思亭,精致的下巴和脖颈,形成了一道优雅的弧。 亭中,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正对着她露出摄魂夺魄的笑容,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氤氲起来。 山下,福禄寿喜一脸笑意的恭敬等候。 见楚清出来,便躬身行礼:“属下拜见王妃,王爷在厅中等候多时了。” 楚清微微颌首,裙袂翻飞间,拾阶而上。清雅绝伦的身影,慢慢向山顶上的相思亭而去。 醒蓉见厅中只有逍遥王一人,便知道,主子二人不希望有外人在场,当下也只是站在车边拢袖以待。 无意间,看到阿禄对自己一笑。 顿时,想起了之前楚清在车上调笑她的事,当下,醒蓉双颊绯红,侧过身,避开了阿禄。 后者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满脸的莫名,却又不好相问。 不料,这一幕,落入其他几位兄弟眼中,惹来他们憋笑。将当事的两人,弄得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山下,笑声晏晏。 山上,楚清刚走到亭边,赵晟颢便迎了出来,打手伸入她的袖袍之中,牵住她的小手。 “清儿,还未分离,就已开始想念。你让本王如何是好?”轻抚着柔若无骨的小手,赵晟颢念念不舍的看着楚清。 楚清眼带羞意,挣扎着,想收回自己的手。却又挣他不过,只得无奈埋怨:“怎地像个小孩一样,这张嘴像是抹了蜜一般。”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如此。”赵晟颢眸中带着淡淡宠溺,望着楚清,似乎想要用眼神描绘出她的轮廓。 这话听得楚清心中一暖,羞涩的低下头,轻声道:“你莫要再胡闹,赶紧放我离去。你我各自都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待到明年开春,明年开春……” 她越说,声音便越小,心中如擂鼓一般,最后却始终都说不出口了。 这种感觉,即便是她前世答应邝田廷的求婚时,都不曾拥有。 两生两世,她也只在眼前这个男子面前,才会有这种羞涩难当,心如鹿撞的感觉。 “明年开春如何?”带着些微哑的低笑,缓缓流出,带着几许氤氲,又带着几许捉弄。只是,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察觉的期待和欢喜。 这个男人。 楚清心中羞恼,这厮明明知道她心中想要说什么,却偏偏故作不知,非要逼她说出口。 以前,没有将心遗落在赵晟颢身上时,即便两人分别再久,她都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如今一旦正视了自己的心,一向到要分开几月,顿时心中的不舍就蔓延开来。 突然,她腰间一紧,顺势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靠在这强健有力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感受着臂弯紧紧的搂着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鼻尖,还缠绕着一种让她记忆犹新的清香。 不知不觉,她唇角轻轻勾勒出一道清浅,却陶醉的弧。 一手,轻轻的触碰在男人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一手轻搂住紧致的蜂腰。刹那间,楚清好像感觉到了时间的停止。 怀中抱着柔若无骨的娇躯,赵晟颢微微垂首,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俊美的五官上染上了一层幸福的光泽,他合上双目,似乎想静下心来,细细的感受这一切的美好。 不知不觉,两人拥抱着,忘了时间。 直到山峦的阴影打在两人身上,楚清仿若从梦中苏醒一般,长长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离开了男人的怀抱。 “我该走了。”她抬眸,看向赵晟颢。 赵晟颢环在她腰上的手,始终不愿松开。语气撒娇的道:“再一会,再一会就好。” 楚清无奈:“再一会,天就黑了。我只能返城,明日再出发。” 那就明日再走。 赵晟颢张了张嘴,很想说出这句话,可是在看到楚清那警告的眼神后,只能讪讪的收回到嘴边的话。 “一路小心,若有事,尽可调用刺盟。刺盟分部遍布南楚北韩各城。”不舍的话,终究变成了一句不放心的叮嘱。 楚清盈盈一笑,眸光中满是调侃之色:“放心吧,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对于自己的东西,我怎么会吝啬使用呢?” “你这丫头。”赵晟颢宠溺的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满不在乎的道:“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就好。” “这是自然。”楚清一扬眉。 “哈哈哈哈——”赵晟颢突然仰头大笑,笑声穿越天地,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和开怀。 笑声,自然也惊动了山下的人,引来山下等候众人的侧目。 “笑什么?”楚清微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满。这有什么好笑的? 笑声消散,赵晟颢看向她,勾魂夺魄的双眸中,精光连连:“我的清儿,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楚清正欲说话,却又被他拉入怀中。下巴倚在他的肩头,让她不由自主的踮起了双脚。 男人埋首于她的秀发之中,深深的嗅着属于楚清的独特气味,久久之后,才认真的说了句:“明年开春,十里红妆,天地为鉴,我赵晟颢迎娶你楚清,成为唯一的妻。” 说完,不舍的将楚清缓缓推开:“走吧,若在如此下去,我怕真的会舍不得,不让你离开。” 楚清站在他身前,眸光闪动,突然盈盈一笑,向前一步,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瞬间转身离开:“明年开春,九溟为嫁,日月为鉴,我楚清嫁你赵晟颢,永世不离。” 清灵的声音,在空中久久环绕,不曾离去。 望着清雅的身影,飘然而去,赵晟颢眸中的笑意,一直未曾淡去。当马车消失在驿道尽头之后,那一抹独属于楚清的柔情,敛于眸底,藏于心中。 换上的是,冷冽如冰的平静眸光,俊美的五官也变得冷峭起来。 …… 从建宁到河西的路程,大约需要快马十日兼程。以楚清他们的速度,大概也就向后晚个两三日左右。 不过,楚清并未打算直接返回楚家大院,而是绕道天河镇,先去那处楚家的别苑,探望父母。 如今天气已经由秋入冬,天寒地冻,天河镇的温泉别苑,正适合母亲养胎。 一路上,车马不歇,抓紧时间,向天河镇方向而去。楚清则在车上,与幼荷一起,整理楚清为未出世的弟弟准备的礼物。 整个行程,倒也欢欢喜喜,归心似箭。 这一日,连日奔波十来日的车队,人困马乏。但,总算在天黑时,进入了天河镇。 天河镇,楚清也只是离开时,送母亲来此,便匆匆别过。 今日再来,才刚刚到达镇口,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将从外面带来的冷气给驱散。就连马匹,都舒适的发出嘶鸣声。 稍事休息之后,楚清下令,踏着月色,向楚家别苑而去。 想到即将见到父母,她心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骏马、马车一起向楚家别苑而去,即将走到的时候,远处的一片冲天火光,却突然让车队止步。 那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熊熊烈火,燃烧了四周的空气。 橘红色的光芒,将路上这队人马,拢在其中,使得每个人的表情,都隐晦难明,唯一可见的是统一的震惊。 “吁——!” 马车一停下,就有人大力的扯开门帘。 一道清雅的身影,从车厢中钻出,站在马车上,双眼凝视远方的火光。此地,并看不到是何处失火,四周都是一片树林遮挡。 只知道,失火之地,应该就在树林之后。 而树林之后,便是楚家别苑的所在。 火光映照在楚清身上,将她身上青色的淡雅,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红。狰狞的火焰,倒映在她幽深的双眸之中,让她双眸的四周,都泛起了妖冶的血色。 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感觉,犹如毒药一般,在她身体中蔓延。 紧抿的双唇,微微泛白,让后面钻出来的醒蓉一见之下,脸上满是着急之色。 一骑飞过,从马背上跃下一人,站在马车边,楚清的脚下,躬身抱拳:“主子莫慌,属下已派人前去查探,或许只是山林失火,又或许只是地龙爆发罢了。” 楚清的双眉紧蹙,抿唇不语。只是凝视着火光处。 她心中清楚,这绝对不是火山爆发。若是火山爆发,不会只有这样的声势,这附近,恐怕早已地动山摇,火山尘埃满地了。 但愿……只是山林失火。 楚清在心中祈祷,但是却连她自己都不信。 很快,被派去打探的人,就策马飞奔回来。他一路冲进队伍中,直接来到马车前,才勒马停下,从马背上跳下来,单腿跪地,对楚清抱拳道:“主子,是别苑起火。如今火势很大,根本无法进入,附近也不见有人。” 轰—— 声音在楚清的脑海中炸响,震得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身体向后倾去。 “小姐!” “主子!” 醒蓉急忙扶住楚清,在她耳边急唤。此刻,她心中也担忧不已,不仅是担心夫人老爷的安危,还担心她的三个姐妹。 浮屠卫关切的声音,也同样在楚清耳边响起。 这几道声音,让她从噩耗中清醒过来。 她重新站稳身子,眸色冷冽,面无表情的吩咐:“过去,我要亲眼看看。”她不相信父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她离开时,留下的酒酒,留下了浮屠卫,重重保护之下,父母怎么会出事? 车队,重新出发,向火光最耀眼的地方,疾奔而去。 酒酒,名柳,幼荷三人都在这里。她们三人都是聪慧、机灵之人,酒酒又会武功,懂得医术,不会出事的才对。 在赶过去的这段路程中,楚清觉得无比漫长。脑海里,始终都不愿相信,父母会葬身火海。她宁愿相信,在大火燃起之时,父母和她的三个丫鬟,在浮屠卫的保护下,逃离了这里。 终于,车队来到了别苑外。 滔天的大火,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别苑在大火之中,慢慢毁去,建筑的木料,不断的坍塌,在烈火中,不断的发出‘噼啪’的声响。 楚清站在地面上,那炙热的大火,将地面都烤得焦烫,鞋面踩在上面,都散出淡淡的糊味。 依山傍水的别苑,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楚清苍白的脸颊,在火光下,发出诡异的红。她面无表情,神色冰冷的看着这一切,厉声吩咐:“救火!” 一声令下,众人行动。开始采用各种办法扑火。 醒蓉陪在楚清身边,望着那狰狞的火舌,肆意乱舞,小脸煞白。她很想知道三个姐妹如何,却又不敢在此时问楚清。 楚清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边,藏于袖袍之中。指甲深陷入掌心,不仅留下红印,甚至渗出了鲜血,染红了手掌。 她不相信父母如此离开她,她不相信酒酒他们会出事。 这场大火,绝非偶然,绝非意外。楚清心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她眸光如刀,死死的盯着那片火海,四周一切的声音都渐渐淡去。 若是让我查到了幕后凶手,无论是谁,我楚清发誓,必将他碎尸万段! 这一句誓言,让楚清的灵魂都感到颤抖,她从未知道心中的恨意,能够有如此猛烈。 大火,持续了半夜。终于在天明之际,被扑灭。奇怪的是,整个救火的过程中,并未惊动到其他人。 似乎,整个天河镇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起火一般。 这只是因为楚家别苑,位子偏僻的缘故么? 楚清一夜未眠,双眸微微赤红。嘴角上,却勾起一抹让人陌生的嗜血笑容。那笑容,宁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是盛开在地狱中,用血液浇灌的彼岸花。 昔日的楚家别苑,如今已经只剩下残砖烂瓦,火势已灭,到处都是一片泥泞。 楚清带来的人,正各自散在废墟之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至少,没有找到尸体,那就是好事。 可是,事与愿违。望着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被抬出来,楚清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让自己冷静,直接冲入了废墟中,不顾脏污和危险,双手扒着废墟,寻找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有情似姐妹的婢女。 那些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犹如焦炭一般,令人作呕。 可是,却被浮屠卫们,好好收敛,同时仔细辨认着他们的身份。 索性,到目前为止,发现的都是男尸,这让楚清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时间一晃而过。 正午时分,深秋初冬的骄阳,照射着这一方土地,废墟开始发出难闻的气味。搜寻了一上午,楚清已经力竭,被属下劝回马车旁坐下休息。 她一动不动的坐着,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醒蓉在一旁,忍着心中的难过,用打湿的手绢,轻轻拭掉楚清脸颊上的脏污,又心疼的为她清洗双手上的伤口,为她上药包扎。 “主子。”跟着楚清一起回来的浮屠卫队长,来到她身边躬身抱拳。 楚清缓缓转头,冷如寒冰的眸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打了个冷颤。 从来,他们眼中所见的楚清,都是面容柔和,嘴角带笑的温婉模样,即便她在算计人时,都会一直保持着清浅的微笑。 可是,这一次,楚清整个人就犹如一块万年寒冰一样,冷得让人发抖。 不敢多看,浮屠卫队长,低下头,赶紧禀报自己所发现的线索。“主子,一共搜寻出五十七具焦尸,其中男性有五十具,女性只占七具。在废墟中,有残留的打斗痕迹,还遗落得有刀枪武器,并不属于我们浮屠卫所配兵器。” 他顿了顿,又道:“属下已经派人在四周搜寻,是否有人撤离的痕迹,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说完之后,他迎来的是一片沉默。 少顷,楚清缓缓开口:“别苑原本有女仆四人,男仆七人。后母亲搬来,除了酒酒几人之外,还有她自身的丫鬟嬷嬷,从楚家大院又调配过来五人,别苑中的女仆加起来不下十五人。而浮屠卫,我留下了五十人,再加上楚家大院过来的家丁,共七十人。这里只有五十七具焦尸,男人五十,女人只有七个,你们说,浮屠卫会不会那么倒霉,就是这五十个?” 楚清说到最后,眸中死寂的光芒,缓缓燃起希望,嘴角再次浮现清浅的笑容。 那浮屠卫的小队长和醒蓉,不约而同的答道:“自然不会!” “对!不会。”楚清嘴角的笑容渐大:“且不说没有发现专门给浮屠卫配置的兵器,单说武力,我也不信能有人没有付出半点代价,就能灭杀浮屠卫的。” “这么说,夫人他们应该没事?”醒蓉惊喜的呼道。 浮屠卫队长眼中也迸发出喜色,毕竟,那失踪的五十人,可都是他的兄弟。 楚清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突然,她看向浮屠卫的队长,冷声吩咐:“你亲自去一趟天河镇的官邸,楚家别苑被烧,从始至终,没有出现一个官府之人,全镇百姓更好似被人事先打好招呼,禁止出行一般。能做到这个效果的,只有天河镇的官员,你去好好问问,到底这位大人是为何如此。” 楚清的语气轻缓,语句中,也没有半点愤恨之色,却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心中为那天河镇的父母官默哀。 浮屠卫队长领命而去,此时,心中已经猜出出大半缘由的楚清,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冰冷。 她缓缓站起来,看着那一片废墟,楚家别苑被烧,她半点都不心疼。若是母亲喜欢,她可以在原地上再建出更美,更大的别苑,送给她。 她只要父母平安无事,还有酒酒三人,那五十浮屠卫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 浮屠卫队长还未回来之前,之前派出去四周探查的人已经返回。 他们的汇报,让楚清心中的想法更加得到了印证。 四周有脚印离去,且被人小心掩盖过,那掩盖的手法,与浮屠卫的人同出一辙。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人都还活着。 既然他们活着,楚正阳和郦氏,都不会有危险。 如果死的人不是楚清的人,那么就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杀手。 杀手! 楚清眸光骤冷,如冰芒一般,落在那些焦尸身上。 这时,又有人来报,在仔细检查尸身之后,发现这些人在大火起来之时,都已经死亡,而且都是外伤。 造成伤口的痕迹,便是浮屠卫的独有武器。 得到这一消息之后,楚清平静的道:“去看看他们身上可有什么标记、符号之类的东西。” 接着,她又吩咐:“联系断刀,让他来见我。” 命令下达之后,楚清环顾四周,心中自问:爹爹,母亲,你们立刻这里后,会去哪?那脚印的方向,可是往深山去的。 “再派两人顺着脚印搜寻,一旦发现踪迹,立即回来禀报于我。”楚清又道。说完,她的眉头又轻蹙起来。 其他人,她不担心,唯独担心身怀六甲的母亲。 剩下的人,都将楚家别苑四周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每日向别苑送菜的附近农民,远远看到那片废墟,都被吓得瞠目结舌。苍白着脸,被浮屠卫呵斥回去。 一夜之间,别苑变废墟,空地上,还躺着一排排的尸体,这已经超远了一个普通人承受的极限。何况,楚家别苑的毁灭,也意味着他少了一个金主。 一个时辰过去,浮屠卫队长回来,立即来到了楚清的面前。 “主子!” “有何消息?”楚清神色淡然的问道。经过这大半天,她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最主要的是,她知道父母和丫鬟们并未葬身火海。 浮屠卫队长,走进楚清,在她耳边低声道:“他只知是有人手持上级令牌,来找他下令,昨天约束镇中百姓,无事不可外出。” 上级令牌?衙门中人! 楚清眸光一闪,心中冷哼。 057 狗急跳墙,杀手袭来 能够手持朝廷的令牌,辖制地方官府的人,自然是朝廷中人。 但,为何朝廷中人,会突然来到这,一把火烧掉了楚家的别苑,甚至派遣杀手……分明,就是为了取父母性命。 到底是什么人,那么希望父母死,父母死了对他又有何好处? 无数的问题,从楚清的脑海中闪过。 最终,一道人影浮现在她脑海之中,越发清晰。 “楚正风,没想到你的胆子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突然,楚清双眼微眯,冷冽的呢喃。 声音很轻,就是连在她左右的人,都没有听清楚她话中的言语。 醒蓉与那浮屠卫队长,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倾身上前,凑到楚清身边,低声问道:“小姐,如今,我们当如何?” 他们一行人,一路从建宁过来,本就人困马乏,结果又遇到这样的事,一夜无眠。此刻,既然知道家中之人,暂时没事,只是躲了起来,那么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楚清心中焦急父母丫鬟们的下落,可是清幽的眸光从四周之人身上淡淡扫过之后,抿了抿唇,道:“先到镇上客栈休息,等待消息。” 昨夜出事,父母肯定没有走远,依然在天河镇内,既如此,她此刻也不会不知父母下落,就匆匆跑回楚家大院,去找楚正风兴师问罪。 这一次的暗杀,肯定是处于楚正风之手,至于那些杀手,应该是三皇子暗中派来协助的。 这些人恐怕一早就来到了河西,她和二皇子合作时,算漏了这批人。 之前,断刀亲自到建宁见她时,就曾说过,河西楚家中人,对家主之位争夺,已经越发激烈,特别是老五楚正风似乎志在必得的,更显疯狂之色。 他暗中依仗的,也就只有是三皇子了。 客栈的上房中,楚清坐在油灯之下,若有所思,醒蓉则在为她整理房间。 一个病怏怏,不得宠的皇子,居然暗地里有着这么强大的势力。而且,从赵晟乾的语气上,可以猜测,这个暗中势力,不仅他有所知晓,就是连皇上心中也是有数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姑息? 突然间,安云兮心中升起一丝明悟,油灯冒着青烟的火光,照映在她绝美精致的五官上,晦暗难明。 看来,这些皇室子弟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势力。 皇上心中明明知道,却放手让他们去斗。是否,最后赢的人,便有资格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若这是唯一理由,那么赵晟皋一直纠缠赵晟颢干什么? 想到赵晟颢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暗杀之中,楚清的眉宇间浮现一抹狠戾之色。 她本无心卷入这些皇室争斗之中,可是,现在却一步步将她陷进来。特别是,自己的父母居然遭到暗杀后,她心中第一次起了必杀之心。 她是商人,希望的局面是双赢,是以和为贵。可是,这些人,却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楚清的面容逐渐冷峭,突然出声问道:“可有消息传来?” 已经过了一天,依旧没有父母的消息,这让楚清原本放下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醒蓉停下手中动作,转身面对楚清,毕恭毕敬的回答:“还未有,不过已经再次派出人马,加大搜索范围,应该很快就有老爷、夫人的消息。” 楚清眉头轻蹙,这个结果,她并不满意,可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将床铺好,醒蓉走到楚清身边,关心的道:“小姐,你一宿一天都没休息,先睡会吧。说不定,等你醒来,便有了老爷他们的消息。” 从别苑废墟来到客栈之后,其余的人都轮着休息了一番,只有楚清一直没有休息,神色都有些憔悴。 疲倦感袭来,让楚清也不再逞强,起身向身后的床铺走去。 窗外,冷月银钩,秋风瑟瑟,星光稀落。 整个天河镇中,早已进入了睡眠,油灯渐息,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之中。 在离此地一百多里外的河西楚家大院,此刻却依旧灯火辉煌,仆人来往。到现在,身为家主的楚明宏,都还未接到楚家别苑被烧一事的消息。 可见,在楚家大院中,早已经布满了楚正风的耳目,把控了消息流通的渠道。 楚家五房的院子里,主人书房中的灯火亮着,左右却不见有仆人伺候。 似乎,都被人刻意的撤掉。 啪—— 一声巨响从书房中传来,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可是,却未惊动任何人。 房中,楚正风一脸阴郁的站在书桌后,右手手掌按在书桌上,隐隐颤抖。 看来,刚才那声巨响,便是他发怒拍桌后产生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如此震怒。 书房里,除了楚正风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隐匿在房中的黑暗之中,端坐沉默,双手杵在一把触地长剑上,整个人的气势十分凌厉,暗藏锋芒。 另一边坐着的人,长相与楚正风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更加粗犷,虎背熊腰,有一种江湖草莽的感觉。他面无表情,眉宇间隐隐带着阴蛰之气,就坐在那,好似四周的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若是楚清在这,便能一眼看出此人是谁,正是她心中觉得立场难定的七叔,楚正雄。 很难想象,一向觉得楚正风虚伪的楚正雄今日居然深夜来此,与他密会。 剩下的一人,则是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躬身站在书房中间,与书桌后的楚正风相对。 在楚正风发怒之后,脸色微白,浑身隐隐颤抖,一滴冷汗从鬓角滑下。 楚正风的脸上,阴郁难看,他看向仆人,抑制着喉间的愤怒:“你是说,让他们给跑了?而且派去的人,都死了。” “是是……”仆人心中胆怯,将头埋得更低,紧张解释:“那别苑中的人,居然个个是好手,不过片刻,派去的人……” 说到这,仆人忍不住偷瞄了一下那黑暗中的人影,心中一颤,才用越发小声的声音道:“派去的人,都死在了他们手中。后来,他们不知为何,突然放火烧了别苑,便离开了。” 这个仆人,是派去暗中打探一切的。他不需要参与行动,只要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带回来便是。 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带回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消息。 “你是说,别苑的火,是他们自己放的?”楚正风双眼一眯,缝中闪过疑惑。 仆人的头,如同捣蒜。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少顷,楚正风看向那黑暗中的人,脸上浮现出恭敬之色,又带着悲怆:“大人,是正风情报不实,害大人损失不小。等大事一了,正风定会补偿大人。” 黑暗中的人好似微动了一下,一道阴森低哑的声音缓缓出来:“一天过去,不见他们回来,老夫便已经知道这般结果了。”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突然冷哼:“一群废物,死了也就死了。” 冷酷无情的话,让楚正风心中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满。 “只不过,那楚正阳的护卫,倒是令老夫惊讶。一个商贾,居然能有如此本领的护卫。” 楚正风闻言,眼珠一转,突然道:“那些护卫,并不是楚正阳本人的,应该是他女儿的护卫。”他记得,在楚家大院的时候,这些人对楚清的恭敬程度,远超楚正阳。 “哦?”黑暗中的人影诧异了声,便没有声音。 他的沉默,让书房中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其余几人,都不敢轻易开口,怕打扰了这位贵客的沉思。 “他的女儿,是那个叫楚清的丫头吧?”突然,黑暗中的人打破了沉默。 楚正风一怔,立马回到:“正是楚清。” 黑暗中的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出发前,主子曾经嘱咐过老夫,要多注意这名叫楚清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何意。” 三皇子要注意楚清? 这个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消息,将楚正风震得不轻。 就连不发一语的楚正雄脸上的肌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狠狠的抽了一下。 楚正风眼珠不停闪动,少顷,讪笑道:“那楚清是皇上钦点的逍遥王妃,恐是因此,主子才会让大人格外注意。” 他接受了三皇子的帮助,自然就成为了对方的奴才。 他这一认主,若是真的夺得了楚家的家主之位,从此河西楚家,将变成了三皇子赵晟皋的私人所有物。 那之前谈的什么四六分成,都成了句废话。 哪一家的仆人,敢跟主子谈条件和利益? 听了楚正风的话,黑暗中的人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对于赵晟皋的事,这个人远比楚正风要清楚许多,楚正风的话,他可以当做参考,可是他心中的思量,和主子的心思,却没有必要向后者透露。 就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 而此刻的楚正风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一个九等奴才,地位远远比不上他这个处于三皇子势力核心的三等奴才。 楚正风似乎也明白如今的处境,将心中的不满压下之后,他又试探的问道:“大人,如今任务失败,让楚正阳一家逃了出来,若是让他们返回河西,对于咱们的计划恐怕……” “放心,老夫会再派人前去围堵,这一次,知道了他们的底细,要对付起来,便容易多了。”黑暗中的人,语气依旧平静。 得到了再派杀手追杀的答案,楚正风心中松了口气。 接着,又听那人催促:“你这边的事,也要加快速度。主子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若是你完成不了,就自己提着头去见主子吧。” 楚正风脊梁一寒,顿时忙道:“大人放心,除了那几个顽固不化的家伙之外,楚家如今大部分的人,已经被我掌握,若是他们依旧冥顽不宁,待楚正阳首级送来之时,一并杀了便是。” 这般无情狠辣的话,让楚正雄抬眼看了楚正风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又垂下了眸光。 “嗯。”黑暗中的人,似乎很满意楚正风的这个答案,再次沉默下来。 楚正风赔笑的脸,慢慢收敛,眉宇间阴沉下来,他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楚正雄,突然森然笑道:“七弟,老祖宗那边,我可就靠你稳着了,你可千万别在关键的时候,给哥哥掉链子啊。” 楚正雄眼皮抬了一下,平静的道:“你放心便是。” 没有想象中的恭敬,让楚正风心中燃起一丝怒火,但在表面上,他依旧笑意温和的道:“咱们兄弟中,也就只有你懂的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五哥心中,可是对你十分倚重。” 说罢,他又突自叹气,神情无奈的感慨:“这一次,若不是家主大伯无情,一心想把家业留给自己的儿子,我也不会兵行险招。说句实话,家主大伯若是把家主之位留给老三或者老五,甚至你老七,我都是服气的。毕竟这些年,大家都为家族奉献了不少。可是,为何偏偏是一个被逐出家门,不曾为家族带来半点荣耀,反而让家族蒙羞之人来继任家主?” 楚正风眸中一片狠戾:“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是不服的。既然家主大伯老了,不想再管家族之事,那么便由我来修正他这个错误的决定。” “七弟,五哥的心情,你可懂?”他看向楚正雄,眸光闪烁间,仔细的盯着后者的变化,不错过一丝表情。 楚正雄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灼人的视线,抬起双眸,看向他,眸光平静的道:“这些都与我无关,事成之后,你把该我的那份给我便是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河西。” 说罢,他站起来,拂了拂袖,转身离开书房。 楚正风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久久不语。 少顷,黑暗中的人,突然开口:“此人,留不得。” 楚正风一怔,眸光阴冷下来。他自然知道,留下楚正雄,便是让自己用不光彩手段多谋家族之事,留下了把柄。 几不可查的点点头,楚正风道:“如今还需要他,等尘埃落定之后,再除掉不迟。” 黑暗中的人,再次沉默下来,不再回话。 …… 火海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无数人影倒下之时,发出凄惨的叫声。 突然,一张七孔流血的绝色容颜,出现在楚清眼前,让她一惊之下,从梦中醒来,失声喊道:“母亲!” 从床上弹坐起来的身子,带着些粘稠感,身上湿润而微凉的感觉,让楚清重新平静下来。 一个噩梦,尽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抬手,用袖口轻拭额间的细汗,楚清在心中对自己,嘲讽一笑。 突然,房门被推开,醒蓉焦急的走进来:“小姐,出了什么事?”她的样子,定然是听到楚清的惊叫后,才破门而入。 楚清抬眸看向她,此时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量。 摇了摇头,她淡然的道:“无碍,做了个梦罢了。” 原来是做梦。 醒蓉心中的担忧,也渐渐平复下来。见楚清准备起身,便走过去,帮她更衣洗漱。 披上衣衫,楚清提步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感受着清晨微湿的空气,清幽难测的眼眸中,带着几缕忧色。 父母已经失踪一天两夜,至今还未有下落,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如何处境。 按说,他们遭遇杀手,在平安脱险后,应该要及时与她联系,就算联系不到她,也应该与断刀联系,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小姐,先吃些食物吧。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坏了。”醒蓉从外面端进来一些清淡的食物,放在桌上,对楚清劝道。 回眸、转身,看着桌上那清淡的食物,楚清半点食欲都没有。 倒不是说东西难以下咽,只不过她如今忧心父母,所以没有胃口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迫着自己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清粥喝了几口,又吃了些青菜和点心。 感觉到胃中充盈之后,才放下碗筷。 醒蓉收拾餐具退去,与之交错的是从丹穴匆匆赶来的断刀。 “小姐。”断刀进门拜见。 他已经听说了别苑之事,本以为此次见到的是一个以泪洗面,举足无措的楚清,却不想,面前的人,除了脸色略微憔悴之外,并无半点娇弱之感,反而更人一种沉静,冷冽的感觉。 楚清轻轻颌首:“你在途中,可有接到酒酒等人传递的信息?” 断刀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没有么?楚清眸底,隐隐有些失望。她沉吟片刻,手指拢在袖口中虚弹了几下。 抬眸,看向断刀:“如今是什么动静?” 断刀神色一怔,立即回答:“如今丹穴都是楚正风的人,其中还有些是身手不错的高手。看样子,应该是那边派来的人。楚家大院中,楚正和和楚正平都被软禁,楚明宏对这些事还未知晓,楚家老太太也被羁在佛堂,楚正雄每日都去陪她念经,讲佛。” 楚清双眸一眯,冷声讥讽:“我这七叔,果然还是倒向了楚正风啊。” 她临走时,并不知道楚明宏的决定,会导致楚正风如此激烈的反击。所以,将人力基本都留在母亲郦氏身边,保证她的安全。而断刀那边,主要也是监视丹穴的动态,反倒是楚家大院,她没有留下什么人。 之后,在建宁中与断刀会面,让她察觉到楚正风的用意后,便让断刀留心楚家各方的动态。 却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并未来得及深入。比如,那黑影中的人,如今正在楚家,那些死在别苑的杀手便是他的属下,之类的事,楚清他们都不知道。 如今,楚正风一计不成,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楚清突然觉得,关于河西楚家的事,恐怕就会在这一两天内,有所决断。 此时此刻,九溟商号在南楚地域内,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和暗中吞噬,根基已定,北韩那边的分号,也在暗中发展,有了扶苏和慕白两人在北韩做中策,那边发展的势头几乎像迎风而涨一般。 再加上赵晟颢的刺盟,如此力量下,楚清到不在意,别人是否知道她就是九溟商号的东家了。 之前隐藏,是为了保持神秘,为九溟营造发展优势。如今目的完成,就算最终知道九溟的背后,并非外人所想的那般,是神秘世家,隐世氏族所创,如今,也无人敢轻易挑衅。 蛰伏已毕,自当升空,翱翔天地。 “断刀,你现在就回去,我要你暗中调度,等候我的命令。令下后,立即杀人夺穴。”楚清冷峭的样子,第一次没有了以往的笑容,可见,她如今是真正被激怒了。 既然他楚正风都没有顾忌,那她还顾忌什么? 断刀微微颌首,沉默应下。 突然,楚清眸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紫色蟠龙玉佩,放在桌上,对断刀道:“你认识这是何物?” 这枚玉佩,是刺盟的信物之一。当日赵晟颢对楚清说了之后,她便令人从金银楼里取出,送了过来。 也是在她进入河西地界前,才收到的。 断刀微微抬眸,看到那紫玉龙佩时,眸子一缩,又垂下眸,平静回答:“知道。” 楚清的嘴角,隐隐勾起。她在知晓赵晟颢是刺盟的老大后,便猜出了断刀和酒酒,都出自刺盟。 芊芊素指,指了指桌上的龙佩,楚清吩咐:“拿着这枚龙佩,去见此地刺盟的负责人,让她来见我。” 楚家之事,就在这两日解决,从金银楼调集浮屠卫赶过来,显然不可能。既然三皇子派杀手相助,肯定就不止被杀的那五十个。 后续定然还有,而且,在得知楚正阳一家的命不好取后,恐怕下一次来的,就是更厉害的杀手刺客。 所以,楚清需要刺盟的力量。 天底下,还有哪一家的杀手,比得过神秘的刺盟? 楚清敢说,若不是赵晟颢顾及亲情,不愿深究,三皇子的那点人,早被他玩死了。怎么会这么些年,都如此好似猫捉老鼠般的戏耍? 这场游戏中,楚清虽暂时看不清迷雾后面的真相,但她却能感觉到,赵晟颢是猫,而三皇子才是老鼠。 断刀没有片刻犹豫,拿起龙佩便退了出去。 只是,楚清却没想到,她本意是想要借用刺盟的力量,反击楚正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却意外得到了一个惊喜。 当断刀带着河西刺盟的负责人来见楚清之时,一起前来的,还有让她挂念了几天的父母。 父母毫发未伤,家人见面,上下欣喜,楚清将正事放在一边,陪着父母说了些话后,才退了出来,返回自己房中。 这时,她也才知道。 别苑的火,是浮屠卫放的,为的就是提醒楚清,他们生怕离开之后,楚清回来不知真情,被人设下埋伏。 之后,浮屠卫按照幼荷的吩咐,在山中故作疑阵,迷惑搜查他们的敌人,却不想,最终是楚清的人被饶了进去。 原本,他们是想躲在附近,等楚清,或者去断刀那。 后来,还是酒酒提议,到刺盟的分部暂避。两拨人,前后脚离开,有才经历大战,一天两夜中,酒酒等人还未来得及给楚清送信,结果便成了今天这般局面。 害得楚清,白担心了这么久。 今天,若不是断刀拿着龙佩前去,他们也正准备向外递出信息。见到断刀后,得知楚清已经到了天河镇,正住在镇中客栈之中,便一同赶了过来。 楚清一进房间,刺盟的河西分部负责人便单膝跪地,恭敬的行礼:“属下王滔,拜见主母。” 刺盟中人,都知道赵晟颢的真实身份,却很少叫他王爷,都是以主子或者首领相称。楚清既然是他的王妃,手中又握着紫玉龙佩,自然就是他们的主母了。 “起来说话。”楚清微微颌首,走到桌前坐下。眼神从酒酒、名柳还有幼荷身上淡淡掠过,见她们神色都不错,才收回了眸光。 见面的寒暄,在几人之间已经不需要。 何况,几个丫鬟都是懂事之人,也知道楚清让断刀将王滔找来,定然有事,所以便安静的站在楚清身后,不言不语。 断刀和王滔并肩而立,此刻都等待着楚清接下来的话。 手指微曲,轻敲了几下桌面,楚清沉吟后,看向王滔:“刺盟在此地分部,共有多少人马?” 王滔不假思索的道:“天级杀手十人,地级杀手三十人,玄级杀手五十人,黄级杀手一百零八人,情报人员若干。” 王滔粗略的简绍,却让楚清心中立即明了了刺盟在河西的势力。 她在心中微微惊叹,没想到一个河西,居然会有十个天级杀手。 赵晟颢对楚清说过刺盟杀手的等级划分,她也知道,断刀就是一个天级杀手,所出任务,无一失败。而酒酒则是地级杀手,若是继续留在刺盟,这一年的时间,也足够让她升级。 不过,当初赵晟颢为了方便贴身保护楚清,所以特地选择了精通药理的酒酒,来执行这个没有期限的任务。 这样一股力量,让楚清无条件使用,即便是平静如她,心中都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王滔,我要你派出人马,搜集楚家大院的所有信息,从现在起时刻监视楚家大院的动静,所有杀手待命。”楚清立即吩咐。 反正自己夫君的势力,她用起来,不需要客气。 就好比若是赵晟颢想要用九溟,她也不会说什么。 “是!”果然,王滔对楚清的命令,没有半点的抵触,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小姐,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酒酒突然问道。 他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之中。 楚清似笑非笑,眸光冷芒乍现:“父亲几日没有返回楚家大院,恐怕老爷子那边已经开始起疑。楚正风是要狗急跳墙了,我们就大大方方的回去。” 如今,建宁城中,赵晟皋有赵晟乾钳制,赵晟颢隐于暗中,同样要对付赵晟皋,他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有精力管河西的事。 接着,楚清又与断刀、王滔二人仔细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后,才让二人退下,抽时间喝了口茶水。 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眉心,楚清抬眸,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 这家客栈被他们整个包下,如今住的都是自己人,而王滔为了以策万全,还调了一些刺盟的杀手在暗中保护。 这样的措施,应该已经万全。 可是,却不知为何,楚清总是觉得,这夜过于安静,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致命的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正在她心中嘲笑自己,如惊弓之鸟时,突然,从客栈外传来了刀枪碰撞的声音。 清脆的金属之声,在夜中格外刺耳,当下就让楚清的脚步一顿,侧脸看向客栈大门的方向。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望过去,客栈门外只见到影子乱舞,听到刀剑之声四起。 旁边的门打开,楚正阳从里面走出来,看向楚清,面色有些凝重。 “阿离,难不成又是有杀手袭来?”楚正阳的脸色微变,前几日的那场杀戮,让他至今难忘。 楚清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秀眉轻蹙:“应该是对方派来寻找我们下落的杀手。” 第一批杀手全军覆灭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回了楚家大院,楚正风自然会再派出人来追杀,阻止楚正阳回到楚家。 没有了楚正阳,楚明宏就没了依仗,儿子都没了,家业还能传给谁? 现在这批人,定然是派来的追兵。他们入住客栈的消息,并未保密,估计他们一进入天河镇,便知道了此事,当下就冲杀了过来。 能够这般直接,恐怕这批人的能力,要强于第一批人。 好在,今日楚清叫来了王滔,而王滔也调来了刺盟之人。何况,断刀虽然离去,但是此地的浮屠卫数量,可是翻了一倍,今夜,这些杀手恐怕也难完成任务了。 “爹爹不必担心,这一次女儿会让他们有来无回。”楚清轻声安慰父亲,眸底却冷冽一片。 058 冬夜,楚家之变 天幕深沉,星月无踪,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混沌。 在楚正风看来,第一次刺杀的失败,是因为他们错估了那些护卫的能力,而这一次,为了以防万一,调用的杀手,都是顶尖杀手。 就是要灭杀所有人,都是绰绰有余的。有了这个有恃无恐的想法,他没有继续在等待中煎熬,而是迫不及待的开始了他所言的壮举。 其实,他心中还有另外一种想法。只要他成功坐上了家主之位,那即便楚正阳如丧家之犬的跑回来,又能有何用? 唯一让他隐隐忌惮的,就是楚清逍遥王妃的身份。 不过,当她把这层考虑说出的时候,却换来了那位大人不屑的嗤笑。那时,他才如同棒喝一般反应过来,楚正阳有逍遥王撑腰,他不是也有三皇子么? 一个是纨绔王爷,一个是当今龙子,未来极有可能是楚皇的人,两者之间,有可比性么? 顾虑一消,楚正风不再需要那位大人的催促,越快的行动起来。 如同他女儿楚璇所说的那句话,未免夜长梦多,越早动手就越好。 “来人!将这里都给我围起来。” “把这所有的人,都赶到外面去,不许随便走动。” “快,围上围上。” 原本静谧的夜,在一声声高亢的喝令中,被打破。 当那些高举火把,手拿大刀的壮汉,冲入楚家大院的各个院子时,无数尖叫声起,整个楚家大院的上空,犹如煮沸的开水般。 楚家大院,正房。 已经上床休息的楚明宏,在吵嚷中蹙眉起身。从屏风上取下外衣,还未等披上,便看到屋外火光一片。 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撞开,一道人影,跌撞中冲进来。在他身后,还有着几个提着刀的冷面大汉,显然,前者是被他们推进来的。 楚明宏眸子骤然一缩,眼神不动声色的从那几个陌生大汉身上掠过,向前一步,扶住触地的楚财:“楚财,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隐隐有个可怕的猜想,那就是莫非是附近的草莽山贼,夜潜楚家,想要抢劫。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心中顿时愤怒。在心中怒吼,家族中豢养的那些护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这么快,就让贼子闯到了这里。 楚财双手紧紧抓住楚明宏的手,抬起满是褶皱的老脸,眼中全是悲怆和愤恨之色:“老爷,五爷他他……” “老五?正风他怎么了?”楚明宏心中一紧,难不成这些贼子闯入后,楚正风出了事? 楚财双唇颤抖,不知该如何告诉面前这个老人实情。 楚明宏见此,心中的不安越甚,抬头看向闯入者,气愤难当的吼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夜闯我楚家?你们如此丧心病狂,难道就不怕官府追究么?” 楚家立足河西百余年,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 所以,楚明宏心中是真正的怒了。 心中同时也悲凉的想到,难不成如今的楚家真的沦落到了,连宵小之辈都肆意凌辱的地步么? 到现在为止,在他心中,都还未怀疑过楚家任何人,只是以为是外贼闯入。 楚明宏的质问,让那提刀领头之人,不屑冷嗤:“官府?官府可管不了家变。” 什么!家变! 楚明宏一怔,眸光微散,这领头人之话,落入他心中,犹如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领头之人旁边一男子,见此,更是趁机讥笑:“看来这楚老家主,还未睡醒啊。楚管家,你怎地到现在都还不提醒一下,自己的主子?” 楚明宏缓缓移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楚财,对上了他那双即愤恨又心痛的眼睛。 “老五他……”楚明宏脸上的肌肉,明显的一跳,心中那不愿相信的猜测,已经透过双眼溢了出来。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道让楚明宏熟悉不已的声音。“诶,我说哥几个,怎么这里还没完事呢?” 一道消瘦的身影,一闪而入,站在提刀大汉的中间,当他的视线对上楚明宏那双说不出是震怒,还是伤心的眼眸时,有些心虚的垂下眼角,身子也向后缩了缩。 “楚云河!”一声怒吼,平地而起,如惊雷一般,吓得楚云河身体一颤,脸色‘唰’的变白。 楚明宏当了那么多年的家主,积威已久,即便现在,依然能够震慑到楚云河这样的小辈。 心中不愿相信的猜测,在看到楚云河时,已经得到证实。 楚明宏脸上狰狞之色起伏,双眼死死的盯着楚云河的身影,咬牙切齿的道:“好啊,好啊,你们五房出息了啊,居然做出这种对不起祖宗的事,你们就是一群白眼狼!” 楚云河身子轻颤,眼神闪躲,将身影躲在提刀大汉之间,强硬着回了一句:“伯爷,你可别把怒火洒在我身上,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有什么话,你去跟我爹说。” 今晚的行动,本来没这个纨绔子弟什么事。 但是,这般出风头的事情,楚云河又如何会放过?要知道,他爹将楚家的女眷都集中在一起,还让母亲和楚璇去看着,他身为未来的楚家大少,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所以,他主动请缨,所要跟着来正房,将楚明宏带过去。 “你爹!哼~!”楚明宏冷嗤一声,站直身子,此时楚财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旁。 冰寒的眸光,淡淡扫过那些提刀大汉,楚明宏心中一沉,隐隐担忧起来。可是,面色却依旧镇定:“我也想看看你爹这个忘根忘祖的畜生,有什么脸,对我解释。” “带带带走!”楚明宏身上的气势,对那几个提刀大汉无用,可是却把楚云河这个纨绔子,吓出了一声冷汗。 匆匆忙忙的吼了一句,楚云河转身就跑开,心中暗自咒骂:哼,老不死的,我看你过了今夜,还怎么在小爷面前耍横。 领头之人,不屑的看了楚云河的背影一眼,昂首侧开身子,手中刀锋一避,冷傲的对楚明宏道:“楚老家主,请吧。贵家五爷,可是在正堂等待许久了。” 楚明宏冷哼一声,阴霾的脸色,变得无比的冷峭。 在楚财的服侍下,他缓缓的穿戴好衣衫,整理好发髻之后,才一拂袖,大步踏出了门外。 整个过程中的从容不迫,让提刀汉子眼中隐隐佩服。 前往正堂的路上,楚明宏有意无意的道:“诸位好汉,是楚正风花钱请来的吧。” 提刀大汉中的领头之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楚明宏眸色微动,继续说道:“楚正风这样不仁不孝之人,他的许诺,如何能信?若是诸位好汉愿意弃暗投明帮老夫,待收拾了这个不肖子孙后,老夫愿意付你们原先酬劳的两倍,另外再备上厚礼相谢。” 突然,领头之人的步子停下,侧头看向楚明宏。 就在楚明宏以为他意动之时,他却突然古怪的一笑:“楚老家主还真是大方啊。只可惜,我们兄弟几人,可不是靠钱就能收买的。” 话音一落,其余几个提到汉子,也嘲讽的大笑起来。 在笑声中,楚明宏的脸色,变得青红交加,眉宇间的阴郁之色,已经浓如黑墨。 “你们!你们笑什么?我家老爷是为诸位指一条光明路,你们此刻帮着楚正风那等人,待我家大爷还有大小姐回来,定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我家大小姐,可是逍遥王的王妃。”楚财见主子受辱,忙出声激烈辩驳。 只是,在他话出口后,这几人的笑声虽然渐息,可是眼中的嘲讽之色却越发浓烈。 那领头之人冷哼一声,轻蔑的道:“逍遥王?一个纨绔子弟罢了。楚老家主,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兄弟的身份,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这场较量,你之所以会败得如此,难以翻身,那是因为你站错了队。” 站错了队! 楚明宏眼眸倏地一缩,失声道:“你们是三皇子的人!” 他不是笨蛋,楚正风后面有谁的关系,他心中也清楚。在楚财说出这样的话后,还如此有恃无恐的人,也只能是与逍遥王府权力相当,势力相当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三皇子居然会派人来协助楚正风,夺取家主之位。 如此用心良苦,可见背后所图的利益会有多大。 引狼入室! 这四个字,冲入楚明宏脑海之中,顿时让他脸色惨无血色,痛心疾首的仰头大喊:“楚正风,你这个不肖子孙,是想要毁了楚家啊!” 领头老大,双眼危险的一眯,冷笑不已:“我看楚老家主还是自求多福吧,有时间担心楚家,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你你……什么意思!”楚财紧张的站在楚明宏身前,用身子挡住他。 可惜,这些人不再说话,直接带着二人向正堂而去。 这一夜,楚家大院中灯火亮如白昼,人声哭声呼天喊地,却又在一时辰后,彻底的安静下来,只有在靠近时,才会听到压抑着的‘嘤嘤’哭声。 在楚家大院的深处,那处风景清幽的佛堂外,有着不少人把守。但是,他们都只是沉默的站在外面,并未进入佛堂中,打扰。 佛堂里,灯火晦暗,四下安静。似乎,楚家大院中正在上演的一切,都与这里无关。 这里,就像是一处宁静的避风港,没有沾染尘世的纷扰。 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飘散,为这里的宁静,更添了一丝祥和。 摇曳的烛火后,墙上倒映着几道人影,微动中,有些狰狞。 楚家的老祖宗,张氏,此刻正盘膝坐在榻上,合目念经,手中的一串玉佛珠,在指间不断的捻着。 她面容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在她身后,两位嬷嬷,眼中难掩忿恨之色,却也只能强忍着,沉默的陪在老夫人身边。 平日里,服侍张氏的几个年轻丫头,此刻也只是垂首站在一旁,心中惶恐。 楚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们又怎会不知道? 只是…… 佛堂的后室之中,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对父女。 楚正雄端坐在交椅上,胳膊肘撑着扶手,若无其事的喝着茶,而脸色憔悴的楚莲,则坐在地上,趴在他的双腿上睡觉。 这段时间,母亲的离开,地位的一落千丈,让她的心境转变不小。 楚清的离开,让楚莲在楚璇眼中也失去了利用价值,没有再来找过她,却也让这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在难得的清净中,想清楚了许多事。 如今,她什么也不想,只想母亲回到自己身边,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今晚,她本是睡得好好的,却被父亲叫醒,将她带到老祖宗的佛堂,还让人把守外面,不许任何人进出。 并不笨的她,心中也隐隐猜到了有大事发生,可惜父亲不愿告诉她,只是让她继续休息。 无奈,她只能趴在父亲腿上……装睡。 张氏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经,可是,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哗啦—— 突然,穿着佛珠的线断裂,张氏手中的佛珠洒了一地,玉佛珠滚落,洒向各处。 站在一旁的丫鬟,正想弯身捡起,却传来张氏的轻喝:“谁都不许捡!” 老太太积威日久,即便如今被软禁再次,都不减风采。一声令下,本已迈出腿的丫鬟,又收回了脚,垂首站着。 就连趴在楚正雄身上装睡的楚莲,身子也震了一下,悄悄的睁开眼,露出一道缝隙,看向一粒落在自己裙边的佛珠。 张氏缓缓睁开双目,凌厉的眸光,直接射向坐在一旁的楚正雄身上。 那眼神中,有愤怒,有心疼,也有不甘和失望。 复杂的情绪,让张氏胸前起伏不定,褶皱的双唇紧紧的抿着,死死的看着楚正雄。 这灼人的视线,落在楚正雄身上,却好似如在大海中,丢入石子般,激不出多大的浪花。他依旧平静的喝着茶,似乎对一切都没有在意一般。 自从杨氏被休,楚正雄那火爆的性子,仿佛一下子就收敛起来。虽然脾气依旧不好,却不会再像以往那般冲动,鲁莽。 此刻,被张氏盯着,却也能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是,若是平时,楚正雄能有如此心气,张氏是高兴的。但如今,见他如此,只是让她越发的愤怒起来。 放在榻上案几上的手,狠狠一拍。 张氏狠狠盯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楚正雄,痛心疾首的问道:“老七,老身真是想不到,助纣为虐的人居然是你。” 楚正雄依然不发一语。 如此态度,老太太大怒,顿时抬手用力一拂,将案几上袅袅生烟的香炉,掀了下来。 香炉滚落在地上,盖子打开,里面的香料洒了一地,将房间中的气息都晕染上了浓烈刺鼻的味道。 这一巨响,让楚莲再也忍不住,从父亲腿上抬起头,双眸惊恐的看着老祖宗,还有自己面色深沉的父亲。 后室中,气氛凝固,身在其中的人,都感到一阵窒息感袭来。 楚莲向后缩了一下,眸中满是怯色。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她清楚的看到,在面对老祖宗的质问时,父亲虽然很是平静,但是眼下的肌肉,还是微微跳动了一下。 助纣为虐? 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又帮了谁?到底今夜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一连串的疑问,在楚莲脑中徘徊不去。 “你说,到底那个孽障给你许诺了什么,让你值得如此帮他!”张氏怒不可拾,满是褶皱的手,颤巍巍的指着楚正雄。 不是怕的,是气的。 楚正雄的双唇,轻轻蠕动了一下,终于开口:“事成之后,万两黄金,我会带着莲儿离开楚家,再也不回来。” 万两黄金! 张氏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暗道:好大的手笔。 “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要离开楚家,离开家后,我们去哪?”楚莲脸上浮现慌乱之色,这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从未离开过河西的她,在听到父亲的话后,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从心底蔓延。 女儿焦急的声音,让楚正雄微微侧目,平静无波的眸光,落在楚莲身上,变得柔和起来。他抬起手,厚实的大掌,在她头上,轻拍了两下:“莲儿别怕,过了今晚。爹爹就带着你去找你娘,然后咱们一家三口到别的地方去,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楚莲眸光震惊的仰头看着父亲,殷红的小嘴微微张开,神色中满是难以置信。 楚正雄又是一笑,旁若无人的道:“莲儿长那么大,还未出过院门吧。可有想去的地方?” “爹爹……”突然间,楚莲觉得父亲的眼中,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的一个莲儿,一个从小到大,母亲总会提起的一个人。 楚正雄望着那张惊恐的稚嫩小脸,三分的相似,让他怀念不已,心中的柔情犹如浪花一般,不断的拍打在心口处。 当年,莲儿离开他的时候,也是这般如花的年纪。 一晃眼,已经十多年过去了。 恍惚中,楚正雄已经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个和杨莲有着几分相似的女儿,是他和杨莲的孩子还是和杨秀的孩子。 都是莲儿,他十多年前已经失去了一个,如今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所以,什么楚家的争夺,什么家主之位,什么家族荣誉,都不重要了。只要过了今夜,他就拿钱走人,带着最重要的人,离开河西。 “爹爹,你这样,莲儿好怕。”楚莲声音中,有止不住的颤抖。雾气迅速凝结在眼中,瞬间就滑落下来。 晶莹滴落,这雨带梨花的一幕,让楚正雄的眼眸如同针扎一般。“莲儿怎么了?别怕别怕,有爹爹在呢,有爹爹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说着,他就俯身低下,双手抬起来,想要抚摸上楚莲的脸。 “啊!”可是,这个动作却彻底惊到了楚莲,让她慌忙的双手撑地,向后退去。泪水不断流下的眼眸中,满是恐惧。 “莲儿,你怎么了?”楚正雄粗重的眉头一皱,有些横肉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慌乱,还有恼怒。 看到这一幕,张氏叹息摇头,心痛如绞:“疯了,疯了……都疯了。老五是为了权,你是为了情……我们楚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你住口!”楚正雄突然长臂一挥,大声对张氏一吼。 顿时,让后室之中,完全安静下来,每个人都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尽管,他今夜出现在此,软禁了老祖宗,可是言语上一直恭敬,就算不说话,但却也不见有其他不敬之处。 可是,此刻,楚正雄好似处在癫狂边界,从椅子上站起来,壮实的身体,骤然转向张氏,双眸瞪大,几乎凸出。 张氏呼吸一窒,面色难看的与他对视。 楚正雄面目狰狞的看着张氏,似乎多年来的隐忍,都在一夕间爆发:“当年若不是你们将莲儿指给楚正阳,莲儿根本就不会死。她会活得比谁都幸福,我也会比谁都幸福。是你们毁了我们,是楚家毁了我们,现在,我看着楚家就这样完蛋,有什么不对?” 嘶吼声,震得房顶都颤了颤。 这癫狂的语言,让屋内众人脸色发白,张氏的唇更是青紫一片,干涸黯淡,看着楚正雄,不断的呢喃:“疯了,疯了……” “疯了?嘿嘿……”楚正雄握拳,使劲砸向自己的胸口,眸中血丝殷红,泪光闪烁:“是啊,我疯了,我早在莲儿离开我的时候,就疯了。我疯了,也是你们逼我的!” 张氏花白的眉竖起,年轻时积攒的霸气顿时溢出,双眸狠戾的看向楚正雄:“逼你?是你自己脆弱得无法接受事实,活在梦境之中,是你将自己逼疯的。你口口声声都将一切怪与我们,你又可曾在当年,有勇气像你二哥一样,指天发誓的说喜欢一个人,今生只愿娶她一人?你没有!连你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你的感情,现在反倒怪起我们。如今更是错上加错,与楚正风合谋,想要谋取家业。楚家,没有你们这样的不肖子孙,没有你们这样的逆子孽障!咳咳咳……咳咳……” 张氏是被气急,才吼出这段话,话一说完,便引来了一阵剧咳。 “老太太。” 苏嬷嬷和桂嬷嬷心中一急,忙拍着张氏微微佝偻的背部,为她缓气。 楚正雄浑身气势一怔,突然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脚下步伐飘忽,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对,我是个懦夫,一个懦夫,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楚正雄突然的癫狂,让后室中的形势突变。 楚莲在害怕中,已经缩到了荷素几个丫鬟身前,如何也不敢再靠近自己的父亲。 “我是懦夫,懦夫……哈哈哈……懦夫……”楚正雄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无人敢拦着他。 守着佛堂的人,都是七房中的护院和家丁。 此刻,见主子如此模样,从佛堂内走出,一时间,面面相窥中,都慌了神。 看到楚正雄,一人这般向别处走去,众人来不及多想,便分出了一部分的人,追了上去。 佛堂后室之中,楚正雄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楚莲嘤嘤的哭声。 张氏寒着脸,眉宇间带着铁血之意,让两个老嬷嬷,在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几十年前,凭借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的当家主母。 张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昂首挺胸的接过一人高的拐杖,朗声道:“随我去正堂,看看那没有良心的白眼狼,想要如何对付我楚家。” “是。” 两位老嬷嬷最先应声,几个丫鬟,也都垂眸屈膝。 张氏杵着拐杖,缓缓向前走着,步履坚定,没有半点犹豫。走到楚莲跟前时,她面上的神色一缓,对楚莲道:“莲丫头,跟着祖奶奶走一趟,可好?”此时,楚正雄的情况不明,她心中也无法将迁怒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身上。 楚莲面上还挂着泪痕,惊恐之色还未退去。听得张氏的话,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似乎,这会让她感到安全一些。 一行人,从后堂中走出。 在门口处,自然碰上了剩下的人。 望着欲要拦住自己行动的人,张氏眸光一冷:“怎么?你们吃穿用度,都是楚家的,如今也想跟着造反么?” 老太太气势不减当年,如今有没有楚正雄在场,这些七房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再加上楚莲正在张氏身旁,也未见她出口反驳。 几人目光交措下,便退在一旁,让开了道路。 张氏冷哼一声,带着众人,向正房的正堂而去。 那里,是一家之主,处理家族之事,召见来客的地方,如今,却收押着楚家其他的主人。 男女分开,女眷们因这突来之事,吓得缩在一起,不断发出呜咽之声。男人们,则是一脸怒容,却又畏惧那些满身杀气,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人。 楚正风此刻,眉梢飞扬,十分得意的坐在家主之位上,如今的他,已经胜券在握。 那位神秘的三皇子使者,被楚正风尊称大人的人,此刻却不在这里。但,他人虽不在此,可是四周留下控制楚家之人的杀手,侍卫,却都是他带来的人。 五房自己的护院和家丁,不过也就是凑凑人数罢了。 楚璇与母亲蒋氏,两人端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品茶。眉宇间,都有掩不住的喜色。 清冷高傲的眸光,淡淡扫过沦为阶下囚的楚家之人,楚璇心中没有半点怜悯,只是眸光如毒液缠绕般的想着:楚清,你看到了吗?如今,我才是真正的楚家大小姐,说不定,我还会成为皇子妃,还会成为楚国的皇后,就算你不死,以后见了我,也只能一辈子被我踩在脚底下。 “楚正风!你如此大逆不道,如何有面目见列祖列宗!”楚正和站在人群中,不顾阻拦,对着坐得很高的楚正风怒斥。 楚正平也是一脸铁青,十分不屑的看向他,楚云珂更是满面怒容,双眸中好似燃着火簇般,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五叔。 “大逆不道?”楚正风冷嗤,讥讽的笑容,在你唇角边化开:“楚家到了今时今日,是需要不破不立的时候了。只有我楚正风才能将楚家带上新的高度,就算因此被当做是不肖子孙,又有何妨?” “哼!说得还挺正义凛然。”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冷哼。 众人望去,有激动,有惶恐,亦有着急。 “家主!” 楚明宏的出现,让惊慌中的楚家人,一时间找到了依靠般。炙热的呼唤,此起彼伏。 这样的一幕,让楚正风的五官格外的扭曲。 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下,楚正风对上楚明宏那双凌厉的双眼,又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人,突然笑了起来:“你还真当自己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家主么?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阶下囚。” “楚正风!你大胆!” 楚家的男丁们,都纷纷怒视。 “啊呸!你们是群什么东西,敢跟我爹如此说话!”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楚云河,跳起来,一巴掌扇在门边一个楚家外系男丁的脸上,纨绔本色尽显。 那外系男丁,措不防及之下,被打退了几步,抬手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双目愤怒的看向楚云河。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老身面前放肆!” 张氏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屋内众人面色各不相同。 楚正风心中一沉,他在楚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老不死的家伙,行动前,专门让老七去守着,却不想,楚正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突然听到张氏声音的楚云河,浑身一颤,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直冲脑门。 “云河,大人说话,没你小孩的事。到璇儿身边坐下,我看今天,还有谁敢阻止我们五房的崛起。”楚正风面色微变,语气却更加的强硬。 “母亲!” “老祖宗!” 张氏的出现,让楚明宏震惊,也让其他楚家人惊喜。 张氏眸光中的冷冽之色未退,杵着拐杖,缓缓向楚明宏走去,那四周看守的人,也不阻拦,似乎就像是在看耍猴戏一般,面露讥笑。 楚莲跟在张氏身边,来到正堂,见到这一幕,才知道,家族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让她脸色煞白的是,没想到,一向不愿与五叔为伍的父亲,居然也参与其中。 双唇颤抖着,楚莲紧紧跟在张氏身边,仿佛此刻只有留在这个老人身边,才能让她驱散心中的寒意。 楚莲的出现,让楚璇眸中闪过一道狠辣的毒光,神色交换间,却隐隐的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张氏来到楚明宏身边站定,眼神在他身上有意无意的看了一下,见他神色从容,不见半点惊慌,额头几不可查的点了点。 之后,她才看向坐在家主位上的楚正风,冷声道:“楚正风勾结外人,图谋我楚家之业,今夜,老身就代表楚家列祖列宗,将他逐出楚氏,从此再不是我楚氏中人。” “没错!这样的人,不配为我楚家子孙。” “逐出他!” 嘈杂之声四起,让那些高手们,脸上的讥笑更重。 楚正风脸色一变,从位子上缓缓站起,面目狰狞的看向张氏:“逐出我?我看你们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形势吧?如今你们的小命都在我手中,要想活命,就别那么多废话,将家主之印交给我!” “哼~!做梦!”楚明宏冷嗤一声。 楚正风冷笑:“老东西,你这般有恃无恐,是觉得你那儿子不在此地,还有翻身的可能是吧。” 这阴测测的话一出,楚明宏脸色微变,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明宏,别让这畜生搅乱了心智。”张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让楚明宏的心,再次安定下来。 楚正风双手向后一拂,拢袖施施然的坐下,神情得意中带着兴奋:“我忘了告诉你们,楚正阳一家,已经被我派去的杀手杀了。就连楚家的别苑,都被一把火给烧了干净。” “什么!” “不可能!” 此言一出,原本心中还抱着希望的楚家人,顿时打乱。 就连楚明宏和张氏,都是神色骤变。特别是楚明宏,脸色诡异的一红,咬牙间,一道血腥之气,从唇缝中溢出,让身边的张氏,冷冽的眸中,闪过一丝心慌。“明宏!” “二哥!”楚正和神情大怔,如同雷击。 “不,不会的。二哥不会死的。”楚正平也是拼命摇头,不愿相信。 楚柔和楚心两个丫头,更是听闻噩耗后,就哭倒在了母亲的怀中。楚莲也是小脸一白,心中不断的问自己:楚清死了? 楚明宏捂住胸口,眼神如淬了毒般,狠狠的看向春风得意的楚正风,一字一句的道:“你这么做,就不怕逍遥王对你报复!”他可是看得清楚,逍遥王对楚清有多在意。 “报复?哼~!”楚正风嗤笑起来,丝毫不担心的道:“一个纨绔王爷,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报复我?别说他有没有这个魄力,那楚清有没有如此重要。就是他真的来,我也不怕!我背后可是三皇子。” “哦?楚清还不知道,原来五叔对三皇子,有着如此大的信心啊。你说,若是今日我把你杀了,他可否救得了你,又可否会为你报仇?” 一声清幽,寡淡却又好听至极的女声,突然突兀的响起,让楚家的正堂,顿时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极静之中。 059 丹穴、楚家,我都要! 女声止,接下来的,便是一阵刀枪剑戟的金戈之声。 “什么人!” 那些守在楚家正堂外的人马,脸上原本奚落、嘲讽之色褪去,换来的是凝重。 “是楚清!她没死!” 楚璇拍着扶手而起,清冷娇媚的容貌,望着夜空,开始出现狰狞之色。她将楚清恨入骨髓,又怎会记不住她的声音。 “是清丫头,她没事。”楚明宏此刻也从震惊之中,分辨出之前的女声属于何人,原本凌厉的眸色,难掩喜色,与身边的母亲匆匆对望,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难掩的希望。 混乱再起,悄无声息的攻击,让楚正风脸色一变,心中再起忐忑。 他看向提刀冲出去的那些三皇子的手下,心中微定,安慰自己道:哼,就算被楚清逃脱又如何,敢来这里,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楚清没死,她没死……为什么她不去死! 楚璇五官扭曲,拢在袖口中的手指,攥紧。修得尖细的指尖,都陷入了掌中。 楚清没死?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楚莲心中却燃起一丝侥幸。夜里突发的变故,她惶惶不安的心,突然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平静了下来。 战局,远没有楚正风想象的那么胶着、激烈。或者,他所想象的胜利局面,并未发生。 少顷,打斗声渐止。 无数整齐脚步声传来,人影显现时,人手一把的火把,将整个楚家大院的正堂,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原本那些趾高气昂的‘高手’们,此刻却被缴了械,押解进来。 什么! 这一幕,让楚正风脸色骤变,他当然认出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护卫,来自哪里。他们身上的服饰,他见过,他们是属于楚清的护卫。 而那些被他当做是王牌的高手们,那些三皇子的手下,却如同被拎小鸡般,控制在一群穿着黑衣,戴着鬼魅面具的人手中。 这些人,浑身散发着冷气,让人难以靠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这些人进来,面容冷峻,不发一语的将正堂围得水泄不通。接着,中间留出来的道路里,缓缓走来两道人影。 在火光的照耀下,人影的五官清晰可见。 正是楚清父女二人。 至于郦氏,今夜楚家多事,身怀六甲的她,自然不方便出席。酒酒几人也自然陪在郦氏身边,为了以防万一,楚清暂时将她们送到了刺盟分部。 她相信,那里是安全的。 在解决完那些袭入客栈的杀手之后,楚清立即调动起来。带着浮屠卫和刺盟的杀手,直接赶至河西楚家,更是飞鸽传书,通知断刀那边行动。 既然楚正风想要采取如此暴力、直接的手段,来解决问题,那么她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阳,清丫头。” 当两人真真实实的出现在楚家众人眼前时,他们心中的大石才落了地。 之前,他们可是被楚正风的话,给吓住了。 眼前的两人,可是楚家的希望,他们还活着,楚家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楚清和楚正阳来到正堂门口站定,楚正阳看向父亲楚明宏,见他无碍,心中的担忧稍缓,又看向人群中的三弟和四弟,在两人的激动神情中,也是微微颌首。 家人中,并未出现伤亡,这让他一路上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同时,楚正阳心中又有一丝侥幸,若不是楚清立即带人赶回来,稍有耽搁,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光景,或许,还会发生让他终身遗憾的事。 “你们!你们怎么可能没死!”楚正风大怔,身子都不受控的向后一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老爷!”蒋氏大惊,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傲慢得意,慌乱的跑到楚正风身边,似乎,此刻只有留在这个男人身边,自己才会感觉到一丝安全。 楚云河见此,也偷偷的溜到了父母身后,神情惊恐的看向楚清。 只有楚璇,在楚清出现在正堂的时候,一双缠绕着毒丝的狠戾眼睛,死死的盯在楚清的身上,那眸中的愤怒,已经将她的理智燃烧,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楚清为什么没有死。 这般淬了毒的视线,并未逃过楚清的眼睛。 可是,她却只是满不在乎的一笑,抬手一招。 身后,浮屠卫的队长立即上前,恭敬等候吩咐。 “带上你的人,将楚家里里外外都搜干净,别让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趁机跑了。”楚清嘴角上清浅的笑容未变,声音却有说不出的冷冽和无情。 在客栈里,那些来袭的杀手,没想到会一头撞入刺盟杀手的怀中。 杀了他们之前,通过浮屠卫特有的审讯方式,楚清知道,他们的领头人,是一位姓劳的老者,也是三皇子门客中备受重用的一位。 他的责任,就是负责三皇子手中杀手势力的其中一支,在暗地里帮主子,剪除一些麻烦。 比如这一次,受到楚正风的求助,特意赶至河西,帮他夺得楚家的家主之位。 他们一共来了一百多人,其中五十人已经折损在天河镇的楚家别苑。之后,为了斩草除根,又派了三十几个能力最强的杀手,赶至天河镇暗杀。 留在楚家大院的人,不足一百,加上这些年楚正风暗中培养的势力,也就两百多人,其中还有一半的人,派到了丹穴那边驻守。 所以,其实今夜在楚家的这些打手,三皇子的人不到五十,且都是中等能力之人,再加上楚正风的几十人,就如此将整个楚家控制住了。 楚正风是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众人毫无戒备下,就束手成擒。 而楚清,则是实打实的实力。且不说刺盟的人马,就是随身带的上百浮屠卫,战斗力,就远非楚正风那些虾兵蟹将能比的。 在这样的实力差距下,也只有看不透事实的楚正风,心存侥幸,认为自己手中的人,不会输。 来前,楚清已经知道那劳姓老者,一直藏在楚家大院之中,所以才会有了之前的安排。 她可不会,将这样一个人物,放虎归山,让他回到三皇子身边,给自己添堵么? 浮屠卫队长立即领命而去,那整齐划一的行动,远超了一般的军士。 这个时候,楚家众人才发现,这群一直在楚清身边低调的护卫,并不是外面一些杂鱼可比的。 “楚正风,你居然勾结外人,想要谋害本族,你根本不配称为楚家的子孙。”楚正阳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指着楚正风怒骂。 宽大的袖袍自然垂下,在他的盛怒中,微微荡起。 “哼!”楚正风冷哼一声,眼中的毒辣没有消退半分,反而更加浓烈:“楚正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些年,我为了楚家辛辛苦苦,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凭什么你一回来,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你这些年又为楚家做了什么?” “放肆!”不等楚正阳还击,楚明宏就双眸一瞪,吼道:“这些年,楚家老矿衰竭,家族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进账。老二在外自己经营生意,有声有色,这最近一年多来,暗中支助家族不少,这些事又岂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知道的!” 楚明宏这一嗓子,让楚家众人一怔,纷纷看向紧抿双唇的楚正阳。他们谁都不知道,楚家这段时间风光的背后,其实都是靠着这个离家多年的人。 就连楚清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父亲。 父亲暗中帮助楚家的事,她并不知道。从时间上推算,大概是从楚家击垮扈家后开始的。恐怕是那一次,那位闵子峰,父亲的好友,在见到父亲后,无意中提及了楚家的近况。 父亲碍于血脉亲情,暗中调查一番后,知晓一些事,才默默相助。 而楚明宏应该也是在后来,察觉之后,才想到让楚正和到安宁,将楚正阳接回家族,继承家主之位。 楚正和来到安宁时,恐怕父亲都不知道,他暗中所做的一切,已经被楚明宏知晓。应该是来到楚家之后,这父子两人,一次又一次的相谈,才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垂下眸光,长长的睫毛,在光下,形成淡淡的阴影,打在眼睑上。 楚清在稍作思量后,就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想明白了大概。同时,她对父亲的做法,也并无任何表态。 这是父亲的选择,她无权干涉。 “不可能!他根本就是为家族带来耻辱的人,作为家主之子,却执意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为此还不顾一切,反出家族。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配成为家主。”楚正风大声的反驳,眼看就要到手的成功,却在一瞬之间,就颠覆过来,这样的落差,让他心里无法承受,眼神中,渐渐呈现疯狂之色。 他站在独属于家主的位子上,望着下面的族人,双眸赤红,双手指着自己:“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将家族带上新的高度,楚家在我的手中,才会越发的壮大,成就百年辉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一个小小氏族,想要卷入皇子夺嫡的风云中,妄想从龙,稍有不慎,就会将整个家族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还真是为了家族好啊!”一道轻柔若水的声音,飘飘荡荡而来。 这句话,如清泉一般,当下就震醒了楚家的人,各个面色一变,对楚正风都咬牙切齿起来。 谁都不是笨蛋,以楚家的能力,卷入这种夺嫡之中,只能成为炮灰。 而这个楚正风居然疯狂得,想要借此,让楚家崛起。若是侥幸成功,或许还有这个可能,可是,若是失败,那么楚家恐怕就会被彻底抹杀。 诛九族之罪,可不是说说而已。 到时,不仅是楚家人,就是与楚家有着关联的家族,都难逃一难。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这个世上,要成就大功业,就要承担大风险。”楚正风猛然拂袖,对着楚清目呲欲裂的吼道。 刚才说话之人,自然是楚清。 “我看你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将整个家族,当做是你实现野心的筹码。”楚清冷笑,那笑容依旧清浅,却充满了讥讽。 “孽畜!孽畜!”张氏气得手中杵着的拐杖,狠狠的砸向地面。 “不!我是楚家的功臣,我的决定,才是对楚家最好的!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楚正风疯狂的喊道。 此时,楚家众人,在经历一夜之后,都渐渐冷静下来,几乎每人,都用可悲的眸光,看向疯狂的楚正风。 孩子,被母亲搂在怀中,可是从手臂里露出了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向那几欲癫狂的人。 “权力。”楚清低声冷嗤,心中满是不屑。 “楚正风,如今,你不要再做美梦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楚正阳的语气突然平缓了下来。 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语气越平静,就越证明,此刻他正处于无比的愤怒之中。 当年,他提出脱离家族时,也是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 这一次,楚正风为了家主之位,接二连三的要置他于死地,更是差点连累到他最为重视的家人,妻女。 已经挑战了他的底线,不用楚清说,楚正阳都不会顾及什么旧情,原谅楚正风。 “我?哈哈哈哈——”楚正风狂笑不止,笑得让人莫名。 笑罢之后,他不屑的看向楚正阳和楚清,眸光环顾四周楚家人,傲然的道:“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我是三皇子的人,你们动了我,就是得罪了三皇子,你们考虑过后果么?这一次,我认栽,不过,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噗—— 楚清忍不住轻笑,像看白痴似的,看向洋洋得意的楚正风:“你还没睡醒吧?你真以为三皇子会保得住你?或者……” 她眸光骤然一冷,似笑非笑的看向楚正风,后者在她这神情中,突然从心底升出一丝寒意。“你觉得,三皇子会在乎你?” 到现在,她总算知道,楚璇那骨子里的自以为是,是来自哪了。 楚正风被楚清说得眼皮一跳,脸颊上的肌肉,也狠狠的抽搐了几下。“楚清,你不用吓唬我,你不敢动我的。不要以为,一个纨绔王爷,就能保得住你。” 楚清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沐浴一般。 她真是不知道,楚正风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认定自己不敢动他。 三皇子利用他,来控制楚家,他还真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物了? 正在这时,前去搜院的浮屠卫已经回来,手中还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略显狼狈的老者。在老者身后,站着一位刺盟的天级杀手。 “大人!”劳姓老者的出现,让楚正风脸上原本自信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痕。 他失声大喊,却又不敢靠近。 楚家之人,原本还疑惑,从哪冒出一个老头,居然藏在楚家。听到楚正风这一呼喊,便当即明白过来,这是一伙的。 楚清缓缓转身,面对老者,细细打量。 这人太阳穴的位子,微鼓,面色红润,身材不见老人的孱弱,反而给人一种健硕之感。此刻,可能是因为刚刚大战后的原因,所以神情有些萎靡。 见到楚清看过来,他眼神轻蔑的移开,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姿态,甚是高傲,完全没有成为阶下囚的自觉。 楚清眉梢轻挑,不禁莞尔:“这位老人家,看来便是两次暗杀我父母的策划者,劳先生吧。” 楚清能叫出他的姓,让劳姓老者脸色微变,却依旧高傲的不答话。 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只是慢慢飘向在他一旁,被押跪地的人。这些,可都是他的属下。见此,他眸底深处,闪过一道狠戾,眉宇间浮现阴霾之色。 他看向楚清,嘲弄的冷哼:“女娃娃,既然你知道老夫的名号,那就赶紧放了我们。别惹出天大的麻烦,最后不可收场。” 那语气中,居然也是认定楚清不敢动他。 楚清几不可查的点点头,笑容未变:“嗯,我只是确认一下老先生的身份,以免杀错人罢了。其余的事,老先生倒是多虑了。” “你!”劳姓老者,气得脸色骤变,原本气息不稳,而淡淡红晕的脸,此刻变得涨红一片。 噗嗤—— 楚家的人群中,传来隐晦的笑声,就连楚明宏、张氏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吐气扬眉的笑容。 楚正阳更是十分捧场的拉开紧抿的嘴角,向上弯起一道弧。 “嘻嘻,清姐姐说话真逗。”年纪小的楚心,靠在母亲身边,掩唇轻笑。 三房中的独子,十岁的楚云荣,也是一脸崇拜,握紧小拳头看向楚清,神色激动。刚才他还被母亲抱在怀里,听着母亲姨娘们的哭声,觉得不知所措。 可是,楚清的及时赶来,形势的扭转,坏人被抓,却让他小小的心灵,燃起了一股莫名的热血。 “你混帐!老夫是三皇子的人,你们楚家之事,我们不参合了,你现在放人,我们立即离开。”劳姓老者,一脸怒容。 “大人你!”楚正风听闻这话,脸色更加苍白,眸中神色也满是不信。 蒋氏和楚云河在他身边,身如抖筛,此刻都感到了恐惧的蔓延。 楚清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惊。接着,就听到冷丝丝的声音从楚清唇缝中溢出:“你老,带着人马,跑来我楚家,打杀一阵,追杀我父母不断,此刻就想用一句话脱身,未免也想得太美了些。” “那你想怎么样!”劳姓老子恨声道。此刻,他也知道,今夜这事,不是那么好了结的了。 他眸光微动,在心中思索:今夜,就先委曲求全,一旦离开之后,再找个机会,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抓起来,折磨致死。 “我想怎么样?”楚清无辜的眨了眨眼,看了看左右:“难道,我表达得还不够明显么?” 她不就是要他拿命相抵么?她也要让赵晟皋知道,她楚清的底线不是那么好触碰的。 怎么这个老头就是不明白呢? “你!”劳姓老者,不是听不出楚清话中的杀意。只不过,他根本就是笃定楚家之人不敢杀他,因为此得罪三皇子,可不是好玩的。哪怕楚清是逍遥王妃,这不是还没有嫁么。 何况,三皇子对逍遥王一向不满,若是有机会,让逍遥王娶个死人回去,相比皇子,也会欢喜的。 思及此,劳姓老者,索性不跟楚清纠缠,一心想要赶紧脱身。他看向楚明宏的方向,不屑冷哼:“怎么?你们楚家,如今已经沦落到一个小丫头说话的地步了么?老夫是三皇子的人,今夜我就看看,谁敢动我。” 可惜,楚明宏却不理他,反而撇过头冷嗤了一声。 楚家今夜闹成这样,已经基本等于和三皇子翻脸,既然隔阂已深,他自然不会再委曲求全的想要去修补这层关系。 还不如,任由楚清去闹,大不了,他们楚家就彻底傍上逍遥王这根大树。 何况,这楚皇身体健朗,储君位子未立,二皇子也是潜龙之姿,那病怏怏的三皇子,能否登上皇位,还两说呢。 被楚明宏无视,劳姓老者,脸上闪过怒意,恨恨的道:“不知好歹。” 楚清倒是神色如常的笑道:“老人家,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个问题。这些人,可都是我的人,和楚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来求我,反倒去求楚家主,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啊。” 劳姓老者嘴角微勾,浮现出讥讽笑容:“你不过是一个靠着皮相,暂时得到逍遥王宠幸的丫头罢了。别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想要动老夫,你还不够格。” 他心中,自然将这些伸手厉害的护卫,当做是了逍遥王府的卫兵。 而那几个戴着面具,身上气息难辨的高手,一定就是隐藏在王府中的暗卫,或者是王府的暗中势力。 劳姓老者眼睛一眯,心中暗道:看来这个逍遥王府的水,确实不浅。我得想办法回去,告知三殿下。 “不够格?”楚清笑了,如秋水般的翦眸,宛若月牙。清雅的身影,在夜中,如凌波仙子般,恍若谪仙。 突然,她面色一冷,唇角的笑容缓缓收敛,似笑非笑的的呢喃:“我这就让你看看,到底敢不敢动你。” “杀。”冷冽的声音,让女子绝美的五官,都变得冷峭起来。 随着这一个字落下,浮屠卫们,手起刀落,直接结束了之前所抓的那几十人的性命。 “啊!你这个死丫头,我要杀了你!”这一幕,太快,劳姓老者来不及反应,便看到自己辛苦培养的属下,就这样死在面前。 他不是心疼这些人的性命,而是觉得,这是楚清对他极大的侮辱。 血腥味的扩散,吓得楚家人,向后退去。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年纪小的孩子,更是被母亲掩住了双眼,不让窥视。 “别急,这不就到你了。”楚清笑如春风,话却冷若寒冰。 “你敢……” 噗—— 钢刀入身的声音,让劳姓老者的声音卡在喉咙中,那双瞪大的眼睛,几乎要掉出来。 “杀人,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不代表我不敢杀人。”楚清神色淡然的看着劳姓老者缓缓倒下的身子,自言自语的道。 这一幕,恐怕除了张氏、楚明宏还有楚正阳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楚清果断的杀戮,吓得目瞪口呆。 楚明宏若有所思的看向楚清,反倒是张氏眸底隐隐有着赞赏。 楚莲将头,埋在张氏身后,浑身颤抖,她是真的怕了。这样的楚清,让她感到恐惧。 “啊——!楚清,我要杀了你!” 众人还在震惊这杀人一幕时,一直沉默的楚璇,却突然拔出头上的金钗,挥舞着冲向背对她的楚清。 “璇儿!” “阿离!” 不同的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 楚正阳看着那金光一闪,就要刺向女儿的颈部,当下就目呲欲裂,想要扑身过去。 却谁知,金钗落下的那一瞬间,楚清的人影却一闪,如轻烟般飘到了一旁,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更是飞起一脚,直中楚璇腹部,将她整个人踢到地上,蜷缩一团。 她跟着赵晟颢辛苦练功,又刻意锻炼过自己的力气,刚才那一脚,可不是一个藏在深闺的小姐,能够承受的。 “璇儿!”蒋氏脸色骤变,跌跌撞撞的扑向前来,一把抱住疼得无法说话的楚璇。 “楚清!你好狠的心啊!”蒋氏怀中抱着女儿,抬起脸,双眸折射出恨意的看向楚清。 “蒋氏!分明是你女儿想要杀我女儿在先,阿离不过是自卫反击,就算杀了楚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楚正阳铁青着脸,站在楚清面前,替她挡住那灼热的毒辣视线。 他真的是怒了,这一家人,几次欲取他妻儿性命,如今还想当着他的面,杀她女儿,真当他楚正阳是好欺负的么。 楚璇缩在母亲的怀中,只露出那满是仇恨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楚清,腹部的绞痛,让她痛不欲生,却让她更加的恨楚清。 “主子!”几名浮屠卫匆忙来到楚清身边护卫,刚才那一幕,也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只是,楚清那灵活的躲避,还有出招的狠辣,倒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嗖嗖嗖—— 几道黑色人影,瞬间出现在楚清面前,将她保护其中,浑身的杀气释放,让正堂的温度,都低了许多。 楚清隐隐摇头,看着楚璇,漠然的道:“楚璇,你知道么?你不过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可怜虫。” 这样的人,不配称为自己的对手。 一句话后,楚清不理楚璇那疯狂的喊叫,只是看向面如死灰的楚正风,如罂粟花般的笑了起来:“楚正风,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自以为控制在手中的丹穴,此刻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是什么……” 话音略顿,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楚清的身份是什么?不就是楚正阳的女儿,逍遥王的王妃么? 还有,她说丹穴已经在她手中,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张氏和楚明宏都皱起了眉,等待着楚清接下来的话,只有楚正阳,一脸淡然,没有半点惊讶。 “不可能!丹穴怎么会在你的手中,你又是什么人?”楚正风半颠半狂的喊道。 楚清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容,眸光中无比冷冽:“我是九溟商号的大东家。”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楚清的话落之后,在众人脑海中爆炸,将众人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再看向楚清的眸光,都是难以置信,就连喊叫着的楚璇,都被震得安静下来,双眼如淬了毒般,看向那傲然站立,清雅绝世的楚清。 无视众人的震惊,楚清凌厉的双眼,紧盯着楚正风,嘴角上的笑容,如魔鬼般:“丹穴争夺时,你们用五千两黄金让九溟退出竞争,自以为是赢家,却不知道,我想要的,不仅是丹穴,还有楚家。我还要多谢你,用如此暴力的手段,帮我节省了不少时间,原本我可是打算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呢。” 嘶—— 楚清毫不遮掩的话,让楚正风双瞳倏地一缩,整个楚家人,也陷入了一片倒抽气的惊恐中。 060 九溟银号,进京待嫁 “她,她说什么?丹穴,楚家她都要?” 在寂静之后,终于有人从呆滞中缓过来,却难以相信的问向身边的人。 “闭嘴吧,眼下的情势,楚家不过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罢了。”身边的人苦笑摇头。 这一夜,他们受的刺激可是真多。 先是楚家五房的夺权,又是正房的反击,接下来,又上演了血腥霸气的一幕,然后又是楚璇的垂死挣扎。 更刺激的是,目前在南楚商界中,神秘难测的九溟商号东家,居然是他们楚家的大小姐。 这个震撼够了,这位大小姐居然丢出一句话,丹穴和楚家,都要要。 “母亲……”楚明宏从震惊中醒来,缓缓转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的老母亲。 张氏看着楚清那笔挺如峰的身姿,夜风轻拂,让她的裙纱摆动,飘渺若仙,缓缓闭上双眼,颓然的道:“或许,这也是楚家的一条生路。” 将楚家交到楚清手里,总比被楚正风拿去玩死强。 楚家,就是没了,也绝不能成为一个皇子手中的敛财工具。这就是张氏心中的坚持,她的底线。 其实,若楚正风是按照自己的能力来夺取家主之位,或许她不会参与这件事。可是,楚正风为了自己的野心,孤注一掷,将楚家变成三皇子的私有物,将楚家人,变成奴仆,那就绝对不行。 张氏的话,如清风般飘进楚明宏的耳中。让他张了张嘴,最后又沉默了下来。 “哈哈哈哈——,楚清,我以为你有多伟大,原来,还不是惦记着我们楚家?”楚正风狂笑不止,眼中满是揶揄之色。 楚清视若无睹,依旧保持着清浅的笑容:“你错了,我姓楚,可是你,恐怕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楚正风被这话一激,当下胸口闷如雷击,一口血腥之气涌上,难以抑制的喷了出来。 “爹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一直躲在楚正风身后的楚云河,赶紧伸出手,扶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 此刻,他是真心的盼望父亲没事,否则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他心中,只要父亲没事,就还有一线生机。都是一家人,只要父亲认错了,不久没事了么。 楚云河在心中做着美梦,却又听到一道让他绝望的声音。 “不错,楚正风一门,已经被逐出楚家,生死都与楚家无关。”张氏冷漠而强势的话音,一锤定音。 众人却从中听出了她对楚清的维护之意。 楚清转眸看过去,对上张氏的双眸,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不,不要啊!老祖宗!我错了,云河错了。父亲的事,与我无关啊……”楚云河脸色骤然一白,松开双手,不顾父亲,冲到张氏面前,跪地不起。 “你!你这个畜生!”楚正风跌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家主的椅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磕头求饶的楚云河。 他衣衫的前襟上,血色点点,审视刺目。 “云河!你跟我滚过来。”蒋氏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楚璇,见儿子如此没有骨气,也是怒其不争的吼了一句。 这时候,蒋氏,到显示出一些,要与丈夫共患难的气魄。亦或是,她不认为,就算苦苦求饶,楚清和楚家之人会放过他们。所以,索性,不如硬着脾气到底,也不至于让人嗤笑。 “母亲,离开楚家,我们会饿死的。”楚云河转脸凄惨的喊了一句,又继续磕头求饶。 这位纨绔少爷,到现在,想着的还是离开了楚家之后,会远离那些温香软玉,高床软枕的奢侈生活,而没有想到,他有没有命离开楚家这个大门。 可惜,任凭他苦苦哀求,张氏依然无动于衷。 楚云河磕得头都破了,却见张氏没有半点反应,又想到之前,自己跑去将楚明宏带过来,心中更是悔恨不已。不敢去看他,楚云河只好跪着转身,对楚清哀求:“清妹妹,不,大小姐,看在我曾经为你报过信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不要把我赶出楚家。” “报信?”楚清玩味一笑。 她自然知道楚云河说的是什么事,那日她去寺庙中,为母亲和弟弟祈求平安,却遇到楚云河拦阻。 接着,又发生了许多事端,最后她匆匆离去,却不忘亲手炮制一场好戏,让楚云河名声尽失,被禁足在家中。 可是,他还真敢说。难不成,忘了当初那个男子的话么。 不过,这件事,也该好好算算了。 楚清笑得诡异,让楚云河心底发寒。见她缓缓移过视线,那清幽的眸底,隐隐闪耀的冰冷笑意,他心中一寒,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楚云河,若是你记性不好,本小姐不妨提醒一下你。那一日,被杨氏收买的男子,可是当着你我的面招供了,他是先被你父亲收买,才刻意接近杨氏,帮她促成计划。而你之所以出现在那,也不是为了救我,只是为了满足你心中的龌蹉心思罢了。说到底,杨氏虽然可恨,可是,幕后的一切,却是你们一家算计出来的,你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什么! 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楚清一句惊醒众人,她话中之意虽然含糊,但在场的人,都是深知楚云河脾性之人,自然明白楚清话中所指。 “你这个畜生!居然连自己的堂妹都不放过,我们楚家养不出你这样的畜生。” 楚云河的行为太过卑劣,让一向正直的楚云珂,都忍不住,跳出来,狠狠的在他肩上踢了一脚。 “楚云河!我不杀你,誓不为人!”楚正阳听得目呲欲裂,眼中都起了红血丝。他并不知道其中隐情,今日才听楚清说起。 当下,他更加恨自己,将楚清带回来,卷入这些是非。楚正风一家,在他心中更是罪不可赦。 说着,他就要夺过身边浮屠卫手中的刀,想要对楚云河刺去。 却被楚清拦下,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不是想要放过楚云河,而是不希望一向儒雅的父亲,沾上人血。何况,这个人毕竟是他的侄子。 “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并未对大小姐做出什么不敬之事啊!”楚云河吓得死色,不顾四周投来的厌恶眸光,拼命地求饶。 可如今,在楚清说出这样的事后,谁敢开口将他留下,不怕自己的女儿误入狼爪么。 “楚家,楚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楚明宏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差点昏过去。 原来,原来都是他们害得母亲…… 楚莲愤恨的看向楚正风一家,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当了五房的替罪羊。 望着被蒋氏抱在怀中的楚璇,她居然还在冷笑。楚莲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抓烂她那自以为是的表情。 只是,在欲动之时,却被身边的张氏死死的攥着。“清丫头,楚正风一家,该如何,你决定吧。” 张氏这话,无疑就是表示了这件事,她不再插手,楚家之人不再插手的决定。 楚清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斩草必须要除根。” “楚清,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想见。莫要太绝情了。”蒋氏咬牙切齿的看着楚清,眼中的绝望和怒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楚清身上戳出洞来。 楚清缓缓转眸,笑意不减:“蒋氏,首先,你要知道,是你们步步紧逼,处处不留一线。我也只能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再则,我从未想过日后要再见你。” 话音落,浮屠卫上前,扯着楚正风一家四口,拖向门外。 “啊啊啊——,楚清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拖行中,蒋氏狰狞的叫喊着。 楚璇疯狂大笑,笑声中,只有无尽绝望,还有无穷恨意:“哈哈哈哈哈——,楚清我诅咒你,诅咒你得到的一切,都会失去,你会比我更惨!” 楚清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从容听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在身后叫声停止,血腥味加重时,她才以旁人无法听见的声音,呢喃:“我本就是恶鬼转世,又怎会害怕你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诅咒?” 血色的一夜,终究过去。 楚家大院劫后余生的众人,各怀心思,都渐渐散去,只是再看向楚清的眸光时,却不再同以往一样,隐隐带上了敬畏。 清晨,露珠未散,楚清便接到了断刀的传信。 将手中的情报烧掉之后,她才隐隐勾起嘴角的笑容,向楚明宏的院子走去。 昨夜的情况,本就是突发,断刀又如何能及时拿下丹穴?她对楚正风那一句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顺便震慑楚家。 否则,她还不知道需要多费多少唇舌,去说服楚家并入九溟商号之中。 昨夜那般情景,她趁机说出目的,倒也省去了许多解释和麻烦。如今,断刀那边事情已成,她胜券在握,接下来,就是好好谈谈,如何将楚家并入九溟的问题了。 来到楚明宏的院子,在楚财的领路下,楚清进入了书房之中。 只是,让她颇为意外的是,除了楚明宏之外,楚家其他的主事人也都在其中。楚正和还有楚正平也端坐其中,冲着她盈盈而笑。 再看向父亲楚正阳,更是一脸笑意,似乎,大家都在此等待她的到来。 心中稍稍错愕之后,楚清便嫣然笑着,走到父亲身边,看向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爷爷,有意无意的问道:“家主昨夜受惊不小,看来还需休息几日,今日楚清前来,可会唐突?” “你这丫头。”楚明宏佯怒的瞪了楚清一眼,指着右手边的空位道:“位子可是给你留着,就看你敢不敢坐了。” 那位子,已经隐隐和他家主之位平行,可见其重要的程度。 楚清眸中神色一动,从容笑着:“有何不敢?” 说罢,她衣袂翻飞间,便走到了那空位旁,淡然坐下,丝毫没有忸怩之态。落落大方,大气天成。 “清丫头,你的事,你父亲都告诉我们了。没想到啊,我们楚家在你这一代,最耀眼的天才,居然是你这个丫头。”刚入坐,楚明宏就感慨的道。 那双迟暮的双眼,此刻光泽闪耀,看向楚清,真是越看越满意,这可是自己的嫡亲孙女啊。 楚清一愣,看向父亲,见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心中才明白,自己的一些事,父亲都已经告诉了家族中人,恐怕,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加放心把丹穴和楚家交给自己吧。 无疑,楚正阳的做法,让楚清心中一暖,十分感动。 “家主言重了,一切不过是楚清的选择而已。”楚清从容接受楚明宏的话,却也在言语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这孩子,就不能叫我一声爷爷么?”楚明宏无奈的摇头。心中感慨,这孩子倔强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 思及此,他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端着在旁的楚正阳。 楚清微微一笑,垂下眸光:“今日楚清前来,是与几位谈正事,自然要认真对待。怎可如小女儿般,矫揉造作。” 众人一愣,面色都闪过一丝尴尬。却也明白了楚清话中的意思,在这里,她并不是晚辈,而是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人,谈的也不是家常私事,而是九溟和楚家之事。 “咳咳。”少顷,楚明宏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稍稍化去尴尬。才正色的道:“既然如此,金银楼主,想要如何对付我楚家?” 九溟商号的作风,传说中的金银楼主,楚明宏自然有些了解。 就是因为了解,才让他难以相信,自己的孙女居然是神秘的金银楼主,九溟商号的幕后东家。 九溟商号收购其他商号,要么就是通过商业竞争手段,对其打压,待其摇摇欲坠之时,才一举出手,进行低价收购。这种,一般都是楚清对付一些人品差的商号,才会才去的犀利手段。 还有一种,则是入股分红,九溟注入资金,却不干涉商号的具体操作,但是却有话语权和决定权,年底还能进行分红。这一种,是属于合作双赢,互利互惠的方式。 此刻,就连楚明宏都摸不准,楚清到底会采取哪一种方式来合作。 毕竟,如今楚清耐以生存的丹穴,都已经落入了对方手中。 楚正和也蹙眉,表情凝重的道:“还有,三皇子那边如何交代。当初,楚正风可是答应了将丹穴利益,分六成给他。”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瞬间沉寂了下来。 楚清嘴角轻扬,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神色轻松,完全不在担忧之列。原本,她和赵晟乾合作,也是为了多一个和楚明宏谈判的筹码。 现在看来,已经用处不大了,不过倒是可以让这几位长辈舒心。 “三皇子的事,无须担心。此刻,他恐怕分不出心思来搭理我们。”楚清放下茶杯,说出来的话,却让几人一怔。 “阿离,此话怎讲?”楚正和激动的手都在袖袍中抖了抖。 见众人都看过来,楚清才笑道:“我在建宁,与二皇子已经达成合作协议,他负责防止三皇子的势力,进入河西一丝一毫,而丹穴所产生的利益,我们六,他四。” “这是真的!”楚明宏不敢相信的失声道。 在他们看来,二皇子要挡住三皇子的报复,拿的却还不如三皇子之前的多,对于楚家来说,已经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同时,四个大男人眸光灼热的看向楚清,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个,她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就连他们这些大男人,想在皇子之间周旋,都很难。 此时此刻,他们可不会再想当然的以为,楚清是靠着逍遥王妃这个头衔,来完成这些事的。 楚清轻点颌首:“自然是真的。” 说罢,不等四人脸上的欣喜之色褪去,她又接着道:“楚家还是楚家,只不过,资源统一由九溟商号来调配。今后,楚家就作为九溟矿业商业上的主要负责人,隶属于九溟,却融为一个单独个体。” 楚清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以后楚家的家主就是九溟商号,矿业部的部长。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又在商界打拼了一辈子。 楚清的话,很快就被他们正确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说,楚家依然存在?”楚正平急急问道。他们最担心的不就是楚家的烟消云散么。 楚清挑眉笑道:“四叔,我又不是杀人狂魔,要将楚家灭绝干净,好抢了楚家的家业。别忘了我也是姓楚的。楚家还是楚家,只是家族业务,成为了九溟的其中一个分支。而九溟日后,有了矿源,也是会交给楚家负责。相应的,楚家也会在九溟的总商号中,占有一定的股份。” 这一下,除了楚正阳还能保持淡定之外,其余三人,已经激动得坐不住了。 这才是真正挽救楚家的路啊,看似楚家被人吞并,但实际上,在无形中,楚家的窘况和局面,都打开了。 “好好好,好呀!”楚明宏一连用几个好,来表达此刻的心情,看向楚清的眸光,更加的明亮起来。 几人心情还未平复,又听楚清神色淡然的道:“如果几位对此没有异议,那么再确定合作之后,还请立即抽调一队人,随着九溟商号出发去北韩。那里,有一个铁矿正在商谈中。”她留在北韩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什么!北韩!” 三人从椅子上惊得跳了起来,楚正阳虽然镇定,却也对此露出了愕然之色。 楚家老四深深吸了口气,直接请缨道:“这次谁都别跟我争,我早就想去北韩看看了。这趟活,我去了。” 楚清盈盈一笑,看向一脸憋屈的楚正和:“那家中之事就要继续辛苦三叔了。” 楚正阳虽然被拟订为下任家主,但如今这个形式,就算楚正阳接班,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最终家主的位子,很有可能落在楚清身上,让她成为第一个女家主。 当然,这是楚明宏心中的暗自打算,并未说出来。 而楚清的意思也很明确,父亲有着自己的商号打理,就算接手了楚家,但关于矿业上的事物,还是需要几位叔叔帮忙。 深得御下之道的楚清知道,只有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位子了,有了归属感,整个集体的凝聚力,才会强。 九溟并下楚家产业之事,谈得十分顺利。这也是因为,经过一夜的消化,又有楚正阳提前的预热,所以过程中,并未横插枝节。 在忙完正事之后,楚清被张氏叫到佛堂。 本以为,这位老人,要跟自己深刻讨论一下人生,谈谈理想。 却没想到,她进入佛堂的时候,却看到的是痴痴颠颠的七叔,还有憔悴失神,根本不似当初的楚莲。 经过张氏一番讲解之后,楚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这个七叔,楚清也有些无话可说。说他是坏人吧,却又是一个至情之人,说他是好人吧,却也因为一些事,处处与楚清一家作对。 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过去。张氏把她叫来的意思,她也明白,就是想要让自己放过七房一家。 对此,楚清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道:怎么自己看起来,真的像个冷酷的杀人狂魔么? 其实,若不是楚正风采取如此极端方式来对付父母,就算楚清夺下了丹穴和楚家,都不会伤害他们一家性命。 只可惜,选择注定了结局。 楚正风一家的命运,不是她楚清给的,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最终,楚正雄的事,楚清没有再理会。 她从未想过要对付谁,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几天过后,建宁那边果然没有再来人,三皇子也没有动静。这时,楚家的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对楚清却更加敬畏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女子,不仅空手创出了偌大的家业,还能在谈笑之中,取人性命,又有能力,阻止来自皇室的报复。 这样的人,不服都不行。 在楚家之事结束之后,楚清与父母返回了安宁。 楚明宏虽然舍不得,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楚正阳在安宁,还有一个商号需要打理。 最终,还是楚正阳答应,等郦氏生产之后,一切安定了,再回河西。 回安宁,楚正阳已经打算,将楚家商号,丢给楚清打理了。自己只要处理一些琐事便好,大方向,都留给楚清把握。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把楚家商号,并入了楚清的九溟商号之中。 对此,楚清本想着拒绝,后来却拗不过父亲,只好答应。原本,她觉得楚家商号,应该是留给弟弟的礼物。 如今给了自己,也无所谓。她楚清的弟弟,她还会亏了他么? 一家人,阔别半年,总算回到了安宁这个家中。可是,接下来却又开始了不断的忙碌。 不仅是为了楚清即将大婚的事,还有九溟的下一步发展。 九溟银号,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最后一步。 成立九溟银号,很大程度上,是加大九溟商号的影响力,同时,也能有效的调配社会剩余资源,来进行有效的投资,解决九溟商号资金流动的问题。 只是,要建立银号,那么这个银号的老板,必定要是一个品德和诚信,都让人信服之人。 否则,谁会冒险,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银,放在银号中,存储? 在楚清的设想中,九溟银号,要开遍南楚,蔓延到北韩,形成票号之势。只要有着九溟银号的银票,单据,在任何一家分号,都能提取现款,甚至借贷等服务。 如此大的规划,就更需要一面诚信的牌子。 所以,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楚清让九溟商号,广发邀请函,邀请安宁商户出席。九溟银号的第一家分号,将坐落安宁。 选择这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楚清本人,包括楚正阳在此地的名声都是很旺的。 不仅是因为那次灾难后,楚家的名声崛起,更是因为楚正阳长久以来的诚信经营,还有楚家商号的强大实力。 接到邀请的商户,在惊讶之余,都纷纷放下手中之事,准时赴会。 一时间,安宁茶肆酒楼里,最热闹的讨论,莫过于九溟商号,要在安宁开设银号之事。这种热议,甚至超过了正在建宁都城,热火朝天准备着的三国盛会。 安宁城,最热闹繁华的路口,这里原本是属于扈家的茶楼。 如今,却变成了九溟商号的酒楼。 而今天,这里来往的都是安宁有名的商户,他们相互交谈、寒暄着向里走去,来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接到了九溟商号的邀请。 楚清此刻,在一间雅室中,垂眸喝茶,神色中看不出任何波动。 幼荷和醒蓉守在她身后,酒酒和名柳被她留在了母亲身边。郦氏几次遇险,让楚清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哪怕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她都要以防万一。 “小姐,待安宁事了,是不是就要前往建宁都城了?”幼荷小声的问道。 眼下,只待过了年,开春之时,便是楚清的大婚之日。逍遥王的迎亲队伍,不可能在成亲当日,从建宁来到安宁接人。所以,只能先进京,暂住在馆驿之中,等待成亲之日。 不过,楚家在建宁有着房子,九溟商号也有着私人的宅院,所以,楚清都不用去住馆驿,直接住在家中便好。 楚清放下茶杯,眼神中浮现出丝丝怀念。离上次从建宁离开,已经过了月余,虽然她和赵晟颢之间书信不断,却也难解相思之苦。 这种蚀骨的滋味,倒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莞尔一笑,楚清轻点颌首,回答了幼荷的问题。 “小姐,外面的人,都到齐了。”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扶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恭敬的对房内的楚清道。 他是九溟商号的形象,如此大事,又怎能不出席?不过,他也是在五天前,才从北韩赶了回来。 楚清站起身,幼荷和醒蓉忙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衫。 确定没有一丝错漏之后,两人才散开,待楚清提步迈出之后,跟在她身后。 “各位——” 扶苏先站出去,一声清喝,便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风流儒雅的一笑,顿时好似春风拂过,让整个酒楼里,都清爽不少。 “想必诸位来此,已经猜到是何原因。不过,在下还是要啰嗦一次,今日请大家前来,目的只有一个。”扶苏说着,抬手遥指了街对面的一处密封的建筑:“那里便是我们九溟商号所开的银号,明日即将开业,到时还请诸位多多捧场。” 话音落下,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其中,不乏犹豫者。只是碍于九溟商号的势力,不敢开口罢了。 见此,扶苏也不恼怒,只是依旧笑道:“各位的心情,在下都能理解。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若是不清楚底细,谁又敢将钱,存入我们九溟商号中?” “是啊是啊。” “白马公子说的是,这正是我们心中的顾虑。” “白马公子,我们不是不相信九溟商号,只不过,九溟向来神秘,咱们心中始终没有底啊!” 扶苏面带微笑,沉默倾听,待大家都发表得差不多后,他才道:“诸位的顾虑,都是人之常情。所以,为了打消诸位的猜疑,今日,我们九溟商号的大东家也亲自来了。” “什么!九溟商号的大东家来了?” “是不是那所谓的金银楼主?” “天!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目睹九溟商号东家,金银楼主的风采,真真是来对了。” 人群中,开始激动起来。 扶苏很满意这个效果,在他看来,这些本就属于小姐的荣耀,早就应该出现。如今,九溟再不是那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商号,为了迅速发展,而需要故作神秘。 如今的九溟,能够支撑得起,让小姐,站在台前,享受无数人的赞美和敬仰。 扶苏深深吸了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下面,有请大东家,楚清,楚小姐!” “楚清!楚家的女儿?” “百姓心中的药神娘娘?” “是那个因为草包之名,曾经被休的,之后又与扈家颤抖,斗败扈家,还救了全城百姓的那个楚家女子?” “就是她,她就叫楚清,就是不知这两个楚清,是否是同一个人。” “据说,她身上还有着朝廷的诰命,如今也要与逍遥王大婚。难道,她真的是九溟商号的大东家?” 人群里,有惊疑,有震撼,有惊诧,还有恍惚……众生百态,各有不同。 但是,当那一道清雅出尘,恍若谪仙的婀娜身影,从幕后款款走出时,全场都变得安静下来。 只见,那清丽绝伦,风华难掩绝代的女子,站在会场中间,神色淡然,嘴角噙着清浅笑容的看向众人:“我就是九溟商号的东家,楚清。也是你们所知的那位,楚家商号的千金。” ------题外话------ 下一章,就要进入建宁了,卷入皇家纷争之中,楚清又会揭开什么样的秘密? 三国盛会,真的能平静结束么?她和阿颢的爱情,到底是能顺利大婚,修得正果,还是另生枝节? 再新的一卷里,楚清和阿颢联手,又能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铸造怎样的万事辉煌? 001 三国之会,各种心思 南楚,天元二十三年,冬末 是年,民间传闻,在南楚遍地开花,日进斗金的九溟商号,幕后东家,是位女子。 听闻,她绝色无双,聪慧绝顶,且生得一副菩萨心肠,被百姓尊称为药神娘娘。 传言,她是神灵转世,天生就有聚财能力,是人间女财神,吸金纳银。 后有人恍然间,再传,此女是即将大婚的逍遥王妃,安宁楚家的小姐,单名一个清字。 是年,九溟商号进行了再度整合,实力更强,九溟银号,正式起航。 是年,百姓们津津乐道之事,除了这民间的女财神外,还有便是,开春后的逍遥王大婚,以及大婚前的三国盛会。 在楚地,人人都知,北有大韩,南有大楚。却鲜少有人知晓,在这两个国度的西方,还有一个特殊的国家。 此国,名曰,西梁。多戈壁沙漠,偶有绿洲,远离中土。 他们的王,称为神圣女,依赖宗教统治,女王,便是宗教的至高圣女,在圣女之上,便是总祭司。 神圣女负责国民,民生,而总祭司则负责了所有的宗教仪式,是西梁国最为神秘的人。 所谓三国盛会,实际上,是南楚皇帝,赵琮的五十五岁大寿,三国使者借此机会,一来为楚皇贺寿,二来,便是商讨边境协议。 其实,这本与西梁国关系不大,毕竟西梁离楚韩二国太远,且就算中原战争,也蔓延不到西梁。 但是,恰好这一代的神圣女,西梁女王,刚刚登基,所以,便算是出使他国,昭告天下。 民间,朝堂,都有大事,注定来年,不再平静,风云四起。 楚地,安宁。 大年三十,陪着父母在家中过了一个安稳年后,初三一过,楚清便开始收拾行装,进京待嫁。同行的,除了她的四个女婢之外,还有的便是浮屠卫,以及从建宁来的王府迎亲卫队。 安宁的刺盟,为了以防万一,会一路在暗中护送。 原本,楚清大婚,楚正阳和郦氏都应该一起同去,只不过,郦氏临盆在即,不宜远行,所以,楚清便打算自己先行一步,待婚期之前,父亲再到建宁会和。 反正,该准备的事,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楚宅 夜已深,寒风徐徐,南方这种冬日里,带着湿气的冷,是最让人难受的。 一般这种情况,到了掌灯时分,都会上床休息,此刻,楚家大宅里,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明日一早,楚清就要启程,仆人们还在做最后的收拾。 郦氏顶着大肚子,也是难以入眠,留在楚清的梨园中,拉着她的手,黯然垂泪。 “母亲,别哭了,哭多了伤身。女儿又不是不回来了,待大婚之后,我便回来看你,还有弟弟。”床榻边,楚清一手被郦氏拉着,一手抬起,用指腹,轻轻拭掉她脸上落下的泪珠。 郦氏轻叹一声,抓住楚清的手,满是不舍的看着她:“女儿出嫁,本是一件喜乐的事,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心中难过。” 楚清淡笑不语,她还未成人母,有些心情,始终无法体会。 情感上的事,可不是靠智商,靠分析,就能得出结果的。 将女儿的两只手,都握紧,郦氏呢喃着:“成亲之后,你便是大人了,可不能再任性胡闹。要持家有道,知道么?” 楚清温顺的听着,不时点头,她知道,这种出嫁前,母亲都会对女儿教诲。 这种感觉,很好…… 唇角微弯,楚清心中勾起一抹淡淡的,却真心的笑容。 郦氏拉着楚清说了半宿,眉宇间尽染倦色,也不愿去休息。直到天明时分,到了出发的时辰,才依依不舍的送楚清上了马车,目送庞大的队伍,慢慢离开安宁。 坐在马车上,楚清撩开窗帘,探出头,看向逐渐变得模糊的楚宅,门前,还站着两道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挥手遥望。 突然间,一种离愁袭上楚清心头,双眼也变得湿润起来。 她不是第一次离开家,可是,却从未有过一次,如这一次的这般感觉。再过月余,就到了大婚之日,那时候她就不再是楚家的千金,而是逍遥王的王妃了。 或许,是因为这身份的转变么? 放下窗帘,楚清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将心中对父母的不舍,暂时抛开。此刻,她脑子里,浮现出这段时间来自建宁的情报。 三国盛会将至,几乎与大婚赶在了一起。 到时,建宁都城之中,又将是一番明争暗涌。不仅国内各方势力倾轧,恐怕还会牵涉到外来的势力。 突然间,楚清脑海中闪过一张刚毅却带着冷酷的脸,他的五官很是英挺,可是,让楚清难以忘记的是他双眼中,时刻折射出来的侵略性和危险性。 “韩佑,你到底是什么人?”楚清深如幽潭的双眸,隐晦难明,呢喃细语。 她早就派人去打探过韩佑的底细,可是,在北韩朝堂中,却没有一个叫韩佑的人。这个结果,令人诧异,也推翻了之前,楚清对他的猜测。 如果他不是北韩皇帝身边的重臣,那么又会是什么人? 楚清思索着,眉心隐隐发胀,让她不得不抬起手,以指腹按压舒缓。 对政治敏感度的稚嫩,让楚清没有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猜想。实际上,也不能怪她,毕竟,她身在南楚,又与南楚皇室中,不少人都打过交道,唯独没有见过南楚的统治者。 所以,在她心中,便已经觉得一国之君,并不是谁都能够见到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运气如此只好,居然前后两次,遇到另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不是不敢猜想,而是她压根就没有朝那个方向想过。 以至于,现在纠结在韩佑的身份里,不得而知。 虽不知韩佑身份,可是她却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的野心很大,或许,会变成难缠的敌人。 …… 南楚,建宁 皇宫内,御书房中,赵琮正在批阅奏折。 最后一本御批结束后,他身边的内侍总管,才恭敬的进来,告诉他,逍遥王已经在御花园等候许久。 听闻此讯,赵琮平和中带着皇者威严的双眸,竟难得的出现一丝喜色,匆匆向御花园而去。 对此,内侍总管,见怪不怪。毕竟楚皇对逍遥王的喜爱,是全国上下,众所周知的。 何况,这位内侍总管,从楚皇还是太子时,就一直伺候,几十年来,从未更换过,与楚皇之间的情谊,可以说已经超越了主仆,有些隐秘,他更是知情人之一。 “陛下,您可慢点。”内侍总管快步跟在赵琮身后,小声提醒。 赵琮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可是身体一直健朗,所以脚下的步子稳健飞快,让他追得有些略微气喘。 “哈哈哈,天禧,你的身体可是不如朕啊!”赵琮心情不错,难得的与内侍总管开起了玩笑。 天禧躬着身,老脸上也是带着喜色:“瞧您说的,奴才这身体,哪能跟您比。”作为一个奴才,主子开心,他们便开心。主子不开心,奴才便要想尽办法,为主子排忧解难。 这是天禧这些年,服侍赵琮的心得。 也因此,他获得了赵琮为数不多的真情。 天家,不是没有真情,只不过藏得太过隐秘,而很多时候,在大局上,情感,也只能让步,服从于国家利益。 所以,也可以说是,天家无情。 一路从御书房走到御花园,赵琮面色已经染上了健康的红晕,而紧跟在后的天禧,则是有些气喘。 此时,虽然初春未到,还有积雪未化,可是在御花园中,依旧呈现出繁花似锦的模样,甚至,在这里不见一丝雪迹,温度还稍稍高一些。 仔细分辨之下,才能在花丛中各处,发现一些炭火,四周的风口,也被拦住,阻止了寒风的入侵。 而那些盛开的花朵,都是在寒冬中依然能够傲雪的植物,两者相加,这才出现了这番美景。 御花园中,赏雪亭内,一袭深紫蟒袍的赵晟颢,正大咧咧的侧躺在其中。 提着酒壶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正靠着弯起的膝盖,晃悠着手中的酒壶。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撑着头,躺着,俊美得难以想象的五官,带着一分陶醉,和三分狂肆。那双魅惑天下的双眸,轻合着,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 赏雪亭中有着地龙,温度暖和,面积也很大。 此时,在赵晟颢的前面,还有着几个宫廷舞姬,正在穿着薄纱,翩翩起舞。另一边,宫廷乐师,琴箫和鸣,仙曲袅袅,绕梁不去。 能在皇宫中,如此享受,却无人敢管的人,除了皇上,整个南楚,也就只有眼前这个逍遥王了。 即便是赵琮自己,都很少这样享乐。 他在位二十三年,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处理国家大事之上,偶有空隙,也只是陪着皇后等人,在御花园坐坐,赏花闲聊。 明黄色的龙袍刚刚进入赏雪亭中,乐师和舞姬们,都纷纷停下,避开道路,跪了一地,齐呼万岁。 而厅中榻上之人,却好似大梦初醒般,在这山呼万岁的声音中,伸了一个懒腰,从榻上坐起,睁开那双眼,笑盈盈的看着来人:“皇帝伯父,我可是等了好久,都睡着了。” 话音中,不似常人的恭敬,反而有着亲人间的亲昵。 同样,敢以这样的口气,与赵琮说话的人,普天下,也只有赵晟颢一人。 赵琮爽朗的大笑几声,拂袖让奴仆退下,自己则走到榻前坐在了赵晟颢的身边。天禧则守在赏雪亭入口,不让旁人打扰。 “你呀,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是这般由着性子,该长大了。”赵琮拍了拍赵晟颢盘在一起的膝盖,眼中的威严尽失,有的只是满满的宠溺。 “嘿嘿,侄儿不长大,如何娶媳妇?”赵晟颢笑得暧昧之极,怎么看,都是一个只懂风月,贪图享乐的纨绔。 “你这孩子!”赵琮佯怒,突然笑骂道:“就听你嘴上如此说,却不见你府中有任何侍妾,也不知道你这风流好色之名,从哪里传出来的。” 赵晟颢邪肆的勾唇笑道:“我的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儿,我可不喜欢。” “那你可是真心喜欢你的王妃?”赵琮突然有意无意的问道。 赵晟颢眸光深处,闪过一道晦暗的眸光,不假思索的回答:“这是自然,不然侄儿也不会娶她。”说罢,还回味似的,砸了咂嘴:“这天仙般的美人,可是再也找不出来了,若是错过,侄儿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赵琮看着赵晟颢,神色晦暗难明,眸色复杂难辨:“颢儿,伯父如此宠着你,也不知道是害了你,还是让你快活了。” “自然是快活了,如此无拘无束的生活,侄儿甚是喜欢。”赵晟颢的身体,几不可查的微微一怔,立即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表象。 赵琮轻叹一声,语气轻柔中带着商量的道:“颢儿,大婚之后,伯父让你入朝做些事可好?” 赵晟颢一愣,立马摇头摆手:“我不要,伯父你可别难为我。我可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国家大事,而且这些事,实在是太枯燥了,我宁愿您贬了我的王位,成为庶民,也不要去入朝堂。” “你当真如此讨厌?”赵琮眸光一暗,难分喜怒,唯一能确定的情绪,便是淡淡的失望。显然,这样类似的问题,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两人身上。 而赵晟颢,也不是第一次拒绝。 赵晟颢姿态随意的靠坐在榻上,不甚在意的道:“我生性喜欢自由,不喜欢约束,若是入朝理事,恐怕只会越弄越糟。再说了,伯父难道不知道颢儿就是一个纨绔么?一个纨绔,如何能治理国家?” 说完,见赵琮沉默,他又凑过去,小声的补了一句:“伯父,宗室王爷不可掌权,可是祖宗的规定,颢儿可不敢对祖宗不敬。” “这些到不需要你操心,只要你愿意入朝,其余的伯父会处理。”赵琮再次沉声的道,语气中难掩希望赵晟颢入朝的心情。 赵晟颢向后仰去,懒洋洋的,突然嗤笑一声,意味难明的看着赵琮:“伯父为何一直希望颢儿入朝?” 那双一直以来,在赵琮面前都显得轻挑、肆意的眼神,居然出现了一种深沉的探究。 那眸光,直入赵琮心底,让他心中突然一跳,抿了抿唇:“有些事,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 两人对视,眸光中都有着相似的灼灼逼人。 少顷,赵晟颢眼中的强势一扫而去,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拂袖挥去蟒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榻上跳下,转身面对赵琮,躬身抱拳:“颢儿多谢皇伯父的宠爱,可惜,颢儿志不在此,所以还请伯父以后不要再提及此事。不管何时,颢儿的答案都一样,不会改变。” 说罢,双手拂袖,负手在身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赏雪亭,一袭深紫,渐渐消失在御花园中。 赵琮坐在榻上,神色恍惚的看着赵晟颢离开的背影,久久不愿移开。 天禧快步走过来,凑近赵琮身边,见此情景,眸色复杂的喊了一声:“陛下。” 赵琮叹了口气,眼神依旧微动,只是喃喃的问道:“天禧,你说朕的颢儿,真的是一个纨绔么?” 天禧无声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慰,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最后只能垂眸道:“奴才不知王爷是否是纨绔,可是却能确定,王爷心中并未争权夺利的想法,这大好江山,对于王爷来说,恐怕还不如一壶美酒,让他欢喜。” 赵琮双唇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眸色中有些冷冽:“这些年,朕任由老三对颢儿下手,一来是想看看老三到底想做什么,二来,便是想借老三之手,看看颢儿到底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结果,到头来,朕还是不能确定。” 天禧的眸光垂得更低:“王爷从小就天资过人,若是他有心隐瞒,又有谁能戳破此事?” 天禧的话,让赵琮沉默下来,眼神逐渐飘远,眸底深处,带着一抹浓得化不开,却有隐藏极深的眷念:“颢儿的性子,始终是像她啊。” 她,是何人?天禧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此时,就是天禧,也不敢轻易接话,害怕不小心,触碰到了赵琮心底至今未愈合的伤。 “天禧,你说……朕错了么?若是颢儿执意不肯入朝,那朕的那些部署又有何用?朕百年之后,又有谁能给代替朕,护佑颢儿一世荣华,一生平安?”赵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颓废,还有担忧。 天禧抿了抿唇,似乎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赵琮的眼神看过来后,他才硬着头皮,低声回了句:“奴才,觉得二皇子性子温润,又稳重内敛,知情重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乾儿?”赵琮微微一怔,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似笑非笑的道:“你以为老二心中不惦记朕这个位子?只不过,从小在朕的刻意引导下,他心中有个过不了的关卡。原本,他是颢儿最好的帮手,他两人联手,不管颢儿是否是纨绔,都能守住大楚的江山。但若颢儿真心不愿入朝,不愿走朕为他安排的路。老二若是能像朕一样,呵护颢儿,这江山给他又有何妨?”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失笑道:“这些事,还是缓一缓吧。看看过些日子,颢儿是否会回心转意。” 天禧心中微叹,却也不再劝说。 其实,无论是他,还是眼前的皇帝陛下,都清楚的知道赵晟颢的选择不会改,可是,每一次赵琮被拒绝后,他依旧抱着希望,期盼赵晟颢改变主张。 …… 残阳似血,在赵晟颢离开皇宫之时,还有一道清润儒雅的月白身影,也在深宫之中。 只不过,他出现的地方,是在皇宫中皇子所住的宫殿处。 原本,以他的身份,出现在此,并不意外。 只不过,此刻的他却并未进入,而是站在殿外,被残阳血色笼罩其中,静默的等待。而此处,也并非属于他的宫殿。 少顷,从宫殿深处走来一道银白、纤细的身影,体态婀娜,步步生莲。 只是,她容貌上,戴着一面银纱,遮盖了面容,只留下一双妩媚却冷漠的眸子,让人对着银纱下的容貌,产生无边遐想。 银姬走到殿外之人面前,微微屈膝,声音冷淡的道:“二殿下,我们殿下身体不适,刚刚醒来,劳您久等了。” 说罢,她侧开身子,让赵晟乾进入其中。 俊逸儒雅的五官上,看不出任何不耐,有的只是无可挑剔的温润,赵晟乾嘴角的笑容清浅,在殿外等候许久,也不出言责备,反而用温润如玉,沁透心扉的声音缓缓的道:“本就冒昧前来,三弟身体虚弱,自当以他平安优先。” 银姬微微垂眸,不再言语,只是抬起手,做出邀请之势。 赵晟乾随着她,缓缓向宫殿深处走去。 这座宫殿,在皇宫中属于幽静、偏僻之处。当初,赵琮将此地划给赵晟皋,就是因为,此处不受打扰,适合养身。 赵晟乾也很少来过这里,不是他不愿,而是他这个三弟,从小性格就寡淡孤僻,身体孱弱,时常都在床榻上躺着。 所以,很少玩乐在一起。 曾记得,在年幼时,皇室宗亲里的孩子,也只有自己和赵晟颢两人,有一段时间,经常来看赵晟皋。 那时候,少不更事,无忧无虑,虽然三人间并未因此结下难得的友谊,却也有一种淡淡的情谊在其中。 可惜啊……人总归会长大,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赵晟颢如此,他如此,赵晟皋……更是如此。 走过幽暗的长廊,越是靠近内殿,草药的味道,就越浓。空气里,仿佛都掺杂着各种各样的草药味道。 微微蹙眉,赵晟乾看向银姬,关心的问道:“你们殿下最近的身体可还好?病情可有发作?” 赵晟皋并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只不过因为先天不足,而且身体中,隐隐有些娘胎里带来的东西,让他身体孱弱,容易生病。 说白了,就是抵抗力差,身体里的自愈能力,更差。 “多谢二殿下关心,我们殿下的身体还好。”银姬淡淡回答,滴水不漏。 赵晟乾在心中叹息,几不可查的无奈摇头。这里,从主子到奴才,都带着一种浓浓的戒心,深深的防备。 终于走到长廊尽头,空旷的大殿中,并未成群的奴仆,只是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穿着宫装的奴婢和内侍。 似乎看出赵晟乾眼中的疑惑,银姬解释:“我们殿下不喜人多,殿下的身体,也不宜接触太多人。” 赵晟乾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寝殿中,并无皇宫应有的奢华和气派,反倒显得有些寒酸。四周空空荡荡,只有白色和浅灰的纱幔隔开,除了应有的物品外,多余的装饰和摆件,都不见踪影。 到处呈现出一种了无生机的死气。 高挂的纱幔,在不经意吹进殿中的风里,微微浮动。大殿正中,有一张巨大的金雕木床,白色的帐顶,从高处如花瓣般撒开,只留一边,可以窥视其中。 此时,纱帐被宫女撩开,挂在左右的银钩上。 赵晟皋正穿着里衣,披着一件白色长衫,坐在床边。 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落在床上,蜿蜒无比。他抬起头,看向站在殿中的赵晟乾,美如女子般的五官上,浮现出病态的苍白,只有那双眼,依旧清澈透明。 整个人,干净的犹如一朵白色的睡莲,静静的躺在荷塘之中,不受打扰。 赵晟皋的眼神平静中透着冷漠,与赵晟乾对视少顷,才缓缓的道:“不知二哥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晟乾眼神略微复杂的看着赵晟皋,微微一笑,儒雅温润的气息,顿时将殿中的阴霾感,驱除不少:“是二哥不请自来,三弟又有何罪?倒是我冒昧来此,恐怕耽误了三弟休息。” 赵晟皋神情没有一丝波动,让人难以从中看出任何端倪。他看向银姬:“为何不为二殿下看座?” 银姬看向身边的内侍,立即有人搬来了椅子,放在了赵晟乾的身后。接着,又有宫女端来热茶,送到了他的手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哥突然而至,可是有什么事?”赵晟皋双手撑着床沿,平静的与赵晟乾对视。 兄弟两人,明里暗里已经多次交手,可是,在面对之时,却默契的没有捅破那层纸。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捅破了那层纸,那么接下来,就会是一场难以控制的恶斗。 赵晟乾沉吟开口:“三弟,这次二哥来此,只是劝你最后一次。”他语气中带着无奈和恳求之意,可是赵晟皋却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心中叹息一声,他认真的看向赵晟皋:“你,可否收手?” 赵晟皋看着赵晟乾,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清澈的眸子,变得有几许深沉:“皋,不过是一病夫,终日缠绵病榻,除此之外,别无他用。实在不明白,二哥所言是何事。” “你我兄弟之间,又何必如此?”赵晟乾神情中有些不忍:“其实我与父皇早就知道,你对当年的事,并非是一无所知。所以,才会导致今天如此的局面。” “今天……”赵晟皋轻轻勾起唇角,几不可查的笑容一闪而过:“是什么局面?” 赵晟乾缓缓摇头,看向赵晟皋的眼中充满真诚:“收手吧,你真当,你的事,父皇一无所知么?如今他不做反应,只是念在父子之情,不愿见到你再受伤害。” “父子之情?”赵晟皋冷声嗤笑,眉宇间满是嘲讽。 一阵莫名的轻笑,从赵晟皋的齿缝中缓缓流出,却令人不寒而栗。 赵晟乾眉头轻蹙,心中却知道,赵晟皋不会听自己劝告。 难道,他们这一代的皇室兄弟间,真的要斗出个离死我活才能罢休么?赵晟乾的眸底,闪过一丝不忍。 “二哥真是菩萨心肠,皋自愧不如。不过,二哥所说之事,皋实在是听不明白。若无他事,二哥便请回吧,皋身体孱弱,不堪劳累,便不送了。” 赵晟皋冷漠的话,让赵晟乾不得不站起来,结束了这次失败的会面。 他心中自嘲,自己早就应该料到这个结果。今日前来,无非就是期盼奇迹发生,可惜,这个世上,终归没有什么奇迹。 临走时,赵晟乾眸色难明的看着赵晟颢:“既如此,二哥就只能希望三弟保重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银姬一直将他送出殿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附近之后,才折返回殿中。娇媚的眸中,倒映着赵晟皋柔弱的身影,浮现出担忧之色。 似感觉到银姬的注视,赵晟皋微微一笑,道:“不必在意,他此番过来,不过是为了表现他的仁义罢了。” “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丹穴……已经丢了……”银姬说完,垂下了眼眸。 赵晟皋清澈的眸底,晦暗难明,冷芒四射,冷冷笑着:“楚清啊楚清,我终归还是小瞧了你,错过了你。” 话落,带来一片沉默。银姬的眉宇间,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漠然垂首,等待赵晟皋接下来的话。 “如今两国使者即将到来,暂不可动,都待命吧。”赵晟皋抬手一挥,宽大的袖袍自然垂落。 翻身侧躺在床上,又听他吩咐:“大皇子也该从军营中返回了吧,记得帮我递上接风的帖子。” “是。”银姬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002 高调的迎接,纨绔王妃? 残阳夕照,彩云漫天。 建宁都城南门内,远远地,突然尘烟四起,蹄声如雷,惊得城内百姓,纷纷避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卷入马蹄之下,踏为肉泥。 一队银色铠甲,白马白袍的骑兵,宛若一阵银芒,从街道深处冲出,骑士们,头盔光亮,翎毛在奔走中飘起,带来一串流光。 能够在都城之中,如此肆意狂妄而为的人,百姓们从不做他想。 “是逍遥王府的吧?” “可不是么,这逍遥王才大病初愈没多久,就又如此折腾了。” “唉,谁让人家是备受皇宠的皇室子弟呢?咱们没得比的,更加管不了。” “是啊是啊,这年头,想管的人没那本事,有权力管的人,又不敢管。” “就我说啊,最可惜就是上次王府被袭,没把逍遥王给弄死,要是当时再狠一些,现在咱们也不用躲在墙角下吃灰了。” “你收声吧,作死啊!” 被挤到街道两旁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却敢怒不敢言。之前抱怨中,有人如此大胆的说出希望逍遥王死的话,惊得他们纷纷退后,不愿与那人为伍。 那人似也知失言,尴尬一笑,也不再多说。 队伍来到南门前,当前之人右手一扬,马队整整齐齐的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并无多余的举动,显示出这马队的纪律严明、与众不同。 这时候,被迫围观的百姓们,也是在心中点头暗赞。这逍遥王虽然不靠谱,但是这王府里的侍卫,倒是虎虎生威,有模有样。 当前之人,再一扬手,高举的手臂中,五指握拳。 顿时,在他身后漠然排列的骑兵,立即向左右散开,列队两行,空出了中间宽敞的道路。 原本就被挤到街边的百姓们,再此举下,不得不又向后靠了靠,不敢靠近这威风赫赫的骑兵,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同时,无数人心中也在起疑,逍遥王府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奇心,让围观的百姓们都没有离开,反而踮着脚尖,翘首以盼的张望着,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列队完毕,城门的守将,立即从城墙处跑下,躬身来到那当前之人面前,抱拳恭敬的道:“末将王啸,不知将军来此何事?” 这名守将,语气中,倒是不卑不亢。他身负重任,要守备建宁都城的南大门,这般询问,倒是合情合理里的,只要不是故意找茬之人,都不会因此怪罪。 果然,那当前之人,也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只是骑在马上,神情淡漠的道:“我们王爷要来此地接人,尔等恪守本职便可,其余的,无需你们理会。” 守将王啸神情微动,却也不敢露出不满之色,只得低头领命:“末将领命。” 接着,便带人继续把守城门,不再多言。 不过,此人也是个灵活之人,深知逍遥王府的作风,所以在回到城楼之后,便命人在城门外设下关卡,暂时禁止他人出入,怎么着也的先让逍遥王把人给接完了再说。 那骑在马上的王府将军,漠然的看着王啸的举动,任凭有着木刺的栅栏将来往百姓拦开,也不多言,似乎默认了他的做法。 忙着进出城的百姓,此刻也只能百般忍耐,默默承受。谁也不敢强制出头,免得把性命丢了。 这边城门处总算是安排妥当,少顷之后,又有王府侍卫前来。不过,此次前来的都是步兵,没有在如此张扬的骑马。 这些士兵跑步前来,自动分散在骑兵之间,分列两旁。只有最前六人,手里捧着厚重的红色地毯,来到城门边上。 此时,有百姓注意到那些分列在骑兵之间的步兵手中,人手一桶,桶里都是清澈澈的水。 正觉得奇怪,却见一声令下,士兵整齐划一的举起手中的水桶,泼洒向街面,将青石板的街面,弄得湿润无比,顿时,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说不出的舒服。 到现在,百姓们才明白,原来是要清扫街面。 如此隆重,到底是要接谁?纨绔的逍遥王,又会为了谁,而如此? 待水洒进,以到城门口的六名士兵,在尚未风干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通红的厚厚地毯,地毯约有十丈长,一直从城门口,铺到了列队的尾处。 接着,又在离城门口五丈远的红毯上,支起了一架硕大的遮阳伞。 伞下,竟然还放置了一张小巧精致的玉石案几,案几面上,几盘时鲜水果洗的干干净净。 夕阳下,映出诱人的光泽。 众人抬头望天,这本就是冬日,又是夕阳时分,根本就不晒也不热,没想到这逍遥王府,还弄出这么一出,真真是纨绔之极。 人群中,不少有些身份的公子哥,不由得揶揄出声:“今日,总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天下第一纨绔。”那语气中,居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 一切摆布妥当后,在街道深处,才响起了马车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六匹通体黝黑,体型健硕,没有一丝杂色的骏马,不急不缓的出现在人们视线里。 六匹骏马,列为两行,并驾齐驱。脚下马蹄,高起低落,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被严格的调教、驯养过的。 骏马身后,拉着一个极大的辇车。 辇车通体黑色,似木非木,似铁非铁,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之感,泛着淡淡的光泽,似有一层琉璃包裹。 众人暗暗惊异,眸光打量中,都在猜测,这辇车到底是何材质所致,端得是尊贵非凡。 辇车上,高竖羽盖,如天上云彩一般,将整个辇车的上方天空遮住。 羽盖呈银色,却用暗紫泛金的丝线,在上面绣着想着王爷的四爪神龙。龙目圆瞪,不怒自威,龙须蜿蜒,如蛇一般。 就连龙身上的鳞片,都绣得栩栩如生,在夕阳的红日下,璀璨生辉,耀眼夺目。 羽盖下,落下厚帐,将里面的人,遮掩得若隐若现。只能隐约可见,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正慵懒无度的卧躺在辇车之中,四周铺满了柔软之物,在其中,还有香炉袅袅,丝丝紫烟从厚帐中飘出,所过之处,都让两边的百姓,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不约而同的直呼:“好香啊!” 人群中,不乏有见识之人,深吸了一口从辇车中飘出来的香气后,露出陶醉和震惊的神色:“此香便是那千金难求的龙诞香吧。” 这话,不慎被旁边之人停下。他大惊失色之下,失声呼道:“天,我今日居然闻到了龙诞香,这一口,就值好几百两了吧。” “嘿嘿,想不到,咱们今日沾光,也纨绔了一回。” 人们陶醉在龙诞香的香气之中,震惊于这逍遥王府的奢华辇车,回过味来,才发现,在辇车后,还跟着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奴婢。 这十几个美婢衣着统一,领口都圈了一圈毛领,似动物的皮毛。她们手持花篮,那花篮中,尽然有着这个时节,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粉色花瓣,也不知她们带着花瓣前来,是为何。 人群中,不少男子,一双贼眼,在这些王府美婢身上,肆意打量。 不时,发出咂嘴的声音。 “这些美婢,真是漂亮,这逍遥王还真是逍遥啊!令人羡慕,嫉妒,啧啧~。” “逍遥王每日生活在美云如云的王府,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这些美婢中,若是有一两个属于我,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没想到逍遥王居然有那么多。恐怕,这里的人数,只是王府里美婢的百分之一不到吧。” “谁让人家会投胎,含着金汤匙出生,这种事,羡慕不来的。” “……” 六匹骏马,徐徐前进,来到那事先布置好的玉石案几前,才缓缓停下。 “王爷出巡,跪——!” 王府侍卫,齐声怒吼。分列在骑兵之间的步兵,单膝跪地,在他们身后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在这震天的吼声中,纷纷下跪,口中齐呼—— “恭迎逍遥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辇车上,跪坐在帐外的两名美婢,款款起身,身姿如拂柳般,看得人群中无数男子,神魂颠倒,心痒难耐。 两名美婢,高抬起手,袖袍低落,露出一截如藕般的柔荑,引来不少吞咽之声。 两人视若罔闻,轻柔的将帘帐撩开,躬身垂首,声音柔弱清水:“王爷,到了。” “嗯。”慵懒至极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从辇车中,荡漾开来,熏得四周一醉。 只见,那辇车中的暗紫色人影,拂袖而起,高大欣长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黑锦蟒纹靴,从辇车中踏出,再往上,便是镶金暗紫蟒袍,宽肩窄腰,蜂腰处,玉带缠绕,更显挺拔。 头顶,黑发束起,紫金王冠箍住,白玉钗固定。两条苏流,自然垂下,分散左右,直达腰间。 面若冠玉,目似朗星,俊美无涛,令日月失色,群星黯淡。眉宇间,邪魅之气,更让人难以直视,竟让人升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约而同的垂眸。 他双手拢袖负在身后,高傲的扬起头,双眸微眯,脸上的脂粉,不显一丝女气,反而更加增添了他与生俱来的狂肆气质,让人能干揣摩。 大步而下,举手投足之间,难掩张狂之气,似乎天地间,行事只凭他的喜怒,肆情不羁。 赵晟颢踩着跪在地上的内侍背脊下了辇车,狂傲得不加掩饰的眸光淡淡向四周扫去,在他这眸光之下,人人避让,都不敢与之对视。 也不知道是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慑,还是因为他逍遥王的名声,而不敢招惹。 缓步走到玉石案几前,赵晟颢拂袖坐下,慵懒妖冶,浑身好似无骨一般,懒洋洋的斜靠着宽大,柔软的椅子。 辇车上的两名美婢,立即跟了上来,跪在红毯之上,一人垂眸,双手轻轻捶腿。另一人,则端起案几上的酒壶,斟满一杯,送到赵晟颢面前。 后者接过之后,她又开始剥开案几上葡萄的薄皮,将晶莹剔透,圆润多汁的果肉,用芊芊小手,送到赵晟颢唇边,在他张口之际,再送入口中。 左右人群中,羡慕声、嫉妒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这才是生活啊!” “他娘的,太会享受了。美死人了,看得我心肝儿颤。” “长见识了,今日一见,目睹逍遥王风采,才知道我们那疙瘩的纨绔子弟,根本就不配纨绔二字。” “啧啧,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时,辇车后跟着的美婢,碎步向前,自动走到城门口,与王府士兵并列而站,目不斜视,似乎在一起等待着什么。 那骑兵中的将军,从马上翻身落地,姿态潇洒利落。大步走到赵晟皋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语气恭敬的道:“启禀王爷,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赵晟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了几下,淡淡开口:“还有多久才到?” 将军沉吟了一下,回答:“若不出意外,大概还有一炷香时间。” “唔……那便等吧。”赵晟颢神情不变,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在他眸底深处,找到一丝欣喜和迫不及待。 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似乎暂时安静了下来。 有着逍遥王这尊大佛,坐在城门口,众人谁也不敢轻易动弹。 “诶,逍遥王到底是在等谁?你们知道么?” “谁知道啊!逍遥王喜怒难测,谁知道,会是谁,有如此天大的面子,居然让逍遥王,在此亲自等候,还如此铺张。” “不是说三国之会,就要开始了么,莫不是,逍遥王来接的,是哪个国家,提前到来的使臣?” “这接使臣的事,也不管逍遥王的事啊。我听说,这次被皇上钦定,迎接使臣的人,是二皇子。” “不是迎接外国使臣,那谁能担得起如此大的阵仗?” “谁知道呢?逍遥王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好猜的。” “对了,我听坊间流传,这一次那西梁国来的是,新继位的女王。那西梁人,与咱们楚人长相不同,但女子却都生得美艳,别有一番异域风韵。莫不是逍遥王,想要一睹女王的天姿,所以才特意来此迎接?” “以逍遥王的猎艳之心,这恐怕有可能。” “嘿嘿,若真是如此,那就有好戏看了。若是这万里迢迢来到建宁的西梁女王,被咱们的逍遥王爷,吓得不敢入城,或者直接掳回了王府,接下来可就精彩喽。” “美吧你,这么重要的外交盛世,皇上怎会容逍遥王这般胡闹?” 之前说话的人,显然不服气,:“若不是这般,那你说,这么大的阵仗,到底要接的是谁?” 反驳之人沉吟了一下,犹豫开口:“我倒是听说,逍遥王和那民间的王妃,即将大婚,说不定,逍遥王是来接未来王妃的。” “逍遥王妃?不是一个民间女子么,需要如此大阵仗?逍遥王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会对这个王妃如此用心。”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位王妃可不简单,她在未指给逍遥王之前,就已经有了诰命在身。而且听说,还是个商业奇才,咱们大楚,最近风头正盛的九溟商号,传说就是她的。据说,当时王爷见到王妃时,顿时就惊为天人,非她不娶,所以才让皇上下旨赐婚。这位逍遥王妃,在长公主的宴会上,还技压群芳,就连咱们楚国第一才女,大将军府的桑小姐,都自愧不如。” “照你这般说,那王妃不仅是才华横溢,而且还美貌非凡喽?” “确实如此。” “呵,我看不过是传言罢了,真相恐怕并无这般夸张。” “是不是传言,是否夸张,咱们不就在此等着,一辨真假么?” “那就要看看,今日逍遥王前来迎接的,到底是不是逍遥王妃了。” 人群中,四起的议论声,争执声,都没有逃过赵晟颢的耳朵。他一句不落的听着,常人也看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怒。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这时,在南门外,远远之地,扬起了尘土,马蹄声,也渐渐传来。 这让等候已久,好奇心已经攀至顶峰的百姓们,都踮起脚,伸直了脖子,向前张望。谁都想第一眼看到那令逍遥王,如此耗费心神的人,到底是谁,与他们心中的猜测,到底是否一样。 终于,在尘土渐消时,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人们眼前。 为首的,居然还是王府侍卫打扮的骑兵,足有千人之多。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上百名的骑兵。 他们黑衣、黑甲、黑马,犹如杀神一般。 这显然是两支截然不同的队伍,可是,却共同拱卫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向城门而来。 在队伍后部,还有着几十辆马车跟着,马车上,货物堆得很高,用防水的油布遮盖,看不出是任何东西。 队伍延绵,当头的人马,来到了城门口时,放眼望去,都还看不见队伍的尾巴。 领队之人来到城门前,见此情景,抬手一挥,部队停止了前进。 随后,他拍马向前,进入城门,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人,都是同样的打扮。 前后四人,进入城门,来到赵晟颢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坐在伞下椅子上,等待许久的赵晟颢行礼。 “福禄寿喜,参加王爷。安宁之行,属下等,幸不辱命!” 这四人,竟然是福禄寿喜四人。 围观的人群中,有认识这四人的,惊诧不已。纷纷议论—— “这福禄寿喜是皇上赐给王爷的贴身侍卫,各个武艺高强,以一当百,没想到却被派出去护送来人,到底是何人,让逍遥王,如此重视?” “能让逍遥王如此的,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眼前这一次了。” “都起来吧。”赵晟颢随意拂袖,地上四人,应声而起。 赵晟颢缓缓起身,眼神透过四人,看向那停在城门外的马车,眸底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提步向城外走去。 “逍遥王居然要亲自走过去迎接?” “这天上是要下红雨了么?我可是听说,逍遥王见到皇帝,跪不跪都是要看心情的。” “真是越来越想知道,到底是谁,能让逍遥王荣宠如此。” “咳咳,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不少人,看向这轻咳之人。 这人被看得脸上燥热,低声道:“在咱们大楚,众人皆知,当朝陛下,对逍遥王是恩宠不断,千依百顺的。而现在,又出了一个,让逍遥王,如此宠溺,如此在意的人。今后,这个人,岂不是……” 嘶—— 听到这番话的人,无不抽气心惊。 虽然此番话,没有说完整,却也让众人心中顿时明悟。如果那马车中人,真是被逍遥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那么今后在楚地,恐怕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这个车中之人了。 想到此处,众人抿唇噤声,纷纷将视线投向,已经走到马车旁的逍遥王身上。 亦或是,盯着那马车,想要看看,到底从马车中下来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可是,逍遥王站在那马车旁已经一会,那马车却没有半分动静。 就在人们焦急万分,好奇心犹如猫抓一般,在心中死命挠着的时候。 终于,从那黑漆漆的马车里,伸出了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缓缓撩开的门帘,从车厢里,弯腰走出来一个面容娇媚,气质不俗的女子。 “咦?这女子虽然挺美,却也和这王府中的美婢,强不了多少,怎会引起逍遥王这般重视?” “诶,不对。看那女子对逍遥王的恭敬,应该不是正主。” “别瞎猜了,耐心看着吧。咱们因为这个人,可是被困在这里有半个时辰了。” 从那宽大的马车里,接连下来了四个风姿不同,各有千秋的美婢后,众人知道,终于等到正主了。 只见,从那撩起帘布的马车里,一只细腻如玉,毫无瑕疵的素手,扶住门沿,从里面弯腰迈出。 当那白衣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众人心中顿时如擂鼓齐鸣,天地之间,都瞬间失色。仿佛,那女子的风华,已经取代了渐渐落入山后的斜阳。 淡淡清辉,都惊得皎月不敢露出云层,怕被那似真似幻的女子,夺取了光彩。 楚清眉目如画、清丽难言,风姿绰约,当真难描难写,如雪肌肤配以一身白色衣裙,颈部缠绕着一条白狐围脖,整个人似乎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仙人物,便如明珠仙露,娇艳欲滴。 无论男女,在这一刻,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忘却了时间。 她看向身边,向她伸出手来赵晟颢,眼角余光淡淡扫过四周数都数不清的惊艳目光,低声责备道:“你这是作甚?” 城内,红毯铺地,万人迎接。这样的场景,可是与她想要低调进城的初衷不符。 “自然是来迎接我的新娘。”赵晟颢笑得灿烂,却带着一丝无赖之色,伸出的手,再次向前伸了伸。 清幽的眸光,落在那面前的大掌上,似乎,那一掌就是属于她的天地。 缓缓伸出手,将自己柔若无骨的柔荑,放在了其中。 赵晟颢握紧,牢牢抓住,紧紧扣住手指,意有所指的道:“终于如愿以偿,抓到了你,这一生,是怎样我都不会再松开了。” 说罢,他张狂肆意的仰头大笑,笑声穿越天地,长臂一揽,搂住那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将楚清抱下了马车。 楚清的身体,在半空中被甩起,裙摆在空中画了飘逸的一个圆,惊得她双手搂住赵晟颢的脖子,脚踏实地后,双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赵晟颢的身材高大,楚清被他搂在怀里,显得十分娇小,如小鸟依人般,给人一种羸弱柔媚的感觉。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尽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似乎天地万物中,最般配的便在眼前。 “参加王妃,恭迎王妃,王妃万安!” 王府中列队的侍卫们,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这一声,也让围观已久的百姓们心中得以肯定,逍遥王如此隆重前来迎接之人,就是他即将过门的王妃。 “啧啧,逍遥王未免也太过幸运了。居然能够拥有这般人间绝色,为妻。有了她,哪里还需要其他女子相伴?” “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难怪以逍遥王的眼界,在见到她时,也难免惊为天人。” “这样的绝代佳人,要嫁给一个纨绔王爷,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惊艳之后,四处议论再起。 其中,惊艳声、羡慕声、嫉妒声、惋惜声,应有尽有。 可是,相携而来的两人,却无所闻般,走在厚厚的红毯上,缓缓进城。 “你这般张扬,不怕遭人弹劾么?”楚清无奈的看着搂着自己纤腰不放的男子,神情中,有些娇嗔之色。 赵晟颢胸有成竹的负手在后,垂首在楚清耳边轻声道:“不如此,如何引得八方云动?”那模样,在外人看去,十分亲昵,引人遐思。 逍遥王和未过门的王妃,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旁若无人的亲昵,一时之间,楚清的大名,在建宁都城,更是增添了几分名气。 当然,这都拜了赵晟颢所赐。 不理会他人目光,赵晟颢在无数人的艳羡之中,将恍若谪仙,美得不似凡人的楚清抱上了辇车,扬长而去。 当夜,来自各个府邸的弹劾奏折,就送进了皇宫,堆满了楚皇赵琮的书桌。 ------题外话------ 这一章,字少了点。但内容写完,泱泱实在不想去灌水凑字数,所以请见谅。么么哒~ 003 使者来临,原来是他? 建宁都城,南门的一场高调迎接,让楚清的名字,在建宁鹊起。 足足五天,都变成了建宁都城里,茶肆酒楼中,最热门的话题,若不是因为另一件大事的到来,恐怕这个热度还会越演越烈。 积雪融化,万物复苏。 建宁都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市集坊间,摩肩接踵,人山人海,这人潮里的喧嚣,驱散了最后一丝冬寒。 都城一共四个大门,分东南西北,每个大门都连接了笔直宽敞的直道,穿过外城、内城、皇城、直达皇宫。 直道宽八丈,以青石板铺就,左右两边,不时出现的一些树木,为此地增加了一些诗情画意。 黎明十分,西边的大门,便被官府派人清理干净,扫尘洒水,使得整条街道,光洁干净,一尘不染。 百姓们还未反应过来,是否是有大事发生,便又见到,白袍铜铠,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从皇城中,不急不缓的骑马而来。 队伍延绵不绝,犹如一道长蛇般。 为首的两人,并未着铠甲,当先一人,白色锦袍,温润如玉,清雅如竹,举手投足间,贵气凛然,一派皇家气象。 在他身边,微微低了一线的中年男子,身穿赤色官袍,五官端正,眉宇间儒雅温顺,有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周尚书,记住,不可过于扰民。”白袍公子,声音如美玉般温润无暇,听起来甚是舒服。 他身后的中年官员,微微颌首,甚是恭敬:“卑职知晓,请二皇子放心。” 赵晟乾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的眸光,始终是看向前方,穿过了早已打开的城门,不知落向何处。 今日,是北韩的使者,到达建宁都城的日子。 而他,是奉旨来迎接。 昨日,西梁的女王陛下已经随着使者团,先一步到达了建宁,同样也是他去迎接的。想起,这位女王陛下,那赤裸裸打量自己的眸光,赵晟乾此刻都觉得一阵胆寒。 却也只能在心中道一句,西梁的开放,果然不是大楚可以相比的。 “咦?那白袍如玉的俊逸公子,好似是咱们大楚的二皇子。”人群中,终于有人辨认出了赵晟乾的身份。 他这个二皇子,虽然不似赵晟颢这个逍遥王般,建宁都城中人人皆知,人人皆识,却也不代表,一个认识他的人都没有。 有人说出了赵晟乾的身份,一旁立即有人,也认出了那赤色官服的中年人。 “那是礼部尚书,周大人吧。” “是啊,怎么一下子,出现两个大人物?莫非今日是哪个国家的使者到了?” 三国盛会之事,在民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眼下,百姓们,看到这般架势,自然也能猜得出一二,很快就推断出了,一定是来参加三国盛会的外国使者到了,才会如此这般隆重的迎接。 不过,西梁的使者,因为昨天是夜晚到的,所以知晓的人并不多,亦还未在百姓中流传开来。 议论间,赵晟乾和周大人,已经策马来到城门前。 赵晟乾身后一位披甲大将军,抬手一挥,队伍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同样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将军高举着的手,五指一握,身后的御前侍卫,立即分散两旁,让开中间的直道,瞬间就让这条路上,肃穆不少。 周尚书,面色中有些纠结,望向赵晟乾,几次欲言又止。 赵晟乾的眸光始终盯着前方,可是从眼角的余光中,也看出了周尚书的为难,唇角微微勾起,温润的声音,再次轻缓流出:“周大人有话,便直说吧。” 呃…… 周大人一怔,顿时沉吟起来。心中暗道:这次盛会,皇上指定二皇子负责,却又派我从旁协助。若是有所不当,得罪了来宾,皇子自然容易脱身,可是我就变成了替罪羊。 这念头一起,周大人心中骤惊,一咬牙,对赵晟乾小心翼翼的道:“二皇子,咱们就如此来迎接北韩的使者,会否有些简单了。” 赵晟乾也不怒,反而微笑反问:“哦?那按照大人的意思,要如何迎接,才显得不简单?” 周大人身子更低,回答:“若是以卑职来看,起码要有宫廷乐师来此奏乐,百姓手捧鲜花,夹道欢迎,城门上挂出迎接标语,这样一来,不仅显示咱们对北韩使者的欢迎,也能体现出我大楚的气度。” 赵晟乾静静听完周大人之言,不喜不怒,却没有立即开口。 这样的反应,让周大人一惊,紧闭着双唇,不再言语。 皇家成年的三个皇子中,大皇子冷酷残忍,三皇子深居浅出,终日缠绵病榻,而眼前这个二皇子,虽然看上去温润儒雅,却最难捉摸心思。 少顷,赵晟乾终于微笑开口,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北韩尚武,性子狂妄狠烈,若真是按照你所说的布置,恐怕得到的不是让他们了解我大楚的底蕴,而是惹来他们的轻视。” “是,是卑职考虑不周。”周大人忙躬身受训。不知不觉间,他背后居然出了一层冷汗,此时清风拂过,冷飕飕的凉意,直窜上来。 “就如此等着吧。”赵晟乾一句话,结束了两人的交谈。 前驿来报,今日午时,北韩的使者团便会到达建宁都城。为了表示尊重之意,赵晟乾必须要提前来此守候。 北韩和南楚之间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和,作为大楚的皇子,他自然不会留下把柄,作为北韩挑衅的借口。 可是,他也不能表现得过于献媚,丢了国之气度,所以,现下这般迎接安排,是最为妥当的。 此一事,便可知,赵晟乾的心思,是如何的深谋远虑。 赵晟乾在城门外,静默等待北韩的使者。而在这条大道路边的一家茶楼,却事先被人包下,如今,在临窗的厢房里,只有两人。 楚清站在窗边,向外望去,外面是列队迎接的御前侍卫,再远处,便是赵晟乾的背影。 她今日,是被赵晟颢带过来的,到了此地,她才知道,今日是北韩使臣团到达的日子。 回眸看向身后,以手撑头,斜躺在榻上俊美邪逸的男子:“为何带我来此?”她对这些国家大事,并不怎么关心。 “看热闹啊。”赵晟颢回答的自然无比。 嘴角微微一抽,楚清笑道:“你是如此无聊之人?” 赵晟颢挥手拂袖,姿态放纵的感慨了一句:“人生无趣,只能自己找些乐子了。” “逍遥王觉得人生很无趣?”突然,冷飕飕的话语飘过,让赵晟颢身上的汗毛立即立了起来。 对上那双清幽的眸子,赵晟颢看见了里面的电光石火。 呃…… 瞬间,赵晟颢就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 顿时,换上迷倒众生的笑容,抬手对着楚清,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指间喷洒而出,向楚清袭去,包裹在她腰间,将她吸了过来。 “啊!”楚清的双脚几乎离地,失重的感觉,让她不由得轻呼出声。 却又在瞬间,便落到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之中,那怀里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味,让她莫名安心。 “你干什么?”佯怒的握起小拳,在某男的胸口,锤了一下。晶莹剔透的如雪肌肤,泛起了淡淡的烟霞,煞是好看。 眼前的迷人美景,迷惑的赵晟颢的眼,让他忍不住,俯首在那烟霞之地,轻啄了一口。 “你!”被偷袭的楚清,心中一阵娇羞,想要挣扎,可是缠绕在她腰间的大手,确如钢铁般难以撼动半分。 无奈,她只能气呼呼的看向一脸坏笑的男人。 “之前的话,清儿只听了一半,还有后半句可是没有听完。”赵晟颢趁机修正自己的错误。 “什么?”被他这一闹,楚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两人的话题。 此刻,她又整个人睡在赵晟颢怀中,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裹,让她整个人的思维都慢了半分。 她这般懵懵懂懂的样子,可是很难见到,让赵晟颢看得心头发软,微扬起下巴,凑近楚清,柔软而微凉的唇,落在光洁的额头上。 心跳,在这一吻下,乱了频率。 赵晟颢大手一揽,将楚清紧紧抱在怀中,好似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下巴,在她的发丝上,轻轻摩擦。 贴在男子的胸前,心跳声,从那胸腔之中,不断传来。楚清没有继续反抗,而是任由赵晟颢如此抱着她,仿佛,他的心跳声,是这个世间最美的旋律。 “在没有清儿之前的日子,对我来说,确实是乏味无趣的。但,自从有了清儿之后,我对每天的日子都十分珍惜。舍不得啊……” 耳边的呢喃细语,是最动听的情话,虽然没有海誓山盟,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让楚清听出了其中所蕴藏的无边深情。 “舍不得什么?”楚清下意识的问道。 赵晟颢的双手,在楚清话音落下之后,再紧了些:“舍不得有你的日子。世事无常,百年之期一晃而过,清儿,我突然发觉,只拥有你一生一世,完全不够。可是,我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拥有你永生永世。幽冥之说,过于飘渺,在它面前,本王深感无力。” 楚清从赵晟颢的怀里,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眸色中,满是震撼。她听出来了,听出来了这个男人话里的害怕之意。 三生三世,永生永世,这些话,并不稀罕。几乎在每一对相爱的男女之间,都会出现。 可是,楚清却听出了赵晟颢话里的意思,他恐惧的,害怕的是这一世白头走完,他没有办法,再与楚清相见、相识、相爱,相守。 别人,只是一句誓言,而他却考虑的是如何兑现。 因为找不到答案,所以他害怕,害怕日子的流逝,所以珍惜,珍惜每一个瞬间。因为,他不想把遗憾,留到下一世。 楚清那颗冰封的心,那颗在赵晟颢锲而不舍的呵护下,开始融化的心。在这一刻,解除了所有的禁锢,热流上涌,几乎要从将融化的气息,从那对幽潭般的眸子里,流出。 第一次,毫不吝啬,楚清抬起头,主动献出了自己的吻。 四唇相贴,赵晟颢是受宠若惊,他没有想过,有一天,楚清会主动吻他。 当下,便紧紧抱着怀中的娇躯,化被动为主动,细细的品尝,这世间罕见的芬芳。 这一吻,天崩地裂,沧海桑田…… 直到,两人肺部的气,都快被抽空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急促的呼吸,在厢房中响起,少顷之后,身体中,那缺氧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呼吸,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怀中柔媚得娇艳欲滴的小脸,让赵晟颢欲罢不能,他抬起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深沉的眸色中闪过一丝心疼:“疼么?是我不好,太大力了。” 甜美的笑,从楚清嘴角荡起,红唇微扬,她伸出双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摇头:“不疼,怎么会疼呢?” 两人紧紧相依偎,似乎如此,便是一个世界。 少顷,楚清突然想起一件事:“听说,有不少朝廷官员,弹劾你接我之事?” “嗯。”赵晟颢毫不在意的轻应了一声。 “那皇上没有请你去喝茶?”楚清的小脸,从他怀里抬起来。 “呵呵……”充满磁性的轻笑声,从赵晟颢的唇齿间流出。他抽出手,轻轻刮了一下楚清挺翘的鼻子:“从哪学来的这些怪话?” 楚清撇撇嘴,她如何回答,这是另一个时空的行话? 好在,赵晟颢也不打算认真追究。 “皇伯父,只是说了四个字。” “那四个字?”楚清好奇的问。 “不必理会。”赵晟颢傲然的勾起了一道狂肆的弧。 不必理会!楚清的眸光一闪,双手撑着赵晟颢的胸膛,盘膝坐了起来。她抿了抿唇,不解的看向赵晟颢,似乎要将他用眼神解剖。 在她这目光下,赵晟颢看了看自己,好笑的问道:“看什么?” 楚清眯着双眼,思索般道:“你不觉得,皇帝对你好得离谱么?” “确实如此。”赵晟颢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我知道,皇伯父心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与我有关,而这个秘密,便是他对我如此好的原因。只是,我多番刺探,却无果。这个秘密,皇伯父,一直都讳忌如深。” “其他人也不知道么?”楚清呢喃,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二皇子赵晟乾,似乎也是知情人之一。 赵晟颢拂袖而起,与楚清相对而坐:“这件事不急,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楚清轻点颌首,又玩味的问道:“那这一次,你着高调的姿态,是否让你看出了些什么?” 赵晟颢无声而笑:“确实有些收获。”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纸,递给楚清。 “是那些弹劾你的人?”楚清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还有他们的官位。 其中,居然还有文青竹的名字,而他的老丈人,浮屠卫的仇人,兰尚书也在其中。 “他们居然也进入了三皇子的阵营?”楚清微微诧异。 赵晟颢微笑不语。这份名单,确实来自于那些弹劾他的奏折,虽不能算全对,但至少有七八分是真的。 抛开一些迂腐、顽固之人,按照如今朝廷中隐隐划分的阵营,这些敢弹劾他的人,应该都是属于三皇子赵晟皋的人了。 楚清将名单折好,摇头失笑:“谁会想到,你这个人们眼中的纨绔王爷,居然用这么一招,就掀开了三皇子势力的一角。” “不过是小儿把戏罢了。我要接清儿是真,让建宁都城的百姓,知道我对清儿的心意,更是真,刺探敌人阵营,不过是顺手罢了。”赵晟颢回答得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楚清莞尔,将名单还给他,疑惑的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三皇子明明是一个不受宠的病皇子,为何还能抓住这些朝廷大臣呢?要站队,选择二皇子不是更好?” “那是因为赵晟皋的外公。”赵晟颢眸光微闪,解释了楚清的疑惑。 “他的外公?”楚清眨了眨眼,样子甚是懵懂。 赵晟颢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的外公,是前朝老臣,门生遍布天下,这些势力,平时看上去,不算什么,但若是有人暗中凝结起来,便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楚清低眉沉吟。 “可以说,我的纨绔之名,虽然是有意为之,可是,赵晟皋也推波助澜不少。”赵晟颢冷然笑了笑。 “为什么?”楚清突然看向赵晟颢,眉头轻蹙。 赵晟颢挑了挑眉。 “为什么他一边要暗杀你,折磨你,一边又要搞臭你的名声?你到底威胁到了他什么?”楚清抿唇问道。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赵晟颢随意的说着,却对上了楚清探究的眸光。 “怎么?” 楚清的眸光更深沉了几分:“我发现,你似乎是一个谜团,如何不合理的事,都围绕着你发生。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人,却偏偏是争斗的中心点。” “哈哈哈哈——”赵晟颢仰头大笑,笑罢之后,他看向楚清:“任何秘密,都有曝光的一天。无论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但如今,我不会再继续忍让。若是他们胆敢来招惹我,或者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代价。” “你早该如此。”对此,楚清十分赞同的点头。 想起赵晟颢以前所过的日子,她都为他心痛。 赵晟颢淡然而笑:“以往的日子,平淡乏味,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当做是一种趣味。如今,却是不同了。” 赵晟颢说得简单,可是楚清心中却知道,虽然赵晟颢的故意容忍,其中一部分原因,确实如他所说,可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去戳穿一些,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又早逝,这样的生长环境,让他格外的珍惜情感。 他不容易敞开心扉,但一旦接受了某个人,某种关系,就会是真心。 而他,割舍不去,或者说,让他一直忍让的原因,就是因为,敌人的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脉。 既然对方无法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他便纵容又如何? 赵晟颢就是这般的狂妄和不羁,不在意世间约束,却又至情至性的一个人。他做事,只凭心中的那把尺子,对与错,他自会衡量。 如今他的改变,全部因为楚清。他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有了想要的,向往的生活,所以在他心中便已经斩断了,那丝血脉关系。 赵晟皋,如今,只是他纯粹的敌人,不再有其他的关系。 “清儿,等解决了这些是是非非,我便带你离开可好?”赵晟颢突然伸手,将楚清揽入自己怀中,低声说着。 “离开?”楚清眸色中,有些向往。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些政治,若不是因为赵晟颢深陷其中,她亦不会将自己卷入进来。若是能真正的离开,那自然是最好的。 “好。待一切解决,我们就离开。”楚清柔声回答,双眼弯得如月牙般。 赵晟颢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将怀里的人儿,温柔的搂住。他从不在乎权势,亦不动心富贵。唯一能让他魂牵梦萦的,只有他怀里的这个女子而已。 尘埃落定,携美而行,浪迹天涯,赏湖光美色,游名山大川,纵情肆意而活,随心所欲,这才是人间的赏心乐事。 自在,快活人。 厢房中的两人,仿佛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中,嘴角都微微扬起,淡淡的弧度。 突然,赵晟颢耳根微动,向怀里的人提醒:“北韩的使节到了。” 楚清眸前一亮,从他怀中,站起来,向窗边走去。 北韩,她去过,那里的彪悍民风,让她记忆犹新。还有那个神秘的韩佑,也让她心中好似悬了一把剑一般。 来到窗前,百姓们的议论声才想起来,抬眸遥望,在北门外,尘土飞扬,一队黑骑,从中而来,成为了尘土漩涡的中心。 楚清明显的感觉到,在这些北韩使节出现的时候,街面上的南楚士兵,整个身子都更加挺拔,气势上也比之前,更加高出一筹。 只一点,就让楚清察觉到了北韩和南楚之间的明争暗斗。 此刻,她也好似了解了,赵晟颢曾经说过的,北韩和南楚之间,从来就未真正的和平相处过。 黑骑来到城门外,渐渐缓下速度,当先一人,黑色锦袍,金丝绣着野兽狰狞的图案,头上,更是戴着金冠,浑身霸气无比。 五官刚毅冷峻,如刀削斧阔般精心雕琢过,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是他!”楚清所在的位子,正好可以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当下,清幽的眸子就是一缩。 “没想到,这次北韩来的,居然是韩皇高枳佑。”赵晟颢不知何时来到楚清身边,意有所指的道。 “那个当先一人,便是北韩皇帝?”楚清眸色微冷,向赵晟颢再次确认。 赵晟颢点点头,眸光落在楚清脸颊上:“清儿认识此人?” 楚清笑容微冷:“他就是我曾对你说过的韩佑。”韩佑,高枳佑,北韩。她还真是笨,居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但是,韩佑就是北韩皇帝的话,他当年为何要冒险进入安宁?目的在于何? “哦,原来就是他想要用坑蒙拐骗的手段,送你圣雪莲。”在楚清沉吟时,一道泛着酸味,不阴不阳的声音飘来。 楚清没好气的瞪了吃醋的某男一眼:“什么时候了还玩。你说,他的身份如此重要,当初跑去安宁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吃醋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 赵晟颢没有听到想听的话,当下便毫不客气的将楚清搂入怀中,在她殷红的唇上,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直到怀里的人,发怒的咬破了他的唇,他才罢手。 舌尖,将唇上的血珠添去,赵晟颢邪魅的眼神,含笑看向一脸怒意的楚清。 口腔中的血腥味未消,楚清又气又恼的对赵晟颢道:“怎么像个孩子般。” 她在操心他们赵家的事,这个男人居然这般不甚在意,而且还要如此玩闹。 “清儿,你是我的。”赵晟颢认真的看着楚清道。 楚清嘴角抽了抽,心中不愿弱下气势:“谁说的?我只属于我自己,而你是属于我的。” 本以为会再次惹恼这个男人,却不料,赵晟颢突然笑得心满意足,将她搂入怀中,两人一起看向正在与赵晟乾交谈的高枳佑。“嗯,我是清儿的也行。” 这句话,让楚清心中荡起一层甜蜜。 “对了,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楚清突然想到,之前的问题,赵晟颢并未回答。 赵晟颢微微一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你想想,当初谁在安宁?” 耳畔传来的微痒,还有湿热,让楚清的脖子瞬间变红,还不断向耳根蔓延。看得赵晟颢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俯身轻咬了一下,那诱人的耳垂。 楚清慌忙避开,倏地,她眸中一亮:“当初赵晟皋也在安宁!” “清儿很聪明。”赵晟颢丝毫不吝啬对楚清的赞美。 可惜,楚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眯眼沉吟起来,呢喃自语:“如果韩佑,不,韩皇冒险去安宁,是为了赵晟皋,那么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合作,那岂不是说,赵晟皋勾结外敌?” 这个结论,让楚清惊诧的看向赵晟颢,似乎希望能得到他的回答,看看自己猜测的是否正确。 “或许。”赵晟颢却回答得模棱两可。 “什么意思?”楚清皱眉。 赵晟颢微微一笑,缓缓解释:“赵晟皋心思缜密,阴蛰难猜。做事滴水不漏,若他真的与北韩有勾结,他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没有确凿的证据,是扳不倒他的。” “那怎么办?”楚清秀眉都快打成了结。她原本还想,若是能证明赵晟皋和北韩有勾结,让皇帝制裁他,事情便结束了。可是如今听赵晟颢这样一说,似乎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 “等。”赵晟颢眸光冷冽:“等他按耐不住,主动出击。” “所以你暗中所做的就是逼他?”楚清心中突然明悟,她现在终于知道,赵晟颢弄了那么一场高调的戏,从中拿到赵晟皋阵营的名单,就是为了激怒赵晟皋,让他放手一搏。 “文青竹和那位兰大人,要留给我。”楚清眸光微凝,笑靥如花的看着赵晟颢。 “好。”赵晟颢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如果如此,当初安宁的民暴,不知道是否会与他们之间的合作有关。”楚清突然垂眸低吟。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最终成就的,却是你,我的王妃。”赵晟颢笑道。 楚清眸中一亮,突然笑了起来。 没错,在那一次的灾难中,楚家和她才是受益最大的一方。 这时,窗外赵晟乾和高枳佑已经结束了交谈,两人并驾齐驱,向城中而行。看样子,是要到达接待使节的驿馆。 在路过楚清和赵晟颢所在的茶楼下时,高枳佑突然心有所感般,抬头望去那微开的窗户。 可是,里面却漆黑一片,看不见半个人影。 他这个动作,让身边的赵晟乾察觉,儒雅高贵的微微一笑,倾身问道:“韩皇在看什么?” 高枳佑收回眸光,敛去眸底的疑惑,微微摇头:“不过是随意一看罢了。” 见此,赵晟乾也不再追问。 待两人过了那扇窗户之后,楚清才从赵晟颢的怀里,抬起头,移步走到窗边,对赵晟颢问道:“他是不是一个高手?” 刚才那一眼,若不是赵晟颢反应快,自己就如此暴露在高枳佑眼前了。 赵晟颢拉起楚清的小手,带她走到桌边,不甚在意的回答:“确实不弱。” 这个回答,让楚清心中一紧。 她一直都知道高枳佑是个高手,可是,她刚才之所以这样问出,是以赵晟颢的水平来衡量,她想知道,如果与赵晟颢相比较,高枳佑是否是个威胁。 赵晟颢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担忧起来。如果高枳佑真的与赵晟皋合作,那么也算是他们的敌人,一个不弱的敌人,会让结果产生很大的变数。 “放心,他在大楚,做不了太多事。”赵晟颢仿佛看出了楚清的担忧,细声安慰。 “对了,今晚皇宫夜宴,要设宴为北韩、西梁的使者接风。你可愿与我同去?” “皇宫夜宴么?”楚清眸光微闪,眉梢轻扬。看向赵晟颢的眸光,十分动人:“去,为何不去?” 004 宫廷夜宴,花痴女王 南楚皇宫,楚清是第一次到。 不仅是为了参加接风宴,也是赵晟颢告诉她,楚皇想要见她。 虽然赵晟颢从未明确说过,但是在他的一番言语中,楚清却能听辨得出,他对楚皇,是非常敬重的。 或许,这是他的父王离世之后,让他感觉到亲切的长辈之一。 又或许,是多年,不顾是非的宠爱,让这个南楚的皇帝,在赵晟颢心中有着别样的地位。 去皇宫的路上,楚清突然升起一种见公婆的感觉,让她不由得紧张的攥紧了身上的衣裙。 耳边,除了马车的声音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醉人的轻笑,笑声中,醇如美酒,带着隐隐的宠溺。 “别紧张,皇伯父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了你的。” 一双大手轻覆过来,牢牢的盖住楚清绞在一起的手指,那掌心的温度,似乎瞬间为她驱散了寒冷,带来暖入心扉的温暖。 略微不安的心,突然间安定下来,男人的话好似带着无边的魔力。 转眸,看向坐在身边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楚清勾起唇角:“我哪里紧张了?这是因为要见到皇宫的激动好么?” “平时的清儿,可不会诸多解释。”赵晟颢毫不留情的戳破她此刻的伪装。 楚清双颊微微一红,抿了抿唇,清幽的双眸,似乎升起了些娇羞的水雾,煞是迷人。只是瞪了赵晟颢一眼,便不再说话。 她这般小女儿的姿态,惹得赵晟颢心中大怜,长臂一揽,便拥着楚清的肩头,将她搂紧怀中。 他当然知道,楚清此刻的不安,并非因为要见的人是南楚至高无上的君王,只是单纯的因为,这是他赵晟颢在意的人,是一种晚辈见长辈的心态。 因为知道赵晟颢的重视,因为她爱他,所以才会如此忐忑,深怕自己的表现不够完美,而导致他在意的人,对自己的不满意。 就如同,他以逍遥王的身份,第一次见楚正阳和郦氏一般,尽管他表明十分淡定,天知道,在他说出承诺时,有多紧张,心跳有多快。 “今日,皇伯父在坤羽宫见我们。”赵晟颢的下巴,抵着楚清的发髻,轻声道。 “坤羽宫?”楚清从赵晟颢怀中抬起头来,翦水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疑惑。 她对南楚皇宫的构造,并不清楚。更不明白,坤羽宫代表了什么。 看出她眸底的疑惑,赵晟颢轻笑:“就是当今皇后住的地方。” 皇后住的地方?那不就是说,今日要见的人,出了楚皇之外,还有楚后喽。 “别紧张,你就当做是普通的见面就好,坤羽宫中,只有皇伯父和皇后等着我们,不会人山人海,让人望而生畏。” 楚清的沉吟,让赵晟颢以为她是担心,要见的人太多,怕应付不过了,忙赶紧解释。 噗嗤~! 楚清失笑,水眸里,满是点点笑意。她娇嗔的道:“你看我是那么柔弱的人么?” 她不过是之前没有想到还要见皇后,所以微微诧异罢了。 说起皇后,当今的皇后,应该就是大公主赵雅媃的亲生母亲吧。楚清有些想不通,南楚王朝并未出现太过激烈的夺嫡之事,为什么楚皇要在众多嫔妃之中,挑选一个只生了一个公主的女子为后? 似乎,这样的安排,不太符合封建王朝统治者的心理。 不过,楚皇到底怎么想,楚清也不是特别关心。她如今和赵晟颢所想的一样,尽快结束一切纷争,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 “皇后性子十分温和,不会刁难于你。皇伯父么……”赵晟颢突然停顿下来。 楚清转眸看着他,也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 少顷,赵晟颢微微一笑:“或许皇伯父在很多人心里,是严厉、威严而不可侵犯的。但是,在我眼中,他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在他印象中,自己这位天下第一人的皇伯父,似乎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狠话。 楚清自然也了解赵晟颢与楚皇之间的关系,听他如此说,便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确实,他对你如此宠爱,真的很难得了。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你是他儿子呢。” “此言可不许瞎说。”赵晟颢捏了捏楚清的鼻尖,在她控诉的眼神中,又讪讪的收回手。 两人在王府的马车中,随意的说着话。 此刻,马车已经驶入了第一道宫门。 逍遥王府的标志,就是皇宫的通行证,无论何时,进出入皇宫,都无需检查,更加不需要下车徒步。 在皇宫中兜兜转转,大门小门,穿越无数。 终于,在走过一道玉石桥后,马车来到了皇宫内苑的禁门处停下。 皇宫内苑的禁门,是一道权力的分割线。门内,便是属于皇后统领的三宫六院,而门外,则是皇上处理朝政,接见群臣的地方。 外臣无事不可进入禁门内,嫔妃无事,亦不可出禁门。 有人,将这里,视为荣华富贵的地方,亦有人将这里当做是鸟笼儿。 禁门处,有着大量的宫廷侍卫把守,没有手谕,连一只鸟儿,都无从飞过。 逍遥王府的牌子递上去,没有多加耽搁,侍卫就将紧闭的禁门打开,放行。 赵晟颢扶着楚清下了马车,宫里不缺服侍之人,所以所带的侍卫丫鬟都留在了此处,两人携手进入禁门之内,坐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软轿。 软轿,都是由内侍抬着,宫女领路,直接向坤羽宫而去。 软轿并未遮挡,只是从头顶的华盖洒下一层薄纱,遮住左右,所以,在向坤羽宫而去的一路上,楚清也算是领略了皇宫的景色。 与外界相比,皇宫中更多了几分贵气,还有坐拥江山的皇家气息。缺少了几分亲切。 两顶软轿,摇摇晃晃的来到坤羽宫门外,内侍将软轿轻轻放下,立即有宫女上前,恭敬的撩开轻纱,让轿中之人,走出来。 双脚落地,楚清微微扬起下巴,抬头看向朱红大门上,用金漆写着的牌子。 上面,‘坤羽宫’三个字,姿态飘渺,真有一种欲乘风而去的美感。 今日,她初来皇宫,又要参加夜宴,也难免隆重打扮了一番。 青群飘渺,妆容淡雅,简单却不失贵气的头饰,承托出她清雅绝伦,却难言尊贵的气质。 此刻的楚清,看不出一点商贾之女的平庸,反而像是清华绝代的公主般,令人难以移开眼线。 楚清,无疑是绝美的,今日的她,更比以往,多了几分高贵和典雅,举手投足之间,都自然的流露出一种难掩的优雅。 两人刚刚站定,坤羽宫内,就躬身迎出来一位内侍。 看他身上的服侍打扮,似乎地位要比这些抬着软轿的内侍,等级更高一些。 “奴才,坤羽宫内侍总管,刘高,参加逍遥王,逍遥王妃。”刘高的腰几乎要弯到地上,他身后跟着的内侍、宫女,也是齐喊了一声后,与他一同行礼。 尽管楚清如今还未正式出嫁,可是这桩亲事是皇上亲自定的,无人能改,大婚之日也逐渐接近,所以,此刻他们也可称她为王妃。 “起来吧。”赵晟颢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一进入皇宫之中,他身上的气息就变得狂妄而邪肆,纨绔气息十足。 “谢王爷王妃。”刘高微微直起腰杆,但依旧躬着身。 “禀王爷王妃,皇上和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刘高说话间,额间已经隐隐冒出细汗,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赵晟颢而导致的。 楚清可没有忘记,赵晟颢在建宁都城,无论是皇城内外,扮演的都是一个恶棍、魔头。 这个内侍如此模样,也不知道赵晟颢曾经如何整治过皇宫的内侍,让他有了阴影。 “那还不领路?”赵晟颢的回答,一点也不带客气。眼睛更是没有正眼瞅过刘高一眼,看得楚清唇角微微一抽。 刘高不敢耽搁,立即转身领路,带着赵晟颢和楚清向坤羽宫的大殿而去。 路上,趁着没人注意,赵晟颢对楚清挤眉弄眼,弄得后者差点失声笑出来。好在最后拼命忍住,才没有让她当场失礼。 她知道,赵晟颢是为了让她放松心情,故意逗弄她。 而她之前还隐隐有的紧张,被他这一捣乱之后,居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拾阶而上时,楚清深呼吸了几下,嘴角浮现出清浅的微笑,再一次变得淡定从容。 坤羽宫的大殿里,宫女垂首静默的站在两旁,大殿里,雍容华贵,布置非凡。宽敞的宫殿中,显得极为的空旷。 楚清和赵晟颢一起进入大殿之中,遥遥看去,只见在大殿最深处,高出地面半人高的台阶上,正坐着两位身穿明黄服饰的人。 明黄的锦袍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图腾,还未靠近,就感受到一种天家威严扑面而来。 楚清脚下的步伐渐缓,却越发的稳定。 身边的赵晟颢,似乎为了配合她,也放慢了脚步,始终与她并肩而行。 远处高台上的人,看不清眉目,头上的皇冠,还有镶嵌的夜明珠,交辉光晕,在他们的五官上,似乎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将他们的五官,遮掩的虚实难辩。 在楚清暗暗打量他们的时候,赵琮和他的皇后,也在打量着他们。 或者说,他们的视线,更多的是落在楚清的身上。 赵琮虽然下了圣旨赐婚,也见过楚清的画像,可是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人。第一次,他感觉到,能有女子站在赵晟颢身边,却丝毫没有逊色的感觉。 两人相携而来,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似乎他们站在一起,才是一幅完整的画面。 “这个丫头,倒是真俊,配得上咱们颢儿。”皇后倾身靠向赵琮身边,满意的颌首。 赵琮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上看来,他对楚清倒也是极为满意的。 “皇伯父,颢儿带媳妇儿,来给您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来到近前,赵晟颢邪肆的嘴角一勾,笑盈盈的看向赵琮。似乎,他不跪赵琮,已经成为一条默认的许可。 但是,楚清却无法这般放肆。虽然她内心中,并不想对任何人下跪,可是在这个南楚皇帝和皇后面前,她也只能妥协了。 妥协,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让人望而生畏。妥协,是因为,他们是赵晟颢的亲人,她不愿因自己,而使得双方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楚清拜见皇上陛下,皇后娘娘。”双膝缓缓弯曲,就在楚清即将跪地之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声如洪钟的响亮之声。 “免了。” 这两个字,让楚清缓缓跪下的身形一顿,嘴角随即荡出一道美丽的弧:“谢陛下,谢娘娘。” 楚清的宫廷礼节,是赵晟颢亲自找的调教嬷嬷教的。原不是打算,让楚清受到繁文缛节的束缚,只是让她知晓宫廷规矩,以免在懵懂中,遭人嘲笑。 却不想,楚清只用了几天时间,便把这些繁文缛节,学了个透。就连调教嬷嬷,都觉得诧异万分,直说王妃聪慧过人,灵气天生。 所以,在这一跪一起之间,她的动作让皇后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满意的颌首:“不错,这孩子很不错。” 楚清的笑容,并未因为皇后的夸赞,而变得骄傲,反而更为内敛。她缓缓抬头,用余光悄悄从近处,去打量这个国家,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和女人。 她当然知道,楚皇和楚后,对她的另眼相看,是因为赵晟颢的缘故,而非她本身。 南楚当今的皇后,姓乔。 楚清在进宫前,粗略的了解过。此刻,她的眸光,瞄到乔皇后身上,心中升起一抹惊艳之色。 身为皇后,雍容华贵,母仪天下是必须的。 但是,这两个词,从来在楚清的印象中,都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特别是‘母仪天下’,这四个字。更是让她很难体会个中含义。 而今,在她看清楚乔皇后端庄秀美的容貌时,却突然觉得,母仪天下,说的就是乔皇后。 那种眉宇间的大度从容,眸光潋滟中的高贵与柔和,居然十分契合的柔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不怒自威,令人仰望的气势。 她与身边的楚皇不同,楚皇是大气沉稳,威仪天下。而乔皇后,则是内敛雍容,温润无暇。 这样的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一起,似乎就代表了整个南楚。 楚清在心中悄悄的震撼着,也惊讶着。楚皇楚后的风采,绝非自己前世所见的那些总统及第一夫人可比。 打量的眸光,不动声色的移到楚皇身上,却在那接触的瞬间,让楚清心中一惊,眸子微缩。 为何,她觉得赵晟颢与楚皇如此像?这个像,并非指五官,而是一种神韵。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缠绕的淡淡气息,让她觉得,有四分与赵晟颢相似。 是她的错觉,还是…… 感受到楚皇的眸光扫来,楚清匆匆垂下眼角,将心中的惊讶收敛。 “好孩子,来,到本宫身边来。”乔皇后向楚清招了招手。 楚清抬眸,略微惊讶。乔皇后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眼角的余光看向赵晟颢,见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后,楚清才提着裙角,走上台阶。 来到乔皇后身前,楚清有些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女人,想要做什么。 却在一瞬后,垂在身边的手,就被乔皇后轻轻牵起。 楚清微微惊讶,这样和蔼的见面,与她心中所想的甚是不同。在她原来的设想中,就算没有冷眼相对,最起码,是要摆出一副天家姿态,给她一个下马威。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和谐得令她难以相信。 “真是一双漂亮的手,以后颢儿,本宫和陛下可就交给你了。”乔皇后和颜悦色的对着楚清笑道。 一切,都因为赵晟颢,因为她是赵晟颢亲自挑选的妻子。 轻点颌首,不是答应乔皇后,而是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此刻,她心中好奇无比,为什么赵晟颢一个王爷,会让皇上和皇后如此另眼相待。 突然,楚清感觉到手腕一凉,眸光落下后才发现,乔皇后居然将她手腕上的玉镯,戴入了自己手中。 “皇后娘娘……”楚清意外的看着,那晶莹细腻,品质绝佳的玉镯。 乔皇后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婉的笑着看向身边的皇上:“陛下,您看。这极品寒玉的镯子,戴在清儿的手上,可是比留在本宫这里好多了。” 赵琮眸光落在那玉镯上,并未见任何惊异,反而点了点头,赞同乔皇后的话。 “孩子,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似乎感受到楚清的犹豫,乔皇后对她柔和的一笑。 “多谢皇后娘娘。”楚清也没有过于矫情,既然对方已经开口说了送她,她接下便是。 落落大方的模样,让乔皇后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从乔皇后身边退回来,楚清又站在赵晟颢身边。这时,赵琮才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位子,开口:“坐下说话吧。” 赵晟颢与楚清坐下,立即用宫女送上清茶和糕点。 赵琮好似随意的开口:“丫头,听说九溟商号,是你的?” 果然! 楚清心中一凝,她就知道,今日面圣,楚皇一定会提到九溟商号的事。就是不知道,这位皇权的主宰人,打算对九溟如何。 微微起身,楚清面对赵琮,盈盈一笑:“回陛下,九溟商号,确实是楚清所办。” 她已经准备好,接下楚皇的所有招数,可是,唯一没有料到的却是…… “嗯,不错。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成就,却是不凡,颢儿有你照顾,朕就放心了。” 呃! 楚清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这一次面圣后,第几次的诧异和错愕。 皇上和皇后,给她的反应,都太过于异常。 按说,九溟的发展,以及所展现出来的企图心,会让一个当权者,有一种失控感。在知道她就是九溟的东家后,不是应该试探的问一下九溟的势力,以及目的等等么? 为什么南皇却如此淡定的一句话带过? 是他根本不在意九溟的存在与否,还是别的原因? 要知道,若是按照九溟如今发展的事态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形成掌控国家经济动脉的主要枢纽,影响到国家经济。 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怎么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既然第一种可能性不太可能,那么就是有别的原因。可是,又是什么原因,让楚皇如此淡定,如此放心九溟商号? 楚清想不通,微怔之后,只得从容答道:“陛下谬赞了,楚清愧不敢当。” “颢儿,你看看,你的王妃如此进退有度,秀外慧中,你这个丈夫,可也要争气,免得被王妃给比下去了。”赵琮没有与楚清多做纠缠,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赵晟颢身上。 这句话,听在赵晟颢和乔皇后耳中,早已经是习惯。 可是,听在楚清耳里,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清儿如此厉害,以后王府中的事,更不需要颢儿担心,颢儿这个逍遥王更加名符其实了。”赵晟颢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笑得十分得意。 这个反应,让乔皇后无奈的苦笑摇头。楚皇也微微蹙眉,叹息了一声。 楚清坐在一旁,仔细观察这三人之间的互动,她突然深刻的体会到,为什么民间都传说逍遥王备受皇上宠溺。 此刻,赵晟颢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恐怕就算是皇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 可是,他不仅敢,楚皇居然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 这让楚清越来越好奇,皇上和皇后,对赵晟颢的态度了。 赵琮对赵晟颢的态度十分无奈,却也碍于楚清在场,没有再多说什么。之后,只是随意的问一些事。 比如,赵晟颢之前受的伤,似乎已经完全无碍。 婚礼准备得如何…… 等等之类的话题。 乔皇后,倒是没有冷落楚清,也问了些她的事情,却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一边应付着乔皇后,楚清一边在感受着这奇特的温情。 她的直接告诉她,皇上和皇后对赵晟颢的好,不似作伪。 所以,她奇怪的,便是这份好的原因。 四人正在说这话,内侍刘高突然来报,大公主赵雅媃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雅媃是乔皇后,唯一的亲生孩子。来给她请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多会,楚清便见到了这位南楚的大公主。 这次见面,离上次在长公主府中相见,已经过去半年了。 那一次,两人之间并无直接交集,只是彼此之间,都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象。 赵雅媃今日,是一身合体的宫装,秀发高束,挽成云髻,看上去优雅、高贵,十分彰显气质。脸上的妆容,淡雅却将她的五官,更加突显出来。 她先是拜见了自己的父母,这才对赵晟颢笑靥如花的道:“颢哥哥也在这,是带未来王妃,见过父皇母后的吧。” 言语中,听起来虽然随意,却并未见轻视。 赵晟颢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楚清则是微微颌首,算是和大公主打过招呼。 有皇上皇后在场,她的身份也属于大公主的堂嫂,无需大礼拜见。 “媃儿今日怎地有空过来看母后?”乔皇后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爱怜的轻抚了一下她的云鬓。 “晚宴将至,女儿便先过来,打算一回同母后一同前去。”今晚招待各国使节的宴会,自然不会少了赵雅媃这位南楚大公主。 说完,她又看向楚清,热情的道:“堂嫂,后日本宫在芙蓉池举办知秋宴,到时,还请堂嫂赏光。请帖,应该已经送达府上了。” 知秋宴,大公主赵雅媃举办的聚会。说白了,就是让都城中的贵女有个借口聚一聚。 宴会中,基本上都是女性,偶尔有男性的话,也是被特殊邀请来的。 请帖,楚清确实在入宫前便收到。此刻,见大公主提起,便颌首笑道:“大公主盛情相邀,楚清不敢失约。” 见此,赵雅媃也不再多说什么,礼貌的一笑之后,便腻在乔皇后身边,母女两人说着体己话。 若是没有接触过,那几个明争暗斗的皇子,恐怕,眼前如此温馨和谐的一幕,会让楚清错觉,天家无情,这个形容是错误的。 暮色降临,离宴会开始的时辰,已经不剩多少。 赵晟颢带着楚清,暂别皇上和皇后,先一步前往,坐落在御花园中的琉璃殿,也是今晚举办夜宴的地方。 琉璃殿,顾名思义,整个大殿,都是以琉璃瓦修筑。 大殿呈椭圆形,殿中,共有二十八根柱子支撑,四周无墙,可肆意欣赏御花园中的景色。此时,琉璃殿中,轻纱曼妙,花团锦簇。 宫女翩然游走间,将宴席的座位上,摆满了美酒果盘,还有宫廷佳肴。 琉璃殿正东方,那鎏金龙椅,还有旁边的凤椅,自然是南楚的皇上和皇后所坐的位子。 左右两侧,则是按照等级,安排的来宾席位。右边为南楚代表,左边则为两国使者的位子,两者间,泾渭分明。 中间空出的圆形高台,则是给舞姬们表演的地方,宫廷乐师早已经坐在轻纱帘幕之后,最后调试着手中的跃起。 今夜,受皇命,前来陪外国使节的大臣们,陆陆续续,都已经来到。其中,居然还有文青竹,以及他的岳父兰亭知。陪伴在文青竹身边的女子,便是他的妻子,兰明玉。 兰明玉此刻与同来的一些官家夫人,待在一起,谈笑风生,不见家中的泼辣。而文青竹,虽然清逸的脸庞上,笑容不断,却难掩他眉宇间的阴郁。 北韩的使节,西梁的使节都未到,南楚的皇子宗亲们,也都还未见踪影。 文青竹在寒暄的空隙中,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兰明玉回到他身边时,正巧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一变,走到他身边,伸手隐晦的掐着文青竹腰间的肉,咬着牙道:“怎么?贼心不死,还想觊觎某人?” “你胡说什么!”文青竹双眸中,似乎闪过被戳破心思的慌乱。 兰明玉冷哼一声:“我说什么,你心中还不清楚么?”说罢,便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文青竹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此处,才松了口气,也一同坐到了席位上。 与此同时,赵晟颢拉着楚清的小手,穿过御花园中的捷径,往琉璃殿而来的路上,却意外的碰上了一群人。 楚清看着突然堵在他们面前的人,轻轻蹙了蹙眉头。 眼前的女子,并非是中原人,穿着带着浓烈的西域风。头上,披着头纱,五官被面纱遮掩,只留出一双妩媚之极的眼睛,眼瞳中,是淡淡的绿色。 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绝对不是一个容貌平庸的人。而她的身材,凹凸有致,丰盈妖娆,腰间还露出一截如羊脂般细腻的肌肤,没有一丝赘肉,给人一种紧致感。 在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样打扮的女子,还有充满异域风情打扮的男人。 在她身侧,一位领路的内侍,被着突然的遇见,而吓得瑟瑟发抖。“王…王爷……” 他要是早知道,去接西梁使者,会碰到逍遥王,说什么他也不会讨来这份差事了。眼前这位主,可是连皇上都不怕的人,如今,西梁女王就这么挡在他面前,对他肆意打量,没看到这位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了么。 肆无忌惮的视线,让赵晟颢眉宇间浮现一丝厌恶之色,脸色也变得冷峭起来。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没想到在南楚,居然还有这样的美男子存在。真神真是太眷顾我了,不枉我万里迢迢,来到这里。” 西梁女王的一双眼睛,几乎镶嵌在赵晟颢身上,眸里泛起娇媚的水雾,直接将他手中牵着的楚清给忽略了个彻底。 “滚开。”赵晟颢冷峭着一种俊脸,语气不耐的哼了一声。 “哦!真神!他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迷人,令人陶醉。没有表情的样子,更加有吸引力!真神,我想我坠入爱河了。” 似乎……赵晟颢的话,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而这位女王大人的话,也成功的让楚清的眸子里,逐渐冷冽起来。 005 女王是想入府为侍妾? 琉璃殿附近,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领路的内侍心中哀嚎,为什么自己就挑了这么一件苦差事。更加怨恨的是,这个西梁女王,堵着谁不好,非要堵上一个最难缠的主。 哎哟~,若是打起来,我可劝不住! 内侍心中惶惶不安,拼命的看向楚清,给楚清打眼色,那双眼睛,都快抽搐了。 在他看来,目前在这里的人中,似乎也只有这个未来的逍遥王妃,可以能收拾局面。不让事态继续恶化,可是,任凭他如何用眼神哀求,楚清都未看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西梁女王摩耶娜双手捧在身前,向赵晟颢抛了一个媚眼。 楚清双眸一眯,心中嗤笑。怎么眼前这个西梁女王,好似一个放荡的女子般,难不成,西梁国的国风竟然开放么? 虽然没有人正式向他们介绍过,可是在御花园中,前去琉璃殿的路上,遇到这么一伙,与中原人,诧异很大的外族人,这群人中,又明显以这前面的女子为尊。 这些人的身份为何,已经呼之欲出了。 楚清不是笨蛋,自然在这过程中,便推断了出来。 她能猜测出,赵晟颢自然不会不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只不过,明明知道了,还如此的不客气,不理会两国之间的关系,对西梁女王说出‘滚’这个字,只能说明,他性格里桀骜、不羁的一面,让他根本就不在乎。 冷飕飕的瞟了摩耶娜一眼,赵晟颢拉着楚清,绕开而行。似乎,在他眼中,这个西梁女王,只不过是一个碍眼的障碍物而已。 “噢~!真神,这个男人真的太刷、太漂亮、太酷了!这样的男人,才是配得上我摩耶娜的男人!”痴痴的望着赵晟颢离去的背影,那一抹暗紫,在她眸底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个西梁女王还真是…… 内侍在一旁垂首听闻,身体不由得轻颤。 “喂,他是谁?”摩耶娜抒发完心中的激动之后,情绪渐渐恢复,看向一旁默然站立的内侍。 还在感慨幸好两拨人没有闹起来的内侍,被摩耶娜突然一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恭敬的答道:“回禀女王陛下,刚才路过的人是我们大楚的逍遥王,以及他的王妃。” 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种特殊的阴柔,让摩耶娜看不习惯的皱了皱眉。 “逍遥王?王妃!”摩耶娜的声音突然升高,这时,她才依稀记起来,似乎刚才的男人身边,确实有一个娇小的女子陪伴在身旁。 没想到自己看中的人,居然已经有了妻子。 这个让摩耶娜意外的答案,令得她面纱下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妩媚的眸中,神色复杂难测。 另一边,赵晟颢与楚清远离了西梁的使者后,走入御花园中,只需穿过这一条弯弯曲曲的花径,便能到达出口外的琉璃殿,参加今晚的夜宴。 不受刚才突发事件的影响,在初春即到的御花园,奇花锦簇虽然还未完全盛开,却也让这花园中,多了些难掩的尊贵之色。 比起外面萧条的景象,这里无疑要更加令人心旷神怡些。 不由得,赵晟颢和楚清放慢了脚步,好似散步般,在花径里缓缓而行。 突然,一声轻笑,从楚清殷红的双唇中,飘逸而出。换来赵晟颢疑惑的对视。 “看来,咱们纨绔王爷果然是生得一具好皮囊,就连西梁女王,都看得一见倾心。”清冷的月光下,楚清的笑容动人中,带着些许冷傲。就似月中的仙子般,美得令人难以抓住。 任何时候的楚清,都让赵晟颢心悸。 望着眼前的良辰美景,赵晟颢的长臂,下意识的一揽,将娇柔的身躯,搂入自己怀中。大掌覆在那不堪一握的纤腰上,似乎,就拥住了整个世界。 微微低头,对上楚清微扬,清丽绝伦的小脸,四目相对之间,他看到了那双清幽双眸深处隐含的点点笑意,似星光般斑驳。 “别人如何,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清儿对本王这身臭皮囊,是否满意。” 楚清眉梢轻轻一挑,这讨好的话,让她嘴角隐隐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她故作打量,沉思低吟:“目前看上去,还是挺顺眼的。” “哈哈哈哈——!”赵晟颢难以抑制的笑了起来。 好在,这条捷径般的花径,平时就很少有人经过,没有看到赵晟颢这般舒心爽朗的一面,否则,恐怕会以为,这个纨绔王爷,似乎是吃错药了,居然会发出这样的笑声。 楚清微扬着下巴,在脖颈处,拉出一道优雅,而完美的弧。望着赵晟颢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的双眸,渐渐弯起,如新月一般,醉人。 笑不露齿,是南楚对淑女的评判标准。 而此刻,楚清在赵晟颢的笑声中,却缓缓咧开双唇,露出整齐而洁白的贝齿。这看似不雅的动作,落在赵晟颢的眸底,却美得让他惊艳,让他痴迷。 更是让他情不自禁的俯身,捕捉那诱人的殷红。 唇齿相交,两道绝美的身影,相拥在一起,地上留下斑驳而交织在一起的影子。四周的花朵,似乎都黯淡下来,将最美好的一切,都留给了这两人。 天幕中的朗月,清辉洒落,银色的月华,拢在二人身上,留下了一层微薄的莹光。 吻,便深吻。 直到呼吸变得困难时,赵晟颢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一吻之后的楚清,眼角带着娇羞的媚态,双颊升起淡淡红晕,本就殷红的唇,也因为刚才的情不自禁,而变得有些微肿,却更加娇艳欲滴,令人欲罢不能。 赵晟颢有些痴迷的看着怀中的楚清,深沉的眸色中,除了她的倒影之外,再也容不下它物。 抬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过楚清微肿的唇瓣,原本如清泉过石般的声音,变得低沉暗哑,犹如陈酿琼浆般醉人:“清儿,你好美。” 简单,却直接的情话,加深了楚清双颊的绯红。她羞赧的低下头,掩饰心中的慌乱。 赵晟颢对她的感情,似乎让她真正体味到了所谓的爱情。 即便冷静如她,理智如她,在他那火热的眼神中,都觉得自己在融化,陷入这爱情的魔障中,难以自拔。 替怀中的人儿,细心的整理散落下来的几率发丝,将她最美的一面,收纳在自己心底,不让外人所见后,赵晟颢才松开搂住她腰间的大手,拉着她,十指相扣,向琉璃殿而去。 此时,在琉璃殿里,参加夜宴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 就连北韩的使者,也在赵晟乾的陪同下,到达了琉璃殿,坐在了属于北韩使节团的位子上。 坐在最前面,只是比楚皇之位,略低一线的贵宾席上,只有两个不分上下的位子。 那里,便是韩皇和西梁女王的席位。 这时,高枳佑已经坐在了上面,铁血霸气的气质,向四周散发,硬生生的让他的四周,出现了一圈真空地带。 南楚的官员们,根本不敢前去寒暄。 一是觉得高枳佑身上的那股气势慎人,二是不想落下把柄,让同僚,以为自己与北韩之人,有联系。 无人上前,高枳佑自然是乐得清静。 在他对面,是南楚皇室宗亲的席位,此刻在席位上,已然坐着一人。高枳佑鹰眸中冷然的眸光,淡淡从他身上扫过,不留一丝痕迹。 “咳咳。”赵晟皋坐在位子上,轻咳两声。他这病皇子,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场合,必须出席。 因为他所住的宫殿,离琉璃殿最远,所以提前出发,反而成为了最先到此的皇子。 同样,没有人过来与他寒暄。 最多,就是礼貌的打过招呼后,便离开。 就连那些私下与他结为一党的人,在此时此刻,都没有表现得过于的接近。 看上去,赵晟皋的四周,带着一种泛着死气的孤寂,与高枳佑那种狂肆霸气,令人不敢接近的气息,截然不同。 两人各自坐着,看似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落到刚刚接到西梁使者,返回琉璃殿的赵晟乾眼中,却让他隐隐皱了皱眉。 不知是何原因,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几不可查的摇头,暂时将这情绪抛开。眼下,最重要的是,今晚的迎接晚宴能够顺利开始,顺利结束,宾主尽欢。 西梁使节一进入琉璃殿,殿中的喧闹声,就安静了许多。 无论是南楚还是北韩的大多数人,都把眸光移到了赵晟乾身边的摩耶娜身上。 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那双媚眼流露出来的媚态,却带着最致命的蛊惑,让人着迷。 特别是,她那丰盈有致的身材,水蛇般的纤腰,一举一动之间,似乎都在挑逗男人心中的那团火,让不少人,发出不雅的吞咽声。 这样的反应,让身为地主的赵晟乾微微不悦,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维持着脸上,温润如玉的笑容,领着摩耶娜向高枳佑身边的位子而去。 四周男人的眼神跟随着摩耶娜而移动,此刻,他们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妻子就在身旁。 这些直接而爱慕的眼神,并未让摩耶娜感到不悦,反而,让她眼角上翘,骄傲得,好似一只孔雀般。 “女王陛下,我来为您介绍。这位便是韩皇。”来到高枳佑身边,赵晟乾主动的为二人介绍。“韩皇,这位便是西梁国新继位的女王陛下。” 又是一位美男子! 媚眼如丝的眼神,落在高枳佑身上后,摩耶娜眼前一亮,心情越发的激动起来。 她没有想到,今晚的接风宴,居然会让她碰上那么多美男子。 刚才在花园中,让她惊艳不已的赵晟颢就先不说了,没想到,南楚的二皇子,和眼前的这位北韩皇帝,都是让人心动的美男子。 而且,似乎那位有名的病皇子,那种单薄、羸弱的感觉,也让她颇为心动。 摩耶娜的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另一边,落在孤独坐在席中的赵晟皋身上。 “韩皇,很高兴今夜能与您相识。”只一眼,摩耶娜便收回了视线。毕竟,眼前可是有着一个美男子,在等着自己开口。 高枳佑的眸光落在摩耶娜身上,却一片平静,似乎,她身上那种对男人的致命诱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只是随意的道:“女王陛下的风采,也让朕慕名已久。” 赵晟乾眸光一闪,对高枳佑身在楚国,却自称朕,有些不满。 可是,他却不能表露出不满。 因为,高枳佑确实是皇帝,只不过,是北韩的皇帝,而非南楚的。 高枳佑似乎没有心情,与摩耶娜继续寒暄。只是简单的招呼过后,便重新坐下。赵晟乾也适时的离开,返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此刻,琉璃殿中,除了南楚至高无上的皇上和皇后外,就只有大公主赵雅媃,还有逍遥王赵晟颢还未到此。 望着南楚皇室席位中,空下的其中一个位子,高枳佑眼中闪过一些思量。 他在进入南楚之后,便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传闻,南楚那个神秘的九溟商号大东家,原来是安宁城富户楚家的女儿,名曰:清。正是当初与自己在安宁,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子。 此女还是楚皇赐婚给南楚纨绔王爷,逍遥王的准王妃。再过二十来天,便是大婚之日。 他记得,九溟商号的大东家,叫离歌。 与他曾经邂逅在北韩的黑池,他曾对她说,那朵为她摘下的圣雪莲,会一直等她。 如今,他想知道,楚清和离歌,到底是不同的两个人,还是同一个人。 忍耐了这么久,今夜,终于能得到答案。 高枳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鹰眸微眯,眸光落在那空着的席位上,久久不语。身边的摩耶娜,见自己被如此轻慢,眼神也渐渐不善起来。 似乎,今晚她所欣赏的美男子,都对她不是那么痴迷,这个结果,让她心中越发的不舒服起来。 “逍遥王,偕同王妃到——!” 内侍尖锐中,带着高亢的声音刺破了夜空,也让琉璃殿中,安静下来。 逍遥王! 摩耶娜眸光一亮,心情顿时好转起来。 而高枳佑同样,也被眸光落在那对姗姗来迟的人身上。 一暗紫,邪肆狂妄,一青色,清雅绝伦。 相伴的一双俪人,款款步入琉璃殿中。大殿里,灯火交织,光晕斑斓,隐隐发出五彩十光,绚丽非常。 而这两人,仿佛是从月中踏云而来的仙人,带着冷月的清辉,漫步来到琉璃殿中。 令人窒息,令人惊艳,令人不敢亵渎。 若刚才摩耶娜带来的惊艳,是人间最为浓烈的诱惑的话,那此刻从赵晟颢和楚清身上散发而来的,便是一种不可侵犯的至美。 两者之间,天地之别,胜负早已经呼之欲出。 果然是她! 那道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身影,与眼前的清雅女子重合,让高枳佑的双眸,暗沉了几分,也冷冽了几分。 他看中的女子,愿意许以荣耀的女子,居然要嫁给一个纨绔王爷。而且,她脸上那幸福之光,不似作假。 难不成,他一个北韩皇帝,都比不上这闻名天下的纨绔王爷么。 高枳佑的眸光,从楚清的身上,缓缓移到赵晟颢身上,手中把玩的酒杯,在他掌中,隐隐出现裂痕。 凌厉而毫不遮掩的视线,让赵晟颢看了过去。 四目交锋之下,赵晟颢露出了不屑的神情,神情傲然的拉着楚清,向自己的席位而去。 这般挑衅的眼神,让高枳佑深沉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心中冷哼:一个纨绔子,未免也太嚣张了。 你果然才是让我最为着迷的一个。 摩耶娜妩媚的双眼,带着微醺,一直不离赵晟颢身上。在之前,她还在心中犹豫,到底哪一个美男子,更让自己动心。 此刻,再见到赵晟颢,她便有了答案。 “还看什么?怎么,舍不得了?后悔了?”南楚官员的席位中,兰明玉面色阴沉的看着身边的丈夫,声音里,充满了嫉妒和讥讽。 文青竹收敛眸中那愤怒和嫉妒的神色,听到妻子的话,也不应声,只是端起身前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入。 似乎,那酒的滋味,能够暂时浇熄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楚清是他的女人,怎么可以成为逍遥王妃! 文青竹的面色,阴晴不定,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更浓了些许。 “哼。”丈夫的不加理会,场合的不对,让兰明玉难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只能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眸光扫过楚清的方向,心中更加嫉妒。 “高枳佑,应该认出你了。”俊美无涛的脸上,依旧挂着邪肆而张狂的笑容,赵晟颢指间端着酒杯,摇摇晃晃,意有所指的对身边的楚清低声道。 楚清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慌乱,从容的回答:“既然我敢公开,就不怕任何人知道。” “可是,他曾经肖想你。我不开心。”赵晟颢带着委屈的声音,在楚清耳边控诉。 这时,楚清正好与另一边席位上的桑悠倾颌首致意,便听到赵晟颢这委屈的话语,当下无奈的道:“他怎么想是他的事,难不成王爷对我没有信心?” “我对清儿当然有信心,只是不信他罢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使出什么坑蒙拐骗的招数,上一次,你不就差点上当了么。”赵晟颢的语气越来越酸。 楚清嘴角抽了抽,最后自己不是没接那朵圣雪莲么。怎么这个男人小气得至今还记在心上。 真是让楚清有一种无力扶额的冲动。 她与赵晟乾合作的事,除了桑悠倾和赵晟颢知道外,没有人知道。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楚清并未看向赵晟乾那边,而后者,亦没有看过来。 该到的人,似乎都已经到达。 这时,内侍再次传来高亢的声音—— “皇上陛下,皇后娘娘到——!” 正主总算出现,琉璃殿中的人,都纷纷起来,跪地迎接,山呼万岁。 就连高枳佑和摩耶娜也都站了起来,虽未跪下,却也表达了自己的尊敬之意。这是在出使别的国家,应有的礼貌,还是必须的。 明黄色的龙袍,凤袍,在一大堆宫女内侍的陪伴下,缓缓进来。 乔皇后身边,跟着的自然是大公主赵雅媃。 在扶着母后落座之后,她才返回属于自己的席位上。此刻,琉璃殿中,已经座无虚席。 “众卿平身。”赵琮站在自己的龙椅前,先是对高枳佑和摩耶娜微微致意后,才虚抬右手,声音掷地有声的免了众人的礼。 接风宴,并非是正式的协商,所以,也不需要什么宏篇大论来进行开场。 赵琮一声令下之后,宴会当即开始,乐师奏乐,舞姬翩翩起舞,赏心悦目间,众人不时说些话语。 三日后,便是赵琮的寿诞,寿宴结束之后,南楚和北韩之间,将进行一次边贸协商。说白了,就是把边境上出现的一些摩擦问题,拎出来,摊开说明白。 这样的做法,便是为了避免开战,劳民伤财。 至于西梁,他们的出使,除了是为赵琮庆寿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要昭告天下,他们有了新的女王。 有着戈壁沙漠的阻隔,西梁远离了南楚北韩的争锋,所以并不需要进行后续的协商。 能够谈的,或许是一些商贸路线,让西梁和南楚的商品,能够流通。不过这类事,六部中的工部,自然会处理了。 乐曲稍歇,舞姬退场。 夜宴,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进行了一半。 突然,在这空隙之间,摩耶娜的声音,响了起来:“逍遥王妃,我送你珍宝十车,你将逍遥王,让与我,如何?” 噗—— 不少正在喝酒的人,听到摩耶娜这大胆狂妄的语言后,都忍不住将口中的美酒喷了出来。脸上都是愕然的表情。 就连赵琮,手中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眸光微冷的看向摩耶娜。 高枳佑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酒杯,俊美刚毅的脸上,似笑非笑,鹰眸中,带着玩味之意。他扫了一眼,身边口出狂言的西梁女王,最终将视线投到了赵晟颢身边楚清的身上。 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气氛,似乎突然间尴尬下来。 在南楚,无论是皇子,还是大臣,都深切的知道,皇上对逍遥王的宠爱。现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逍遥王,居然公然被藩国女王,如此调侃,不管真假,都无疑是对逍遥王府,狠狠的抽了一嘴巴子。 能否挽回局面,就看这个皇上钦赐的王妃,如何回答了。 楚清被刁难,这让与她交好的桑悠倾,微微担忧。而心中对她恨意深种的兰明玉,却泛着狰狞的狂喜。 “悠倾。”似感受到了女儿心思的浮动,坐在桑悠倾身边的桑大将军,一双威风凛凛的虎目,看向了她。 桑悠倾微笑摇头:“爹爹,我没事。”楚清聪明绝顶,定不会被难住,是我多心了。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一瞬之间,似乎所有人的眸光,都聚集在楚清身上。 赵晟颢眸底闪过冷冽的寒芒,表面上,却笑得森冷。他斜靠在椅子上,难辨喜怒的道:“居然用十车珍宝来换本王?白痴!” 在这样的场合,敢用如此口气与西梁女王说话,恐怕也只有赵晟颢一人了。 这样狂妄的态度,让高枳佑心中冷哼:果然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不!你在我心中当然不值十车珍宝,你对我来说是无价的。当然,现在我只是在跟你的王妃商量。”摩耶娜并未因为赵晟颢的语气生气,眼泛媚光的解释之后,她又充满信心的看向了楚清,等待她的回答。 赵晟颢适时的表现出,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纨绔王爷,该有的表现。 剩下的,便交给楚清了。 赵晟颢不屑的瞅了摩耶娜一眼,转眸看向楚清。 唇角微微勾起,清雅的笑容如花朵绽放一般。楚清眸光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平视着摩耶娜,缓缓开口:“女王陛下,是打算入王府,做王爷的小妾么?” 噗—— 堂堂一国女王,为了美色,居然纡尊降贵进入他国王府中,沦为小妾。 这样的情况,让窃笑之声四起。就连高坐在上的皇上和皇后,都忍俊不住,乔皇后更是遮唇轻笑起来。 西梁女王明明说的是,要用珍宝换取逍遥王,那意思中隐含的是要把逍遥王带回西梁去做王夫。 可是,被楚清这故意的曲解,就变了一个味。 原本西梁对南楚的不敬,变成了西梁女王,就算嫁入南楚王府中,也只能做一个妾室的侮辱。 高枳佑眸光闪烁,看向楚清的眼神,越发明亮。 “你!”摩耶娜气得眼尾一抽。 “你敢侮辱我们的女王!”西梁的使节团中,有人坐不住了。 一个满头卷发,鼻子高挺的西梁男子,拍桌站了起来,指着楚清怒视。 赵晟颢眸光一沉,冷声道:“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这种狗东西可以指的?来人,将这只乱吠的狗,给本王拖出去砍了!” 琉璃殿外的的御林军,面面相窥,不知道是否按照赵晟颢的命令执行。 若是平常,那是必须要执行的。可是,如今的场合,似乎不能这样做。 “颢儿。”索性,在御林军为难之际,楚皇赵琮开口了。他安抚赵晟颢的情绪,又对摩耶娜道:“女王想是有些醉了,酒后之言,不可当真。” 赵晟颢本也没想要真的杀掉对楚清无理之人,就算要杀,也不会在此刻杀。他如此做,无非就是要让自己的纨绔之名,名符其实罢了。 赵琮的话,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只要这个摩耶娜识趣,不再抓住这件事不放,楚清再说两句好听话,这事也就揭过了。 可是,显然摩耶娜并不打算就此放手。“楚皇,本王是真心求娶。若是逍遥王能随本王返回西梁,我西梁将与南楚永结秦晋之好。” 嘶—— 这是来真的啊! 摩耶娜的话,让南楚众人都诧异不已,议论纷纷。北韩之人,倒是一派泰然,全然就是看戏模样。 用一个纨绔王爷,换一个永世不犯的约定,在很多南楚大臣心中,或许是赵晟颢唯一能对大楚的贡献了。 甚至,更有不少人心中猥琐的想到,没想到这个纨绔王爷,居然也有那么抢手的时候。 当楚清出现在赵晟颢身边,与他一同进入之际,天知道,已经有不少南楚官员,心中感叹赵晟颢的好运,居然能娶到如此绝色的女子为妻。 赵琮的面色,因为摩耶娜的直言,而略微阴沉。特别是那话中的‘娶’字,更是让他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了一下。 正欲开口拒绝,却见楚清款款起身,神色淡然的看向西梁女王。 想了想,赵琮暂时咽下了心中的话,他想看看,楚清会如何应对此事。 “看来女王陛下,还是对我家王爷一往情深。”楚清盈盈一笑,神色平静淡然,似乎就在谈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般。 摩耶娜高傲的笑道:“既然王妃也觉得如此,何不如成人之美,主动退出?” 这话语,好似说得她才是与赵晟颢倾心相爱之人,而楚清,只不过是一个横刀夺爱的小三。 楚清在心中冷笑,怒火在燃烧。可是,越是生气,她的表面便越是冷静。 对摩耶娜如此无耻的话,她依然笑靥如花的看着前者:“我想,女王似乎没有听懂我话中的意思。” 摩耶娜疑惑的皱了皱眉。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看向楚清,好奇的等待着她的解释。 只有赵晟颢,一直都带着邪肆嚣张的笑容,看着楚清,没有半点担心,亦没有半点好奇。 “女王对我家王爷的爱慕,我替王爷谢过了。只是,女王的要求,却恕我不能答应。若是女王陛下不着急回国,我与王爷大婚之日,还请女王赏脸参加,能得到女王的祝福,我想,我和王爷都会很高兴。” 一席话,扔得是掷地有声,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既表现出了王妃的端庄,大度,仪态万千,又堵得摩耶娜无话可说。若是再继续纠缠,她这个西梁女王反而落了下乘。 006 知秋宴,大公主的心思 接风夜宴上的闹剧,在楚清进退有度的回答之中,结束。 这一次,让参加宴会的众人,都了解到了这个逍遥王妃的不简单。 一个商贾之女,不仅凭借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将九溟商号,经营得有声有色。还能当着国之重臣,外国使节面前,表现出一个王妃应有的气度和智慧。没有被言语的挑衅,陷入嫉妒和愤怒之中,这样的女子,已经足以让不少人,心中记住。 原本,对赵晟颢和楚清婚事,存在的揶揄之声,一夜之后,已经开始慢慢转向,不少人开始同情楚清,觉得她如此才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女子,嫁给一个纨绔成性的王爷,是在是太委屈她了。 当然,这些话,大家也只敢在背后稍微议论,绝不敢大张旗鼓的说出去,不怕被逍遥王惦记上么? 当夜,文青竹回到自己的府中,又发了一通火,面对着兰明玉的冷颜讥笑,他发狂般,将她推到在地,狠狠凌虐。 而兰明玉的反应,只是癫狂般的大笑,还有眸底深处折射出来的仇恨。 夜宴之后,灯灭人歇。 一道黑影,却在一个内侍的带领下,用黑色的斗篷盖住全身,在南楚皇宫中行走。避开了那些守卫之后,进入了一个偏僻的宫殿之中。 天幕暗沉,没有一丝星光。 大殿之中,更显冷清和空旷,若不是因为这里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恐怕会让人错以为这里是冷宫。 实际上,在这所宫殿主人的心中,这里和冷宫也并无太大区别。 宫殿里,宫女和内侍,都已经退下,领路的内侍,将黑袍中的人,带到宫殿的外殿前。一位银袍蒙面女子,正漠然等待。 内侍对女子躬身行礼后,悄无声息的退去。 黑袍人与银姬对立而战,高大的身形,形成的影子,将银姬笼罩在其中。 银姬微微屈膝,浅浅的行了个礼。“我家殿下等候多时,请跟我来。” 说罢,她转身带路,黑袍人则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向宫殿深处而去。 深幽的走廊,夜色中,走廊上挂的帘幕轻纱,四周的树影斑驳,犹如从九幽而来的魑魅魍魉般,张牙舞爪,狰狞的扑向来人。 光洁的地面,隐隐倒影出着一前一后的人影,好似在地狱中行走一般。 “你家主子就住在这种地方?”黑袍下,传来一声低沉而嘲讽的声音。 银姬脚下步子微顿,缓缓侧头,平静的回答:“殿下喜静,不愿被人打扰。” 斗篷下微薄的唇,微微勾起,带着一丝不屑。却也不再说话,只是跟着银姬继续深入。 终于,来到内殿之中。 这里,是赵晟皋的寝殿,也是上一次赵晟乾来见他的地方。 空空旷旷的寝殿中,显得住在这里的人,十分的孤寂。 此刻,赵晟皋并未上床歇息,反而裹着白袍,坐在火炉边上,修长的手指,持着白色的棋子,盯着期盼深思浅吟。 在棋盘的对面,还空着一张椅子。旁边,放着一杯热茶,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银姬和黑袍人,踏入寝殿之中时,赵晟皋手中的白子落下,棋盘上,原本势均力敌,却又剑拔弩张的局势,迎刃而解,胜利的局面,顷刻间倒向了白子一边。 不待银姬开口,黑袍人已经自顾的走到了赵晟皋面前,坐在对面空着的椅子上。 银姬微微蹙眉,却听到赵晟颢飘渺的声音传出:“银姬,你退下吧。” 面纱下的红唇轻抿,银姬深深的看了一眼黑袍人,慢慢退了出去。 此刻,寝殿之中,就只剩下不时轻咳的赵晟皋,还有那沉默不语的黑袍人。 黑袍人靠在椅子上,双手随意的搭着扶手,在他的虎口处,有着厚茧,看来,这是一个常年习武之人的手。 除此之外,他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而干净,在黑袍的映衬下,十分的吸引人。 斗篷下的眸光,落在棋盘上,似乎在端详棋盘上的局势。 少顷,他才淡淡开口:“看来三殿下已经等不及了。” 说话间,他抬手拉下盖住容貌的斗篷帽子,露出了那张刚毅英挺的脸。若是楚清在此,定会第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 他便是化名为韩佑的北韩皇帝,高枳佑。 高枳佑的话,让赵晟皋微微一笑,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回,清空棋盘。“韩皇,可有兴趣陪本殿下一盘棋?” “既然三殿下有此雅兴,朕自然奉陪。”高枳佑即便是深处南韩皇宫之中,依旧显得霸气、傲然。 赵晟皋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高枳佑也不客气,拿起身边的棋子,便在棋盘上落下。 黑白相间,香气袅袅…… 不到半个时辰,棋盘上便布满了黑白棋子。黑白之间,黑子凌厉霸气,来势汹汹。白子蜿蜒迂回,总是让黑子难以击中。 棋盒中,最后一子落下,棋盘上,再无空余之地。 可是,黑白之间,依旧是争锋相对,势均力敌的态势。 这一句,似乎是平局,或者说,是死期。 两人之间,在棋盘上的较量,到底有没有尽全力,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哈哈哈哈……,三殿下果然是棋中高手,若不是朕平时也乐在此道,说不定,就会被你杀得片甲不留。”高枳佑笑了起来,即便如此,言语中,都没有任何自贬之意。 赵晟皋嘴角的笑容清浅,清澈的眸底中一片平静,并没有被笑容感染。“韩皇过奖了,本殿身体孱弱,这手棋艺,不过是打发闲暇时间罢了。” “三殿下不必谦虚,能以天下为棋局的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两人而已。”高枳佑意有所指的道。 赵晟皋笑容不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殿这场棋局是否能赢,还需韩皇的帮助。” “放心,只要你信守约定,我北韩绝不会做无信之人。北韩百万雄兵已然准备,只等殿下的信号了。”高枳佑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晟皋。 他和赵晟皋约定,待后者夺下帝王时,发动攻击,攻打南楚。 这可不是赵晟皋疯了,而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计。他心中知晓,发动政变夺来的皇位,坐不牢靠。 为了尽快稳定局势,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就必须要在这件大事发生后,立即发生另一件大事。 这便是楚韩之战。 一但大战四起,南楚朝内,便无人再关心他帝位是否名正言顺。不想当亡国奴,只能上下一心,共同抵御北韩大军。 这便给了他缓冲的时间,借机清理朝堂,稳定局势。接着,他御驾亲征,打退北韩大军,立下显赫军功,向南楚人民显示了自己的能力之后,便不会再有人质疑他的帝位。 百姓,从来在乎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哪个皇帝,能让他们平安富足的过日子。 这是赵晟皋与高枳佑的合作内容,而他所要支付给北韩的便是,南楚北疆的五座城池,还有百万百姓。 那五座城池,对于富饶的南楚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却代表了边疆关卡的退缩,南楚从此失去了一道阻挡北韩的天险。 对于北韩来说,这五座城池,不仅增强了北韩国力,也让资源丰富,土地肥沃的南楚,从此变得毫无防备。 按说,这样令北韩心动的条件,赵晟皋不会开出。可是,为了得到北韩的支持,他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本殿动手之前,自会派人通知韩皇。”赵晟皋神色淡然的道。 高枳佑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了几下,突然一顿,看向赵晟皋:“朕还要附加一个条件。” 赵晟皋抬眸,看向他,等待高枳佑的下文。 高枳佑双手抓住扶手,倾身向前,低声缓道:“殿下大事成后,我还要一人,平安送到我北韩。” “何人?”赵晟皋双眸一眯,能让高枳佑如此在意的人,说不得,会有很高的利用价值。 高枳佑重新靠在椅子上,鹰眸中睥睨气势勃然而发:“逍遥王妃,楚清。” 是她! 赵晟皋眼皮缓缓垂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清澈见底的眸中,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三殿下,朕将此话放在这,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可牵扯到楚清。否则,我北韩大军,恐怕就不是游戏般的在南楚北疆边陲,逛一圈了。”似知道赵晟皋的心思深沉,高枳佑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他感兴趣的女人,可不能沦为南楚夺嫡中的牺牲品,更不能成为赵晟皋手中的棋子。 赵晟皋眸光微闪,缓缓扬起嘴角:“韩皇是在威胁本殿?” 高枳佑冷嗤:“你大可以把这当做是善意的忠告。” 睫毛轻颤,赵晟皋不急不缓的笑道:“多谢韩皇的忠告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夜已深,朕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高枳佑站起来,黑袍顿时遮住了他欣长的身形,将斗篷帽子盖上,整个人都进入了黑暗之中。 “韩皇慢走。”赵晟皋微微一笑,颌首送客。 送高枳佑离开的人,自然还是银姬。 待她返回来厚,赵晟皋孤冷而欣长的身影,站在窗前,遥望着天幕中,隐约可见的朦胧月色。 她凑近时,正巧听到赵晟皋细若蚊音的呢喃:“楚清啊楚清,你究竟有和魅力,让赵晟颢和高枳佑,都对你如此在意?看来,本殿当初真是走了眼了。” 再次从赵晟皋口中听到楚清的名字,银姬眸光微闪,轻声道:“殿下,早些歇息吧。” 赵晟皋缓缓摇头:“今夜,是睡不着了,索性便不睡了吧。” “殿下是在担心与北韩的合作?”银姬沉吟片刻后,开口。 赵晟皋一听,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意味深长的道:“这盘棋,只有一个下棋者。如今,我和韩皇都想争当下棋者,可是,究竟谁为棋手,谁为棋子,却还未定。” 银姬一直都知道,赵晟皋答应北韩的条件,是权宜之计。 如今,见他如此笃定的模样,便小声问道:“殿下已经有了应对之际?” 他转身,看向银姬,夜色在他身后,显得虚无,一身白衣,洁净如仙:“和北韩的合作,从来都不过是一计而已。” 银姬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心:“奴婢觉得,那韩皇,似乎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银姬。”赵晟皋抬手,苍白得有些透明的大手,轻触在银姬的发髻上:“你从来都不是奴婢。以后,也别再自称奴婢。” 这突来的温柔,让银姬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还有激动。慌乱中,她低下头去,面纱很好的掩住了她脸颊上的淡淡红晕。 赵晟皋微微一笑,收回手:“这场角逐,到了最后,比的就是谁的胆子更大。” 突然间,一股豪迈之气,从赵晟皋的身体中,冲了出来,将他原本阴沉的气息,都冲淡了不少。 高枳佑返回设置在皇城中的皇家驿馆,刚刚脱下斗篷,便有心腹询问他与赵晟皋谈判的结果。 似笑非笑的看了心腹一眼,高枳佑淡然的回答:“不过是做一场戏而已。” 夜,悄然而逝。 转眼间,便到了大公主举办知秋宴的日子。 朝廷中的事,楚清并未去关注,只知道,夜宴之后,南楚朝廷中,便开始了楚皇大寿庆典的最后准备。 楚皇大寿在即,身为侄媳妇,楚清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赵晟颢,或是逍遥王府,都必须得准备好一份寿礼。 对此,赵晟颢倒是没有过于在意。只是说,心意到便是了,皇伯父什么珍奇异宝没有见过,没有必要为此费神。 楚清趁机调侃,若是要让你皇伯父开心,你只要脱掉纨绔伪装,恐怕他老人家,就会激动万分了。 不过,换来的是赵晟颢的一笑,只是说了句是是而非的话,还不到时候。 择时出发参加大公主的知秋会,刚到门口,便看到了桑悠倾的马车。楚清微愣之下,桑悠倾的小脸,便出现在她面前,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看来,桑悠倾也是要参加大公主的知秋宴,所以特意在此等她。 楚清沉吟片刻,吩咐左右之后,便上了桑悠倾的马车,两人一起前去皇家外苑的芙蓉池。 马车徐徐而行。 “过来接我,却也不提前告知一声。”楚清盈盈笑着,看着依旧是一身白衣的桑悠倾。 桑悠倾无奈笑道:“来接你,也是突然兴起。不过,我看你怎地好像没事人一样?” “我?”楚清狐疑的看了看自己。 桑悠倾心中叹息,有些无语的道:“那西梁女王,对王爷虎视眈眈,你这个王妃,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王爷又对她无意。”楚清莞尔。 她觉得,只要赵晟颢不变心,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破坏她和赵晟颢之间的感情。所以,也无需担心什么。 “就知道你会这样。”桑悠倾苦笑摇头,拉住楚清的手,为她解释:“西梁国,民风开放,不像中土有着那么多繁文缛节约束。我从书上得知,西梁的女王可是不止一个王夫,还会豢养许多面首。若是她看上什么男子,一道旨意,便能召他入宫。” “那又如何?这里又不是西梁。”楚清还是有些不明白。 桑悠倾见楚清如此反应不过来,双颊绯红,又羞又恼的道:“难道你就不怕她求亲不成,暗中使诡计,来个……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么。” 楚清愕然,似乎没有想到,会从桑悠倾的嘴里听到这番话。 见她双颊滚烫的模样,楚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可是在替你担心。王爷让给你楚清,我心服口服,可是若是让给别人,我可是千万个不服的。”桑悠倾羞恼的看着楚清,咬了咬唇。 好不容易忍住笑,楚清看着桑悠倾道:“我是真的没想到咱们的桑大才女,居然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你!”桑悠倾裙下小脚轻跺,被楚清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好似真的生气了,楚清才道:“你不用担心,王爷身边那么多人保护着,凭她西梁女王,是无法近身的。何况,皇上对王爷如此宠爱,又怎会愿意让王爷嫁到西梁?” 说到‘嫁’字,楚清又差点忍俊不住。 “所以,说到底,不过是那女王单方面的臆想罢了。若是真的去理会,反倒显得咱们担心她,视她为威胁了。” 桑悠倾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后叹气道:“说到人心,我是真不如你。你这样无视她,漠视她的存在,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是想一个高高在上女王,居然被人视若无物,对于她的骄傲来说,已经足够让她自己抓狂了。根本就不需要楚清,再去多做什么。 这种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达到效果的事,桑悠倾自认自己是做不来的。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芙蓉池。 外面无人看守,两人只好结伴进入。 可是,一进入芙蓉池中,却就察觉到不对。 这皇家园林里,居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更难见几个人影。 “奇怪,以往的知秋会,我也参加过,却从未像这一次,这般冷清。”桑悠倾环顾四周,语气中满是不解。 “先找个人问问吧。”楚清心中也是有些疑惑。 她和桑悠倾,已经算是来晚的人,按说再如何,这里都会有些贵女,可是眼下别说贵女了,就是连仆人都难见一个。 两人绕过园林,来到一座隐匿在园林中的宫殿,还未靠近,却有一道人影匆匆跑来。 低着头,横冲直撞的,差点撞到二人身上。 “哎呀~!”三人即将撞上之时,楚清抬手挡了一下,当下那人便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匆匆忙忙?”桑悠倾蹙眉问道。 楚清眸光,在她身上迅速打量:“看你身穿宫装,定是宫中之人。我且问你,今日,可否是大公主,在此举办知秋会?” 两道询问声,让地上的小丫鬟身如抖筛,跪地不起:“奴婢正是大公主府上之人,公主身体不适,知秋会已经取消,各家贵女也都离去。奴婢,正被派去入口处,通知还未到的贵女。” “大公主身体不适?” “知秋会取消?” 楚清和桑悠倾同时开口。 前几日,见到大公主的样子,可不像有病在身的样子,什么病如此厉害,短短两日,便让大公主无法再主持知秋宴? 两日狐疑的对视一眼,看向小丫鬟。 桑悠倾柔声开口:“你先起来。大公主此刻是否在此地?” 小丫鬟应声而起,头如捣蒜般点了点:“大公主正在殿中休息。” “你且先去吧。”桑悠倾抿唇,遣走了小丫鬟。 待她离开后,桑悠倾看向楚清,轻笑:“王妃,如今咱们是打道回府,还是去探望病患?” 楚清对她的称呼白了一眼,也出声调侃:“皇子妃,你说的算。”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向宫殿走去。 靠近殿门,还未等在旁伺候的宫女内侍行礼,两人便听到了嘤嘤的哭声。 那声音很是熟悉,不是大公主赵雅媃的还会是谁? 看来,这位天之骄女,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让她情绪失控,连知秋宴,都主持不下去了。 桑悠倾抿唇对殿外的宫女道:“麻烦通传一声,桑悠倾和逍遥王妃求见大公主殿下。” 宫女应声而去,不一会,殿中的哭声渐止。 那传信的宫女再度走了出来,对二人屈膝行礼:“王妃,皇子妃,大公主有请。” 楚清和桑悠倾两人进入殿中,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榻上用丝巾擦泪的赵雅媃。殿中的宫女内侍,在二人进入之后,也纷纷离开,不一会,大殿里就只剩下了这姑嫂三人。 “公主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以泪洗面。”桑悠倾比起楚清,要和赵雅媃熟悉些。 本来,赵雅媃就钦佩桑悠倾的学识和气度。 之后,桑悠倾又被指给她最为佩服的二哥,如她心中所愿,成为了她的二皇嫂。自然给了两人更多亲近的机会。 在楚清为了九溟而南北奔波的时候,都身在都城的两人,私底下,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所以,如今没有外人在场,桑悠倾也没有去做那些繁文缛节,向赵雅媃行礼,而是直径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安慰。 见桑悠倾没有行礼,赵雅媃有黯然神伤的样子,楚清便乐得省了行礼,走到榻前,空着的另一边坐下。 “二皇嫂。”赵雅媃一见桑悠倾,便满腹委屈的扑入她的怀中,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儿,落了下来。 桑悠倾拥着她,眼神中有些无可奈何。此刻,却也不再问什么,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发泄情绪。 少顷,赵雅媃哭够了,才抬起红肿的双眼,从桑悠倾怀中看向楚清,抿唇叫道:“堂嫂。” 楚清轻轻颌首。她和赵雅媃并不太熟稔,此刻,倒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索性,这件事,便交给桑悠倾好了。 “公主若是哭够了,可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伤心。”桑悠倾与楚清交浅言深,多少有些默契。 见她沉默,便知道对方是向让自己开口询问。 赵雅媃委屈的看着桑悠倾:“母后说,有大臣向父皇进言,想要将我嫁娶北韩,以加强两国联系。” “什么!”桑悠倾失声叫道,吃惊得双唇微张。 要知道北韩和南楚,虽然目前没有兵戈,可是北韩对南楚一直都是虎视眈眈。若赵雅媃真的嫁过去,能让北韩与南楚修好,那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人嫁过去了,却无法缓解问题,这个在南楚被捧在掌心中呵护的公主,不仅会过得十分凄惨,恐怕就是性命也难以保证。 “我跟母后说我不想嫁,可是她说这是作为皇室子女的责任。百姓供养我们,我们就必须在百姓需要的时候牺牲自己。”赵雅媃并不是娇蛮造作的人,她自然也知道乔皇后的话是对的。 她如此伤心,不过是在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而已。 楚清在一旁,也是听得心中震撼。 和亲之事,自古有之。 在她穿越而来的那个世界,泱泱几千年,有无数的女子,为了所谓的和平,而牺牲了自己,远嫁异乡,从此再未踏上故土,无法再遇自己的亲人见面。 不由得,她想起了某位大家曾说过的话:“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 “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桑悠倾喃喃重复这句话时,楚清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念出了这句话。 “堂嫂,你这句话说得真好。为什么国家的政治,要系在我们女子身上。为什么一个国家的平安,要靠牺牲女子来维持!”赵雅媃已经从桑悠倾的怀中离开,同样也听到了楚清呢喃的话,顿时一股英气从眉宇间散发出来。 她的性格,本就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迈。之前的软弱,也不过是不知所措的反应而已。 如今楚清无意的一句感慨,却激发了她内心的反抗。若是两国征战,她宁愿披甲挂剑,上战场杀敌,也不愿穿上嫁妆,屈辱的嫁给帝国的君王。 呃…… 两人灼热的视线,让楚清微微尴尬。似乎,自己一不小心,又盗用了他人之言。 只是,这事着实不好解释,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如今皇上还并未答应,也许事情并未糟糕到那种程度,公主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楚清也开口劝道。 赵雅媃红肿未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最可恶的就是那些向父皇进言的逆臣,北韩还没打过来,就想着把我送过去,保他们平安了。” 这才是让她最生气的地方。 别人看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是在那些大臣心中,自己不过是一件工具。 “提出和亲之事的,恐怕是兰尚书一派之人吧。”桑悠倾沉吟后道。 “正是那老匹夫的人!”赵雅媃拍桌道。 楚清对朝廷中的派系并不是很理解,但是从赵晟颢那里得知,和自己有仇的兰亭知和文青竹,似乎都是三皇子赵晟皋的人。 此刻,听到桑悠倾如此说,便将眼神投望了过去。 知晓楚清对朝廷之事不是很明白,桑悠倾便开口解释:“朝廷里,对于北韩之事,分为主战和主和,其中还有少部分的人,处于中立态度。主战的人,大多都是武将,一腔热血,不愿苟且而活。主和的人,这是文臣,而兰尚书是吏部尚书,算是文官之首,所以……” 这般解释,楚清心中清晰的了解了南楚朝堂的局势,当下便笑道:“如此说来,桑大将军便是这主战一方的中坚力量了。” 桑悠倾笑笑,不置可否。 “就是不知那些中立的人,到底是以谁为首。”楚清若有所思的呢喃。 桑悠倾也是摇了摇头:“这些人,看似一盘散沙,不轻易卷入朝廷争论之中。可是,若是凝结起来,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我的两位好嫂嫂,不是在安慰我的么?怎么又聊到国家大事上了。”见两人越扯越远,赵雅媃忙一手拉住一个,撒娇道。 这女儿家的娇态,让桑悠倾和楚清两人莞尔。 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疑惑,继续开解赵雅媃。 三人说了一会话,赵雅媃之前低迷的心情,也渐渐好转。总是事情还未最后确定下来,她也根本无需太过担心。 突然,有内侍进来禀报,说是西梁女王来了芙蓉池,要见识一下大公主的知秋宴。 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先不说如今知秋宴已经取消,就是心情刚刚好转的赵雅媃,也无心招待,正打算回绝,却突然听到殿外传来摩耶娜的声音。 “本王听闻大公主在此举办知秋宴,慕名前来,为何却如此冷清?” 没想到,这个西梁女王,居然不等同传,便直接闯了进来。 007 女王抢亲,楚皇拒绝 “本王听闻大公主在此举办知秋宴,慕名前来,为何却如此冷清?” 这不请自来的声音,让殿内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丝不耐,这个西梁女王,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这里,毕竟是南楚,而非西梁。 只是,尽管心中不悦,但作为一国公主,赵雅媃还是将心底的情绪收敛,换上礼貌适度的微笑,迎向来者:“不知女王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大公主有礼了,今日不是知秋宴么?怎会如此冷清?”摩耶娜嘴上虽然说得还算客气,可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已经没有改变。 “咦?原来楚小姐也在。”说话间,那双绿瞳好似有意无意的扫过楚清,摩耶娜嘴角的笑意,更玩味了些。 楚小姐? 楚清嘴角隐隐勾出似有似无的笑意,虽然她和赵晟颢还未大婚,但是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经直接称呼她为王妃。 而这个西梁女王,知道她姓楚,那想必已经对她进行过一系列的调查,可是,却依然以楚小姐称呼她。 联想到她对赵晟颢的势在必得,这称呼中,似乎带着一种挑衅的味道。 赵雅媃和桑悠倾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明了,怕是这个西梁女王,不是为了知秋会而来,而是为了楚清,这个逍遥王妃。 “女王来的不巧,因为本宫身体不适,所以知秋会已经取消。”赵雅媃婉转的说着送客的话。 摩耶娜的眸光缓缓从楚清身上,移到赵雅媃身上,认真打量一番:“哦?原来是公主殿下身体不适,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了。” 呃! 赵雅媃心中满腹狐疑,怎么今日这个西梁女王居然如此好说话? 正想着,却听摩耶娜看向楚清和桑悠倾:“正巧今日,本王想在建宁都城逛一逛,若是两位小姐无事,不如陪陪本王?也免得影响了公主殿下的休息。”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赵雅媃心中暗恨。 桑悠倾看向楚清,只见她神色淡然,并无任何不满情绪。 楚清盈盈一笑,对着摩耶娜道:“既然女王陛下有如此雅兴,作为地主,我与桑小姐,自当奉陪。” 逃避,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楚小姐果然爽快,本王已经令人准备好了船只,今日咱们就在西子河游览一番如何?”摩耶娜见楚清答应,眸中顿时一亮。 果然是早有准备的。 楚清心中暗道,面上却不动神色。 翩然转身,楚清勾起清浅的弧,对赵雅媃道:“公主就好好休息吧,楚清就先告辞了。” 这时,桑悠倾也对赵雅媃行礼告辞:“公主,悠倾也先离开了。” 赵雅媃轻点颌首,微笑道:“两位嫂嫂且放心去,二皇兄和颢哥哥那里,本宫会派人通知,告知他们,你们今日是去陪女王陛下游河。” 话中叮嘱是对二女,可是,那警告威胁的意味,可是对摩耶娜。 摩耶娜眸光微微一冷,面纱下的弧度,也变得僵硬了些。 终是告辞离去,目送几人离开之后,赵雅媃立即派人去了宫中二皇子的宫殿,另一人,则去了逍遥王府。 西子河上,水波潋滟,风景优美。 一艘画舫,在河面上,破浪而行,船身后,留下一层层荡起的水波纹。 站在甲板上,迎着河面上的清风,楚清神色一片平静。 这还是她第二次来到西子河上。 第一次,是上次来到建宁,与赵晟颢闹了别扭后,一气之下男装打扮,出来游玩。结果,却在西子河畔,遇见了赵晟颢和赵晟乾二人。 那一夜,自己喝多了酒,结果还便宜了赵晟颢。 脑海里模糊而有些凌乱的画面飞过,最终定格在她捧起赵晟颢的脸,印上自己唇印的那一幕。 让她的双颊,微微红了红。 “在想什么?”身后,桑悠倾缓步而来,站在楚清身边,与她一起迎着清风,任由发丝向后飘扬。 楚清微微一笑:“在想这个女王,到底打算跟我说什么。” 桑悠倾轻笑:“无非就是让你离开王爷之类的话罢了。” 楚清轻点颌首,嘴角上清浅的笑容不变:“确实如此,不过我比较好奇,在她付出十车珍宝的价码被拒绝后,还会开除什么样的价格。” “你不会真的打算将王爷给卖了吧?”桑悠倾面色古怪的看向她。 楚清隐隐挑眉:“我可是商人,自然以利益优先。” 桑悠倾无奈而笑:“我才不信,你会将王爷拱手相让。” 楚清莞尔。 她自然是开玩笑的。不过,她对摩耶娜如此将自己找出来,所准备要说的话,也确实好奇。否则,以她的脾气,也不会愿意配合她来此。 “楚小姐,我们女王陛下有请。”一位西梁女官,出现在二女身后,双手叠放在腹部,对楚清颌首道。 态度虽然恭敬,可是语气中却很冷漠,还带了丝轻蔑。 楚清与桑悠倾相视而笑,笑容动人。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楚清向画舫的舱室而去,桑悠倾自然跟在她身旁。 只是,当她进过那西梁女官身边时,后者却抬起手臂,阻在了桑悠倾面前。“桑小姐,我们女王陛下,相见的只是楚小姐一人。” 明知桑悠倾是南楚的二皇子妃,更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可是,这个女官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 这种傲慢,与他们的女王同出一辙。 好在,桑悠倾有着非常好的教养,并未因此而生气,只是盈盈一笑,对楚清道:“既然如此,悠倾便在这甲板上等着王妃。” 最后两个字,她刻意咬了重音,似乎是在提醒这群西梁人,楚清的身份。 楚清会意,也轻笑回答:“那就有劳皇子妃了。” 两人一唱一和间,果然看到了那神情冷漠的西梁女官,面纱上的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她们两个女人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却能让西梁女王这一次的南楚之行,增加麻烦。 楚清的身影消失在舱室的门口,桑悠倾转身回到甲板上,眸光平视远方。 摩耶娜斜躺在榻上,体态妩媚,犹如水蛇一般。 看到楚清进来,高傲的抬手指了指椅子:“楚小姐,请坐。” 楚清依言而去,坐下之后,便听到摩耶娜直接的问道:“说吧,你究竟要什么条件,才愿意离开逍遥王。” 楚清双眸一眯,随即笑开:“那楚清也想问问女王,究竟要如何,女王陛下才能不觊觎我的夫君?” 媚若蝉丝的双眼上,柳眉倒竖。摩耶娜冷声道:“放肆!你这是跟本女王说话的态度么?” 楚清笑靥如花,根本没有被她吓到,反而神态淡然的用指尖敲了敲木头扶手,好意提醒:“女王陛下,这里是南楚,可不是西梁。你也不是我的女王,我亦不是你的臣民。” 摩耶娜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缝隙之中,冷芒乍现。 “不识抬举。”摩耶娜冷嗤。 楚清笑了起来:“女王哪里话?楚清一直都很恪守本分,努力做好一个王妃该做的事,从未有丝毫懈怠,对此,王爷也是十分满意呢。” “你一个平民之女,攀附皇室,如今又得罪我。难不成,都不为自己家人考虑的么?”摩耶娜咬牙切齿的威胁。 “那就请女王陛下,不要冲动行事,以免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楚清的笑容缓缓收敛,眸中的清幽之色,也越发深沉。 不知为何,摩耶娜竟然在这样的眼神中,感到一丝发自心底的凉意。 可是,女王的骄傲,不允许她退缩,只能怒目而视。 两人僵持中,画舫外突然传来两声前后的高呼—— “王妃,王爷令我等来接王妃回府,商议寿宴之事。” “皇子妃,二皇子令属下来接皇子妃回府。” 楚清心中微愣,随即暗道:看来赵雅媃在她们一离开,便派人通知的两个男人,他们,速度也倒是快。 这样的意外,也是超出了摩耶娜的预料。 让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楚清欣赏着她脸色的变化,盈盈起身,温婉有礼的俯身:“女王陛下,我的夫君派人来接我了,今日便不再叨扰。希望没有破坏了女王游湖的雅兴。” 她刚说完,还未等摩耶娜开口,舱外便传来桑悠倾的声音:“女王陛下,悠倾告辞了。” 楚清哑然而笑,转身离开船舱。 身后,摩耶娜五指攥紧,尖尖的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中。她心中十分愤怒,从她继位之后,还未曾试过,有人敢如此轻视于她,可是,眼下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楚清出来,与桑悠倾相视而笑,再看摩耶娜的画舫左右,各自停着一艘更大,更豪华的画舫。 船上,护卫威风凛凛,围船而立。 甲板上,西梁士兵,如临大敌,可是没有女王的吩咐,他们也不敢妄动。 “王妃,请上船。”逍遥王府说话的人,自然是阿福。他令人搭好木板,方便楚清过来。 二皇子那边亦然。 楚清和桑悠倾微微一笑,“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聚。” 说罢,便与桑悠倾一起,各自上船,两船之间,阿福也与对方主事之人,拱手告辞,才分道而去。 楚清上了船,直径往船舱而去。 一进入,果然看到了赵晟颢的身影。 “过来。”赵晟颢对她伸出手,俊美的脸上,泛起宠溺的笑容。 楚清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入那温暖的大掌之中。才刚刚接触,就被男人用力一拉,将她整个身子,拉入了他的怀中。 搂着怀中的娇躯,赵晟颢把玩着楚清的发丝:“怎么答应来此?” 楚清听出了其中语气里的担心,抿唇而笑:“一时好奇,想知道王爷在西梁女王的心中,到底值多少珍宝。” “哦?”赵晟颢眸光危险的一闪,瞬间将楚清翻转,压在身下,语气中带着浓浓威胁:“那在清儿的心中,本王又值多少珍宝?” 楚清‘噗嗤’一下,抽出手指,在赵晟颢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无价之宝。” 这个答案,让赵晟颢身上的危险气息一散,唇角微扬,俯下头,夺取了那一处甜美。 亲热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每一次亲吻楚清,都让赵晟颢欲罢不能,若非他的定力极高,恐怕早已等不到大婚之日,就将楚清拆吞入腹了。 细心的轻拭楚清嘴角的可疑痕迹,赵晟颢将满脸娇羞的她搂在怀中。 娇嗔的瞪了作恶的男人一眼,楚清才将在芙蓉池中,赵雅媃的事,告诉了赵晟颢。 说完之后,楚清看向赵晟颢,神色变得古怪:“为何你如此淡定?是早已接到消息,还是你自己想到的?” “情报。”赵晟颢微微一笑,对于楚清,他不会隐瞒。 “你倒是消息灵通。”楚清白了白眼。在她看来,恐怕是赵晟颢收买了一些等级高的内侍,所以才知道这些内幕。 毕竟,据赵雅媃所说,目前只是有人进言,建议楚韩联姻,楚皇,还并未作出反应,且没有在朝堂上,进行过讨论,按理说,赵晟颢这种闲散王爷,是不会得知的。 赵晟颢无声轻笑,俯首在楚清耳边低语了几句。 原本,楚清还神色淡然,但是在听了他的话后,清幽的凤眸里,瞳孔却突然一缩,失声道:“什么?那些保持中立立场的大臣,都是你的人!” 赵晟颢离开楚清的耳边,见她呆滞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为何如此震惊?”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楚清脖子有些僵硬,缓缓转动,看向赵晟颢。 在她看来,赵晟颢并无心朝廷,又要扮演纨绔王爷,更是在江湖中建立起刺盟这个神秘的势力。已经那么忙碌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收拢朝中大臣。而且,若是如此,那些大臣不就知道赵晟颢是伪装纨绔了么?最主要的是,他一个闲散王爷,凭什么,让这些大臣听命于他。 想不明白,就问。 面对楚清这一连串的问题,赵晟颢哑然失笑。 之后,才慢慢解释:“他们并不知道效忠的人,是逍遥王。收拢他们,也只是以刺盟的名义去做的。何况,我并未让他们反抗朝廷,只不过继续保持中立,有事没事,将一些朝中动态,传到我这里,偶尔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是了。” 赵晟颢说得随意简单,可是却听得楚清内心震撼无比。 按照之前桑悠倾为她简单介绍过的朝廷分势,二皇子和三皇子,分庭抗争。那原本游离的中立派,居然早就已经有了主,成为了赵晟颢暗中的力量。 那么,赵晟颢突然间就变成了两位皇子夺嫡中,左右局势的关键之人。 莫不是赵晟皋早就知晓了这一切,所以才如此针对赵晟颢? 可是不对!赵晟皋针对赵晟颢可是在前,而且,若是真因为如此,那他更应该拉拢赵晟颢才是,为什么会如此算计、折磨他? 楚清沉吟着,双眉都愁得打了结。 赵晟颢看着心疼,伸手在她眉心揉了揉,劝道:“眼下何必去想那么多?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见怀中的女人,不理自己,依然沉浸在思绪之中,赵晟颢无奈,只好转移话题:“给皇伯父的寿礼准备得如何?” 这倒是件迫在眉睫的大事,成功的将楚清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放心吧,虽然称不上有多珍贵,但是新奇是肯定的。”楚清胸有成竹的笑着。 听她如此神秘,反倒让赵晟颢好奇起来。 可是,楚清保密功夫做得好,任凭他如何哀求,也不肯透露一分。 无奈,赵晟颢只能等到寿宴当日,才能知晓了。 转眼间,便到了楚皇赵琮的寿辰。 皇宫里,早已经布置华丽,喜气洋洋。有资格参加寿宴的官员,早已准备好了寿礼,没有资格参加的地方官员,一早也都将寿礼送入了京城。 身着盛装,进入蟠桃殿中,官员们,都按照自己的品阶,落座。 这雕刻、绘制了无数蟠桃,象征长寿的祥瑞的蟠桃殿,一向都是南楚皇室中,举行寿宴庆典之地。 楚清和赵晟颢,一早便已经来到,坐在了属于逍遥王府的位子。 今日的寿宴,他们不愿迟到。 时辰将至,蟠桃殿里,已经座无虚席。只是除了那高台之上的金色龙椅,依旧空着。 席位中,还有着北韩使节团和西梁使节团的位子,此刻,高枳佑和摩耶娜都已经在上座,只不过,他们的眸光,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了楚清和赵晟颢所在的方向。 赵晟皋在偏僻的角落坐着,手里把玩着酒杯,清澈而冷沁的眸光,在高枳佑、赵晟颢和楚清三人身上游离,偶尔看到摩耶娜那对着赵晟颢痴迷的样子,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 他并未告诉过高枳佑,赵晟颢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突然很有兴趣,看他们为了一个女人斗上一斗。或许,这是他错过楚清后,能让楚清产生的最后一点价值。 主持寿宴的是礼部的人,二皇子赵晟乾自然是在其中协调。 突然,楚清的视线落在皇子席位中,一个冷酷得似乎像是一座石像的人身上,他自饮自酌的态度,让楚清好奇的低声问道:“那人是谁?” 赵晟颢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低声回答:“大皇子赵晟熙。” “原来他就是那个宫女所生的大皇子!”楚清微微吃惊。她早就知道,在楚皇还是太子时,有一次不知是何原因,宠幸了一个宫女,却不想,那宫女居然怀上了龙子,甚至是楚皇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也因为母亲出身低微,这个大皇子哪怕是长子,也只能算是庶出。所以,在夺嫡上,他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我听说这个大皇子性子冷酷嗜杀,是不是真的。”楚清好奇的双眼,看向赵晟颢,又缓缓移到赵晟熙身上。 赵晟颢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常年都在军营之中,很少在都城中出现。恐怕,若不是今次是皇伯父的寿诞,他都不回来。可以说,他是一个冷漠自负的战争狂人。” “自负么?”楚清呢喃着,眸中带着些思索。 突然,赵晟熙似乎感受到了楚清的打量,如刀削般凌厉的五官,看向了楚清。那眸底,一片冰冷,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一般。 若是一般人,恐怕在赵晟熙这种冰冷的注视中,早就吓得浑身发抖。 而楚清,只是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尽管这样,她心中还是微微吃惊,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人。他在看自己的时候,似乎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一眷而过,楚清并未察觉到赵晟熙嘴角扬起的那一抹残忍笑容。 只是,楚清没有注意,赵晟颢却看到了,他那双眸中,冷若寒冰,淡淡的眷了赵晟熙一眼。 赵晟熙剑眉一皱,对赵晟颢那一眼,似乎有些暗暗惊心。 但是,他有瞬即咧唇而笑,似乎这一眼,让他的兴趣更浓了。 “皇上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喊,蟠桃殿里的众人,纷纷起身,迎接楚国的皇上和皇后。 “众卿免礼。”赵琮端坐在龙椅之上。 今日,是他的寿诞,或许是喜气的缘故,让他今日看起来,气色极好。 寿宴之中,美酒美食,歌舞连连,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给皇帝准备的寿礼,还有能让龙心大悦的祝寿之词。 酒过三巡之后,按照规矩,已经到了可以献礼的时间。 按照利益,一般都是皇室宗亲,先贺寿,然后才按照品阶高低,大臣们,依次贺寿。 可是今年,北韩和西梁的人都在此。 为了表示尊敬,自然要让他们先了。 高枳佑送给赵琮的寿礼,是一对血玉如意,通体晶莹红润,倒也称得上是极品。赵琮满意的点点头,客气收下。 轮到西梁时,却只见西梁女王摩耶娜身后的女官,手持一卷动物皮绘制的地图,高举在身前。 正在大家疑惑时,摩耶娜突然站了起来。对赵晟颢抛了一个媚眼,才对赵琮道:“西梁祝贺大楚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多谢女王陛下了。”赵琮轻点颌首,微微笑道。 摩耶娜微微低头,右手轻抚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子,抬眸看向赵琮:“楚皇,今日,借着您的寿诞之喜,当着楚国百官,韩国使者的面,本王再次诚心请求,请将逍遥王,赐予我,成为本王的王夫,与我返回西梁,共享荣华。” 蟠桃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赵晟颢嘴角上邪肆的笑容,也渐渐染上了淡淡的杀意。 众人震惊这西梁女王的大胆,也诧异,怎么这个纨绔王爷,突然变得抢手起来。 楚清冷冽而笑,桌下的手,拉住赵晟颢的大掌,清幽的眸中,满是威胁。似乎只要他有一丝动心,她就会让他血溅当场。 赵晟颢原本阴郁的心情,因此好了不少,看向楚清,以唇语告知:我是你的。 这才让楚清眼角稍稍愉悦起来。 可是,在众人震惊之中,摩耶娜又接着道:“如果楚皇答应,本王将以整个西梁作为聘礼。从此之后,西梁便成为大楚的属国,接受楚国的统治。” 嘶—— 大殿中,寂静的环境里,抽气声此起彼伏。 这份聘礼,也未免太大,未免让人无法拒绝。 人群中,不少人向楚清投以同情的眸光,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拒绝。 别说西梁女王只是看中了一个纨绔王爷,就算她看中的是他们的儿子,能够立下如此功勋,大臣们都觉得是值得的。 命妇的席位中,兰明玉怨毒的看向楚清,眸底满是癫狂之色,心中无比痛快的咆哮:哈哈哈哈,楚清,你也有今天?你以为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么?到头来,还是逃脱不过弃妇的命运。看着吧,等你头上没有了那王妃的头衔,我会如何折磨你! 高枳佑看向楚清,眸中神情复杂。他对此结果,倒是乐见其成。 如此,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顺便让楚皇将楚清赐给他。毕竟,在他看来,就算自己是楚皇,也舍不得送到嘴边的西梁。 实际上,西梁是否变成南楚的属国,高枳佑并不在意。毕竟,西梁隔得太远,军事力量薄弱,除了一些难得的珍宝财力之外,并无可取之处。 何况,在高枳佑心中,自己才是有能力一统天下的人,到时候,南楚都在自己手中,又何况一个区区的西梁?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有着心思,等待着赵琮的答复。 摩耶娜眼中隐隐激动,她觉得,自己如此的诚意,已经让楚皇无法拒绝了。想到即将可以卧入美男怀中,她就忍不住兴奋。 少顷,难以揣测其心意的赵琮,终于缓缓开口:“女王陛下的心意,朕了解了。” 这句话,顿时将所有人的心都调到了嗓子眼,似乎,楚皇有答应的趋势。 唯一淡定的几人,恐怕就只有真正了解赵晟颢在楚皇心中地位的皇后,还有总管内侍天禧公公,二皇子赵晟乾和三皇子赵晟皋。 “楚皇,您的意思……”摩耶娜激动得连四肢都颤抖起来。 楚清微微蹙眉,双唇紧抿。心中想着,若是这老皇上受不住诱惑答应了,难不成自己要带着赵晟颢私奔? 正在她苦思对策时,赵晟颢的声音突然传来:“别担心,皇伯父不会答应了。”就算答应了,他不愿,难不成还能有人押着他上花轿?啊呸!什么上花轿。 赵晟皋在安慰楚清之后,脸色一下子也变得阴沉难看。 “女王,你的要求朕不能答应。”赵琮平静的声音一出,让无数大臣失望,也让高枳佑皱了皱眉。 摩耶娜更是激动的问道:“为什么?难道本王还不够诚意么?” 赵琮微微摇头:“女王的诚意,朕已经看到了。只不过,颢儿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且是朕钦赐的。朕贵为一国之君,不能言而无信。况且,我堂堂大楚,礼仪之邦,威仪四海,如何沦落到要用一位亲王的终身大事,去笼络他国,换取利益?” 最后这句话,赵琮的声音中,加入了君临天下的气势,让南楚大臣们,脸色青白交加,顿时觉得羞愧。 刚才,他们这是想着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扩张楚国版图,却忘记了,若真是如此,恐怕楚国也会沦为天下笑柄。 反应过来的群臣,心中侥幸不已,幸好,自己的皇上,没有受到蛊惑。 文官之首的兰亭知,眼珠一转,当即走出来,跪倒在地,高呼:“陛下圣明!” 这一声,让群臣反应过来,连忙跟随喊道:“陛下圣明!” 如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中,摩耶娜气得浑身发烫,觉得四周的人,都在嘲笑于她。她看向赵晟颢的方向,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一点在意。而楚清脸上的笑容,让她觉得格外的刺眼,一抹浓烈得无法阻挡的杀意,从她心底浮现了出来。 008 新奇寿礼,储君之位 “陛下圣明!” 蟠桃殿里,群臣的高呼,让西梁女王摩耶娜越发的尴尬,脸上如火烧一般,若不是有一层面纱遮挡,恐怕此刻她早已经拓荒而逃。 高枳佑微薄的双唇,紧抿成线,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鹰眸深处,有着一层隐晦的阴霾。 赵琮高坐在龙椅上,右手轻抬,呼声渐止。 待重新安静下来之后,赵晟颢才邪肆的笑着,站起来,对赵琮弯腰行礼:“颢儿多谢皇伯父厚爱。” 楚清也跟着站起来:“楚清多谢陛下成全。” “哈哈哈哈……”赵琮笑道:“朕可不是舍不得这个纨绔王爷,只是不能让人耻笑我大楚罢了。” 话,虽是如此,但在场的南楚之人心中都有数,若今日西梁女王索要的是另一人,恐怕皇上虽会拒绝,却不一定那么果断。 说到底,皇上还是舍不得逍遥王,厚爱逍遥王。 群臣们,已经退回了自己的席位,只是在暗地里,交换着难明的眼色。 进献寿礼,在稍稍停顿后,再次开始。 外宾已经进献完毕,自然轮到了南楚的皇室。按照长幼顺序,自然是大皇子赵晟熙开始。这位冷冰冰的皇子,送给楚皇的居然是一张完整的虎皮。 虽说不算贵重,可是大皇子却说这是他赤手空拳打下的,自然让无数人佩服他的天生神力。 楚皇也欣然收下了。 轮到二皇子赵晟乾时,赵晟乾专门领出了桑悠倾,一起献上了一幅百寿图,上面以上百种字体,写出了‘万寿无疆’四个大字,再用这些字,组成了一个寿星献桃的画。 可以说是别出心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心意。 此时,楚清发现,越是与楚皇亲近之人,似乎送的礼,不在乎贵重,而是在乎心意。 三皇子赵晟皋送上的,是亲手誊写的经文,彰显孝心。 楚清注意到,在三皇子的寿礼拿出来后,以兰亭知为首的一部分官员,便开始大力吹捧。虽然言语中并无异样,但是却依旧能听出话中的维护之意。 看向身边的赵晟颢,他手里拿着酒杯,双眼微眯,笑容未变的看着这些人的表演,恐怕心中又再算计什么了。 他曾说过,不愿意卷入皇子们的夺嫡风波,只想搞清楚赵晟皋如此仇恨他的目的,便带着楚清离开。 所以,此刻这些场面,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闹剧。 “逍遥王爷,不知您给陛下准备了何等寿礼?”一道颇为刺耳的声音突然传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感受到被关注的文青竹,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却忽略了岳父兰亭知不悦的蹙眉。 刚才这句话,他也是下意识出口,想要收回却已经晚了。此刻,见众人都把眸光放在他身上,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楚清和逍遥王之间,若无其人的亲昵,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赵晟颢邪魅的眸色,缓缓移到文青竹身上,嘴角勾起的笑容似笑非笑,那神情,仿佛是在看傻瓜一般。 在他身边,楚清的神色微冷下来。心中冷嗤文青竹的没事找事。 蟠桃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按照顺序,此刻确实轮到了逍遥王献礼,可是,陛下还未说话,大总管天禧还未说话,却让一个工部侍郎这般提醒,这不是在剜逍遥王的面子么。 高坐在上的赵琮,眉宇间喜悦的神情,已经淡了下来。自然,这不是对赵晟颢,而是对失言的文青竹。 只可惜,目前的文大人,还陷入自己臆想中的备受关注中,无法自拔。 “颢……” “王妃,咱们给皇伯父准备的礼物,是否可以呈上了?” 赵琮正欲帮赵晟颢解围,可是却被后者突来的话打断。 听他那语气,似乎早已经胸有成竹。沉吟后,赵琮暂且打消了开口的打算。 楚清对着他嫣然而笑,轻点颌首:“这是自然。”说着,她站起身,面向赵琮,语气恭敬的道:“陛下,您富有四海,世间难以找到更珍贵之物向您庆贺寿诞,王爷绞尽脑汁,只能想到别出心载了。” “不是说逍遥王妃是九溟商号的东家么?怎么听她这语气,这寿礼会十分寒酸啊!” “是啊,都说她现在是大楚第一女财神,逍遥王府也不缺钱,怎么就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寿礼?” “嘿嘿,这个王妃,不会是一个铁公鸡吧。” “嘘!噤声,殿上非议皇室,作死么?”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在这突然而来的警告声中偃息旗鼓。 虽然没有人再说什么,但是,奚落、揶揄的眼神,都飘向了赵晟颢和楚清的位子。这样的场面,让与他们交好的赵晟乾、桑悠倾等人,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而文青竹、兰明玉等,则是兴奋激动得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 这等着看楚清出丑的人中,表现得最为直接的便是西梁女王摩耶娜,那种冷飕飕的讥讽,就连身边的高枳佑都忍不住侧目。 “女王陛下,您身份高贵,可不要在这样的场合里,失礼于人。”高枳佑眯着鹰眸,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摩耶娜一怔,扭头看向他,眸光冷峭:“韩皇是在警告我?” 高枳佑微微一笑:“只是提醒罢了。” “哼,那就多谢韩皇的提醒了。”原本,高枳佑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若是平时摩耶娜绝不会如此说话。只不过,她如今还沉浸在被拒绝求亲之事中,心里、眼里只有赵晟颢,那双怨毒的眼睛,盯着的也只有楚清,所以也就顾及不到高枳佑了。 她要看着楚清丢脸,受到皇上的责罚,看到逍遥王讨厌楚清。 连她这个女王都无法留在逍遥王身边,她一介平民,凭什么? 大殿之中,众生百态,各有心思。 楚清却巍然不动,嘴角上噙着的笑容,一直未变。这般的自信,反倒让赵琮有些好奇起来:“哦?颢儿和清儿,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 楚清举起双手,拍了两下。收回手后,对上了赵晟颢含着笑意的眸子。 这种感觉,让楚清心中温暖。 事实上,赵晟颢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准备了什么礼物。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殿门打开,福禄寿喜四人,各自捧着一个盒子,排成一行,走了进来。 “陛下可还记得他们四人?”楚清笑盈盈的看向赵琮。 赵琮点头微笑:“这是朕赐给颢儿的四大护卫,福禄寿喜,自然记得。”话语间,好奇更重。 楚清的笑容清浅,看上去如沐春风:“福禄寿喜,本是陛下对于王爷最好的祝愿。今日,楚清借花献佛,由他四人进献寿礼,同样也是希望陛下龙体安康,长寿延绵。” “好!”赵琮开心的喊了一声。 底下,众臣们却面面相窥,心中暗道:莫不是这逍遥王府就送出了这样额寿礼?只是,那福禄寿喜四人手中捧着的又是什么? 疑惑中,楚清已经走到了四人面前,微微颌首,四人同时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瞬间,无数人伸长了脖子张望,想要看清楚那盒子中,到底装的是何物。 就连赵琮和乔皇后都不例外。 楚清缓缓走过四人身边,轻灵的声音,悠扬四起:“南方的稻谷,北方的小麦,西方的青稞,东方的黍米。民以食为天,逍遥王府借四方粮食,向吾皇进献。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呈上来给朕看看!”楚清的声音一落,赵琮就激动得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好的统治者,最在乎的便是国之民生,这四方的农作产物,真是送到他的心坎中去了。 就连挑剔的大臣们,都对这件廉价,却厚重的礼物,挑不出半点不是。 再看向楚清的眼神,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赵晟颢嘴角愉悦的扬起,这样的楚清,让他如何能不爱?如何能放手?如何能不好好珍惜? “除此之外,还有一物,也是送给陛下的。”楚清再次拍手。 又有四名王府侍从,抬着一个木台缓缓进来。 赵琮还未从楚清的礼物中,缓过神来,又见一个层层叠叠,五尺左右高度,从未见过的事物被抬了进来,忍不住打量。 “逍遥王妃,这是何物?”乔皇后好奇问道。 这看似雪,却没有一点寒气,给人一种松软、香甜感觉,又层层堆起的东西,让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 “回禀皇后,这叫生日蛋糕。从海外诸国传来,楚清偶然学会,便与王爷一起,亲手做了出来,希望陛下品尝。此物象征长寿,意在分享,还请陛下和娘娘,一同切开,分与在场众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楚清淡然解释。 其中之言,自然是胡乱编凑的。可是,谁又有证据,说她是欺君呢? “这是颢儿做的?” “这是事物?” 赵琮和乔皇后同时开口。前者是惊喜,后者是惊讶。 楚清盈盈一笑,点了点头。 “哈哈哈——”赵琮爽朗大笑,牵着乔皇后的手,走下来,站在巨大的生日蛋糕前:“既然是颢儿亲自做的,朕一定要好好尝尝这域外美味。” 一场献礼,让逍遥王府脱颖而出。也让本想看笑话,个别心思的几人,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 特别是文青竹,从头到尾,似乎赵晟颢和楚清,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原本在人群中,受到关注的自己,在这接二连三的新奇礼物面前,都变成了陪衬中的陪衬。 在大臣们,围着生日蛋糕好奇打量时,楚清已经悄然退到了赵晟颢身边。 刚一靠近,就听到男人轻笑的声音:“本王什么时候,做过此物?” 楚清转眸看向他,眉梢轻挑:“王爷对楚清的说法,很不满意?” “本王怎敢?”赵晟颢轻笑着,暗中抓住楚清的小手,放在大掌中,轻柔抚摸。 抿唇浅笑,楚清抬眸,却无意中对上了高枳佑那充满侵略性的眸光。这眸光,让她十分不适,轻蹙起了眉头。 …… 寿宴结束,逍遥王府的别出心裁,让众人乐道。 文青竹拢在袖袍里的双手,在兰亭知责备的眼神中,轻轻一颤,脸色骤变,低着头跟在后者身后离开。 众人各自散去,蟠桃殿渐渐平静。 大皇子赵晟熙独自一人,向自己的宫殿而去。他的出身不及其他皇子高贵,即便赵琮没有说什么,在宫中之人眼中,也略有差别。 “什么人?”前方突然出现的黑影,让赵晟熙警惕起来。手已经暗自握拳,准备随时攻击。 “大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皋,自愧不如。”黑影微动,灰袍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清晰。 赵晟熙冷漠的双眼微眯了一下,声音不含情感:“是你?” 认出来人,赵晟熙并无深谈之意,只是冷漠的撇过眼神,准备离开。 “大皇兄还是那么冷若寒冰啊。”赵晟皋好似感慨了一句,却没有能阻止赵晟熙的离开。 两人擦肩时,赵晟皋才无奈笑了笑:“皋有事与大皇兄相商,大皇兄可否留步?” 赵晟熙的步子一顿,目视前方,冷冰冰的道:“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你我兄弟二人,难不成就无话可说么?”赵晟皋微微转身,面向他。 少顷,赵晟熙打破沉默:“你我之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之事。” 说罢,他又打算离去。 赵晟皋神色平静,只是淡淡的道:“我想与大皇兄商谈的事,是国之储君。” 国之储君。 身为皇子,恐怕很少有人没有过这个想法。即便是出身低贱的赵晟熙,在午夜梦回时,都难免因此而彻夜难眠。 他毫无情绪的眸底,飞闪过一丝波动。瞬间,又恢复平静。 “我不过是一介宫女生下的孩子,储君之位与我无关,你也不用跟我谈这件事。” “大皇兄的生母,虽然身份不高。可是父亲,确实父皇。谁能说你的血脉不够尊贵?何况,大皇兄文韬武略,天生神力,乃是军中之神,有万夫不敌之勇,此等天赋,如何能弃如草芥,自暴自弃?”赵晟皋的声音里,居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赵晟熙的铁拳,握紧。胸腔上的起伏,说明了赵晟皋的这番话,对他并非没有作用。 只不过,多年来,他早已不敢妄想什么,又沉浸在军营之中,让他在这瞬间的不平静后,就重新清醒过来。 他缓缓转身,神情冷漠的看着赵晟皋:“你身份比我尊贵得多,若是有那心思,何不如自己争取,为何扯上我?” 赵晟皋神情复杂,落寞之意,不甘之情,反复交替,让身边的赵晟熙看得真切。 “大皇兄,虽然我母亲一族的身份略高于你。可是,我的情况你还不了解么?皋天生孱弱,多病之躯,本就让父皇不喜。就算皋有心于天下,可惜这不堪一击的身子,也无法承受这个重任。” “既然如此,你为何找上我?”赵晟熙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因为我不甘心!”赵晟皋一向清澈平静的眼眸,燃起了火花,宽大袖袍中的手,也紧紧握起。 赵晟熙浓眉紧蹙,双唇紧抿成线。 赵晟皋看向赵晟熙,语气真诚:“我不甘心就这样输给赵晟乾,所以我想助大皇兄夺得储君之位。” “你说什么!”赵晟熙冰冷的眸底,寒芒一闪。 他生性冷漠,很少被外界所动。可是,赵晟皋的这句话,还是让他的心激动起来。 君临天下的位子,万万人之上,执掌乾坤的权力,生杀之力。 这样的诱惑,对于世间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太大太大。大得让人无法拒绝。 赵晟熙强压下心中的狂跳,声音再次冷了几分:“你所图什么?”赵晟皋虽然体弱多病,可是却心机深沉。 兄弟之中,最难猜测。 赵晟熙绝不敢轻易相信。若是说他无条件的帮他夺嫡,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我只求大皇兄执掌天下的那一天,能让皋入朝堂,理国事,为大楚,尽一点微薄之力。”赵晟皋快速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只是这样?”赵晟熙双眸微眯,以审视的眸光,看向赵晟皋。 那完全不加掩饰的不信任,让赵晟皋无奈苦笑,寥落的摊手:“你看我这身子,又还能做些什么?说不定,我哪一天,就会突然再也醒不过来。我只是想在自己死前,为大楚做点事。” 赵晟熙五官紧绷,线条刚硬。沉默少许,依旧有些不信:“若是赵晟乾成为储君,你向他表明心迹,也会得到重用,何苦找我?” 赵晟皋垂下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赵晟乾在咱们兄弟之中,最受父皇宠爱。他才德皆备,谦和仁义。可我偏偏就想跟他斗上一斗,让父皇看看,被他冷落的三子,不必他这个二子差。” 抬眸,他清澈平静的眸光,看向赵晟熙:“难道,大皇兄不想证明给父皇看看么?” 那面泛苦楚的神情,似乎在告诉赵晟熙……你我的命运是如何的相似? 赵晟熙深深的看了赵晟皋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大步离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人走后,赵晟皋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银姬从暗中走出,守护在赵晟皋身边:“殿下,大皇子似乎还是不信我们。” 赵晟皋轻笑:“赵晟熙自负,多疑。可是却有一点很好,那就是不轻易交心,一旦信任,便不会再猜忌。虽然他没有明确表态,但是,我看得出,他动心了。如今,只欠一把火候。” “殿下为何说,是助他夺位?”银姬有些不明白。 赵晟皋提步,向自己的宫殿走去。声音如飘渺无垠的云烟般:“我说了,他很自负。自负的人,怎会愿意屈于人下?我与他合作,最大的优势,或者说,他对我最不怀疑的地方,便是我的身体,的确随时都会死掉,无需他时刻戒备。” “殿下,银姬不会让你有事的。”银姬面纱上的双眼,浮现出慌乱。 赵晟皋轻轻叹息了一声,幽幽的道:“银姬,我虽然曾经无意中救了你一命。可是,这么多年你留在我身边,也早已偿还清楚,为何还不走?” 面纱下的红唇,轻咬了一下,银姬垂眸:“等殿下身体完全康复之后,银姬就离开。” 赵晟皋双唇轻颤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三更已过 楚清从皇宫出来之后,拒绝了赵晟颢让她回王府留宿的提议,坚持返回了楚家在建宁都城购置的宅院。 赵晟颢一路依依不舍的将她送进了房门,才离开。 洗了个澡,浑身清爽之后,楚清坐在灯下,开始翻阅手中的账目。 临近大婚,她手中的事也越来越多,不光是打理九溟商号,还要自个准备出嫁事宜。虽然现在的郦氏,无法操劳,又远在安宁呢? 河西那边,倒是曾派人传信,老祖宗张氏问她,是否需要几位婶娘过来,帮忙。 楚清思索后,便拒绝了。 如今,河西楚家正在全面整改,家中男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偌大的府院,还需要女人来支撑。她这边也都是些琐碎之事,父亲很快也要从安宁赶来,所以也不需要她们刻意过来帮忙了。 楚清没有休息,四个丫鬟自然也没有离开。 幼荷和醒蓉,算是楚清的助手,楚清核查的账目,都是由她们两人核查一遍后的,此刻,楚清在最后核查,她二人便开始在整理各个分行传来的信息。 负责整理情报的名柳,也在将楚清的一些新的命令进行整理,然后传递出去。 倒是酒酒,此刻显得有些无事了,只能无聊的守着烛台。 郦氏返回安宁后,经过调养已经无碍,她和名柳自然就回到了楚清身边,毕竟她们是楚清的丫鬟。 突然间,烛台上的火苗一闪,酒酒倒映着火光的眸子一凝,起身喝道:“什么人!” 一句话,引来无数破空之声,在楚清等人抬眸时,房间外的院子里,已经多出了十几道全身包裹在黑暗之中的人影。 009 你可愿跟我走? 房间外,不算宽敞的院子里,却突然间多出了十几道黑衣人,这让楚清眸底冷,手中的账本,也放了下来。 酒酒厉喝,音落之时,十几道人影已经举刀杀来。 那来势汹汹的气势,还有在院中肆掠的杀意,分明就是抱着要把楚清杀手的目的。 来到这,如此阵仗,自然不会是针对其他人,除了楚清,没有别的可能性。 黑影瞬间来到房檐下,酒酒眸中瞳孔骤然一缩,向后退去,此刻,她必须要保护在楚清身边。 幼荷三人,也纷纷挡在楚清身前,面容坚定,似乎要以身护主。 “不必惊慌。”楚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慌乱。 此刻,就在黑衣人即将冲入房中时,突然有一道人影俯冲而下,黑暗中,骤亮的刀芒,横劈,那凌厉的刀气,似乎要撕开夜幕。 这气势磅礴的一击,逼得众黑衣人不得不向后退去,避开那锋利的刀芒。 “断刀!”酒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竟然差点忘了,楚家之事了后,他便已经回来,暗中守护小姐。 黑衣人脚下,连退几步。 踉跄站稳后,才发现在房门外的走廊上,多出了一个神情冷漠,手持片刀,一身黑袍的男子。 刀尖指地,刀面森寒。断刀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住刀柄,微微一动,那刀面上的光,反射到黑衣人蒙面的双眼上。 明晃晃的光,让那些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一白,黑衣人纷纷避开这突来的刺眼。 而断刀却趁机看到了他们与中原人所不同的瞳色。 “杀!”领头之人,沉声下令。那声音嘶哑难耐,听上去十分刺耳。 黑衣人一拥而上。 这时,院外响起无数脚步声,更是有火把和灯笼的光亮,将院子照如白昼。 负责院中安全的浮屠卫,终于赶到。 一见黑衣此刻,当即拔刀,喝道:“将这些贼子拿下!” 援兵已到,断刀收回伸出的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如杀神般,阻挡任何人不怀好意的接近。 身后,丫鬟们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围绕在楚清身边,紧张的看着院外逐渐混乱的场面。 刀枪剑戟的金戈之声,在院中此起彼伏。 楚清神色淡然的看了一眼,见那些刺客并无太过厉害,形式已经被后面赶来的浮屠卫控制住,便收回眼神,重新拿起账本,看了起来。 几个丫鬟见此,对视一眼,也纷纷散去,各司其职,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 只余下酒酒一人,依然守候在楚清身后,神情戒备,不断打量四周。 院中,厮杀一片,房中,却安静自若。 似乎,从断刀所站的位子,便将此地,分割成了两个天地。 这些黑衣人,手中招式诡异,出手刁钻,可是却耐不住浮屠卫人多。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高手掠阵,这让他们此次的行动,不得不失败。 黑衣人的首领,在打斗中,看向断刀一眼,似乎不死心,想要再寻突破口。 可惜,无论他的眼神落在何处,断刀那双冷漠的眼睛,似乎都紧紧跟随在他身上,如跗骨之蛆般,让他难受。 眼看自己这边的人手,渐渐不支。 他一狠心,从怀中掏出一颗浑圆的事物,朝地面扔去,同时大喊:“撤!” 那物体一落地,立即分裂炸开,升起一团散发着恶臭的白雾,掩盖了众人的视线。 那味道极为刺鼻,让人忍不住以袖遮面,挡住这些白雾。 待白雾散去,众人拂袖一看,那些黑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地面上,留下了一些受伤的血迹。 酒酒鼻翼嗡动,眸中一凝:“这些烟雾中,有着一种西域药草的味道。” “有何作用?”楚清将挡在自己口鼻前的账本放下。 “能让问到的人,有瞬间的麻痹,使人的行动和反应慢上半拍。”酒酒抿唇答道。 院中,浮屠卫一部分向外追去。剩下的人,则搜索院中,以策万全。 断刀站在门口,听到酒酒之言,皱了皱眉,正欲说话。 却突然,房顶被外力打破,瓦片落下。 房中几女面色一变,想要扑去楚清位子,将她保护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迟缓。 巨大的声音,让还未走远的浮屠卫折返回来,可是在反应和动作上,似乎比以往慢了半拍。 楚清抬头,身子向旁边一躲,避开了那些落下的碎瓦。 此时,从房顶破开的地方,刺入一道森冷的剑光,直冲楚清而来。 在药物的影响下,楚清感觉那锋利如芒的剑尖,瞬间就到了自己身旁。 “小姐!” 几女焦急大喊。 此刻,房顶再次塌陷,又有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分别冲向不同的人,似乎要一举将他们全部刺杀。 眼看楚清危在旦夕,断刀将手中的武器,投向袭击楚清的杀手。 金属相击,火花四射。 黑衣人被大力撞开,手中的剑尖,从楚清面前划过,只是斩落了她几根发丝。 “小姐快走!”被两个黑衣人挡住的酒酒,神情焦急万分,却又分身乏术。 脚下沾衣幻影使出,楚清的身影顿时变得虚幻起来。 赵晟颢早就说过,这套身法无需内力支撑,全靠使用者对其的掌握和熟练程度。楚清对此也下过一番功夫,此刻施展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楚清只知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留在此地也是碍手碍脚,当下便向离开这里。 她是对方的目标,若是离开,恐怕还会让房中之人轻松些。 酒酒和断刀身怀武艺,可是其他几个丫鬟,都只会些防身功夫,遇到今晚这样的高手,只能是死路一条。 沾衣幻影的步伐,让黑衣人,抓不住楚清。 稍一耽搁,断刀已经如大鹏展翅般,冲了过来,与黑衣人首领交起手来。 “啊!” 幼荷的一声惊叫,让楚清眸光一暗。 一咬牙,她身影一换,冲过去,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正打算要了幼荷命的黑衣人身体中。 这把匕首,还是她出来这个世界时,楚正阳送给她的防身之物。 已经许久没有用到。 温热的血液喷出,让楚清拿着匕首的手,迅速染红。 “快走!”楚清拉着幼荷,两人一起向门外冲去。 刚一迈出门槛,便见到浮屠卫的人已经回来。这让楚清心中一亮,迅速吩咐:“速速救援。” 赶来的浮屠卫,分出几人,将楚清和幼荷二人,团团围住。剩下的人,则冲进去,救人。 不一会,名柳和醒蓉,都被救出来,快步跑到楚清身边。 “小姐,你没事吧。” 两女焦急的问道。 楚清摇了摇头,看向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的二女:“你们可有受伤?” 见二女都摇了摇头,楚清才松了口气。 房中,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楚清的安全,让酒酒和断刀,不再有顾及。那烟雾中的药效,也早已经过去。 黑衣人节节败退,被酒酒、断刀,还有赶去的浮屠卫,逼到角落,拼死反抗。 “走!”黑衣人首领,此刻也是遍体鳞伤。趁着空隙间,再次从怀里掏出之前使用过的圆球,就想要故技重施。 可是,酒酒和断刀岂容他这样做? 在那球体落下之时,断刀已经冲了过去,酒酒则身体贴着地面,横插而入,一手抓住了即将落地的圆球,阻止了他们的再次遁走。 计谋被识破,黑衣人首领,不顾手下死活,推攘着他们挡在自己前面,自己则趁机,通过那破烂不堪的房顶,潜逃。 断刀起身追上,身影冲破房顶,站在上面。 望着向远方遁逃的黑衣人首领,他抿了抿唇,放弃了追杀。 他不敢保证,这会不会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目前,最重要的是楚清的安全。 一个翻身,断刀落回了地面,站在已经失去抵抗力的几个黑衣人面前,伸手,将他们的面罩扯开,露出了与中原人不同的面貌。 果然,刚才自己看到那不一样的眼眸,并非眼花。 断刀双眼一眯,冷声吩咐:“将这些人都待下去,严加审问。” “是!”浮屠卫领命,很快便押解束手就擒的黑衣人离开。 此时,院子里已经被破坏得难以居住,尤其是楚清的房间,更是满目疮痍,刀剑痕迹遍地。 断刀来到楚清身边,眼中迅速打量,见她没有手上,才放下心来。抱拳拱手:“小姐,刺客并非楚人,看模样,还有他们所有的武功招式,更像是西梁那边的。” 他并未把话说死,只是把事情告诉楚清。 “西梁?”楚清口中呢喃,清幽的眸子深处,已经凝聚杀意。 “西梁人!太过分了,肯定是那个西梁女王,横刀夺爱不成,便想来刺杀小姐。”醒蓉语气愤恨,眼里喷着怒火。 “小姐是大楚王妃,这小小的西梁女王,居然敢如此放肆,小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幼荷也是极为生气。 刚才可不是游戏,她们差点就见了阎王。 “西梁女王,是大楚外宾,咱们总不能带人杀到驿馆去吧。”名柳的小脸上,怒意明显。却还保留着理智。 三个丫头,各抒己见。 断刀沉默不语,这时酒酒也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圆球,似乎正在研究。 楚清冷笑,嘴角轻扬:“我们是不可以冲进驿馆算账,但是有人可以。” 一句话,让众人都看向了她。 楚清双眼微眯,她和赵晟颢心中,正好有许多疑问,需要人解答。何不如就借此事,闹上一闹,看看楚皇的反应。 心念一达,楚清便对酒酒道:“酒酒,你亲自去一趟王府,见到王爷,将今夜之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他。” 酒酒一愣,点头离去。 其他人,却在猜着楚清的心思。 逍遥王倒是可以去找那西梁女王兴师问罪,可是若是王爷去了,闹出大事,岂不是让皇上怪罪? 酒酒离去之后,楚清不再提此事。只是返回凌乱的房中,将遗落的账本资料,搜集起来。 无奈,三个丫鬟也只能跟着收拾。 这个院子无法住了,只能令人在旁边,先收拾出一个新院子出来。 正在收拾中,外院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人要见楚清。 楚清愣了一下,心中思索是何人,如此时辰来见自己。 第一反应,就否定了赵晟颢。若是他来,根本不会通传。何况,她才派酒酒去寻他,有其他事要做,这个时候,也不会来此。 犹豫了一下,楚清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当客人来到厅中时,看清楚来人,楚清一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离歌小姐不认识在下了?”从斗篷中,露出自己容颜的高枳佑,微笑着看着楚清略微错愕的表情。 瞬间,楚清便恢复了正常。 嫣然一笑,她招呼高枳佑坐下:“只是没有想到,韩皇会深夜来访。” 下人奉茶后离去,楚清的态度不卑不亢。笑话,在楚皇面前,她都不低头,又怎会对北韩的皇上,诚惶诚恐? “我只是在赏月时,忽见西梁驿馆中有异动,一时好奇,便跟了上来。岂料,他们竟将在下带到了小姐府上。”高枳佑若无其事的解释。那话中语气,好似在聊着风花雪月一般。 楚清心中冷笑,表面上平静如常:“这么看来,这次韩皇好奇之下,倒也看了一场好戏,应该不虚此行了。” 话语中,讽刺意味十足。 高枳佑微微一笑,深邃的鹰眸,看着楚清,眸底深处,情绪涌动。 突然,他开口:“你可愿意跟我离开?” 楚清挑眉,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南楚皇室,暗潮涌动。你跟在一个纨绔王爷身边,又岂会平安?若你跟我回大韩,我保证你的九溟商号,规模会超过在南楚时,亦能给你更高的地位。我说过,我能许你一世荣耀,只要你愿意。” 高枳佑真诚的说着,似乎希望楚清能好好考虑。 楚清垂眸聆听,静默不语。 少顷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韩皇,你觉得楚清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么?亦或是,你觉得楚清是一个贪恋荣华之人。” “不!你在我心中,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才能不输男儿。”高枳佑摇头解释。 “既然如此……”楚清缓缓抬眸,清幽的双眼,没有半点涟漪的看向他:“刚才之话,你又何须问我?” 高枳佑皱眉,神情有些不悦。“南楚逍遥王,是天下皆知的纨绔。你为何偏偏对他,情有独钟?” 楚清甜蜜一笑:“感情之事,又岂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感情? 两个字,如利刃般,刺入高枳佑的耳朵。 他完全不能理解,楚清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对一个纨绔有感情。总不会,像那花痴般的西梁女王一样,贪恋赵晟颢的容貌。 这个理由,他听到,也只会嗤之以鼻。 与楚清接触这几次,他从未见到她在面对男色时,有过任何的情绪波动。 “夜已深,若韩皇无事,便请回吧。韩皇身份特殊,若是留在此地,恐会招来非议。”楚清起身,身上的裙角微动,送客之意十分明显。 如此坚决的态度,让高枳佑只得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朕的话,一诺千金。无论你何时改变主意,都可以派人通知我。我将亲自接你去大韩。” 说罢,高枳佑转身便走,离开厅堂时,将斗篷的帽子,遮盖了自己的容貌。 望着他的背影,融入黑暗之中,楚清皱了皱眉。 她一直都很反感高枳佑话中,那种志在必得的语气。而且,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南楚皇室暗潮涌动,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南楚是不是即将不平静? 在高枳佑离开之时,赵晟颢接到酒酒的传信。 立即点兵,带着福禄寿喜,拍马冲入了皇宫旁的皇家驿馆之中。 不顾守卫阻拦,直接将西梁国的驿馆,砸了个稀巴烂,更是当众给了西梁女王几个耳光。 当然,打人这种粗活,自然是福禄寿喜代劳的。 等皇宫中被叫醒的赵琮,派人来阻止时,赵晟颢的剑,几乎要刺进了摩耶娜雪白的胸口。 皇宫中,赵琮怒斥赵晟颢时,那几个被俘虏的西梁刺客,被及时送到,福禄寿喜也在驿馆中,找出了那逃脱的首领。 据说,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包扎伤口。 证据确凿之下,西梁女王无法抵赖,只能承认是她派人去刺杀楚清。 若是常人,赵晟颢杀了也就杀了。 可是,这是西梁女王,代表着西梁国,出使南楚。 赵琮只能将她暂时软禁,直到她离开南楚。而带人深夜闯入驿馆的赵晟颢,却被他带入了御书房中,同行的还有二皇子,赵晟乾。 这一夜,这么闹腾。 此刻,天边泛白,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赵琮年纪,毕竟有些大了。一夜未眠,精神有些憔悴。 他坐在御书房,御批桌后的龙椅上,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玩世不恭的赵晟颢,抿唇深思。 而今夜的始作俑者,此刻早已经坐在椅子上,大喇喇的四肢摊开,睡着了,还不时发出鼾声。 赵晟乾正襟危坐,眸光垂下,也没有说什么。 唯一在里面伺候的天禧,见此,也无奈摇头叹气。 “颢儿。”赵琮足足沉默了半个时辰,终于双唇轻颤的开了口。 赵晟颢合着的眼皮,难以察觉的一颤,却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依旧‘睡得’很熟。 天禧正打算,上前摇醒。 却被赵晟乾抬手止住,自己亲自上前,俯首在赵晟颢耳边,轻唤:“颢,快醒醒。父皇叫你。” 喊了两声,赵晟颢才如大梦初醒般,伸着懒腰,睁开双眼。 见他醒来,赵晟乾再次退回了原位。 “皇伯父,你叫我啊?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还要赶去看看我的王妃有没有受伤,还有,我好困。”赵晟颢换了个姿势,摊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问。 “赵晟颢。”赵琮沉声,声音带着沙哑。 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对赵晟颢如此直呼其名。 赵晟颢眸底暗了暗,露出迷茫的神情,看向他。 终于要说了么?赵晟乾垂下眸光,在心中叹道。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为了这一天,他也做足了近二十年的准备。 今天,秘密揭开,他似乎就解脱了?守着一个秘密,真的很辛苦啊! 嘴角缓缓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此刻,恐怕连赵晟乾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情。 吊儿郎当的样子,纨绔的神情。让赵琮双唇轻颤,已经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半晌,他终于问出一句:“颢儿,你可喜欢这大楚的江山?可愿意坐在皇伯父这个位子上,指点山河?” 轰—— 赵晟颢的脑子里,仿佛被炸开一片,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天禧和赵晟乾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件事般,并未因为赵琮的话,而露出半点惊讶,只是将眸光垂得更低。 “皇伯父,您说什么?颢儿不懂。”赵晟颢此刻确实想不通。 赵琮不是没有儿子,而且,这些皇子中,不乏优秀之人。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个纨绔王爷,说这种话?是试探,还是真心? “颢儿,皇伯父说的话,还不够明白么?”赵琮表情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赵晟颢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收敛:“皇伯父,颢儿虽然顽劣,却也不是愚笨之人。我只是个闲散王爷,这些话对我说,是不是弄错了对象?” “这些无需你担忧。你只告诉朕,是否愿意接手这大楚河山,执掌乾坤。”赵琮长臂一挥,君王气势,一下子蔓延开来。 赵晟乾眼角微微一抽,放在膝上的双手,都微微握了起来。 他此刻很紧张,却又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是紧张父皇的决定,还是紧张赵晟颢的回答,亦或是紧张自己终于要解脱了多年来的负担? 赵晟颢靠在椅背上,魅惑勾魂的双眼,眯了起来,与赵琮的对视中,居然一点也不落下风。少顷,他缓缓开口:“我不愿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声音,极轻极缓,却充满了坚定和果断。 赵晟乾突然感到心中一松,好似禁锢了自己多年的枷锁,突然间被解开了一般。 反观赵琮,却是一脸的失望和落寞。看得身边的天禧,都有些不忍。 许久,赵琮长长叹了口气:“你记住今天你的选择,日后不要后悔。退下吧。” 赵晟颢站起来,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御书房。 只留下心底的疑惑,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烦闷,让他烦躁,让他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楚清。 “父皇,您一夜未眠,还请保重龙体,好生歇息。儿臣先告退了。”赵晟颢离开之后,赵晟乾也随之站起来,对赵琮道。 “你留下,朕有话问你。”岂料,赵琮却阻止了他的离去。 赵晟乾眸光一动,抿唇沉默。 心中有种期待,如枝丫般,从心底缓缓升出。 “朕若是把大楚江山给你,你可愿保颢儿一世无忧,保颢儿子孙,万世永昌?”似条件般的话语,从赵琮口中,突兀而出。 赵晟乾心中一惊,忙跪伏在地,深俯下身子:“父皇!无论儿臣是否如何,都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颢弟。这是儿臣欠他的,无需用大楚江山交换。” 赵琮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这江山社稷,交给你,朕也放心。” “父皇!”赵晟乾抬起头,仰望那高位上龙椅中的明黄:“您正值壮年,福寿延绵,何必担忧储君之事?或许,颢弟成亲之后,会有所改变。” “他无心江山,朕也不打算为难他了。”赵琮摇了摇头,眸光突然犀利起来:“朕只要你发誓,不会做出伤害颢儿的事。” 赵晟乾缓缓挺直身体,殿宇静默,他抬起右手,指天发誓:“我赵晟乾在此立誓,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无论将来如何,我必定倾尽所有,护佑颢弟一生,福泽子孙后代。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他之事,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天空中,新日升起,淡金色的光芒,透过殿门罩在赵晟乾身上,也洒在了正在出宫的赵晟颢身上。 赵琮缓缓点头,似乎终于完成了心事:“你的婚事,原本与颢儿一同举行,如今,便暂且往后移一下,待颢儿大婚后,朕颁布立储诏书后,再进行大婚。” “儿臣,叩谢父皇。一切,都依父皇之言。”赵晟乾伏地叩首。心中似大喜,又似恍然……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010 大婚之前,阴谋毒计 三日一晃而过。 自从赵晟颢那日于皇宫出来之后,便来到了楚清住的地方,将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而楚清,也把高枳佑来过的消息,包括说过的话,同样告诉了赵晟颢。 赵晟颢听完之后,只是冷笑几声,并未多说什么。 反而是楚清,在听到楚皇想把江山社稷传给赵晟颢时,大惊不已。 事后,她还神情古怪的看着赵晟颢问道:“我真是怀疑你是否是皇上的私生子,否则真的很难解释,他对你这般好。” 但是,赵晟颢对这个猜测却十分抗拒,在楚清说出后,便皱眉否定:“别乱说,我是父王的儿子,是个王爷,皇上也只是我的伯父。我想皇伯父如此对我,是因为爱屋及乌。” 解释中的理由牵强,甚至有点自欺欺人。 但见他如此,楚清也不好再朝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调侃的问他,为何不接受楚皇的提议。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做皇上。 谁知,此子却极为不屑,又潇洒的大袖一挥,说道:天下江山,与我何干?我只想跟清儿你逍遥世间,快活一世。这一世,我是跟定你了。 如此放荡不羁,又略有无赖的话语,还真是让楚清心中微微感动。 视江山社稷如无物,天底下,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 冰肌楼 自从楚清和赵晟乾达成合作之后,这里,似乎就变成了他们面谈的据点。 这一日,趁着赵晟乾忙完与北韩的协商之后,楚清将他约到了这,同时,桑悠倾也在其中。 桑悠倾比赵晟乾要先到一步,于是便与楚清在冰肌楼的雅室中喝茶聊天,坐等赵晟乾。 雅室清幽,香气袅袅。 桑悠倾放下手中茶盏,眸中含笑的看向楚清:“那西梁女王想是在西梁霸道惯了,居然敢在大楚做出刺杀王妃的事,幸好你无恙,否则又是一番血雨腥风。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是惊羡了不少名媛贵女啊。” 楚清哑然失笑,心中暗道:看来无论好坏,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总是能惹得女子羡慕。 把玩着手中茶杯,如玉般的指尖,被从杯中升起的袅袅茶乡熏得晶莹,带着几分透明红润。楚清抬眸,清幽的眸光落在桑悠倾身上:“她可不是单纯的霸道。而是认定了,就算她真的杀了我,也不会出事。陛下不会为了一个王妃,而与一个国家决裂。这位女王可是把北韩和大楚之间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若是大楚恶交西梁,恐怕就会让西梁和北韩结成盟友,如果打了起来,西梁就算无法增兵,可是源源不断的财富流进北韩,这对西梁来说,并不难。” 她玩味的一笑,双眼微眯,轻声呢喃:“打仗,可是一件烧钱的事。” 桑悠倾听完,微愣了一下,才摇头苦笑:“论这些局势眼光,我不如你。” “这些如何能比?我常年在外奔波,自然要了解这些事情,所以便了解了些。而你又无甚野心,更专注与诗词古籍之中,才华无人可比。咱们俩,只能算是各有千秋。”楚清轻笑,语气平静自然。 “说得好!悠倾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与咱们这个逍遥王妃,是各有所长的。”温润而谦和的声音,突然插入,打断了两女间的闲聊。 循声而望,楚清和桑悠倾缓缓起身,透过纱帘,便看到了从门口大步而来的如玉皇子。 赵晟乾如今春风得意,如鱼得水,气色比之以前,要更好一些。脚下步履生风,看上去更加的器宇轩昂。 “二皇子倒是来得巧,见你如此风姿,想来很快这二皇子的称谓就要换上一换了。”楚清盈盈一笑。 赵晟乾略显尴尬,忙挥手道:“弟妹就不要取笑于我了。” 他被内定为太子之事,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何况,他和桑悠倾的大婚,也要押后,于册封太子的大典一起举行,如此大的动作,如何能瞒住人? 只是,别人不知,在他心中却十分明了,他这个太子之位,是因为赵晟颢不愿接受,才落在了他的头上。所以,此刻楚清这样提出,倒是让他心中有些愧意。 自从他这太子之位的消息传开后,他多方关注各方动态,让他奇怪的,便只有三皇子那边的异常安静,让他心中暗暗警惕。 今日,接到楚清的传讯过来前,刚与北韩的人商讨一些事情,那些北韩人的态度,也让他有些难以揣测。 这内患外忧,都让他觉得,一定要多团结盟友,以免日后寸步难行。 先不论赵晟颢是否有隐藏什么,但楚清的财力,却是他极为看中的。 “今日约我过来,是有何事?”赵晟乾走到两女身边,与二人一起坐下,自觉的为自己斟茶。他不是第一次来冰肌楼,自然也知道,在这里,这个房间中的两个女人,都不会对他另眼相待,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格外尊敬。 楚清从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纸,递给赵晟乾:“有些私事想要借二皇子之手处理一下。” 赵晟乾有些诧异,接过资料一看,当下就两眼倏地一缩,脸上原本如春风般温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快速的查看,楚清给的东西。 桑悠倾看向楚清,有些疑惑。 之前,赵晟乾未到,她俩并未谈及正事,所以她也不知道,楚清拿给赵晟乾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工部侍郎文青竹的行受贿证据。”看完资料,赵晟乾吐出一口浊气,抬手用指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文青竹?兰尚书的女婿,兰明玉的夫婿?”桑悠倾微微诧异,看向楚清时,却见她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当下,便心中明悟。 她与楚清相交,自然也知道文青竹,便是当初写下休书给楚清的负心汉。她心中叹息一声,倒不是为了楚清惋惜,反而是庆幸,她自不觉得文青竹那样的男人,能配得上如此出色的楚清。 楚清微微颌首,她与赵晟颢的大婚在即,有些拖了很久的事,自然要抓紧时间解决了。 原本,她是打算亲自处理文青竹的,但如今又赵晟乾在此,借他的手,可能会一举多得,她只用摆好桌椅,喝茶看戏,坐等文青竹的结局,便是了。 有资源不利用,那可不符合她楚清的风范。 兰亭知为官多年,根基深厚,又老奸巨猾,并不是那么好动的。如今,只能先动一下,掉下陷阱很久的文青竹,这样多少也能对兰亭知造成一些影响,从而好寻找突破口。 楚清要的,不仅是让兰亭知的命,来告慰辛大将军的在天之灵,更要为虎贲军,为辛大将军平反。 “还有这个。”楚清又拿出一份名单,递给了赵晟乾。 赵晟乾再次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那些人名,却都是自己极为熟悉的。“这是……”他抬眸,看向楚清。 楚清略微沉吟:“你就当是与三皇子有勾结的嫌疑人名单吧。”这份名单,自然是赵晟颢给她的,不过,里面的人太多,赵晟颢也未来得及全部排查。如今,这份工作留给赵晟乾这个准太子,会更好一些。所以,楚清便拿出来送人情了。 “真的!”赵晟乾温润的双眼中,迸发出激动。他虽不知楚清是如何得来这份名单,但是,无疑对他此刻的处境,十分有用。 小心将名单贴身放好,赵晟乾将关于文青竹的资料,拿在手里,向楚清承诺:“放心吧,寻到合适的机会,我便将此证据呈报给父皇。” “那就有劳二皇子了。”楚清以茶代酒,遥敬了赵晟乾和桑悠倾一杯。 饮罢,赵晟乾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又何须客气?” 他本是随意说了一句,可是听在楚清耳里,却别有意味。她笑容微微收敛,看向赵晟乾:“二皇子,我们王爷的身份,是否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类似的问题,楚清不是第一次对赵晟乾提出。甚至桑悠倾也曾问过赵晟乾。 可是,每一次,都被他回绝,总说还不到时候。 这一次,楚清再次问出,希望能有新的答案。 赵晟乾拿着杯子的手一怔,抬眸,对上两女等待的眸光,泛出苦笑:“这件事,有资格说的人,天下只有一人。他不说,恕我不能告知。” 这句话中,似乎暗示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说。 楚清和桑悠倾对视一眼,都隐隐蹙眉。 那能说的人,她们自然猜得到是谁,可是,这个人,谁敢去逼问? “对了,西梁女王明早就要离开都城,返回西梁了。父皇派了兵马护送她离开,直到除了大楚国境。”放下茶杯,赵晟乾转移了话题。 楚清眸光微闪,笑靥如花的道:“多谢告知。”对方想要杀她,如今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么? 在楚国,皇上有着顾虑,不愿动她。 等出了楚国之后,那死活可就不管南楚的事了。 眸光中光泽闪烁,楚清在片刻之间,便已经决定了西梁女王摩耶娜的命运。 她不会杀她,却会让她比死更难受。 你说,若是西梁女王在出使返国的途中,被北韩的强盗劫走,从此失踪,渺无音讯,会多有意思? 女王不是喜欢男人么?那就送她到深山老林里,卖给那些娶不上媳妇的鳏寡,以女王陛下的姿容,相比在那些地方,是很受欢迎的。 当然,送去之前,为了防止她逃走,一些必要的防护手段是要做的。 比如……挑断手脚筋,割了舌头等等。 反正,那些鳏寡要的,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不会介意她是否是哑巴,是否能干重活。 不可否认,这个想法是恶毒了些。可是,谁让她都打算杀自己啦呢?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可是至理名言啊! 而这件事,最适合去办的人,便是刺盟的人。 看来……西梁要再立一位女王了。 及解决了敌人,又能给北韩扣一屎盆子,这样一举双得的好事,让楚清抿唇喝茶时的嘴角,都愉悦的勾了勾,就连茶水,也变得更加的甘甜。 …… 次日,天色微亮,西梁使节团,便在南楚大军的护送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建宁都城。 毕竟,他们的女王做出了刺杀王妃的事,南楚没有过多的追究,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这些护军,一来是防止西梁人继续逗留南楚,二来,也是防备他们在南楚发生危险,以免对两国邦交,造成影响。 只是,任谁也不知道,有一支诡异的部队,早在他们出发之前,便先一步出发,赶往了边境,准备按照楚清的指示行动。 大军渐行渐远,在他们后面,远远吊着十几人,却又不知道是谁的人马了。 离逍遥王大婚,还有三天。建宁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云暗涌。 皇宫内苑,深宫之中。 赵晟皋站在自己宫殿深处的窗前,凝望外面的景色。 春天以至,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这本是一年之中,最让人欣喜的季节,却偏偏是赵晟皋最痛苦的时候。 每年,在春季,都是他的身体最为脆弱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不能过于劳累,不能随意出行,更不能沾染一点风寒,否则,很容易就将性命丢掉。 “咳咳……”长发披散,拽地的长袍,垂在地上。隐隐的‘咳嗽’声传来,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十分的明显。 寝殿门口,银姬端着黑乎乎的汤药进来,走到赵晟皋身边,看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憔悴面孔,轻声道:“殿下,该吃药了。” 手中攥着的锦帕,不动声色的擦掉嘴角的殷红,赵晟皋侧身接过药碗,放到嘴边,一饮而入。 苦涩的药汁,让他格外的清醒。再一次告诉自己,他已经等了十多年,绝不能再没有完成心愿前死去。 “殿下,后日逍遥王大婚,我们可否要送出贺礼?”银姬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赵晟皋依旧凝视远方,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送,自然要送。只是,本殿身体不适,就不能亲自参加堂兄的婚礼了,还请他见谅。” 银姬微微颌首,退了下去。 刚到门边,便有侍者来禀:“殿下,兰大人和文大人在殿外求见。” 赵晟皋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悦。 赵晟乾已经被内定为太子,这打乱了他的计划,也促使了赵晟熙答应与他合作。如今,一切要从头再议,但也不会拖得再久。 此刻,自己被赵晟乾派的人,暗中盯着,这两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跑过来。 可是,既然人已经来了。他见与不见,也都没有太多差别了。 “让他们进来。” 内侍退出去,不一会,兰亭知和文青竹便来到了寝殿之中。 跪地俯身,齐呼殿下金安。 “都起来吧。”赵晟皋虚抬手,袍角微动中,人已经从窗前,飘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拂袖而坐。 兰亭知和文青竹起身,却不敢坐,只能站在殿中,垂首。 “何事?”赵晟皋轻缓开口,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好似来自寝殿的四面八方。 兰亭知拱手道:“殿下,如今圣上已经内定二皇子为太子,咱们要如何?难不成,就等着诏书发布么?” 他把一切身家,都压在了这个三皇子身上,如何能输? “你欲如何?”赵晟皋虚弹了一下指尖,神情中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这……”兰亭知也是心中没有办法,这才匆匆面见。如今,被主子反问,到让他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沉默,可一旁的文青竹却忍不住了。 当下看了身边的岳父两眼,一咬牙,拱手对赵晟皋道:“殿下,既然您怀疑逍遥王有所隐瞒,那就不能让他顺利大婚。据探子的情报,这楚清和桑将军的女儿,桑悠倾走得很近。桑悠倾又与二皇子是那等关系。卑职怀疑,恐怕楚清和二皇子之间,早已经暗中勾结。” 文青竹试探的看了赵晟皋一眼,见他并无不悦,心中更加大胆:“那楚清虽然是商贾之身,可是却十分有钱。若是她与二皇子真的勾结,那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咱们这一方的形势也岌岌可危。” 赵晟皋抬眸,清澈见底的眸子,看向文青竹,让他心底发凉。“这与她是否与逍遥王完婚,有何关联?” 文青竹道:“逍遥王的底,咱们至今未摸清楚。但他万分想要娶楚清,定然是有所图谋。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能眼看他们得逞,破坏掉婚事,最好也能斩断她与二皇子之间的合作,这样对我们一方才是最好的。” “哦?那你心中有何计策?”赵晟皋依旧不愠不怒,不急不缓。 文青竹心中一喜,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岳父流露出来的不满。将心中苦思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咱们暂时不能动二皇子和逍遥王,可是却能毁了楚清。” “如何毁?”赵晟皋眸光垂下,长长的睫毛轻颤,看不出喜怒。 “大婚之日,找人毁掉楚清清白,让她名誉尽毁,无言苟活于世。如此侮辱天家,陛下定然大怒,要治她的罪,逍遥王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而向陛下请求。在陛下盛怒中,二皇子若是替她求情,恐怕最终惹恼的只是陛下,让他这准太子的地位不保。一旦楚清被定罪,她的千万家财,九溟商号,都会被抄家,充入国库。若是从中,是咱们的人去办理此事,说不定,还能为殿下,献上一份厚礼。”文青竹越说越激动,好似已经成为现实一般。那双眼睛里,如淬了毒般,缠绕着浓郁的怨毒。 他说完之后,寝殿里一片沉寂。 窗外清风一吹,清凉的风,拂过他的面容。让他大脑一凉,顿时清醒过来。 当下,脸色便是一白,双唇也失了血色。 这些是他心中的话,怎地头脑一发热,全都说了出来? 偷偷看向身边的岳父,却发现他面无表情的垂首站立,似乎对他刚才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又偷偷看向赵晟皋,只见他双眸微眯,似睡非睡,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样的反应,让文青竹心中一寒,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意,从脊梁骨里冒了出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少顷后,赵晟皋飘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文大人,本殿听说,这楚清,曾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文青竹脸色骤变,青白如死人一般。 “殿下,卑职完全是为殿下考虑,绝无半点私心啊!”跪伏在地,文青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地板上。 可是,赵晟皋却没有理会,只是喃喃的道:“楚清,确实是一个变数,她的财产,也确实让本殿心动。” 一个能让他曾经关注,更成功的欺瞒了他,又惹得赵晟颢和高枳佑都如此重视的女人,自然是不能小觑的。 何况,后续的战争,可是需要大量的金钱。而九溟商号,最不缺的便是钱。 至于高枳佑的那个条件…… 赵晟皋嗤之以鼻,他们的合作本就是临时性的,一旦他取得了帝王,他不会履行承诺,北韩亦不会。 这番连串设计,不过是让北韩先动兵戈,让他有出兵征讨的借口罢了。 赵晟皋从不认为,自己在军事才能方面,比不上北韩的军神帝王,高枳佑。 呢喃之声,极轻极浅,如云似烟。 文青竹战战兢兢,不敢随意开口,伏地的身影,都微微颤抖。 兰亭知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这个好女婿,他可是比赵晟皋更加的了解文青竹。当年,他为了踏上青云路,可以狠心抛弃未婚妻,如今,为了在三皇子面前,立下大功勋,还可献次毒计。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兰亭知十分明白。 若不是他和二皇子的政见不同,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影响,他亦不会投入三皇子的阵营。 如今,若是三皇子按照自个这个好女婿的计谋获利,恐怕新皇登基之后,这年轻风华正茂的文青竹,头上风光,就要盖过自己这个垂垂老矣的老臣了。 兰亭知眸光一暗,算计之色涌现而出。 寝殿中,沉默许久。 赵晟皋微微抬眸,平静却难测的眸光,落在文青竹颤抖的背脊上,淡淡的道了一句:“就依你所言去做吧。” 011 盛世大婚,最高荣耀 楚,天元二十四年,春 寅时 天色未明,天幕中还处于一片混沌,星光朦胧,月影飘忽。 建宁都城中某处,楚家购买的别院里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仆人们杂乱的脚步,还有四周彼此招呼的声音,几乎要掀开了整个屋顶。 特别是楚清的小院中,更是积满了人,个个脸上都喜笑开颜,容光焕发。 若是注意,还能发现楚清的几个婶娘居然也在人群中,忙来忙去,笑容满面。 楚家别院正堂里,三天前才赶到建宁的楚正阳,望着那亮如白昼的小院,心里的情绪颇为复杂。 再过几个时辰,女儿就变成了别人的妻子,皇家的媳妇。这种嫁女的心情,只有到了此时此刻,才会格外的令人感受至深。 “二哥,今日是阿离的大喜日子,你这个做父亲的可是舍不得了。”正堂中,还有楚家几个兄弟,说话的正是老三,楚正和。 楚清结婚,对于他们楚家来说也是大事,自然不会缺席。 “对了对了,还未来得及恭喜二哥喜得贵子。”老四楚正平也放下手中茶盏,对着楚正阳共手抱拳。 楚正阳之所以那么晚才赶来,那是因为郦氏临盆在即,在他出发前两天,郦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他只知道母子平安,匆匆看了一眼后,便日夜兼程赶来了建宁都城操办女儿的婚礼。 提到新儿,楚正阳有些不舍而惆怅的神情也稍稍缓和,露出一丝欣慰:“唉,这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夫人现在还无限遗憾,不能亲自送阿离出阁。” “这次我从北韩赶回来参加阿离的婚礼,结束后干脆也不回河西了,直接跟二哥去安宁看看嫂子和侄儿,再返回北韩。”楚正平思量了一番,拍着大腿说道。 说完,又看向楚正和问:“三哥可要跟着一起前去?” 楚正和想也未想便笑着点头:“这是自然,咱们兄弟几人先去安宁,见过嫂子和侄儿后,你忙就回北韩去,我再折返回家中。” “哈哈哈哈……好,就这么定了。”见两个兄弟如此热情,楚正阳也开怀起来。 楚清小院中,头日被几个婶娘拉着说了许多夫妻之道的楚清,只是小歇了一会,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择时沐浴更衣,坐在梳妆台前,都有些昏昏欲睡。 她从未知道,结个婚会如此麻烦。 “一梳梳到白发齐眉,二梳梳到……” 身后,内务府选出来的与楚清八字相配的八位命妇,分列两旁,为楚清梳头的是一位银发熠熠,面色红润的命妇之首。 据说,她一生多子多孙,夫妻和睦,家庭美满,是一位命中有福的人。 由她来为楚清梳头,也是希望这福气能度一些到楚清身上,让楚清和赵晟颢的婚姻幸福美满。 命妇们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古老流传下来吉祥祝福的话语。可惜,楚清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脑子里满是梳头的命妇那不断重复的话。 楚清的几位丫鬟,也是一脸喜气,待在一旁手里捧着嫁衣,凤冠之物,听从命妇们的吩咐。 几位婶娘则是在院外调度,做着最后的检查。比如说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送嫁的奴仆等等。 总之,大家都各司其职,想要将今日的婚礼办到最好。 终于完成梳头的流程,接着又会铰面,上妆,换衣等等。 一道道繁琐的流程,基本上已经把楚清折腾得麻木了。最可怜的是,在洞房之前,她是不能有进食的,望着那些金灿灿的头饰,楚清十分担心她会饿得承受不住那不菲的重量而昏倒。 辰时 銮仪卫从皇城出发,前来迎亲。 二十名八字能够给予王妃福气的内侍,抬着红绸裹着的彩轿,向楚家而去。 皇室的婚礼中,有女子能够嫁入皇家,是对女子及家族莫大的荣幸,新郎不需要像民间婚礼一样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去迎接。 可是,在步军统帅清理出来的迎亲道路上,赵晟颢却一身红装新衣,俊美得令天地失色的坐在白马上,带着王府亲卫,等着銮仪卫,要一起前去迎接楚清。 福禄寿喜四人,也脱去了以往的黑衣,换上了喜庆的衣服,守在赵晟颢身后,四匹黑马更加凸显了赵晟颢身下的白马。 锣鼓开道,彩带飘扬,鞭炮作响…… 近千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建宁都城的皇城来到外城,一路上引来无数百姓围观,声势浩大,场面宏伟。 “嘿嘿,逍遥王娶亲,没想到此刻却没有了平日里的纨绔模样。” 人群中传来百姓们的议论声。 “没有了纨绔样子的逍遥王,也是一个令人垂涎的美男子啊!”某女花痴般的看着那骑着白马,意气风发的男子。 身边传来不屑的轻哼:“逍遥王本来就容貌不凡,若不是他实在是太纨绔,不知道多少女子自愿入府侍寝了。” “唉!早知道如此风光的出嫁,我也愿意嫁给逍遥王。”又有女子羡慕嫉妒的感慨。 “别做梦了,逍遥王虽然纨绔,也不是谁想嫁就能嫁的。” 议论声,纷纷扰扰,大都围绕这今日这喜事展开。 踮足张望的人群中,有一队人显得格外显眼,在他们身边三尺内,都无人敢轻易踏入,似一道无形的环将他们与周围的人群隔离开来。 “主子。”有人策马上前,对那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看不清相貌的人恭敬非常。 斗篷下,那双冷冽中掺杂杀意的眸光,紧紧的盯着赵晟颢的背影,双唇紧抿成线,在属下们的静默等待中,许久,才缓缓的道了一句:“走。” 令下而动。他身后的人掉转马头,分开道路,让斗篷里的男子先行离开。 一行人与迎亲的队伍背道而驰,朝着北城门而去。 吉时已到,二十名内侍抬着的彩轿,在鞭炮声中,落在中堂里等待王妃盛装嫁服出阁,进入其中。 楚清的小院早已经万事俱备,凤鸾金钗,大红嫁衣,珠帘瑕光中,楚清款款走到楚正阳身前,屈膝跪下。 这一跪,是她心甘情愿,也是感激楚正阳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阿离,快快起来。”楚正阳扶起楚清,看着姿容绝色,仪态万千,风华绝代的女儿,心中感慨不已。 “爹爹,女儿今日嫁做他人妇,却依然还是爹爹和母亲的女儿。”楚清声音里,难得的带着呜咽声。 “好好好孩子!”楚正阳眸光唏嘘,泪光点点,不舍的看着楚清。 “吉时已到,王妃莫要耽搁了。”身边有命妇来提醒。 楚清轻点颌首,再次向楚正阳盈盈一拜后,被几位命妇搀扶着向中堂的彩轿而去。 上轿下帘,楚清端坐在彩轿中,随着起轿声,才在心中升起一丝忐忑。 成亲,还真是她前世今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紧张那真是骗人的。 灯笼十六,火炬二十,陪嫁的丫鬟和仆人,纷纷骑上裹着红绸的大马,跟在彩轿之后。数都数不清的嫁妆延绵不断,此刻才真正彰显了楚清这个九溟商号大东家的财力。 彩轿出门,门外等候已久的赵晟颢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勾魂夺魄的眸子,死死的钉在了彩轿之上。 灼热的眸光,似乎想要烧穿帘帐,看到里面的人儿。 可惜,此刻的他还不能与新娘相见,尽管心中焦急,也只能继续忍耐。 迎亲队伍吹奏着喜庆的乐曲,锣鼓震天。 王府仪仗队在前方开路,领着风光八面的一对新人返回逍遥王府举行仪式。 二十名内侍共抬的彩轿,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引得围观的人群中议论之声更甚。 “天!二十名内侍的彩轿,这是皇后才有的规格吧!” 人群中,不乏有见识者。 “皇上宠爱逍遥王,看来在爱屋及乌之下这新娶的王妃也很得恩宠啊!” “这种事,真是羡慕不来的。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啧啧,逍遥王娶的这媳妇也厉害啊!九溟商号的大东家,南楚的女财神,你瞅瞅这些嫁妆,恐怕十辈子不做事,都不愁吃喝了吧!” “嘿嘿,纨绔配商女,倒也是绝配!”有人幸灾乐祸,语带讽刺。 “兄台,你若是不懂商女为何意,就不要乱说。这商女自古以来,指的便是烟花之地,靠卖声色为生的女子。你这样形容逍遥王的王妃,不怕掉脑袋么?” 有人听到这讥讽之言后,当面反驳。 那被反驳之人,也只能讪讪的缩了缩脖子,不再开口。 羡慕声,嫉妒声,揶揄声,不屑声……众生百态,应有尽有。 楚清的彩轿,跟着赵晟颢向逍遥王府缓慢而行,建宁都城的百姓们都陷入对这次盛世婚礼的感慨中,一行黑骑黑衣的人,已经策马狂奔,直接冲出了北门,没有片刻停歇一路向北。 马蹄下,烟尘四起,蹄声如雷。 尘沙逐渐隐匿了这群人的视线,也消失在城门外。 足足奔行了近十里,来到一处突起的丘陵上,当先一人狠勒马缰,引得身下的马匹一阵嘶鸣,前蹄高抬。 前蹄落地,身后的人也勒住了马匹,安静的守在那当先一人的身后。 那人抬手,拉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刚毅而英挺的俊脸,正是北韩的皇帝,高枳佑。 这一日,楚清大婚。 这一日,他要返回北韩,继续他的计划。 出发的前一夜,他曾想过是否要掳了楚清一起返回北韩。但那样做之后,将会引来南楚的疯狂追杀,提前将楚韩两国的战争。 打仗,他不怕。 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所以他忍了下来。 充满了力量的铁拳,紧紧的攥着缰绳,手上的青筋乍现,代表了此刻高枳佑心中的不平静。 冷冽的鹰眸中,折射出复杂的情绪,深深的望着建宁都城的方向。 许久,他才将眸中的情绪收敛,拉着缰绳调整马头,向北方继续出发。身后的下属紧紧跟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建宁都城皇城内 彩轿绕城一周,在行礼吉时前,被抬进了王府之中。 府中早已在宽敞的院子里,按照礼仪摆满了一百六十六席,宴请宾客。 赵琮与乔皇后,长公主等人也早已在正堂中坐于高位,代表着男方的亲属出席。 皇室子弟,文武百官,都出现在此,见证逍遥王的婚礼。 另外八位挑选出来的命妇,也早已经等待在彩轿旁,扶着楚清下轿。 头盖下,人影憧憧,看不真切,楚清只能任由命妇搀扶着行走。 迎娶皇后的依仗规格,皇上皇后亲自证婚,满朝文武的道贺…… 无论哪一条,都让今日的楚清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 行礼的过程中,楚清耳朵里,只有着喜娘的声音,心情忐忑中完成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从这一刻开始,她便是赵晟颢的妻子,有名有份的妻子。 繁琐的礼节,楚清一样接着一样的完成。 等到终于听到‘礼成’二字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力竭的被命妇们送入了洞房,去完成她与赵晟颢之间的最后仪式。 新房中 被布置得一新的寝殿,到处都是一片喜庆之色。 殿中,几名丫鬟垂首而立,披着龙凤帐的大床上,楚清端坐着。嫁衣铺展,裙摆延绵,远远望去,好似一朵盛放的牡丹。 十六位命妇,分两行而立,掩唇轻笑间不时有喜色流出。 喜娘站在门口,手中系帕摇晃,笑靥如花的对门外之人吆喝:“王爷快来行礼,莫要错过了时辰。” “王爷到——!” 随着一声高亢的声音,洞房里的人纷纷跪地接驾。 红色的袍角从门外闪入,赵晟颢高大欣长的身形进入了洞房之中。一进来,他的眼睛便落在了坐在金雕玉镶的大床上的楚清。 “都起来吧。”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赵晟颢目不斜视的朝着床边而去,神情庄严中带着紧张的坐在楚清身边。 淡淡的酒气,顺着空气飘入了楚清的鼻中,让她知道,赵晟颢之前在外面定是让人灌了几杯。 扑面而来的阳刚气息,让盖头下的娇颜泛出娇羞,眼眸低垂,长长德尔睫毛微微颤抖。 喜娘拿着扎着红花的喜秤,双手恭敬的递给赵晟颢,笑容满面的道:“王爷,快快揭开王妃的盖头。” 此时的赵晟颢,也如同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年般,手指轻颤的接过喜秤,将其中细的一头,缓缓的伸向盖头下。 他一生中,还未试过如此的紧张,指尖传来无法控制的轻颤,让他陌生。 清儿,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从此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心口涌出无尽的甜蜜,让赵晟颢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一幕幕,手中的喜秤颤抖得更厉害。 这般局促的样子,让在旁的命妇们眼带笑意,抿唇微笑不语。 而隔着头盖的楚清,看着盖头下露出的一截秤杆,也是心情激动,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嫁衣。 深深的吸了口气,赵晟颢稳住手中的喜秤,用力一挑,大红的盖头飞落,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露出了楚清的惊世容颜。 金光璀璨下,肌肤如珍珠般晶莹无暇。精心勾勒的妆容,将楚清的美展现到了极致。青丝绾成鬓,褪去了以往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娇媚的韵味。 一时间,看呆了赵晟颢,也看呆了洞房里的所有人。 身边男子灼热的视线,让楚清心中越发的羞涩,忍不住将头埋得更深。以往的从容和淡定,早已经化为乌有。 此刻的她,如同其他女子一般,只有着对婚姻的惶惶不安,对身份转变的心中忐忑。 “王爷,王爷?”回过神来的喜娘,轻声叫唤赵晟颢。 吉时耽误不得,这仪式可是还没走完呢。 呼唤声,让赵晟颢一怔,眸光木讷的转向喜娘。这番笨拙的样子,惹得楚清心中好笑,却也因此减缓了些内心的紧张。 侍女端来合卺酒,金色的圆盘上,放着两杯银色的酒杯。 酒杯里,清澈的液体轻微摇晃,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喜娘接过圆盘,走到赵晟颢和楚清面前,笑意浓浓的道:“请王爷和王妃喝下合卺酒,从此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赵晟颢和楚清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伸出手,端起两杯合卺酒,赵晟颢将其中一杯递到楚清手中。双手碰着酒杯,楚清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 在众人喜意的注视下,两人交臂,将银酒杯放在唇边,一饮而入。 酒精下肚,顿时升起一股热气,驱散了楚清身体中的忐忑,双颊也由内而外的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礼成了!”喜娘激动的一拍手。 像她们这种官媒,一旦办成一桩喜事,得到的赏赐,可是一般人家比不了的。 听到这句话,赵晟颢和楚清心中都松了口气。赵晟颢更是心情愉悦的大手一挥:“今日为本王和王妃婚事操劳之人,都重重有赏!”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祝愿王爷王妃早生贵子,百子千孙!” 喜娘不愧是喜娘,一开口就是吉祥话,说得楚清面红耳臊,赵晟颢是眉梢轻扬,十分得意。 按照南楚的习俗,在礼成之后,新郎便要出去招呼宾客,新娘则留在洞房中独自等待,到宾客散去之后,才可进入洞房共度春宵。 所以,赵晟颢尽管不舍,但还是在命妇们的推攘下,被赶出了房间。 房中的丫鬟们也都悄悄退出,将新房锁上,留下楚清独自一人。 突然的安静,让楚清有些不适。望着富丽堂皇的房间,她此刻还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么? 外院的热闹声,隐隐飘来。 即便是偌大的王府,也阻隔不了这滔天的喜气。 楚清绝美的脸上,隐隐勾起清浅而柔和的笑容,今日是她的婚礼,她得到了最高的荣耀。 今后,无论如何,她都会和赵晟颢携手并肩而行,风雨同舟。 沉浸在未来美好生活的遐想里,此刻的楚清并未发现,在门外多出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悄无声息中的靠近新房。 新房外,并无重兵把守,只有两名小丫鬟守在门口,此时她们也诡异的软到在门外,靠在了一起沉睡。大门上,还挂着一个崭新的铜锁。 略粗的手指,戳破了纸糊的窗户,一个小孔出现在不易注意的窗户上。 接着,一根一指粗的竹管,缓缓伸了进来,对着房内,吹出了淡淡的青烟,青烟无色无味,混杂在空气中,慢慢向坐在大床前的楚清飘去。 ------题外话------ 终于到大婚了……太难写了!唉~,写得吐血是什么节奏? 012 文大人的末日,结束了 逍遥王府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王府从大门,一直延绵到内外院中都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人群往来,鱼贯出入。 赵琮和乔皇后等身份特殊的人,被安排在正堂的花厅中用膳,堂外的空地上,则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酒席。 文青竹坐在其中,闷闷不乐的喝着酒。 今日是楚清的大喜之日,可是在他心中,楚清只能是他的女人。 既然得不到,就毁掉! 抱着这样的想法,文青竹献计三皇子,提出要破坏掉这门亲事。他是献计之人,却不是具体的实施人,至于三皇子那边会如何安排,他并不知情。 他唯一知道的是,今日的婚礼不会如此平静下去。 将杯中的烈酒灌入口中,文青竹抬手用袖口擦干嘴角溢出的酒渍,心中恨恨的道:真是便宜了那去执行计划的人。 他心中知道,这个‘奸夫’今日必死无疑,但能在临死之前,与楚清那样的绝色美人共赴云雨,却也是一件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最终还是得不到,文青竹不由得又灌了几杯。 酒气上涌,令他的脑子里陷入一片晕眩中。 “文大人,酒虽然是好酒,却不可贪杯哟!”身边,有同僚好心劝阻。 文青竹拂袖推开,冷嗤:“怎地?文某喝的是逍遥王府的酒,又不是喝刘大人家中的珍酿,王爷都不心疼,你倒是心疼起来了?” 此刻,他已经微醺,脑袋也越发的晕眩,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早已经不见。 “你!”坐在文青竹身边的刘大人,气得嘴唇上的胡子一翘:“我本是好意劝你不要贪杯伤身,既然文大人如此海量,尽管喝便是。” 说完,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理会文青竹,转而与其他同僚交谈起来。 这一幕,落在其他官员眼中,眸底都隐隐生出了对文青竹的不满。只是此刻的他还沉浸在心中的怨恨中,根本就没有留意。 自饮自酌,一杯接着一杯的酒下肚,很快文青竹就感觉到三急。 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退出酒席,摇晃着轻浮的步子,朝王府内走去。 出了酒席,文青竹绕到一条走廊上,随手抓住一个王府的小厮,嘴里含糊的问道:“本官要如厕,速速带本官前往。” “大人,请跟小人来。”小厮不敢耽搁,忙扶着文青竹往最近的茅房而去。 左拐右拐,总算是来到了茅厕外,这王府中的茅厕看上去就和普通人家的院子差不多,也难怪本就出身小门小户的文青竹遍寻不着。 小厮扶着文青竹进了茅厕之后,便被吩咐在外等候。 谁知,小厮刚一出来,便遇到同伴,招呼着到前面的酒席上帮忙,无奈只好匆匆在门外喊了一声,告知文青竹自己要先行离去。 文青竹本来就已经喝醉,哪里能听到这声音? 等他解决完毕,走出茅厕时,左右张望却不见了那小厮的身影,忍不住有低声咒骂一声,埋怨王府中的小厮狗眼看人低。 附近没有旁人,文青竹站在茅厕外,被清风一吹,头重脚轻的感觉更重。 迷糊中,文青竹失去了方向,只能依稀按着记忆走去。只是,他这步履摇晃间,居然向内院的地方而去。 王府中,奴婢小厮都忙成一团,哪里有人注意到这本该在外院喝酒的大人,会穿过花园,绕进了内院之中? 王府的内院极大,文青竹犹如一只迷途的羊羔,在其中转了许久,等到他稍微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但是四处都挂着红色灯笼,贴着大红喜字。 猛地甩甩脑袋,文青竹心中知晓,恐怕是自己无意中进了王府女眷所待的内院。 若是在平时,他脑袋清醒的时候,定然会吓得一身冷汗,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可是如今,他身体中酒劲未散,胸口又积郁这一口闷气无从发泄,居然令得他心中的那一丝怯意被击碎,整个人也大胆了起来。 王府女眷待的内院,王府女眷是谁?自然只有今日新过门的王妃楚清。 想到楚清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婉转缠绵,文青竹心中顿时怒发冲冠,借着酒后的胆气,大步向内院深处走去,他想要寻到洞房。 去洞房做什么?此刻他并非是为了要解救楚清,而是想要从中也占些便宜。 别忘了,在他心中,楚清一直都是他的女人。 此刻他不过是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兜兜转转中,文青竹终于来到一处气势磅礴,金碧辉煌的院子。比任何地方都布置得更浓重,更喜气的气氛,让他肯定,这里一定就是逍遥王的寝宫,今日的心房。 门外,还昏倒着两个小丫鬟,虚掩的房门顿时让文青竹一惊。心中暗道:莫非自己来晚了?还是让那人拔得头筹? 这般想着,他脚下的步子又更快了一些。 三两步,文青竹就窜到了门外,虚掩的门上,还挂着打开的铜锁。那铜锁上的痕迹明显是被人破坏的。 步履踉跄的迈过昏倒的丫鬟,推门进入其中。 一进门,在空气中弥漫未散的特制烟雾,便悄无声息的被文青竹吸入了肺部之中。 新房中,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只是大床的纱帐已经放下,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光景,在帐外,散落着几件衣衫,其中还有白色的里衣。 嘤咛声,似有似无的飘入文青竹的耳中。 当下,便让他双目赤红,想要冲过去拉开里面的两人。 可是,刚走了两步,文青竹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为何,心中一想到楚清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他心中就有些胆怯。 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样,让他不敢面对楚清,特别是那双记忆深处幽深而冷澈的眼眸。 一股寒气,似乎从文青竹的脊梁骨窜出来,让他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 理智告诉他,若是此刻退出,一切都不会有意外。可是,那床上微动,不断传来的嘤咛声,却如同猫爪一般,一直在挠着他的心。 无数个楚清,在文青竹的脑海里飞来飞去,惹得他心痒难耐。 一想到今日过后,美人就要埋骨荒山,若是错过今日的机会,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一咬牙,文青竹仅剩的理智粉碎,脑海里都被那隐约的嘤咛声占满。 为了壮胆气,文青竹大步走到桌边,拿起银质酒壶,仰头张嘴喝了起来。 大半壶酒,一股脑倒入胃中。 顿时,文青竹的身体好似被一把火点燃一样,灼热的气息混杂着空气里弥漫的特殊烟雾,瞬间就让文青竹的皮肤上泛起了一层诡异的紫红。 文青竹赤红的眼珠,蒙着一层氤氲之气,酒精使得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脚下一步三晃的朝着大床而去,嘴里喃喃自语:“楚清你不是很了不起么?你不是看不上我么?哼,今日你依然要成为我的人,到那个时候我看你还如何做这个王妃!” 鞋底踩在落在地上的衣物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脚印。蹒跚的上了台阶,文青竹终于走到了被纱帘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金雕玉镶的大床前。 大床的左右,挂着贴着喜字的红灯笼。 那鲜红的颜色,落在文青竹眼中,好似这是他与楚清的洞房花烛夜一般,嘴角勾起狞笑,他抬手,宽大的袖袍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猛地扯开纱帘,入眼中恍惚是一片蠕动的花白。诱人的嘤咛声更加清晰的传入文青竹的耳中,让他脑袋一热,直接扑了上去,整个人滚入了巨大无比的大床上。 纱帐重新合上,遮盖了里面的羞色。 王府外院中,酒席未散,来宾都已带着微醺。 可是,今日皇上在此,兴致正浓,文武百官谁也不敢提前开溜,只能继续坐着喝酒。皇室宗亲,都在正堂之中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相比于外面的热闹,他们显得要拘谨许多,毕竟南楚最大的人物可就在眼前。 赵晟乾是内定的太子,储君。这已经是朝廷中公开的秘密,自然而然的坐在皇子这一桌的首席上。 在他右手边是今日的新郎赵晟颢,左手边则是冷面喝酒的大皇子赵晟熙。 后面依次都是些未成年的皇子。 至于三皇子赵晟皋,却因为突染风寒而缺席,只是差人送来了贺礼。 三皇子体弱多病,是朝野皆知的事情,对此皇上也并无怪罪,只是随他去。只是赵晟乾心中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赵晟皋这次的病似乎来得太突然。 最让他不放心的是,在前几日有内侍看到了兰亭知和文青竹去过赵晟皋的宫殿,半个多时辰后才出来。 不知道其中密谋何事。 心中虽然不安,但赵晟乾没有证据,也只能维持着温润谦和的笑容,偶尔喝些酒,吃些菜,一举一动都满是皇家风范,让上席的皇族长辈们也看得暗自点头,对这个准太子十分的满意。 赵晟颢被几位堂弟灌酒,今日心情大好的他,也爽快的大口喝酒。 只是,他这番表现在皇室长辈们看来,还是纨绔本色,纵情酒色,奢侈荒淫。 这是,阿福垂首进入其中,俯身在赵晟颢耳边轻语了几句,眸底隐藏着一丝凝重。 赵晟颢眸底闪过一道冷芒,却笑了起来,站起身,对众人拱手:“颢不胜酒力,先出去吹吹风,一会再来陪几位兄弟畅饮。” 在众人的心照不宣中,赵晟颢抽身退席。 赵晟乾却在眸底滑过深思,思索着赵晟颢的反常。 赵晟颢和阿福离开正堂,绕开花厅,又兜过花园后,终于来到一处建在湖面上的阁楼里。 这里的阁楼平日都是在夏日炎热的时候,给赵晟颢避暑用的地方,环境清幽,无人打扰。 赵晟颢踩着木制楼梯而上,脸色微冷:“府里的暗卫呢?” 阿福心中一凛,忙道:“今日府中来人太多,大部分的暗卫都集中在前院。内院虽然也有分布,可是那人或许是很熟悉府中的情况,居然人他避开。王妃出来时,也特意遣走了暗卫。” 赵晟颢双唇紧抿成线,拂袖进入阁楼中。 当他看到坐在阁楼桌前,一身红色裙装,埋头苦吃的楚清时,冷峭的五官,才带了一丝暖色。 “清儿。”柔和的声音,哪里还有一丝之前与阿福说话的冷冽。 这一声轻唤,让身后跟着的阿福心中拔凉拔凉的。 楚清抬起头,看向向自己迎面而来的赵晟颢,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接过酒酒递上来的丝帕擦了擦嘴角:“你来啦?” 袍角翻飞间,赵晟颢来到楚清跟前坐下,仔细打量她没有丝毫损伤后,才轻握着她的手:“可有吓到?” 楚清微微摇头,莞尔道:“我哪有那么脆弱?那人不知我身上戴着酒酒调制的解毒香囊,可以屏蔽很多毒物,才会想着用毒烟对付我。” 原来,那股烟无色无味,可以轻易被人吸入。却不想楚清身上带着解毒香囊,时时刻刻散发的清香保护着楚清并未受到毒烟影响。 所以,待那人撬锁进入时,看到神智清明的楚清就是一愣。 情急之下也不去想楚清为何没有中招,便想着强行进行任务。 可惜,他还是错估的楚清。 楚清跟着赵晟颢化身的水千流学习防身之术,可不是说着好玩的。虽然后来两人聚少离多,但是已经学会了的楚清,却没有放松过练习。 在那人扑来时,楚清顺势一避,脚下沾衣幻影使出,绕到那人身后,在他扑空还未来得及再次出手时,出手便点住了他的穴道,让他倒在床上。 因为她无内力在身,即便是点了穴道也维持不了多久,再则,这个人的出现,让楚清暗中警惕,当下便脱掉繁琐的嫁服,只留着嫁服里红色的喜庆裙衫,悄悄的出了门。 见到楚清这样出来,立即引起了四周暗卫的注意,纷纷现身询问。 楚清想了想,便遣走了暗卫,依照着对王府的熟悉,一路避开众人,来到了这个阁楼中。之后,她又用九溟商号特有的传信方式通知了在内院花厅作为陪嫁丫头的酒酒,让她来此会合。 两人见面后,楚清先让酒酒给她弄了些吃的,才让她去找福禄寿喜其中一人,通知赵晟颢来此。 听完楚清的解释,赵晟颢心有余悸的将她搂在怀中。他不敢相信,若是楚清没有习惯性的佩戴那解毒的香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搂着楚清,赵晟颢的心情安定了些。“你将暗卫撤走,是想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楚清抿唇而笑:“其实也不是撤走,我只是吩咐他们,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只可监视,不允许现身。有任何动静,立即呈报过来。” 赵晟颢捏了捏楚清的鼻尖,笑道:“你这丫头,料定了幕后之人还会有后招。” “这是自然。”楚清从赵晟颢的怀里坐起来,胸有成竹的道:“安排这样的戏码,当然需要观众,今日在前院中的观众可是应有尽有呢。”说完,她清幽的眸光中闪过了一道冷冽如寒冰的暗芒。 感受到女人凌厉的杀意,赵晟颢眸光一沉,向她保证:“清儿,你放心,今日不管是谁想要破坏我们的婚礼,我都会给他一个无法承受的代价。”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来报,原来是一名暗卫遵循楚清的话来此禀报事情进展。 赵晟颢唤人上来。 来人一见楚清和赵晟颢,便单腿跪地,抱拳行礼。 在赵晟颢免了他的礼后,他才低声禀报:“启禀王爷王妃,在王妃离开后大约半柱香时间,文青竹文大人酒醉中进了房……”说到这,他面色古怪的轻咳了一下,才硬着头皮道:“至今未出。” “文青竹?!”楚清眉梢轻挑,语气清淡,听不出来喜怒。 赵晟颢曲指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的道:“这么看来,这件事也离不开我的皋堂弟的影子了。” 楚清看向他。 虽未言语,赵晟颢却明白楚清的意思,微微摇头:“他今日借病并未出席。” 楚清收回眸光,沉吟片刻:“没有证据,拿他无法。他如此做,又有文青竹在从旁献策,恐怕不会是简单的抓奸在床,我们还得抓紧时间布置一番。” “嗯,不错。确实要布置一番。”赵晟颢眸光严肃的微微颌首。 暗卫和阿福,还有酒酒在旁听得滴汗,这两位主子到底有没有听到他飞奔过来汇报的重点?重点不是文大人的进入,而是两个男人在房间里……额…… 一团黑线,从几人的额头上掉下来。 心中一番算计后,赵晟颢看向阿福。后者意会,立即走过来,附耳听从吩咐,不住点头,神情越发的古怪。 接着又对那暗卫吩咐了一声,两人都退下后,赵晟颢才对楚清抱歉的道:“委屈清儿在那房间再呆一会了,事情过后,我就将那床烧掉。” 楚清‘噗嗤’一笑,轻点颌首。 …… 赵晟颢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上,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颢这一去,为何这般久?”赵晟颢刚坐下,赵晟乾就凑过来,假借与赵晟颢饮酒,却低声问道。 虽然知道赵晟乾对自己没有恶意,但赵晟颢却也不愿与这个未来的君王纠缠太深,只是微微一笑,随意解释:“清风舒适,若不是因为这前院闹腾,本王恐怕就此睡着了。” 明知赵晟颢是在搪塞,赵晟乾却微笑不再追问。 他知道,有些事情赵晟颢还未弄清楚之前,是不会对他打开心扉的。 “陛下,时候已经不早,不如让臣子们和陛下一起送逍遥王返回洞房吧。”兰亭知突然来到屋内,向赵琮颌首行礼。 南楚有风俗,在新婚之日,越多男子送新郎返回新房,一来是证明了家族对此男子的器重,二来也是体现从今夜过后,此男子便是一家之主,要担当家中兴衰重任了。 所以,听到兰亭知提议,赵琮也没有任何怀疑,反而开心的站起来,下命:“好!今日是逍遥王的大喜日子,就由朕带领百官,送颢儿入洞房。” 赵晟颢看向兰亭知,笑得异常灿烂:“那就多谢兰大人了。”同时也想赵琮拱手行礼:“颢儿多谢皇伯父的厚爱。” “逍遥王客气了。”兰亭知连连摆手,退到人群中。 赵琮先行,百官跟随,皇室宗亲的儿郎们,也纷纷跟着去凑热闹。 赵晟乾站起来,跟上去时却发现大皇子赵晟熙稳坐不动,眉梢一挑,玩味的问:“怎么大皇兄不去凑凑热闹么?” 赵晟熙面不改色,冷冰冰的坐在原位,继续独酌:“没兴趣。” 他的语气十分冷硬,可是赵晟乾却也不介意,只是微微颌首:“既然大皇兄不感兴趣,那我便跟着去凑个热闹。” 说罢,便跟上了走远的人。 赵晟熙眷了赵晟乾一眼,冷哼了一声。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前院走向后院,又转入内院之中,一路见识王府的景色后,终于来到赵晟乾的寝殿前。 此时,夜幕降临,烛台映照。远远地,众人就看到了房间灯光倒映在窗子上的窈窕身影,婀娜撩人。 殿前,两位妙龄的王府侍女,正静默的站在门前。大门上的铜锁还安然无恙的挂着,一切都十分的平静,平静得让提议前来的兰亭知隐隐蹙眉,心中暗道: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为何还这般平静?莫不是还没有开始? “哈哈哈,咱们就送到这,剩下的路就让颢儿自己走了。”来到寝殿前,王府侍女跪在地上,赵琮脚下步伐也就停了下来,对身后百官半开玩笑的道。 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移轨道,此刻兰亭知也不好再继续纠缠。原本打算一群人过来,见到昏倒的侍女,半掩的房门,大家都会察觉事情的不对,不用他再多说什么。 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让他不得不在心中思量,紧抿着双唇,没有继续开口。 “陛下——!” 突然,阿福凑近天禧公公的面前,耳语一番,后者脸色骤然一变,失声喊了一句,匆匆贴近赵琮,低声耳语。 “此事当真!”天禧只是瞬间便离开了赵琮的耳畔,后者却脸色一沉,龙目一瞪,厉喝出声。 天禧赶紧看了阿福一眼。 阿福在百官好奇的眼神中,跪在赵琮面前,低声道:“陛下,刚才有府内暗卫来报,在偏院听到一些诡异之声,好奇下便去查探,结果,结果……” 说到后面,阿福四下望望有些难以启齿。 赵晟颢心中暗笑,清了一嗓子,继续扮演他的纨绔王爷:“阿福!你说什么?本王的王府里有诡异之声传来?暗卫去查探到底查出了什么?” 阿福憋得脸都紫了,却死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赵琮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当下沉声下令:“带朕去看看。” “是。”阿福领命起身,当前带路向那处出事的偏院走去。 一行人又摸不着头脑的跟着赵琮身后,向偏院而去。 赵晟乾与赵晟颢走在一起,前者低声询问:“这场好戏,恐怕是颢刚才吹风时想出来的吧。” 赵晟颢神色不变,笑容邪肆:“二堂兄,你也太看得起本王了。” 兰亭知跟着人群而走,却突然发现不见女婿文青竹的踪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似乎那出事的偏院,会发生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一般。 不一会,众人来到偏院。偏院外还站着一位暗卫。 见众人到来,为首之人身穿明黄龙袍,当即跪下行礼。 “将门打开。”赵琮此刻也脸色极差,若是阿福汇报之事属实,他大楚百官的脸,都被里面那东西给丢进了。 暗卫起身打开门,巨大的声响,让房内传出了踉跄的动静。 房门大开,里面某种特有的气味传了出来,让在场的百官心中顿时明了。心中暗道:恐怕是哪位喝醉的大人借着酒胆,趁机占了王府婢女的便宜,被人发现才惹来陛下重怒。 随即,众人都四下张望,想看看是哪位大人不在其中。兰亭知此刻拢在袖袍里的双手,也已经微微颤抖,背脊一片冰凉。 而此刻,赵琮的脸已经阴霾得如同罩了一片黑云一般。 “诶?怎么不见文大人?”之前与文青竹稍有争执的那位刘大人,左右望望,好似无意的嘀咕了一声。 “啊——!”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清醒后男子的叫声。 只是,让外面的人一愣的是,两个惊叫之声,居然都同为男子。 顿时,想到的人,脸色都变得古怪难看,没想到的人,也在旁边之人的提醒下,反应了过来。 这声音中的其中一道,让兰亭知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昏倒在地。 “里面的人,都给朕滚出来!”此时此刻,赵琮脸色阴沉的喝道。 房中,混乱声渐止。 少顷,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两人,衣衫不整,发鬓散乱,一见刺眼的明黄色,立即跪地,身如抖筛。 看清其中的一人,赵琮阴沉的眸光直接射向已经软到在地的兰亭知。 “陛下,是臣教导无方,家门不幸,让女婿做出如此下流之事,臣这就带他回去严加管教。”兰亭知俯身跪地,向赵琮求饶。 听他的语气,似乎想要将文青竹这件丑事归到家丑之列。 “陛下,臣错了!臣是喝醉了酒,一时糊涂,才才……”他怎会知道如何会这样?他明明扑倒的是楚清。 一想到自己居然和一个男人如此……文青竹几欲呕吐出声。 而那名‘奸夫’男子,此刻知道自己计划失败,已经无力回天,又做出如此丑事,当下一咬牙,一道黑色的血迹,从嘴角流出,人往旁边一斜,死了。 阿福脸色一变,瞬间出现在那男子面前,测量脉搏后,对赵琮禀报:“陛下,他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 这下,不仅赵琮起疑,就连百官中也开始议论纷纷。就算被人抓到与人那个啥,也不用自杀吧。 赵琮蹙眉,看向赵晟颢:“颢儿,此人可是你王府中人?” 赵晟颢摇了摇头:“颢儿从未在王府中见过他,更不知为何他会与文大人厮混在我的王府里。莫不是此人是文大人的老相好,是文大人带进来的?”那若有所思,抖着腿,摸着下巴的模样,让众人差点喷笑出声。 赵琮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文青竹,刚刚压下的怒火再次窜了上来。 赵晟乾在旁一直沉默,见此机会,快步上前,拱手道:“父皇,儿臣有一本要启奏,是关于文大人的。本想是等颢弟的婚礼过去后,再呈上,但看如今此情况,儿臣只能提前了。” 本就吓得面如土色的文青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度的不安。兰亭知的老脸更是一黑,双唇颤抖,不再言语,那闪烁不断的眼珠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013 洞房花烛夜,离京 男男媾合,其中一人却在事发后服毒自尽,怎么看都觉得诡异,仅剩的一人也百口莫辩,似乎怎么说都是错。 何况,此刻赵晟乾的一句话,似乎将整件事又带到了另一个层面之中。 四周一片寂静,在赵晟乾这句话落下后,文武大臣们都缄口不语,只是相互交换着眼色。跪在地上的兰亭知,这位吏部尚书大人,垂下的眼珠左右闪动,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琮看向赵晟乾,眸光如芒,前者却安然自若,没有丝毫的胆怯。 今日,是赵晟颢大婚之日,却闹出这一幕幕的闹剧。此刻时辰已晚,若是在为了这些事耽误下去,不仅坏了今日的喜庆,恐怕就连这洞房花烛夜,都要推到明日。 南楚婚俗中,若是过了子时还未洞房,那么新娘就只能独自留在新房,等到第二天晚上,再完成圆房这一重要仪式。 在心中沉吟片刻,赵琮板着脸,抬手指着地上如一滩烂泥的文青竹:“将此人带回宫里,朕要看看,他到底什么事犯在了二皇子的手里。” 说完,又看了看垂首站立的百官,赵琮拂袖:“没事的都散了吧。” 御前侍卫很快将文青竹拉走,后者临走时,还拼命的对兰亭知喊道:“岳父救我!岳父救我!” 可惜,兰亭知在赵琮冷峭的神色中,一个字也不敢说。 一场戏码,似乎就此落下。 若是平常,说不定赵晟颢会跟着回宫接着去看后半场,可是今夜却是特殊的日子,他的新娘还在房中等着他,他自然不会跟着离去。 赵晟乾朝着他微微一笑:“颢弟安心洞房便是,消息明日一早自会送到府上。”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赵晟颢双眸眯了眯,带着思索之意。 待众人都七七八八的走了之后,赵晟颢低头看向还跪坐在地上的兰亭知,后者面色发青,目光呆滞,好似被吓傻了般。 可是,赵晟颢绝不会相信兰亭知会被这样的事吓傻,恐怕他此刻正在苦思对策,想要如何自保才是。 眼珠一转,赵晟颢走到兰亭知跟前,居高临下,神色同情的道:“兰大人,您老要节哀。莫要因此而伤了身子,这女婿嘛,也总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兰亭知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空洞的看向赵晟颢,语气中说不出情绪的道:“老臣多谢逍遥王宽慰。” 赵晟颢装模作样的微微颌首,双手负在身后,向院外走去,阿福也跟在他身边,只留一个暗卫在原地守着兰亭知。 兰亭知眼神怨毒的看着赵晟颢,却突然听到他悠悠的对身边的阿福说了一句话:“真想不到这兰大人的女婿长得人模人样的,却有这样的癖好,莫不是这文夫人满足不了他?”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好似故意落入兰亭知耳中,后者顿时觉得满腔的羞辱涌上心头,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爷,兰大人好像吐血了。”阿福瞟了身后一眼,好心的提醒赵晟颢。 “哦?”赵晟颢脚步不停,甚是随意的道:“那就派个人,送兰大人回府,本王忙着入洞房,可没有时间打理这些琐事了。” “是。”阿福忍笑应声。 这边兰亭知一字不落的听到这番对话,胸口气闷之余,也无话可说。 此刻,他也只想快速回家,搞清楚到底文青竹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二皇子的手上,是否会牵连到自己。 无论如何,这文青竹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兰亭知摇摇晃晃起身,心中暗恨文青竹的不知好歹。 明明知道今天有事发生,却依然着了他们的道。事情发展至此,兰亭知早已经想明白,定是王府中人识破了今日之事,然后才安排后续的这出戏。 只是不知道,这识破之人和后续布局之人,到底是谁…… 是那个女财神的王妃?还是这个看似纨绔的逍遥王? 带着满腔的疑惑,兰亭知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王府,马不停蹄的赶回自己家中。 殊不知,在他身后,遥遥跟着两名王府的暗卫密切的在监视他的一切行动。 王府中的闲杂人等都已经离去,天幕上的盈月也升到了最高处。 赵晟颢褪去一身纨绔的气息,面色冷峭的走向自己的寝殿,吩咐身后跟着的福禄寿喜:“将殿里的大床给本王烧了,换一张新的来。你们四人带齐人马,将王府仔细给我搜干净,若有可疑人一律拿下,严加审问。” “是。” “是。” “是。” “是。” 四人同声应答,转身离开。 赵晟颢推门进入房中,一入眼便是楚清端坐在桌边喝茶。她的四婢也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一些王府的婢女也在一旁伺候。 楚清身上穿着素白长裙,裙角有一圈渐变的红色,如同一朵茶花一般清新淡雅,娇媚多情。她脸上的浓妆已经彻底洗去,只留下不施胭粉的素雅,看来她是趁着众人看戏的时候,将自己收拾了一遍。 “回来了?”楚清放下手中瓷杯,笑意盈盈的看着赵晟颢。 赵晟颢冷峭的五官瞬间柔化,轻点颌首:“回来了。” 楚清抿唇轻笑,亲自拿起茶壶,为赵晟颢倒了一杯热茶:“累了吧,先喝杯茶醒醒酒。”今天,她并不知道赵晟颢喝了多少酒,但直到现在,她都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酒气。 赵晟颢依言坐在她的身边,接过芊芊素指递过来的茶杯,放在唇边,一口喝下。 将空茶杯放下,赵晟颢站起来对楚清道:“本王一身酒气怕熏了清儿,先去沐浴更衣,一会带清儿看样东西。” 楚清有些疑惑,她看出了赵晟颢言语中的神秘。 只是,男人似乎此刻不愿多说,对她神秘的一笑,便向浴池而去。 赵晟颢离开后,阿福立即带了人进来,将那张被糟蹋过的奢华大床给拆解,搬了出去。将新的大床搬进来,重新安放。 丫鬟们也取来新的被褥,准备布置新床。 楚清隐隐有些困意,一日的疲倦袭来,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突然,一阵清香飘来,还未等她看清楚,便落入了一个熟悉好闻的怀抱中。头顶上,传来男子的轻笑:“困了?” 楚清承认的点点头,依偎在赵晟颢的怀里,让她觉得十分的安心。 赵晟颢心疼的看着楚清,又看了一眼正在布置的大床,柔声的道:“再忍忍,咱们的床很快就好了。我先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可好?” “嗯。”楚清轻应了一声,可是眼皮还是忍不住的打架。 搂住柔若无骨的娇躯,属于楚清的独特气味不断飘入赵晟颢的鼻中,让他心里的涟漪不由得荡漾起来。 无奈的笑了笑,他在楚清的惊呼中,将他拦腰抱起。 “你干嘛?”楚清双手被迫搂住赵晟颢的脖子,娇嗔的看向他。 赵晟颢理直气壮的笑道:“既然清儿累了,那为夫就抱着你去好了。”说罢,嘱咐了其他人不许跟上来后,他便抱着楚清向书房而去。 书房离寝殿并不远,到了房中,赵晟颢将楚清放在榻上,又转身离去,神神秘秘的样子,弄得楚清满腹狐疑。 少顷,赵晟颢折返回来,手中却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盒,盒子还散发着丝丝白烟,在它出现在书房时,楚清就敏锐的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骤降了许多。 “这里面是什么?”楚清好奇的看向玉盒,心中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放在玉盒中,置入冰窖进行保存。 她不傻,当然知道这个玉盒之所以冒着冷气,是因为刚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赵晟颢抿唇而笑,将玉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的矮桌上,眸色有些急切的看向楚清:“清儿打开看看便知。” 楚清心中猜疑,却还是依言伸出手,打开了玉盒的盖子。 “圣雪莲!” 里面露出的洁如白玉的花瓣,如火焰般的花蕊,熟悉的模样,让楚清震惊之下,失声喊出玉盒中所乘之物的名称。 “怎么会!”红唇惊讶的微张,楚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喜欢圣雪莲,而是因为她知道了圣雪莲的得来不易,知道此物只有北韩雪山才有,更知道此物所代表的含义,所以才会如此震惊。 她曾拒绝了高枳佑的圣雪莲,此刻又有一朵圣雪莲出现在她面前,而这一朵是她的夫君送的。 突然间,喜悦、感动、欢喜……各种情绪交织,让楚清的心复杂起来,但是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个礼物确实让她惊喜。 赵晟颢眸中如星光般璀璨,仔细的捕捉着楚清任何的情绪变化,不放走一丝一毫。 他端起冷如寒冰的玉盒,对着楚清道:“清儿,这是我亲手为你摘下的圣雪莲,你可愿意接受?” “你……”楚清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这个男人说,这朵圣雪莲是他亲手所摘。他什么时候跑去了北韩?又什么时候摘回了圣雪莲?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似乎看出了楚清的疑问,赵晟颢缓声解释:“我的伤好了之后,你返回河西处理剩余之事时,我便抽空去了一趟北韩。” 一种莫名的感动,在楚清的心中如细丝般缠绕。 只是,她还未感动的开口,又听赵晟颢霸道的说:“我的清儿只能接受我送的圣雪莲。” 楚清莞尔,这霸道的宣言,若是换了别人来说,恐怕只会引起楚清的厌恶,可是由赵晟颢的口中说出来,却让她只感到甜蜜。 垂下眸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颊绯红细腻,煞是好看。在赵晟颢的期待中,楚清缓缓勾起唇角,双手伸过去,轻触赵晟颢捧着玉盒的双手,细如蚊吟的轻轻道:“多谢夫君赠我圣雪莲。” 这柔情蜜意的一句话,让赵晟颢顿时狂喜。 将玉盒放在一边,他长臂一拉,便将楚清搂入了怀中,死死的抱住,似乎想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永生永世都无法分离。 两人倾情相拥,少顷,赵晟颢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用手指托起楚清的下颌,眸光深沉的凝视,呢喃道:“清儿,你好美。今日,你总算成为了我唯一的妻,我好快活啊!” 此刻,楚清看着赵晟颢,心中也颇为复杂。 历经两世,她最终还是触碰了爱情。好在,这一世上天垂怜,没有再让她惨淡收场,而是收获了天底下这份独一无二的至情至性。 “阿颢,楚清能遇见你,也是我之幸。”回想当初,楚清穿越而来,在瑶池中,偏偏拉下赵晟颢,被他所救。 是否,在那一刻,就注定了两人今生的缘分?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灼热的眸光中,两人彼此拉近距离,四唇接近在咫尺…… “王爷,王妃,新床已经布置妥当,还请两位主子移步寝殿休息。”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书房里的两人身子一僵,本该接下去的动作,也不幸夭折。 赵晟颢黑着脸,眸底冒着火花,恨恨的盯着外面的人影,心中早已把这坏了他好事的人凌迟了千万遍。 好事多磨,赵晟颢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灰一样,惹得一旁的楚清忍不住轻笑。 银铃般的笑声,让赵晟颢回眸,见楚清好似幸灾乐祸的模样,他突然坏笑起来:“王妃,咱们不急,咱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而且,不止今晚,还有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这露骨的话,让楚清双颊一红,轻啐了一声,撇过脸去,不愿让赵晟颢看见自己脸上的燥热。 可是,在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腾空起来,搂入了赵晟颢的怀抱。 楚清羞怒的看向他,他却笑得暧昧:“床已经好了,咱们也该歇息了。” 说罢,不顾楚清射来的羞怒眼神,赵晟颢大笑着抱着她返回寝殿。那朵象征着他们爱情的圣雪莲却被遗忘在书房之中。 寝殿中 婢女们,都已经全部退下。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焕然一新的大床,依旧充满了喜庆,绫罗绸缎铺得大床十分柔软舒适。 楚清被赵晟颢轻缓的放在床上,男人双手分开,撑在她的左右身侧,就如此这般凝望着她。 在他那灼热的眼神中,楚清被看得羞涩无比,想要躲避这眸光,却又发现无处可躲。 “夫人,为夫帮你宽衣如何?”赵晟颢此时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让身体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的颤栗,带起一阵酥麻感。 口中虽在询问,但修长的手指,却已经勾住了楚清腰带上的细绳,缠绕在指尖上,只需要轻轻一拉,便能解开束缚。 “不,不用。”楚清着急着打开他的大手,通红的双颊,浮现出窘色。 低哑的轻笑声传来,楚清紧张慌乱的表现,取悦了赵晟颢。认识楚清这么久,他很少见到这个女人的脸上出现惊慌的神色。 而这份诱人的娇态,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独自拥有,悉心珍藏。 “夫人,睡觉是要宽衣的。”赵晟颢继续逗弄着楚清。 在楚清的推攘中,赵晟颢已经侧躺在床上,一手撑起头,身上宽松的紫袍尽显慵懒。优雅的脖子,精致的喉结,还有前襟微敞若隐若现的胸线,都充满了醉人的诱惑。 风华绝代的五官上,带着邪肆的笑容,眸光紧紧锁定楚清的一举一动,犹如森林中的王者一样,看着他的猎物。 如此美色,即便淡定如楚清,都忍不住没出息的吞咽了一下。 这可爱的表情,惹得赵晟颢心情大好,差点把持不住将楚清就地正法。 只是,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名正言顺的时候,他如何能不给这个挚爱的女人,一个美好的回忆呢? 在赵晟颢的注视中,楚清如针芒在背的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带,双颊上的红晕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的动作,极为缓慢。 原本是抱着逗弄心态的赵晟颢,却在她这龟爬的速度中,被撩拨得血脉贲张。 终于等到楚清解下腰带,赵晟颢再也抑制不住,闪身扑上来,死死压住楚清,在后者略微慌乱的眼神中,挑唇笑道:“清儿的动作实在太慢,还是让为夫帮你吧。” 说完,他大掌一拉,已经松开了楚清衣裙上系着的带着,在她的惊呼声中,让晶莹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外。 “唔……” 楚清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双唇便被男子霸道的封住,瞬间,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渴望,似乎传染了楚清,让她在欲拒还迎中,变得渐渐放松起来。 层层纱帐,遮掩了里面千娇百媚的春光,红烛照映着这喜庆的新房,让那高挂的大红喜字,都蒙上了一层醉人的羞意。 天幕中,盈月羞涩躲入了云层,不愿去打扰那对人儿的缠绵。 天色初明,赵晟乾派来送信的人,便到了逍遥王府,却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等到一脸满足,眼角飞扬的逍遥王心情愉悦的出现。 赵晟颢坐在首位上,喝茶听着来人的禀报,没有丝毫的反应。 等来人汇报完毕,他打赏了些银子后,便让其退下,又招来昨日去监视兰亭知的暗卫,咨询经过。 等都搞清楚了,赵晟颢才返回寝殿去见被他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楚清。 殿里,依旧没有人。 这是赵晟颢离开前,吩咐了不许有人来打扰楚清休息的原因。 进入房中,房里还残留着一些氤氲之气,在告诉赵晟颢他的心愿得偿。笑得意气风发的赵晟颢走到大床边,撩开层层纱帐,看着那熟睡中带着倦色的绝色女子,泛出心疼。 暗自责怪自己昨夜实在是太疯狂了些。 刚刚坐下,床上的人儿就缓缓睁开双眼,对着赵晟颢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这笑容太美,让赵晟颢晃了晃神。 之后,才爱怜的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的道:“醒啦?可要继续睡一会?” 楚清缓缓摇头:“今日还要去宫里谢恩,我可不想被人嘲笑。”王公贵族结了婚,次日都要进宫去谢恩的,若是去晚了,或是没去,只会让人嘲笑荒淫。 “咱们可以明日再去,皇伯父和皇后不会怪罪的。”赵晟颢却不管那许多,只是不愿楚清劳累。 楚清起身,将他推出帐中,自己拉起散乱的衣服穿着:“还是今日事今日毕,三朝回门,咱们可是要到安宁去,我那刚出生的弟弟,我可还未见过。” 无奈,赵晟颢只好由着她,自己走到外面的桌前坐下,又招来楚清用惯的四婢,伺候她起床更衣。 “昨夜回到宫中,赵晟乾呈上文青竹受贿行贿证据,皇伯父一怒之下,将他打入天牢,抄家问斩。兰亭知回府后,立即招来兰明玉,逼迫她写下与文青竹的和离书,又派人去见赵晟皋,但赵晟皋那边至今没有回应,好似与此事无关一般。” 在楚清梳洗的时候,赵晟颢顺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结果告诉楚清。 楚清换上新衣,坐在梳妆台前,让名柳为她梳起妇人的发髻,冷嗤:“那兰亭知倒也是个有魄力的人,只是没想到那文夫人,居然也如此薄情。” 赵晟颢美滋滋的欣赏着楚清的梳妆打扮,随口回答:“据暗卫来报,那兰明玉是不愿写和离书的。却扭不过兰亭知的逼迫,无奈只好写下。她……似乎已经有孕在身。” 兰明玉有了身孕?那就是说文青竹有后了。 楚清双眼一眯,一道冷芒从中闪过。 “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在兰亭知的逼迫下,昨晚已经被强行打掉,兰明玉也因此疯了。”不等楚清说完,赵晟颢就帮她解惑。 楚清一愣,讥讽的笑容立即爬上了嘴角:“这个兰亭知还真是善解人意,也够心狠手辣,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居然下得了手。” “他只是担心文青竹的事连累到他,所以要全然的与他断绝一切的关系。这种弃车保帅的事情,这些年他做的不少。”赵晟颢的声音中也满是讽刺。 楚清笑了笑,不再言语。 挽起了青丝,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此刻的楚清散发着少妇的娇媚。赵晟颢看得心中一动,起身走过去,接过幼荷手中的画眉的炭笔,轻轻抬起楚清的下颌,在丫鬟们掩唇轻笑中,深情款款的道:“清儿,为夫来帮你画眉。” 有外人在场,赵晟颢如此的亲昵,让楚清有些害羞,当下便嘴上反击:“我倒是忘了,王爷可是很擅长涂脂抹粉的。” 可惜,赵晟颢并未被激怒,反而专心的为楚清描起眉来。 收拾妥当之后,两人进宫谢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似乎都丢给了赵晟乾处理,赵晟颢和楚清只是在享受自己的新婚生活。 三日后,楚清回门,一行人从建宁都城的南城门出发,浩浩荡荡的向安宁城的方向而去。 014 这叫蜜月!楚皇病重 春暖花开,赵晟颢带着王府侍卫,楚清带着浮屠卫,浩浩荡荡从建宁都城,向南方的安宁城而去。 三朝回门,因为楚清想要去回去探望母亲和未曾谋面的弟弟,所以在出嫁前,她便和父亲楚正阳商量好,一起回安宁探望母亲。 路上,因为有楚正阳以及楚家的长辈在,赵晟颢无法腻歪在楚清身边,每天只能用欲求不满的小眼神瞅着她,弄得楚清心中好笑。 日夜兼程,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安宁,早已经接到信的郦氏,抱着新生还在襁褓中的儿子,站在门外翘首迎接。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继承了郦氏的美貌,也继承了楚正阳的儒雅。 可以想象,再过十几年,又会有一个美男子出现。 远方,马蹄声起。 郦氏的嬷嬷踮脚张望一番,对郦氏欣喜的道:“夫人,来了来了!老爷,小姐还有姑爷他们来了。” “嬷嬷,阿离嫁给皇家,无论是在人前人后,只能称呼为王妃,不可再称呼为小姐。更不能称呼王爷为姑爷。”郦氏美眸中也泛出欣喜,却不忘纠正仆人的口误。 “是,夫人。”嬷嬷俯了俯身,脸上的笑容却未变。 说话间,街头人影耸动,马蹄声和车轮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安宁楚宅占地有限,楚清也不打算太过张扬,所以随行的侍卫都留在城外,暂时驻扎在安宁的守军军营里,由福禄二人看管。 剩下的人,才进入安宁城里,住入楚家。 只是,即便是这样,楚清和逍遥王省亲安宁的事,还是宣扬了出去。在城门外,就有安宁官府中人来迎接,设下官宴要为二人接风。 被赵晟颢拒绝,又勒令不许轻易打扰后,才讪讪退去。 骏马,马车在楚宅门口停下。 楚正阳翻身下马,立即迎上妻儿。“夫人,我回来了。” 可惜,郦氏此刻哪里有心思顾及他,将怀中的孩子塞入楚正阳怀里,郦氏快步走到马车前,激动的等着楚清出来。 车帘撩开,露出楚清动人的小脸。“母亲!” 见到母亲,楚清心中也自然是一片欢喜,忙下了马车,拉住郦氏的手。 “我的好女儿,想死母亲了。”郦氏眸中含泪,抓住楚清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这一瞬间,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插入这母女之间。 楚正阳怀里抱着幼儿,无奈的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眼底,却满是欣慰。 赵晟颢一身紫色便服,宽肩窄腰的束身长袍,脚下是金丝云纹的黑靴,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俊美不凡,恍如一般。 他大步走到楚清身边,对郦氏恭敬的道:“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郦氏一惊,忙避开赵晟颢的行礼:“不可不可,王爷如此是折煞民妇了。” 可是,赵晟颢心中知道楚清对父母的感情,自然不愿在岳父岳母面前,端什么王爷架子。“岳母是清儿的生母,亦是晟颢的母亲,从即刻起,母亲不必再称呼我为王爷,我只是清儿的夫婿,楚家的姑爷。” “这……”郦氏有些迟疑,不由得看向女儿。眼前这位爷,哪里还有半点纨绔的样子? 楚清‘噗嗤’一笑,对母亲劝道:“母亲,就依阿颢所言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何须被一些繁文缛节束缚了。” 有些事,她无法向父母解释,但她知道,只要父母知道赵晟颢对自己好,是一个良人,便足够了。 “对了,母亲,我还未见过弟弟呢。”说话间,楚清的眼神已经飘到了楚正阳怀里的小家伙身上,清幽的眸底,散发出期待和惊喜。 郦氏柔柔一笑,拉着她,又向赵晟颢轻轻颌首,一起向那父子走去。 “你弟弟的名字取为云玉。”郦氏回眸向楚清说着。 这时,从队伍后又出现几道熟悉的影子,让郦氏眸前一亮,嗔怒的瞪了楚正阳一眼:“你这人,怎地几位弟弟和弟妹来了,也不招呼我一声。” 楚正阳无辜的一愣,他哪里来得及? 郦氏说罢,便松开楚清的手,向身后喜笑颜开的几人迎了过去。 她留在安宁这段时间,可是这几位家族中人帮忙送女儿出嫁,如今自然要好好答谢人家。 楚正阳抱着幼子走到楚清面前,将孩子交给她。后者在有些惶恐中,接过这个太过孱弱的小生命,这还是她第一次抱着如此嫩小的婴儿。 小家伙却也不怕生,乌黑的大眼睛,盯着楚清,小嘴张开‘呵呵’的直笑。肉嘟嘟的小手腕上,挂着的银镯,在他随意的摇晃中,镯子上的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顿时,楚清的心就融化在其中。 “阿离,你带着你弟弟先进去,我和你母亲去安排你几位叔叔婶娘住下。”楚正阳匆匆吩咐一声,便向郦氏走了过去。 楚清怀里抱着楚云玉,眼里满是疼爱。小心翼翼的向家中走去,一时间迷失在小云玉的笑容里,都忘记了家里的老仆人打招呼。 “云玉,小云玉……这个名字真好听。以后你一定会快快乐乐的成长。”楚清逗弄着小云玉,孩子也是‘咯咯’的笑着,粉嘟嘟的小脸,惹得人想去戳一戳。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赵晟颢,将这一幕收纳眼底,俊美绝色的容颜,也变得如水一般的柔和。妖孽般的美眸里,星光点点,恍若浩瀚宇宙般。此时,他眼角微弯,眸底泛出柔情蜜意,凝视这楚清和楚云玉,在她耳边低吟:“清儿那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自己生一个?” 楚清双颊倏地变得滚烫,晶莹的肌肤迅速裹上了一层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娇嗔的瞪了赵晟颢一眼:“瞎说什么?这可是我弟弟。” 这模样,娇态可掬,甚是迷人。看得赵晟颢当场就是一呆,瞬间转醒后,轻笑:“清儿是怎么了,你我已是夫妻自然会有孩子,而且……” 他微微低下头,亲昵的在楚清耳边呢喃:“还会有很多很多。” “呸!你当我是猪啊。”楚清羞怒,抱着孩子加快脚步,向内院走去。 这两人打情骂俏,却将身后跟着的四婢和寿喜几人弄得想笑不敢笑,只能使劲憋着,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接下来的几日,楚清和赵晟颢都陪在楚正阳夫妇身边。安宁城中,倒是有不少商户知道这位九溟商号大东家回家省亲后,派人送礼,又递上拜帖,希望能与楚清一聚,好商量一些合作上的事。 官府中人,也是打着各种借口,来楚宅希望见上赵晟颢一面,送上自己的孝敬。 总之,一时间,楚宅大门变得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可惜,这一次楚清回来就是想静心陪陪父母,不愿被打扰,所以将一切公务都推到了扶苏身上,自己偷得清闲。 这小子,从北韩回来后,在她前去建宁都城待嫁时,向她请假,前去报了家仇。心中的包袱卸下了,他的笑容也更开朗了些。 在安宁待了半月,楚清和赵晟颢告辞了父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安宁。 临走时,楚正阳与楚清彻夜详谈了一次。他决定,带着郦氏和小云玉回河西定居,他毕竟是这一代的楚家家主,总是在外面的城市生活也不是个事。 何况,楚明宏日渐老矣,也需要儿孙绕膝,安度晚年。 对此,楚清并无任何异议,只要父母活得开心就好。再说,如今的楚家经过整顿之后,也有一番新的风貌,她也不必担心父母受到委屈。 除了安宁城后,楚清和赵晟颢等人,一路向西,进入了鬼泽中的金银楼。 这里,曾是赵晟颢发现的地方,是楚清亲自设计规划的总部,也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外界,对于金银楼猜测很多。 有的认为金银楼根本不存在,只是对楚清财力的一种形容。也有的人认为金银楼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不知道在何方,隐匿不见。 任谁也猜不到,在这人畜不敢靠近的鬼泽之中,就是传闻中的金银楼。 绿洲中,亭台楼阁,琼楼环绕,美不胜收。 绿洲中心的一片幽静之地,只有一处雅致素朴的小竹楼,这里便是楚清在金银楼的住处。 对于赵晟颢来说,这还是金银楼建立之后,他第一次有机会踏足此地。 曾记得,楚清答应他,会在此地建好之后,给他留下一个独属于他的住处,以报他相赠之恩。 这里,也曾是赵晟颢在厌倦一切后理想的归隐之地,却在楚清需要的时候,拱手相让。 望着美轮美奂的宫阙,清新淡雅的竹楼,赵晟颢十分庆幸当初自己的决定。 在金银楼中,他们再一次举行了婚礼。 与在建宁都城的那一次盛大不同,这一次要更加的平凡一些。 金银楼里的人们,在空地上,点燃大大的篝火,美酒美食,庆祝他们的楼主与她的夫婿百年好合。 这一夜,不分你我,不分上下,大家都一醉方休,其乐融融。 夜清凉,人自醉。 在那挂着风铃的小竹楼里,男人在挥洒汗雨努力的播种,希望早日能够有收获。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入竹楼之中。 楚清披着白色的长衫,依靠在门口风铃之下,望着醉人的景色,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好似包裹了一层波薄薄的轻纱,宛如神女。 她依靠着门边,头顶上的风铃声,声声作响,清脆悠远。她姿态慵懒,露出娇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线。 突然,一双大手,轻轻的环过她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微微一拉,使得她整个人靠入身后结实、温暖的胸膛之中。 “醒啦?”楚清的头在男人的怀中蹭了蹭。 男人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有些委屈的道:“你不在我身边,睡不踏实。” 楚清轻笑,被赵晟颢这般小孩子的作为逗乐。“堂堂逍遥王还需要有人陪着,才能安心入睡么?” “唯有你。”三个字,让楚清嘴角上的清浅笑容,化为感动。 “贫嘴。”不知该如何回应,楚清只能娇嗔了一句。 身后,传来一阵低沉迷人的轻笑。 金色的阳光,将相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笼罩其中,恍若神仙眷侣般,让人不敢打扰,不敢亵渎。 竹楼外莲池的浮桥上,幼荷和酒酒端着洗漱的器皿停在上面,惊艳的看着门边的一幕。 “早就知道王爷和小姐是天造地设的绝配,此时此刻,我却真正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酒酒咂了咂嘴,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幼荷转眸轻笑:“小姐和王爷,自然是一对璧人,令人羡慕。可是,我看酒酒你对断刀,似乎也有些……” “你不要胡说啊!”酒酒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快速的打断幼荷的话。 幼荷见此,更加打趣:“哟~,酒酒居然脸红啦?” “你!你还乱说。”酒酒气得一跺脚,脚下的浮桥立即晃动了几分。 “呀!小祖宗,我不乱说了行么?别乱动。”幼荷不识水性,脚下的晃动,让她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在竹楼外相拥的两人注意。 楚清和赵晟颢同时将眸光投向浮桥的方向,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在金银楼,不受外界打扰的日子,确实令人心神向外。 赵晟颢虽然不似楚清那般经历两世,算得上是饱经沧桑,却也因为成长经历的不同,让他厌倦世俗繁华,对权力财富都不屑一顾,自愿逍遥天地间。 不尽相同的心思,都让两人在心中有些倦意,希望有一天能抛开一切,寻觅隐居之地,快活度日。 如今,在金银楼中的小住,更是让他们对这样的生活眷念不已。 “清儿,你昨日对我说的那是什么月来着?”突然,赵晟颢响起昨日在饮酒之后,楚清微醺时对他说的一句话。 好似就是说他们现在的日子,有一种特定的说法,叫什么月。 昨夜,他沉醉在她微醺后的媚态中,并未注意倾听,此刻响起只好再问一遍。 楚清抿唇轻笑,收回眸光,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含着笑意的眸光只能打在他有些青色胡渣的下巴上。 嫣红的双唇,带着妖冶的美,轻轻开启:“这叫蜜月。” “何为蜜月?”赵晟颢低下头,与楚清的眸光对视。英挺的眉梢轻挑了一下,似乎对‘蜜月’一词兴趣很浓。 “蜜月么……”楚清的双眸微眯,思绪有些飘远。 在前一世,她虽未结过婚,却订过婚。更不会白痴般的不知道在那个时代,众所周知的蜜月是什么意思。 为此,她还特意的去查找过关于‘蜜月’一次的由来。 只是,如今要向赵晟颢解释,自然不能原封不动的照搬,有些词汇,可是在这个时空是没有的。 心中沉吟了一下,楚清将‘蜜月’由来的两个传说中的故事,改编了一下,告诉了赵晟颢。 其中一个,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海外一个国度的部落首领,他有个女儿叫丝儿,从小爱吃蜜糖,长得十分美丽,求婚王子们知道丝儿喜欢蜜糖,特意送来一大批上等的蜂蜜。 后来,丝儿和其中一位王子准备结婚。丝儿叫厨娘把蜂蜜酿成酒。 成婚的宴会上,大家喝上又香又甜的蜂蜜酒,连声赞美。 喝剩的酒,新婚夫妇又足足喝了一个月。 从此,当地民族在新婚的第一个月里头也都喝蜂蜜酒。蜂蜜酒甘美甜润,象征新婚夫妇生活幸福美满。 后来,新婚夫妇在喜庆之夜喝了蜂蜜酒之后,第二天就开始为期一月的旅行生活。人们便把新婚夫妇喝蜂蜜酒以及新婚第一个月的旅行生活称为“蜜月”。 而另一个,则是…… 据说,在一个古老的国度,当地有一种很奇特的婚俗,叫‘抢婚’,丈夫为了避免妻子被对方抢回去,婚后立即带着妻子到外地去过一段旅行生活。 在这段旅行生活中,每日三餐都要喝当时盛产的由蜂蜜酿成的酒,人们就称这段日子为蜜月。 后来人们便把婚后的一个月称作蜜月,渐渐地蜜月一词流传开来,被新婚的夫妇们推崇。 赵晟颢听完了这两个传说,不由得轻笑,低头轻啄了一下楚清光洁的额头:“原来在新婚后的三十日里,丈夫都要带着妻子出门远行,还要每日喝着蜜糖酿制的美酒,象征这生活的甜蜜和美满,就叫着蜜月。” 赵晟颢很快的理解了蜜月的含义,这让楚清孺子可教的轻点颌首。 两人间的亲昵,让浮桥上的幼荷和酒酒都不忍打扰,干脆走到桥另一头的挑台上,坐下聊天。等两位主子腻歪完了之后,再过去不迟。 “既然如此,清儿我们一直蜜月下去可好?每日咱们都以蜂蜜为茶,永永远远的甜蜜下去。”突然,赵晟颢在稍微沉默后,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楚清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当她看到赵晟颢眸中的认真之色时,她才知道自己不过随意玩笑的一句话,却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我不过是随意说说。”楚清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释。 不是她不愿以蜂蜜为茶,一辈子喝下去。而是她觉得赵晟颢对她的情感太深,太重……她突然害怕若有一天会失去他,自己将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赵晟颢将她的身子调转方向,与她面对面。 温热的大掌依旧搂住她纤细的腰部,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赵晟颢凝视着她,如清泉过石般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清儿,你知道我的。从小,我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寻寻觅觅这么多年,终于在你身上找到了家的感觉。所以,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瞬间。无论这蜜月的传说是真是假,为了你,为了我们,我都愿意去尝试。哪怕它仅仅只是一个传说。” 他在害怕! 楚清清幽的双眸深处,倒映着赵晟颢的身影。在她心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在害怕,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幸福,如她一样,害怕失去对方。 读懂了男人眼中的含义,楚清嘴角微微勾起,拉出一道柔和的弧:“好,我们一起永永远远的甜蜜下去。” 得到应允,赵晟颢似乎松了口气,轻柔的将楚清搂入怀中:“谢谢你,清儿。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这一刻,两人之间,仿佛连为一体,任何人都无法分割,也插不进去。 遥遥望着此处的幼荷和酒酒,即便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却都不忍去打搅此刻的宁静。 远处,福禄寿喜四道身影,施展着轻功飞至,落在酒酒和幼荷身边。 “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看到四人阴沉的脸色,酒酒和幼荷站起来,不约而同的问道。 阿福看向两人,眉头紧蹙,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严肃:“都城来报,我们有要事要面见王爷和王妃。” “过来吧。”赵晟颢的声音传了过来。 四人这般招摇的过来,又怎会逃过赵晟颢的感知? 得到允许,阿福四人迅速赶到竹楼边跪下:“参加王爷,参加王妃。” 赵晟颢此刻的打扮就如水千流时那般穿着宽松的长袍,在四人过来时,宽大的袖袍一挡,将楚清的曼妙身姿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起来吧。”赵晟颢淡淡的道。 阿福四人起身,将都城传过来的密信递给了赵晟颢。 赵晟颢接过,单手打开,迅速浏览。当下脸色骤变,看向楚清,声音低沉得可怕:“皇伯父突然病重。” 015 匆忙返京,太子妃到 月色朦胧,星光暗淡。夜幕苍穹之下,一队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正策马狂奔,朝着前方的建宁都城而去。 官道两边,树影斑驳,在夜间,恍若魑魅魍魉般,令人心生恐怖。 可惜,这群人似乎行色匆匆,根本没有受到左右两边的风景影响,只是一心一意向前方而去。 手中的鞭子,不时的抽在马匹身上,换来一声声的嘶鸣,四蹄如飞。 当先一人,斗篷下的身形显得有些臃肿,在马匹奔腾间,不时看到在他怀中露出一角银白色的斗篷帽子,原来,竟是两人共骑一匹。 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而不断起伏,赵晟颢有些心疼的搂紧怀里的人儿,垂眸看向她:“清儿这一路辛苦你了,下半夜咱们就能进入建宁,回到王府你好好休息。” 怀里,披着银白色斗篷的人儿微动了一下,抬起旷世绝美的容颜,看向一路将自己护在怀中的男人,绽放了一个动人的笑容:“我不累,倒是你别太担心了。皇上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感受到楚清的担忧,赵晟颢抿唇轻‘嗯’了一下。嘴角隐隐浮现的笑容,希望她能放心,可是眸底深处的那抹担忧却难以掩饰。 楚清收回眸光,心中轻叹了一下。 她知道此刻自己多说无益,只有等到赵晟颢亲自见到皇上,了解情况后,他才会放下心来。 大约十天前,他们原本还在金银楼中过着悠闲的生活,却不想一封来自建宁都城的密信,打碎了一切。 信中寥寥数笔,只是大概的说了一句楚皇病重。 当时赵晟颢的脸色就变得极差,立即下命快马加鞭的赶回建宁。甚至,为了简约时间,放弃了大队随行,车马开道,直接带上近卫和楚清,日夜兼程的赶路。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极为辛苦。而楚清也第一次看到了赵晟颢铁血的一面,在这种类似急行军的过程中,他的任何一个决定,一举一动都没有了以往的纨绔气息,犹如一位在疆场厮杀多年的统帅一般。 以往,她更多见到的是赵晟颢柔情似水,玩世不恭的一面,如今再见到他这一面,只让她越发的爱他,爱他的全部。 收回飘远的心神,楚清轻轻蹙眉。这一次,楚皇的病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诡异。 在接到信息之后,他们在赶回来的路上,继续派人打听具体情况,却得知这次楚皇得的病,居然连御医都查不出来。 据说,楚皇发病后,进入昏迷,几日才能迷迷糊糊的醒一次,就是醒来也是神情恍惚,难以开口。 就连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的赵晟乾,都很难见上一面。 楚清低眉沉吟,在心中思索不断。 清冷的月光洒下,照映在赵晟颢俊美无涛的脸上,线条都显得比以往的更加冷硬了几分。他的双唇,紧抿成线,英挺的眉微微蹙起,深邃的眸底冰冷一片。 唯独,在眸光落在怀中的娇躯上时,才会浮现一些温度。 风,从耳边刮过,吹得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打在脸上,细腻的皮肤,都变得有些微微通红,变得有些麻木。 马蹄不歇,星夜中,官道上,只剩一道黑色的流光掠过。 下半夜,建宁城的城墙终于显示出若隐若现的轮廓,目的地近在咫尺。 “清儿,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赵晟颢柔声的对怀里的人儿说了一句。 “嗯,不用担心我。”楚清轻应了一声,对赵晟颢劝慰。 尘土飞扬,十几骑千里良驹狂奔到安宁城墙下,在烟尘中慢慢显露身形。 “前方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天未亮,城门未开。负责值夜守城的士兵,看清了城墙下突然出现的人马,立即紧张的质问,并有人去通报守城大人。 马匹一字排开,赵晟颢与楚清所骑的一乘被护卫在中间。 随着那问话之人的话音一落,城墙上传来甲胄之声,很快,就有无数军士高举火把,站在城墙上,神情戒备的凝视众人。 火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驱散了黑夜。 黑骑黑斗篷,在火光下逐渐清晰,却带给守城的军士一种肃杀之感。 楚清被赵晟颢圈在怀中,遮挡了容貌,露出在外的眼睛向城墙上看去。 在那些摇曳的火把中,守城军士的面容表情,被映衬得晦暗难明,在他们身后,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 “我等是逍遥王府侍卫,快开城门。”赵晟颢身边的阿福,骑马向前一步,对着城墙上的守军高喊。 逍遥王府在南楚大地是有着绝对特权的,不仅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而不用接受检查之外,还能在任何时候随意进出南楚任何城市。 可以说,除了军营之地可能会比较受阻之外,逍遥王府这个旗号,可以偏行天下。当然,这个天下指的是南楚的天下。 阿福音落,城墙上的军士微动了一下,让出一人的空隙。一位穿着将军服的守将站了出来。 此人长得虎背熊腰,胡须倾轧,满脸横肉,样貌十分的粗犷。他右手握在腰间佩挂的刀柄上,冷漠的注视着下方一行人,缓缓开口:“阁下有何凭证证明尔等是逍遥王府之人?” 这声询问,听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赵晟颢却微微蹙了蹙眉头,双唇抿得更紧。 阿福身下的马匹在原地踏了几步,听到询问,眸中也燃起一丝怒火,却又很快压了下去。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大力一抛,直接扔上了城楼。 这突如其来的莫名物体,吓得守城军士人人紧张,手中的武器都拔了出来。 倒是那守城将军巍然不动,伸手接住令牌,接着火把的光芒,放在眼前看了一眼。 趁他检查之际,阿福凑近赵晟颢身边,压低声音道:“王爷,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以往咱们只要报出逍遥王府的名号,便会立即打开城门不会多问。今日却如此刁难,而且这个守将属下并未见过,看他满脸煞气,应该是上过战场的,不像京中的守备军。” 赵晟颢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见此,阿福不留痕迹的退了回去,以免让人起疑。 本来,他们并没有特意的去掩藏赵晟颢的行踪,可是如今事有反常,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赵晟颢也在其中的重要消息。 阿福仰起头,看向那守城将军,高声问道:“怎么?我这王府令牌可是有问题?让将军检查如此之久?” 那将军冷嗤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阿福:“令牌是真,可是却也无法证明这就是你们的东西,本将军怎么知道,这令牌你们是从何处得来?” 阿福双眼一眯,握住缰绳的手捏紧,顿时发出‘噼啪’的响声。其余的人身下的马匹也躁动起来,似乎对这守城将军的话,都十分的不满。 唯有赵晟颢身下的马匹没有一点动作,他的气息也十分的平静。 “看来此人是故意刁难,只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人指使。”楚清低吟着开口,声音小得只有赵晟颢能听见。 赵晟颢微微低下头,斗篷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妖冶的唇。 唇角轻勾,他对楚清轻声的道:“别怕,一切有我。” 在赵晟颢怀里微微点头,楚清不再说话。 “这位将军是在有意刁难在下么?”阿福再次开口,声音也冷冽了些。 可惜,这守城的将军,似乎根本不把逍遥王府放在眼里,只是不屑的冷哼:“本将军也是职责在身不敢有误,并非刁难。若是阁下再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是逍遥王府的人,那边速速退去,等待天明城门打开之际,按照规矩接受检查入城。继续胡搅蛮缠下去,本将军只好问你们一个扰乱军务之罪了。” “哼。”阿福冷嗤,眸底杀意暗涌:“将军好威风啊。” 那守城将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在火光之下显得格外的阴蛰,那双眼里射出的火花,丝毫不让的对上阿福的视线。 “摘下斗篷。”突然,赵晟颢淡淡的说了一声。 阿福一愣,心中虽然一时间不明白,却依旧按照赵晟颢所说的做了。拉下斗篷,露出他那张平凡,却在建宁都城人人都知的面容。 果然,在阿福露出真容时,那守城将军脸上的表情,几不可查的微微一变。 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楚清心中可以肯定,这个守城将军一定是认出了阿福。 逍遥王身边的福禄寿喜四大护卫,乃是皇上所赐,多年来一直陪在逍遥王身边,听候差遣,在建宁都城,恐怕三岁的小孩都知晓。 作为军方的人,作为守城将军,又怎会不认识福禄寿喜的老大阿福?就算他以前不知晓,但在坐上这个位子时,也会将权贵信息都一一了解,以免冲撞了贵人。 此刻,不止守城将军认出了阿福,就是他身边的那些军士,也大部分都认出了阿福。顿时脸色一变,眸光在自己的将军和阿福身上来回游离。 阿福面容平静,不卑不亢的开口:“将军怀疑令牌有假,那我这张脸,将军可也怀疑是假的?” 冷淡的语气中,已经隐藏怒意。而且他这般一说,若是这守城的将军还要继续纠缠,那可就是什么什么心,路人皆知了。 守城将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神情有着几分挣扎,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那灼人的眸光,似乎要在阿福身上戳出洞来。 少顷,他的眸光慢慢扫过其他人身上,突然笑了起来,语气软了不少:“阿福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末将也只是职责所在,若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阿福大人要进城,末将这就安排人打开城门,只是不知这随行之人都是……” 他这番话,分明是又想在其他人身上做文章。即便是留不下这群人,也要搞清楚这其中有哪些人。 楚清在赵晟颢怀里微微摇头,呢喃细语:“如此垂死挣扎,反倒暴露了真实的目的。就是不知道是何人指使他要监视阿颢你返回建宁城。” “一会便知。”赵晟颢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回答。 楚清轻扬眉梢,看了这个胸有成竹的男人一眼,没有再说话。 “怎么?难不成将军还打算一一验明我这些兄弟的正身之后,再开城门?在我大楚律法中,负责守城的将领,可是没有审查王府近卫的权力啊。”阿福冷笑着,眼神轻蔑的看向城墙上的守城将军。 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守城将军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阿福大人说笑了,末将也就是随口问问。” 语毕,他高抬手臂,厉声喝道:“开城门。”之前接住的逍遥王府令牌,也令人送了下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紧闭的厚重城门缓缓打开,当门缝敞开足够一骑穿过时,赵晟颢一马当先,手中皮鞭一抽马臀,身下马匹立即如黑旋风般冲了进去。 在他身后,王府近卫纷纷效仿,气焰嚣张,吓得开门的军士慌忙避让,更甚者有人跌落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去。 那奉命送还令牌的士兵,突然觉得手中一松,再看过去时,原本拿在手中的令牌已经不知去向,而逍遥王府的人马已经离自己大约有了十丈的距离。 很快,黑色的流光,就消失在街道上。 “哼!”守城将军一拳砸在城墙上,望着人消失的地方,眸底阴蛰难明。 奔行中,赵晟颢淡然吩咐:“派一人回去。”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阿福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当下就看向身边一人,后者会意,双脚一夹马肚,调转马头,向后与众人背道而驰。 “你要派人去监视那守城的将军么?”楚清仰起小脸,看向赵晟颢。 赵晟颢微微颌首:“如果他们的目标在我,今夜无论他是否确定我在不在这支队伍中,必定都会向他上面的人禀报。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在意我的动向。” 说到最后,赵晟颢的眸光已经完全的寒了下来。 内城、皇城…… 城门紧闭,把守更为严格。可是在赵晟颢的指挥下,却一路畅通无阻的返回了逍遥王府。 他如此嚣张的行为,在楚清看来,似乎有一种故意的打草惊蛇的感觉。 他们离京已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建宁都城还有南楚皇室中的变化,他们也只是偶尔在情报中得知。 但如今的情况,瞬息万变,即便是赵晟颢和楚清,在到达建宁时,都有一种陷入泥沼之中的感觉。 既然如此摸不清,看不着,还不如干脆打草惊蛇,主动引起各方注意,好好看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回到王府中,赵晟颢心疼楚清的连日奔波,抱着她回到寝殿,又亲自服侍她睡下之后,才召集众人到王府密室中商讨事情。 眼下最迫切的便是要知道楚皇赵琮的病情,还有就是建宁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段时间内,会让人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赵晟颢才布置完毕,正打算休息一下,那派去监视守城将军的近卫却赶了回来。 在书房里,赵晟颢召见了这个近卫。 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眉心,赵晟颢看向单腿跪在地上的近卫:“他去见了赵晟熙?” “属下折返回去,小心监视。大约半柱香后,那守城将军骑马去了一处庄园,小人暗中跟随,亲眼看到了那庄园的主人是大皇子,而那守将所求见的人,也正是大皇子。只是小人离得稍远,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近卫低着头,语气十分恭敬。 大皇子赵晟熙,常年待在军营,又不喜住在宫中,若那守城之人是他的心腹,倒也不是不可能。 赵晟颢心中思索了一下,拂袖令近卫退下,自己也起身,向寝殿而去。 路上,赵晟颢边走边思量,若是这件事与赵晟熙有关,那么是什么促使了他这样做?这件事中,又是否有赵晟皋的影子? 引得皇子之间,如此暗涌,恐怕也就只有那刚刚宣布的储君之位了。 不得不说,赵晟颢在顷刻之间,已经猜出了大部分。 储君的确定,逼迫得自命不凡的大皇子答应了与赵晟皋的合作。而两人合作的目的,就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赵晟颢回到寝殿,楚清还在熟睡。 坐在床边,他凝视着眉宇间还有一丝倦意的楚清,眸底的寒冰化开,变成满满的心疼。 他才刚刚说过,要楚清陪着他一起过着甜如蜜糖的日子,却不想刚说完,就连累她陪着他昼夜奔波。 愧疚之色,浮现眼底,赵晟颢抬起手,轻抚着楚清的睡颜,想要拂去她面容上的倦色,又好似想用指尖一笔一划的勾勒出她的容颜。 楚清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幽幽醒来。 睁眼时,身边的床铺冰冷,寝殿中也不见赵晟颢的身影。微微摇头,楚清心中叹道:看来这人又是一夜未睡,只是不知如今事情有了何等的进展。 起身时,殿中守候的侍女立即前来服侍。 这次楚清走得着急,身边用惯了的四婢都没有跟随。不过按照脚程,估计最多十天后,她们也会赶到建宁,当然,随行的自然还有楚清的浮屠卫。 洗漱完毕,用了膳后,楚清依旧不见赵晟颢的身影,只能问向侍女:“王爷可有来过?是否有交代?” 侍女恭敬的道:“王爷陪了王妃一会,福大人有事来报,王爷便离去了。临走时,吩咐奴婢不要打扰王妃休息。” 楚清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心中沉吟:如此着急的离去,看来事情是有了一些进展了。 楚清不知缘由,一时间也闲了下来,无事缠身。用过膳后,便在王府花园走散步,一来是思索着诡异后面的真相,二来也是在等着赵晟颢回来,好问问究竟。 在花园中待了一会,却突然有人来报,说门外有位人要见她。 楚清疑惑,却还是见了来人。 当来人脱掉身上斗篷后,楚清才惊讶的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当今太子妃桑悠倾。 “你怎会得知我回来了?”楚清忙拉着桑悠倾坐下。暗中打量着也同样已为人妇的桑悠倾,见她面容光泽,神情也不错,才放下心来。 她视桑悠倾为知己,好友,自然不希望她的婚姻只有政治的因素。虽然她如今和赵晟乾之间,或许还谈不上爱情,但是相敬如宾也是极好的。 只是,让楚清奇怪的是,为什么桑悠倾会如此隐晦的来找自己。 桑悠倾微微一笑,对楚清解释:“自从父皇病重后,我便派人暗中守在王府外,昨个夜里总算有了消息,我料定是你和王爷赶了回来,今日便寻了个机会,匆匆来见你。”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楚清微微蹙眉。 她和桑悠倾一向都在冰肌楼见面,如今她却这般布置,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得不冒险如此。 桑悠倾道:“如今太子殿下形势微妙,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来往频密,建宁都城风云暗起,就连父皇的病也是疑点重重。我虽是太子妃,却感觉有人日夜监视,不得已,才如此来见你。” 她们之间是妯娌关系,若是在冰肌楼里暗会被人发现或许还难以解释,但是直接登门拜访,那就容易被理解了。 不过,这也是桑悠倾想到的保护之色,如果能不被发现她见楚清,自然是最好的。 “皇上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清似乎也从她的言语中,了解了一些此刻建宁城的情况。但她最关心,或者说赵晟颢最关心的事,便是赵琮的情况。桑悠倾既然是太子妃,自然会有一些了解。 桑悠倾抿唇,四下看了看,才低声对楚清道:“太子殿下曾经说过,父皇的病情似是人为。” “什么!”楚清眸子倏地一缩。 这个消息,确实把她惊到了。虽然在来的路上,她也设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却比不上此刻的亲耳听闻。 如果赵琮这次的病情是人为,那么这背后将会有多大的阴谋? 016 阴谋迭起,夜见公主 初夏时节,烈日骄阳,四周的空气中,都带着一丝灼热感。 逍遥王府的花园湖面水榭中,却因为桑悠倾的话,而气温骤降。 湖光潋滟,莲叶翠绿,带着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呈现出一片祥和之气。可是,在水榭中的气氛,却突然阴霾起来,带着丝丝凉气。 “悠倾,这话不可乱说。太子殿下是察觉了端倪,还是已经掌握了证据?”楚清沉吟片刻,眸光严肃的看向桑悠倾。 桑悠倾听出了楚清口中的怀疑之色,却也没有一点恼怒,反而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殿下只是察觉了端倪,并未掌握证据,否则又岂会保持平静?” “哦?是何种端倪?”楚清双眸一凛,忙问道。 桑悠倾轻抿双唇,缓缓的道:“父皇的身体一向很好,这次却突然暴病,而且御医们却始终查不出一个结果,太子殿下便心中有了怀疑。他暗中查访御医馆,总觉得他们似乎有所隐瞒,所以他在探望父皇的时候,悄悄取了一些父皇的发丝和唾液带出宫来,在民间找了名医询问。” “可是有结果?”楚清问道。 桑悠倾点点头:“大夫说,父皇并非是染上疾病,而是中了一种奇毒。可惜他们也只是能判断出父皇是中毒而非生病,无法为父皇解毒。” 难怪……若是楚皇是中毒而非生病,那么就肯定是人为的了。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皇上的病情,那么为什么不直接质问御医为何隐瞒不报?是何居心?”楚清不解的看向桑悠倾。 以她来看,若是确定楚皇是被人所害,那么身为太子,赵晟乾就有权力和必要去查出其中的真相为何,尽快找到解药,为楚皇解毒。 可如今,听桑悠倾的话来判断,似乎赵晟乾目前只是在暗中怀疑,并未采取任何手段去调查。又或许他暗中正在部署,而桑悠倾不知道而已。 “这件事其中还有些麻烦。”桑悠倾蹙了蹙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向楚清解释。 楚清静下心来,为桑悠倾和自己倒了一杯茶,两人沉默了片刻,桑悠倾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才接着道:“太子殿下并非没有调查,他私底下约见了宫中几位老御医。他们如实告诉了太子,父皇确实是中毒,而非生病。而且,这种毒是必须要经过口服才能发挥作用。” 口服?既然这样,那范围岂不是缩小了许多?只要查出楚皇中毒当天吃过什么东西,这些东西经过什么人的手,那便能查出可疑对象了。 心中这般想着,楚清却没有着急开口。 她心中清楚无论是桑悠倾还是赵晟乾都不是无谋无智之人,她能想到的,他们必然也会想到,而他们如今却没有这么做,那必定有着什么原因她还不知道。 所以,她耐心等待桑悠倾接下来的话。 果然,桑悠倾沉默了少顷之后,才再次开口:“父皇中毒那日,唯一吃过的东西,就是我亲手所做,太子殿下亲自送入皇宫的紫薯糕。” “什么?!”楚清失声,震惊的看着桑悠倾。 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个答案,楚清是万万想不到的。 难怪,难怪赵晟乾突然停止了调查,又突然沉默了下来。如果按照御医的说法,那么唯一有可能下毒谋害皇上的就是太子夫妇。 一旦罪名落实,或者被列为嫌疑,不仅赵晟乾的太子之位难保,恐怕还会连累到桑大将军为首的派系之人。 所以,即便赵晟乾明知道楚皇并非是患了重病,却也不敢铺张调查,引火烧身。只能将自己手脚捆住,局限在泥潭之中。 也难怪,如今连桑悠倾出行,都小心翼翼,十分谨慎。 好歹毒的计策! 楚清自然是相信桑悠倾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而赵晟乾已经成为储君,南楚天下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又何须如此冒险去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只是,楚清唯一没想明白的是,既然御医早已查出皇上不是中毒,那为什么还要刻意隐瞒? “那些御医为什么要帮助太子殿下?”楚清皱眉问道。 桑悠倾苦笑,轻声道:“这是皇后的意思。” 乔皇后?楚清有些愕然。 桑悠倾轻点颌首:“父皇昏倒,御医和母后几乎是同时赶到。在诊治之后,御医就告诉了母后父皇是中毒而非生病。母后得知当日父皇只吃了太子送去的紫薯糕后,立即下令封口,以这些御医身家性命为要挟,不允许他们对任何人透露实情。只是让他们暗中找出解药,救父皇。” 乔皇后倒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快速分析出什么样的局势才是最好的,并作出决断。 如此魄力,并非任何女子都能拥有。 也难怪皇上在后宫佳丽中,独独选了这么一位没有皇子傍身的女子,成为后宫之主。 楚清可以想象,如果当时不是乔皇后迅速布置了一切,谣言一旦传了出去,整个建宁城都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恐怕,她和赵晟颢赶回来时,就不是这番光景了。 而且,楚清也感觉到,乔皇后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因为完全的相信赵晟乾,而是她知道,一切都比不过皇上的安危重要。只要他醒了,性命无忧,那么接下来的事,这位统治了南楚几十年的君王自然会去处理。 如今,越低调,楚皇反而越安全,背后之人也越容易按耐不住,露出马脚。 毕竟,对方花那么大的心机去陷害赵晟乾和桑悠倾,如果这场戏没有按照他的脚本演下去,他就一定会跳出来,再有动作。 “皇后娘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楚清感慨了一声。 桑悠倾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感激之情:“这次,若不是母后临危不乱,不受表象迷惑,说不定你就要到天牢去看我了。” 楚清哑然而笑,看着桑悠倾,见她眉宇间多日来沉积的憔悴,有些不忍:“还会开玩笑,看来你也无需我担心了。” 桑悠倾‘噗嗤’一笑:“你和王爷及时归来,我这七上八下的心,也能落地了。今夜应能睡个好觉。” “你倒是对我们有信心。”楚清摇头失笑。 “这是自然。”桑悠倾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水榭中,也驱散了一些阴霾。 “太子殿下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楚清突然问道。 “自然是有的,可惜没有证据。”桑悠倾看向楚清,两双同样清冽的眸光对在一起,心中对那可疑之人,都是心知肚明。 “可惜,并没有证据。”桑悠倾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有着无尽的惋惜。 楚清淡淡垂眸,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看向桑悠倾:“那你可有从身边调查过?这等事,那人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如果那紫薯糕中真的含有剧毒,且又没有经过他人之手,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你在东宫中做紫薯糕时,有人偷偷投入了剧毒。” “你说的这些,我也和太子殿下讨论过,可惜紫薯糕被父皇吃完,并未留下。东宫之中也没有剩下的紫薯糕,现在也无从肯定,到底是不是紫薯糕出现了问题。何况,我在烹饪时,身边并无他人,做好之后,我便亲自送到了太子殿下手中。”桑悠倾仔细回忆当日的经过,想来想去,还是摇摇头,没有线索。 楚清若有所思的呢喃:“我总觉得这事太巧了。那人如何知道你那一日会给皇上做紫薯糕?又是如何让皇上中毒的?”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可惜现在不能从明面调查,太子殿下又要防备对方的后招,此事也只能暂且搁置。”桑悠倾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女正在水榭中聊着,突然见到一片暗紫色的袍角闪过,抬眸一看,赵晟颢的身影正好进入水榭中。 他见到桑悠倾在此,也并未露出诧异之色,看来在过来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了桑悠倾过府找楚清的事。 轻点颌首,赵晟颢直接走到楚清身边坐下。 “桑悠倾见过王爷。” 按说,如今桑悠倾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一国之母,身份要比赵晟颢这个逍遥王尊贵许多,可是在赵晟颢面前,她依旧主动款款施礼,也只是称呼自己的名字,而非身份。 这倒不是说她对赵晟颢还念念不忘,只是她心中不愿以身份待人罢了。 何况,自己面前两人,一人是交心的好友,一人是曾经倾慕多年的对象,她又何必端起架子,弄得彼此生分? “太子妃如此大礼,颢可不敢当,请坐吧。”赵晟颢此刻没有表现出以往的纨绔之色,反倒多了几分桑悠倾不曾见过的潇洒和气派。 一时之间,她不由得愣了一愣,眸光转向楚清身上,那意思明显就是:果然如此,这些年来王爷的纨绔之名都是装出来的吧。你定然早已经知道,却瞒的我好苦。 桑悠倾的埋怨,让楚清哭笑不得。 不是她不愿意说,只是赵晟颢是不是纨绔,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什么,一时之间,她也就忘记了。 两个女人间的眼神交流,赵晟颢看在眼底,却不动声色,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将楚清面前早已冷却的茶倒掉,重新倒了一杯,递给她。 桑悠倾羡慕的看着两人,不含一点妒忌的道:“王爷和王妃还真是鹣鲽情深。”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楚清苦笑摇头。 她知道,赵晟颢既然不在桑悠倾面前掩饰,说明已经做好了揭开伪装的准备。当下便问道:“你一夜未眠,今早又出去了一趟,可是有什么新的进展?” 楚清并未将桑悠倾告诉她的事情说出,并非是对赵晟颢隐瞒,而是她相信她此刻所知道的一切,恐怕还不如赵晟颢知道的多,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解释。 赵晟颢看了她一眼,把握着手中的茶杯,嘴角上的笑容似有似无,绝美的俊颜上在阳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宛如神祗。“事情比较诡异,幕后之人倒是没有怎么隐藏,但是我们却没有证据。” “是那人么?”楚清问道。 赵晟颢微微一笑,并未答话,但那笑容中的意味却十分的明显。 骨节分明,仿若玉石般晶莹的手轻捧着茶杯,放在妖冶的唇边轻抿了一口,他才缓缓的道:“恐怕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后宫的影子。”! 楚清和桑悠倾对望,两人眼中都有着一丝震惊。 后宫之中是谁会害皇上?那人有许诺了什么样的条件,让她如此冒险? “王爷可是知道了那毒是如何下的?”桑悠倾急切的看向赵晟颢。 既然他把怀疑的眸光投向了后宫之地,那么只能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如何下毒,或许更是知道了皇上是中什么毒。 桑悠倾话落之时,楚清也将疑惑的眸光投向了赵晟颢。 赵晟乾和桑悠倾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怎么他出去一趟,就搞清楚了? 对上楚清那求知欲强烈的眸光,赵晟颢眸底泛出淡淡的宠爱,惹得一边的桑悠倾心中微微失落。 “此毒并不是通过食物投放,而是通过香料,而且是一种需要长期投放的慢性毒。”赵晟颢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事。 “可是御医不是说……” 赵晟颢摇了摇头,打断桑悠倾的话:“这种毒在平时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唯一可怕的就是施毒人可以控制毒发的时间,而且毒发的反应很像是口服毒药的反应。若不是制毒高手,根本就查不出来。” “这样的毒,要针对父皇,条件苛刻。所以,王爷才会怀疑此事有后宫之人的加入?”桑悠倾不愧是一代才女,立即就反应过来之前赵晟颢话中的含义。 “我必须马上回去跟太子殿下商议此事。”桑悠倾站起来,神情严肃。 如果这件事还牵扯到后宫,可就更加的复杂了。 楚清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桑悠倾:“恐怕你还得多去一个地方。” 桑悠倾有些疑惑的看向楚清。 后者道:“后宫中到底是什么人卷入其中,现在我们并未线索。你即便身为太子妃,也无法随意在后宫走动,更别说调查了。如今皇后一心担忧皇上龙体,若是被她知道这件事与后宫有关,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能继续保持冷静,所以我们必须有人在后宫中暗中调查此事,寻找可疑的对象,而这个人又必须是绝对不会谋害皇上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大公主。”桑悠倾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不再耽误时间,离开了逍遥王府。 待她走后,楚清看向赵晟颢,好奇的问:“你为何对那毒素了解得如此清楚?” 赵晟颢将楚清拉入怀中,将她娇柔的身躯搂在怀里,笑道:“我可不知道,是周不求告诉我的。” “周不求!”楚清眸前一亮,脑海里浮现出他的样子。 当初赵晟颢中毒,还是靠了他才解了身体内的毒素,免受了许多痛苦。 “那他既然知道此毒,我们是不是可以请他给皇上解毒?”楚清眸光闪亮,期盼的看着赵晟颢。 可惜,赵晟颢却摇了摇头,否定了楚清的这一想法。“此毒,周不求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么? 楚清眸底有着隐隐失望。 楚皇赵琮对她还不错,虽然其中更多是因为赵晟颢的原因,但他至少并未刻意刁难她,何况他还是赵晟颢重视的人,楚清自然不希望他有事。 可是,如今连周不求这个解毒圣手都没有法子,难道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下毒之人身上了么。 “也不能说他没办法,只能说他现在还未分析出毒的成分,暂时无法找到解毒的东西。”赵晟颢沉吟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楚清点了点头,心中也稍稍安定下来。 她坐在赵晟颢的怀中,抬头看到男人眉宇间隐隐的忧愁,便伸出手,在他眉宇间轻抚了一下:“别担心了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赵晟颢拉下她的小手,放在大掌中仔细把玩。“嗯,放心吧我没事的。” “对了,我看得出你很有把握这件事跟赵晟皋有关,你为何那么肯定?”楚清突然想起之前,她问赵晟颢幕后之人的事时,他那肯定的模样,当下便问道。 “我今日带着周不求进了皇宫,见到了皇伯父。出来后,他告诉我,这次对皇伯父下毒之人的手法与针对我的那些毒,同属一人之手。”赵晟颢语气淡然随意,可是楚清却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森冷杀意。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清满腹疑惑。 如果说赵晟皋对付皇上是为了皇位,那么对付赵晟颢这么多年,始终折磨他,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皇伯父可是他的亲生父亲。”赵晟颢的语气中,杀气仿若凝结成为实质,四周的物件都微微颤动起来,若不是楚清被他圈在怀中,恐怕都会被这浓烈的杀意所误伤。 “阿颢。”楚清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从认识至今,赵晟颢还从未如此恼怒过,即便是他自己被算计,他都抱着游戏般的心态,陪着赵晟皋玩耍。但如今,他却如此愤怒,可见赵琮在他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楚清的一声轻呼,让赵晟颢身上凌厉的气势淡了下来,最后化为乌有。 对上楚清担忧的眸子,赵晟颢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冲动。” 他的眸底,有一丝淡淡的倦意。赵晟颢凝视着楚清,缓缓的道:“清儿,等皇伯父的毒解了,我弄清楚一些事,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咱们可以跟着宇文桑他们一起去海外走一圈,若是你累了,咱们就回金银楼过着悠闲的日子,好不好?” “好。”楚清低吟回答,脸上的笑容绽放如花。 …… 桑悠倾从逍遥王府离开后,悄然返回太子所住的东宫,当天夜里,便由赵晟乾安排与大公主赵雅媃见了面。 赵雅媃对桑悠倾的到来,有些意外。虽然两人关系很好,可是也甚少在深夜里来往,而且桑悠倾来时,明显是乔装打扮过的。 如此的神秘,怎能不让赵雅媃奇怪? 可是,当桑悠倾将来意向她说明之后,她立即了解到了其中的重要性。 也是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被人下毒谋害,而非是重病。 “岂有此理!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妄为,居然敢谋害父皇,难道不怕掉脑袋么?”赵雅媃怒而拍桌,娇媚的脸上一脸的煞气。 “姑奶奶你小声点,你如此容易冲动,我真是后悔将此事拜托于你了。”桑悠倾将赵雅媃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赵雅媃也自知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失控,抿了抿嘴没有反驳:“皇嫂,你放心吧,我不会冲动行事的。明日我就到各个嫔妃处去走动走动,看看是否有可疑的迹象,此时我也暂时不会告诉母后。” 桑悠倾见她彻底冷静了下来,心中也放心了些。只是叮嘱她:“你一定要小心一些,莫要惹人怀疑,若是心里有了可疑之人也不要冲动,先告诉我,保护好你自己,知道么?这些人连父皇都敢害,不会在乎你的公主身份的。” 赵雅媃郑重的点头保证:“皇嫂我不会冲动的,我答应你无论我发现什么都不会冲动,都会先和你还有太子皇兄商量。” “好,我们等你的消息。”桑悠倾握住赵雅媃的双手,似乎想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传给她。 017 皇室之乱,突来诏书 清风拂过,暗香浮动月黄昏。 建宁都城里处处渗透着一种诡异的宁静,百姓们或许还未察觉到什么,但是在有心人眼中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显仁皇帝陛下突然病重,罢朝多日,国事暂由监国太子处理。 这一日,太子殿下处理完国事后,打算前往护国寺中为陛下祈福。太子銮驾出行,自然引起了建宁城百姓的蜂拥围观。 这还是赵晟乾在成为一国储君后,除了太庙仪式外,第一次出行。 整个建宁城万人空巷,纷纷争睹这大楚太子,未来君王的风仪。 呜呜—— 长号吹响,銮驾开道的仪仗队前方,分别是六个十二人的长号。 巨大的黄铜长号,一人负责肩扛,一人负责吹响,低沉而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似乎代表了某一种神秘的沟通。 穿着金铠的御林军,整齐排列,神情肃穆列在而行,防止任何人的企图靠近。手中的长矛,腰间上的佩刀,锋利的刃上,都透着丝丝寒芒,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森冷了几分。 军列后,巨大的太子銮驾缓慢而行,厚厚的明黄纱帐后面,只能隐约的看到一个人影在里面端坐,其余的都看不清楚。 銮驾后方,跟着内侍和宫女,每人手中都捧着祈福所用的器皿和一些鲜活的动物。 笼中的鸟儿,盆里的鲤鱼还有乌龟。 这些活物,都是在祈福完毕后,投入放生池中,替皇上消灾解难,祈福长寿用的。 在队伍之后,还有一队禁卫军列队而行,以前面的御林军一起前后拥护,保护着太子銮驾的安全。 人头攒动,人们踮足而望,言语中纷纷赞叹这太子出行的气派。 当然,也有人在小声议论这陛下忽患重病之事,只是言语中多有不详尽之处,一听便是江湖谣传。 可是,即便是江湖谣传,似乎这谣言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太子銮驾中的那位,似乎这些谣言的背后,有人暗中驱使一般。 “喂,听说了吗?这太子刚被册封,皇上就得了重病。” “你这不是废话么?没看到太子都担心得去护国寺为皇上祈福了啊。” “哼,这皇上重病突来,你们都知道,也知道这个太子爷孝心可嘉,可是你们知道皇上陛下是为何重病么?” “说的好像你知道一样?” “嘿嘿,我还真知道。” “哦?既然知道,那就说说。” “诶,不行不行,背地里非议皇家之事,是要掉脑袋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把人的胃口吊起来了,却偏偏又不说了。咱们也就是闲聊而已,不会传出去的,你放心说好啦。” “你们保证不说?” “保证,保证。” “保证。” “我听说啊,皇上身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因为太子的八字相克。太子成为储君,要跟皇上争龙气,咱们皇上毕竟年老,太子又是正值青年,这一强一弱就出来了,皇上就病了。” “切~,你这从哪听来的胡说?还不如我知道的可信呢。” “你又知道什么?说出来听听。” “我听说的是,太子册立之后,很多国家大事都要插手,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了皇上,在一些政见上与皇上产生分歧,在一次争吵中,太子直接把皇上给气昏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 “啊!还有这等事?” “如此的话,这个太子可就是个白眼狼了啊。” “……” 太子銮驾早已过了这一路段,围观百姓中议论声此起彼伏,似乎都被这些议论吸引,而逐渐加入讨论,引发了各种各样有关于楚皇病重的版本。 人群中,有几名头戴斗笠,身穿素袍的男子静默站立,默默的听着四周传来的议论,过了一会,才压低帽檐,离开了。 仪仗队出了城门,向城郊十里外的护国寺而去。 护国寺,是南楚的国寺,据说从楚国建国时就已经存在,历经了多代楚皇的统治年代,在南楚可以说是宗教上的最高信仰,拥有着超凡脱俗的地位。 不过,护国寺之所以能存在那么多年,也是因为一点,那就是它从不参与任何政治,也不利用自己的名望搞风搞雨,完全就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 得知太子殿下要来护国寺祈福,寺庙住持早已经派人清扫寺院,拒绝了其他闲杂人等来进香,将偌大的护国寺留给太子一人祈福。 这倒不是轻贱重贵,而是因为太子到了护国寺,护国寺就有义务要确保太子的人身安全。 如果太子在护国寺里遇刺,那也是护国寺的责任。 所以,一般皇室中有重要人物前来上香祈福,护国寺都会关闭寺门,谢绝其他散客。护国寺毕竟是国家的寺院,从某种方面来看,也算是皇室的私人庙宇。 呜—— 长号声从天边响起,让在护国寺门口站了一地的和尚们,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为首的几人,披着袈裟,便是护国寺的住持还有其他几个院的长老。 等待中,銮驾终于出现。 近千人的队伍,缓缓的来到护国寺的门前,停了下来。 御林军和禁卫军的统领,立即发布命令,让军士们守住寺院的各个要道,确保无外人可以潜入,保证太子的安全。 而两名宫女则缓步上前,撩开了銮驾的纱帘,让其中之人出来。 “护国寺住持圆慧,率全寺僧人共二百零七人,恭迎太子殿下。阿弥陀佛!”中间为首的方丈站出来,双手合十,神态自然。 和尚是楚家人,不受世俗教条约束。所以,别说是见太子,就是见到皇上,他们都不必下跪,只以佛家的礼节相待便可。 “圆慧大师多礼了。本宫来此为父皇祈福,叨扰了各位大师的静修,还请原谅。”赵晟乾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温润淡然。 一身明黄色的太子长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其玉树临风的俊美,头上束发的金冠,也在阳光下璀璨生辉,显示着皇家的气派。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客气了。为陛下祈福,也是本寺僧人的本份,何来怪罪?太子殿下有此孝心,乃是陛下之福,大楚之福,百姓之福。”圆慧方丈微微颌首,亲自领着赵晟乾进入寺庙之中。 “大师言重了,这些都是本宫应做的事。”赵晟乾抿唇微笑,看不出一丝骄狂的气焰。 这份从容不迫的态度,不骄不躁的心思,让圆慧大师暗自点头,看样子对这位楚国的太子,十分的满意。 说话间,赵晟乾已经被圆慧大师带到了护国寺的大雄宝殿中。 大雄宝殿即是佛家寺庙的正殿,大殿。 是专门供奉佛祖如来之地,气势雄伟自不必说,光是这大殿正中,近十丈高的金漆佛身,就足以让人仰视,忍不住跪地参拜。 除了正中的主尊佛像外,大殿的两侧还立着十八罗汉的塑像,各个形态各异,威风凛凛。 这里,是僧众朝暮聚集修持的地方,佛法最浓,虔诚最深,自然也是最适合祈福的地方。 赵晟乾大步踏入大雄宝殿中,仰头看向那金灿灿的立佛。佛相悲天悯人,似在怜苦众生,佛手一垂一伸,代表着无边佛法。 相传,这一手下垂名为“与愿印”,表示能满众生愿;上伸名为“施无畏印”,表示能除众生苦。 “佛祖普度众生,不知本宫此次虔诚而来,是否能感动佛祖,免除父皇身上的厄运。”赵晟乾撩开袍角,仰望着佛像,跪在崭新的蒲团上。 圆慧大师站在他身后,神态自若的道:“太子殿下诚信祷告,佛祖必能听闻,让陛下平安。” “希望如此。”赵晟乾呢喃。 “殿下尽管在此静心祈祷,绝不会有人来打扰,老衲就先告辞了。”圆慧大师微微颌首,退了出去。 一般来说,祈福分两种。 一种是号召全寺僧众一起唱经咏颂,为楚皇祈福。只是这样,似乎彰显不出诚心,所以赵晟乾用的是第二种,那边是独自祈祷,为楚皇念经百遍,以求佛祖保佑。 何况……这一次赵晟乾来到护国寺中,为楚皇祈福只是其一,他的目的还有其二。 圆慧大师离去后,大殿封锁,外面重兵把守。 赵晟乾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似乎真的就在静心念经一般。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佛坛下方传来,赵晟乾抬起双眼,看向佛坛却不见半点惊诧。 不一会,一道人影,从佛坛下的地洞中钻出,那身打扮居然和赵晟乾一般无二,只是那五官清秀端庄,身形也比赵晟乾小了几圈。当然,若是跪在蒲团上,背对大殿之门,这模糊的影像也难分真假。 “悠倾,辛苦了。”赵晟乾看向来人,语气轻柔。 来人正是太子妃桑悠倾。 她微笑摇头,来到赵晟乾身边,换下他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道:“你我夫妻一体,替你为父皇祈祷本就是应该之事。” 桑悠倾的知书达理,让赵晟乾温润的眸光微动。他低声说了一句:“多谢,我很快回来。”之后,便钻进佛坛下的地洞里,在大雄宝殿中失去了身影。 望着佛坛恢复如初,桑悠倾静下心神,仰头看了一眼佛祖,那俯瞰苍生的眼神,让她心中一惊,呢喃道:“佛祖,悠倾深知欺瞒佛祖不对,可是如今大楚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太子殿下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还请佛祖见谅,不要怪罪我等凡夫俗子。” 说完,她深呼吸了一下,闭上双眸,开始默念经文祈祷。 另一边,赵晟乾顺着地洞的暗道而行,不一会,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经身处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密室之中。 密室里,布置典雅,以夜明珠为照明,清冷的光辉淡淡罩在房间中,带着一层浅绿。 房里,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四周这是书架,上面堆放着一些经卷。 这些,都并未吸引赵晟乾的注意,他在进入密室后,眼神便盯在了那背对他的欣长人影上。暗紫色的蟒袍在夜明珠的清辉下,带着一份妖冶邪魅的美。 身后的脚步声,让赵晟颢缓缓转身,看向来人。手中正在看着的经卷,也随意的扔在桌上。妖孽般的绝美容颜,在赵晟乾的眼里,变得朦胧,似幻似真。 微愣了一下,赵晟乾摇头苦笑:“颢弟瞒了我这么多年,真是……” “太子殿下似乎也有事瞒着颢,就算扯平了吧。”赵晟颢似笑非笑的坐下,即便此刻他不再纨绔,却也难掩那种放荡不羁的气质。 “好,扯平。”赵晟乾无奈的走过去,与他相对而坐。 这一次,他如此与赵晟颢见面,就是要互相通个气,至少要了解彼此的动作,以免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产生误伤。 只是,此刻他们还不知道,一切的计划都比不过变化。赵晟乾想要以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却不想对方已经迫不及待。 “太子殿下还真是小心。”赵晟颢勾唇而笑,话中的意思却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挖苦。 赵晟乾面容上一丝苦色闪过,低声解释:“如今暗涌纷杂,我已经不能确定我这太子仪仗中,是否全然可信。” 赵晟颢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抬眸看向赵晟乾:“太子殿下找我来此,目的为何?” 赵晟乾抿唇,眸光坚定的看着赵晟颢:“颢,虽然我不知你究竟隐瞒了多少实力,可如今我只想与你合作,救回父皇。” “与我合作?”赵晟颢眸光里满是玩味:“我只是一个没有实权,坐吃等死的闲散王爷,与太子合作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赵晟颢微微蹙眉,心中叹息了一声:“颢,我不与你说那些虚妄的话,亦不恳求你看在父皇对你的态度上出手。我只想告诉你,如果让皋继续下去,他在得到皇位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哦?”赵晟颢英挺的眉梢轻挑,笑了起来:“太子殿下是在开玩笑吧?我又不当皇帝,对他有何威胁?” 赵晟乾沉默了。少顷,他对赵晟颢道:“你此刻也不必用言语逼迫我告诉你一些事的实情,我只能向你保证,待父皇脱离危险后,我会请求他亲自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赵晟颢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眸底暗芒涌动:“太子殿下要寻求合作,总要拿出点诚意才是吧。” 谁知,赵晟乾却把心一横,直接道:“若是颢弟不愿与我联手,那么就抛下这里的一切,带着你的王妃离开建宁。若是愚兄侥幸得胜,你可以随时回来,逍遥王府永远为你留着。若是我敌不过老大和老三,那你就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赵晟颢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从那缝隙中透出的丝丝杀意,恍若实质,缠绕在赵晟乾四周,让他感觉四周的空气突然一紧,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赵晟乾震惊的看向赵晟颢,一张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眸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突然,这令他窒息的感觉一消,他眼中的赵晟颢,似乎又变成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好像刚才那凌厉睥睨的气势,根本就不是这个人发出来的一样。 “颢……”赵晟乾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一向温润儒雅的神色早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浓浓震惊。 他知道赵晟颢有所隐瞒,可是却想不到他隐藏得如此之深。 赵晟乾自认自己的武功也是一流,可是在赵晟颢刚才的气势面前,他居然产生了一种无法撼动的震撼。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羸弱的人类,仰望苍天的感觉。 仅仅是这一点,赵晟乾就知道赵晟颢的武功修为已经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程度。而这,只是他本身的能力,那些属于他的暗中势力呢? 那些他隐约察觉,却始终没有证据,抓不到线索的势力又会有多恐怖? “既然太子殿下不愿说,本王也不再勉强。至于合作之事……”赵晟颢突然停了下来,嘴角玩味的笑意,让赵晟乾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少顷,赵晟颢才接着往下说:“既然太子殿下与本王的王妃都已经合作了,那本王也只好听从王妃的吩咐。” 这个结果,让赵晟颢一愣,当即就欣喜若狂的站起来:“颢弟!” …… 半个时辰后,大雄宝殿中的佛坛再次传来异响,赵晟颢的身影钻了出来。 桑悠倾睁开眼看向他,见他眉宇间的忧色少了不少,心中一松,知道这次的面谈应该还算成功。 赵晟颢从密道离开了护国寺,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返回了逍遥王府。 府中,楚清正在书房看着九溟商号的账本。这段时间,九溟商号在南楚的发展十分稳定,而在北韩的渗透和发展,也有了长足的效果。 可以说,如今的楚清就算什么事都不做,恐怕都不够数银子的。 穿越之初的目标,如今已经达成,还意外收获了自己的情感,这让前世诸多不顺的楚清不免感慨万千。 或许……下一步,真的可以到海外去看看。 靠着椅背,楚清心中想着下一个目标。 赵晟颢进入书房时,正看到楚清这向往的神情,便走到她身边,长臂一揽,将她抱紧自己怀中,自己取而代之的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谈得如何?”楚清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赵晟乾约赵晟颢去护国寺见面,她自然是知道的。 赵晟颢有些失望的摇头:“赵晟乾的口风太紧,始终问不出所有人都隐瞒我的事。” 楚清从他怀里抽出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别着急,那么久都已经等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 赵晟颢无奈的点头,将楚清的小手抓住:“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他倒是答应我待这件事结束之后,他会请求皇伯父告诉我。” “如此也很不错了。”楚清眸中一亮,倒是有些惊喜赵晟乾会如此保证。 夫妻两人说了会话,又一起用过晚膳,闲聊之际,一封密信传来。 楚清打开一看,居然是桑悠倾传来的信息。密信中并无太多内容,只是提及大公主赵雅媃那边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后宫嫔妃之中,有一位昭仪娘娘有些可疑。信上说,自从皇上出事后,她几乎闭门不出,服侍她的宫女们也私下议论,她这段时间晚上一直做着噩梦,经常从梦中惊醒,喊着不要怪我,臣妾也是逼不得已。 楚清将密信随手递给赵晟颢,好奇的问道:“这位昭仪年纪多大,是否受宠,又是否有子嗣?” 赵晟颢看过密信,将其捏在掌中,内劲一发,密信变成飞灰。“皇伯父多年未充实后宫,如今在后宫中的嫔妃大多都是老人。这位昭仪我有些许印象,今年大概已过三十岁,受宠到谈不上,不过却为皇伯父生下了九皇子。” “九皇子?”楚清一怔,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那些皇子们的相貌。 她初嫁入皇室,对于这些皇子们不是很了解。可是,在她与赵晟颢成亲的第二日,进宫谢恩时,在坤羽宫倒是见到了所有的皇子、公主,当然还有嫔妃。 当时那些嫔妃们都打扮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她并无太大印象,倒是对那些皇子和公主注意了些。 赵晟颢口中的九皇子只有十岁,生得倒是晶莹剔透,唇红齿白。 她记得,当时这个九皇子还伸手向她要见面礼,后来被一位嫔妃拉了回去。难道那位嫔妃就是这位韩昭仪娘娘? 赵晟颢和楚清,正在讨论桑悠倾传来的信息,突然却有人来报,说是宫中来了圣旨。 楚清一愣,看向赵晟颢,清冽的双眸中充满疑惑。 皇上都陷入昏迷了,这是哪来的圣旨? 正在诧异之中,就听门外有宫中内侍高喊:“圣旨到——!逍遥王接旨!” 018 奉旨狩猎,风起! “圣旨到——!逍遥王接旨!” 内侍高喊的声音,刺破空气,传入了房中。 赵晟颢缓缓起身,看向门外,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语,脸部的线条也冷峭了几分。 从未有内侍来逍遥王府传旨,敢不经过通传就直接闯入府内的,而且府里的侍卫都是死的么?居然就让人这样直接进来。 这样的异常,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楚清走到赵晟颢身边,双手挽住他的手臂:“先看看情况再说。” 赵晟颢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宛如天神的站在门口,就这般等着内侍的到来。楚清同样站在他身边,与他共同面对。 “逍遥王接旨!”又是一声高喊。 假山树影旁的小路上,先是灯笼的光落在地上,接着一队人马转入进来。 为首的一人,身穿宫廷内侍的服装,鲜红的颜色看来等级还不低。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高举着金灿灿的圣旨,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威风凛凛的御前带刀侍卫。 赵晟颢眉梢轻挑,此刻他已经知道为何府中的人不敢拦截了。 这般高举圣旨闯入,若是拦截,便是对皇上的不敬。 逍遥王虽然受宠,但也只是仅限于他本人而已,而不是整个逍遥王府的人,都可以无视皇上,无视圣旨。 圣旨所过之处,王府中人纷纷跪地俯身,倒是显得那高举圣旨的内侍极为的风光。 顷刻间,宣旨的内侍和御前带刀侍卫便来到了厅门外。 花厅中,烛火鼎盛,门外灯笼、火把的光也将外面的光景照得亮如白昼。只是,人影在这摇曳的光中,显得有些狰狞。 内侍自然是看到了站在厅门内的赵晟颢,只不过此刻他的神情没有半点阿谀讨好之意,反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神情十分高傲,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身后的带刀侍卫也是一个个神情冷漠,那副模样倒不像是来宣旨的,而是来押解人犯的。 这样与以往不同的态度,别说赵晟颢了,即便是楚清也都察觉到了其中不对的味道。 “逍遥王还不接旨么?”内侍傲慢的瞟向赵晟颢,手中的圣旨举得更高。 赵晟颢冷哼了一声,冷峭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公公是哪一院的?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虽然说没了皇上撑腰的逍遥王就是一个纨绔子,但是这突然的冷嗤,还是让趾高气扬的内侍那傲气的胆儿颤了颤。 涂脂抹粉的白脸蛋上的肌肉狠狠一抽,袍中的步子就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这微妙的变化,落在赵晟颢眼中,让他嘴角上挑起邪肆的笑容。 那内侍面色一变,鬓角已经流淌下一滴冷汗,捏着圣旨的手指抓得更紧。“逍遥王你想抗旨么!” 公鸭嗓般的声音,仿若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发出一般。 那颤音将他之前营造的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如江堤倾泻般,瞬间就没了影子。 赵晟颢冷笑,双手拢在袖口负在身后,看向内侍的眸光越发冷冽:“公公说的是哪里话?本王只是觉得公公面生,随口问了一句。如何就与抗旨不尊扯上了联系?” 内侍这时被赵晟颢气势吓到的情绪也缓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皇宫里内侍多了去了,难不成王爷还能一个个见过不成?” 楚清在旁听得清冽的眸底暗芒涌动,对于这个内侍身份实在是很好奇。 这是皇宫里的人不假,可是他真正效忠的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内侍效忠的绝对不会是皇上。因为,如果效忠的是楚皇,那么必定不会对赵晟颢是如此态度。 若他真正的主子不是楚皇,那他手中的圣旨…… 思及此,楚清若有所思的看向那高举着,不知内容的圣旨。 赵晟颢眸光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嘴角噙着的笑容难辨含义:“公公说的是,那就请公公宣旨吧。” 内侍见赵晟颢不再继续纠缠,心中松了口气。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在面对一个纨绔子弟时,居然出了一身冷汗,背部的里衣都已经浸湿,夜风一吹过,整个一个透心凉。 眸光在赵晟颢和楚清身上游离了一下,内侍冷笑:“王爷,您有陛下赦免的免跪接旨,可是王妃却没有。” 楚清眉头微微一蹙,她可没想到这个内侍在与赵晟颢对峙中吃了个闷亏,居然向从自己身上找回场子。 正欲说话,却被赵晟颢握住小手:“王妃与本王一体,本王不用跪,王妃自然也不用跪。若是你不肯宣旨,那就请公公回去吧。”! 内侍被赵晟颢霸气蛮横的话震得双眼微凸,咽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甚是丰富,青红交加,黑白交替。 赵晟颢漠然与他对视,却又丝毫不将他看在眼里。那种仿佛如跳梁小丑般的感觉,让内侍脸上一片火辣辣。 “哼。”调整了半天,内侍才咬着牙将手中的圣旨摊开:“奉天承运,大楚显仁皇帝陛下诏曰:朕圣体不适,需要良药医治,闻都城外群山中有一灵狐,通体雪白,额似火焰,有消除陈疾病屙之妙效。楚以孝治天下,为彰表我皇族子嗣之孝心,特令太子赵晟乾,携大皇子赵晟熙,宗亲王爷逍遥王到城外群山替朕寻觅灵狐,即日起程不得有误。三皇子赵晟皋因体弱多病,朕不忍其辛苦,故留在宫中伴驾。钦赐!” 让赵晟乾带着人马去抓灵狐,建宁都城里就只剩下一个病皇子? 这份圣旨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怪异的味道。 “王爷,接旨吧。”内侍宣读完毕,将手中的圣旨递向赵晟颢。 赵晟颢眸光落在圣旨上,却并未立马接过来,反而抬眸看向内侍:“皇伯父已经醒来了么?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还能下此圣旨。” 内侍讥笑:“陛下却已经苏醒过一次,这圣旨也是在陛下的授意下,由执笔太监亲自书写。若是王爷不信,大可以抗旨不尊。只是,待这抗旨的祸事临门时,别怪咱家没有提醒过王爷。” 好一个嚣张的内侍。楚清在心中冷嗤。 赵晟颢嘴角的笑容不变,冷峭的眸光却似乎剥光了内侍身上的衣服,让他有一种暴露人前的感觉。 就在他几乎扛不住,要收回手时,一只手却比他更快的拿过了圣旨,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手中一轻,让内侍的心中松了口气,对赵晟颢拱拱手道:“既然王爷接了圣旨,那咱家就告辞了,我等还要回宫复命,还请王爷尽快做好准备,明日一早与太子殿下等人一同出发。” “不送。”赵晟颢笑着,手中的圣旨被他负在身后。 这般态度,让内侍不满的冷哼拂袖,转身离去。身后的带刀侍卫也跟着转身离开。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狐假虎威的纨绔王爷么?哼,等着吧,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内侍心中不忿,低声嘀咕。 本以为这么细如蚊吟的声音,并未他人知晓。 却不知,他口中的每一个愤愤不平的话,都飘进了赵晟颢的耳中,一字不落。 王府中,自然会有人送这些宫中来人离开。 赵晟颢拉着楚清,走回花厅,随手将圣旨扔在桌子上,不予理会。 楚清好笑的看着他:“你这般无礼,就不怕被人知道后,给你按上一个罔顾君威的罪名?” 赵晟颢一把将楚清拉入自己怀中,抱着她坐下,在她耳边不羁的道:“一份矫诏罢了,哪里值得本王奉若神明?” 楚清坐在他怀中,任由他的大手将自己圈住。听到赵晟颢如此不在意的一说,她挑了挑眉梢:“虽说有矫诏的可能,但你是如何确定这是假传的圣旨?” 赵晟颢自信的回答:“以我对皇伯父的了解,无论他是在清醒的时候,还是不清醒的时候,都绝不会下这样的圣旨。” 楚清纤细的手指在赵晟颢的手背上敲了两下,沉吟道:“既然如此,明日你还要去么?我想,此刻太子那边应该也接到圣旨了。” “去,为何不去?”赵晟颢挑眉,反手抓住楚清的手,手背上还留着微痒。“他们明知道我们会怀疑,可依旧这样做了,清儿可知道这是为何?” 楚清知道这是赵晟颢故意问她,便倚在他怀中,嫣然笑道:“已经挑明了是执笔太监代笔,这种事无人可证明。不接圣旨,正好就按下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了。接了圣旨,便又落入对方圈套之中。反正,接与不接最忧心的就是被算计的人,算计的人只用喝茶看戏就好。” “清儿真是聪明。”赵晟颢凑过脸,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又意犹未尽的再啄了两下,才在楚清的瞪眼中讪讪的打住。 “你是想将计就计?”楚清反问赵晟颢。 赵晟颢并未否认的点头:“这个圣旨既然在这个时候出现,那想必他们会有后续的动作,都城中恐怕会不太平。” 确实如此。楚清垂眸沉吟。 既然用这样的招数将赵晟乾、赵晟颢等人都引到了城外,那么留在都城中的赵晟皋必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没想到这个久居深宫的病皇子,在皇宫内还是有了一些作为的。”想到那个内侍,楚清嗤笑出声。 “他的性子,若不是布置好了一切,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赵晟颢淡淡的道。 楚清看向他,有些好奇:“为何我总是觉得在这方面,赵晟乾的势力比不上赵晟皋的?” 赵晟颢无声冷笑,意有所指的道:“因为,下这盘棋的人,一直都是赵晟皋而非赵晟乾。” 楚清垂眸不语。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赵晟皋那洁净如莲的样子。原以为,他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却不想,从淤泥里摄取养分的人,又怎会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 “我到还好,却只是担心你。”赵晟颢突然道。 “担心我?”楚清有些不明所以。 赵晟颢点头:“你对我的重要性,天下皆知。若此次赵晟皋真要一战定胜负,以他谨慎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你这个筹码。” 楚清一愣,随即‘噗嗤‘一笑,清冽的眸光燃烧出熊熊烈火:“放心吧,我亦不是什么柔弱之辈。从来,我都不需要躲入任何人的羽翼之中,寻求庇佑。” 赵晟颢轻点颌首:“我自然知道你从不柔弱,可是我却不允许任何人利用你,伤害你。” “那你要如何?”楚清在赵晟颢怀中调整了一下坐姿,面对面的看着他:“莫不是你打算带着我一起去狩猎吧?” 赵晟颢摇头失笑:“怎会?恐怕那里也是危机重重,带你去岂不是更加危险?” 楚清挑了挑眉梢,没有再说话,只是凝视着赵晟颢的眸光,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要你在我离开后,悄悄前往刺盟在都城的总部,那里是最安全的,都城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需要插手,我只希望你能在我回来之前,代替我保护好你自己。”赵晟颢郑重的看着楚清,希望她点头答应。 楚清眸光微动了一下,她并未去反问为什么不去九溟商号总部之类的话。 因为,她心中也清楚。如果对方要对付她,那么早已曝光的九溟商号,肯定会纳入对方的眼线。真的去九溟商号的话,恐怕半路上就会被人劫走了。 而刺盟,则一直隐藏在暗处,而且那里的人都是高手,就算被人发现,逃脱的机率也会更大一些。 所以,处于对楚清的安全考虑,赵晟颢希望她暂时到刺盟去。他无法想象接到楚清收到伤害的消息时,自己是否会疯狂,所以他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楚清眯着双眼,心中仔细沉吟了片刻。突然一笑:“也好,那我就去刺盟。不过,你要把浮屠卫带走。” 呃! 赵晟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过,一瞬之后,赵晟颢就明白了楚清的用意。 刺盟的人精于刺杀之术,擅于暗中作战,单体战斗。但浮屠卫的前身是威名赫赫的虎贲军,擅长于正面对垒,伏击冲杀。 既然赵晟颢要楚清去刺盟,必然不会带太多刺盟的人前去狩猎,在人数上恐怕会有缺陷。而楚清既然有了刺盟的保护,又是在暗处,那么浮屠卫的作用就不太大了。 双方交换一下,都能将彼此的赢面增大,且将作用发挥到最大。 “哈哈哈哈……,我的好清儿,果然是贤内助啊!”想通其中关键之后,赵晟颢痛快的大笑起来。 看向楚清的眸光,真是又喜又爱,好似看着绝世珍宝一般,一眼都舍不得离开。 灼热的视线,让楚清的双颊变得滚烫,面带羞意的撇开眼神。 谁知,赵晟颢却突然抱着她站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大步向寝殿而去。 楚清几番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只好羞恼的任由男人肆意妄为。 一番温存之后,楚清疲倦睡去,赵晟颢则起身离开了王府,直到天色微亮时才返回。 一夜未睡,并未让他看上去疲惫,反而给人更加邪肆的感觉。 …… 天明,奉旨狩猎的部队,就已经整装待发。 近千人的部队中,从衣服旗帜来看,却分了三部分。分别隶属于队伍最前面,穿着猎装的三位风格各异的美男子。 当中一人,头束金冠,穿着金色猎装,长袍软甲,贵气逼人,正是太子赵晟乾。他身后的太子近卫,都是鲜明的黄色铠甲,身下马匹上也披着同色的甲胄,威风凛凛。 赵晟乾右手边的人,正是一脸冷漠,五官如刀削斧阔般冷峻的大皇子赵晟熙。他身穿黑色软甲,甲内锦袍也是黑底麒麟暗纹,给人感觉煞气缠绕,不敢靠近。 在他身后,也是统一黑色铠甲的近卫,人人脸上漠然冷冽,与赵晟熙的表情如出一辙。这支队伍好像来自地府黄泉般,给人一种森然,阴冷之感。 赵晟乾的左手边便是赵晟颢了。 他的穿着倒是随意,依旧是暗紫色的锦绣蟒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好像不是去狩猎,而是去出门踏青一般。 头上的紫金王冠,在初阳下,熠熠生辉,带着一丝邪魅和难以言喻的尊贵。 在他身后,是他王府的亲卫队,福禄寿喜守护左右,人人身上都挂着强弓。四人之后,才是银铠的王府卫队,看上去倒也精神奕奕。 只是,若是有熟悉王府卫队的人在此的话,必然会发现其中居然多了一部分生面孔。 这些看似陌生的人,正是赵晟颢在确保楚清安全之下,调出来的刺盟成员,而浮屠卫他则另有安排。 圣旨上明言,这一次为楚皇狩猎灵狐,是以太子赵晟乾为首,也就是说这支三方混合的狩猎大军,要听从赵晟乾的吩咐。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要赵晟熙和赵晟颢听从赵晟乾的命令。 赵晟乾看了看左右,高抬手臂,高声喊道:“出发!” 一声令下,队伍开拔。 离城门最近的一座茶楼中的雅室里,楚清和桑悠倾二人同在其中。下面的大道,是她们丈夫出城的必经之路。 很快,整齐的马蹄声传来,长街尽头,狩猎队伍已经初现。 楚清和桑悠倾站起来,走向窗边,看着队伍越发靠近,眉宇间都浮现着淡淡的忧色。她们不仅只是担心自己丈夫的安危,更是担心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都城发生的变故。 “快看,三皇子居然也来了。”突然,桑悠倾戳了戳楚清,看向城门的方向。 楚清循声望去。 果然,在城门外,原本停着的一辆低调马车上,下来一人,正是一身银色长袍,给人干净纯美之感的三皇子赵晟皋。 两女眸光微凝的看向赵晟皋,楚清心中暗道:他来此地,居心真是叵测了。大家心中都清楚那圣旨的真假,却碍于表象不得不照旨办事。此刻赵晟皋出现在此,才是攻心之计吧。 赵晟皋站在路中间,身边的银姬手中端着一个圆形银盘。银盘上,放着四杯银杯所乘的美酒,一主一仆就这样站着,等着队伍的靠近。 行至身前,赵晟乾抬手,队伍停下。 赵晟皋轻咳两声,带着清浅的笑容,向前走了两步:“皋身体羸弱,不能与几位兄长同行,只能在此借一杯水酒给几位兄长送行,祝兄长们达成所愿,为父皇捉到灵狐。” 赵晟乾三人并未下马,银姬端着圆盘,在赵晟皋话音落下后,便向前将圆盘奉上,让三人取酒。 赵晟乾先拿起一杯酒,之后赵晟熙和赵晟颢也端了起来。 赵晟乾并未急着饮酒,而是对赵晟皋笑道:“三弟言重了,你我兄弟间本就不分彼此。我等离开都城的时候,父皇就拜托给你了。” 赵晟皋垂下眸光,嘴上的笑容耐人寻味:“太子殿下放心便是。” 说着他也从银姬手中的圆盘里拿起剩下的一杯酒,当着三人的面一饮而入。 赵晟颢手里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在赵晟皋饮下之后,也跟着喝下。随后,赵晟乾和赵晟熙也喝下自己手中的酒。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度,赵晟熙和赵晟皋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 “既如此,皋不敢再耽搁诸位兄长的时间,兄长们一路保重。”见众人都喝下后,赵晟皋也不再纠缠,侧身让开路面。 赵晟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双脚一夹马肚子,身下骏马便向前冲去。 接着,赵晟颢和赵晟熙也追上,身后的队伍如一阵彩烟一般,几息之后就出了城门,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茶楼上,桑悠倾微微蹙眉,轻声道:“你说,他真的如此好心,前来送行?” 楚清摇头浅笑:“他的心机如此深处,又岂会放过任何一处可以利用的地方?” 说完,她由看向桑悠倾,提醒道:“这几日太子不在,你也要小心。或者干脆回家,有桑将军在,也无人敢动你。” 桑悠倾轻点颌首:“殿下临行前已经做了妥善安排,你放心。” 狩猎队伍离开后一炷香时间,楚清和桑悠倾也都各自悄然离开茶楼,分别而去。 019 戳穿矫诏,十面埋伏 建宁都城,似乎一切都还很平静。 百姓们依然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谁也没有嗅到那平静中隐藏的一丝诡异味道。 楚清与桑悠倾道别之后,悄然离开茶楼,却并未返回王府,而是直接向刺盟在都城的总部而去。 她此刻的手中,不仅有赵晟颢之前给自己的紫玉龙佩,还有今日他临行时给的紫玉凤佩。双佩合一,便能彻底调用刺盟的各种人力和资源,这也是赵晟颢留给楚清的保障。 九溟是商号,它的力量,无法从正面对这次的危机带来太大的帮助。 但楚清,也会用自己的手段去做一些事。 如果,这一次赵晟皋那边真的要做什么,且让他侥幸成功。那么,楚清会利用九溟让他这个篡来的皇位,坐都坐不安稳。 她会让他感受到什么叫做商人的力量。 兜转中,楚清进入了刺盟总部,先一步离她而去的酒酒已经奉命将九溟的一些主事人叫到了刺盟总部之中,等待她。 有一些布置,还是需要准备的。 刺盟都城的总部的入口,设置在一处看似普通的酒楼之中。通过暗道进入地下弯弯曲曲的迷宫后会到达一处位于地底深处的大厅,这里便是刺盟在都城的总部。 这里的道路多如牛毛,不知道怎么走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路。 而且也有许多出口,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让人措不防及的离开,避开正面冲突。 楚清来到大厅,直接走向独属于赵晟颢的位子,拂袖坐下。 “参见主母!” 大厅中,每隔一段距离,都架着火盆,火光映衬得大厅里格外明亮。只有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才会隐约见到阴影。 空旷得没有什么布置的大厅里,都城总部刺盟中的核心人员都站在其中,对楚清恭敬的垂首抱拳行礼。九溟商号的几个都城负责人,此刻也在其中,跟在酒酒和断刀身后。 幼荷几婢都安静的站在楚清身后,垂眸不语。 楚清的清冽眸光,淡淡的从大厅中的人身上扫过。 在场的人,明知道她不懂武功,没有绝高的内力,却依然被她这淡淡的眸光看得心中微颤。 这种上位者的威压,与自身武力值并无关系,而是长居上位,逐渐养成的一种气势。 “时间紧迫,我在此便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楚清终于收回眼神,掏出龙凤佩,缓缓开口:“你们主子将这两块玉佩交给我,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他的用意。” 刺盟的人在暗中交换了一下眼色,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并未对楚清的话进行反驳。 楚清稍等了片刻,悄然观察刺盟众人的神色,最后微微一笑:“既然大家对此没有异议,那么接下来我的命令,请大家都如同对待你们主子的命令一样,认真完成。记住,我不喜欢解释,更不想每个命令发布后,你们每个人都来问我一句为什么。” “属下等尊主母令。” 楚清话音一落,刺盟众人都齐齐开口。声音整齐划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事先排练过。 而楚清从中更看出了赵晟颢对这些人平日里培养和约束都十分的严格,这些人,在暗中可以是最一流的刺客,如果在战场上,则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炭火,在火盆中烧得噼啪作响,不是有火星跳出来。可是,大厅中,却十分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很难分辨。 “现在,我要刺盟都城总部的所有情报人员都动起来,偕同九溟商号都城情报网一起,将建宁都城一切的风吹草动都严密监控,特别是皇宫内城中的动静,一旦有异动,立即来报。”楚清冷声的说出自己的第一条命令。 “属下领命。” “名柳尊小姐吩咐。” 刺盟负责情报的男子,和楚清身后的名柳同时领命。 名柳本是负责九溟情报收集和整理、呈报的总汇工作,九溟商号在都城这一块有着专门的情报负责人,但如今既然名柳就在此地,自然由她接受,带领九溟的情报人员和刺盟的合作。 “刺盟所有在总部中的战斗人员,全部待命。分散出去在附近执行任务的,也迅速召集回来。”楚清沉吟后,再度开口。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心中却隐隐带着不安。这种感觉,让她想尽快的整合手中的资源,如果有变化发生,她手中必须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有翻盘的可能。 楚清的命令一道接一道的落下,很快刺盟中的人都各自领命而去。 大厅中,除了刺盟的一些负责内勤的杂役之外,就只剩下楚清还有之前没有点到名的九溟商号管事。 楚清靠在那张巨大的紫檀木座椅上,如贝般晶莹的指尖,轻敲着雕刻精美的扶手。 少顷,她才眯着眼思索着开口:“幼荷,给扶苏传一份命令过去。如果都城这边有变,他立即收拢九溟商号所有资金和物品,带上我父母亲人返回金银楼。” “小姐!”幼荷吃了一惊:“事情真的会如此严重么?” 楚清抿了抿唇,双眼看向前方,若有所思的道:“如今都城中,皇宫里风云诡谲。偏偏在这敏感的时候,赵晟皋却矫诏哄骗太子和王爷出城,若说他后面没有计划,我是一万个不信的。九溟可是一块大肥肉,若是让赵晟皋得到了皇位,恐怕他眼中容不下九溟,将九溟充入国库,才是他垂涎之事。钱,没有了,我可以再赚。可是,我不能冒险堵上父母亲人的性命。所以,如果都城这边真的变天,那么金银楼则是一处保命之地。” 楚清话音落下,幼荷垂下眸光,心中也知晓了事情的严重。 这种夺嫡之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血流成河的后果。何况,如今那三皇子,似乎一直与王爷作对,恐怕真的变天了,他更不会轻易放过王爷,还有身为王妃的自家小姐。 而自家小姐的命令,就是为了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免除自己的被动。 “小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传信扶苏。”幼荷应声。 “等等。”楚清突然叫住她,低吟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告诉扶苏,若是我父母问起,就告诉他们,我和王爷会想办法回到金银楼与他们会合,让他们无需挂念。” 幼荷应声而去。 楚清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大厅后,才缓缓收回眸光。 这步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她心中,自然是相信最后的结果是太子方获胜,这样的话,也就是虚惊一场。但是,若是三皇子这一边……那最起码,她也不会陷入被动之中。 剩下几个九溟商号的管事,楚清吩咐他们一切照常,等待她的命令。 昨夜,楚清已经想好。 赵晟乾赢,那她一切照旧便可。 赵晟皋赢,那她会在玩垮楚国的经济后,将明面上的资金转入海外,在海外诸国发展。至于在北韩留下来的那些不为人知九溟产业,便乘势而起,成为九溟的蜕变之策。 在外人眼中,似乎是九溟被人吞并,但事实上,九溟不过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已。 这些决定,楚清还未来得及告诉赵晟颢,但她相信,就算赵晟颢得知她的想法后,也会赞成。 布置好一切后,楚清便在刺盟中照常处理这每日的公事,等待消息。 却不知,她这金蝉脱壳后,却导致了三皇子赵晟皋派去王府和九溟商号准备劫持她的人,双双扑空,久等无果之后,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复命。 皇宫内苑,偏僻清冷的宫殿中,有些阴寒幽暗。 轻微的咳嗽声,不时在宫殿上空回荡,飘忽不断,让人辨不到方向。 空旷的宫殿中,两排黑衣人单腿跪在地上,默然垂首,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声和动静,害怕惊扰了那坐在首位上,遗世独立的男子。 “你们是说……逍遥王妃不在王府,也并未在九溟商号?”声音中,明明很是寡淡。可是落在黑衣人们的心中,却如雷霆之怒般,令他们胆寒颤栗。 “回禀主子,我们分开两队人马,暗中在王府和九溟商号中搜寻,又等了许久,确实没有见到逍遥王妃的踪迹,甚至连她身边的四婢都未曾露过面。”黑衣人的领队强忍住心中的惧怕,拱手过于头顶,小心解释。 赵晟皋却好似没有听进去般,反而自言自语的呢喃:“不在王府,又不在九溟商号……你会去了哪呢?建宁都城里,你又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银姬站在赵晟皋身后,银色的面纱下,看不出她任何的表情。 那双充满魅惑的眼,似乎也只是在看赵晟皋时才充满的柔情,其余的时候都平静得好似古井般,毫无波澜。 赵晟皋的呢喃细语,飘入她的耳中,她垂下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轻声开口:“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可会躲在宫中?” “宫中?”赵晟皋清澈的眸底,闪过隐晦的幽光。 “田毅。”赵晟皋突然唤了一声。 “奴才在。”一个内侍闻声站了出来,恭敬的垂首站立。 若是赵晟颢和楚清在此,恐怕一眼便能认出,此人便是昨夜来到王府嚣张传旨的内侍。只是,此刻他脸上全无那种得意嚣张的神色,只有这恭敬和忐忑。 “把你的人都派出去,在皇宫中给我好好的找。若是找到了,不必打草惊蛇。”赵晟皋干净修长的指尖虚弹,飘渺的声音在宫殿中不断回荡。 “奴才遵旨。”田毅应声退下。 那话中之意,似乎已经把赵晟皋当做是皇上看待。 对此,赵晟皋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神色依旧平静淡然得不见一丝波澜。 少顷,赵晟皋的眸光又再次落在那些黑衣人的身上,清淡的眸光,却让他们如同针芒在背,十分难受。 “若是宫中没有消息,你们便去将九溟商号的管事抓起来,将消息放出去。” 赵晟皋的意思十分明显,他要逼迫楚清自动现身。 同时,他这般毫无顾忌的安排,也证明了这一两日内,所有的事情便会有个了断。 “属下明白!” 黑衣人们不敢有任何异议,身影如鬼魅般退出了宫殿之中。 “咳咳……”赵晟皋突然一阵猛咳,手中的锦帕捂住了唇。 “殿下!”银姬双眸中染上担忧之色,忙在他身后,为他轻拍背部,顺气。 “咳……”赵晟皋忍住咳声,手中的锦帕擦拭过嘴角,抬起手缓缓摇了摇:“我没事。” 只是唇缝中那隐约可见的殷红,却格外的刺目。 “殿下,你不该再如此操劳,需要静养。”银姬十分担心的看向赵晟皋,轻声的劝说。 赵晟皋缓缓摇头,手中的锦帕攥紧:“放心,我的心愿还未达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银姬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赵晟皋却抬手打住,呢喃般的说了句:“他们那边也已经快要到了吧。” 十多年了,十多年他所等待的就是这一日,因为这一日,他一直苟延残喘的活着。 如今,心愿就要达成,他怎会甘心就如此死去?这还只是他的第一步,他还有第二步,第三步,他会让那人后悔,会让他痛苦,会让他明白谁才是最好的。 建宁都城郊外山脉之中 这里,是皇家狩猎场所在的范围,可是却又不属于皇家狩猎场。 因为,这里已经深入山脉,凶险无比,一般来说,这里从未有人踏足。 可是,此刻这里却迎来了近千人的队伍,在此仔细的搜寻。 为的,只是要找到那圣旨中所描述的灵狐,取得灵狐之血,救治南楚的皇帝陛下。 侍卫们,手里握着利器,劈砍着四周的荆棘,在林中仔细搜寻。 赵晟颢整个人懒洋洋的坐在马上,似乎很是无聊。赵晟熙则如冰块般,面无表情的凝视前方,若是有人细心观察,会发现,每当他似有似无的眼神飘过赵晟颢身上时,都会隐隐折射出讥讽和狠戾的光芒。 赵晟乾端坐在马背上,位于两人之间。 他仰起头,看了看被树荫遮挡的天空,零碎成块,斑驳成影。 抿了抿唇,他低下头,看向赵晟熙:“皇兄,这灵狐恐怕一时三刻难以找到。如今天色已经渐暗,本宫认为还是要先寻一处扎营之地为好。” 他的语气十分客气,好似在咨询赵晟熙的建议一般。 这样的语气,让赵晟熙的下颌隐隐上抬,鼻中冷哼一声:“这天还大亮着,太子殿下就忙着休息了么?” 赵晟乾垂眸而笑:“本宫对军中之事并不熟悉,只是怕误了扎营的时间。既然大皇兄认为时间还早,那便当本宫未曾说过此话便是。” 赵晟熙神情高傲的看了赵晟乾一眼,双脚轻夹马肚,向前走了一些,似乎要去指挥自己的部队如何搜寻灵狐的下落。 赵晟乾看向赵晟颢,两人的眼神,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又各自撇开。 赵晟乾的话,看似并无不妥,但实际上,他却是在提醒赵晟熙,时间不早了,有什么后招赶紧的使出来吧。 至于灵狐之事,本就是虚妄,无论是赵晟乾还是赵晟颢都没有想过要真正的寻找那什么所谓的灵狐。 果然,当赵晟熙走到自己队伍中后,那些看似分散各处寻找灵狐的黑甲侍卫,好似不约而同的渐渐拥在赵晟熙身边,悄然延伸,包围了赵晟乾和赵晟颢的部队。 很快,赵晟颢和赵晟乾,包括他们所带来的人,都被包围在其中。 赵晟乾身下的马匹在原地踏了几步,好似不明所以的看向赵晟熙:“皇兄,你这是何意?” 赵晟颢却一直无动于衷,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赵晟熙骑在骏马上,漠然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兄弟,神情冰冷,似乎就在看两具尸体一般。他的部下,也一个个冷漠如冰,瞳孔深处隐隐藏着嗜杀之意。 赵晟乾的话,并未让赵晟熙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反而抬手虚握,架势十足。 黑甲卫兵立即抬着方天画戟过来,赵晟熙握住方天画戟,一声猛喝,将画戟举起,锋利的戟尖对向了赵晟乾和赵晟颢的方向。 他所属的黑衣卫队也统一拔出了兵器,对准神情表现得诧异的其他两队卫队。 “大皇兄,你这是要谋反么?”赵晟乾皱眉问道。眉宇间,已经隐隐汇聚龙威。 “造反?”赵晟熙冷嗤:“我是长子,这皇位本就该是我的。我如今,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赵晟乾皱眉抿唇,心中暗道:这就是赵晟皋蛊惑赵晟熙的话么?许诺皇位,还真是大手笔啊。 突然,赵晟乾身边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 这笑声,将赵晟乾和赵晟熙的眸光都吸引过去。 赵晟颢摇头失笑,玩世不恭的道:“哎呀,我说大堂哥,我还当就我不学无术。没想到,你也是这般。你是皇长子没错,可是却是庶出,哪怕你比太子再大十几岁,也无继位的可能。还说什么皇位本就是你的?而且,你们兄弟间要斗便斗,把我这个闲散王爷拉进来作甚?” “你给我闭嘴!”赵晟熙怒斥,手中额画戟直接指向赵晟颢,似乎随时都能冲过来,取他性命。 赵晟颢眸光微冷,嘴角上戏谑的笑意却不断。 赵晟熙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他庶出的身份,这个身份让他备受冷遇,生母是低贱宫女的事实,让他在众皇子中抬不起头来,只能用冰冷来伪装自己,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在军营中赢得尊敬。 “你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不过是父皇在外面生得野杂种罢了!”赵晟熙双眸充血,如饿狼般紧紧盯着赵晟颢。 “大皇兄!”赵晟乾一怔,失声喊道。他没想到,赵晟熙居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你说什么?”赵晟颢身上的气息突然一变,漫不经心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刚才赵晟熙怒而说出的话,如同雷声般震入他心中。 020 计中计,反击! 林中,千人隐隐成包围之势。 被包在其中的人,大多穿着金银二色的铠甲,而围在外面的人则是穿着黑色铠甲。 赵晟颢那张绝世轻狂的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收敛,眸染冰寒,锁定赵晟熙,身周开始涌现出危险而冰寒的杀意:“你说什么?” 四个字,极轻极浅,却让人不寒而栗。 音落,那些凶神恶煞的黑甲军士,手中的武器也攥得更紧了些,相互交换的眼神中,带着诧异和询问。 他们只知道要听从大皇子的吩咐,却并不知道其中详情。 此刻,赵晟熙的话,震撼的不仅是赵晟颢,双方的军士都被这天雷劈了个里焦外嫩。 “颢,有些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就在赵晟颢身旁的赵晟乾最能感受到赵晟颢的气息变化,忙开口安抚。 可是,此刻的赵晟颢却根本听不见赵晟乾说些什么,浑身的杀气如同实质一般,向赵晟熙席卷而去,那冰冷森寒的感觉,让赵晟熙身下的马匹都经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赵晟熙双眼眯起,看向赵晟颢的脸色更冷,只是身上的战意却被明显的激了出来,他手中的画戟遥指着赵晟颢,冷嗤:“你果然如赵晟皋说的那般,一直隐藏着自己。怎么,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想觊觎皇位么?” “赵晟熙!”赵晟乾怒斥。一向温润平和的五官,第一次浮现一丝狰狞。 冷漠的眼神飘了过来,赵晟熙只是轻描淡写的扫过赵晟乾之后,就讥笑着收回了眸光。似乎,他对赵晟乾这个太子十分的不屑。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赵晟颢身上的气息缠绕在自己身周,眼中的情绪,被他压了下来,恢复了无波无澜。唯独只有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森寒彻骨。 赵晟熙的眸光一凝,嗤笑:“你想知道?呵呵……你还真是悲哀啊。可是,你越是想知道,我就越不会告诉你。等你们和那老不死的在阴曹地府中相会后,你再好好问问他吧。” 说到最后,赵晟熙激动得仰头大笑起来。 仿佛一切都已经胜券在握,而他也已经夺得大位一般。 “你们要杀父皇!”赵晟乾厉声质问。虽然他们早已经料到,用矫诏引他们出来,都城一定会有变故,可是亲口听到赵晟熙说出要弑父的话,却还是让赵晟乾难以相信。 赵晟熙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冷漠如冰的笑容。 赵晟乾看向赵晟颢,快速的劝说:“颢,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先赶紧解决这里的事,然后回去救父皇。” 原来……原来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是皇帝的私生子。 一切一切,看起来无法解释的现象,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解释。 赵晟乾的话,在赵晟颢耳边响起。可是,低垂着双眼的他,却在心中不知是悲是怒的咆哮着—— 我纨绔,却能得到皇上的宠爱,那是因为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 我的父王,让我富贵简单的活着,不要卷入政治,那是因为我这个私生子的身份! 赵晟皋要杀我,要折磨我,也是因为我这个尴尬的身份! 皇伯父一次,两次的试探我是否想要入朝,是否想要这个如画江山,也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侄子!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却只有我一个人被瞒在鼓里。 可是……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我所生活过的,自认为是真实的几十年,都是一个谎言? 我的母亲又到底是谁,她如今何在? 无数的问题,在赵晟颢的脑海里拼命的翻腾。他曾经设想过很多原因,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不仅仅是老王爷对他视如己出,更是因为赵琮对他一直以来的关爱。 让他不愿意去破坏这一切,不愿去揭开真相。 “原来,当初我那种感觉是真的。”赵晟颢垂眸低喃,带着好似自嘲的轻笑。 “颢……”赵晟乾心中有些紧张,他没想到赵晟皋的心思那么毒。居然让赵晟熙在这个时候,用这件事来打击赵晟颢。 矫诏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也只能保持着不捅破窗户纸的微妙平衡。 赵晟皋必然也知道,他们敢跟着出来,就是有着防备。 所以,才会告诉赵晟熙这件事,让他在关键时候说出来,扰乱赵晟颢的心智,让他心神失防,打乱他们的部署。 好歹毒啊! 赵晟乾在心中暗恨。恨自己多次顾念兄弟情谊,而对赵晟皋的一再容忍。 更恨自己没有想到对方这一手,事先向赵晟颢交待一切,结果让赵晟皋和赵晟熙钻了空子,造成今日的局面。 赵晟熙凝视着赵晟颢的反应,嘴角勾起冷笑。 一切,都如赵晟皋所计划的那般。 瞬间,他回想起昨夜赵晟皋与他密谈是说的话—— 夜月深沉,天幕如墨。 宫殿里,内侍宫女早已经屏退,只剩下赵晟皋和赵晟熙两人,相对而站。 赵晟熙冰块般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晟皋,心中不愿相信他刚刚告知的一切。 赵晟皋望着窗外月色,清澈的眸光里一片平静。虚无缥缈的声音缓缓道:“赵晟颢和赵晟乾两人中,唯有赵晟颢我始终看不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方设法的试探与他,可是他总是像披了一层迷雾般,让我看不清。” 赵晟熙紧抿着唇,努力的消化掉赵晟皋的话,保持沉默。 赵晟皋略微顿了一下,又才继续开口:“明日之事,只可成功不可失败。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不容得有任何发生任何的意外。所以,明日你可以寻到机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扰乱赵晟颢的心智,影响他们的计划。” 赵晟皋的身影,渐渐在赵晟熙面前散去,他又回到了林中,与赵晟颢和赵晟乾对峙的场面。 “赵晟颢,如果我是你,早就已经找个地方了却残生了。见不得光,就该躲在地洞里一辈子,以免累人累己。你却在都城横行多年,还假意伪装成纨绔,想要做什么?嗯?”赵晟熙继续用言语来打击赵晟颢。 赵晟颢越是沉默,就越是代表他此刻内心中的极不平静。 赵晟熙很想看看,赵晟颢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同时,他心中更是不服。为什么,赵晟颢一个私生子还能得到赵琮如此的疼爱,而他明明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却遭到冷落? “赵晟熙你闭嘴!”赵晟乾拔出剑,指向赵晟熙,剑尖的寒光掠过,带着森然的杀气。 赵晟熙不屑的冷笑:“怎么?就凭你也能杀得了我?” 不是他自负,而是他天生神力,又多年在军营中浸泡,在他眼里,赵晟乾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不堪一击。 “呵呵……”突然,一声森冷的笑声如吟般传来。 “他不行,不是还有我么。”赵晟颢缓缓抬起头,眸底一片平静,玩世不恭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颢!”赵晟乾激动的看向他。 赵晟熙则是隐晦的皱了皱眉,心中暗暗警惕起来。赵晟皋说过,赵晟颢隐藏太深,连他都看不透,需要多加小心。 虽然,赵晟熙不认为一个整天扮演纨绔的人,能够敌得过自己,但却也还是认真了几分。 赵晟颢看向赵晟熙,俊美的五官上一片冷漠:“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但就凭你要弑父这一点,就绝不配再活下去。” 他能够隐藏那么多年,心智又岂会不坚定? 想用这个私生子的消息,来打击他,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点。 诚然,他在一开始确实很难接受,心神大乱。可是,在静下心后,他更加清楚,当前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哼,谁死谁活,可不是你来决定的。”赵晟熙一怒,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接朝着赵晟颢刺去。 同时,他大吼一声:“杀——!” 黑甲军士,瞬间席卷而至,如黑龙般搅入了金银色的阵营之中。 赵晟乾高举宝剑,厉声下令:“弑父弑弟之人,人人得以诛之。杀!” “杀啊——!” 金银铠甲的军士,在赵晟乾一声令下之后,与赵晟熙的黑甲军事厮杀在一起。顿时,林间想起了兵器相击,尖刃入骨的金戈之声。 方天画戟尖锐的戟首刺向赵晟颢,带起破空之声,如电芒般掠过。 此刻,赵晟熙双眸染红,浑身的战意迸发,誓要斩赵晟颢于马下。 “颢!小心!”虽然赵晟乾知道赵晟颢深藏不露,但是却见他连兵器都未拔出,当下还是将心提了起来。 方天画戟带来的风,吹乱了赵晟颢落下的发丝,如芒般的尖锐,在他暗沉的瞳孔里,如一点亮光。 他的部下,没有一个人为他担心,在拼命杀敌时,只是不屑的对赵晟熙嘲笑。 似乎,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啊——!”赵晟熙长喝一声,手中灌入更多的力量。 砰—— 兵器入骨的声音,来自身旁,赵晟熙手中的方天画戟停滞不前,本该刺入赵晟颢心脏的画戟,此刻却贴着锦袍,被赵晟颢双指牢牢夹住,无法动弹分毫。 怎么会! 赵晟熙感觉自己手中的画戟,好像刺入了铁板般,无法拔出。他更震撼的却是赵晟颢这徒手接住画戟的本领,这绝不是一般的高手能够做到的事,而他却做得如此轻松写意。 这一击,让林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除了赵晟颢的人外,其余的人,都呆若木鸡般,张大着嘴看着他。 “你……”赵晟熙双瞳一缩,心中的震撼难以平复。 “杀!”赵晟颢冷声一喝,手中夹住画戟的手腕一转,那强大的力量,从画戟头部,迅速传入尾部,旋转着脱离了赵晟熙的手,被赵晟颢轻描淡写的一拂,飞入了天上。 画戟在空中掉了个个,俯冲下来,枪尖直逼赵晟熙的位子。 危险逼近,赵晟熙身下的马匹不安的踏着蹄子,想要逃走,却终究躲不过那从天而降的画戟。 噗—— 入肉之声响起。 方天画戟竟然从马匹头顶刺入,贯穿马头,又插进了地面。 “啊!”赵晟熙惊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脸上满是马血,猩红一片。 “主子有令,杀无赦!” 阿福高喊一句,顿时,逍遥王府的卫队们,似乎换了个人一般,战斗力翻了几番,一个个变得勇猛非常。 原本胜券在握形式,似乎瞬间就被翻转过来。 突然,正在这个时候,林中出现许多冷箭,纷纷射向在林中对抗的人。 一时间,大家措不防及之下,不少人都中箭倒地。 其中,有黑甲军士,亦有金银军士。 哀嚎之声,顿时响彻天地。 赵晟颢宽大的袖袍一拂,卷入向他射来的利箭,反掷回去,林间草丛中,顿时传来几声绝命的喊叫。 赵晟乾也用手中的宝剑挥舞着,阻挡冷箭,在他身前身后,都有人护卫着。 唯有赵晟熙,他之前刚被赵晟颢打落马下,才爬起来,又失去了武器,便遭遇了冷箭,躲避之际,手臂上还是中了一箭。 赵晟颢看向赵晟乾,两人心中都清楚,赵晟皋暗中安排的最后一招,终于出现了。 这一招,甚至连赵晟熙这个盟友都不知道。 赵晟乾对赵晟熙大喊:“赵晟熙,你先走明白了吗!这些放冷箭的人,才是真正的围剿之人,他们的目的是要将我们三人全部杀死在这里,你此刻还不醒悟,等待何时?” 赵晟熙被赵晟乾吼得一震,心中也立即反应过来。再次避开射来的冷箭,她对天怒吼着:“赵晟皋——!” 建宁都城外深山林中,赵晟颢陷入了杀局之中,而在建宁都城内,楚清安坐在刺盟总部,却突然一愣,想到了一个问题。 黄昏落日,万家灯火。 一道道黑影从空中掠过,分别向几处地方而去。 冰肌楼,九溟商号产业。 永福堂,九溟商号产业。 …… 南方会馆,九溟商号产业。 这些黑影,奔向之地,居然都是九溟商号的产业。 冰肌楼外 嗖嗖嗖—— 几道破空之声响起,黑衣人出现在已经关门打烊的冰肌楼外。 没有片刻耽误,这几人的身影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冰肌楼的后院子中。这里,是冰肌楼老板玉姬的住所,一般来说,不让外人进入。 黑衣人落在院中,对着烛火通明的房间冲去,一脚踢开房门,可是里面却无半点反应。 房间里,只有烛台在燃烧着,却空无一人。 “搜。”领头之人,沙哑的吩咐一声。 几道黑影分散四处,去搜寻玉姬。 半柱香后,几道黑影无功而返,对着自己的领头,缓缓摇头。 领头之人,眸底泛起嗜血的杀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撤。” 瞬间,几道闯入的黑衣人,消失在冰肌楼的后院之中。 与此同时,同样的情况,出现在九溟商号在建宁都城的其他地方。这些地方,都是九溟商号主要管事居住之地,可是,毫无例外的,这些黑衣人都扑了个空。 别说人了,就连他们去了哪,他们都不知道。 好似,有人先一步洞察到他们的想法,提前把人转移了般。 分散各处的黑衣人,在无功而返后,聚集在一起,就算没有脸上的黑布挡着,脸色都阴沉可怕。 任务失败,象征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更清楚。 就在黑衣人们,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时,刺盟都城总部的地下大厅中,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人。 这些笑颜展开,相互攀谈寒暄,如老友见面的人,正是黑衣人苦寻不着的九溟商号众管事们。 在打烊前,他们就受到了楚清的通知,纷纷离开店铺,来到了刺盟的总部。 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于楚清的信任和崇拜,他们毫不犹豫的跟着接他们的人来到了此地。 到达此地后,他们并未见到楚清,便聚在一起随意交谈。 突然,从大厅首位的侧门,走出一道清雅脱俗的人影,众人眼前一亮,纷纷止住了话头,看向她,自觉的站了起来,排成几行,恭敬以待。 “东家。” 楚清刚刚一坐下,厅中便响起了称呼声。 无论如今的楚清是什么身份,在这些人的眼中,她就只是九溟商号的东家,他们的东家。 “各位都坐吧。”楚清嫣然一笑,双手虚抬了一下。 众人也不客气,听从楚清的话,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 待众人坐好之后,楚清才噙着微笑,缓缓的道:“这个时辰,再把众位叫到此处,想必大家心中都有些疑惑。” 众人纷纷点头,却也没有人出声,都在耐心的听着楚清接下来的话。 楚清略微沉吟之后,才神色凝重的再次开口:“诸位跟随我这么久,有些事,我也不会瞒着大家。如今,皇上病重,建宁都城如同弥漫着一片阴云般。各个皇子之间,似乎都要趁着这机会,搅风搅雨,争夺那至高无上的位子。这些,本与我们无关,与九溟商号无关。可惜,你们的东家嫁给了当今逍遥王,不得不深陷泥沼之中……” 楚清说的话,虽然凝重,可是语气却十分的轻快,还带着些玩笑之意。当场,就让不少管事沉重的脸色,露出了笑颜。 “按说,这皇子夺嫡,与我们家王爷也并无多大关系。可是,却有人不愿看他继续逍遥,所以弄得你们东家我,也只能暂时避入这里,以免落入敌人之手,让王爷投鼠忌器。之前,我忙完公务,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敌人找不到我,或许会以诸位性命要挟我现身,为了不沦落为被动,也只好暂时委屈大家来此一聚了。” 楚清说完,众人脸上才恍然大悟。 心中那不安也淡了许多,脸上的凝重之色,更是少了几分。 玉姬站起来,娇笑着:“原来如此,那咱们就在此陪东家聚聚好了。” 众人纷纷附和,并未对楚清的谨慎表现出任何异议。 这也是楚清培养他们时,为他们灌输的理念之一。在九溟商号中,出现决定性决策的时候,只需要一道声音足矣。 这时,刺盟有名负责人,悄然来到楚清身边,低下头,恭敬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便退下。 这一幕,都吸引了九溟商号诸人的注意,大厅中又渐渐安静下来。 楚清环视一周,笑容未变,语气轻松的道:“没什么,只是几只老鼠空手而归罢了。” 她说得轻松,却让九溟商号的管事心中一怔。心中暗道:好险,若是再晚一步,说不定自己就要变成对方砧板上任凭宰割的肉了。 “幼荷,醒蓉。你们二人安排诸位管事下去休息。”楚清吩咐了一句,又对酒酒道:“你跟我来。” 说完,便微笑着离开了大厅。众人知道她还有要事处理,也并未开口相拦。 酒酒跟着楚清绕到大厅后的房间里,等待她的吩咐。 进入房间,楚清立即吩咐:“你调一些人马潜入皇宫之中,暗中守在公主和皇子身边,不要让人伤害到他们。” 酒酒眼珠一转,问道:“王妃是担心三皇子对宫中的皇子和公主们下手?” 楚清抿唇皱眉:“不可不防。若是等王爷他们返回,却因为这些人质陷入被动,局面可就难讲了。” 酒酒明了,转身快速离去。 楚清望着烛火上跳跃的火焰,心中叹了口气:这般着急,看来胜负就在今晚了。 建宁都城外,赵晟颢和赵晟乾的忍耐,终于逼出了赵晟皋的杀招。双方陷入胶着战斗之中,赵晟熙也在明白自己也是赵晟皋算计对象之一后,毅然决然的带领黑甲军士,与其他两方人马合力战斗起来。 可是,赵晟皋为了不出现意外,在外围埋伏人马的总数远超这进入林中的一千人,何况之前几轮冷箭下来,也消耗了不少三人的人马。 赵晟颢冷静对敌,他展露出来的绝世武功,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人。可惜,混战之中,容不得人多想,稍有分心,便会身首分离。 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赵晟乾向赵晟颢微微点头后,后者吹响一声口哨,早已埋伏在附近等待命令的浮屠卫,如天兵般出现。 顿时,战局再起波澜。 021 楚皇醒,宫变之夜 夜深露中,星月黯淡。 偌大的楚皇宫中,似乎也沉寂下来。白日里看上去雄伟壮观的宫殿群,在夜里变得狰狞无比,好似盘踞着一个个怪兽在此龙脉之地吞云吐雾。 黑暗中,偶有飘忽的火光掠过,伴随着的是一阵整齐的甲胄之声,应是当值的侍卫正在夜中巡逻。 内侍、宫女们,除了当值的人外,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深夜中,在皇宫内肆意行走,可是犯了宫廷大忌。 乾清宫,皇上的寝宫,位于皇后坤羽宫与御书房之间。 这里,是属于一国之君的单独的寝宫,没有召见,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此时,宫殿里,还透露出微光,四周静悄悄的,仿佛都已经入睡一般。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平静,好似和以往并无两样。 乾清宫里,乔皇后坐在龙床旁,眼角带着憔悴,整个人的精神也不似最初的精神。她此刻,眼中只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楚皇赵琮,四周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陛下,您快醒来吧。臣妾已经无法再做什么了……”聪慧如她,即便被有心隐瞒,又怎会没有察觉到这一两日的宫廷异样? 可惜,任凭乔皇后如何呼唤,赵琮依旧没有任何知觉的躺在床上。 “母后。”赵雅媃自从接到了桑悠倾的提醒后,便陪伴在乔皇后的身边,晚上也陪着她守候自己的父皇。 望见母后脸上有些凄苦的神色,赵雅媃心疼的站到了乔皇后的身边,担忧的眸光从母亲身上,慢慢落在父亲的身上。 平躺在床上的赵琮,多日昏迷不醒,原本饱满的双颊早已经凹陷,脸色泛青,鬓角都染了霜色,失去光泽的唇也变得有些乌紫,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 赵雅媃的眸底闪过一丝怨恨,怨恨对父亲下毒手的人,如何能狠得下心肠。 她虽然知晓一些内情,但是对其中的缘由却不甚清楚,此刻她心中只是任务,这一切,都是因为几位兄长之间争夺帝位所致。 “母后,父皇不会有事的。”赵雅媃挽住乔皇后的手臂,轻声的安稳。 此刻,她除了安慰母亲之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乔皇后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在她心中她自然宁愿相信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不会就这样离开她。 这时,从侧殿跑了一人,躬着身子,神态十分恭敬。 “皇后娘娘,张御医求见。”来人是赵琮身边一直陪伴的内侍,天禧。 这位老人,此刻也显得十分的憔悴,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都有些发丝微乱。 “哦?本宫这就来。”急切的禀报声,让乔皇后身子激动的一颤,立即站了起来,在赵雅媃的搀扶下,快速的走下龙床的台阶。 天禧俯首退下,转告乔皇后的话。 赵雅媃扶着乔皇后的右手,感觉到她指尖的轻颤,忙宽慰:“母后,您先别急。张御医求见,必定是有好消息。” “是了,张御医这段日子,一直在研究你父皇的病情,定是有了进展,才会深夜见本宫。”乔皇后眉宇间满是激动之色,对这次面见张御医充满了期待。 乔皇后在大公主赵雅媃的搀扶下,从乾清宫的内殿走到侧殿,才踏进侧殿,两人便看到了穿着御医官服,垂手等待在殿中的张御医。 脚步声,传入张御医的耳中。 他并未抬头,而是直接俯首跪下,向来人行礼:“臣张赫参加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似感觉到另一道脚步声,他微微抬头,瞟到了赵雅媃,又迅速垂眸,赶紧补了一句:“参加大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非常时期,就不要讲究那么多虚礼了。”乔皇后不等他话音落下,便拂手免了张御医的礼。 “谢皇后娘娘。”尽管如此,张御医还是恭敬的谢礼之后,才站起来。 乔皇后坐在首座上,赵雅媃则跟在身边。 此刻侧殿中并无太多内侍和宫女,只有零星几个等候吩咐。天禧在传话后,便回到了内殿陪在赵琮身边,如今他们不敢再让这位皇上再独处。 “张御医,你深夜求见,可是陛下的病情有了什么转机?”乔皇后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赵琮中毒而非疾病之事,她知,御医也知。但是,在说出口时,大家都是默契的以病来相称。 “回禀皇后娘娘,微臣的确有了些进展,虽不能彻底解除陛下病痛之苦,却能够让陛下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张御医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在心中有了把握后,便连夜赶入宫内。 “真的!”乔皇后惊喜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憔悴的眸中也恢复了些神光:“你真的有把握将陛下救醒?” 如今宫中形势微妙,太子等人都被矫诏传出了都城,若是真的发生宫变,她一个不掌兵权的皇后,恐怕连自身都难保。 光是靠那些保护皇家的御前侍卫和御林军么?先不说是否有一拼之力,这些人中又有那些可以信赖,她都是不清楚的。 所以,如今如果皇上能醒过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臣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但却敢说有七分。”张御医的医术在所有御医中是最好的,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乔皇后安心不少。 “如此,还等什么?快将药给陛下服下。”乔皇后迅速下令。 “张御医,你这味药可有测试过?”突然,赵雅媃拉住母亲,神情戒备的看向张赫。 张赫依旧垂首站立,听到大公主的质问也并未露出什么多余的神色,只是平静的回答:“并无。” 赵雅媃轻蹙秀眉,声音冷了几分:“既如此,你又为何敢说有七分把握?” 这句话,让乔皇后彻底的从皇上能救醒的激动中,清醒过来。审视的眸光,也落在了张赫的身上,那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穿洞。 乾清宫中,皇后和公主开始对张赫产生了怀疑……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皇宫中,正悄然上演着宫变。 御花园中,两队执勤的御林军相遇。 两位统领友好的相互颌首,带着自己的部队交叉而过。 突然,在两支队伍平行之际,其中一对人们却拔出佩刀,毫不犹豫的挥向了另一对人。措不防及之下,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这队人就死在了自己的战友手中,有的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烈的呼叫。 恐怕,他们致死都没有明白,日夜相处的战友为何会突然间向他们拔出利刃。 刀光剑影一瞬而过,随着人的倒地,另一边的御林军也在指挥下,收回了佩刀,擦掉自己脸上和盔甲上的血迹。 沉默的完成一切,也不管这些尸体就如此暴露在御花园中,队伍重新整队,继续向前巡逻,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行走过程中,先是统领从怀里抽出一条白色的锦帕系在自己的左臂上,其余的人也跟着效仿,纷纷抽出白色锦帕系于自己左臂。 一路上,凡是看到没有系锦帕的御林军,他们都按照之前的方式,轻松的去了对方的性命。 这样的情况,这一夜在皇宫之中,各个角落都有发生。 除此之外,一群如黑烟般的黑衣人,也如鬼魅一样,出现在皇宫的各个角落,暗中收割性命。 这些暗中发生的杀戮,正在一步一步向乾清宫靠近。 乾清宫中 “张御医,本宫和陛下一向信任于你,如今此等大事,为何你不愿向本宫说实话?” 面对赵雅媃的质疑,张赫却出奇的保持了沉默,这让原本全然信任张赫医术的乔皇后,心中也有了怀疑。 乔皇后统帅六宫多年,又是一国之母,语气中自然有着无比的威严。 突然,张赫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抬起手在自己面前一抹,再放下手后,张赫那张熟悉的脸已经不见,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张脸,十分平凡,有些冷漠,但是却带着一丝傲骨的味道。 “你!” 乔皇后美眸中一缩,顿时紧张起来。 “你不是张赫,你是谁!”赵雅媃与母亲站在一起,厉声问道。 她并未刻意压制声音,反而有些故意加大,她希望能引来殿外的侍卫,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捆绑起来。 可是,这个假张赫却对这母女二人的紧张,视若无睹。 反而掂了一下手中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玩味笑道:“真是的,那么快就被认出来。亏我还扮得惟妙惟肖,白磕两头了。” 听着他的风凉话,乔皇后的脸色一变,五官冷峭起来:“你到底是何人?假扮张赫所为何事?这里是大内深宫,若你再不老实交代,本宫只能唤御林军将你拿下。” 想到刚才自己一激动,不假思量就让这个假御医给陛下用药,乔皇后背脊就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殿中没有侍卫,那几个内侍宫女,此刻也是一脸惊吓。 她不敢保证,这个处心积虑混入宫中的陌生男子,是否会突然暴起,伤及无辜,只能先用言语稳住,拖延时间。 假张赫微微一笑,将人皮面具收回怀中,对乔皇后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在下周不求,是奉命来救陛下的,并无坏心。” 赵雅媃冷哼一声:“你用此手段混入宫廷,还说没有坏心?你口中奉命,又是奉了谁人之名?” 周不求看了赵雅媃一眼,也不在意,反而有些欣赏的赞道:“大公主果然心思缜密,洞察细微。” 说罢,他看向乔皇后,不卑不亢的道:“周不求乃是奉了逍遥王之名,为陛下寻找解毒之药。如今王爷被矫诏牵制,在下只能冒险进宫先行就行陛下。待配齐解药后,再为陛下解毒。乔装成为张赫,也是无奈之举,本想着借此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却不想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你是颢儿派来的?你有何为证?如今张赫又何在?”乔皇后心中震惊不已,但还是将该问之话问出口。 周不求也不扭捏,从怀中掏出赵晟颢的令牌,直接一扔,落到了乔皇后的脚边。 “张赫师侄并无大碍,只是被我暂时制住了穴道,锁在家中。” “张赫是你的师侄?”这一下,轮到赵雅媃吃惊了。 周不求微微一笑:“其中缘由,在下也不便细说。若是皇后和公主信我,周不求则以性命担保救醒皇上,若是不信,我离开便是。” “周先生轻慢。”此时,乔皇后已经弯腰捡起了赵晟颢的令牌,辨认出令牌的真伪。 在心中飞快的思索后,开口对周不求道:“既然是颢儿保荐先生来为陛下治病,先生又是张御医的长辈,那本宫就把陛下的安危托付与先生了。” “母后!”赵雅媃吃惊的看向母亲。 乔皇后却用眼神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周不求将一切看在眼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乔皇后谦和的一笑:“时不我待,还请皇后娘娘为在下带路。” “先生请。”乔皇后反应过来,带着周不求进入内殿。 赵雅媃则慢上一步,她主要是要给侧殿中的内侍和宫女下封口令。 等她安排好一切,匆匆跑回内殿时,只看到周不求给自己的父皇扎了几根银针在头顶,又把一粒黑色的药丸塞入了父亲的口中。 而自己的母亲和天禧,则紧张的站在一旁。 “好了。”周不求收回银针,淡淡开口:“要不了盏茶时间,陛下就会暂时醒过来。” “多谢先生。”听到周不求的话,乔皇后激动的感谢。 赵雅媃走到母亲身边,戒备的看向周不求:“父皇还未醒来之前,还请周先生暂留,若是发生什么,周先生也方便处理。” 周不求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也不动怒,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媃儿。”乔皇后嗔怒的看了大公主一眼,又转眸看向周不求:“媃儿自幼娇惯,还望周先生不要见怪。” 她见了周不求施诊的手法,心中已经认定这是一个高人。且不论其他,在有可能救皇上的前提下,都不该惹怒他。 熟知进退,也是一个皇后该有的本能。 “唔……”轻微的呻吟声溢出,让在场的几人瞬间就把注意力从周不求身上转移到了赵琮身上。 赵琮眉头轻蹙,双唇轻启间一道褐色气体排出,紧闭了多日的双眸终于在几人的期待中,缓缓睁开。 只是以往那明亮、慑人的眼,如今变得混浊黯淡。 “朕……这是怎么了?”虚弱的声音,从赵琮的口中响起,却让其他人都激动起来。 “陛下!” “父皇!” “皇上!” 三道不同的声音,带着同样的惊喜扑了过去。乔皇后眉宇间多日来积压的憔悴,也在此刻瞬间化去。 “皇后?媃儿,天禧……你们这是……”赵琮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中毒前的那一刻。 虽然中毒期间,他也曾浑浑噩噩的睁开过眼睛,可是那时的他意识根本就没有清醒,又怎会记得? “陛下,您终于醒了。”乔皇后双手牢牢抓住赵琮的手,言语间的激动,让她不禁落下泪来。 “别哭。”自己的妻子落泪,赵琮自然要出声安慰。 可是,再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变得很是沙哑虚弱,而且喉咙也如火烧一般疼痛。 “天禧,给朕倒杯水。”身体的难受,让赵琮提出了目前最迫切的需要。 “是,奴才这就去。” 赵琮醒过来,除了乔皇后之外,最激动的自然是伴君一生的天禧。 他匆匆转身,亲自给赵琮到了一杯温热的水后,又小心翼翼的端回。乔皇后从他手中接过瓷杯,体贴的伺候赵琮喝水。 清流淌过,喉咙里的干涸和火辣,才得已减缓。 赵琮的双眸中,也恢复了些清明。 周不求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家人的欢喜,却不得不当面泼了一盆冷水:“皇后娘娘,陛下醒来时间有限,在下也不能保证何时会再度昏厥。还是先说要事为好,太子和王爷可都还被矫诏陷于城外危机之中。” 周不求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气氛,也吸引了赵琮的注意:“你是何人?” “陛下,这位是周先生,颢儿介绍的。”乔皇后被周不求这一提醒,也反应过来,此刻还不是欢喜的时候,赵琮身上的毒还未解,他在意的人也生死不明。 当下,她便快速的组织语言,将赵琮昏迷这几日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赵琮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胸前起伏不定,好似随时都会被气得再次晕倒一般。 “传朕的旨意,派人将三皇子赵晟皋缉拿,让桑大将军带兵去把太子和逍遥王接回来。” 砰—— 赵琮的话音还未消散,乾清宫的宫殿大门便被外力闯入。 接着,一阵甲胄之声,从远至近传来。 “大胆!”天禧怒斥这些闯入皇帝寝宫的御林军:“这里是陛下寝宫,你们居然敢不听诏令就闯了进来,是要造反么?” “天禧公公严重了,只是儿子探望父亲,又怎会扯到造反?”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御林军身后传来。 随着声音的传出,御林军分成两排,露出了一身银白长袍,翩然若仙的赵晟皋。 他缓步而来,手中依旧拿着银色的锦帕,银姬也漠然的跟在他身后。 当他看到坐在床上冷眼凌厉看向他的赵琮时,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惊异,却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原来父皇已经醒了,看来本殿来得正是时候。”赵晟皋微微一笑,神情云淡风轻。 “你这个孽障!”赵琮怒斥。 赵晟皋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而看对方这番姿态,恐怕如今整个皇宫都落入了他之手。 “父皇,为何无论皋做何事,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孽障呢?”赵晟皋的声音轻柔,让人无法听出其中的悲喜。 唯有他身后的银姬,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里划过一丝心痛。 “三皇兄,你到底要做什么?”赵雅媃咬着牙看向赵晟皋,心中哀叹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此刻,本就不属于宫廷的周不求,反而被忽视了,默默的站在柱边,不言不语,好似木头人般。 赵晟皋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波动,干净透明的气质也依旧没有沾染一丝杂质。他勾唇浅笑:“我要做什么?皇妹,三哥只是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 传信的鹞鹰在夜中如一道黑芒闪过,在建宁都城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后,落入了一个不起眼的民宅。 很快,它脚下绑着的竹筒,就被送到了楚清的手中。 一直没有睡下的楚清,看清竹筒中布条上传来的情报后,倏地站起来,绝美的五官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渐渐凝重。 宫变了! 楚清坐下,手中拿起笔墨,埋头快速写着什么。口中不停对面前的人吩咐:“立即派人通知桑将军,请他带兵救驾。” 话落,她手中的笔已经放下,将写好的东西折好递给另一人:“马上传给王爷。” 她必须要将宫中已经发生的事,传给赵晟颢。他们也要快速回援,以解皇宫之危。 布置一切之后,楚清沉吟了一番,对刺盟的负责人道:“立即召集所有刺盟众人,与我一起闯宫救驾。” 022 设法进宫,虎符之危 建宁城中,天幕笼罩之下,在黑夜里四处荡漾这一片诡异的宁静。 唯有更夫的声音,不时回荡在大街小巷中。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一切似乎又和以往不一样。 两道叠在一起的黑影在半空中掠过,没有惊动任何人,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最终,他们落到桑大将军府邸处,敲响了侧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人,看他的打扮,应是府里的管家一类人物。 他的双眼带着凌厉,不似一般人,走路时脚下略跛,想来应是个从战场上因伤退伍的老兵,留在了桑将军的府邸作为管家。 管家与来人交换了暗号,悄然将他引入府中。 在偌大的府邸里转来转去后,进入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桑将军和桑悠倾正在其中,前者手里拿着从皇宫中传来的情报,面色凝重。后者娇俏的脸,在烛火中也显得忧心忡忡。 “将军,小姐,逍遥王府来人了。”管家站在门口禀报了一声。虽然桑悠倾已经嫁给了赵晟乾这个南楚太子,可是,在大将军府上,家中的仆人依旧习惯称呼她为小姐。 “哦?快让他进来。”桑大将军桑铁坤将手中的纸条握紧,吩咐。 “是。” “爹爹,看来王妃那边也收到了消息。”管家退出去传唤时,桑悠倾站到书桌旁,对父亲道。 桑铁坤几不可查的点了点,若有所思的道:“悠倾,看来你这些年的感觉没错,逍遥王确实不是一个纨绔,他一直都在隐藏自己。” 自己女儿的心事,他如何不懂?当初,他还几次三番的阻止女儿,因为他桑铁坤的爱女绝不能嫁给一个纨绔王爷。而桑悠倾反抗父亲,多次向父亲言明赵晟颢绝非纨绔,就算是纨绔,她也认了。 直到后来,楚清的出现,她和赵晟颢之间的感情,才让桑悠倾有些遗憾,却充满祝福的推让。 现在看来,自己还真不如女儿有远见。 只是,此刻这些往事都不再重要,父女二人关注的就是逍遥王府这边的信息。 来人,将自己全身裹在黑袍里,看不见面容,只能分辨出她体型娇小,纤柔。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戴着面具的壮汉,如神将般守护着。 桑铁坤浓密的剑眉,微微蹙起。眸光落在那包得看不见人的黑影上。 倒是桑悠倾眸光一亮,直接喊道:“楚清!” 黑影抬手,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拉下自己头上的斗篷,露出楚清那张绝色无双的脸庞。她看向桑悠倾嫣然而笑:“还是被你认了出来。” 随即,她又对桑铁坤直率的拱手行礼:“深夜冒昧来访,还请桑大将军勿怪。” “原来是王妃亲至,铁坤有失远迎了。”桑铁坤心中也十分诧异,没想到楚清居然会亲自前来。 “两位就不要再客气了,还是说正事吧。”桑悠倾无奈的看向两人,心中叹息。 都什么时候,两人还讲究这些虚礼。 楚清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她和桑铁坤从未正式见过,若是一上来就开口说正事,恐怕会引人反感。 桑铁坤瞪了桑悠倾一眼,似责备般:“你这丫头,都嫁人了还是这样,性子不够稳重。” 父亲的责备,桑悠倾不能反驳,只能抿唇沉默。 楚清收回视线,清冽的眸光看向桑铁坤:“桑大将军,想必宫中的消息你也已经得到。不知下一步,你欲何为?” 桑铁坤虎目微凝,铁血的五官冷峭了起来:“三皇子犯上作乱,理应当诛。可是,现在我手中只有太子离开是留下的半枚虎符,无法调动京畿大营。” 楚清秀眉微蹙:“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要理会这些么?我不相信大将军在军中的声威,还抵不过这半枚虎符。” 她之所以临时决定亲自前来,便是担心桑铁坤被军令条框禁锢,而不能及时发兵。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军中虎符乃是调动大军的凭证,虎符一分为二,和平时期,由陛下和太子分别保管。战乱时,则由皇上钦赐征战大将,让他调兵遣将,享有军权。此刻,我手中只有半枚太子虎符,要去调动京畿大营恐怕……何况,三皇子和大皇子等人密谋这么久,京畿大营中是否有他们的同党,我们很难判断,若是贸然去提兵,恐怕会被对方趁机诬陷。”桑铁坤沉吟着说道。 楚清沉默,将桑铁坤的话在心中细细咀嚼,发现确实有道理。当下,她也不再逼迫他,反而问道:“大将军,你的打算又是如何?” 既然不能直接调兵遣将去闯皇宫,那她就看看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有何主意。 桑铁坤和桑悠倾互看了一眼,后者轻点颌首后,他才道:“虽然不能调动京畿大营,但是这些年太子殿下在陛下的默许下,也培养了一支新的军队,他此次离开,分了一半由我来掌握。再加上我的家将,倒是可以勉强攻入一个城门,直捣黄龙救出陛下,只要陛下得救,就能号召百官动起来。” 赵晟乾居然暗中培养私军?这个消息倒是给楚清一些震撼。 要知道,皇室子弟如果大规模的培养军队,那可是能被按上犯上作乱的罪名的。 但赵晟乾居然得到了皇上的认可?这说明什么?说明赵琮有意将赵晟乾培养起来,对抗充满野心的赵晟皋。 既然如此,赵晟皋肯定也有自己的军队。 两人又要养兵,又要笼络大臣,每一处都需要大量的钱财。 难怪两人明争暗斗的都想要敛财,赵晟皋更是想要控制富甲一方的商人。 只是,楚清在听完桑铁坤的打算后,心中还是感觉这位大将军的办法还是太中规中矩了一些。若是用于正面战场,或许能赢。 可是,要对方心思狡诈的赵晟皋,恐怕桑将军的这些决定,他早已经事先猜到,且布置好一切,等待他自动送上门去。 如果我是赵晟皋,我会怎么做?楚清慢慢踱起步子,垂眸沉吟起来。 桑铁坤正想开口,却被桑悠倾拦住,后者摇头,让他噤声,不要打扰楚清的沉思。与楚清接触以来,桑悠倾对于楚清在大事上的才智已经十分的佩服。 片刻后,楚清突然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桑铁坤:“大将军,若是你带人闯入皇宫,三皇子借此发难,调动京畿大营前来围剿,来个里应外合,怎么办?要知道,既然他连矫诏都敢弄,多一份又如何?陛下在他手中,也就是说陛下的虎符也在他的掌握之中。何况,你既然都怀疑京畿大营中有他的人,要反咬大将军一口并不难。” “这……”桑铁坤语塞。 桑悠倾也若有所思的点头,附和:“王妃所言并非绝无可能,爹爹要深思。” 楚清又道:“我想,此刻他仅仅控制皇宫,又有意无意的任由消息传出,就是要等待大将军的先一步动作。只要您一动,是非黑白如何,可就由他说了。” 桑铁坤仔细思索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王妃所言极是,若是我们不能妄动,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楚清抿唇摇头:“不是不能动,而是不能按照他设下的棋局去动。只要我们破坏了他的布置,就能把握时机反败为胜。” “那依王妃只见,我们改如何破局?”桑铁坤此时已经不再把楚清当做是一个柔弱妇人,而是认真的听取她的意见。 “我们可以如此……”楚清凑近桑家父女,在烛火下,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两人听得频频点头,又在其中补充了一些,完善了整个计划后,才开始布置起来。 从将军府出来,楚清折返回到刺盟的总部,将所能调用的人马召集起来,悄悄向皇宫潜行。 她所想的破局之法很简单。 既然京畿大营变成了一枚可左右局势的棋子,那么就想办法破出,自然能换回一线生机。 而要破出之法,其关键还是在赵琮身上。 无论是那一边的人,只有拿到另一枚虎符和肃清叛逆的圣旨,就站在了正义一方,是非黑白,都由此说的算。 可如今,宫中传来消息,皇帝虽然已经醒了,却受控于三皇子。 谁能弄出虎符? 桑铁坤或许没有办法,他的探子也仅限于打探打探消息,想要去要虎符,那无疑是飞蛾扑火的行为。 可是,楚清却可以。 别忘了,周不求可就在乾清宫的内殿之中,穿着一身御医朝服,被人当做背景板无视。 他连夜调制出暂时压抑毒素的药,进入皇宫中救醒赵琮,就是按照赵晟颢临走时交代的计划,救醒皇帝,拿到虎符和调令送到桑大将军府上。 若不是赵晟皋突然而来,或许,一切又将会不同。 乾清宫 赵琮依旧怒视着一脸平静的赵晟皋,乔皇后三人也都默契的没有去提醒周不求的存在。藏于柱边的周某人,也趁着没人关注时,默默的将人皮面具重新戴了上去,变成御医张赫。 “父皇,既然你已经醒了,就把身上虎符交予儿臣保管吧。”赵晟皋无视赵琮的恨意,飘渺的声音缓缓流出。 赵琮的醒来,虽然让赵晟皋微微诧异,却也并未太过伤心。 他自然是知道这几日,所有的御医都在忙着为赵琮解毒,难免找出了其中一些方法救醒了。事实上,今晚就是没有周不求,赵晟皋也会让银姬弄醒赵琮,他的原意本就是不想让赵琮这样死去。 所有,他清淡的眸光,只是淡淡的从‘张赫’身上扫过,便没有了下文。 “你做梦!朕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拿走虎符。”赵琮气得猛捶床面。 吓得乔皇后忙扶着他,为他轻拍背部顺气。 赵雅媃和天禧也忙着为赵琮端水。 “三皇兄,无论你要做什么,眼下父皇刚刚醒过来,你是想要气死父皇么?”赵雅媃转身看向赵晟皋,胡乱说这话,拖延时间。 她知道自己身边,这一日多出了一些暗中守护的人。她不清楚到底是谁派来的,但显然并无恶意,她希望暗中之人将此刻的情况透露出去,让外面的势力来解救此刻的困境。 赵晟皋淡淡的看过去,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有些凉薄的声音溢出:“媃儿,你服侍父皇那么久,也累了,不如三皇兄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媃儿哪里都不去。”乔皇后紧张的抓住赵雅媃,不让她离开自己。 这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怎么能任由赵晟皋将她带走?留在乾清宫,虽然受困,但最起码有什么事她这个母亲还能保护她,若是离开了乾清宫,她不敢相信以赵晟皋的疯狂,会对她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来。 “没错,媃儿就留在朕的身边,哪也不去。”赵琮也跟着开口。乔皇后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得到。 无论如何,赵雅媃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赵晟皋无声而笑,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凄苦,还有悲凉。“父皇,尊敬的皇后娘娘,你们把皋看成什么人了?我的本意确实只是送媃儿回宫休息,可是如今你们的反应,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说着,他略顿了一下,声音突然骤冷:“来人,将大公主给本殿拿下。” “畜生!你要干什么?” “媃儿!” “父皇!母后!” 赵雅媃惊呼,却被两名御林军拉扯到赵晟皋的身边。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得赵晟皋那么近,她被推让倒在地下,脖间架着钢刀,发髻也已经凌乱,可是这一切她都没有感觉,只是被赵晟皋身上传来的冰冷冻得发抖。 乾清宫的屋顶上,如烟魅般趴着几道身影,偷着瓦片的缝隙看下去。 当看到赵雅媃被制住时,他们对视了一下,却在领头之人的微微摇头下,继续保持沉默。 他们便是楚清安排保护在皇子公主身边的刺盟成员。 此刻,他们若是不顾一切的闯入进去,恐怕会打草惊蛇。眼下,大公主也并非危及性命,所以他们暂时没有动作。 “父皇,若你心疼你这个女儿,心疼皇后娘娘这唯一所处,便将虎符交出来吧。”赵晟皋冷漠的说着,似乎他袍角边上的女子,与他并无关系一般。 “你休想!”赵琮怒斥。 “父皇您别管我,千万不能将虎符交给他。”赵雅媃不顾自身安危,大喊着,让脖子上的钢刀逼得更近了些。 “媃儿,你不要说话。你父皇会处理的!”乔皇后紧张的疾呼,生怕赵雅媃挣扎之下,伤了自己。 此刻,深山中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赵晟颢的绝顶身手,让众人吃惊,浮屠卫的埋伏,也破坏了赵晟皋的围剿之计。 突然,夜中鹞鹰从高空落下。 似有感应的赵晟皋一抬手,鹞鹰便如闪电般俯冲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 赵晟颢快速拿下信筒,在火把照耀下,将传来的信息扫入眼底。 倏然,他瞳孔一缩,看向衣衫都有些凌乱,身上沾染敌人血迹的赵晟乾和赵晟熙,冷声道:“赵晟皋逼宫了。” “他果然这样做了。”赵晟乾一拳狠砸在马鞍上,温润的眸子也眯了起来。 “这本就是他的计划,让我来除掉你们,他则趁机发动宫变,逼迫父皇下旨改立我为新皇。只不过,现在我的命运也和你们一样。”赵晟熙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只是那双冷眸深处的怒火,怎么也掩盖不住。 赵晟颢眸光平静无波的从赵晟熙脸上掠过,最后落在赵晟乾身上:“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赵晟乾点点头,立即下令整队,返回建宁都城。 乾清宫 内殿里,赵晟皋和赵琮都在僵持中。 赵晟皋叹了口气,缓缓摇头:“父皇,您又是何必呢?你的太子,你最爱的儿子,最勇猛的儿子此刻都死在了城外深山之中,成为野兽的食物。你那些还未长成气候的儿子,我也会一一解决掉。你的皇位,只能传与我。” “你!”赵琮听得目呲俱裂。 赵晟皋视若无睹,继续道:“您放心,儿臣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好好的活着,安心做你的太上皇,看看我如何治理大楚江山,让你知道,只有我才是你最优秀的儿子,只有我才能将大楚壮大到外邦臣服。” 说到后面,赵晟皋清澈的眸光中布满猩红的血丝,折射出癫狂之色。 “你已经疯了!”赵琮呼吸急促,缓缓摇头,看着赵晟皋咬着牙道。 “呵呵……”赵晟皋的身子晃了几下,孱弱得似乎随时会倒地。看得身后的银姬,眼底满是担忧。 他似哭似笑,神情复杂的对上赵琮的眸光:“是啊,我早就疯了。从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知道你是那么的恨我,恨我的母亲时,我就疯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你有一天能向我认错,承认我才是你最优秀的儿子。哦,对了……除了这个愿望,我还有一个乐趣,那就是折磨你和那个民间的女子所生的儿子……哈哈哈……这些,可都是支撑我不愿死在病榻上的动力。” “你!”赵琮猛地一抽气,身子一软,好似要昏倒一般。 “陛下!”乔皇后和天禧同声惊呼,将他扶住。 “父皇!”赵雅媃担心的大喊一声,却碍于脖子上的钢刀,而无法跑过去。 “张御医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看看陛下!”乔皇后慌乱中冲周不求大喊。 周不求眼珠一转,快步走过去,拿起赵琮的脉搏,用背影挡住了赵晟皋等人的视线。 对此,赵晟皋只是漠然的撇过眼,没有半点动容。 他并未阻止乔皇后的命令。一来,皇宫以被他掌控,他相信没有人能从他手中溜走。二来,即便他开口让银姬过去,恐怕他们也不会愿意。 突然,一块带着温热的铁块,塞入了周不求的手掌之中。他神色一凝,不动声色的将其纳入袖口。 “陛下,您刚刚醒来,不易动怒,否则会毒气攻心。”周不求并未刻意压制音量,好让赵晟皋等人都能听见。 赵琮点点头,气息似乎也缓和了些。 周不求退了下来,垂首向侧殿走去。 “你去哪?”突然,银姬冷声喝止了他的行动。 周不求淡淡回答:“微臣要给陛下调制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稳住病情。” “不必了,我这里有解药,吃下便能解毒。”银姬掏出一个瓷瓶,丢给周不求。 后者慌忙接下,眸光闪了闪。 “哼,你这毒妇的药,我们怎么敢用?还请张御医去为陛下配药。”乔皇后站起来,拿出一国之后的威仪,冷傲的看向银姬。 银姬抬眸看了一眼,垂下眼角,不再说话。 赵晟皋微微一笑,嘴角上扬:“既然如此,就有劳张御医了。” 周不求微微颌首,转身进入侧殿之中。 赵琮昏迷后,为了方便照料,便在内殿旁临时设了一个药房,方便御医抓药熬制。如今,周不求去的正是这个房间。 待他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赵晟皋的声音才再次幽幽响起:“去一个人帮张御医打打下手。” “是。” 御林军中一人应诺后,立即有人悄悄跟了上去。 这一幕,看得乔皇后眸光微闪,而赵琮却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题外话------ 推荐泱泱新文《重生都市之犀利天师》,泱泱全新力作都市异能,超彪悍女主来袭,众位小主们还在等什么? 简介: 重生,到底给叶雪飞带来了什么? 懒洋洋的抬起手,遮住右眼:“我的左眼能见鬼神。” 松开,再遮住左眼:“我的右眼能见因果。” 双手一摊,望天,妖冶的唇角隐隐上勾,却冷若寒冰,唇轻启:“卧槽!老天你耍我啊!前世让我能看因果,死于因果,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你丫还免费赠送一阴阳眼?” “雪飞,你有你的道。”佛光乍现,他盘膝合眸,只有眉间那点红似血的朱砂散发无边魅惑。 叶雪飞冷眼嗤笑:“我的道?没事抓抓小鬼,调戏调戏鬼差。闲的蛋疼了,就去给人解解因果,扫扫……” …… (喜欢都市女强的亲们,绝对不能放过哟!) 023 闯宫,前尘往事 乾清宫侧殿中,空气里充斥着药草的气味。 周不求站在百草柜前平静如常的挑拣着草药,似乎并未看到在柱子后藏着的御林军。 帘幕后,奉命监视周不求的御林军紧靠巨大的殿柱之后,用刀柄微微撩开帘幕,暗中盯着周不求的背影。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将草药放入药罐中,加水,添柴,拿着蒲扇慢慢的扇着…… 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那监视之人看得两眼发酸,也未看出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终于,周不求将药罐的药倒出,又清理药渣放在篓子中,端着篓子向殿外而去。 临到监视之人藏身的殿柱前,一把未出鞘的钢刀突然横了过来,拦住了周不求的去路。“你要作甚?” 冷声的询问,带着丝丝杀意。仿佛只要周不求说错一句话,此人就会让他血溅当场。 周不求淡然的抬了抬手中的篓子,里面黑乎乎的药渣还冒着热气,刺鼻的药味让探过头来查看的监视之人忍不住捏着鼻子避开。 “这是什么?”他询问。 周不求淡淡的道:“这是药渣,熬了药,药渣必须要及时清理,以免不知情的人弄到,惹出麻烦。” “你不能出去。”监视之人皱眉拒绝。 周不求却神色淡然的笑道:“无妨。那就有劳这位军爷帮忙拿出去扔掉好了。” 说着,他手中的篓子又一次递了过来。 不得不说,周不求熬制的这味药,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一见篓子递过来,那人又忍不住向后避开。 他心中十分不愿接触这物,可是又想到主子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道:“暂时放在这,等事了之后,你再去倒掉。” 周不求垂下眼角:“军爷,陛下是中了毒,而非重病。本御医所用之法,也是以毒攻毒。这些药渣都是有毒之物,若是长期留在此,恐怕会让殿中的人都中毒。” 一听周不求说得如此严重,御林军也变得为难起来。 他沉默了一下,又看看周不求,见他神色平静,没有一丝心虚紧张。想了想,他拿着刀柄,将刀刃放进篓子里,翻了两下,除了黑乎乎的药渣并无它物。 无奈,只好收回刀,一把抢过篓子,冷声的道:“你回到内殿之中,这些药渣我去帮你处理。” “有劳了。”周不求拱手行礼,情真意切。 目送此人离开之后,周不求才无声冷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殿顶,只一眼便收了回来。转身去端那熬好的药。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药,那么臭!”御林军的军士,拿着篓子从侧殿出了乾清宫,向宫廷里盛放垃圾的地方而去,嘴里骂骂咧咧。 过了一会,他来到离乾清宫最近的一处堆放垃圾的院子,匆匆将篓子放下,转身就要离开。刚一转身,又突然停下,回眸,凝视那篓子。 突然,他一脚踢翻篓子,黑色的药渣洒了一地。他又用刀尖拨了几下,确实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后,才快速离开。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如轻烟般飘落,站在药渣的旁边。 左右望望,并无人影后,他蹲在地上,仔细的翻找,当他手里拿起一块好像树皮的药渣时,他用力捏了捏。 啪—— 树皮被黑影捏碎,虎符露了出来。 黑影眸子一亮,迅速将虎符藏入怀中,又似一阵青烟消失在此处。 黑影在皇宫上空如入无人之境般离开,很快就通过一条僻静的通道,离开了皇宫,来到了皇城之外。 刺盟总部里,楚清闭目等候了许久。 终于,门外传来的通报,让她睁开眼站了起来。 当虎符入手,微凉的金属让她精神一震,立即交给身旁一人,吩咐:“速速将此送到桑大将军手中,告诉他,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是。” 楚清紧抿着唇,眸光环顾四周,见一切都准备就绪,便沉稳开口:“准备出发。” “是!主母!” 刺盟中人,人人应和。 而楚清让断刀培养的那些属于九溟商号的刺客,早已经被她调配到了桑铁坤那里。 那些训练不过一两年的人,当然比不上刺盟的正式成员。但是,留在桑铁坤身边,陪着他一起去京畿大营,却绰绰有余。 他们的计划并不复杂,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 原先,是因为拿不到楚皇的虎符,所以桑铁坤并未打算动用京畿大营,只是打算用自己的亲卫和赵晟乾的半支部队去攻陷一道宫门,直闯进去救出楚皇再说。 可是被楚清提醒之后,他们心知这般做危险太大,且容易落入赵晟皋的算计,所以修改了计划。 将另一枚虎符拿到手,再由桑铁坤去京畿大营搅浑这潭水。 原先由桑铁坤掌控的武装力量,合并刺盟的人马,由桑悠倾和楚清带领,结合其他支持赵晟乾的武将按原计划去攻打宫门,进宫救驾。 那些支持赵晟乾的文臣们,则趁机将此事宣扬出去,煽动百姓,在建宁都城中制造混乱,打乱赵晟皋的布置。 赵晟皋想要将一切都放在皇宫中完成,避开天下皆知的局面。 楚清就偏偏不让他如意,他们名正言顺,可不怕被天下人知晓三皇子赵晟皋弑父杀兄的罪行。 酒酒和断刀,紧跟在楚清左右,他们的任务并非是闯宫,而是保护楚清的安全。 今夜,注定是一个染血之夜。 楚清脱下了绫罗长裙,换上了女式的劲装软甲,英姿飒爽,扫去了平日里那丝女儿娇媚。 “出发!” 一声娇喝,楚清带着刺盟的人,前去与桑悠倾会合。 皇宫外,风云来袭,皇宫内,赵晟皋与赵琮对视,互不相让。 一切,他都布置妥当,只等着捷报传来。到时候,事实摆在自己的父皇面前,他即便心有不愿,也只能妥协了。 否则,这南楚的江山,还能给了外人不成? “父皇,长夜漫漫终究也会过去。结局已定,你又何必再执着?”赵晟皋的声音,在内殿中回荡,久久不息。 他还未向自己的好父亲说出,北韩的军队已经蓄势待发,不日将兵临城下。 到时候,除了他,南楚还有谁能给抵挡? 微薄的唇角,轻轻扬起,若有若无的笑容驱散了赵晟皋身上与生俱来的寒冷,苍白病态的双颊,也染上了一抹兴奋的红晕。 “孽子孽子……当初当初……朕就不该让你活着!”赵琮恨得咬牙切齿,看向赵晟皋的眼神中复杂难辨。 似有狠戾,似有心疼,似有愤怒…… 如此绝情的话,并未让赵晟皋露出伤心的表情,反而让他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增大起来。声音平和的缓缓流出:“是啊……皋原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在我母后被父皇你毒死的那一刻,我就应该跟着我那可怜的母后一起离开。或许是母后不甘心,不忍心让我来不及看一眼这个繁华世界就死去,所以即便她死了,也要生下我。” 轰——! 赵晟皋的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让内殿中不知情的人,都震得目瞪口呆。 在宫中当差多年的人,都知道三皇子赵晟皋的生母是皇上的第二任皇后,死于暴病,在临死前,生下早产的三皇子,所以三皇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这都是从娘胎中的不足带来的。 却不想,这其中居然还有如此内情。 听到的御林军,都默默的避开视线。得闻这种天家秘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不!怎么会?父皇怎么会那么做?”被钢刀架在脖子上,跪坐在赵晟皋身边的赵雅媃震惊的摇头。 她不愿相信赵晟皋说的话,在她心中最伟大的父亲,怎么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去对付自己的妻子? “媃儿,你别激动。你父皇并非无情之人,不要受了坏人蛊惑。”乔皇后焦急的喊道,生怕赵雅媃一个激动,直接抹了脖子。 “这都是你那恶毒的母亲应有的下场,朕无愧于心!”赵琮大声吼了一句,似乎也是被赵晟皋的话触动了往事,让他心痛难当。 嗬—— 众人心中纷纷抽气。 这惊天的秘闻,似乎一桩接着一桩。刚才还在同情三皇子的遭遇,此可听楚皇一句话,似乎又暗示着其中还有隐情? 赵晟皋神情并未有太多变化,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无论母后如何……还未出生的我,又有何罪?” “皋儿,正是因为你无罪,所以你父皇才依旧让你当一位皇子,你身体孱弱,他从来也都是吩咐御医好好给你调养。你怎能因此而埋怨你的父皇?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你父皇的苦心?”乔皇后忍不住开口。 “你住嘴!”赵晟皋突然厉喝,顿时让内殿中变得极为的安静。 突然,殿外有人脚步匆匆的进入殿中,直接来到赵晟皋面前,附耳几句。 内容不明,却让赵晟皋向来都淡得不见痕迹的眉,微微的轻蹙了一下。最后,化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终于开始攻打宫门了…… 看着自己布下的棋子,开始一个个按照预想般那样发展,赵晟皋心中有一种智握天下的感觉。 宫门外,楚清和桑悠倾两人骑马在队伍之后,这样的场面,她们两人自然不会冲到跟前去碍手碍脚。 正面的攻击,由赵晟乾的那些兵马们完成,楚清则吩咐刺盟之人,暗中与先一步潜入皇宫的人马会和,在皇宫里悄无声息的进行清洗。 只要等到桑铁坤那边揪出了京畿大营中赵晟皋的棋子,率领京畿大营的军队前来会和,皇宫的防守便如薄纸一般,一捅就破。 与此同时,赵晟颢等人策马回京,眼下也已经到了城门之外。 “太子殿下回城,快开城门!”一名士兵一马当前,向守城的人马高喊,命令众人打开城门。 嗖嗖嗖——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城墙上射下来的利箭。 “啊!”一声惨叫,止住了后面部队的马蹄。 众人只能看到前方远处那士兵跌落下马的一幕,。 城门上,守将明显是赵晟皋的心腹,他望着黑暗中腾起的烟尘,浓眉一皱,对身边的人吩咐:“迅速禀报三皇子殿下,猎物还活着。” “是。” 身旁之人匆匆而去。 他又对左右举着弓箭,对准城下兵马的士兵们高喊:“射!” 一轮箭矢再次射出,好在有了前车之鉴,众人们并未踏入射程范围,只是看着箭矢落在前面的空地上。 “没想到,一天的时间,赵晟皋就把我的人全都换了。”赵晟熙眸光阴冷,看向城墙,那威风八面的守将,早已经不是他的人。 “赵晟皋性格谨慎小心,既然打定主意要除掉我们,自然不会再留一点后路。”赵晟乾对此倒是没有任何的意外。 说完,他看向一脸冷峭的赵晟颢:“颢,如今我们被困城外,你可还有其他的安排?” 话音一落,就连赵晟熙也一同看向了他。 这一天,赵晟颢给他的印象真的是太颠覆了。身怀绝世武功不说,就是他那一身冷傲的气息,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纨绔的影子? 何况,他手中的人马,个个身怀绝技,身手不凡,甚至还有那些久经沙场的悍兵。 经历到现在,他也不得不将进城的希望寄托在赵晟颢的身上。 突然间,他有些期待赵晟颢和赵晟皋对上的场面。 一个处心积虑,一个蛰伏多年…… 到底孰生孰死,还真是难以定论。不过,无论结局如何,赵晟皋的命都只能是他赵晟熙的。敢利用他,就得有胆子承担利用他的后果。 “驾——!” 突然,赵晟颢扬起马鞭,狠抽马臀。 骏马嘶鸣一声,四蹄狂奔,冲向城门。 “颢!”赵晟乾一惊,伸手想要去抓住,却只抓到了一团虚幻的影像。 “快!射箭!”突然闯入的人,让守城的将军眸光一凝,闪过一道狠戾之光,一挥手,箭矢再次射出。 “快!跟上!”赵晟乾拍马想要追去,缰绳却突然被赵晟熙死死拉住,他回眸怒视:“你干什么?” 赵晟熙冷冰冰的道:“他敢冲过去,自然有他自己的保命手段,你这样带着人冲上去,是送死不成?” 赵晟乾一怔,反应过来,呢喃道:“一时紧张,我却是忘记了。” 十多年,他努力学文习武,被灌输的理念,就是要保护赵晟颢的平安。这种观念早已经深入骨髓,这才让他刚才失态。 心中苦笑,赵晟乾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偶有想起,就是他也不得不羡慕嫉妒赵晟颢。虽然他对前尘往事并不知晓,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得到了世间人都想得到的宠爱和在乎。 箭矢破空而来,多如牛毛,纷纷向赵晟颢袭来。 可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每当有箭矢射向他时,都会诡异的拐弯,避开他,落在后面。 旁人看得神色大惊,却无人能看到在他身外强大的内力形成的防护罩,将他和身下的马匹保护在其中。 “快!阻止他!”守将大惊失色,拔出佩刀催促射箭的士卒。 可惜,赵晟颢的速度实在太快,还不等第二轮箭矢射下,他已经冲出了箭矢的射程,直奔紧闭的城门而来。 吼—— 一声怒吼,从赵晟颢的身体中发出,只见他右手猛地一挥,一股磅礴的无形力量拧成一股势如破竹的力量,狠狠的砸向城门。 轰—— 一人之力,居然将厚实的城门震得发抖,大门上不断出现裂痕,迅速向四周蔓延。 横在门后的横木,更是变得脆弱不堪,裂痕越来越大。 怕是再一击,就能将城门直接震碎。 可惜,刚才那一惊天一击,已经耗去了赵晟颢一半以上的内力。 此刻,他的脸颊也微微发白,要再来同样的一击,恐怕不可能。 他收回内力,拍马冲了过去。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紫光的软件,内力一灌,使其瞬间变得笔直。 他要利用神剑之威,彻底的破开城门。 “快!派人到城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冲进来。”城墙上,守城的将军着急的调兵遣将。 突然间,城内,城墙楼下,杀声四起。 无数道早已潜伏在四周的黑影冲了出来,一照面,就出手狠戾,招招要人性命。其中更是有人想要破坏城门。 轰隆一声。 不等他们过去,受损严重的城门已经被赵晟颢一剑劈开。宛若魔神般的赵晟颢,出现在众人面前。 “主子!”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纷纷对赵晟颢恭敬的喊了一声。 赵晟颢面无表情,高举紫剑:“杀!” 接着,他不再理会城门之事,而是一剑劈开道路,直向皇宫而去。 城门已破,赵晟乾和赵晟熙精神大震,来不及惊叹赵晟颢的厉害,纷纷带着人马冲向了裸露的城门。 “杀呀——!” 杀喊声震天。 城内的刀枪交会的金戈之声,早已惊醒了睡梦中的百姓们。 只是畏于危险,不敢出门,只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建宁都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出现在今夜每一个都城百姓的心中。恐惧和担忧,在他们心中不断的蔓延。 这时,早已经接到通知的文官们,带着家中的家丁子嗣纷纷出来,口中厉声宣扬赵晟皋弑父杀兄的恶行。 顿时,将建宁都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彻底的,打乱了赵晟皋的所有计划,让他的一切布置都付与东流。 赵晟乾和赵晟熙二人,冲入城门后,也没有逗留,而是直接冲向了皇宫方向,紧跟在赵晟颢身后。 至于那些带来的部队,除了一部分留下善后之外,精英份子都自动的跟上各家主子,冲向了皇宫。 马蹄声,在夜间变得犹如雷鸣,延绵不断。 突然间,赵晟颢勒马,眸光冷峻的看向前方脚步如雷,高举火把的军队。 那军队,突然间看到赵晟颢也是一愣,当下便停了下来。 赵晟乾紧跟在后,看向火光中军队的服饰,当下面色就是一沉。那些人是京畿大营的兵马,他和桑铁坤的布置中,并未有京畿大营的参与。 既如此,那么只有可能是赵晟皋的人。 可是,当京畿大营的兵马中骑马走出一人时,赵晟乾却一愣,因为那人正是他的岳父大人,桑大将军。 桑铁坤看到赵晟乾三人,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来不及多做解释,忙对三人道:“殿下、王爷。陛下还被困皇宫,太子妃和王妃已经领兵前去,我们要速速与他们会合。” 一听楚清也跑去了,赵晟颢心中暗骂一声‘该死的’不再理会桑铁坤下面的话,瞬间就骑马消失在众人面前。 赵晟乾与桑铁坤策马同行,简单的交流后,才明白事情经过。 又听到桑铁坤说在京畿大营中斩了好几个想要趁机造反的将领,他心中更是侥幸的松了口气,心中对楚清即是佩服,又是感激。 桑铁坤告诉赵晟乾,京畿大营被他分为几部分,分别由可靠的将领带领,前去夺下几个受控的城门,剩余的则将整个皇宫围住。 他此刻带着的中军,是要与佯攻宫门的人马会和,一鼓作气,冲入皇宫之中。 关于赵琮等人的安危,桑铁坤早已经从楚清那里得知,在宫变之前,她便遣人进入暗中保护在各个大小主子身边,所以他也才敢如此毫无顾忌的行事。 一时间,赵晟皋被瞬间翻盘的消息,一道道传入他的耳中。 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此刻早已经阴云密布,他的气息阴沉得可怕,清澈的眸底恨意翻涌,紧抿着双唇,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跟随赵晟皋造反的御林军们,此刻也是人心惶惶,之前那凌厉的士气早已经不复存在。 赵琮突然仰头大笑,笑得几欲癫狂,看着赵晟皋的眸光里,充满了怜悯之色。 此时此刻,赵晟皋若还猜不到赵琮的虎符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了出去,那么他也不必再争什么皇位了。 他看向依旧一脸平静的周不求,厉声道:“你不是张赫。”他所了解的张赫,根本没有这个能力,送出虎符。 周不求那张面具脸上,淡淡的扯出一个笑容,却不答话。 “好!很好!很好!”赵晟皋咬牙切齿,胸前起伏不定。 突然,他‘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襟。 “殿下,我们快走吧。”银姬扶住摇摇欲坠的赵晟皋,心疼的道。她心中知晓,要靠御林军跟京畿大营的兵马斗,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性。三殿下,已经输了。 可是,赵晟皋却执拗的摇头:“不!我还没有输!”他缓缓转眸看向赵琮等人,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只要他们还在我的手里,我就不会输。” 024 三皇子的悲怆,新皇登基 “只要他们还在我的手里,我就不会输!”赵晟皋嘴角上血液不断涌出,孱弱的身子在宽大的长袍里,那飘渺脱俗的银色长袍,显得格外的空荡。 “殿下。”银姬扶住赵晟皋,眸光中满是心疼焦急的复杂神色。 她一边为赵晟皋把脉,一边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塞入他的嘴中。 做完这一切,她越过赵晟皋的肩头,看向赵琮等人,妖媚的眸底,闪过冷冽的杀意。 “带上他们,我们走!”银姬突然下令,暂时取代了此刻虚弱的赵晟皋。 对此,赵晟皋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靠在银姬身上,眸光晦暗难明。 御林军们,眼下再无出路,只能跟着赵晟皋一条道走到黑,听到银姬的吩咐之后,他们稍微犹豫了几息,便准备动手擒人。 突然—— 一阵瓦片碎裂的声响,在乾清宫的内殿中突兀而出。 宫殿的顶上,被戳穿了好几个洞,十几道黑影闯了进来,与殿内的御林军混战在一起。 周不求趁机发难,凌空一掌,劈退看管赵雅媃的御林军,五指一曲,大力将她吸了过来。 “啊!” 目不暇接的混乱,让赵雅媃在身体失重是惊呼了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时,却已经离开了赵晟皋的身边,落在了乔皇后的身旁。 “媃儿!”乔皇后惊呼着将女儿搂入怀中。 周不求则挡在众人前面,保护众人。 黑衣人都是刺盟中的高手,对付这些御林军自然不在话下。 赵晟颢等人已经冲入皇宫,向乾清宫赶来,他们这些暗中守护皇室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皇后这些人,被三皇子带走。 于是,便趁着众人不防之际,冲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赵晟皋被银姬护着,向殿外退去,双眼却目呲欲裂,充满了腥红的血丝。他无法习武,所以并不知道在乾清宫外埋伏着这些高手。 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是有着高手的,为什么会不知道这潜伏在宫中的神秘势力? 赵晟皋并不知道,刺盟以暗杀为主要营生。 作为一个合格的刺客,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在任何环境下完美的隐藏自己,隐匿自己的气息,收敛气势,让自己消失,变成一团空气。 除非是向赵晟颢那样已经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超级高手,能够感应到他们的存在之外,一般的武林中人,根本就不可能察觉他们的位子。 这也是为什么刺盟的杀手,一旦出手,绝无失败的原因之一。 可惜,这些不会有人跟赵晟皋解释。 眼看着自己布置了多年的心血,在眼前一片片破碎,赵晟皋心口一痛,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银姬扶着赵晟皋,只能单手作战,又被几个刺盟成员围住,已经有些难以招架。 他们暗中培养的杀手,此刻都在皇宫给出进行清剿,如今恐怕也在劫难逃,她已经不能期盼有人前来相救。 心中一狠,银姬抓出一把毒粉,洒向挡在殿门的黑衣人。 她要带着赵晟皋冲出去。 “银姬,你不用管我,你自己走吧。”赵晟皋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虚弱,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对银姬说话。 银姬面纱下的红唇紧抿,没有回答赵晟皋的话,只是手中的毒粉再次抛出,逼退黑衣人。 “银姬,我命令你立即离开。”见银姬不理会自己的话,赵晟皋清澈平静的眼底,也浮现出一丝慌乱。 他可以死,反正他的身体也抗不了多久了。可是,银姬却不能死,是自己将她卷入了这场不属于她的争斗之中,她不该因此而送命。 “殿下,你的这个命令,恕银姬不能遵从。”银姬手中不停,快速的回答赵晟皋。 赵琮坐在龙床之上,望着局势已经逐渐稳定下来的一幕,突然开口:“放他们二人离开。” 这一声,让内殿中所有的兵戈声戛然而止。 就连与他心意相通的乔皇后,也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这位皇上为什么会要放走赵晟皋这个恶罪魁祸首。 银姬扶着赵晟皋,看向赵琮。妩媚的眼中,看猜不透赵琮的打算。 赵晟皋与赵琮对视,这对父子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都是那么的复杂难明,让人难以思量。 轰—— 就在这时,乾清宫外的大门被状况,甲胄之声响起。 紧接着,一群人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冲了进来。 来的人,自然是太子赵晟乾,大皇子赵晟熙,还有赵晟颢,桑铁坤等人。 楚清和桑悠倾此时各自跟在自己的夫君身边,身上并未有任何的损伤。 见到这僵持的一幕,几方人马都定在原地,内殿中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刺盟的人马见到自己的主子,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赵晟颢的身后。 此时,赵晟皋才明白,这群身手厉害,来历神秘的黑衣人,居然都是来自他最恨之人的手下。 怨恨的眸子,如淬了毒般,缓缓移到赵晟颢的身上。 他已经看出,此刻的赵晟颢再无纨绔之色,那种王者的风姿,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缓缓的,他的眸光落在了与赵晟颢十指交握的楚清身上。突然,他想起北韩高枳佑对楚清的志在必得,诡异的笑容又浮现在嘴角。 见到自己的继承人,还有最为紧张的儿子,都平安无事,赵琮心中一片激动,却没有过激的表现出来。 内殿里,沉默了片刻。赵琮的声音再次响起:“放他们走。” 再一次的命令,让堵在殿门的援兵缓缓移开,让出一条道路。 银姬扶着赵晟皋,没有片刻耽误,身影闪动了几下,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赵晟熙不甘的看着赵晟皋离开,却又无能为力。严格的说,这一次的逼宫,他也有份。如今失败,他恐怕也讨不了好。 “父皇,儿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赵晟乾忙走上去,跪在地上。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前来救援的重将军士们,都一一跪地,俯身叩拜他们南楚的天,他们的君王。 唯独赵晟颢拉着楚清,没有下跪,只是紧抿着唇,眼神复杂的看向赵琮。 他是皇伯父的私生子?呵呵……多么可笑的一个笑话? 似乎是赵晟颢那宛若实质般的眼神,刺痛了赵琮的心。他有些兴致阑珊的吩咐赵晟乾和桑将军去收拾残局,才将赵晟颢独自叫进了一间没有受到波及的侧殿之中。 楚清和桑悠倾,陪着乔皇后和大公主赵雅媃返回了坤羽宫后,又被乔皇后拉着说了会话,才心思沉重的与桑悠倾一起返回乾清宫。 路上,桑悠倾不时看向沉默的楚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刚才,他们从乔皇后那里听到了一个关于皇帝的故事。 那个故事中的女主角,便是赵晟颢的亲生母亲。 其实,这个故事并不新颖,可是,却想不到因为这个故事,而延伸出了这么多的事。 故事……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前,赵琮刚即位。 一次到宫外狩猎,不慎脱离了军队,迷失在林里。 饥寒交迫之际,又遇猛兽追击。 拼命抵抗后,却落得重伤。 有幸被一貌若天仙的民间医女所救,此女便是赵晟颢的母亲。至于她的名字,连乔皇后都不知道,恐怕如今活在世上唯一知道的人就是赵琮本人。 在养伤的这段时间,医女悉心照顾。渐渐的两人暗生情愫,不顾礼教,珠胎暗结。 当时的皇后便是赵晟乾的母亲,因为担心赵琮的安危,不顾即将临盆的身子,带着军队寻找,终于找到失踪一个多月的赵琮。 这个时候,医女才知道自己所救的是当今的皇上。 哪知,因为一路颠簸,心思焦虑。皇后在医女家临盆,却遭遇了难产,情况危急时,多亏了医女的相救,才让母子平安。 但因为此次的损伤,也导致皇后产子半年后便病逝了。 赵琮返回皇宫时,乞求医女一起回去。 可是,医女不愿进宫,赵琮无法只能先行回去,想将朝政之事处理妥当后,再来求医女回宫与他相守。 却不料,这一耽搁,就是大半年,后又因为皇后的逝世耽误了许久。 但是赵琮却一直没有忘记医女,心中想着她,念着她。他寻人商议接医女回宫之事,其中就有自己的弟弟,上一代的逍遥王,还有天禧。 可惜,世上再密的墙都有透风的时候。 当赵琮终于回到医女的家,以为再次相见的时候,却是阴阳两隔。 医女全族被灭,只有刚刚出生的赵晟颢逃过一劫。 痛失心爱之人,让赵琮几欲癫狂,心中的愤怒和自责不断侵蚀他的身体。 后来,他带着襁褓中的赵晟颢回京,因为幕后之人暂未找到,赵琮不敢再冒险,将赵晟颢带入皇宫置于危险之地,只能与感情最好却无法生育的皇弟相商,将孩子寄养在王府中。 经过一番追查,赵琮把目标锁定在新皇后身上,当证据摆在眼前后,这位新皇后承认了是自己派出杀手,灭掉了医女全族。 她认为自己并无错,她只是在维护皇室的清誉,阻止皇上犯错。 赵琮震怒,痛失所爱的愤怒下下令处死新皇后,诛九族。 这个新皇后,便是赵晟皋的母亲。当时的她临产在即,愤怒中的赵琮不顾她腹中胎儿,命人灌下了毒酒。 毒酒下咽,新皇后七窍流血而死,赵晟皋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因为先天受创,所以才导致他身体格外孱弱。 而赵琮在新皇后死后,也冷静下来。不愿再迁怒无辜的赵晟皋,依然让他享受着皇子的待遇,并告诉他,他的母亲是因病去世。 仇报了,可是心爱的人却始终无法回来,楚皇心灰意懒,便立了只生了大公主的乔贵妃为后。 事后,本该接赵晟颢回来,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子。 可是,赵琮却因为医女那种天性淡泊的性子而迟疑了。他担心他和最深爱的女子唯一的孩子,也向他母亲一样,不愿涉足宫廷,怕他再次卷入争斗之中,所以,和皇弟商量后决定让赵晟颢做一个逍遥王爷,对他隐瞒身世。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至于赵晟乾对赵晟颢的态度,那也是因为赵琮从他懂事起,就告诉他,他的性命全靠医女相救,所以作为报恩,他必须一生都保护赵晟颢,不得作出伤害赵晟颢的事。 或许,当时这件事随着赵晟皋母亲的死亡,在赵琮心中已经结束。 却不想,他对赵晟皋的冷淡,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接近自己的父皇,讨好自己的父皇,而在一次无意中听到了他和赵晟乾的对话。 从那一刻起,他明白了一切,明白了父皇不喜欢他的原因,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仇恨的种子,也就从那一刻悄悄种下。 他要赵晟颢死,要楚皇心碎,还要登上帝位把南楚治理得更好,让楚皇后悔,知道自己才是最优秀的儿子,让父亲向母亲忏悔。 可惜,如今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唉……”楚清唏嘘的长叹了口气。她没有想到,这些赵晟颢所经历的这些事,背后居然还有着这样的故事。 作为旁观者,作为晚辈。她无权去评判赵琮的爱情是否是对的,更无法说明赵晟皋这些年活在仇恨之中,所做的一切,又是否值得。 总之,如今一切都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只希望今后一切都恢复平静,不要再横生波澜。 “楚清,你和王爷今后有什么打算?”桑悠倾神色复杂的看向楚清。 赵晟颢的身份一曝光,势必会引来朝野纷争。而且,如今赵晟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还能向以为那样做一个事事不费心的闲散王爷么? 楚清缓缓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乾清宫:“他去哪,我就去哪。” 她和赵晟颢心中早就商议过,当一切结束,他们便离开这里,逍遥自在的过着日子。只不过,她没有猜想到故事会是这个样子的,知道了自己身世的赵晟颢是否还能无牵无挂的离开,她不敢确定。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这回答,却让桑悠倾羡慕。 …… 两人来到乾清宫时,却看到令人诧异的一幕。 周不求站在中间,而赵晟乾和赵晟颢却似乎在争执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楚清快步走向赵晟颢,双手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 赵晟颢并不说话,只是冷峭着五官,紧抿着唇看向赵晟乾。 桑悠倾这时也回到了赵晟乾身边,眼神疑惑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赵晟乾无奈的叹气:“颢弟,你真的不必如此。我身为太子,为父皇试药本就是合情合理的。” 赵晟颢双唇轻轻蠕动了一下,神情冷峭的挤出几个字:“我也是他儿子。” 一听这话,楚清就知道,看来赵琮已经向赵晟颢告知了一切。 她看向周不求,后者才缓缓道:“那女人之前拿出了给陛下解毒的解药,可是谁都不敢相信这粒用毒药炼制的药丸,是解毒的。两位爷,这不就挣着要试药么?” “什么!”桑悠倾失声惊道。若是那不是解药,谁去试药,岂不是会死? 楚清眉头一皱,抿唇道:“用毒药来当解药,明显就是不给人试药的机会。你们身上又没中毒,服下解药,不是也要毒发身亡?何况,谁说了一定要人来试药?抓几只老鼠来,先喂以陛下的身上的毒素,再以解药试之,不就可以了么?” 前世,身为医院常客的她,自然知道什么叫实验室的小白鼠。 几人被她说得一愣,周不求反应过来后,转身就向侧殿跑去,那副样子,颇为滑稽。 …… 天色初明,混乱的一夜,终是过去。 赵晟颢拉着楚清,两人十指紧握,走出皇宫,带着复杂的心情悄然离去。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知晓了太多。无论是赵晟颢还是楚清,都需要时间去消化,然后再去想接下来如何。 另一边,银姬带着赵晟皋离开了皇宫,将他带到了一处风景优美如画的山谷里。 山谷中,芳草艾艾,花香暗浮,彩蝶翩翩。 赵晟皋和银姬坐在一潭湖边,静静的没有半点动静。 许久,许久…… 靠着银姬肩头休息的赵晟皋缓缓睁开双眸,凝视着湖中两人相互依偎的倒影,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不自己离开?” 银姬垂下眸光,双颊染上红晕:“这一生银姬只愿追随殿下左右。” 赵晟皋轻叹了口气,眸光平静的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十几年的准备毁于一旦,我心中已无千牵挂,你又何苦守着我这孱弱不堪的身子?” 银姬不语,却表露出她的决心。 她抬起手,扯下始终挂在脸上的面纱,露出了绝丽不输楚清的容颜:“这张脸,我答应过师父,只让自己的夫君所见。” “银姬……”赵晟皋凝视着湖水中那绝美的容颜,低声呢喃。他一直知道银姬很美,美得不输给任何女子。却不想,真正得见其真容时,依旧让他无比的震撼。 银姬低垂的睫毛微颤,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浮现出娇羞之色:“殿下可会嫌弃我出身江湖,身份卑贱?” “我怎会……”赵晟皋轻声的说着。 嘴里滴落的血液却落在银姬的银袍上,绽放出一朵血色小花。 刺眼的红让银姬轻颤,眸底浮现氤氲的雾光……她依旧无法再延续赵晟皋的生命,她只能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因害怕失去而冷得发抖的小手,突然被一只同样冰凉的大掌握住。 银姬眸光落在赵晟皋的发髻上,咬着丰润的红唇,强忍着心中的难过。 “银姬,我的妻……这一世,我无法让你如寻常女子般幸福,若有来世,但愿你我再相会。到那时,我将倾尽一切所有,也要让你一生快乐。” 赵晟皋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自己的誓言,最后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靠在银姬的肩上。 银姬没有哭,甚至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绝美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从日出到日落,从朝阳到黄昏…… 当血色的残阳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时,她才默默的掏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塞进自己嘴中,无声的咽下。 “夫君,你看这里多美啊。此时的夕阳落在山谷之中,好像点上了无数的喜烛为我们祝福一般。夫君,等等奴家,奴家就来了。” 银姬轻缓的说着,嘴角却流出黑色的血液,那绝丽动人的笑容噙在嘴角,美得让人永生难忘。 她搂着早已变得冰凉的赵晟皋,用最后的力气跳入了清澈的湖底,没有片刻的挣扎,两人慢慢的沉了下去,永远永远的留着了这至美之地,再也无人打扰他们的清净。 三日后,赵琮退位成为太上皇,不再管理朝政。 太子赵晟乾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昌,号孝文帝。太子妃桑悠倾被立为皇后,统率六宫。 大皇子赵晟熙,因三皇子赵晟皋谋反一事,被贬为庶民,终身监禁。其余三皇子一党的文武官员,也受到了大规模的清理。 楚清也没有忘记对浮屠卫的承诺,将辛大将军的冤屈禀报了新皇。 兰亭知被凌迟而死,全家诛九族,兰明玉最终也没有逃过一劫。 同时,朝廷也为辛大将军平反,赦免了浮屠卫的戴罪之身,恢复了他们的户籍,也令礼部和工部为辛大将军一家修建忠烈祠堂,享百姓供奉。 太上皇更是亲自写了一篇告罪书,还了忠臣清白。 一切,都尘埃落定。 赵晟颢的身世,所有人似乎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新皇登基的典礼上,他并未出席,也拒绝了太上皇请他进宫的邀请,只是把留在逍遥王府中,每日喝酒,而楚清则陪在他身边,等待他想明白自己是赵琮亲生儿子的事实。 025 北疆战报,谁去捍卫? 天瑕关 南楚和北韩之间临界点。天瑕关以北,除去一片没有归属的寥寂荒原外,都是属于北韩的领土。 天瑕关则是南楚最后一个北方的关卡,军屯民镇。 黄沙漫天,尘土飞扬。 数十万近百万的兵马,踏着整齐的步伐,威风赫赫的出现在地平线上,脚步声声如雷,黑色的铠甲连绵起伏,如同从天边飘来的一大片乌云。 脚下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好似荒原上刮起一道强劲的旋风,任何东西靠近,都会被撕裂粉碎。 “快看!那是什么?”天际间的异象,终于引起了天瑕关城楼上守卫的注意。 他抬手遥指那片沙尘伴随着的‘乌云’,回首招呼自己的同伴。 附近的几名守卫朝着他聚拢过来,一起抬手遮额,看向那处…… “不好!是北韩的军队!” 少顷,有人辨认出那黑压压如同乌云般的黑影,是身着铠甲,手握兵器的北韩士兵。 “北韩的军队怎么来了?”如今是和平时期,北韩军队的忽至,让这些看守天瑕关的士兵们心中疑惑不断。 “快去禀报将军!”有人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音落,立即有反应快的人,转身跑下城楼,向城中的将军府而去。 北韩军队的出现,让天瑕关的军士都突然间紧张起来,一个个都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其中,更多的是不解,不解北韩为什么会突然发兵,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战争,会马上开始么? “快去关闭城门,点燃烽火,敲响警钟。”当值的领班,赶紧发号司令,将呆滞的众人唤醒。 不管北韩的目的为何,如此规模的出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在守城将军还未到达前,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守住城门,戒备北韩军队。 “弓箭手戒备!”领班一声令下,弓箭手们从城楼中冲出,拔出身后箭壶的箭矢,分列在城墙上,搭弓射箭,将弓弦拉了个满圆,锋利的箭尖对准前方。 当当当—— 铜质的钟声终于被敲响,这突兀而刺耳的钟声打断了天瑕关内百姓们的平静,在分辨出那钟声所代表的含义后,人人脸上都出现了惊恐之色。 烽火燃烧,浓浓的黑烟直升云霄,远隔百里都能看见。此刻,天瑕关的士兵们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在天瑕关左右的长城边上,也有着同样的北韩军队。 天瑕关远处,‘乌云’的中心,近千的黑金卫队,拱卫着他们唯一的王者。若有似无的丝丝杀气交织成网,让他们四周都隐隐形成一道真空地带,靠近者死。 金色蟠龙华盖下,高枳佑身着锦袍金铠,头顶龙皇至尊的头盔,霸气睥睨,傲视天下。望着远方模糊的城墙,那双充满了侵略性的鹰眸中,折射出志在必得的精光。 “陛下,我们原本是和南楚三皇子赵晟皋商议佯攻边关。如今,从探子传来的消息看来,赵晟皋发动宫变失败,南楚新皇已定,为何我们还要按照约定发兵?”高枳佑身边,同样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正满脸疑惑的看向他。 高枳佑棱角分明的唇,微微上勾,似笑非笑的看着远方:“不管赵晟皋是死是活,成功或是失败,这场战争从来都不是一次佯攻。对于赵晟皋不是,对于朕亦不是。” 北韩的这位将军,眸底的疑惑并未全部消散。显然,对高枳佑的回答,他还是没有完全理解。 但,无论理解与否,都并不影响他对皇上的忠诚和盲目的信仰。 他们这一代的皇,文武艳绝天下,也是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霸主。男儿征战沙场,为的不就是建功立业,福荫后世么? “陛下,咱们直接开始攻城么?还是要先休息一下?”这一次皇帝御驾亲征,可想而知对此次战事的看重。这位将领自然要搞清楚主子的想法,以免弄错。 “我军士气如虹,何必惺惺作态的休息?直接攻城,待破了天瑕关后,再休整不迟。”高枳佑想也不想的直接下令。 这次,他们突然袭来,大军压境。南楚方面应接不暇,反应再快也无法立即召集大军抵抗,他就是要趁他们不备,一举拿下天瑕关,好好的震慑南楚。 乌云离天瑕关越来越近,近百万大军的铁蹄雷声轰轰,震得南楚北疆大地,都不断的颤抖着—— …… 南楚,建宁城。 逍遥王府在宫变之后,便紧闭大门,挂上了不接待访客的牌子。 原本是建宁都城中最为奢靡,纨绔的宅子,也难得的变成了一处清静之地。 这些日子,楚清暂时放下九溟商号的事务,始终陪着赵晟颢每天弹琴赏花,对月喝酒,闲聊天下事。 似乎,谁都没有刻意的去提及那件事。 王府花园中,从城外引入的水源形成的湖上,飘荡着一只竹筏。 竹筏上白衣飘飘,长发不束,赤着双脚的赵晟皋正埋首抚琴。一把古琴放在膝盖上,被他修长的手指肆意的拨弄着,有些音不成音,调不成调。 可是,那些看似随意拨弄而发出的响声,却又似暮鼓晨钟般发人深省,令人从浑噩中惊醒过来。 竹筏上,还散落着几只酒壶,壶口早已经没有了木塞,变得空荡荡的。 几瓶酒下肚,赵晟皋并未呈现出微醺之色,反而神情清醒,好似他喝的是水而不是酒一般。 湖边上,清雅绝伦的身影翩然而至。 “王妃,你说王爷如今可是恢复了?”酒酒跟在楚清身后,与她一同望向湖心的赵晟颢。 楚清的眸底泛出柔和,嘴角挂上清浅的笑容:“他从未迷失过,只不过他这十多年来猜测得太辛苦,被瞒得太辛苦,此刻一切落幕,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 酒酒有些疑惑的转眸看向楚清。 楚清的眸光一直不离赵晟颢,余光落在酒酒身上,嘴角噙着的笑容增大:“如今他也差不多放松够了。” 似在印证楚清这番话般,在她话音落下时,原本在湖心竹筏上悠然拨弄琴弦的赵晟颢突然如轻羽般飘落在她身旁,长臂一揽,将她搂入了怀中。 “这几日可有让清儿担心了?”赵晟皋并不介意酒酒在场,低眉在楚清耳边浅吟。 楚清双颊绯红,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摆脱腰间的禁锢,只能暗自拧了一下赵晟颢的腰间嫩肉,瞪了他一眼。 可是这点疼痛,怎么会让赵晟颢放手?他反而因为楚清娇嗔的态度,而心神大悦,朗声一笑,揽住楚清腰间的手更紧。 “呃,奴婢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先告退了。”尴尬的酒酒双颊通红的逃离此地,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两个你侬我侬的人。 望着酒酒逃似的样子,楚清失笑,怪嗔的瞪向作怪的赵晟颢:“这几日休息得可好?” 赵晟颢淡淡的点点头,眸底含笑:“休息得差不多了。”突然,他停顿了一会,认真的看向楚清:“清儿,如今建宁再无我什么事,咱们离开可好?” 离开! 楚清眸前一亮,心脏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若是能够离开这朝廷是非之地,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赵晟颢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太上皇,就这么离开,好么? 看出女人眉宇间的迟疑,赵晟颢眸底闪过一丝感动:“清儿,你不必如此。这些年,这个秘密对于我对于他来说,都背得太辛苦,若能将心解脱才是最好的。如今尘事已了,我只想与你一起共赏人间喜乐事,快活度日。” 楚清凝目与赵晟颢对视,少顷,她从他眼中只看到前所未有的期待和认真。最终,她轻点颌首,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只要你想清楚了,我们便离开。从此之后,去过我们真正想过的生活。” “明日我就去见皇上,向他提出离开。”赵晟颢双手环抱着楚清,宽大的垂地袖袍几乎将楚清的身躯包裹,只留下如云般的青丝和绝美的侧颜。 楚清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回抱着赵晟颢。 她垂下眸光,心中知晓。赵晟颢的身份注定成为一根刺,虽然平时不痛不痒,可是却让人膈应。 如今的皇上赵晟乾虽然并无什么不好的心思,可是却不代表十年后如此,二十年后如此,五十年后如此。 权力,让人改变。 谁也不敢保证,赵晟乾对赵晟颢并未任何的忌惮。 何况,就算赵晟乾真的丝毫不介意赵晟颢。但是,楚皇原本希望继承皇位的人,却是赵晟颢。若是被有知晓这些,更加知晓赵晟颢的身世,那对于朝廷统治,还有南楚江山的稳定,都是有着极大影响的。 似乎,无论如何,这个地方再也容不下赵晟颢。 选择在这个时候放下一切离开,无疑是最好,最聪明的选择。 两人相互依偎,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享受着这片宁静和不受人打扰的清闲。可是,还未等他们享受多久,阿福的身影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王爷,边关急报北韩皇帝高枳佑亲率大军攻打我大楚边陲,如今已经沦陷几城。”阿福面色凝重的出现在两人身前,也根本不顾两人此刻的柔情蜜意,直接单腿跪地拱手抱拳的快速禀报。 赵晟颢双眸一眯,搂住楚清的双手缓缓松开,正对阿福:“消息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阿福抬眸,看向赵晟颢斩钉截铁的回答。 赵晟颢回眸与楚清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人眸色中都隐隐有着难见的凝重。 他们正准备离开,却又发生战事。而且,北韩和南楚相安无事多年,为什么会突然爆发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皇上御驾亲征,这样的大场面明显不是随便小打小闹的了。 高枳佑想做什么?难不成想趁着南楚新皇刚刚登基,时局不稳,从而发动战争一同南北么? 好大的野心! 赵晟颢眸底冷芒乍现,仿若刀刃般在眸底飞掠。他转身,看向楚清:“清儿你在家等我,我进宫一趟。” 楚清轻点颌首,叮嘱:“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太考虑我。” 这话中的含义,似乎意有所指。 夫妻二人的默契,根本不必要清清楚楚的说明白。 楚清的叮嘱,让赵晟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后,便返回寝殿中更换王爷的蟒袍,策马进宫。 楚皇宫中,上一任皇帝赵琮已经和乔太后移居到了纯沅宫,乾清宫和御书房如今是新皇赵晟乾办公和休息的场所。 此时,在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原本应该是意气风发坐在皇位上指点江山的赵晟乾,此刻眉宇间却有掩藏不住的怒意和阴霾。 在御书房的六部臣子,各个大臣都谨慎垂首,不敢接受龙怒的扫荡。 赵晟颢接到了北韩发兵的消息,赵晟乾自然也接到了。 不仅如此,此刻在他批阅奏折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好几道请求朝廷发兵,守城告危的折子。 那些从边关快马加鞭送来的战报,还染上了一些战火痕迹,边角上刺眼的红,让赵晟乾的眼睛如针扎一般。 他才刚刚登基,告示才刚刚公告天下,还未来得及向邻国送上国书告知,就收到了北韩送来的礼物。 还真是一份天大的礼物啊! 赵晟乾听到了自己牙齿碰击的声音,高枳佑的行为,让他放在桌上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噼啪’作响。 “好一个北韩,好一个韩皇,好一个高枳佑。”赵晟乾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森冷的声音,没有了以往大家熟悉的温润和谦和,有的只是阴霾愤恨之意。这让在场的大臣们,都不禁从背脊窜起一股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来陛下真的是被北韩气急了。’ 群臣们默默的交换眼神,将这个想法扩散开来。 不过,这北韩也实在是太嚣张了,他们大楚新皇登基,他们不遣使者来贺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大楚。真是欺人太甚,也难怪皇上会如此生气。 恐怕,换了是谁,都会认为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吧。 “北韩来势汹汹,连日来已经攻陷我大楚近十座城池,虽然都不算是什么重镇要镇,但也是我大楚的领土,那里的百姓也是我大楚的百姓。如今边关告急,负责看守边陲之城的将军们纷纷向朕发出求救,众卿家可有何良策,大可都说出来。”赵晟乾强按住内心的怒火,露出一个还算和悦的微笑,看向底下的众位臣子,大楚的肱骨之臣。 “这……”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却谁也不肯第一个开口。又或许说,谁也不愿去当这送死的出头鸟。 赵晟乾清润的眸光染上一层冰寒,环顾底下众人。 文臣如此,他还能理解。毕竟他们对带兵打仗一事并不在行,亦不可能在此情况下提出和谈这样软弱妥协的建议。 但是武将…… 赵晟乾的眸光越发的冰冷起来。 这一场仗,是北韩先挑起来的。他初临帝位,若是避而不战,必定会落下一个软弱无能之名。所以,迎战势在必行。 现在所要决定的只能是由谁领兵赶赴北疆战斗,又如何收复失地,一振国威。 这些领着朝廷俸禄的文武百官们谁都知晓赵晟乾的心思,却都选择的沉默。这样的态度,怎能让赵晟乾心情愉悦起来? 不仅他如此,桑铁坤也如此。 他不开口,是因为顾及自己是国丈的身份。楚国皇室规定中,外戚不得掌权干政。 他若是开口,势必会落人口实,觉得他在趁机揽权谋私,暗中勾结皇后图谋不轨,做大外戚势力,干涉朝政等等。 所以,他才一直保持沉默,连带着他手下的亲信也都避嫌噤声。 赵晟乾也是明白其中道理,所以也才没有点名让桑铁坤如何如何。 却不想他们的避嫌,却导致了满朝文武却没有人敢于站出来说一句话,这样的情形让桑铁坤这个大将军气得胸前起伏不定,差点按耐不住就要站出去主动请缨,要带兵前往北疆了。 “怎么?我大楚人才济济,英雄百出。如今,国难当头,满朝文武竟然连话都不敢说了么?”赵晟乾的声音开始冷厉起来。 “臣等有罪。” 不管如何,先认错再说。 赵晟乾话音一落,百官群呼。法不责众这个道理他们都懂,只要大家齐心,就是皇上再气,也拿他们没办法。 “你们!”赵晟乾气得几乎要拍案而起。 “陛下,臣认为北韩不顾两国百姓,贸然挑起兵戈,本就是逆天而行。我大楚泱泱大国,如何能受如此欺辱?必须要出兵震慑,扬我国威,护我家园百姓,替天行道赶出北韩豺狼。”终于忍不住,桑铁坤还是站出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赵晟乾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激的看向自己的岳丈。总算有人把话题接到这了。 “国丈说的不错。这一战势在必行,户部、工部要迅速准备大军出征的粮草以及其他必备物质,兵部也要迅速的调集军队。”赵晟乾快速的决定迎战的命令。 “臣等遵命。” 被点名的几位大人纷纷出列领命。 “朕决定御驾亲征。”突然,赵晟乾石破惊天的话在御书房炸响。 “陛下万万不可啊!” 此话丢入百官之中,如平地惊雷一般。众人一愣之后,纷纷跪地劝阻。 开玩笑,战场是什么?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到了那里,刀枪剑戟可不管你是不是皇上。 何况,新皇刚刚登基,百废待兴。他怎么能抛下一切朝务,跑到北疆去冒险? 事实上,赵晟乾原本并未有御驾亲征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更多在于处理朝政民生之上,而非领兵打仗,布局冲锋。 可是,他原本想让百官推举出征之人时,却想到之前百官的态度,所以临出口的话,便变成了御驾亲征。 “怎么?你们都不愿去,朕又不能用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如今,朕要亲自去,你们又诸多不愿。既然如此,那你们告诉朕,到底何人能够担当此重任,前往北疆退敌?”赵晟乾望着这些暮气沉沉的百官,心中既是气愤又是悲哀。 “……” 百官不约而同的噤声,御书房中再一次变得诡异的宁静。 “说啊!怎么不说了?既然不让朕去,那你们谁去?你!你!还是你?”赵晟乾拍桌而站,右手负在身后,俯视众臣,清俊温润的五官已经蒙上了一层寒冰。 被他眼神看到的几位武将,都默契的低下头,几乎巴不得将自己的头拴进裤腰带里。 对方的统帅可是北韩有名的战神皇帝高枳佑,据说他从十五岁开始参加战斗,凡是他经手的战斗,没有一次战败。 北韩民风彪悍,士卒的素质又比楚兵更高。 无论是在士气、先机还是实力上,南楚都比不上有备而来的北韩。 这一场明知道难以胜利的战斗,谁愿意去?侥幸赢了倒是好,若是输了,恐怕就算在战场上保住了性命,都无法在皇上面前留下全尸。 这笔怎么算都不划算的买卖,聪明的人都不会去做。 “哼,一群酒囊饭袋。朕要你们有何用?大楚百姓要你们又有何用?”赵晟乾挑唇,露出一个讽刺之极的笑容。 大楚的朝廷,已经腐朽到如此地步了么? 难不成,最终还是要请老帅出马,让桑大将军披挂上阵么? 不由得,赵晟乾复杂的眼神落在了桑铁坤的身上。后者领悟赵晟乾眼中的意思,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他是大楚的将军,本就该保家卫国。怎奈何成了国丈必须要交出兵权,做一个安享晚年,徒有虚名的公爵,如今有此机会,他自然愿意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北疆的土地上。 “好!既然如此……” “既然大家都不愿去,那就本王去吧。” 赵晟乾还未出口的话,突然被御书房门外一身傲然冷漠的声音打断。 026 送行,最后一个条件 纯沅宫 褪去龙袍,卸掉天下,忘掉前尘,这里成为了南楚太上皇赵琮与皇太后乔氏的休养之地。 即便是北韩突然发兵,数日内攻破楚国数城这样的军国大事传到了他耳中,他依旧不慌不忙的摆弄花草。 因为,他相信,他的儿子,南楚的新皇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既然他已经是太上皇,那么就不该再插手朝政军国的大事。 可是,另一个儿子请命出征却让赵琮方寸大乱,无法理解。 偏殿中,屏退了宫女内侍,只剩下父子三人围桌而坐,沉默不语。 御书房中,赵晟乾已经拒绝了赵晟颢的请命。不是他不相信赵晟颢的能力,而是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这个弟弟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没有得到赵琮的允许,他又怎么敢私自答应让赵晟颢到北疆去冒险? 匆匆结束御书房的商定之后,赵晟乾便和赵晟颢一起来到了纯沅宫,面见赵琮。 “乾儿,你先去看看你母后吧。”许久,赵琮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赵晟乾起身离开。 他心中自然知道,有些话赵琮需要单独和赵晟颢说。 赵晟颢是否能够领兵打仗? 对此,赵晟乾并未有太多的怀疑。毕竟,他能够以纨绔之身隐瞒天下人,就足以证明他并非一个冲动、任性、好大喜功的人。 若是他没有把握,绝不会一时冲动说出这的话。 赵晟乾能够肯定的是,赵晟颢在说出去北疆平乱时,语气中的认真和无畏。 微微摇头,甩掉脑中的杂念,赵晟乾快步走向乔太后所在的地方,向她请安。 偏殿中,留下赵晟颢和赵琮相对而坐,沉默在这对父子之间继续蔓延。 少顷,赵琮看着赵晟颢,缓缓开口:“战场不是儿戏,一旦卷入其中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握。即便如此,你也还要去?” “是。”赵晟颢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赵琮语塞。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个最疼爱,也最关注的儿子。 十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赵晟颢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如今这番正经的样子,只让他感到陌生。 “你从未上过战场,亦没有接受过相关的训练。你凭什么带着大楚儿郎们征战沙场?还能将他们都活着带回来?”赵琮字字重落,就是想要打消赵晟颢的念头。 勾起唇角,赵晟颢笑得几许玩味:“如今,大楚还有得选择么?能够担当大任的统帅,在大楚百军中唯有二人。一是国丈桑铁坤,二是被贬的赵晟熙。桑铁坤胜在运筹帷幄为,赵晟熙勇猛无双。但如今此二人,一人碍于外戚身份不能独自掌权,一人又因为宫变一事而变成庶人。难不成,真的让新皇御驾亲征?若是他去了,因为宫变一事遗留下这千疮百孔的朝廷怎么办?” 这番话接连而出,震得赵琮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 过了一会,他才苦笑摇头:“原来大楚已经这般难堪,万里疆土,却连一个能够统帅三军,驱除北韩的能人都没有了么?” 赵晟颢垂下眸光,缓缓开口:“大楚重文抑武,这样的结局本就是早已注定的。” 赵琮苦笑连连,叹气不断。 南人体弱,朝廷推行吏治。少年儿郎都想金榜题名,泼墨写文,谁会想成为一个只有孔武之力的武夫? 何况,练武不仅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且一般人家也负担不起练武的消耗。穷习文,富练武。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实际上便是如此。 “就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担当重任,所以你才自动请缨?”赵琮抬眸看向赵晟颢。 一直以来,他这个儿子都从不关心国家大事,更无心政治和军防,为什么这一次会突然如此积极。 “不。”赵晟颢摇头,在赵琮诧异的眼神里,继续开口:“无论我的身份为何,总归是大楚的子民。国难当头,我只想为大楚再尽一次力。” “你要离开!”这一下,赵琮总算知道了赵晟颢心中的打算。他最爱的儿子,终究还是要离他而去了。 面对赵琮的震惊,赵晟颢依然十分平静:“若不是因为北韩突然发兵,明早也是我提出离开之时。既然如今这般,那我就再为大楚做一件事,了断前因。” 赵晟颢的话已经十分的明白了,他本就是要走,要离开王府,离开建宁,甚至于离开南楚,从此逍遥天地,做真正的快乐自在人。 可是,却因为北韩的袭击,而打乱了计划。 他自动请缨,也是想要帮大楚平定战乱,偿还他与大楚,与皇家的情分。从此,两不相欠。 “你当真如此怨我?”赵琮的双唇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青白而颤抖。 赵晟颢抿唇,少顷后缓缓摇头:“没有。” “既如此,你为何要走?”赵琮急急的问道。 从他向赵晟颢坦诚了当年的事之后,他一直期盼这个儿子能够叫他一声父皇,可是从那一夜之后,赵晟颢却不再出现,今天还是二人在关系捅破后的第一次见面。而见面的结局却是他的儿子说,他要永远的离开这里。 “离开是很久以前就决定的事,并非因为别的。”赵晟颢语气依旧平静,但是放在双膝上的手,却渐渐握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养育他多年的老王爷又早逝,让他成为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面对这个亲生父亲,赵晟颢的心情是复杂的。 赵琮叹了口气,冷静下来,闭上双眸:“你决定了?” “是。”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让赵琮的双唇轻颤了一下。许久,他才强行忍住心中的悲凉,平静的问道:“你去北疆有多少把握?” “仅收回失地,有十成。”赵晟颢眸底深处闪过一道冷芒。 赵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久久不语。 直到透过窗棂的阳光产生了变化之后,他才开口:“既如此,你便去吧。” 他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儿子,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赵晟颢离开纯沅宫,在殿外久等的赵晟乾被赵琮叫了进去。 一炷香时间后,他走出纯沅宫,返回御书房里,颁布了一道圣旨。 圣旨的内容昭告之后,令南楚大地一片哗然。 因为,圣旨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几个字——册封逍遥王赵晟颢为征北大元帅,统领三军北上退敌,赐予虎符以控百万雄兵。 让一个只知道遛狗斗鸡的纨绔王爷上战场打仗,还要当大元帅?这是让他去送死,还是让楚军去送死? 百姓们议论纷纷,心中好奇猜测。更有些心中惶恐,似乎已经看到了国破家亡的一天。 百官中,有些知道内幕的人,保持沉默。有些不知道内幕的人,却因为不想惹祸上身而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于是乎,这份看上去滑稽无比的圣旨,就这般在没有任何人反对的情况下颁布出去了。 好在,圣旨中还写了一条,让桑铁坤作为副统帅,与逍遥王一同北上抗敌。 有了这位老将的保驾护航,大家对这次战事的结果,倒是有了一些分歧。 民间也有人在议论,莫不是这纨绔的逍遥王觉得在建宁没有什么玩的了,听说北疆正与北韩之人打仗,所以想要到那里去玩耍一番,皇上便让他挂了一个虚职前去? 也有人猜测,是当今皇上看不惯逍遥王的纨绔,又碍于太上皇的面子,所以想借这次的战事,将逍遥王送到北疆自生自灭,借北韩人的手,解决掉他。 总之,议论多多,猜测多多。 却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征战是赵晟颢为大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倾力一战。 半月后 北疆战事胶着,除了北韩最初采取突袭的方式连夺几城之外,在大楚守将们反应过来后,倒也没有再出现一日之间被连夺几城的情况。 建宁都城的皇宫里,忙着调兵遣将,聚集兵马,在这段时期,赵晟乾调派靠近北疆的守军前去支援,一时间阻止了北韩的疯狂进攻。 但是,想要收复失地,却不太可能。 毕竟,北韩坐镇的人,是他们奉为军神的皇上高枳佑。无论是在士气和决策上都与大帅未至的南楚军队相差太多,南楚兵马能够堪堪守住防线,已经不易。 京畿大营,点将台 赵晟乾一身龙袍软甲威风凛凛的站在点将台上,亲手端起一碗辛辣的烈酒双手送到身披银色铠甲的赵晟颢身前郑重的道:“颢弟,朕的征北大元帅,朕送上这杯壮行酒不仅是希望你能带领台下的六十万将士保我疆土,击退来犯之敌,还希望你能将他们都带回来,他们都是大楚的子民,都是朕的子民。” 赵晟颢双手抬起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此时的他,也收敛了以往狂傲的气息,只是以一位臣子的身份对赵晟乾道:“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会谨遵皇命,他们都是我的弟兄,末将不会在战场上扔下一个兄弟,北韩豺狼必杀之。”说罢,他将酒碗扔在地上摔成碎片。 “杀杀杀杀~!” 军队就是这种力量,当一个人的思想和语言得到军士的共鸣时,那么那股势气便无可阻挡,当台下六十万人感受到赵晟颢言语中的铁血之后,同声起呼的‘杀’字,让所有人暂时忘记了眼前这位说着豪言壮语的统帅只是一个纨绔王爷的事实。 漫天的杀喊声,顿时让赵晟乾中升起一股豪迈之情。就连站在周边伴驾的六部尚书和其他文武百官也都无一不被这股气势所影响。 “好!不愧是我大楚的大好儿郎。”赵晟乾略微压制有些激动的心神,对着台下六十万将士大声喝道:“儿郎们,我大楚乃是中土泱泱大国秉承上古圣贤礼仪教化,从不欺凌弱小,可是北韩凶残却欺我大楚良善,起兵侵犯,我虽不欺人,却不容人欺我,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赵晟乾话音刚落,赵晟颢同时运用内力将这句充满霸气的话不断重复,让它充斥在大营的上空。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六十万将士的附和将霸气和杀气推到了顶点,原本对这次出征还没有多少投入的士兵也在此时,真真切切彻底的融入到了这个集体里。 将士北征,皇上送行。 这号称百万,实际上却只有六十万的军队,有些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有些却还才刚刚束发。其中一半以上是大楚原有的军队,而剩下的则是临时征集而来。 这些将士,是目前的南楚所能提供的最大军事力量。 虽然北韩实际军队数量只有五十多万,可是这五十多万却都是个个骁勇善战的青壮,南楚大军虽然人数占优势,却也难测胜负。 目送着大军开拔而去的背影,赵晟乾之前澎湃的心情渐渐平息,温润平静的眸色里多了几分担忧。 ‘希望……天佑我大楚吧。’缓缓抬眸,映入那蔚蓝天际,赵晟乾在心中祈祷。 大军远去,庞大的队伍行军速度可想而知。 从京畿大营离开一个时辰后,六十万的军队,才彻底消失在赵晟乾的视线之中。 而此时,部队的龙首,却已经到到达了建宁都城的外围。 “停——!” 前方的人影还有马车物质,让开道官抬手叫停,部队缓缓停下。 “大帅,是王妃。”桑铁坤一身戎装,跟在赵晟颢身边,与他一同骑马,远眺过去,自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小丘上的那抹清雅绝俗的身影。 其实,不用桑铁坤提醒,在部队停下之前,赵晟颢便看到了楚清的身影。 他骑马上前,前面的军士自动散开,分出一条小道。 马蹄缓缓,最终走到了楚清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坐在马上,突然向楚清伸出了手。 楚清先是微微诧异,却立马会心一笑,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大掌之中。 一拉,楚清轻盈的身子被赵晟颢拉上了马,侧坐在他前面。 赵晟颢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挥鞭,口中吩咐:“令大军继续前行,本帅稍后便来。”话音未散,一马二人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般狂妄之为,令众将士面面相窥。桑铁坤赶紧站出来对扶苏抱拳:“原来是白马公子。” 扶苏也客气的微笑回礼:“桑大将军。”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那几十辆车的物质,微微一笑,道明来意:“桑大将军,我们东家得知众位将士们要前去北疆保家卫国,心中大为感慨。我们虽是商人,却也是楚人,国家有难,我们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这些物质都是些效果奇佳的治伤良药,还有一些食物衣服,是我们九溟商号捐赠给大军的,还请大将军收下。” 桑铁坤放目望去,车队延绵数里,车上的物质高耸,犹如一座座小山丘般。 这般财力,恐怕也只有九溟商号这样财大气粗的商家才有吧。 心中感慨一番,桑铁坤再次抱拳,这次的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感激:“既如此,桑某便替大楚军队谢过九溟商号了。” 扶苏笑言:“桑将军又何必如此客气呢?” 坦诚的语气,丝毫不作伪的真情,让桑铁坤一愣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安排人接下物质,又按照赵晟颢的吩咐,继续领大军前行,告别了扶苏及九溟商号的人。 另一边,赵晟颢带着楚清策马狂奔,远离大军,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吁——!” 勒停骏马,赵晟颢潇洒的翻身下马,又将楚清抱了下来。 两人携手,踩着青草,慢慢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停下,听着潺潺流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少顷,楚清侧目,看向身边高大俊美的男人。 银色鎏金铠甲,同色头盔上还站立着一只怒火麒麟,银色的盔缨垂下,更多了几分俊逸。 身后,披着黑紫色的披风,上面用金线绣着四爪金龙,山风一过,披风浮动,变化出各种形态。 如此英气的赵晟颢,还是楚清第一次所见。 恍惚中,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在北疆战场厮杀敌寇,勇镇三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概。 “看什么?”男人的声音,和溪水的流淌混合在一起,沁透人心,令人神智清明。 微微一笑,楚清并未避开赵晟颢那双含笑的眼眸:“看你。” 赵晟颢缓缓拉起楚清的双手,两人相对而立。深邃的眸底,倒映着楚清的身影,仿佛这就是他的全世界。“清儿,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请你代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楚清抽出手,为他抚平衣襟上的折痕:“阿颢,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也请你为了我保重你自己。刀剑无眼,我希望我等候回来的是一个毫无损伤的夫君。” “你放心,我还要陪伴你一生一世,又岂会舍得弃你而去?”赵晟颢一把抓住胸前的小手,不舍的看着她,用眼睛勾勒出楚清的样子,一笔一划藏在心间。 “最迟三月,我将回到你的身边,之后我们再也不会分离。”赵晟颢向楚清发下誓言。 楚清微笑颌首,从头上拔出一根玉钗,放在两人中间:“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赵晟颢眸光璀璨,从楚清手中拿起那根玉钗,眼神中带着怀念:“自然记得,这是某人强行勒索的罪证。” 话音落,他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那毫无仪态,躺在树荫下乘凉的小女人。 还有她张牙舞爪,逼着自己当众道歉,还要付出三个条件表示赔偿的模样。 那时的他,只是觉得楚清比想象中的有趣。又怎会猜到,最终这个有趣会变成挚爱,他和楚清会成为心心相守的夫妻? “这最后一个条件,就是我要你平安的回到我身边。”楚清凝视着玉钗,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赵晟颢将玉钗攥在手心,认真的看向楚清:“即便没有玉钗,我也会如此。” 楚清却摇了摇头:“这是你答应我的条件,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请你以保证自己安全为优先。在我心中,北韩南楚并无不同,我在意的也不是天下落于谁手,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平安。” 好不容易,她寻找到了一个相依相守的人,又怎会轻易失去? 赵晟颢微愣,似乎不太明白楚清如此的坚持。但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点颌首,将玉钗贴身放好。 两人相顾无言,却都在彼此眼中望见了深深的不舍。 许久,赵晟颢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忍着心中不舍,对楚清道:“我送你回去。” 突然,楚清拉着赵晟颢的双臂,踮起脚尖,送上了自己的唇,在那妖冶的唇角上轻啄了一口。 正欲抽身离开,一只大手却搂紧楚清的腰,将她拉入怀中。 楚清抬眸,对上那双变得绚丽暗沉的眸子。 还未来得及开口,娇嫩的唇,就被他吞入了口中。 027 纨绔变战神,北韩公主 呜呜—— 号角之声回荡在战场四周,南楚北疆的土地上,早已经血染黄沙,马革裹尸。 南楚和北韩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短短十几日,却已经哀鸿遍地,尸横遍野,就连空气中,都掺杂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军中大帐内,左右坐满了一身戎装的将军、都统。 首座的大帅之位,端坐着一位俊美得难以移开眼线的人,银色铠甲让他如同神祗,高贵圣洁。紫黑色的暗金披风,却有让他如同魔魅般,充满霸道和邪气。 如此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却意外的和谐,不显丝毫的突兀。 这样般的人物应该是不管身处何处,都受到众人敬仰、畏惧,成为世人焦点的存在。可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虽然大帐中肃静非常,可是在座的那些个驰骋疆场的大将们,眼底都隐隐浮现出轻蔑和不屑的眼神。 看来,他们对这位皇上亲封的大帅并未从心底认同。 相反,他们无视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帅存在,却把恭敬的神色投给了身为副帅的桑铁坤身上。 这般毫不遮掩的不同态度,让桑铁坤极为尴尬。 他几次三番想要解释他身边的这位主并非外界传闻的那般纨绔,却又在赵晟颢的眼神中讪讪的吞了回去。 大帅座前,放着一张大桌,平铺着一张用布帛制成的军事地图。 其中勾勒描绘的便是这一次北疆的战场范围,包括两国军队的现状及军事分布。 赵晟颢所率六十万大军,两个时辰前才来到这里。没有片刻休息,便敲响了军鼓,召集众将前来大帐中商讨夺回失地之事。 城池的陷落,对于南楚来说是一个耻辱,不仅会让百姓人心惶惶,更是会让新皇登基的这段时间社稷不稳。 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要快速的将城池夺回来,以振士气,安抚国内。 地图上,丢失的城池用刺眼的朱红勾勒出来,作为军人,国土的丧失令他们感到耻辱。 在赵晟颢大军未到前,他们已经多次派兵想要收回失地,却好像每次都被北韩之人事先料到般铩羽而归。 不仅没有收复失地,反而损兵折将,弄得士气越发的低迷。 已经吃过亏的将军们,都带着揶揄的心情等待着低眉研究地图的逍遥王赵晟颢开口。想要听听他有如何‘妙计’能够夺回失地,更有甚者,则在心中腹诽,难不成这个纨绔王爷以为看看地图就能想出退敌妙计么?真是比纸上谈兵更不堪。 “报——!”突然,帐外传来一声传讯声。 “进来。”正在研究地图的赵晟颢平静的应了一声,大帐掀开,几名斥候装扮的士兵快速进来,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高过头顶。 领先一人开口:“启禀大帅,我等几人奉命前去查探少阳、诛仙、卫宜等几处失陷之地,现以完成任务,特回来禀呈大帅。” 嘶! 轻微的抽气声在众将中传开。 什么时候派出去的斥候,他们怎么不知道?而且,能查探敌情并完好无损的返回,这样的斥候他们怎么没有发觉? 轻微的议论,还有众将们诧异的表情落入桑铁坤眼中,他轻咳了一声:“他们都是大帅的亲卫,在到达北疆时,就已经被大帅派出去打探几个城镇的情况。” 简单的解释,让众将看向赵晟颢的眼神微微一变。 这样的事,似乎并非是一个只懂玩乐的纨绔王爷想得出来的。 莫不是桑副帅从旁提醒? 带着这个猜测,众将们继续保持沉默,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对这一幕,赵晟颢并未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吩咐几名斥候起身回话:“将你们打探到的一切,都说出来吧。” “是,大帅。”领先一人从身上的皮囊里掏出一份简易的手绘地图,仔细向大帐中的众人们解释如今失陷几城里北韩军队的分部,以及周边的情况。 大帐中安静非常,只有斥候的禀报。 待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斥候退下,帐中众将都看向了主帅之位。 感受到四周眼神的探究,揶揄,玩味,戏谑…… 赵晟颢隐隐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弧:“大家都挺清楚了,各自准备一下,今夜突袭几城,夺回失地。” “什么!” “大帅,这可不是儿戏啊!” “莫不是大帅要让我等率领将士们去送死么?” 责问之声此起彼伏,有些性格冲动的将领干脆站了起来,怒视主帅席位上的赵晟颢。 军中,可不管你是否是皇亲国戚,若是不能服众,就别想大军心悦诚服。 “诸位,稍安勿躁,我想大帅自有用意,咱们且听下去。”桑铁坤见场面开始混乱,不得不站起来,安抚众人。 桑铁坤毕竟是军中老人,且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老将军,在军中自然有着很高的威信。他一开口,诸将们都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噤声坐下。 待四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赵晟颢才神色如常的道:“北韩的优势在于骑兵,而骑兵的弱势在于巷战。而我大楚以步兵闻名天下,所擅长的恰巧就是巷战和布阵设伏。如今,表面上虽大楚暂居下风,但北韩用骑兵守城却是我们的机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胜负一目了然了。” “大帅,你这些道理咱们都知道,可是前几次我们都想夺回失地,结果还不是被北韩的人给料得先机,半路堵截,损失惨重。”诸将中,有人闷声发表自己的看法。 赵晟颢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笑容未变,勾起的弧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睿智。“北韩知道我们必不会放弃失地,必定想方设法夺回,自然会在必经之路上设伏。一旦出了城,他们骑兵的优势得以发挥,局势颠倒,胜负自然也就调了过来。” “那大帅有何良策?总不能就让咱们这样冒失的冲上去送死吧。”另一边,又有人提出异议。 “很简单。”赵晟颢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今夜请李、刘、张、吕四位将军,分别带上各部兵马,潜行至少阳几城附近。利用地势,设好陷阱,等待时机。而我则会配合诸位,在黎明十分发动正面袭击,拖延住北韩大军,尔等趁机派遣小股士兵将设伏骑兵引入伏击圈内,将其击杀,换上他们的服装,假装回城告急。抓住机会斩下守城之将的头颅,借机打开城门,因外面大军入城,清剿敌军。少阳等地都属于我大楚,当地百姓亦是大楚百姓,有援兵来救,定会主动支援尔等,几城将会不费吹灰之力收回。” 嘶——! 这番布局,居然是从一个纨绔王爷口中说出?诸将们面面相窥,神情大骇,再一次把怀疑的眸光投向了桑铁坤。 桑铁坤被看得恼怒,嗔怒的喊道:“都看着我干什么?老夫对大帅之策也是十分震惊。” 以大军为饵,让北韩之人误会赵晟颢的好大喜功,实际上却暗中派人用连环计夺回失地。这样紧密而环环相扣的计策,确实震惊了众人。 桑铁坤音落,无疑更加震惊了其余的人。 诧异和审视的眸光再一次落在赵晟颢身上。 后者不予理会,只是依旧淡然如云的看向桑铁坤:“待几城行动,还请桑副帅亲率一部分军士在少阳几城外截断敌军,连成防线,斩断北韩触角,而那些肆意进入我大楚国境的北韩士兵也不必再回去了。” “妙啊!妙啊!” 诸将们都在心中将赵晟颢定下的计策过了几道,纷纷察觉到了其中的精妙和杀戮果断之处。 这种认同,让他们看向赵晟颢的目光稍稍发生了改变。 又是一番仔细布置之后,被点到名的诸将纷纷兴奋的站起来,抱拳领命。 似乎,被北韩欺压了多时的那口鸟气,总算可以得以发泄。 …… 南楚,建宁都城。 清晨城门刚开,一匹千里良驹便飞驰闯入。 “边疆捷报,闲人避开!边疆捷报,闲人避开!”一声高过一声的唱喝,来自马上。 本是准备早市的人们,都纷纷避开道路,让那快马经过。 待扬起的尘土重新落地之后,原本被分开的百姓才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刚才喊的是什么?”有人不确定的问。 “边疆捷报。”身边有人给出了答案。 “真的是边疆捷报?!不是告危?”那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捷报,不是告危!”另一人再次给予了肯定。 简单的几句,却让在场之人一片哗然,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无比的兴奋和喜悦。 这段时间,可以说战争开始后,他们听到的消息更多的都是关于大楚失利,丢城弃甲的消息,如阴云般围绕在大楚百姓的头顶之上,阴霾沉重。 今日,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又怎会不让他们兴奋异常? 报喜的快马,一路冲过外城,内城,皇城,直到皇宫城门下也没有片刻的停驻。 “快快禀报陛下,北疆战事告捷,我要将捷报呈于陛下。”马上之人勒住马匹,快速告知来意,脸上露着掩不住的兴奋。 守护宫门之人一听,不敢有片刻耽误,感觉放行,且派人前去通知正在早朝的皇上。 正阳殿中,赵晟乾正在进行早朝。 耳边听着文官们汇报的各地杂事,他的心却一直牵挂着北疆的战事。 突然,一名内侍快步从殿外走来,躬着身子跑到赵晟乾身边,低声耳语。 那内侍传来的消息,让赵晟乾眸光倏地一亮,欣喜之色布满俊颜:“快带人上殿!” “是。” 内侍退下,在百官的疑惑中,他再次出现,身后跟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官。 信官走到大殿中央,跪在地上,接下背上背着的信筒,双手高举:“参见皇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奉大帅之令,将北疆捷报送回京中。大帅首战告捷,已经将之前被北韩夺取的少阳、诛仙等地一一收回,并由桑副帅部下封锁,目前与北韩军队形成对峙之势。” 胜了!? 失地收回!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惊骇而茫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怎么快就收回了失地,且拉平了两国的局势。 震惊之后,便是狂喜。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南楚官员,又怎会甘心当亡国奴? “快将捷报给朕看看。”赵晟乾激动的催促。 一手拿过内侍递上来的信筒,亲自打开,拿出里面的奏折,仔细的将一切经过看了一遍。 “好好好!逍遥王果然不愧大帅之名,如此妙计便夺回了失地,重振我军士气,挫灭北韩威风,扬我国威!”赵晟乾眸光亮光连连,发自内心的感慨。 他一直都知道赵晟颢隐瞒很深,却不想他不但武功超绝,心思也如此缜密。第一次上战场,非但没有怯场,且做出如此大胆却又周全的计划,狠狠的揍了高枳佑一拳。 如此痛快之事,让赵晟乾顿时感到热血沸腾。 是逍遥王定的计? 百官哗然,面面相窥。 这怎么可能?就算逍遥王不是纨绔了,也不至于摇身一变,变成军事天才,大楚战神吧? 天!这逍遥王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若如此,那他的能力岂不是…… 有些心思百变的官员,暗暗打量赵晟乾兴奋的样子,垂下了眼角,眸光闪烁之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晟颢是赵琮私生子之事,虽然并未公开出去,但却也有些坊间传闻。 这种事,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多少都在大臣们心中留下了影子。 只是,这件事皇室并未澄清,那逍遥王又是一个无作为的纨绔王爷,以至于百官们也没有多想什么。 可如今,北疆一战,让逍遥王名声大噪,若继续发展下去他在军中威信越来越高,对于新皇的统治岂不是形成了一块绊脚石? 又或许……逍遥王更适合成为大楚的君主? 此刻,赵晟乾并未察觉到百官中的异样,依然沉浸在北疆告捷的喜悦中。 “朕要昭告天下,万民同乐!”民间被北疆战事弄得低迷、阴霾的气氛,终于可以借此消除一部分了。 “陛下圣明!” 各怀心思的百官们,也纷纷赞同。 一个时辰后,昭告天下的圣旨,便出现在建宁都城中,更是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各城各府。 北疆告捷,失地收服,大楚重振大国之威,挫败了北韩的嚣张气焰。 这样的消息一经发布,即便无需圣旨上那几句取消宵禁,万民同乐,百姓们也会自发的张灯结彩,共庆胜利。 “哎呀,想不到咱们逍遥王之前的纨绔表象,都是他游戏人间的伪装。看看,这次国难当前,他挺身而出,一出手便收回了失地,真真是咱们大楚的军神战神啊!” “就是就是,早知道逍遥王如此出色,当年我就该把我家翠花送进王府中做丫鬟,说不上还能被王爷看中,伺候左右,铺床暖床的。” “啧啧,这会可是看走眼了。估计当初那些要死要活不愿嫁给逍遥王的贵女们,此刻都后悔得在家中暗自抹泪吧。” “所以说,还是人家九溟商号的大东家有眼光。我就说嘛,王妃可是做生意的好手,女财神,又岂会嫁给一个纨绔子?原来她早就慧眼如炬,看出了王爷的真面目,先一步占了王妃的位子。厉害啊厉害!” “噗嗤~!” 一路走过,听到这些百姓们的议论,酒酒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待她身边挂着面纱的楚清那双清幽的眸光扫了过来,才强行忍住。 主仆二人若无其事的走过街道,转入僻静之处,进入九溟商号在建宁都城的总行后院之中,左右没了人,酒酒才兴高采烈的道:“王妃,这次咱们王爷可算是出了大风头了。一洗雪耻啊,那纨绔之名恐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提及。”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阿颢在民间的声望越高,这大楚他便越是呆不下去了。”楚清并未半点兴奋,反而有些担忧的开口。 在她心中,战争的胜负并非第一位,她最在意的始终是赵晟颢的安全。 如今他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现在或许还没有什么。当这声望到达一个顶点的时候,能够威胁到统治者的统治,恐怕那些过往情分在大局面前都会显得不堪一击。 “王妃你在担心什么?反正等这次战争结束,咱们不都要离开么?”酒酒明白楚清的担忧,却因为明白而更加的迷惑。 “是啊,要离开。”楚清平静的呢喃,神色中若有所思:“只怕到时候就算离开,也不能让人彻底的死心,不能让有些人彻底的放心。” 酒酒蹙了蹙眉,似乎不能完全理解楚清话中的含义,可是看她那沉思的样子,却又不敢继续打扰。 清幽中带着冷冽的眸光看向远方,似乎看到了那浴血奋战的北疆大地。楚清的手不由自主的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沉默不语。 …… 天瑕关外,两军对峙。 骑在骏马上的赵晟颢没搞明白,今日高枳佑怎么会派一个女将来叩门挑战。 自从南楚失地收复之后,南楚和北韩之间的战争便成为了两军对垒的消耗战。每一日,北韩军中都有人前来挑战,几日下来双方各有胜负,却又点到为止。 似乎,不管是赵晟颢还是高枳佑都默契的沉默下来,酝酿着什么天大的计划。 只是,令赵晟颢意外的是,今日前来的北韩女将居然点名要挑战他。 “你就是赵晟颢,南楚逍遥王,也是这次的征北大元帅?”白色骏马上,裹在紫红铠甲里的北韩女将手拿一尺来长的双刺,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她的五官十分鲜明,带着一种英挺的妩媚,若是褪下戎装,换上姑娘家的衣服,定然是为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此刻,她右手中的刺尖对着赵晟颢,明亮的眸光中燃起熊熊战意。 赵晟颢微微挑眉,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本帅正是。” 简短的回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一切生物都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不敢与之对视。 那北韩女将正面迎上赵晟颢的气势,心中也暗暗吃惊,这般强悍的气势她除了在自己兄长面前感受过之外,还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到。 当下,她收起轻视之心,正色的道:“我乃大韩高月霏,今日来向大帅讨教。” 高月霏? 南楚众将心中一怔。 “原来是北韩月公主,久仰大名。”赵晟颢神色淡然,看不出半点诧异。口中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眼神中却不见一丝波澜。 仿佛,在他眼中高月霏是老百姓还是高贵的公主,都无关紧要。 这般高傲的态度,让高月霏心中一怒,从小到大,还未曾试过有人如此无视于她。 当下冷笑:“南楚逍遥王的大名,本公主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见面不如闻名。” 言下之意,便是拿赵晟颢纨绔之名来讽刺他。 她话音一落,身后跟着的北韩诸将便哄笑出声,弄得南楚这边的将领面色尴尬。 唯独赵晟颢,俊美的五官上依旧平静得找不出一丝裂痕,仿佛高月霏口中讥讽之人并不是他一般。 这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受,让高月霏蹙眉,不再浪费时间,口中娇喝:“看刺!” 同时,双腿一夹马肚,身下马匹便快速的向赵晟颢的方向冲了过去。 高月霏双手持刺,锋利尖锐的刺尖对准赵晟颢的要害刺过去。 赵晟颢却稳坐马上,不动分毫,眼看那刺尖越来越近,瞬间就要刺到他胸前铠甲时,他突然出手,双指夹住刺尖,让它无法前进分毫。! 高月霏大惊,大力灌入刺中,却始终无法进入半分。咫尺之间,她感受到赵晟颢身上的淡淡气息,也对上了他那双孤傲而平静的双眼。 突然,她心中一跳,慌乱之下,左手持刺穿向赵晟颢腋下命门。 却哪知,赵晟颢突然大力一挥,那无法抗拒的力量,居然将高月霏整个人抛上了半空之中,手中的双刺更是应声碎裂。 “啊——!” “公主!” 失重的感觉,让高月霏无法抑制的叫喊出声。 北韩的人,更是紧张不已。 倒是南楚的将士们看得大为解气,纷纷叫好。 就在高月霏闭上眼,认命的重摔在地时,却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一只大手抓住了她腰间的腰带,将她横举在半空之中。 “吼吼——!大帅威武!” 南楚将士齐声高呼,北韩将士目瞪口呆。 高月霏惊诧之色未退,侧脸看向身下宛若般的男子,突然间,心中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028 挑拨离间,一个赌约 这一次挑衅,并非正式开战。赵晟颢也并未留下这位不让须眉的北韩公主,却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将她直接扔回了北韩的阵营之中。 接下来几日,赵晟颢主动发动早已部署好的攻击,将北韩军队逼入荒原,退出了南楚国境。 北韩连连失利,高枳佑却奇怪的保持了沉默,这让赵晟颢心中微微有些警惕起来。 一份份战场捷报,传回建宁都城,一时之间赵晟颢民间的威望越来越高,从一个人人厌恶的纨绔王爷,变成了一个庇佑南楚的军中之神。 可越是这样,楚清心中也就越发的不安。 似乎,这其中的关联,让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一日,她正在王府中处理府中之事,却突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一望,居然是她身边的四大丫鬟其中的名柳和醒蓉。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楚清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二人。 “王妃如今外面都在传闻,说王爷他是……”醒蓉焦急的开口,说了一半,却又不知该不该继续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 名柳在一旁看得着急,接过话直接道:“现在有人故意在坊间流传,说王爷是老皇帝的私生子,老皇帝本是想把皇位传给他的。” “什么?”楚清失声,双眉蹙得更紧。 赵晟颢身份之事,知晓的人不过几人而已。就连她身边的人,包括福禄寿喜都不是很清楚。 而他们几人自然不会传出去,那究竟是谁在外面造谣,还挑选了这个敏感的时候? “千真万确,王妃。如今酒楼茶肆中,到处都在谣传,更有人说要是咱们大楚有个战神王爷当皇帝,不提国泰民安,就是灭掉北韩也不在话下。”似乎怕楚清不信,名柳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楚清听得双眼微眯,冷嗤:“如此诛心之话,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吩咐刺盟暗中寻找出造谣之人。” 名柳和醒蓉面面相窥,后者为难的道:“这种流言蜚语,最难找出源头。要如何去找?” “怎么去找,要刺盟的人自己去想办法,我只要结果。”无奈,楚清此次是动了真怒,根本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如此这般,醒蓉和名柳只好退了出去,各自去吩咐楚清交代的事。 除了刺盟之人行动之外,名柳也要利用九溟商号的情报网,去调查一番,希望找出谣言传出的源头。 ‘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指使?阿颢在北疆连战连胜,威望本就逐渐攀高,如此敏感时期,居然传出这样的话,无疑是要挑拨阿颢和赵晟乾之间的关系,将他架在火上烤。’楚清紧抿双唇,垂眸低吟。 这种釜底抽薪之计,在她前世的历史书上,已经见过太多。 而这些主角的下场,往往都是凄凄惨惨戚戚。 不用多想,楚清就确定了这是一个针对赵晟颢的阴谋。 晌午后,楚清得知这一传闻,便一直在等待着追查的结果。只有抓住了暗中的人,她才能去面见赵晟乾,让他去处理后事。 掌灯十分,楚清苦等一下午,得到的消息却十分聊赖。 追查到的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那真正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却隐藏得很深,也很狡猾。 “到底是谁的势力?效忠于谁?”楚清百思不得其解,秀丽的眉头都快要皱得打结。 “王妃,在府外收到一封信,指明要王妃亲启。”突然,王府的管家来见楚清,恭敬的递上了一封用火漆封印的信件。 “是何人送来?”楚清一边问,一边接过信件。 信封上写着‘楚清亲启’四个字,笔锋苍劲有力,内含强势霸气,看样子是出于男子之手。 “并未见来人。”管家回复。 如此神秘的送信,让楚清隐隐蹙眉,拂袖道:“你且先退下吧。” “是。”王府管家应声退下。 楚清这时却看向了身旁服侍的酒酒。 酒酒会意,走过来仔细检查信件:“信封上并未涂抹毒药,就是不知其中……” “打开,小心些。”楚清淡淡吩咐。 酒酒点头,拿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划开信封上的火漆,小心的将其中的信纸拿了出来,在灯下反复检查。 少顷,她将信递给楚清:“王妃,没有问题。” 楚清几不可查的点了点,接过信封,将其打开。在浏览字迹内容时,心中感慨:若是平常,倒也无需这么紧张,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要小心的对待一切。 “呵呵……”等她看完信中内容后,美眸里泛出讥讽笑意,嘴里也冷笑了几声。 酒酒好奇的问:“王妃信中说了什么?” “自己看吧。”楚清随意的将信递给酒酒。 酒酒接过,快速的一看。顿时,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岂有此理!居然有人敢这么造谣?” 说着,又慌忙向楚清解释:“王妃,你可不能信这信中所言。王爷对你可是一往情深,怎么会看上那个什么北韩公主。” 她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反而让楚清‘噗嗤’一笑:“阿颢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怎会相信他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拖延战事?这分明就是他想要结义女子的猜忌,挑拨我与阿颢关系,从而再影响阿颢在北疆无法安心作战。” 他?楚清口中的话语引起了酒酒的注意,她将信看到最后,落款上只写着两个字:韩佑。 韩佑是谁?酒酒或许并未亲自接触过,但却也从幼荷和醒蓉口中知晓一二。 “这是韩皇的亲笔信?”酒酒吃惊的看向楚清。 楚清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起身:“备轿,我要进宫。” “王妃那么晚了,宫门都已经关闭,你进宫干嘛?”酒酒被楚清突然的决定,弄得摸不着头脑。 楚清勾唇浅笑,眸光闪动中暗藏算计:“我总不能只让我的夫君在前线拼杀,有些事也要有人代劳才行。” …… 南楚皇宫,坤羽宫。 这里是大楚历代皇后所居之地,如今也是桑悠倾的寝宫。 今夜,赵晟乾处理完国家大事之后,便来到了这躲清净。今日朝中不少官员,都拿着坊间市井关于赵晟颢身世的传言来询问他真假,弄得他实在是不胜其烦。 “陛下还在为那些流言蜚语伤神?”如今的桑悠倾贵为一国之母,金灿灿的凤袍穿在她身上,将她清丽的五官镀上了一层雍容华贵。 她端起茶盏,走到赵晟乾身边,将手中捧着的热茶递给他。 赵晟乾接过,叹了口气:“你深居后宫,都听到了这些话,可见颢的身世早已经泄露。” “那陛下打算如何办?”桑悠倾低眉,眸光微闪,轻声询问。 赵晟乾看了她一眼,有些恼怒,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你也不必试探于朕,朕向天发过誓,绝对不会做出伤害颢的事。况且,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想要渔翁得利,朕还没那么傻,明知道是计还要跳进去。” “陛下恕罪。”桑悠倾微微屈膝,赵晟乾的回答,让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唉。”赵晟乾脸上怒气一散,伸手将桑悠倾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也不怪你有如此担忧,若不是朕对颢的性子十分了解,恐怕也会担心他持威而反。那幕后之人,虽然给朕设下这算计人心的陷阱,却算漏了颢的本性,和朕的心意。” 桑悠倾抿唇沉吟,少顷问道:“那陛下可有怀疑之人?” 当前,最重要的自然是要找出幕后黑手,避免谣传越扩越大。 赵晟乾想了想,回答:“能知道颢身份的人,屈指可数。想来想去,朕始终觉得和赵晟皋有所关系。那日父皇将他放出宫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是否潜伏暗中等待机会,再组织反扑,意图搅乱朝纲,毁我大楚江山。” “他?”桑悠倾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的嫌疑确实最大。” 赵晟乾轻怕桑悠倾的手背,安慰:“放心吧,此事我已经派人暗中查明,也在朝中澄清,不会再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桑悠倾微微一笑,抽出手覆在赵晟乾的大掌上:“其实,这件事最关键的还是在陛下的态度。只要您态度不变,始终相信逍遥王,那么对方的奸计便不会成功。” “启禀陛下,娘娘。逍遥王妃求见。”两人正说着话,突闻殿外有内侍禀报。 “楚清?” 桑悠倾和赵晟乾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前者开口:“快请逍遥王妃进来。” 不一会,楚清的身影便出现在坤羽宫的大殿之外。 免去行礼,楚清直接掏出了高枳佑派人送来的信件,递给赵晟乾和桑悠倾二人。 “这是……”赵晟乾看完后,微微露出惊色。 楚清轻笑:“里面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我白天正愁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散播谣言,倒是这封信给我解开了谜底。” 桑悠倾抿唇道:“陛下认为散播谣言的人,应该是赵晟皋的人。” 赵晟皋? 楚清眸光一闪,摇了摇头:“我倒不认为是他,反而应该是和他有合作关系的高枳佑。” 接着她把当日与赵晟颢一起分析的事情说了出来,高枳佑曾经冒险潜入南楚腹地与赵晟皋见面,两人之间暗中的一些纠葛,都让楚清相信,高枳佑对赵晟颢的身世就算没有完全清楚,也应该因为与赵晟皋的接触,而产生怀疑,从而进行暗中的调查,知晓了一些内幕。 听完楚清的分析,赵晟乾来回踱步:“照你所说,这次的谣言定然是北韩暗中潜伏在我大楚中的细作,根据韩皇的命令散播的。目的,还是为了北疆一战。” “没错。当日赵晟皋离去时本就已经旧疾复发,他的党羽和近臣也都遭到了清剿。先不论他活着与否,就算还活着,恐怕眼下也无心无力在暗中筹划这些。”楚清肯定的道。 赵晟乾看向楚清:“你深夜来找朕,就是想要借朕之力,铲除北韩的细作?” 楚清莞尔,眸中带着玩味:“这些事本就是陛下该做之事,如今我将线索赠予陛下,又怎能说是借陛下之力?” 说完,她微微停顿后,接着道:“天色已晚,楚清便不再影响皇上和皇后的休息,先行告退了。” 话音落,楚清也不理会赵晟乾和桑悠倾的反应,便退出了宫殿。 行色匆匆,似乎真的怕打扰了两人休息一般。 次日,一场暗中拔出北韩细作的战役,在无人察觉中打响。对于那些是是而非的流言,赵晟乾和楚清都采取了不予理会的态度,这种胸有成竹的沉默,反倒让百姓们对那谣言产生了怀疑。 只是,楚清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深。 她心中知晓,眼前是大势所趋,让赵晟乾和文武百官不能多想。但是流言就是平息下来,却已经在百姓们心中种下了一粒怀疑的种子。 当战争结束,恢复到和平时期,恐怕赵晟颢的身份就十分尴尬了。 …… 南楚北疆,天瑕关外的荒原上红色的楚军和黑色的韩军交织在一起,拼杀之声震天动地,鲜血漫空,让四周的空气中都掺杂了血腥的味道。 这一次,是双方僵持以来,第一次爆发的大规模战斗,整个荒原上卷入了上百万的兵马。原本是黄色的荒原,已经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马蹄踏入血坑之中,溅起血液,瞬间又消失在荒原之上。 赵晟颢手中拿着银枪一路追着高月霏进入了荒原的一处丘陵地带,等他发现高月霏踪影时,却见她早已翻下马背,负手站在原地,好似在等他一般。 在她脚下,还有一个狼狈,陷入昏迷的人,也是赵晟颢不得不追来的理由。这个北韩公主,居然趁乱偷袭桑铁坤,将他弄昏并劫持过来。 其目的……早在追出去的那一刻,赵晟颢就知道,她是故意引他出来。 “公主如此费尽,将本帅引至此处,莫不是再次设下了天罗地网,想要生擒我?”赵晟颢坐在马上,并未有下马的意思。 高月霏失笑摇头,双颊微微带着羞涩:“大帅武功高强,深藏不露。此处一眼望过去,可是没有埋伏之地,就算有,恐怕也拦不住大帅。” “既如此,那公主的用意,恕在下不知了。”赵晟颢微微眯眼,眸底闪过一丝不耐和杀意。 自从那日与高月霏交手之后,此女多次阵前纠缠,早已经让他心中不悦。 “大帅,今日月霏冒昧将你请来,只为向你说一句话,还请大帅耐心听一听。”高月霏察觉到赵晟颢语气中的不耐,忙软下语句。 她一直称呼他为大帅,而非王爷。到底为何,却不得而知了。 赵晟颢神色漠然:“公主有何话要说?” 高月霏含羞低眉,轻咬唇瓣:“与大帅相见第一次,月霏便倾心大帅。若蒙大帅不弃,月霏愿一生常伴大帅左右。” 铁血沙场上,如此美人娇羞表白,一般男子哪会把持得住? 可惜,赵晟颢并非常人。高月霏突如其来的表白,只是让他眉头轻蹙,声音更加冷冽了几分:“多谢公主厚爱,但本帅早已娶妻,只能辜负公主心意了。” “我并不介意,月霏不敢苛求大帅休妻另娶,若这般负心,也让月霏看不起。只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之事,我只愿大帅能以平妻待我,我便知足了。”高月霏见赵晟颢想也不想的就拒绝,忙为自己辩驳。 这般宽容大度,恐怕是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高月霏紧张的等待着赵晟颢的答复,她并不认为这样无求的送上门,都会遭到拒绝。 越是英雄人物,也希望坐拥江山,怀抱美人。她有个哥哥前车之鉴,心中也认定了赵晟颢是和高枳佑是同一类人。 顷刻后,她终于等到赵晟颢的缓缓开口,可是话中的语言,却击碎了她的幻想。 “本帅一生只会娶一妻,便是我如今的妻子。今生今世,本帅不会负她,亦不会取悦其他女子。”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高月霏脸色骤变,失声喊道:“哪怕为了国家你也不肯?若是你娶了我,如今南楚与大韩之间的战争便会结束,双方再度修好,不再让双方战士流血沙场,岂不是好事么?” 赵晟颢清浅而笑,笑容艳绝天下:“若是如此将公主勉强娶回我府中,也不过是多了一尊能吃能喝的菩萨,又有何用?况且,此次战争本就是你北韩无端挑起,如今怎么又变成了了解民间疾苦的大善人?用和亲之计来解决战争,北韩真是欺我大楚无人么?” 一句强过一句的厉声质问,让高月霏连退了几步,本就受到打击的她,此时双颊和唇瓣都失去了血色。 赵晟颢不理愣在原地的高月霏,骑马过去,将昏迷的桑铁坤弄到自己马上,调转马头,便打算离开。 “大帅!”高月霏惊醒过来,高声喊道。 “公主还有何事?”赵晟颢马蹄停下,却并未转身。 高月霏一咬牙:“想必大帅还并未知道,我皇兄已经派人将你的身份,在南楚百姓中传扬,若你返回建宁,恐怕等待你的将是一场陷阱。至于你那位王妃,我皇兄也派人送去密信,将你我相互钟情一事告知。恐怕,此时此刻,她已经看过信中内容,伤心离开,你又何必……” “我什么时候和你相互钟情?”赵晟颢缓缓转过头,平静的声音中却透着无穷无尽的杀气。 这杀气,仿若实质,逼得高月霏差点脱力。 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赵晟颢的怒意,那种不斩千万人难以平息的怒意。 突然间,她有些羡慕起那个得到他宠爱的女子。 强作欢笑,高月霏扬起下巴:“大帅也不必动怒。战场之上,只看结果,至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似乎并不重要。我皇兄就是要离间大帅与南楚之心,你那商贾王妃若是相信你,又岂会上当?离你而去?” 赵晟颢杀意缓缓收敛,消失不见。他冷漠的看向高月霏:“你错了。我在意的根本不就是你们用何计策,而是你口中的肆意诬蔑。清儿根本不可能因为高枳佑的一封信离开我,恐怕,这一次高枳佑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从未钟情于你,即便清儿不信,我也不允许有人肆意传播此话,侮辱我与清儿之间的感情。” “你就那么肯定她不会相信?”高月霏脸色青白,仿佛所有的尊严都被赵晟颢践踏干净。 赵晟颢不语,那神色却已经表明了态度。 “好!”高月霏用最后的骄傲道:“既然你如此自信,我便与你打个赌。你不许想你那王妃解释,若是她相信我皇兄之言,弃你而去,那你便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为我大韩出力。若是她始终不成对你有半分怀疑,那我从此不再纠缠你,且答应你一个条件,哪怕你让我向皇兄进言,想办法让大韩收兵。你敢还是不敢?”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慷锵有力,好似拼尽了力气。 赵晟颢浮现不屑的笑容,语气平静异常:“有何不敢?”他愿意接受这个赌约,并非是碍于面子。而是他确定自己一定会赢,而一个公主许下的承诺,若是用得好,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记住你的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出尔反尔,尊重游戏规则。”高月霏说完,翻身上马,挥扬马鞭,离开了。 扬起的烟尘,渐渐挡住了她英姿飒爽的背影,也遮掩了她心中的那分失落和心痛。 029 北上探夫,半路堵截 大地荒凉,黎民奔走……大楚北疆的战火,让这世代居住在此的百姓,也不得不背井离乡,暂时躲避这无情战火。 一路上,无数衣衫褴褛的难民们带着简单的行李,赶着牛羊,向安全的城市出发。 越是往北,城池之间的封锁和搜查便越来越严格。 城门外,要么是紧闭的城门,要么就是把守严密的关卡,对来往行人进行一个个的盘问,仔细检查所带行李,以防有北韩细作潜入进来。 楚清觉得,若不是自己跟着押粮队而来,恐怕要通过这些关卡,就要耗费许多时间。 黑色玄铁所铸的马车,需要靠六匹良驹才能拉动。厚实坚硬的车壁,简直就相当于楚清前世认知中的防弹车。 这个时代的箭矢暗器,根本就无法穿过玄铁马车的铜墙铁壁。 楚清此刻坐在其中,轻撩开窗帘,望向外面被战火渲染的景象。 在马车前方,是长长的押粮队,这是给边关大军送去的补给。一般来说,普通的补给都是在就近几个城市中调配官仓,但从大楚南方江南富庶之地调集来的粮草、军械及铠甲也会每月都送向北疆。 几十万的大军,若是只靠北方几个城市就近补给,恐怕不仅车水杯薪,甚至连这几个城市的经济都会被彻底的拖垮。 这一次,是补给部队第一次出发,也就是说大军到达北疆战斗已经过了一个月。 马车后,跟着的是楚清的浮屠卫。 这一次跟来的浮屠卫足有千人,其中五百人便是当年叱咤边疆的虎贲军。他们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这一次楚清就是亲自将他们送到边关,送到赵晟颢手中,让其物尽其用。 剩下的一半,都是由虎贲亲自跳出来的青壮,培养出来的浮屠卫,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护送楚清来回。 “王妃,再过几日咱们就能到达天瑕关,便能见到王爷了。他若是知道你会来,必定惊喜。”酒酒陪着楚清坐在马车中,与她闲聊着。 外面赶车的人,居然是断刀。 这两大高手,是赵晟颢送到楚清身边的,一直以来,也都忠诚的守护在楚清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楚清指尖松开窗帘,任由它落下,微微一笑:“恐怕还少不得一顿责骂。” 北疆是什么地方?那是前线战场。 她没有跟赵晟颢打招呼便跑了过来,说不定会将那个男人气得跳脚。 酒酒‘噗嗤’一笑,掩唇道:“王爷如何敢骂王妃?王爷疼您爱您还来不及,他是不会责怪您的。” “你这小丫头说话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楚清怪嗔的瞪了她一眼。 “奴婢知错了,王妃勿怪。”酒酒吐了吐粉嫩的舌头,赶忙认错。 这虽是认错,却没有半点诚意,楚清也懒得去指出来,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越靠近边疆,世道就越乱,最好别出什么岔子。”楚清低眉沉吟。脑海里,那些路边躲避押粮队的难民们灼热的眼神让她难忘。 这些因为战争而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人,似乎将主意打到了押粮队的身上。 抢劫军需,那可是死罪。 “都给我打起精神,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都要陪着我掉脑袋!”突然,马车外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怒吼。 这声音,楚清并不陌生。正是这支队伍的最高行动指挥官,彭将军那浑厚的声音。 楚清双眸微微一眯,心中暗道:看来此人也察觉到了路边灾民升起的歹意,一方面出声提醒部队要严加小心,另一方面则是震醒那些心怀不轨的难民,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一会,马车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彭将军的声音便在外面传来:“王妃,这几日路上恐怕不太平,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末将会先安排王妃离开,能否到达天瑕关就看王妃的了。” 乱世之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彭将军不得不先向楚清打好招呼,以免事到临头会更加混乱。 对他的善意,楚清微笑颌首,轻灵的声音从马车中飘出:“彭将军放心,本妃能够照顾好自己。” 车外,那五大三粗如同黑熊般的汉子微怔了一下,似乎对楚清话中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有些不满,皱了皱眉才道:“如此,末将便不再影响王妃休息。” 说完,便策马离去。 是夜,押粮队露宿山野,湖边扎营。 月过梢头,夜深人静,部队中人疲惫一天,早已经沉沉睡去。 整个军营里静悄悄的,只有燃起的篝火,不时有干柴炸响的声音。 突然,几道猫着身子的黑影,从树林里窜出,小心翼翼的躲在草丛里,观察着军营的动静。等了半晌,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出现,为首之人振臂一挥,几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向堆积押解物资的地方而去。 不一会,几人已经来到目的地,看准了一辆满载米粮的车,轻手轻脚的卸掉绳索,将车上鼓鼓的麻袋扛在背上,就像悄悄的如来时一般离去。 黑暗中,似乎只有天幕中那轮朦胧的月看到了他们的行径。 眼看就要离开军营,几人心中正是得意,突然……四周火把骤亮,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甲胄碰撞的脚步声。 火光摇曳,却将此地照得通亮。 在火把的光线中,几道黑影的身形显露了出来。五个人,无疑不都是面黄肌瘦,难民打扮。 被包围的五人,身上的麻袋早已落地,脸上也满是惊骇的神色。 “来人!将这些大胆妄为的偷粮贼给本将军绑了,每人赏荆鞭一百,出发时将他们绑于马前昭告万民,我看还有谁赶来打爷爷的注意。”彭将军从队伍中走出来,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下达了命令。 “将军!饶了我们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吧,求求您!” 求饶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幕落入楚清和酒酒、断刀的眼中,心中所想却各有不同。 摇曳的火把光芒,照映在他们脸上,使得他们的表情晦暗难明。 酒酒眸底闪过一丝不忍,紧抿住双唇。 “你是否觉得这些难民也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彭将军此举,未免过于残忍,不通情理?”似察觉到酒酒心中的不忿,楚清转眸看向她。 被主子看穿心思,酒酒也不再掩藏,颌首道:“他们都是难民而非山贼强盗,又没有损失,警告一番便是了,何必如此……” “妇人之仁。”断刀冷哼了一声。 “你!”酒酒气急,看向断刀眸子里满是怒火。 楚清眸光平移,最终落在彭将军的身上,开口结束两人无谓的争执:“乱世之下当用重刑,他若不杀鸡儆猴,接下来的路便要面对更多这样的情况。在我看来,他不杀他们,已经算是留情了。” 酒酒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的不服之意却依旧存在。 楚清好笑,转眸看她:“你要记住一点,无论有千万个委屈,也不能构成犯罪的理由。法就是法,犯之必罚。” 一夜过去,部队重新出发。在队伍前段,被捉住的几个偷粮的难民皮开肉绽的现于人前,让其他有着不轨心思的人,都收敛,不敢造次。 几日后,押粮队终于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天瑕关。 这一日,赵晟颢正在天瑕关的城主府中与众将商议军情。如今,边关众将们再看赵晟颢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当初的不屑和揶揄,有的只是敬佩和心服。 当有人来报,说朝廷的押粮队到达天瑕关时,赵晟颢对此并未太多关注,只是吩咐桑铁坤去安排一切。 可是,当他听到下一句,逍遥王妃也同行而来时…… 大厅里,众将只觉得面上一阵怪风刮过,再看向主帅之位时,哪里还有赵晟颢的影子? “清儿!”一声包含了思念,却透着怒意的呼唤,让楚清转身。 还未看清楚来人,便落入了一个硬冷的怀抱之中,一双长臂紧紧的搂在她的腰间。 “你怎地不说一声就跑来了?”紧紧的搂着,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般。赵晟乾的声音里,却如同楚清所想的那般,充满责备。 军中禁止女眷出现,这夫妻深情相拥的一幕,让四周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跟随前来,同样是一身戎装的阿福,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对四周的人吩咐:“都给我转过身去,该干嘛干嘛。” 军令如山,尽管士兵们还想多看几眼,却不得不无奈的离开。 赵晟颢高大的身影,黑紫色的披风将楚清婀娜的身姿包裹其中,只露出头。 大庭广众之下被赵晟颢如此紧搂,便是楚清也觉得双颊发烫。 她轻声责备:“这里是军中,你如此行为实在是难为将士表率。” 没有见到楚清之前,赵晟颢尽管思念,却还能压抑得住。可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怀中,那些压抑许久的思念便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尴尬,赵晟颢抿唇而笑,干脆将她横抱而去,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地惊骇之人。 北疆粗糙的风,从耳边刮过,却未伤及楚清一分一毫。 因为在她的身周,布满了赵晟颢释放出来的罡气,替她挡住了这些凌虐的北风。 曾记得,在两人初识时,她多次遇险,也是这个男人带着她在空中翱翔。曾记得,那一夜她故意整他,逼着他这个宛若谪仙的天下第一公子,在月下凌空为她拉车…… 过往的一幕幕,涌现而出,让楚清嘴角噙着的笑容越发的甜蜜起来。 烈日下,仿佛流星划过—— 再次脚踏实地之时,楚清已经被赵晟颢带到了一处景色优美之地。 两人站在一个山丘上,放眼望过去,都是无尽的荒原,在烈日之下,金光熠熠,瑰丽壮观。 “那些红色的是什么,好似如血海一般。”天际尽头,那一抹绚丽的红,落入了楚清眼中。 “想看?”赵晟颢一手环在楚清腰间,低眉浅笑,望着她的眸底泛着淡淡的柔情和宠溺。 楚清轻轻颌首,却又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道:“太远了。”如今南楚和北韩正在大战,谁知道那边是谁的地盘? 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将赵晟颢的危险置于不顾。 “那里并不是两军交战之地。”看出楚清的考虑,赵晟颢低笑解释。 声音里,哪里还有半分与高月霏说话时的冷漠无情? 楚清眸底迸发出惊喜:“那我们可以去看看吗?”直觉告诉她,那一片火红,定是一个极美的地方。 难得见到楚清流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赵晟颢又岂会拒绝? 再一次将她护在怀中,身影掠过,瞬间就消失在了山丘上。 等再睁眼时,楚清那双清幽如潭的美眸中,便映入了一片血红的花海。“这里……好美!”眸底的惊艳,让她一瞬间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只能用最浅薄的词语来表达她眼前的震撼。 在她的四周荒原上,居然奇异的生长着一片茂盛鲜艳的红色小花。 这种花,她从未见过,看似不起眼,却长得异常的鲜艳,红如血,烈如火。 在这荒凉贫瘠的荒原上,难见一点颜色。若是偶尔在石缝砂砾中看到一两朵这样的小花,都已觉得十分惊艳,而眼前的却是一大片,延绵蜿蜒如河。 荒原的风,猎猎作响,吹乱了袍角发丝,血红色的花瓣也跟着随风而动,在风中起舞。 “这里是什么地方?”楚清将心中的惊艳藏于眼底,转身看向赵晟颢向他求取答案。 四周风蚀过的岩石,仿若城墙残垣,这些红色小花,仿佛记录了千年前的一段记忆和故事,越是靠近,越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凄美。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听当地人提及过,这片地域叫做魔鬼之城。”赵晟颢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楚清。 只是可惜,他自己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事实上,居住在北疆的百姓,对此地都是三缄其口,不愿多谈。 “传说中,来到这可以,却不能带走一石一花。”赵晟颢环顾着四周的花海心中想着,或许有着这个传说的存在,才让这里的花开得如此绚丽,不受世人侵扰。 楚清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属于这里的东西,便永远留在这里好了。勉强带离这里,对彼此都不是好事。” “清儿。”赵晟颢拉起楚清的双手,两人站立在花海之中,相互对望着。 “嗯?”楚清看向赵晟颢,一个多月的时间,战场的风沙让他如玉般的轮廓变得更加硬朗了几分,气息中少了几分飘然随意,多了几分铁血刚毅。 “苦了你了。”少顷,赵晟颢心怀歉疚的吐出一句话。 苦了他的妻,日夜为他担忧。苦了他的妻,因他卷入这场争战。苦了他的妻,不远千里,来到北疆看他一眼。 感受着赵晟颢满腹的歉意,楚清嫣然一笑,那笑容顿时让天地失色,万花凋谢:“与你一起,有何苦?” 她本就不是安于闺房的人,她的志向一样远大不输男儿。所以,她希望做一个与赵晟颢携手的女子,而不是一个只能依附在他羽翼下乞求保护的女人。 “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突然,楚清好似想起了什么,眸中染上氤氲之气,带着几分娇羞和甜蜜。 “何事?”赵晟颢轻声的问。 楚清的事,再小都是大事。 楚清张了张嘴,欲出之言,却又咽了回去。她娇俏的笑着,故意卖着关子:“还是等你从疆场上得胜而归时,我再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吧。” “你这小坏蛋,是在故意吊我胃口?”赵晟颢无奈的曲起手指,在楚清挺翘的鼻尖上轻刮了一下。 语气中,藏着满满的宠溺。 楚清抓住他的大掌,身子前倾,依偎在他怀中,笑容动人:“只是让你心中留着一个念想,记得早日回来。” “好,等我回到你的身边,你再告诉我。”赵晟颢搂住楚清,与她共立天地之间,那条红色的花河,耀眼的残阳,将这一幕彻底的记录了下来。 …… 楚清来到北疆,一来是看赵晟颢,二来是因为战事的影响导致了她对北韩那边的商号几乎断了联系。 在天瑕关逗留几日,重新将断了的情报网更加隐秘的链接起来后,也到了楚清离开的时间。 带着一半的浮屠卫,跟着要返回都城复命的押粮队一起离开,返回建宁都城。 清晨,露水未散,整装待发的队伍,就已经列队于官道上。 玄铁马车旁,赵晟颢为楚清理着鬓角落下的发丝,眸中不舍:“一路要多加小心。虽然都是大楚国境,却也难防又山贼逞凶,此外北韩的人也有可能会出现。” 北疆广阔,天壑繁多,却也没有谁敢保证那些北韩的军队,会否有小股势力利用地势潜入大楚。 正因为如此,北方的城镇才一直严查盘问,处于警戒状态。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楚清微笑着宽慰赵晟颢。 赵晟颢身为一军之帅,无法分身亲自送楚清回去。只能让福禄寿喜四人将楚清先护送到安全地带后,再回来。 “总之,一路小心。”赵晟颢依依不舍的将楚清扶上马车,又对福禄寿喜吩咐:“保护好王妃,若是出现任何意外,我拿你们是问。” 队伍,总算在赵晟颢的目送中,渐渐离开了天瑕关,向南楚腹地而去。 赵晟颢足足在原地站了一个时辰,才返回城主府。 “大帅,有紧急军情禀报。” 赵晟颢前脚刚踏入战备厅中,后面就传来了一声紧急的声音。 “是何军情?”他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单腿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高过头顶:“前方有监视北韩大军的斥候来报,韩皇高枳佑乔装打扮,带着他的弯刀黑骑悄悄的离开了营地,进入天壑缝隙,估计是想要潜入我大楚国境。” 赵晟颢眉头一蹙,眸底冷芒乍现。 高枳佑为什么会突然冒险潜入南楚?目的是什么? 楚清! 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顿时让赵晟颢脸色骤变。 楚清来到北疆的事,定然瞒不过高枳佑。他肯定是想半路劫持楚清,一来他本就对楚清肖想,二来也能让自己投鼠忌器。 几乎瞬间,赵晟颢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备马!” 清儿,你可千万不要出事,等我! 赵晟颢心中焦急万分,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厅中。 另一边,楚清并不知道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块令人垂涎的美味,只是安静的坐在车上,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嘴角泛起柔和的笑意。 “王妃,你没对王爷报喜?”酒酒精通医术,又整日侍候在楚清身边。她身体上的异样,又岂会瞒得过她? 楚清缓缓摇头:“我改变主意了,想等他凯旋而来时,在告诉他这个消息。此刻我不想让他分心。” “王妃放心吧,王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也一定会打败北韩。”酒酒笑着安慰。 她跟随赵晟颢多年,后者在她心中早已塑造出无所不能的伟大形象。 楚清无声而笑,在她心中自然也相信赵晟颢不会输。 “前方何人挡路!速速离开!否则杀无赦!” 突然,彭将军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 本是在匀速前进的队伍,也停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钢刀出鞘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楚清皱了皱眉。 “王妃别慌,我去看看。”酒酒表情中也变得有些凝重。敢公然拦截朝廷军队的人,恐怕不是善类,少不了会是一场恶战。 如今楚清的身体情况特殊,她必须要保证主子丝毫没有损伤。 她正打算出去,车门却突然被打开,露出阿福凝重的脸:“王妃,前方拦路的是韩皇高枳佑,说要求见王妃一面。” “是他?”楚清眸光一闪,沉吟片刻后吩咐:“将马车驾过去。” 阿福虽想阻止,但是在楚清的眼神中,却不得不妥协下来。 很快,玄铁马车来到了队伍之前,与前方拦路的一群煞神相对而视。 马车门打开,楚清端坐其中,望向前方那骏马上的男子,微微一笑:“不知韩皇突然出现在我大楚境内所为何事?” 高枳佑高傲的凝视楚清:“朕想请王妃到北韩做客。” 030 楚清之怒,经济封锁 官道上,却因为战火蔓延,变得人迹难寻。 夯土黄沙,只让人感觉到一阵荒凉。 南楚的军队和北韩的铁骑相对而立,虽然人数悬殊,却因为北韩那领头之人的凛然气势,而让南楚军队不敢妄动。 三尺黄土,将楚韩兵马隔开。 黑色骏马前,对立这玄铁马车。马车中,清雅无双的女子端坐其中。 “不知韩皇突然出现在我大楚境内所为何事?”楚清唇角轻牵,只是眸底的冷色骤降。 高枳佑居高临下的看向楚清,刚毅冷峻的五官没有一丝顾忌。凝视这楚清绝美如仙的容颜,他紧抿成线的唇角略微上勾:“朕只是想请王妃到大韩做客。” 果然不安好心。 楚清在心中暗恨。面上却笑靥如花:“韩皇客气了,本妃目前并不打算去游览北韩风光,只能辜负韩皇美意。” “王妃来到此处,与大韩只有一步之遥,何必忍心拒绝?莫不是你连九溟商号那办事驿的人都不在乎了么?”高枳佑双眸微眯,一道精光乍现。 楚清笑容未变,心中却已然恼怒:“以人命相逼,这就是堂堂韩皇的作风?不怕有辱皇室威严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将王妃请回大韩,那些虚浮之名弃之也无所谓。”高枳佑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似乎已经表明了誓要将楚清带回北韩的决心。 楚清冷笑:“看来,韩皇是势在必得了?” 高枳佑低眉浅笑,却依旧难掩他身上那种称霸天下的气势:“楚清,楚人孱弱,彼此之间勾心斗角,兄弟父子间都难有真情。你又何必将一腔心思寄托于那人身上?不如跟我回大韩,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依旧作数。” 曾经的话……楚清脑海里回响起在木兰节上,高枳佑所说过的那句,以圣雪莲为聘,许她一世荣耀的誓言。 脑中轻拂,将画面扫开,楚清勾唇轻笑:“韩皇的错爱,楚清无福消受。” “为何?”高枳佑双眸一眯,危险的气息缠绕在周身:“我是一国天子,不介意你的身份,愿意娶你为后,你却对我视而不见?朕,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赵晟颢?” 楚清摇头失笑,丝毫不在意是否会激怒高枳佑:“情爱一事,又岂能比较?韩皇今日若非要带楚清走,恐怕将来会后悔的。” “你在威胁朕!”高枳佑一双鹰眸中,冷芒乍现。 “本王的王妃何须威胁?不过是一个事实罢了。”一道强横霸道的声音横空而出,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无论是北韩之人还是南楚之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天。 倏地,一道白影掠过,再看清楚时,他已经如天神降临般落在了玄铁马车驾车的位子,挡在了楚清和高枳佑之间。 那宽厚而高大的背影,让楚清眸中的薄冰渐消,化为一潭春水,嘴角上的弧度也泛起了甜蜜的笑意。 “赵晟颢!”坐在马上的高枳佑看向这从天而降的男子,从唇缝间挤出了他的名字。 他如此隐晦的潜入南楚,却不想还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知晓了。 看来,今日想要劫走楚清的想法,已然不可能实现。 “皇上,形势不利,咱们要速速寻机会离去才好。”高枳佑身边之人,身子微微倾侧在他耳边低吟了一句。 几不可查的点了点,高枳佑的一双鹰眸始终锁定在赵晟颢的身上。 “韩皇,想不到两军交战之时,还能在我大楚国境内见到你啊。”赵晟颢威风凛凛的站着,说话随意,笑容里却满是讥讽。 “本皇也想不到,居然能在此见到逍遥王。”高枳佑的回答依旧沉稳霸气,丝毫没有胆怯和紧张。 这时,南楚队伍后面烟尘滚滚,马蹄声声如雷。 几息之间,跟随赵晟颢而来的卫队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下,似乎高枳佑想要带走楚清更加困难了。 眸光轻描淡写的从那些风尘仆仆,面若寒冰的卫队身上掠过,高枳佑微微一笑:“逍遥王还真是劳师重重,擅自离开天瑕关,就不怕我大韩军队趁机发动进攻么?” “韩皇除了会大言不惭,危言耸听之外,还会什么?”赵晟颢冷嗤,眸底不屑光芒更甚。 他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赵琮和赵晟乾面前,他都不会低头屈服,更别说是其他国家的皇上,如今的敌人。 况且,这个人还想抢他老婆!他会给什么好脸色? “大胆!居然敢于皇上如此说话。”高枳佑身边的人坐不住了,直接拔刀指向赵晟颢。 咣咣咣—— 话音落下,南楚一方也纷纷抽出武器,指向北韩之人。 一时间双方本就微妙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剑拔弩张。 马车里,楚清没有丝毫紧张,只是望着赵晟颢的背影摇头失笑。 高枳佑微微抬手,吩咐北韩众人收了武器。如今这种局面,若真是打起来,对他并无益处。 能屈能伸,才是成大事的人。 高枳佑收敛眸底隐晦的杀意,保持着张扬的笑容:“王爷不妨问问王妃的意思,可愿与我同去?” 接着,不等赵晟颢开口,他又高声对马车内的楚清道:“楚清,你九溟商号留在大韩的人若你不在乎,朕倒是可以帮你一起收拾干净。” “韩皇就如此确定你能将他们轻易拿下,如瓮中之鳖?”楚清轻松随意的声音从赵晟颢身后传来,根本不理会高枳佑的威胁。 “几个商人在我大韩国境中,朕要抓他们实在是太轻易不过。”高枳佑充满信心的扬起下巴。 见他如此自信,楚清也懒得多言:“那就请韩皇抓到他们后,再来找楚清谈判吧。奉劝韩皇一句,与人谈判,最起码要把筹码放在桌上,而不是空口说说。” 九溟商号在北韩的人,明面上不过就是所谓办事驿的几人。她料定高枳佑并不清楚九溟商号在北韩真正的势力隐藏在暗处之中。 在他看来,若是他下令缉拿九溟商号办事驿的人员,这些人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趁机逃出也会想办法逃离北韩,返回大楚。 他封锁边关,要想抓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他永远想不到,这些人早在楚清来到天瑕关重新与北韩情报网搭建联系方式后,就接到转移命令藏入了那些暗中属于九溟商号的地方。 将人藏入茫茫人海之中,高枳佑再想要找到,恐怕就不容易了。 “看来今日本皇要空手而归了。”高枳佑想不到楚清一点也不受威胁,自己的如意算盘也全数落空。 但是,他却能肯定楚清不是那种不顾属下死活的无情之人,否则他也不会以此为威胁筹码。她的淡定也不是装出来的,反而是发自内心的肯定。 突然间,高枳佑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他真的会如楚清所说,根本抓不到那些九溟商号的人。 “今日叨扰冒昧,本皇告辞。”高枳佑敛去眸光中的暗芒,打算离开。 赵晟颢突然冷哼了一声:“韩皇如此来去匆匆,真当我大楚是肆意闯入之地么?” “杀!” 南楚军士们,在赵晟颢话音落下之后,整齐划一的齐喝一声。 那杀声直窜云霄,震得天地微颤,高枳佑身后那些人身下的马匹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哼。”高枳佑突然勾唇笑了起来:“本皇只是听闻有故人到此,前来相送一程。难不成逍遥王打算再次将本皇拿下?” 赵晟颢似笑非笑的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正好拿了你的命让北韩退兵,据说你们北韩有用金银财物换取俘虏的习俗,说不定本王还能给大楚的将士们找些抚恤费。” “吼吼——!”赵晟颢的话赢得了南楚军士的满堂喝彩,看向北韩之人的眼中充满了垂涎。 “哈哈哈哈……”高枳佑仰头大笑:“要抓本皇也要看你们是否有此本事了。” 笑罢,他看向赵晟颢,意有所指的玩味而笑:“逍遥王你以为本皇真的是一点后续准备都没有,便冒险进入南楚?” “哦?不知韩皇又有什么安排?”赵晟颢双眸微眯,笑得几分邪肆。 高枳佑笑得戏谑:“逍遥王不会以为本皇会将计策全盘托出吧?本皇只能告诉你,若是两个时辰后,本皇没有回到大营之中,那么北韩大军将会不计一切的进攻,被我军俘虏的那些南楚军士也会被祭于旗下。” “任你计策诡变,我只要擒住你,还怕北韩军队不投鼠忌器?”赵晟颢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那你大可试试能否抓得住我。”高枳佑一扬眉,毫不示弱的与赵晟颢对视。 赵晟颢冷嗤一声:“韩皇这般所言,倒是有些争勇好胜了。” “阿颢,来者是客,虽然韩皇不请自来,但我们大楚堂堂礼仪之邦,也无需强留,不如送他离开。”突然,楚清的声音从马车内飘出。 赵晟颢眸底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微微颌首:“王妃说得对,本王这就派人送韩皇离去。”送字,他特意咬了重音。 话中的轻辱之意,高枳佑又怎会听不出?但他阻止了属下的愤怒,只是大有深意的看向楚清所在的马车,抱拳道:“如此,后会有期。” 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赵晟颢说,还是在跟楚清说。 “分出百人送韩皇离去,必须要安全将他送出大楚国境。”赵晟颢吩咐,立即从他带来的卫队中分出了百人,列在路旁等着高枳佑离开。 “哼。”冷嗤一声,高枳佑带着人离开官道,渐渐消失在赵晟颢和楚清眼前。 待他离开后,赵晟颢转身进入马车中,酒酒则快速退了出来,并关上了马车的门。 “清儿,好险。”赵晟颢抓住楚清的手,仍有余悸。 楚清安抚的笑道:“高枳佑太过自负,料定无人知道他的行踪,与我交谈许久浪费了时间。若是一出现便动手劫人,恐怕你即使追来了也是一场恶战。” 赵晟颢低眉垂眸,把玩着楚清的小手,呢喃道:“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我没事。”楚清心中一甜,忙道。 这一次是有惊无险,若是还有下一次呢?赵晟颢低垂的眸光中闪过一道冰冷彻骨的杀意。 “刚才多谢你出口让我借机放了他。”赵晟颢抬眸看向楚清。 楚清‘噗嗤’一笑:“你本就无意在此地将他捉拿,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唉~,世间也只有你才能与我心意相通,知我要做如何。”赵晟颢长臂一揽,将楚清肩头搂住,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高枳佑为一国之君,若是真被当初俘虏生擒,就算勉强暂时结束了战事,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侮辱。 此一生恐怕会以灭楚为最终目标,年年战火,生灵涂炭。 可是,他赵晟颢却无意守护大楚一生,他只想了却与赵琮这段情缘之后,便带着楚清离开。 所以他的目的是要彻底的平息干戈,让北韩不敢再轻易犯楚,而不是将双方的矛盾激烈化。 所以,放高枳佑离开是必然的。 可是,就这么放,他心中又十分不快。 最后由楚清出面调和,让他好似不得不在乎楚清的面子,而放了高枳佑,同时也让高枳佑欠下楚清一份人情。 这其中过程,夫妻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交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换过。 楚清却能知他心意及时开口,为他解围。 这样的默契,这样的心有灵犀怎能让他不感慨。 “好了,事已过去。你也需尽快赶回天瑕关,以免高枳佑先一步返回北韩大营后,趁你不在发动进攻。后面的路,应该不会再有危险。”楚清靠在赵晟颢怀中,轻声劝道。 虽不舍,但赵晟颢也明白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只能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在楚清眉心一吻,才念念不舍的退出了马车。 队伍重新出发,楚清撩起窗帘向骑在马上的赵晟颢挥手道别。 后者一直看着她远去,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后,才策马扬鞭,带着人赶回天瑕关。 半月过去,楚清等人日夜兼程,终于返回了建宁都城。 押粮队的彭将军要回军部复命,楚清自然是带着自己的人返回了逍遥王府。 途中,她接到消息,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赵晟乾已经把北韩埋在建宁都城的钉子,基本上都拔除干净,剿灭了很多北韩的隐秘据点。 如果北韩还想要建立同等规模的情报网,恐怕要再花二十年的时间。 第二日,楚清召集九溟商号所有管事前来见面。 在会议中,她发布了数条命令,且都是针对北韩经济的。 潜伏在北韩隶属于九溟商号的商铺,立即大规模在民间收购粮食及生活用品。 同时,迅速兼并、吞并北韩其他商号,垄断北韩民生。 逐渐停止与北韩朝廷合作关系,将所有正在开采的矿场转移开凿出来的矿石,秘密毁掉矿场。 …… 等等。 这,是高枳佑激怒楚清后,所要面临的报复。 现在,不过是第一步。 接下来,会更加的精彩。 她会让高枳佑发现若是她楚清想要毁掉一个国家,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 她会让全体下的人,都清楚的看见,什么叫经济战争 她更会让高枳佑明白,惹怒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手中掌握力量的女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题外话------ 今天泱泱身体不舒服,字数少了点,大家别拍我啊。不过,再有几章商妃就大结局了,泱泱会继续坚持的。吼吼~ 031 北韩内乱,震动天下 北韩,邯泽。 邯泽,是北韩的都城,亦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里的繁荣,象征着整个北韩的国力是否够强盛,是否能支持近百万大军在边境与南楚展开大规模的消耗战。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单一比拼军将武艺和运气的战场。 战争,是两个国家之间彼此国力的较量,考究的是综合实力。 那些用阴谋算计得来的小部分胜利,只能算是战场上的谋略。但要想天下人都信服,那必须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在正面对抗的战场上获得长足的胜利。 所以,当南楚从北韩的突然袭击中反应过来之后,双方就只能拉开正面战场,以身后庞大的国家机器为后盾,如磐石般慢慢的磨着,消耗着对方的力量。 谁先扛不住,谁就输! 战争从来都是男人的主战场,男人作为主导力量。 这样的事,原本楚清并未打算卷入进去,她也相信凭着赵晟颢的实力,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南楚。 可是,这一次高枳佑的行为却惹到了她,激怒了她。 所以她不得不卷入这场战争,用她的方式告诉全天下的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招惹的对象。一旦激怒了她,即便是一国之君也只能面临国破家亡的惨状。 邯泽城里,城市的规模与南楚建宁都城差不多,但是从建筑外形来看,邯泽的建筑要更显大气和磅礴,还带有一种北方特有的粗犷。 街道,也是呈井字形,纵横交错,坊市便存在于这些街道划分出来的框框里。 铛铛铛—— 铜锣声在市坊里好几家粮铺响起,顿时就引来了无数百姓的注意。 金秋时节,正是一年收成最好的时候。当然,也是粮铺收粮的最佳时机。 高枳佑敢在这个时候与南楚开战,也是算准了此时此刻的粮食能够支撑大军的前线作战,只要在冬季来临前,战斗能够取得一个阶段性的进步,那么对北韩来说就是胜利。 “各位乡亲父老,过来看看瞧瞧了!我们振动粮铺从今日起开始收新粮,每斗五十文的高价,大家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粮铺店门口外,架着一张四方桌,桌上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手持铜锣,扯着脖子高喊着,在他身边早已经围满了不少被锣声吸引而来的百姓。 “一斗五十文!比往年要高上两成啊!”百姓中有人被伙计口中的话吓得咂舌。 “就是就是,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在他身旁,也有人不敢相信这天降的好事,出声附和。 这小声的交谈,让那桌上的伙计听了去,便嬉笑着蹲下来,看向那人群中议论的两人:“我说哥几个,是真是假你把家中新粮抬过来一试便知,何必在这里苦苦猜测呢?” “这……”之前说话的两人,听见伙计如此说。当下就是面面相窥,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个世界上,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实在是少数。 见两人面露迟疑,伙计心中嗤笑一声,又站起来,对继续敲打着手中的铜锣,吆喝着之前的话。 他的任务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粮铺高价收购粮食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 粮铺外,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敢先一步尝试。 粮铺楼上,靠街的窗户虚掩,外面伙计的吆喝声,百姓的议论声,都顺着那虚掩的缝隙传了进来。 房里,只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人稍微年轻,另一人则已到中年。 两人隔着圆桌而坐,气定神闲的喝着香茗,淡淡的茶香飘荡在房间四周。耳边,听着那些议论声,却没有一点意外。 中年一人,放下手中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东家果然料事如神,知道如此高价收粮必定让百姓心存疑虑,不敢轻易相试。” 年轻一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智珠在握的感觉。“这并非是什么难测之事,不过是凭心而论罢了。” 话中语气,并非像是刻意的谦虚,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我这点小伎俩,落在主子眼中恐怕什么都不算。’言语间,青年男子眸底泛起一丝敬佩和神往。 “通知下去,接下来的好戏差不多该开场了。”收敛心神,年轻男子对中年人微笑吩咐。 “是。” 中年男子恭敬起身,对他拱手抱拳后退出了房间。 待房中只剩下青年男子一人后,他缓缓站起来,负手走到窗前,站在阴影中,透过缝隙看向街面上的情况。 “让让让让……,我要卖粮!”一声粗犷的男声从街头传来,如同旱雷般炸响。 方桌上的伙计停止了吆喝,仰起脖子望向声音的发源处。 人头攒动中,只见一个孔武有力的庄稼汉,正推着独轮车艰难的在人群中行走。独轮车上,还堆着好几袋麻袋,伙计眼尖,一看便知道里面装着粮食。 “诸位让让,给后面的大哥留条路,也别挡了小店的生意哈!”伙计眼前一亮,立马来了精神,招呼着围观百姓让开。 听着两者前后所言,围观的百姓们也明白了有人要来卖粮。 本就想着一试这馅饼真假的百姓们,自然纷纷让道,把这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凸显出来。 “让让……”道路一清空,独轮车畅通无阻,载着新米朝着粮铺逐渐靠近。 伙计从方桌上跳下来,刚好站在独轮车面前,车子停下,后面大汉放下扶手,站直了腰杆。 “伙计,我要卖粮。”大汉也是个干脆利索之人,一见伙计身上的服饰,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伙计笑颜展开,赶紧迎了上去:“这位大哥欢迎欢迎,您打算要卖多少粮?” 大汉伸手拍了拍独轮车上的麻布袋子,粗声粗气的道:“就这些,你们拿斗来量吧。有多少就算多少。” “大哥爽快!”伙计向大汉伸出一个大拇指,回头招呼店里的同伴:“都愣着干嘛,赶紧把升斗拿出来给大哥量粮。” “来喽!”粮铺里靠着柜台看戏的伙计们,一听吆喝,立马就动了起来。 请出量粮的器具当街就在百姓眼皮底下量了起来。 楼上,那藏在窗后的青年男子看到这一幕,几不可查的点头,嘴角泛起一丝难明的笑意。 大汉带来的新米并不算太多,也就四个麻袋,半柱香的时间便算好了重量和好次。 在粮铺伙计秤粮的同时,围观的百姓也都在暗中计算,死死盯着,以免粮铺耍花样。但是,看了许久,眼睛都盯得发酸,几乎要留下泪来,也没看出粮铺里做什么假。 此刻,已经计算好了粮食的重量,接下来就是一手交换一手交钱了。难不成,真的要以五十文一斗的价格来收购? 带着好奇和怀疑,围观的百姓脚跟逐渐向粮铺靠近,之前让出来的路早已经在独轮车一过时就重新淹没。 因为这里的百姓聚集,还引来了更多不明真相的民众,纷纷踮足翘首,张望其中。 “掌柜的,一共是二十四斗零七分。”之前站在桌上吆喝的伙计对着店铺里扯着脖子喊了一声。 不一会,一个中年锦袍男子便走了出来。 若是看得仔细,便能知晓,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之前在楼上房间中与那青年男子交谈的人。 他手中拿着一个刷了金漆的算盘,提着袍角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是张掌柜。” “没错,就是张掌柜。掌柜都亲自出面了,恐怕这事不会作假。” 掌柜出来之后,百姓里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却只在一瞬之后,便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大家都最关注的就是到底这张掌柜会以什么样的价格来结算。 张掌柜站在店铺门前的台阶上,一手托着算盘,一手两指飞快的在算盘上‘噼里啪啦’的拨弄一番。 很快,便有了结果。 张掌柜手中的算盘一甩,圆咕噜的珠子归回了原位。他看向大汉笑道:“这位老兄,你这新米成色好,颗粒饱满,质量算得上是上等。现有二十四斗七分,我就算你二十五斗。一共是一千二百五十文,折算为银锭,也有十两单二百五十文,这是你的钱,收好。” 张掌柜一边说,一边从身旁接过伙计递过来的亮晃晃的银锭子,双手递给了大汉。“老兄,若是家中还有此等成色的新米,不妨都送过来,若是量大,还可以再提些价。” “哟!真的是银子。” “二十五斗就卖了十两啊!足够一家人大半年吃喝用度了。” “这张掌柜还真是好说话,七分就算一斗了。” “你懂什么,这就叫财大气粗。” “呸!我看不懂的是你。这张掌柜这般做,无非就是要让这庄稼汉子把家中的存粮再拿些出来卖,也是做给我们这些人看。” “是啊是啊。” “哎哟,不管怎么样。这一斗米五十文的价格是真的,这粮铺也不曾缺斤短两,我得赶紧回家,把家里的新米给运过来。” “没错没错,这般天大的便宜,万一这张掌柜一觉睡醒来,发觉亏本了又取消了这个高价,我们上哪哭去。” “走走走,都回家运粮。” 围观百姓在看到大汉乐滋滋的捧着银子仔细放进衣襟里时,都站不住了,一边议论一边脚步加快的向家中跑去。 百姓们逐渐散去,家中有粮的纷纷回家取粮,家中没粮的也离开要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这个天上掉馅饼的好消息。 一时间,粮铺外的百姓如鸟兽般散去。 那手提铜锣的伙计再一次爬上四方桌,敲起手中铜锣,重新吸引新的一批百姓。 张掌柜见此,嘴角浮现出一抹莫名笑意,拂袖转身进入了店铺里。 不一会,楼上的房门敲响。 一直负手站在床边的男子抬手将虚掩的窗户关死,转身看向房门:“进来吧。” 房门打开,进来的人正是张掌柜。 “东家,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办妥。”这一次,张掌柜并未坐下,而是恭敬的站在门边对青年男子道。 年轻男子几不可查的点头,笑道:“在这里,我这个东家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你可要知道你真正的主子是谁。” “属下知道。”张掌柜忙收敛神情,更显恭敬。 青年人走到圆桌旁,撩起长袍坐下,手指曲起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这次主子传来话,要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收购北韩粮食,虽未言明目的,但我大致也能猜到几分。这一次,主子定是要做一件事惊天动地的大事,你我有幸参与,应该要好好珍惜才是。” “属下明白。要迅速收购好粮食,只能出以高价。但高价收粮,难免让百姓心存疑虑,可是只要有人亲眼见到确实高价收粮了,势必会激起百姓们占便宜的心里,纷纷卖粮。其他几家粮铺也可以顺势提价,将勾粮速度翻倍的加快。可是……”以张掌柜的才智并不难猜出其中关键,但是他却也有些疑惑。 “可是什么?”年轻男子追问。 张掌柜抿了抿唇,咬牙道:“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亏损了很多?” 年轻男子一愣,当即大笑起来:“你放心吧,咱们主子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咱们能高价收到粮食,咱们主子便能用更高的价格卖出去。” …… 第二日,邯泽城里,各大粮铺纷纷提价,整个都城陷入了疯狂收购粮食的漩涡之中。这种漩涡在北韩朝廷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韩楚大战时,悄悄的蔓延到其他的行业中,并辐射到各个地方城池。 一时间,北韩的物价在暗中刻意的哄抬下,变得膨胀起来。 只是,这些表面上让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的表象,并未引起留守朝廷的北韩官员注意。 事实上,他们也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经济战。 短短时日,北韩的经济脉络已经被九溟商号暗中掌握。可以说,只要楚清一个意愿,她就能左右北韩的经济。 一封封情报如雪花一般从北韩飞入南楚,最终落到了安心在逍遥王府里休养的楚清手中。 半躺在睡榻上,楚清闭目养神,听着幼荷一封一封的将北韩来的情报念出。 当最后一封念完之后,幼荷醒蓉四婢脸上早已经掩饰不住惊容和兴奋。纷纷将眸光投向楚清身上,可是她却一脸淡然,似乎早已经料到结局如此似的。 主子不开口,四婢也只能面面相窥,静默等待。 少顷,楚清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还有一丝刚刚睡醒的弥蒙之色。这段日子,她越发的容易感觉疲倦,也越发的嗜睡。 只不过,对此现象,她却早已经有了准备,也知道这是自然之事。 “念完了?”楚清缓缓开口。 四婢脸上一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主子根本就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幼荷点点头,将手中情报递给楚清:“都念完了。若王妃还有不清楚的,奴婢再念一遍可好?” 慵懒的摇了摇头,楚清接过纸张,随意的在扫了几眼。 事实上,这些报告中的内容,她大致都事先预判到了。听与不听,根本不重要。 将手中纸张递回给幼荷,楚清抬眸,清幽的眸光在四女脸上扫了一圈,诧异的问:“你们都这般惊讶的看着我作甚?” “呃……王妃,大家都还等着你下一步的安排呢。”醒蓉小声的提醒。 楚清露出恍然的表情,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确实没有发布下一步的命令。 她向高枳佑报复的第一步,便是要收购北韩国内的民生物质,哄抬物价,造成经济膨胀形成经济泡沫。悄悄将一些产业撤回南楚,斩断北韩经济税收的支柱。 如今,此步已经初见成效,也是时候可以开始第二步了。 第二步,她就要北韩国内大乱。她点燃高枳佑后院的火,看他怎么在前方威风凛凛的打仗。 “嗯,可以通知他们毁掉南北商道,银号关门,顺便将前期注入其他商号的资金抽回来。至于那些烂摊子,就留给北韩的能人异士去处理吧。”楚清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这句话。 即便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四婢还是被楚清话中的狠辣果断之意给惊得目瞪口呆。 毁掉南北商道,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南楚的货物和北韩的货物将无法流通。没有货源,市场中仅剩的那些物资就会变得奇货可居,成倍的翻新物价,为通货膨胀更加添了一把火。 银号关门,那么之前存入银号中的那些银子,都无法回到北韩百姓的手中,辛辛苦苦赚了一辈子的钱,就这样没了,有谁能受得住?何况,这样一来,北韩民间的财产就会有大部分都流失。在被哄抬起来的物价面前,没了钱的北韩百姓将会面临什么。 撤回之前注入的资金,那么势必会造成其他商号的运转不灵,严重的便是倒闭,轻微的也会大伤元气,导致整个市场的崩毁。 最最重要的是,楚清提前收购了打量的民生物资。 一旦民愤爆发,市场奔溃之后,北韩上下将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生活的必需品。 这个时候,高枳佑就要面临两个艰难的选择。 是为了前线战斗,而满足士兵需求,而放弃国内百姓的生死;还是开仓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让前线打仗的战士挨饿受寒。 “王妃,这样做……会不会……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幼荷沉吟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开口了。 楚清唇角微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意有所指的道:“那就要看看他们的皇上心中,到底是统一天下的宏伟大业重要,还是黎民百姓重要了。不要说我残忍,我只是把选择权交到了高枳佑手中,做选择的人是他。” 嗖嗖嗖—— 四婢脊梁同时窜起冷气,心中不约而同的暗叹:果然,自己的主子绝不能惹。北韩皇帝就是最好的下场! 楚清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布了下去,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到北韩经济脉络的九溟商号,如同一台庞大的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短短三天,北韩物价翻了几番。 短短三天,北韩百姓发现,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短短三天,北韩境内,无数个让百姓商号信服的票号一夜之间倒闭,掌柜伙计不知所终。 短短三天,无数人击鼓鸣冤,要官府出面缉拿骗走他们一辈子辛苦血汗钱的奸商。 短短三天,后知后觉的北韩官员终于察觉到国内市场的风雨飘摇,察觉到经济的即将崩溃,特别是当他们看到无数百姓疯了似的去抢砸那些关闭的商铺,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手捧着银子却找不到可买之物时,他们才知道……北韩,乱了。 抱着一堆钱,却无米下锅,无菜可买,无衣可穿,无药可医……这样的画面,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从想象。 以至于,当这个消息传入南楚皇宫时,赵晟乾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等他终于相信之时,他突然间醒悟过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出自商人之手。 商人,不费一兵一卒,却能够搅乱一个国家的内政! 倒吸一口凉气,赵晟乾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商人的重要性。不知为何,楚清那清雅绝伦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北韩内乱,天下震惊,天下哗然! 千年历史中,这样的事从未发生。人们在震惊之余,也在纷纷猜想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魄力,能够做到这一步。 就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猜测这幕后黑手时,一封封国内告急的奏折滑稽的送入了前线北韩大营之中。 滑稽?确实滑稽,告急的不是兵戈染血的前方战场,而是本应该无忧无患的国内后方。 当高枳佑接到奏折,仔仔细细不敢相信的看了好几遍后,终于怒不可拾的大吼了一句:“楚清——!” 032 市场崩溃,韩皇之罪 “楚清——!”北韩大营中帐内,突然传来一声恍若雷霆的咆哮,凡听到之人无不面露敬畏之色,因为发出这声怒吼的人正是他们的皇。 高月霏一身女式软甲戎装,英姿飒爽的走过来,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也是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大营中间,最大最宏伟的军帐。 楚清?这不是赵晟颢妻子的名字么?为什么会从哥哥口中说出,还如此的愤怒? 高月霏不解其缘由,英气的双眉轻蹙了一下,随手抓住一旁巡逻的侍卫衣襟:“陛下怎么了?” “公主殿下!”那侍卫一惊,脱口而出。想要行礼却无奈衣襟被高月霏揪着无法动弹,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其他侍卫见势都跪了下去。 高月霏眸光淡淡一扫,松开手,冷淡吩咐:“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侍卫们纷纷谢恩起身,却都低眉看地,不敢亵渎他们北韩最娇艳绚丽的花朵。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些人恭敬的模样,却让高月霏不悦的皱了皱眉。 “是。”之前被拉住衣襟的侍卫拱手道:“卑职们也不知陛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知道刚刚有朝廷快报送来。” 朝廷快报?难道是国内出了什么事?高月霏的眉头皱得更紧,可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国内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还是和楚清有关。 挥了挥手,高月霏对几人吩咐:“你们继续之前的事吧。” “是。” 侍卫们恭敬离去,重整队形,整齐划一的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巡逻。 侍卫们离开后,高月霏站在原地,依旧注视着那顶金顶大帐,沉吟片刻后才迈步向前而去。 来到帐前,看守的侍卫正要对她行礼,却被她抬手止住。 两名侍卫对望了一眼,都默契的收回了行了一般的礼,继续目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掀开门帘,高月霏弯身进入,入眼的一幕便是她的皇兄脸色铁青的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一人。 那人看打扮,应该是负责送信的信使。 此刻,在高枳佑的眸光下,他浑身体如抖筛,几乎想要把自己埋在地底下逃避这灼人的视线。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哥哥迁怒到一个信使身上? 高月霏越发的疑惑。 她提步而入,脚步声惊扰了帐中的两人。见到自己的亲妹妹,高枳佑的脸色缓和了些,却依旧难看。 而那信使则匍匐在地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高月霏眸光先是看向高枳佑,听到信使的声音后,才落在他身上。眸中光泽微动,她低声开口:“你先退下吧。” 信使身子一颤,面露喜容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只是抬眼怯怯的看向高枳佑。少顷,见他并未开口阻拦,也为露出杀意,信使才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退出了大帐。 “哼。”高枳佑看着信使狼狈逃离的背影,不屑而愤怒的冷哼了一声。 高月霏走向高枳佑:“皇兄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信使发怒?可是他又有什么不对,惹恼了皇兄?” “他?还没这个本事。”高枳佑不屑的冷嗤了一声,却也收回了眸光,看向朝自己迎面走来的妹妹。 “你怎么过来了?”尽管心中如一团火在烧,但在自己妹妹面前,高枳佑还是勉强露出了笑容。 那牵强的笑,让高月霏心中担忧更重:“皇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高枳佑将手中的刚刚收到的快报攥紧,微笑摇头:“能发生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 高月霏狐疑的看了他两眼,眸光最后落在他攥成拳头的手上:“皇兄休要期满我,咱们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依靠。莫不是皇兄当了皇上,便要将妹妹弃于一旁么?” “月霏!”高枳佑有些嗔怒:“有些事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跟着担心。” “若不告诉我,任由我胡思乱想,岂不是更加让我忧心忡忡?”高月霏当下反击,让高枳佑难以言对。 愣了一下,高枳佑叹气摇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罢,他拿起手中的快报递给高月霏:“喏,想知道就自己看吧。” 高月霏接过,摊在手中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骤然一边,甚至比高枳佑的更加难看。当她强逼着自己看完所有内容后,她大惊失色的道:“怎么可能会这样!她只是一个商人,一个社会等级最低的商人!” 虽然其中并未提到楚清的名字,可是刚才高枳佑那愤怒的一吼,还有楚清的身份,聪明如高月霏并不难猜到信中内容与楚清难逃关系。 “是啊!商人,我们都错估了商人的力量。楚清,很好的给我上了一课。”高枳佑感慨万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有些佩服楚清一介女子,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又恨她如此无情,居然动摇他北韩根基。 “商人的力量……”高月霏还处在震惊之中,呢喃自语。 “商人的力量。”高枳佑沉吟深思,冷静下来之后,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在以往,我们的认知里,商人无非就是贩卖东西,唯利是图,聚天下之财的工具。可如今,我才明白,商人,若让他走到顶点,他可以在无声无息中颠覆一个王朝。” “真的有那么严重么?”高月霏抬起美眸,难以置信的看向哥哥。 高枳佑苦笑,抬手伸出手指指向高月霏手中拿着的快报:“你看看,先是暗中哄抬物价,收购百姓生活必需品,接着又斩断商路,使得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货物变成稀缺品,各大商号损失严重,百姓有钱都买不到东西。再接着,又毁掉我国矿场,釜底抽薪。更狠的是,撤资商号,让票号关门,使得百姓损失惨重,民生怨道,民间混乱。这一环扣一环,一步接一步,如此缜密,如此狠辣,她就是想要逼着我做出选择,是要继续打仗还是要安顿百姓。好毒,好狠!真是想不到,在我已经如此注意九溟商号发展的情况下,她在暗中都还能悄无声息的将触角深入我大韩腹地。” “皇兄……”高枳佑的话,让高月霏听得心惊胆颤。在此之前,她对楚清的了解,仅限于她是一个稍有财力的商人,容貌绝色,宛若仙人。 如今,她才知晓,这个女子能俘虏赵晟颢的心,并非偶然。她虽然不能征战沙场,去能用自己的手段来达成一切目的,这样运筹帷幄的女子实在是太可怕。 再想到自己兄长对楚清的态度,还有赵晟颢的一往情深高月霏突然感觉到,若是这个女子想要一统天下,想要坐拥江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仅自己有能力,还拥有令天下英雄为之倾倒效命的美色。 越想,高月霏就越感觉到自己头皮发麻,脊梁骨上窜出冷气。让她心中升起一种惧怕的感觉,这还是从未有过的。 突然间,她很想见见楚清,见见这个传奇性的女子。 可惜…… 高月霏努力将脑海中的那些震撼扔出去,看向高枳佑急切无比:“皇兄,若这上面所述为实,您得快些想出办法制止国内继续乱下去。” 高月霏的话,高枳佑又何尝不知?可是民心不稳,秩序已乱,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想要力挽狂澜,又谈何容易? 最简单的便是将一切恢复,平息民怨,解决问题。 可是,如今北韩市场空虚,整个国家面临着僧多粥少的情况,物价飞涨,钱财流失,人人自危。要想摆平一切,那就是朝廷必须要拿出极大一笔钱财来抚平整个亏空,重建市场。 但如今前线打仗,几十万大军的吃喝用度都需要钱,需要军粮,需要后方的支持。 朝廷早已经无能为力,又如何重振市场? “皇兄……你心中可有主意?”高月霏神情焦急起来:“这件事若是在军中传扬开来,必定会造成军心不稳,到时候与楚军对战,我们的胜算更低。” 高月霏的话提醒了高枳佑,他一怔,眸底闪过杀气:“来人。” 帐外侍卫闻声而入。 “将那从朝中所来信使秘密处死,不得有误。”高枳佑阴狠的道。 “是。” 侍卫没有任何迟疑,忠诚的退下去执行皇上的命令。 高月霏心中一惊,却抿唇沉默下来。 她心中知晓那信使的无辜,可是在大局面前,她只能沉默。日后只能多照顾他的家人了。 “楚清这样逼我,定是之前的事惹恼了她……”高枳佑突然若有所思的道。 “皇兄想如何?”高月霏心中猜测着兄长和楚清的关系,开口询问。 高枳佑站起来,左右踱步沉吟片刻后,叹气道:“我先写封信给她,希望她能看在百姓之苦上,适可而止。”他真的有些不敢想象,这事态如果不停止,继续发展下去还会演变成什么样。 他一生的梦想便是要成为一个一统天下的霸主,可从未想过成为一个亡国之君。 但凡他有半点办法,他都不愿向楚清低头。 可是,此刻的他真的无法将整个北韩的经济拯救回来。 带兵打仗他是好手,可是商业经济……他自认不如楚清。 “她会就此罢手么?”高月霏面色有些古怪。她从未知道自己兄长居然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作为女人,她很清楚楚清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不会因为兄长的几句话而罢手。 什么天下太平,黎民之苦与她何干? “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就算不答应,也能知道她的目的何在。”高枳佑握拳砸在一旁的烛台上,咬牙道。 南楚,建宁城,逍遥王府。 北韩的内乱越演越烈,国内声讨之声也越来越大。南楚的逍遥王府里,这出好戏的始作俑者,却怡然的过着自己悠哉的生活。 湖边水榭中,糕点茶香怡人。 “王妃,照这样下去,北韩支持不了多久就会退兵了,王爷也能尽快回来。”酒酒一边给楚清扇着扇子,一边喜笑颜开的道。 楚清慵懒的躺在睡榻上,欣赏着湖边美景,星眸半眯,听到酒酒的话,似笑非笑的呢喃:“是啊,也是时候该准备一切了,等王爷回来就是离开之时。”话语中,一道冷芒从眸底滑过。 这几日,她多次推却了赵晟乾的邀请,也回绝了桑悠倾请她入宫的旨意。 虽然他们只是好奇她在北韩所做的一切,想要亲耳听闻她这个当事人讲解一番,但是她却不想去两人面前卖弄。 这次毁掉北韩经济,她已经暴露了太多。 作为那个位子的人,不可能不会在心中暗自警惕。再加上赵晟颢的特殊身份,两人的结合也使得他们再也不能继续待在南楚,渐渐变成别人的眼中钉,有心人利用的对象。 是是非非,他们早已经心倦。 如今唯想的便是离开这些纷扰,无忧无虑的度日。日后朝代更替,战火延绵还是万世安平都与他们无关。 突然,湖畔一道浅绿身影飘过,婀娜身影好似池中精灵一般。 她香风忽至,出现在楚清身边:“王妃,北韩韩皇的密信。” 楚清眉梢轻挑,玩味的笑道:“没想到皇上已经清理了北韩的细作,他还能有办法将信送到这里。给我吧。”说着,她向幼荷伸出了手。 幼荷有些迟疑:“王妃这韩皇的信恐怕来者不善,还是先请周先生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无事再看吧。” 楚清摇头浅笑,手臂一展,从幼荷手中抽过密信:“他高枳佑还未下作到在信上施毒暗算我的程度。” 说完,她已经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打开快速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楚清眼尾荡起讥笑,将信纸随意往地下一扔。 幼荷赶紧捡起来,好奇的看向楚清:“王妃,韩皇说了什么?” 另一边,酒酒也不解的看着楚清,等待着她开口。 “他让我看在百姓的份上,停止行动,不要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楚清脸上笑容中的讥讽之意更浓。 一个以一己之心发动战争的人,居然来她面前说教。真真是可笑非常。 “啊!他也太厚脸皮了吧,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酒酒夸张的叫道。 幼荷也是摇头浅笑,对高枳佑的做法不予评比。 “小姐,这信要回么?”少顷,幼荷向楚清询问。 “回,当然要回。”楚清笑得几许玩味:“就告诉韩皇,选择权在他不在我。若是他想要粮食,我倒是可以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给他腾出一些。只不过,价格略贵,就看他买不买得起。” 这带着浓浓阴谋的味道,让幼荷和酒酒心中暗笑。 前者带着信件退出水榭,按照楚清的安排行事。 …… 北韩国内,朝廷在没有别的办法下,只能采取强压手段来镇压暴民。可是,越是这样,百姓就越发的抗争激烈。 如此下来,百姓中已经开始流传一些话…… 百姓遭此灾难,全因为皇上高枳佑执意攻打南楚带来的。 皇上为了保证前线几十万大军能英勇杀敌,于是弃万万黎民百姓于不顾。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的罪过。 所有的事,都是皇上一意孤行,挑起战争而引起的。 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百姓易子而食,靠草根度日。抢杀之事,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每日,都有朝内快报送入前线大营,高枳佑能杀一人,却不能杀遍所有信使。 渐渐的,国内暴乱的事,已经瞒不住北韩诸将,几十万的军士。 军营中也开始出现的不同的声音。 就在此时此刻,备受煎熬的高枳佑终于等到了楚清的回信。可是,回信的内容却让他心中更加的绝望。 金顶大帐中,除了高高在上的高枳佑之外,北韩诸将分列两旁。在龙椅旁有一凤位,正是高月霏这位公主的。 “皇兄,信上如何回复?”见高枳佑久久不语,高月霏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诸将们也都将眸光落在高枳佑身上,期盼他的回答。他们在前线领兵厮杀,可是他们的家人却都在国内。 原本,以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却不想,此刻却变成了最危险之地。 “她说,选择权在于我。若我需要粮食,可以卖一些给我,可是却需要一斗十金。”高枳佑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挤出了齿缝。 “什么!一斗米要十两金!这也太黑了,奸商!”诸将中,有人忍不住跳了起来。 十金,十金可是足够一般人家十年不愁吃喝,不用劳作了。 “陛下,我带人潜入南楚,将那女人杀了便是。”也有将领一怒之下,自动请缨。 “胡闹!”高枳佑冷声喝止:“你们当南楚是什么地方?那楚清又是一个简单角色?恐怕你们还未踏入南楚之地,就被人身首异处了。” 那开口说要杀掉楚清一了百了的将领也是一时冲动的气话,被高枳佑这番一说,当下也憋闷的坐了下来。 高枳佑眸光环顾一周,冷静的道:“再说,你们以为楚清死了一切都会结束么?楚清若是被你们杀了,恐怕才是我大韩毁灭之时。” 他可以肯定,楚清手下的那些人,若是得知楚清被韩将所杀,一定会展开疯狂报复,到时的北韩将会面临更严重的破坏。而赵晟颢,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北韩,恐怕就算是倾全国之力,都会给楚清报仇。 这些认知,让高枳佑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这场战争最后居然系于一个女子身上,即便这个女子让他倾慕和喜爱,却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变得举足轻重。 “皇兄,那我们怎么办?”高月霏沉声问。 高枳佑沉默片刻,最后双唇轻颤的挤出声音:“买!将国内能筹集的银两都筹集起来,能买多少买多少,再以平价放回市场。” “陛下!这买卖太亏了啊!”有人舍不得那些金银,忍不住喊了一句。 谁不知道这是亏本买卖?可是如今的他还有选择余地么? “不买,难不成等着百姓饿死,等着军粮枯竭?还是等着民暴,军乱?”高枳佑噼里啪啦的丢下一窜的话,止住了那些忿忿不平的北韩诸将。 高月霏美眸中带着氤氲之色,她从未见过自己兄长有如此憋屈的一面,更想不到一个楚清居然把一个国家逼成这个样子。 心中难过之下,她站起来,冲出了金顶大帐,翻身上马向天瑕关的方向冲了过去。 马蹄四溅,尘土飞扬。高月霏突然冲出军营,向敌军关卡而去,吓得她的亲卫赶紧一边通知高枳佑,一边紧紧跟上。 荒原上,尘土如烟,将一行人的身影遮掩得虚虚实实,却也引起了天瑕关守将的注意。 “快去禀报大帅,敌方有小股敌人靠近。”守将向左右吩咐,又抬手示意旗令官挥旗示意对方停下,否则将会采取攻击。 远远望去,那高若数长,宛如铜墙铁壁的天瑕关上,彩旗挥动,那禁止前行的旗语一目了然的出现在高月霏眼中。 可是,高月霏却视若无睹,手中马鞭连挥几下,脚下狠夹马肚,速度又快上几分。 “将军,对方无视我军旗令。”旗令官侧目看向自己的上司。 那守将眸子一眯,闪过一丝狠戾之色,抬起手:“弓箭手准备——!” 唰唰唰—— 城墙上,十几个弓箭手都拉起弓,锋利中带着寒芒的箭尖对准了飞驰而来的高月霏。 “来者何人!若不止步,休怪本将无情!”守将抬起手,循例对着高月霏等人大喊了一句。 “把你们大帅给本公主叫出来!”高月霏一路来到天瑕关下,勒停骏马,眸光冷冽环顾那些对准她的箭尖。 033 最后一战,扬我国威(题外必看) “把你们大帅给本公主叫出来!”高月霏一路来到天瑕关城墙下,骏马嘶鸣,眸光冷冽,丝毫不把那些弓箭手放在眼里。 追随她而来的北韩亲卫,也守护在她左右,警惕着四周。 天瑕关上,守将俯视高月霏几人,神情冷漠:“两军交战,公主贵为千金之躯,不知找我军大帅有何贵干。” 高月霏英气的双眉顿时倒竖,眉宇间染上一丝戾气:“怎么?你们大帅不敢见本公主?” “休要胡言!”守将呵斥,左右弓箭手的弓拉得更加圆满,只要守将一声令下,那些泛着寒气的尖锐箭矢便能射向高月霏,将她射程刺猬。 声音中,杀气震天,惊得高月霏身下的骏马马蹄凌乱,在地面上乱踏着,扬起一层尘埃。 这时,城墙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守将望去,立即恭敬的抱拳行礼:“大帅,副帅。” 原来,来人是接到禀报说有小股敌军来袭的赵晟颢和桑铁坤几人,阳光落在赵晟颢的盔甲上,光彩熠熠,翎毛高束,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宛若神祗降临一般。 守将让开位子,让赵晟颢与桑铁坤站在城墙边上,视线无阻的看向前方。 令自己心悸的身影出现,高月霏扬起脖子,有些失神。 可是,赵晟颢看到她却依旧一脸漠然,俊美的五官上没有一丝波澜:“公主殿下要见本帅,不知有何事。” 冷漠无情的声音,将高月霏拉回现实,她想起自己的来意,冷嗤:“大帅,我原本敬你为一代英雄,想不到你也是个靠女人的男人。” 一开口就出言讽刺,顿时激怒了南楚的将士,刀枪剑戟之声响起,锋利的部位都对准了高月霏,似乎只要赵晟颢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她斩杀当场。 赵晟颢微微蹙眉,抬起手,止住了身后的杀意凛然。神情中淡漠一片,居高临下宛如天神般的看着高月霏:“公主此言何意?” 高月霏美眸中满是嘲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弧:“若不是你担心自己打不过我哥哥,又何必让你的王妃在后面弄些小动作?如此歹毒,将战事蔓延到百姓身上,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她心中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却为了解国内的困境,不得不用此言语激怒赵晟颢,由他去制止楚清的行为,为北韩争得一丝喘息。 不得不说,高月霏十分聪明,懂得利用男子争强好胜的心理,来化解危机。 可是,她却判断错误了赵晟颢和楚清之间的情感,或者说她太小瞧了楚清在赵晟颢心中的地位。 果然,当她说出如此刺耳的话后,满心欢喜等待赵晟颢尴尬的提出会公平竞争的话时,后者开口说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当场。 “公主此言差矣,我们夫妻二人本就同心同力,清儿所做之事不过也是为了我大楚儿郎,不忍他们血洒疆场,与家人阴阳两隔。至于贵国的百姓,于我们何干?若是贵国皇上真的爱民如子,为何还要执意争夺他国,置后方百姓于不顾?” 字里行间,都是支持楚清,斥责高枳佑的话语,无情中却又让人难以反驳。 高月霏怔怔的看向他,心中情绪翻涌,却不知该如何宣泄。 是在羡慕赵晟颢对楚清的爱?还是对他话中之言的认同?她根本分不清。 大韩挑起战争,弄得南楚百姓颠沛流离,生死难测,两个国家无数儿郎埋骨沙场,又何尝不是不顾及他国百姓的行为? 她如今又有何面目在此斥责赵晟颢,楚清的不折手段? 相比起来,楚清的方式还留下一线生机。 而战争,消耗的不仅是国力,也是人命。 “若是公主今日所来,是想让本帅劝告清儿让她罢手,那只能让公主扫兴而归了。清儿想做的事,本帅只会支持,绝不会阻止。送客。”赵晟颢话音一落,左右两边的弓箭手,手中一松,箭矢破空而出,整齐的落在高月霏身前的地面上。 箭尖狠狠砸入地面之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高月霏几人的骏马被这气势吓得嘶鸣,几欲将几人震下马来。好在北韩之人各个马术高超,才没有狼狈的跌落。 勒稳马,高月霏抬起双眸,看向赵晟颢,久久不成言语。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赵晟颢是一片平静,而她则是复杂难明。 “我输了。”片刻后,高月霏突然向赵晟颢说了三个字,便策马转身向北韩大营而去。 身后护卫之人,也纷纷跟上。 一阵尘土之后,消失在天瑕关之前。 “大帅,她说她输了是什么意思?”桑铁坤站在赵晟颢身边,好奇的问道。 赵晟颢微微一笑,却没有为他解答,只是看向天际中被荒原尘埃染得有些微黄的天空,呢喃轻语:“看来,最后一战就在朝夕了。” …… 北韩大营 “陛下,收兵回朝吧。后方不能再乱了。”金顶大帐中,哀求之声四起。都是从国度邯泽赶来的文官,来劝高枳佑收兵。 国内几十万的大军押在前线,后方的民暴根本就无法控制。 再这样弄下去,不等南楚打过来,北韩就自行灭亡了。 “陛下!求陛下班师回朝。” “请陛下看在万民福祉上,回朝吧。” 这些文官,风尘仆仆,一个个跪在地上哭得老泪纵横。 站立两旁的武将们也是忧心忡忡,不知道如此混乱的局面,自己的家人可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是否有出什么意外。 高枳佑坐在龙椅之上,双唇紧抿,沉默不语。高月霏则是站在他身旁,垂下眸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天前,他好不容易凑够一大批金银,换回了一小部分的米粮。 可是,这些千金换回来米粮不过是车水杯薪,刚刚投入市场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抢空。局面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而因为有粮出现,枪杀之事更加严重。 撤兵?他也知道此刻必须要立即还朝,力挽狂澜。 这样也好跟楚清谈判,让她将那些秘密运走的货物放出来,恢复市场秩序,以平民怨。 可是,就这样撤兵,他却有一万个不甘心。 他还未与赵晟颢正面的较量。 此刻,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心中想要和赵晟颢一较高下,是因为国家,还是因为楚清。 他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那就是要和赵晟颢一战定胜负。 鹰眸中冷芒乍现,绝决之色毅然而出:“朕决定,明日与南楚决一胜负。” ! 突来的一句话,让整个金顶大帐里都安静了下来。 顷刻后,众人反应过来,刚才高枳佑所说的话,究竟代表了什么。 “陛下!万万不可,此时此刻,我们北韩再也经受不住损伤了。” “陛下请三思啊!” 保守的文官,纷纷苦劝高枳佑收回这个决定。这一个决战打下来,到底会死多少人,会有多少伤兵,有多少家庭需要抚恤,谁也说不准。 最主要的是,当前的情况,值不值得这样做。 相对于文官们的纷纷劝阻,那些一直跟随在高枳佑身边征战的武将们,显得要容易接受得多。 事实上,此次大战打到这样一种情况,他们心中也十分憋屈。 这大决战,倒是能让他们释放出心中的戾气。 两边争执不断,高月霏静静的站在高枳佑的身边,神色难明的看向他,眸底深处却好像藏着心事。 “都住口。”一声冷喝从高枳佑口中发出,制止了无意义的争论。 文官武将,都把视线投向高高在上的君王,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高枳佑才缓缓的道:“明日决战之事,朕自由安排,尔等无需多言。” 明日……么? 高枳佑用一句话,结束了争论。高月霏突然觉得一股窒息感缠绕在脖间,让她独自走出了金顶大帐透透气。 站在泥土夯起的台阶上,她微微仰头,天幕中,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轻薄的铠甲上,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夜风拂过,吹乱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她看着明月,心思早已经飘远。 呜呜 黎明到来时,北韩大营中就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几十万的军士们,纷纷起身,整装待发。 昨夜,他们已经接到了消息,今日会是和南楚的大决战,完成这次战役之后,他们就能回家,回去看看他们的家人是否平安。 广袤荒原上,黑红两色的军阵相互对垒,中间只隔了道十丈宽的空地。 鼓声不断,旗帜飘扬。 风卷黄沙,形成一个个细小的风旋在人们身边而过。 两方队伍,加起来共有一百多万,站在这荒原之中,却显得渺小。 最后一声鼓点落下,一切都变得十分的寂静,上百万人,没有一人开口,都把视线集中在两军阵前的那两道身影之上。 一黑一白的骏马上,分别坐着北韩南楚这一次战争中最高指挥者。 赵晟颢身下的白马,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配上他银色鎏金的铠甲,黑紫色的镶金披风,显得神骏非凡,如天神降世。 高枳佑依旧是金色帝王铠甲,骑在黑色骏马上,同样彰显着人间帝王的霸气无双。 这两个世间都独一无二的男子,这一日却对于阵前,第一次面对面的进行正面的较量。 高枳佑手中拿着象征帝王权势的长剑,剑尖垂指地面,鹰眸平静的看向对面的赵晟颢:“今日,你我二人在此决战,若我胜,你南楚退让北疆十城归于我北韩。若你胜,我则率大军退回境内,我这一生不再对南楚发动战争。” 呼呼 荒原上,风声卷过。高枳佑的话,响彻两军百万将士耳畔。 这是一场豪赌。 一方堵得是国之荣辱,割城让地。 另一方,则是赌上几十年的两地平安。 赌与不赌,全在赵晟颢的一念之间。 一时间,就连桑铁坤也紧张的看向了赵晟颢挺拔的背影,拉着缰绳的手都有些颤抖,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用将士拼命,就能让北韩退兵,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这个胜负的把握,却只有赵晟颢一人能清楚。 对面,高月霏依旧站在北韩军阵之前,身边左右都是北韩的武将,她同样把眸光锁定在自己兄长身上,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在她背上,今日还特别的背上了一把硬功,还有箭壶。从不离手的双刺,今日却没有在她身边。 “好。”干脆利落的一声应答,却如天宫雷霆一般,震得两军百万人的耳朵发麻。 此刻,不用人提醒,他们也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高枳佑鹰眸一沉,杀气暗涌。手中握紧剑柄,俯身策马,大吼了一声:“杀!” 身下骏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射出,扬起尘土冲向赵晟颢。 赵晟颢站在原地,身下白马前蹄轻踏,蓄势以待。 锵 金戈之声响起,武器交接闪出零星火花。 高枳佑长剑刺下时,赵晟颢身后也甩出银枪,枪尖与剑尖相碰,挡住了攻势。 巨力顺着剑尖传到虎口,震得高枳佑手臂发麻。他双眸中浮现凝重之色,死死盯着赵晟颢勾唇冷嗤:“看来,天下人都被你蒙骗其中了。” “战便战吧,何必左右其他?”赵晟颢神情淡然,对于高枳佑的话,根本就毫不在意。 “好!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高枳佑眸中燃起战火,手中长剑收回,闪出几个剑花,再次刺向赵晟颢的要害之处。 黑白马匹在场中不断交错,每一次都有金戈之声响起。 双方军阵中的百万大军,都静默以待,紧张的关注着这一次决斗到底谁胜谁负。 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招一式之间,可是在赵晟颢和高枳佑面前,似乎两人都还有意保留,带着试探。 望着交战在一起的两道身影,高月霏不知何时已经将背上的弓取下,握在手中,两指间,夹着一只箭,锋利的寒铁箭头上,在阳光下泛着暗蓝色的幽光。 若是稍有常识的人见到此箭,便能一眼认出,这是一支淬了毒的箭。 只是,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道不时碰撞在一起的人影上,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更未注意到她手中的那支毒箭。 此时,战场上,赵晟颢和高枳佑之间的战斗,再次热烈起来。 高枳佑举剑向赵晟颢头顶刺来,赵晟颢横举长枪,用力一推,当下就把这猛烈的攻击给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赵晟颢手腕一转,长枪在手中突然断做两截,他握着带枪尖一头,向高枳佑小腹划去,这凌厉的一击,让高枳佑连忙退后,避开寒芒。可是,却依旧让腹部的铠甲上,多出了一道划痕。 高枳佑趁机施展轻功,轻轻一跃,离开马背,跳到赵晟颢身后,稳稳落地。 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刀向赵晟颢的马匹后腿刺去。 白马嘶鸣,热血涌出。 巨大的痛苦,让它不顾身上主人的安危,将赵晟颢摔了下来。 好在,赵晟颢的轻功十分了得,空中旋转一圈后,双手将银枪再次合拢,左右一拧,举着长枪就从空中俯冲下来,枪尖直对高枳佑的头顶。 高枳佑一转身,持剑由下往上一挑,挑开赵晟颢的枪尖,剑锋忽地转而向赵晟颢脖颈挥去。 赵晟颢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高枳佑又快又狠的剑芒,空中诡异转身,落在了高枳佑的身前,与他相隔半丈。 这一幕,说起来费事,可是却在一瞬间完成。 电光火石间,惊险横生,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惊胆颤。 等到两人都站定之后,众人没有看到彼此的统领有半点损伤,才松了口气,但心中也有些遗憾。 “你不用全力,莫非是看不起我?”高枳佑手中长剑一挥,在砂砾地面上多出了一道剑痕。 赵晟颢眸光垂地,听得这话,只是勾唇浅笑。“热身完毕,韩皇,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话音落,四周仿佛充斥着呼啸的风声,那些荒原上的风卷如同刀刃一样,从百万军中肆掠而过,刮得人的皮肤一阵火辣。 赵晟颢如天神一般站在原地,在他脚下四周的砂砾开始不规则的跳动起来,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们。 高枳佑举剑挡在身前,心中暗自警惕,内力催发着长剑,人剑合一,剑芒闪烁,仿佛积蓄了无穷的力量。 逼人的剑气,吹得他的袍角猎猎作响。 另一边,赵晟颢身影已被黄沙淹没,在他身外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卷着砂砾碎石,直冲天际,仿佛……这一刻,荒原上所有的风都臣服在赵晟颢脚下,听从他的吩咐。 高枳佑眸底闪过惊骇,长啸一声,脚下一蹬,身影如箭矢般冲向赵晟颢,手中长剑突然化作无数光影剑芒,想要刺破那些狂风,绞碎它。 森寒的剑气,意图想要刺碎狂风。 这一幕,看得南楚众人都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杆,伸长了脖子。 突然,风卷一滞,在剑气到来时,形成海中巨浪,扑向那些漫如星雨的剑气,将它们拍打在其中,无声无息。 昂 那声音从风卷的中心传出,宛若龙吟,震得百万大军中的军马都站立不稳,四蹄打颤。 黄沙遮眼,高枳佑心中一惊,忙脚下步子一溜,飞快的向后退去。 可是,此刻却依旧晚了一步,一个龙形风卷,卷着黄沙砂砾嘶吼着扑向高枳佑。 匆忙之下,他剑芒如虹,想要斩去龙首,却不料在那狰狞龙口之中,一支银色长枪刺了出来啊,此时,她才注意到,赵晟颢的身影早已消失。 最让他震惊的是,赵晟颢居然将自己藏匿在这‘黄龙’之中,打算一招定胜负。 “陛下!” “皇兄!” 危机一刻,北韩众人,人人惊呼。 而南楚的人则显得激动起来。只要这一下,击中了韩皇,让他再无还手之力,那么这一场决战就是南楚赢了。 从此,可换回几十年的太平。 昂 ‘黄龙’怒吼,长大着血盆大口一口将根本无法反抗的高枳佑吞了下去,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紧接着‘黄龙’向空中翻腾而起,似乎要腾云离去。 这场面,震撼,亦艳绝。 “陛下!” 高枳佑的消失,令得北韩众臣心神崩溃,几乎要冲上去救出自己的君王。 突然,‘黄龙’碎裂,整个庞大的身影消失在空中,一道金色身影重重的从空中抛下,砸在地面上,尘土扬起,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四肢无力垂下。 这不是被‘黄龙’吞噬的高枳佑,又是谁? 半空中,赵晟颢如天神般凌空而立,右手握着银色长枪,左手拿着高枳佑的长剑。 他居高临下的看向高枳佑,仿佛神祗俯瞰人间众生一般,让百万大军无论南楚还是北韩之人,都心中升起膜拜之意。 左手手腕一甩,长剑在空中翻了几个圈,最终落在高枳佑身边,刺进尘土之中,微微颤抖。 如雪般光亮的剑身,倒影着此时高枳佑的狼狈,还有唇上刺眼的血红,让他心气翻涌,几乎再次吐出血来。 “我、输、了。”虽不愿,但是高枳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吼吼!我们赢了!” 他的认输,换来了南楚将士们的欢呼,却让北韩将士一片沉默。 赵晟颢从天而降,落在战场中间,在他身后是南楚将士们的呼喊之声。 而北韩那边,也有几个武将垂着头,跑到高枳佑身边,将他架了回来。 赵晟颢转身,双手轻抬,欢呼之声渐息,所有的人都眸光灼热的看向他,等待着他得胜之后的第一句话。 风声掠过,赵晟颢将这里的一张张脸看在眼底,少顷,只是平静而真挚的说出一句话:“我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 顿时,哽咽之声在军中传递,将士们都挺直腰杆,紧抿双唇,强忍着眼睛中的酸涩。 回家,是该回家了。 桑铁坤感慨的看向远方,人越老,也就越容易想家。 突然,一道黑光闪过他的瞳孔,让他瞳孔一缩,失声喊道:“大帅小心!” 身后的破空之声,让赵晟颢转身。 噗 剧痛传来,箭矢入骨之声响起,那巨大的冲力带着赵晟颢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直接摔到在了匆忙赶过来的南楚军将之中。 “箭上有毒!”撑着赵晟颢的身体,看着他胸口上留下来的黑血,桑铁坤脸色一变。 众人闻言,抬眸看向站在北韩军阵前,手中弓箭还未放下的高月霏。 那绝艳的脸上,泪痕未干,眸底却一片平静,如同死寂一般。 高枳佑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妹妹,反应过来后,立即用最后的力气喊道:“保护公主离开。” 同时,在南楚军阵之中,也想起了冲天怒吼:“为大帅报仇!” 本已平息的战火,眼看就要一触即发,奄奄一息的赵晟颢却突然抬起手止住愤怒的将士,对桑铁坤道:“这是私人恩怨,不可牵扯两国将士,撤兵,回……家。” 赵晟颢早已乌黑的唇,强撑着吐出最后一个字,便双眸轻合,手,无力垂下。 请假两天,送上大结局。早的话,周六送上,如果写不快,最晚周一送上。么么哒~ 请假两天,送上大结局。早的话,周六送上,如果写不快,最晚周一送上。么么哒~ 请假两天,送上大结局。早的话,周六送上,如果写不快,最晚周一送上。么么哒~ 034 神仙眷侣,惊世传奇(终) 天瑕关的胜利很快便传到了南楚建宁都城之中,可是,在欢呼胜利的时候,整个都城,甚至整个国家都蔓延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因为,为南楚带来胜利的逍遥王,百姓心中的一代战神,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暗算,被毒箭夺走了性命。 噩耗传来,据说正在上朝的皇上当场就昏厥了过去,就连皇后也以泪洗面,将自己关在坤羽宫中不愿见人。 等皇上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宣旨取消早朝,取消休沐,全国挂丧,恭迎王爷遗体回朝。 半月后,运载着赵晟颢遗体的棺椁,终于从北疆送到建宁。 赵晟乾额头系着白纱,带着文武百官腰上捆着丧布,一早就站在城门口等待。 桑悠倾也憔悴了不少,穿着一身素衣白裙,站在赵晟乾身边,望着官道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城百姓,都自发前来,迎接他们的战神王爷,手中捧着清晨从山边摘来的野花,默然站立,安静的等候着。 “为何不见逍遥王妃?”人群中,不止没有楚清的身影,就连逍遥王府的人一个也没有看到,这让赵晟乾不由得轻声问向身边的桑悠倾。 桑悠倾微微摇头,并不说话。事实上,在得知噩耗之后,她至今都未见过楚清,就连逍遥王府也只是挂起白丧,闭门谢客。 但是,她相信楚清。 抿了抿唇,桑悠倾幽幽的道:“她会来的,今日是王爷回家的日子,她不会不来接王爷。” 哀伤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赵晟乾有些语塞,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大楚赢了,百姓太平了。可是,赵晟颢却死了…… 他答应过自己的父皇,要守护赵晟颢一生一世,让他过的无忧无虑。却不想自己才刚刚登基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个时候,赵晟乾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答应赵晟颢的请战。 可惜,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用。 上万人延绵十里,等候着赵晟颢的归来,却静默得没有一丝交谈和声音。 终于,在视线的尽头,扬起了尘土,传来了整齐而缓慢的马蹄之声。 赵晟乾微扬起头,尘土中已经看到了高高竖起的旗帜,那是出征时他亲自授予赵晟颢的帅旗,如今帅旗任在,人却…… 心,被狠狠的揪住,好像有人在上面用力揍了一拳似的。 “陛下,陛下。” 耳畔传来提醒的呼喊声,让赵晟乾醒了过来。 尘土中,人影已经渐渐清晰,帅旗之下,是班师回朝的军队。将士们,人人的头盔上,都系着白布条,腰上也捆着丧带,神情悲壮的缓步而来,马上领先一人,正是这次出征的副帅桑铁坤。 在他身后,是六匹骏马拉着的一个巨大棺椁,上面还挂着白绸,两旁的军士一直在低声吟唱着军队里招魂曲,那种极其悲哀,凄凉而婉转的曲调,蔓延在几十万的大军之中,蔓延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建宁百姓心中。 呜咽的哭泣声,开始在百姓中蔓延,之前还压抑着声音,随着哭泣的人越来越多,那声音也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了一片。 巨大的棺椁上,覆盖着绣着赵晟颢名号的降旗,清风一过,牵起旗帜一角,露出了下面黝黑的铁木。 “嗟乎,天之生人兮,厥赋维同……” 一旁的士大夫,早已拿出了拟好的悼词,高声咏唱。他的声音亦高扬亦婉转,亦悲戚亦怅然,听得人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就连赵晟乾也是听得鼻尖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啦。 大军来到跟前,桑铁坤抬手,止住了后面部队的前进,独率亲卫,拉着赵晟颢的棺椁向前,跪在赵晟乾的面前:“陛下——!老臣有罪,不能将大帅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一路强忍的悲哀,让这个国丈大人顿时哭了起来,面色上泛着浓浓的愧疚。 若是当时,他注意一些,或许……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桑将军辛苦了,先起来再说。”赵晟乾伸手扶起桑铁坤,面颊上的血色早已经退去,看向那巨大棺椁的双眸充斥着血丝。 桑铁坤无颜面对,不肯起来,只是撇过头去强忍心中悲痛。桑悠倾见状,只好走过去,将父亲搀扶起来,站在一旁。 他身后,亲卫兵围绕在那巨大棺椁旁,单腿跪下,眸光触地。 此时,面对皇上,他们没有邀功的神情,没有等待战胜后等待封赏的激动,只是带着一种愧颜埋下了自己的头。 赵晟乾步伐踉跄的走到棺椁前,刚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丝丝的冷气。 原来,天气炎热,众将为了保存尸身,在棺椁旁放下了巨大的冰块来降低温度。 “颢弟——!”越是靠近,心中复杂的情绪直接喷涌而出,让赵晟乾直接跪在地上,扑在棺椁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跪,群臣也跟着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大军也不例外,就连城中百姓也都纷纷垂泪跪下,接他们的战神回家。 许久之后,赵晟乾的情绪才缓和下来,循例对大军告慰几句之后,与棺椁一起进入了城池之中。 城中,夹道的百姓们早已经被这哀愁缠绕,泣不成声。 赵晟颢的棺椁缓缓驶入城中,向逍遥王府的位子而去。这时,人们似乎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不见逍遥王妃? 这边才如此想,在街道尽头就出现了一队披丧的队伍。 为首的是一个素衣白裙,头戴白花的清雅女子,绝色脱俗,美得不似凡人,正是久久不见的楚清。 楚清的出现,让现场变得一静。 赵晟乾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身边的棺椁也随之停下,等候着这位逍遥王生前最爱的女人。 楚清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只是提着步子,缓缓的走上去。 她的眼中,除了那巨大的棺椁外,再无它物,一身的素白,显得她格外的憔悴,就好似生长在悬崖上的花朵,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掉落万丈深渊。 从街尾走到街头,这一段看似不算遥远的路,却让楚清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她还是走到了棺椁前,望着近在咫尺的棺椁,她神情恍若,身子一晃,差点就倒了下去。 “楚清!”桑悠倾赶紧伸手去扶,将她靠在自己身上。 一滴清泪,从眼眶中落下,滴落在街面的青石砖上,绽放出一朵小花。 她的脸特意的用脂粉掩盖过苍白与憔悴,她精心的修饰过自己的绝色容貌,不想让赵晟颢看到她难看的样子。 桑悠倾看着楚清脸上那厚厚的脂粉,心中越发痛了起来。 楚清越这样,她就越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痛苦,和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啊,谁希望自己新婚没有多久的夫婿就这样撒手人寰,弃自己而去呢? 轻轻合目,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颤抖着。楚清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缓缓睁开双眼,推开桑悠倾的搀扶,继续走到棺椁边上,十指轻抚棺椁,身体依偎上去:“你不是说,等你回来,我们就去过想过的日子么?一起看遍天下美景,一起欣赏人间喜乐事,为什么你要骗我……如今留下我一人,我该如何?” 声音轻缓,好似呢喃,又似娇嗔的斥责。她没有哭,却听得周围的人心中剧痛,被她三言两句的带入了一个极度哀伤的环境之中。 仿佛,在这一刻,天地都要与她同辈,日月都要为她哭泣。 楚清视若罔闻四周的一切,面颊贴在棺椁上,唇角勾起浅浅的一笑:“不过,都没有关系了。无论如何,你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你走不动了,要休息,不要紧,还有我,我带你回家。剩下的路,我带你走。” “楚清……”桑悠倾怔怔的看着一直在轻言细语的楚清,神情中充满了担忧。 她向上前劝慰几句,却被赵晟乾拉了回来,对她摇了摇头。 咬了咬唇,桑悠倾明白,楚清必须要发泄出心中的痛苦,不然会越来越难过,会将她逼疯。 全城的人,都在静静的看着楚清,看着她面露柔情的跟赵晟颢说这话。 此时此刻,没有一人没有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有多厚,两人之间根本就无法被人打扰,也容不下任何人。 在这一刻,亦不会有人想要去打扰他们,破坏他们相聚重逢的一刻。 “我带你回家。”楚清呢喃着,向后退了两步,棺椁上还残留着她的泪痕。 跟随她而来的王府众人,忙赶过来,替换过护送棺椁的亲卫,神情悲戚的拉着棺椁返回王府。 楚清在幼荷和酒酒的搀扶下,走到赵晟乾跟前,微微垂首:“陛下,王爷一路回来已经很累了,先回王府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去向陛下请安。” 这半梦半颠的话,让赵晟乾微微蹙眉,却又不敢再刺激楚清,只能点头称好。望着楚清将棺椁带了回去。 第二日,逍遥王府外挂上白奠灯笼,架起灵堂,请来护国寺的僧人来为赵晟颢诵经。 整个架势,都在对外宣告着王府吊丧。 灵堂搭起第一日,楚皇赵晟乾便携着皇后桑悠倾一同前来吊丧。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在被布置得如同冰窖一样的灵堂里,看到了躺在棺椁里,如同睡着了一般的赵晟颢。 楚清一身洁净素裙,正坐在一旁,痴痴凝视。 见此,赵晟乾叹了口气,退了出去。桑悠倾则留在其中,缓缓走到楚清的身后,双手轻搭在她削薄的双肩上。 “楚清……”桑悠倾想要劝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楚清这不哭不闹的样子,让她看着都心疼,憋了许久,她才从齿缝唇间挤出两个字:“节哀。” 楚清绝美的脸上,露出凄美的笑容,只是轻点颌首,也不答话,她的双眸从未离开过赵晟颢的身上。 这番平静,让桑悠倾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她突然绕到楚清身前,双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从棺椁旁拉起来,摇晃着她:“楚清,你看看我。你要是心里难过,你就哭出来好不好?不要这样对自己,王爷看到会心疼的。” 说到后面,桑悠倾的泪水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楚清双唇动了一下,她的笑容艳绝,亦憔悴。她缓缓摇头,伸手拉下桑悠倾的手:“我没事。” “你这个样子像是没事么?”桑悠倾根本不信她的话。在她心中,见证了楚清和赵晟颢的感情,两人平时虽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过什么,但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却能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眼里,心中只有彼此。 失去这样的挚爱,怎么会没事?桑悠倾试问自己,若是自己遭遇了这样的不幸,恐怕根本做不到像楚清这样坚强的打理这一切后续。 桑悠倾望着楚清的样子,鼻尖酸楚,将她拥在怀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楚清,我知道你心中好痛好痛,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可是……王爷真的走了,离开了,他不是负你,他是迫不得已的,我求你不要再继续折磨你自己好不好,你想要哭,想要骂都好,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这样什么都不说,那么平静好么。” 肩头上湿润的感觉传来,让楚清的双唇轻轻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眸光。 桑悠倾任由泪水落下,整个人都被悲痛所包围着:“我听爹爹说了,王爷在中箭之后,最后一句话就是回家,他舍不得你,最后一个念头都想着你。” “……”楚清的眸底,有些微动,清冽的眸色中也渐渐染上一层氤氲之色,不一会晶莹的泪水便这般落了下来。 似乎终于感觉到楚清不再压抑自己,桑悠倾缓缓离开楚清的肩头,望着她泪水直落的样子,缓缓的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我想王爷最大的希望,就是看着你一世安乐的过日子。”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楚清垂下眸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在光线下闪烁。 她的声音略带请求之意,让人无法拒绝。 桑悠倾以为是坚强如楚清,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亦或是她想要单独与赵晟颢说些话,便点了点头,退出了灵堂。 挂满白色纱幔的灵堂里,最终只有躺在棺椁里的赵晟颢,还有站在棺椁旁的楚清。 她低眉凝视着棺中之人,突然‘噗嗤’一笑,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情绪,娇嗔责怪的道:“你看看你,就是要离开了,也要惹得多少人为你伤心流泪,就是我也要陪着你肝肠寸断。” 说话间,泪水再次落下,楚清抬起手,用指尖拂去泪痕,重展笑颜。 “说好了的要一起走,你又如何能就这样弃我于不顾,自己离开?”楚清埋怨的看着赵晟颢。 可惜,那张倾绝的容貌没能再给她半点回应。 楚清也不在意,只是指尖轻抚着棺椁的边缘,缓缓围着走着。 棺椁很大,足够躺下三四人,此时,却只有赵晟颢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里面。 “阿颢,你一人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会不会觉得冷?”楚清说着,居然踩着台阶,迈入了棺椁之中。 若是有人见到这一幕,定然会被吓住。 楚清坐在赵晟颢身边,指尖缓缓勾勒着他的五官,精心在心底描绘着他的容颜,呢喃的道:“我来陪你好不好?” 说着,她竟缓缓堂下,靠在赵晟颢的胸膛上,就如同曾经那般,在他身边,被他拥入怀中安然入睡。 棺椁里,安静了少顷。 楚清躺在赵晟颢的怀中,眼睛轻眨,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这里躺着倒是舒服,难怪你舍不得醒过来。” 她从腰间摸出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瓷瓶,指尖撬开封口的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种香气,仿佛在引诱着人将它喝下去。 楚清手中拿着瓷瓶,缓缓靠近自己唇边,没有片刻犹豫,倾斜瓶身,瓶中的液体,顺着瓶口流入了她的口腔之中。 带着微甜的味道,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 当瓶中最后一滴液体落入口中之后,楚清手里捏着瓶子,缓缓垂了下来。 不一会,她带着清浅笑容的面容下,黛眉轻蹙,这本该是不适的表情,却让她的笑容渐大。 眼皮越来越重,无穷的困意席卷上楚清,让她忍不住缓缓合上了双眸,只在意识消散之前,细如蚊吟的说了一句:“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咔嚓—— 本是晴朗的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雷霆霹雳,顿时间,乌云密布,整个天幕阴霾了下来。 狂风四起,吹得灵堂上的白幔猎猎作响。 这诡异的一幕,让赵晟乾和桑悠倾都站在了大门前,抬头凝望天际,眉头紧锁。一起跟随来吊丧的大臣们,也都纷纷站在了这君后的身后,对天空中的异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好啦——!” 突然,一声失神落魄的惊呼,从后堂传来,惊扰了前面的众人。 赵晟乾转身面对来人,剑眉紧蹙:“何人在灵堂前如此喧哗,慌慌张张?” 来人身上穿着的是王府中的仆人服饰,一见到穿着龙袍的赵晟乾,便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嘶声裂肺的喊道:“陛下,我们王妃……王妃……” “王妃怎么了?”站在赵晟乾身边的桑悠倾心中突然升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王妃为王爷殉情了!”那仆人泪如泉涌,直接扑到在了地面上。 “什么!”桑悠倾心神一震,头中晕眩之感袭来,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 好在赵晟乾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没有失态。 王妃殉情! 这个消息,震惊的不仅仅是皇上和皇后,在场的文武百官也都惊骇非常,纷纷跪在地上,群呼:“陛下节哀,皇后娘娘节哀。” “都给朕滚一边去。”赵晟乾一脚踢开身边一位跪地的大臣,扶着桑悠倾就往灵堂后殿里冲:“朕没有亲眼看到,一个字都不信。” 赵晟颢已经不在,难不成他连他的遗孀都保护不了么? 快步冲入后殿之中,天上的雷鸣闪电继续,偌大的后殿里,只有闻讯赶来的仆人,围着那巨大棺椁哭哭凄凄,楚清却不见人影。 赵晟乾脸色一白,与失魂落魄的桑悠倾一起冲到棺椁旁,入眼的一幕,震撼了两人。 桑悠倾更是难以置信的双手捂住唇,泪水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棺椁里,本该是赵晟颢一人,此刻楚清却神色安祥的躺在他身边,嘴角上噙着的笑容绚丽绝美,在她放在赵晟颢胸前的手中,还攥着一个小瓷瓶。 “怎会如此!”赵晟乾身子一晃,差点没有摔倒。 他抬手握住棺椁的边缘,凝视着棺椁中的两人,抿唇不语。 只是,任何人都能看到他唇上强忍的颤抖。 “王妃——!”殿外,匆忙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 脚步声传来,冲进来的是之前就被楚清打发出去的贴身四婢。 走在最前的自然是身负武功的酒酒,她手中拿着一张信纸,冲进后殿时,看到众人脸色的表情,却独独不见楚清的踪影,当即就浑身定住,那手中的纸张也随之落了下来,飘落在地上。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听她的话,离开她,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桑悠倾捂着唇,巨大的自责,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主子——!” 后面跟随过来的其他几婢,一见此幕,纷纷跪倒在地,掩面而泣。 突然,赵晟乾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御医!快传御医!” 正巧,此次伴驾前来吊丧的大臣中,御医属的张赫也在其中。听到陛下传唤,不敢有任何耽误,便走了过来。“微臣……” “快!看看王妃还是否有救。”赵晟乾直接打断他的话,催促他为楚清诊治。 张赫低头承诺,走过去,将手伸入棺椁之中,手指搭在楚清的脉门上,过来一会,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最终摇头退下。 这个动作,足已经告诉众人结果。张赫走到赵晟乾面前,面露惭愧的道:“陛下,王妃气息已尽,神仙难救。” 赵晟乾一听,直接伸手拎着张赫的衣襟将他提到自己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朕知道你师门中,有前辈与逍遥王交好,王妃手中的毒药也定然是从他那里得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解不了。” 张赫赶紧垂下眸光,匆忙解释:“陛下,非是微臣有意隐瞒。只是王妃已经殁了,就是臣能调制出解药,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啊。” 话是实话,赵晟乾却忽略了张赫眸底深处一道疾闪而过的惊慌。 他松开张赫衣襟,望着棺椁中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桑悠倾呆滞的重复着口中的话语,好似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赵晟乾搂住她,轻声安慰:“这不关你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楚清会如此绝决。” 嘤嘤嘤—— 哭泣之声蔓延开来,王府中的人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主子,只能跪在地上,暗自抹泪。 悲凉的气氛,在后殿中蔓延,赵晟乾扶着桑悠倾,叹气连连,突然间,他的眸光落在了酒酒跟前的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纸上。 “那是何物?”赵晟乾突然开口问道。 酒酒一愣,对上赵晟乾的眸子,才反应过来,双手从地上捡起纸张,站起来,向后者递过去。 赵晟乾接过一看,居然是楚清事先就写好的遗书。 上面,她把自己的九溟商号都分给了几个忠心于自己的属下,而这次搅乱北韩经济所得的财物,一半分给了在战场上牺牲的烈士家属,剩下的一半充入南楚国库。 赵晟乾望着把一切后事都安排妥当的遗书,长叹了口气,缓缓垂下手,低沉而伤感的道:“国有战神商妃,此乃楚之大幸。然,天妒于朕,召二人重返天界伺候,朕悲痛难言,心痛如绞。唯有追封逍遥王赵晟颢为镇国王爷,享帝王待遇,全国建祠祭拜,封军神称号;王妃楚清追封护国夫人授一品王妃,享皇后待遇,与镇国王爷一起享用全国百姓香火。两人合葬进入皇陵,受大楚皇嗣子子孙孙祭拜供奉。王妃之弟,封为逍遥侯,世袭罔替。父母封为安乐公,华容夫人,享受朝廷薪俸。原逍遥王封地,分于楚家。逍遥王府钦赐镇国王府,楚国在,镇国王府在。” “吾皇圣明……” 这般超阶的荣誉,却没有一人敢出言反驳。 短短一日,建宁都城百姓再次震撼,所有九溟商号旗下的铺子,经营都挂上了白布,所有工人管事,也都披麻戴孝,送他们的主子一程。 全国各城中,都在修建镇国王爷的祠堂,而关于赵晟颢和楚清的图像,也分发到各地,由各地最优秀的石匠精心雕刻打磨出能够矗立万世的石像,永享民间香火。 消息,从南楚传到了北韩,越过无数城池,最终落到了邯泽城里的皇宫中。 正在忙着收拾楚清搅出来的烂摊子的高枳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会带给自己多大的震撼。 楚清死了! 高枳佑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之中,他只记得他吩咐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来打扰,他想要一个好好的静一静。 深夜,北韩皇宫之中,雄浑大气的宫殿,如同盘踞在黑夜中的野兽一般。 高月霏代替兄长处理完一些紧要的公务之后,一个人来到了高枳佑的宫殿外。 殿内,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如野兽般的咆哮之声,有着压抑的痛苦和挣扎。 高月霏并未去打扰皇兄,只是站在殿外的廊柱下,微扬起头,看向悬挂于空的明月。清冷的月华洒在她身上,脚下的玉石地板,倒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她凝视着月光,英气的双眉失去了以前的光彩,美丽的眸底,氤氲朦胧,一滴清泪顺着眼眶滴落。 对月呢喃:“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了,希望你真的能寻到你要的自由……一路好走。” 此时此刻,在全天下都指责她暗箭伤人的罪行时,又有谁知道,她与殿中的皇兄,其实不过都是一个情感上的输家? 只是,为了他,她愿意背负这一世的骂名,将这个秘密永久的埋藏在心底。 …… 秋后烈阳,大地灼热。 天气,阻止了尸体过久的停放。 不得已,楚皇赵晟乾只得下令,在镇国王爷夫妻棺椁停放七日后,便择吉时下葬于皇家陵园。 出宫前,赵晟乾独自来到赵琮居住的纯沅宫之外。 他屏退了内侍和宫女,独自走到赵琮的房门前,望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轻敲木鱼念经的声音,缓缓开口:“父皇,今日就要送颢弟夫妻最后一程,您还是不肯出来么?” 木鱼声顿了一下,房间里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少顷,木鱼声再次响了起来,只是没有了之前那么平缓,变得有些急促。 赵晟乾垂下眼角,缓缓向后退去,离开了纯沅宫。 安放着赵晟颢和楚清的棺椁,在文武大臣的见证下,合上了棺盖,钉上了棺材钉。 从王府出发…… 送葬的队伍十分的庞大,王府卫队,宫中禁卫军,京畿大营诸将,九溟商号的管事,楚清的手下,文武百官,万千百姓。 赵晟颢和楚清没有子嗣,皇室中也还未有下一代,赵晟乾便从王公贵族中抽取了百名童男童女,为二人披麻戴孝,充当孝子服丧。 这一日,建宁都城中商铺关闭,全部暂停营业。 这一日,号角不断,战鼓声声。 这一日,万人空巷,沿街跪拜送行。 这一日,送葬的路上,被白色的冥币铺满,如同在秋日下了第一场雪。 人们缓步而行,慢慢将棺椁送出了建宁城,向几十里外的皇家陵园而去。 路上,没有人提前离开,都放下一切的事务。今日,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大。 宽阔的官道慢慢变得狭窄,延绵十几里的队伍,宛若长蛇一般蜿蜒而上,进入了山脉之中。 南楚皇室,以山为陵。 历代君王,都是寻找合适的山峰,将山壁挖空,当做自己死后安睡的陵墓。 赵晟颢的陵墓在他继承逍遥王时便开始修建,十几年来早已经修葺完毕。但是,皇上一句‘享受帝王资格’又在短短几日中,让无数工匠日夜不休的扩大了陵墓的规模。 陪葬品,葬制都是按照帝王级别。 倾斜的墓道,厚厚的断龙石,再后面,那是一条幽暗的墓道,象征着从此的阴阳两隔。 按照规矩,活人除了送棺椁的人之外,只能在陵墓外围。 负责送赵晟颢夫妻合葬棺椁的人,自然是他身前最贴身的近卫。十六人,抬着巨大的棺椁,缓缓进入墓道,用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墓道里的方向。 路过耳室,堆放陪葬品的侧殿,终于来到了呈放棺椁尸身的主殿。 砰—— 棺椁触地,被轻轻放在整块玉石雕琢而成的棺床上。 十六人互视一眼,站在棺椁前,由福禄寿喜四人领着,对着棺椁磕了三个响头后,才缓缓退了出去。 走过墓道,阿福落在了最后一人。 当他走出断龙石后,抬手按下了放下断龙石的机括,巨大的石块缓缓放下,却在最后一道容人平身挤入的缝隙时,被他踢入一块暗藏在墓道里的精铁,阻止了断龙石的继续下降。 倾斜的墓道,也遮挡了外面之人的视线,在外面等候的眼中,那‘轰隆’一声,代表着断龙石的完全落下,今后再无人可以打开,打扰墓中之人的清净。 “填土——!” 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士兵,便扬起手中的铁锹,将墓道用泥土填平,掩盖墓道的痕迹。 这次下葬,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傍晚。 等到一切妥当后,送葬的文武大臣们早已经饿得眼睛发晕,脚步轻浮。 见此状态,赵晟乾便一声令下,带着文武大臣们返回了建宁都城。临走时,他转身再次望了一眼,那面刚刚立下的墓志铭石碑,最终收回了眼神。 渐渐的,皇陵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的虫鸣鸟叫。 月上枝头,皇陵里安静的没有任何的声音,就连白日里还偶有听闻的虫鸣鸟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却有一些异响在这星月朦胧的夜色里变得格外的突兀和明显。 循声而去,在今日刚刚下葬的镇国王爷陵墓外面,居然有好几道人影正在奋力的挖掘着什么。 莫非有人来盗墓? 可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动静小一些,不要惊动了皇陵外的守陵大军。”黑暗中,婆娑的黑影里,有人小声的提醒。 并未有人回答,可是掘地的声音到还真是小了些。 足足挖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白日里刚刚落下的封土层中,挖出了一条足够两人并肩行走的通道,露出了阻隔阴阳的断龙石前。 几道黑影一起挤在断龙石旁,一人趴在地上,借着精铁卡住的空隙,奋力的钻了进去。 之后,他与外面之人合力,掏出几个古怪的三角形式的东西,分别放在断龙石下的几个支点上,摇起了一个小手把。 随着他们的动作,那撑在断龙石下的古怪物体,居然慢慢升高,将重达千万斤的断龙石硬生生的顶了起来。 “王妃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件宝贝!好厉害,连断龙石都可以撑开。”随着断龙石的缓缓上升,黑影中传来惊叹。 黑暗中,传来一声娇笑:“我们家主子是何等人?自然会有她的办法。” 从那声音中分辨,居然是楚清身边的丫鬟,酒酒。 而那奇怪之物,造型和功能,居然和楚清前世中常见的一物十分相似,那件东西恐怕在那个时代人人皆知,而是行车必备的千斤顶。 断龙石被升起了一半,足够一个成年人弯腰行走的空间后,黑衣人分作两拨,一拨留在墓穴外等候,也观察四周的动静。 而酒酒则跟着另外几人钻入了墓穴之中。 墓穴里,因为是新穴,所以里面还存有空气,不至于让人呼吸困难。 五六人在墓穴中兜兜转转,对那些陪葬的金银玉器视若无睹,直接走向了主殿之中,来到了那巨大的棺椁之前。 另外两人拿着火把,为同伴打光。 其余几人则先将背上背着的两个长条形黑布袋放在地上,然后拿起工具撬开棺椁上的生死钉。 费劲折腾了许久,终于将几根生死钉敲了下来。 缓了口气,几人又合力将厚重的棺盖揭开,露出了里面如沉睡般的两人。 一人来与酒酒换过火把,酒酒忙跑上去,将楚清从棺椁中抱了出来。而赵晟颢则由其余两人抬出了棺椁。 毫无知觉的两人,被属下抬到主墓室的角落放下,另两人又返回到长条形的黑布袋旁边,解开上面的绳子,将里面两具新鲜的死尸搬出来,照模照样的搬入了棺椁之中,又忙着将一切恢复原样。 酒酒让楚清靠在自己肩头,掏出怀里的药丸,塞进后者嘴里,有些担心的问向正在帮赵晟颢灌药的黑衣人道:“周先生,王爷和王妃都处于假死状态,怎么能吞下苏醒的药丸?” 那黑衣人拉下面罩,正是周不求本人。他淡淡一笑,看向酒酒回答:“药丸里我添加得有特殊的物质,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他们吞咽。” 果然,他的话一落,赵晟颢和楚清的喉管就上下滚动了一下,那药丸化为液体流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 酒酒眸前一亮,泛出喜色:“那他们什么时候可以醒?” 周不求沉吟一下:“王爷服药最久,可能会稍微晚些醒来。不过,此刻他们恐怕都还醒不过来。” “那怎么办?”酒酒忙问道。 周不求眼睛一瞪,沉声道:“慌什么?两位主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照计划行事便是了。” 两人交谈间,棺椁那边已经搞定,四个黑衣人窜过来,拉下面罩,居然就是福禄寿喜四人。他们见到赵晟颢和楚清都服下了解药,面上都是一喜。 阿福看向众人吩咐:“浮屠卫及一些跟随主子离开的刺盟成员早已经在城外附近村落等候,其余人也各自分散赶往安宁盐城,到时候在那边会合。咱们赶紧把主子带出去,城门那边已经桑将军已经布置好了,我们趁着天亮前离开建宁。” 赵晟颢要诈死,又岂能瞒得过身为副帅的桑铁坤?所以,这个老将军不得不陪着赵晟颢演了这场戏。 众人点头,分别带着赵晟颢和楚清原路离开墓室,与守在墓室外的另几人会合。 待人都出来之后,守在门外的黑衣人等,又抽出了千斤顶,还有精铁,让断龙石重新落下。 随着一声厚重的声音响起,这一次断龙石没有一丝缝隙的将墓室隔断,再也没有进入的可能。 阿福等人先一步带着赵晟颢和楚清离开,留下几人重新将挖开的封土填上。 这本来就是白日刚刚入藏的封土,晚上翻动一下,倒也不会引来别人注意。 等七日之后,自会有宫廷中人,按照惯例在这些封土上种植青草,再过些日子,便再也差不到进入墓室的痕迹了。 一切,都在黑夜中悄悄进行,唯一窥见的似乎就只有天上那轮朦胧黯淡的月儿。 卯时,打鸣的公鸡才刚刚起来,嗓子都还没吊好时,一辆黑色低调的马车便悄悄的离开了建宁都城的南城门,马车前后左右都有一身劲装的黑衣人骑马跟随。 渐渐的,马车远离了建宁都城的视线,消失在黎明到来的第一道曙光之中。 此时此刻,在皇宫里,赵晟乾似乎一夜未眠,负手站在皇宫最高的城楼上,远眺南城门的方向,静默不语。 他身上的明黄色龙袍上,金线绣上的五爪金龙熠熠生辉,活灵活现,充满了君临天下的气势。可是在他的背影中,却隐藏了深深的孤独与寂寞,让人看得莫名的揪心。 身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声音虽不大,但是在这宁静的时分,却也明显。 赵晟乾明明听到了这声音,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呵斥,依然远眺南面,紧抿的薄唇带着冷峭的弧度。 制止了宫女内侍的靠近,桑悠倾缓缓走到赵晟乾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也并未开口说话。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掀起桑悠倾的裙角,同样是代表帝王皇室的明黄之色落入赵晟乾的余光之中,让他清润五官上的薄雾,稍稍融化。 “你也来了?”轻声带着叹息的询问,似乎赵晟乾早已知晓了桑悠倾的来意。 桑悠倾轻笑摇头,却突然反应对方看不到,于是才抬眸凝视着身前男子的背影,轻声呢喃:“我听闻陛下一夜未眠,所以过来看看。” 赵晟乾眸色微微变化,沉默了一会后才道:“有心了。” 如此的客气,似乎早已经成为两人相处的习惯模式。 无论是他也好,还是桑悠倾也好,他们心中都十分的明白两人的结合更多是政治上的需要,至于感情…… 收敛眸底那丝异样的情绪,赵晟乾复杂的看着在薄雾晨光中,渐渐清晰起来的城市轮廓,问向身后的女子:“悠倾,你说是不是朕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们如此不信任朕,要选择诈死的方式离开。” 桑悠倾微怔,眸光也随着赵晟乾看向远方,语气悠长的道:“他们并非不信任陛下,而是不愿陛下为难。” “为难?”赵晟乾有些轻嗤,心中重重叹了口气,眸底却悄悄的染上了一层笑意:“朕看他们是怕以后麻烦,朕有事还会找他们,为了不被打扰快活的日子,所以才以诈死来遁走,一了百了,了却尘缘。就连父皇那,他们也一早就打过招呼了。” “无论原因为何,总归现在他们都不再欠大楚什么,可以过上一些随心所欲的日子,咱们也应该替他们高兴。”桑悠倾听出赵晟乾话语里还隐藏着些不忿,便出声劝说。 “是啊。”赵晟乾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们不再欠大楚什么,反倒是大楚欠下了他们一份太平。” 话语落下之后,又是一片沉默。 许久,桑悠倾看着赵晟乾的背影,还有他若隐若现侧颜,不解的问:“既然陛下一早便猜出了这是他们金蝉脱壳之计,为何不揭穿?” 赵晟乾的唇角勾勒起一道清润的弧,兄弟离别带来的伤感已经完全的散开:“既然这样能使他们走得安心,朕陪着他们一起欺瞒天下人又如何?” 砰! 阳光,破开云层,淡淡的薄金洒在赵晟乾的五官上,笼罩着他欣长的身影。天子威仪自然散发,桑悠倾的心仿佛随着他这充满狂气的话,而狠狠撞击了一下,清冷的眸底满是赵晟乾被阳光笼罩的身影。 许久不见后面有声音传来,赵晟乾转身,正好对上了桑悠倾那双沁透人心的眸光,他也微怔了一下,突然咧唇而笑:“皇后不也陪着他们演了一场戏么?你我二人,都是一类人罢了。” 一类人? 桑悠倾笑了起来,仿若清雅梨花绽放,她柔声重复着赵晟乾的话,眼神不成移开:“是啊,我们都是一类人。” …… 几日后,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静静的在南去盐城的官道上飞驰着。 马车周围,都是些佩戴武器,英姿勃发,面容冷峻中透着欢喜之色的劲装男女。他们骑着骏马,与马车同行,神态中,都不乏对马车中人的恭敬之意。 马车内,丝锦软卧,布置得十分舒适。 偌大的车厢里,懒洋洋的躺着两道人影。 其中女子慵懒绝美,穿着简单素净,长发披散,青丝柔顺的落入怀中,如猫儿一般卷缩在男子怀中酣睡,美若天仙的倾世姿容上,还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 男子,倒是没有睡着,却也是慵懒的躺在车厢中,靠着车壁,一手搂着绝美女子,任由她靠在自己腿上睡觉,另一手则拿着一本写满字的簿子,遮挡了他的五官。 这是一幅娴静之极的画面,好似身处世外桃源中的那种与世无争。 男子身上的白色宽松长袍,与女子的素裙混在一起,仿佛如一片云绸盖在他们的身上。同样没有挽起的长发,发丝缠绕,似乎难以分开。 簿子后,突然传来一声无奈的轻笑。 男子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簿子,露出了他那张艳绝天下的俊美容颜,精致俊美,宛若神祗,却有随着经历岁月,多了几分刚毅和铁血。 只是,那眉宇间的狂傲之气,从未改变。 “笑什么?”突然,本在酣睡的女子,好似从香甜的梦中醒了过来,听到男人的轻笑,便开口询问。 只是,在询问的过程中,那双凤眸依旧未睁开,只是长长的睫毛如扇般轻搭下来,微微颤动。 “醒了?”赵晟颢双手自然的环住女子的腰,将她慵懒的姿势调整,让她靠在自己的前胸,修长的指尖替她轻拂掉散落在额前的发丝。 楚清依旧为睁开眼睛,只是慵懒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一个舒适的位子继续靠着。“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突然笑了。” 被一直追问,赵晟颢只好老实交代:“本还想着今后替你多分担一些,却不想这些账本实在让我头疼如绞,看来以后我还是继续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好了。” “噗嗤。”楚清被赵晟颢逗弄得一笑,终于睁开那双星眸,幽深的眸底,闪烁着点点光斑,宛若浩瀚宇宙般,令人想要一探究竟。“我可从未期盼你要帮我打理生意上的事。” 说完,她扭动了一下身子,柔若无骨的趴在赵晟颢的胸前,又合上了双眸:“唉,陪你演一场戏,倒是掉了我不少眼泪。你倒好,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躺在其中,难为我又要流泪,又要扮出丧父的魂魄不守。” “辛苦你了。”赵晟颢低眉,亲吻了一下楚清光洁的额头,爱怜的将她搂紧。 楚清摇了摇头:“我不算辛苦,倒是让那北韩公主委屈了。” 背后放冷箭,这样歹毒的心肠,恐怕她是摘不掉了。 楚清心中微微叹息了一下。 提起高月霏,赵晟颢也沉默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决战前的那一夜。 那日,当他和楚清暗中商议好离开的计划后,他悄悄出了天瑕关与高月霏见面。当时,他曾与高月霏打赌,若他赢了,对方将完成他一个条件。 赵晟颢的军中威势已成,楚清又在北韩国内弄了这么漂亮的一手。两人在百姓中的声威过大,对于皇权统治来说,已经隐隐带着威胁。 就算这一代的皇上心中无缔结,那下一代的皇上呢?他和楚清的后代又如何? 何况,他赵晟颢还有这么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挂着,若是被有野心的人利用,恐怕就算这几十年相安无事,百年之后,也难逃算计。 他见高月霏,就是为了让她实践承诺,死在敌军手里,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此事不过是一个计策。 他还记得,当他道明来意,请高月霏帮忙时,她在沉默后反问:“你将这假死之药交于我,难道就不怕我临时换上剧毒,让你假死变真死?” 赵晟颢当时回答:“能来找公主帮忙,自然是相信公主的为人。若真是不幸假死变真死,那只能当做是本帅认人不清了。” 高月霏眸光微动,冷嗤讥讽:“你倒是借死遁逍遥快活了,而我却要背负杀人之名,臭名远扬,你们夫妻倒是好算计。” “战场之上,本就刀剑无眼。若是在下不慎被公主刺伤,又能怪得了谁?公主能杀掉我,想必在北韩军中的威信也会有所提高,大家各取所需而已。”赵晟颢当初所设想的大战,并非是高枳佑突然提出来的单打独斗,混战之中有所伤亡,自然谁也怪不了谁。 那是的他,并未注意到高月霏神色的异常。 她只是眸色复杂的看了他许久之后,才应了一声:“好。既然你的要求如此,我便替你完成这个心愿,送你一程。” 说完,便毫不留恋的翻身上马,离开了。 却不想,第二日的决战,却变成了个人对决的战斗,以两军统帅的决斗来定输赢。 这样的情况下,就连赵晟颢自己都觉得,高月霏是不会按照计划行事了,恐怕他要假死遁走,还需要另费周折。 却不想,最后一刻,高月霏还是盯着几十万大军的压力,射出了那支箭,按照约定完成了计划。 而她,则变成了一个令人不齿的背后放冷箭之人,心狠的毒妇。 这样的结果,让赵晟颢始料未及。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以计行事,在临昏迷之前,再次嘱咐本就知情的桑铁坤,要稳定军心莫要再生事端。 “可有心怜愧疚?”楚清调侃的语气,将赵晟颢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来的赵晟颢,对上楚清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禁宠溺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眸底含笑:“没想到清儿也有吃醋的时候。” “呸。”楚清白了他一眼,躲开他不规矩的大手:“我只是觉得对那北韩公主有些亏欠罢了。” “清儿的心何时变得柔软起来?”赵晟颢趁机调笑,却在心中暗叹:这份情他也只能记在心底,今后若是有机会,再还给北韩便是。 何时变得柔软起来?楚清眸光暗了一下,双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她心中有件事,可是一直还没有机会告诉身边的男人。 不过……既然已经推迟了许久,那么定然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想到这,楚清的唇角愉悦的勾了起来,丝毫没有可怜赵晟颢还一无所知的心思。 盐城的码头上,好几艘巨大的楼船,停靠在岸。 无数人上上下下,搬运着货物,码头的景象热闹非凡。 楼船的风格,有别于中原风格,在船上也不时有些肤色和发色不同与中原漆黑的人走来走去,忙碌着。 岸边,一个凉棚下,一位褐发的男子正翘首以盼的望着进入码头的方向。阳光落在他欣长的身影上,拉长了他身后的影子,英俊深邃的立体五官,如雕像般精致迷人,引来四周无数女子的羞涩偷望。 可惜,他的眸光至始至终都紧紧盯着同一个方向,并未因为四周的爱慕眼神,而有所改变。 终于,在许久的等待中,一支队伍缓缓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当那辆浑身黝黑的马车终于出现时,他眸前一亮,俊美非凡的五官上荡起发自内心的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清清——!” 能如此亲昵叫楚清的异域男子,除了宇文桑还有谁? 他在这次航行中,就接到了楚清的传信,并知晓了他们的计划。今日,便是按照约定,来这里等他们,带他们离开中土。 马车在宇文桑面前停下,从车里走出的人,并不是楚清,而是化身为水千流打扮的赵晟颢。 “水公子!”宇文桑曾经与‘水千流’有一面之缘,当时对他这个天下第一公子的风姿也是印象深刻。再见到时,不免诧异的惊呼起来。 赵晟颢微微一笑,礼貌的道了一句:“宇文兄。” 说着,便转身牵起从马车内伸出来的小手,拉着楚清,半抱着将她放在了地面上。 “你们……”望着两人如此亲昵的一幕,宇文桑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水千流’的那张脸,慢慢和赵晟颢的脸重合在一起时,宇文桑才明白,当时第一次见到赵晟颢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想起那一夜,他还向楚清证实过,赵晟颢和水千流之间的关系,却被对方警告的给迫回。 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应该知道,这两个人其实就是同一人。 亏他还想在其中是否有些不寻常的缘由,让两个不同身份的人却长得如此相像。 楚清戴着斗笠,垂地的白纱将她的容貌遮掩得严严实实。赵晟颢则是水千流的打扮,不知内情的人,也很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这般小心,也是因为如今两人的肖像遍布全国,街头巷闻,不得不要注意一些,以免落入有心人的眼中,破坏了这诈死遁走之计。 “先上传再说吧。”楚清一句话,便结束了还未开始的寒暄。 宇文桑也自知此事重大,所以也赞同的点点头,亲自带着一行人上了楼船。 很快,楼船的货物已经装载完毕,起锚升帆,渐渐驶离了盐城的码头,向大海深处而去。 楼船在大海中航行了两日,身后的陆地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也不见来往船只。 船头甲板上,三人迎风而立,这三人都是白衣飘飘,却都穿出了不同的风味,各有千秋,难分高低。 呼吸着略微咸腥的空气,站在两人中间的楚清,笑得真心自然。她的手,一直被身边的额赵晟颢牵在手中,一起望着碧海蓝天。 宇文桑颇为落寞的站在一旁,望着两人的模样,突然释怀的一笑。 心中在意的人,能够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自己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即便给予她幸福的人不是他,又有何妨? 宇文桑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引来了身边两人的注意。 这时,楼船队伍前方的海域显现出了几座小海岛的身影,宇文桑望向那海岛弯处隐约显露的船只,看向楚清笑道:“看来,从今以后在这海外的市场,我的家族又要多一位可敬又可怕的竞争对手了。” 楚清莞尔:“楚清和宇文桑之间,永远都是朋友。” 是的,朋友。 宇文桑眸光闪烁,心中虽有遗憾,却也欣慰。 远方的巨大船只,规模比宇文桑的楼船更大几分,前后数十只,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支航海队伍的实力强大。 看着那边已经放下小船快速驶了过来,宇文桑热情的相邀:“这第一站,就去我的国家吧。” 楚清和赵晟颢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异议,当即便向宇文桑微笑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邀请。 接人的小船,终于来到了楼船外。 宇文桑将楚清一行人送上下船,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自己的船上,无数熟悉的人影涌了上来。站在甲板上冷峻威武的浮屠卫,还有愿意跟随赵晟颢逍遥大海的刺盟中人,王府卫队。 还有……扶苏,福禄寿喜,幼荷,醒蓉,名柳,酒酒,断刀,慕白,周不求等等等等…… 让楚清意外的是,她的堂兄楚云珂也在其中。 这些人,都是愿意追随他们的人,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楚清心中顿时豪情万丈,转身走向船头,抬手一挥:“起航!” 一声令下,等待已久的巨船终于缓缓驶出海湾,扬帆起航,九溟商旗也悬挂高空,迎风飘扬。 楚清的船队,在大海中与宇文桑的船队并行,茫茫大海,广袤无垠,根本没有半点拥挤。 两支船队,打头的领航船只船头甲板上,各自站着三人。 楚清和赵晟颢并肩携手而立,而另一只船上,宇文桑则独自站在船头,双手撑着甲板上的栏杆,迎着海风,远眺大海。 三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都微笑点头。 收回眼神,楚清眸光流转的看着赵晟颢,戏谑的问道:“战神王爷,抛弃荣华富贵,与我这一介商贾风里来雨里去的漂洋过海,可会后悔?” 赵晟颢仰头大笑,长臂一揽,将楚清搂入怀中,低眉浅笑:“这般神仙的快活日子,乃是我毕生追求,倒是清儿是否会后悔养活我这纨绔子一生一世?” 后悔?楚清微扬眉梢,垂下眸光,看向自己如今还平坦的腹部,双手叠放在上面,眉眼间流露出温和的柔情,低声呢喃:“如今,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什么?”那声音细如蚊吟,就连赵晟颢也听不清楚。 楚清双颊微红,娇羞的看向赵晟颢,抿了抿唇,勾唇笑道:“夫君可为咱们的孩儿想好了名字?” ——(全文完) 后记: 多年后,无论中土朝代更替,传说中都有一隐世家族,居住于人鬼难近之地,琼楼玉宇,金银楼阁,挥洒千金,富有四海。 这个家族中人,代代都是经商奇才,武林高手,神秘难测。 每逢出巡,当朝皇室权贵必以尊荣之礼相待,更有公主想要嫁入其中,却难得其门。 而关于这个家族的两位老祖的故事,也被记载入族谱之中,世代相传。 民间,更有擅于专研之人,对此家族进行了多方探寻,并为两位老祖写下了两本传记。 一曰,《南朝楚史·镇国王传》 一曰,《南朝楚史·护国商妃传》 两本传记中,虽不尽详实,却也在百姓中深远流传,也让百姓对这神秘的家族更添了几分好奇和敬畏。 ------题外话------ 商妃的故事终于还是走到了句点……太多的遗憾因为现实而产生。请相信,故事的不完美我比谁都更加的心疼,却只能咬着牙剔骨削肉……但我相信,只要不放弃,我就还能再回巅峰! 谢谢一路上,亲们的支持!你们的陪伴,没有让商妃三四十万就草草完结,是你们的陪伴让商妃走到了今天。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们能继续陪在我身边,让我更加有勇气去走更艰难的路。 《崛起》、《商妃》,最终走到了《天师》……感谢一路上从始至终陪伴着我的你们。loveu╭(╯3╰)╮ 033 最后一战,扬我国威(题外必看) “把你们大帅给本公主叫出来!”高月霏一路来到天瑕关城墙下,骏马嘶鸣,眸光冷冽,丝毫不把那些弓箭手放在眼里。 追随她而来的北韩亲卫,也守护在她左右,警惕着四周。 天瑕关上,守将俯视高月霏几人,神情冷漠:“两军交战,公主贵为千金之躯,不知找我军大帅有何贵干。” 高月霏英气的双眉顿时倒竖,眉宇间染上一丝戾气:“怎么?你们大帅不敢见本公主?” “休要胡言!”守将呵斥,左右弓箭手的弓拉得更加圆满,只要守将一声令下,那些泛着寒气的尖锐箭矢便能射向高月霏,将她射程刺猬。 声音中,杀气震天,惊得高月霏身下的骏马马蹄凌乱,在地面上乱踏着,扬起一层尘埃。 这时,城墙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守将望去,立即恭敬的抱拳行礼:“大帅,副帅。” 原来,来人是接到禀报说有小股敌军来袭的赵晟颢和桑铁坤几人,阳光落在赵晟颢的盔甲上,光彩熠熠,翎毛高束,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宛若神祗降临一般。 守将让开位子,让赵晟颢与桑铁坤站在城墙边上,视线无阻的看向前方。 令自己心悸的身影出现,高月霏扬起脖子,有些失神。 可是,赵晟颢看到她却依旧一脸漠然,俊美的五官上没有一丝波澜:“公主殿下要见本帅,不知有何事。” 冷漠无情的声音,将高月霏拉回现实,她想起自己的来意,冷嗤:“大帅,我原本敬你为一代英雄,想不到你也是个靠女人的男人。” 一开口就出言讽刺,顿时激怒了南楚的将士,刀枪剑戟之声响起,锋利的部位都对准了高月霏,似乎只要赵晟颢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她斩杀当场。 赵晟颢微微蹙眉,抬起手,止住了身后的杀意凛然。神情中淡漠一片,居高临下宛如天神般的看着高月霏:“公主此言何意?” 高月霏美眸中满是嘲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弧:“若不是你担心自己打不过我哥哥,又何必让你的王妃在后面弄些小动作?如此歹毒,将战事蔓延到百姓身上,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她心中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却为了解国内的困境,不得不用此言语激怒赵晟颢,由他去制止楚清的行为,为北韩争得一丝喘息。 不得不说,高月霏十分聪明,懂得利用男子争强好胜的心理,来化解危机。 可是,她却判断错误了赵晟颢和楚清之间的情感,或者说她太小瞧了楚清在赵晟颢心中的地位。 果然,当她说出如此刺耳的话后,满心欢喜等待赵晟颢尴尬的提出会公平竞争的话时,后者开口说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当场。 “公主此言差矣,我们夫妻二人本就同心同力,清儿所做之事不过也是为了我大楚儿郎,不忍他们血洒疆场,与家人阴阳两隔。至于贵国的百姓,于我们何干?若是贵国皇上真的爱民如子,为何还要执意争夺他国,置后方百姓于不顾?” 字里行间,都是支持楚清,斥责高枳佑的话语,无情中却又让人难以反驳。 高月霏怔怔的看向他,心中情绪翻涌,却不知该如何宣泄。 是在羡慕赵晟颢对楚清的爱?还是对他话中之言的认同?她根本分不清。 大韩挑起战争,弄得南楚百姓颠沛流离,生死难测,两个国家无数儿郎埋骨沙场,又何尝不是不顾及他国百姓的行为? 她如今又有何面目在此斥责赵晟颢,楚清的不折手段? 相比起来,楚清的方式还留下一线生机。 而战争,消耗的不仅是国力,也是人命。 “若是公主今日所来,是想让本帅劝告清儿让她罢手,那只能让公主扫兴而归了。清儿想做的事,本帅只会支持,绝不会阻止。送客。”赵晟颢话音一落,左右两边的弓箭手,手中一松,箭矢破空而出,整齐的落在高月霏身前的地面上。 箭尖狠狠砸入地面之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高月霏几人的骏马被这气势吓得嘶鸣,几欲将几人震下马来。好在北韩之人各个马术高超,才没有狼狈的跌落。 勒稳马,高月霏抬起双眸,看向赵晟颢,久久不成言语。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赵晟颢是一片平静,而她则是复杂难明。 “我输了。”片刻后,高月霏突然向赵晟颢说了三个字,便策马转身向北韩大营而去。 身后护卫之人,也纷纷跟上。 一阵尘土之后,消失在天瑕关之前。 “大帅,她说她输了是什么意思?”桑铁坤站在赵晟颢身边,好奇的问道。 赵晟颢微微一笑,却没有为他解答,只是看向天际中被荒原尘埃染得有些微黄的天空,呢喃轻语:“看来,最后一战就在朝夕了。” …… 北韩大营 “陛下,收兵回朝吧。后方不能再乱了。”金顶大帐中,哀求之声四起。都是从国度邯泽赶来的文官,来劝高枳佑收兵。 国内几十万的大军押在前线,后方的民暴根本就无法控制。 再这样弄下去,不等南楚打过来,北韩就自行灭亡了。 “陛下!求陛下班师回朝。” “请陛下看在万民福祉上,回朝吧。” 这些文官,风尘仆仆,一个个跪在地上哭得老泪纵横。 站立两旁的武将们也是忧心忡忡,不知道如此混乱的局面,自己的家人可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是否有出什么意外。 高枳佑坐在龙椅之上,双唇紧抿,沉默不语。高月霏则是站在他身旁,垂下眸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天前,他好不容易凑够一大批金银,换回了一小部分的米粮。 可是,这些千金换回来米粮不过是车水杯薪,刚刚投入市场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抢空。局面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而因为有粮出现,枪杀之事更加严重。 撤兵?他也知道此刻必须要立即还朝,力挽狂澜。 这样也好跟楚清谈判,让她将那些秘密运走的货物放出来,恢复市场秩序,以平民怨。 可是,就这样撤兵,他却有一万个不甘心。 他还未与赵晟颢正面的较量。 此刻,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心中想要和赵晟颢一较高下,是因为国家,还是因为楚清。 他心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那就是要和赵晟颢一战定胜负。 鹰眸中冷芒乍现,绝决之色毅然而出:“朕决定,明日与南楚决一胜负。”! 突来的一句话,让整个金顶大帐里都安静了下来。 顷刻后,众人反应过来,刚才高枳佑所说的话,究竟代表了什么。 “陛下!万万不可,此时此刻,我们北韩再也经受不住损伤了。” “陛下请三思啊!” 保守的文官,纷纷苦劝高枳佑收回这个决定。这一个决战打下来,到底会死多少人,会有多少伤兵,有多少家庭需要抚恤,谁也说不准。 最主要的是,当前的情况,值不值得这样做。 相对于文官们的纷纷劝阻,那些一直跟随在高枳佑身边征战的武将们,显得要容易接受得多。 事实上,此次大战打到这样一种情况,他们心中也十分憋屈。 这大决战,倒是能让他们释放出心中的戾气。 两边争执不断,高月霏静静的站在高枳佑的身边,神色难明的看向他,眸底深处却好像藏着心事。 “都住口。”一声冷喝从高枳佑口中发出,制止了无意义的争论。 文官武将,都把视线投向高高在上的君王,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高枳佑才缓缓的道:“明日决战之事,朕自由安排,尔等无需多言。” 明日……么? 高枳佑用一句话,结束了争论。高月霏突然觉得一股窒息感缠绕在脖间,让她独自走出了金顶大帐透透气。 站在泥土夯起的台阶上,她微微仰头,天幕中,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轻薄的铠甲上,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夜风拂过,吹乱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她看着明月,心思早已经飘远。 呜呜—— 黎明到来时,北韩大营中就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几十万的军士们,纷纷起身,整装待发。 昨夜,他们已经接到了消息,今日会是和南楚的大决战,完成这次战役之后,他们就能回家,回去看看他们的家人是否平安。 广袤荒原上,黑红两色的军阵相互对垒,中间只隔了道十丈宽的空地。 鼓声不断,旗帜飘扬。 风卷黄沙,形成一个个细小的风旋在人们身边而过。 两方队伍,加起来共有一百多万,站在这荒原之中,却显得渺小。 最后一声鼓点落下,一切都变得十分的寂静,上百万人,没有一人开口,都把视线集中在两军阵前的那两道身影之上。 一黑一白的骏马上,分别坐着北韩南楚这一次战争中最高指挥者。 赵晟颢身下的白马,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配上他银色鎏金的铠甲,黑紫色的镶金披风,显得神骏非凡,如天神降世。 高枳佑依旧是金色帝王铠甲,骑在黑色骏马上,同样彰显着人间帝王的霸气无双。 这两个世间都独一无二的男子,这一日却对于阵前,第一次面对面的进行正面的较量。 高枳佑手中拿着象征帝王权势的长剑,剑尖垂指地面,鹰眸平静的看向对面的赵晟颢:“今日,你我二人在此决战,若我胜,你南楚退让北疆十城归于我北韩。若你胜,我则率大军退回境内,我这一生不再对南楚发动战争。” 呼呼—— 荒原上,风声卷过。高枳佑的话,响彻两军百万将士耳畔。 这是一场豪赌。 一方堵得是国之荣辱,割城让地。 另一方,则是赌上几十年的两地平安。 赌与不赌,全在赵晟颢的一念之间。 一时间,就连桑铁坤也紧张的看向了赵晟颢挺拔的背影,拉着缰绳的手都有些颤抖,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用将士拼命,就能让北韩退兵,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这个胜负的把握,却只有赵晟颢一人能清楚。 对面,高月霏依旧站在北韩军阵之前,身边左右都是北韩的武将,她同样把眸光锁定在自己兄长身上,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在她背上,今日还特别的背上了一把硬功,还有箭壶。从不离手的双刺,今日却没有在她身边。 “好。”干脆利落的一声应答,却如天宫雷霆一般,震得两军百万人的耳朵发麻。 此刻,不用人提醒,他们也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高枳佑鹰眸一沉,杀气暗涌。手中握紧剑柄,俯身策马,大吼了一声:“杀——!” 身下骏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射出,扬起尘土冲向赵晟颢。 赵晟颢站在原地,身下白马前蹄轻踏,蓄势以待。 锵—— 金戈之声响起,武器交接闪出零星火花。 高枳佑长剑刺下时,赵晟颢身后也甩出银枪,枪尖与剑尖相碰,挡住了攻势。 巨力顺着剑尖传到虎口,震得高枳佑手臂发麻。他双眸中浮现凝重之色,死死盯着赵晟颢勾唇冷嗤:“看来,天下人都被你蒙骗其中了。” “战便战吧,何必左右其他?”赵晟颢神情淡然,对于高枳佑的话,根本就毫不在意。 “好!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高枳佑眸中燃起战火,手中长剑收回,闪出几个剑花,再次刺向赵晟颢的要害之处。 黑白马匹在场中不断交错,每一次都有金戈之声响起。 双方军阵中的百万大军,都静默以待,紧张的关注着这一次决斗到底谁胜谁负。 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招一式之间,可是在赵晟颢和高枳佑面前,似乎两人都还有意保留,带着试探。 望着交战在一起的两道身影,高月霏不知何时已经将背上的弓取下,握在手中,两指间,夹着一只箭,锋利的寒铁箭头上,在阳光下泛着暗蓝色的幽光。 若是稍有常识的人见到此箭,便能一眼认出,这是一支淬了毒的箭。 只是,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道不时碰撞在一起的人影上,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更未注意到她手中的那支毒箭。 此时,战场上,赵晟颢和高枳佑之间的战斗,再次热烈起来。 高枳佑举剑向赵晟颢头顶刺来,赵晟颢横举长枪,用力一推,当下就把这猛烈的攻击给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赵晟颢手腕一转,长枪在手中突然断做两截,他握着带枪尖一头,向高枳佑小腹划去,这凌厉的一击,让高枳佑连忙退后,避开寒芒。可是,却依旧让腹部的铠甲上,多出了一道划痕。 高枳佑趁机施展轻功,轻轻一跃,离开马背,跳到赵晟颢身后,稳稳落地。 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刀向赵晟颢的马匹后腿刺去。 白马嘶鸣,热血涌出。 巨大的痛苦,让它不顾身上主人的安危,将赵晟颢摔了下来。 好在,赵晟颢的轻功十分了得,空中旋转一圈后,双手将银枪再次合拢,左右一拧,举着长枪就从空中俯冲下来,枪尖直对高枳佑的头顶。 高枳佑一转身,持剑由下往上一挑,挑开赵晟颢的枪尖,剑锋忽地转而向赵晟颢脖颈挥去。 赵晟颢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高枳佑又快又狠的剑芒,空中诡异转身,落在了高枳佑的身前,与他相隔半丈。 这一幕,说起来费事,可是却在一瞬间完成。 电光火石间,惊险横生,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惊胆颤。 等到两人都站定之后,众人没有看到彼此的统领有半点损伤,才松了口气,但心中也有些遗憾。 “你不用全力,莫非是看不起我?”高枳佑手中长剑一挥,在砂砾地面上多出了一道剑痕。 赵晟颢眸光垂地,听得这话,只是勾唇浅笑。“热身完毕,韩皇,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话音落,四周仿佛充斥着呼啸的风声,那些荒原上的风卷如同刀刃一样,从百万军中肆掠而过,刮得人的皮肤一阵火辣。 赵晟颢如天神一般站在原地,在他脚下四周的砂砾开始不规则的跳动起来,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们。 高枳佑举剑挡在身前,心中暗自警惕,内力催发着长剑,人剑合一,剑芒闪烁,仿佛积蓄了无穷的力量。 逼人的剑气,吹得他的袍角猎猎作响。 另一边,赵晟颢身影已被黄沙淹没,在他身外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卷着砂砾碎石,直冲天际,仿佛……这一刻,荒原上所有的风都臣服在赵晟颢脚下,听从他的吩咐。 高枳佑眸底闪过惊骇,长啸一声,脚下一蹬,身影如箭矢般冲向赵晟颢,手中长剑突然化作无数光影剑芒,想要刺破那些狂风,绞碎它。 森寒的剑气,意图想要刺碎狂风。 这一幕,看得南楚众人都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杆,伸长了脖子。 突然,风卷一滞,在剑气到来时,形成海中巨浪,扑向那些漫如星雨的剑气,将它们拍打在其中,无声无息。 昂—— 那声音从风卷的中心传出,宛若龙吟,震得百万大军中的军马都站立不稳,四蹄打颤。 黄沙遮眼,高枳佑心中一惊,忙脚下步子一溜,飞快的向后退去。 可是,此刻却依旧晚了一步,一个龙形风卷,卷着黄沙砂砾嘶吼着扑向高枳佑。 匆忙之下,他剑芒如虹,想要斩去龙首,却不料在那狰狞龙口之中,一支银色长枪刺了出来啊,此时,她才注意到,赵晟颢的身影早已消失。 最让他震惊的是,赵晟颢居然将自己藏匿在这‘黄龙’之中,打算一招定胜负。 “陛下!” “皇兄!” 危机一刻,北韩众人,人人惊呼。 而南楚的人则显得激动起来。只要这一下,击中了韩皇,让他再无还手之力,那么这一场决战就是南楚赢了。 从此,可换回几十年的太平。 昂—— ‘黄龙’怒吼,长大着血盆大口一口将根本无法反抗的高枳佑吞了下去,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紧接着‘黄龙’向空中翻腾而起,似乎要腾云离去。 这场面,震撼,亦艳绝。 “陛下!” 高枳佑的消失,令得北韩众臣心神崩溃,几乎要冲上去救出自己的君王。 突然,‘黄龙’碎裂,整个庞大的身影消失在空中,一道金色身影重重的从空中抛下,砸在地面上,尘土扬起,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四肢无力垂下。 这不是被‘黄龙’吞噬的高枳佑,又是谁? 半空中,赵晟颢如天神般凌空而立,右手握着银色长枪,左手拿着高枳佑的长剑。 他居高临下的看向高枳佑,仿佛神祗俯瞰人间众生一般,让百万大军无论南楚还是北韩之人,都心中升起膜拜之意。 左手手腕一甩,长剑在空中翻了几个圈,最终落在高枳佑身边,刺进尘土之中,微微颤抖。 如雪般光亮的剑身,倒影着此时高枳佑的狼狈,还有唇上刺眼的血红,让他心气翻涌,几乎再次吐出血来。 “我、输、了。”虽不愿,但是高枳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吼吼——!我们赢了!” 他的认输,换来了南楚将士们的欢呼,却让北韩将士一片沉默。 赵晟颢从天而降,落在战场中间,在他身后是南楚将士们的呼喊之声。 而北韩那边,也有几个武将垂着头,跑到高枳佑身边,将他架了回来。 赵晟颢转身,双手轻抬,欢呼之声渐息,所有的人都眸光灼热的看向他,等待着他得胜之后的第一句话。 风声掠过,赵晟颢将这里的一张张脸看在眼底,少顷,只是平静而真挚的说出一句话:“我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 顿时,哽咽之声在军中传递,将士们都挺直腰杆,紧抿双唇,强忍着眼睛中的酸涩。 回家,是该回家了。 桑铁坤感慨的看向远方,人越老,也就越容易想家。 突然,一道黑光闪过他的瞳孔,让他瞳孔一缩,失声喊道:“大帅小心!” 身后的破空之声,让赵晟颢转身。 噗—— 剧痛传来,箭矢入骨之声响起,那巨大的冲力带着赵晟颢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直接摔到在了匆忙赶过来的南楚军将之中。 “箭上有毒!”撑着赵晟颢的身体,看着他胸口上留下来的黑血,桑铁坤脸色一变。 众人闻言,抬眸看向站在北韩军阵前,手中弓箭还未放下的高月霏。 那绝艳的脸上,泪痕未干,眸底却一片平静,如同死寂一般。 高枳佑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妹妹,反应过来后,立即用最后的力气喊道:“保护公主离开。” 同时,在南楚军阵之中,也想起了冲天怒吼:“为大帅报仇!” 本已平息的战火,眼看就要一触即发,奄奄一息的赵晟颢却突然抬起手止住愤怒的将士,对桑铁坤道:“这是私人恩怨,不可牵扯两国将士,撤兵,回……家。” 赵晟颢早已乌黑的唇,强撑着吐出最后一个字,便双眸轻合,手,无力垂下。 ------题外话------ 请假两天,送上大结局。早的话,周六送上,如果写不快,最晚周一送上。么么哒~ 请假两天,送上大结局。早的话,周六送上,如果写不快,最晚周一送上。么么哒~ 请假两天,送上大结局。早的话,周六送上,如果写不快,最晚周一送上。么么哒~ 034 神仙眷侣,惊世传奇(终) 天瑕关的胜利很快便传到了南楚建宁都城之中,可是,在欢呼胜利的时候,整个都城,甚至整个国家都蔓延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因为,为南楚带来胜利的逍遥王,百姓心中的一代战神,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暗算,被毒箭夺走了性命。 噩耗传来,据说正在上朝的皇上当场就昏厥了过去,就连皇后也以泪洗面,将自己关在坤羽宫中不愿见人。 等皇上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宣旨取消早朝,取消休沐,全国挂丧,恭迎王爷遗体回朝。 半月后,运载着赵晟颢遗体的棺椁,终于从北疆送到建宁。 赵晟乾额头系着白纱,带着文武百官腰上捆着丧布,一早就站在城门口等待。 桑悠倾也憔悴了不少,穿着一身素衣白裙,站在赵晟乾身边,望着官道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城百姓,都自发前来,迎接他们的战神王爷,手中捧着清晨从山边摘来的野花,默然站立,安静的等候着。 “为何不见逍遥王妃?”人群中,不止没有楚清的身影,就连逍遥王府的人一个也没有看到,这让赵晟乾不由得轻声问向身边的桑悠倾。 桑悠倾微微摇头,并不说话。事实上,在得知噩耗之后,她至今都未见过楚清,就连逍遥王府也只是挂起白丧,闭门谢客。 但是,她相信楚清。 抿了抿唇,桑悠倾幽幽的道:“她会来的,今日是王爷回家的日子,她不会不来接王爷。” 哀伤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赵晟乾有些语塞,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大楚赢了,百姓太平了。可是,赵晟颢却死了…… 他答应过自己的父皇,要守护赵晟颢一生一世,让他过的无忧无虑。却不想自己才刚刚登基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个时候,赵晟乾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答应赵晟颢的请战。 可惜,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用。 上万人延绵十里,等候着赵晟颢的归来,却静默得没有一丝交谈和声音。 终于,在视线的尽头,扬起了尘土,传来了整齐而缓慢的马蹄之声。 赵晟乾微扬起头,尘土中已经看到了高高竖起的旗帜,那是出征时他亲自授予赵晟颢的帅旗,如今帅旗任在,人却…… 心,被狠狠的揪住,好像有人在上面用力揍了一拳似的。 “陛下,陛下。” 耳畔传来提醒的呼喊声,让赵晟乾醒了过来。 尘土中,人影已经渐渐清晰,帅旗之下,是班师回朝的军队。将士们,人人的头盔上,都系着白布条,腰上也捆着丧带,神情悲壮的缓步而来,马上领先一人,正是这次出征的副帅桑铁坤。 在他身后,是六匹骏马拉着的一个巨大棺椁,上面还挂着白绸,两旁的军士一直在低声吟唱着军队里招魂曲,那种极其悲哀,凄凉而婉转的曲调,蔓延在几十万的大军之中,蔓延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建宁百姓心中。 呜咽的哭泣声,开始在百姓中蔓延,之前还压抑着声音,随着哭泣的人越来越多,那声音也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了一片。 巨大的棺椁上,覆盖着绣着赵晟颢名号的降旗,清风一过,牵起旗帜一角,露出了下面黝黑的铁木。 “嗟乎,天之生人兮,厥赋维同……” 一旁的士大夫,早已拿出了拟好的悼词,高声咏唱。他的声音亦高扬亦婉转,亦悲戚亦怅然,听得人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就连赵晟乾也是听得鼻尖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啦。 大军来到跟前,桑铁坤抬手,止住了后面部队的前进,独率亲卫,拉着赵晟颢的棺椁向前,跪在赵晟乾的面前:“陛下——!老臣有罪,不能将大帅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一路强忍的悲哀,让这个国丈大人顿时哭了起来,面色上泛着浓浓的愧疚。 若是当时,他注意一些,或许……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桑将军辛苦了,先起来再说。”赵晟乾伸手扶起桑铁坤,面颊上的血色早已经退去,看向那巨大棺椁的双眸充斥着血丝。 桑铁坤无颜面对,不肯起来,只是撇过头去强忍心中悲痛。桑悠倾见状,只好走过去,将父亲搀扶起来,站在一旁。 他身后,亲卫兵围绕在那巨大棺椁旁,单腿跪下,眸光触地。 此时,面对皇上,他们没有邀功的神情,没有等待战胜后等待封赏的激动,只是带着一种愧颜埋下了自己的头。 赵晟乾步伐踉跄的走到棺椁前,刚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丝丝的冷气。 原来,天气炎热,众将为了保存尸身,在棺椁旁放下了巨大的冰块来降低温度。 “颢弟——!”越是靠近,心中复杂的情绪直接喷涌而出,让赵晟乾直接跪在地上,扑在棺椁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跪,群臣也跟着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大军也不例外,就连城中百姓也都纷纷垂泪跪下,接他们的战神回家。 许久之后,赵晟乾的情绪才缓和下来,循例对大军告慰几句之后,与棺椁一起进入了城池之中。 城中,夹道的百姓们早已经被这哀愁缠绕,泣不成声。 赵晟颢的棺椁缓缓驶入城中,向逍遥王府的位子而去。这时,人们似乎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不见逍遥王妃? 这边才如此想,在街道尽头就出现了一队披丧的队伍。 为首的是一个素衣白裙,头戴白花的清雅女子,绝色脱俗,美得不似凡人,正是久久不见的楚清。 楚清的出现,让现场变得一静。 赵晟乾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身边的棺椁也随之停下,等候着这位逍遥王生前最爱的女人。 楚清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只是提着步子,缓缓的走上去。 她的眼中,除了那巨大的棺椁外,再无它物,一身的素白,显得她格外的憔悴,就好似生长在悬崖上的花朵,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掉落万丈深渊。 从街尾走到街头,这一段看似不算遥远的路,却让楚清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她还是走到了棺椁前,望着近在咫尺的棺椁,她神情恍若,身子一晃,差点就倒了下去。 “楚清!”桑悠倾赶紧伸手去扶,将她靠在自己身上。 一滴清泪,从眼眶中落下,滴落在街面的青石砖上,绽放出一朵小花。 她的脸特意的用脂粉掩盖过苍白与憔悴,她精心的修饰过自己的绝色容貌,不想让赵晟颢看到她难看的样子。 桑悠倾看着楚清脸上那厚厚的脂粉,心中越发痛了起来。 楚清越这样,她就越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痛苦,和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啊,谁希望自己新婚没有多久的夫婿就这样撒手人寰,弃自己而去呢? 轻轻合目,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颤抖着。楚清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缓缓睁开双眼,推开桑悠倾的搀扶,继续走到棺椁边上,十指轻抚棺椁,身体依偎上去:“你不是说,等你回来,我们就去过想过的日子么?一起看遍天下美景,一起欣赏人间喜乐事,为什么你要骗我……如今留下我一人,我该如何?” 声音轻缓,好似呢喃,又似娇嗔的斥责。她没有哭,却听得周围的人心中剧痛,被她三言两句的带入了一个极度哀伤的环境之中。 仿佛,在这一刻,天地都要与她同辈,日月都要为她哭泣。 楚清视若罔闻四周的一切,面颊贴在棺椁上,唇角勾起浅浅的一笑:“不过,都没有关系了。无论如何,你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你走不动了,要休息,不要紧,还有我,我带你回家。剩下的路,我带你走。” “楚清……”桑悠倾怔怔的看着一直在轻言细语的楚清,神情中充满了担忧。 她向上前劝慰几句,却被赵晟乾拉了回来,对她摇了摇头。 咬了咬唇,桑悠倾明白,楚清必须要发泄出心中的痛苦,不然会越来越难过,会将她逼疯。 全城的人,都在静静的看着楚清,看着她面露柔情的跟赵晟颢说这话。 此时此刻,没有一人没有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有多厚,两人之间根本就无法被人打扰,也容不下任何人。 在这一刻,亦不会有人想要去打扰他们,破坏他们相聚重逢的一刻。 “我带你回家。”楚清呢喃着,向后退了两步,棺椁上还残留着她的泪痕。 跟随她而来的王府众人,忙赶过来,替换过护送棺椁的亲卫,神情悲戚的拉着棺椁返回王府。 楚清在幼荷和酒酒的搀扶下,走到赵晟乾跟前,微微垂首:“陛下,王爷一路回来已经很累了,先回王府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去向陛下请安。” 这半梦半颠的话,让赵晟乾微微蹙眉,却又不敢再刺激楚清,只能点头称好。望着楚清将棺椁带了回去。 第二日,逍遥王府外挂上白奠灯笼,架起灵堂,请来护国寺的僧人来为赵晟颢诵经。 整个架势,都在对外宣告着王府吊丧。 灵堂搭起第一日,楚皇赵晟乾便携着皇后桑悠倾一同前来吊丧。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在被布置得如同冰窖一样的灵堂里,看到了躺在棺椁里,如同睡着了一般的赵晟颢。 楚清一身洁净素裙,正坐在一旁,痴痴凝视。 见此,赵晟乾叹了口气,退了出去。桑悠倾则留在其中,缓缓走到楚清的身后,双手轻搭在她削薄的双肩上。 “楚清……”桑悠倾想要劝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楚清这不哭不闹的样子,让她看着都心疼,憋了许久,她才从齿缝唇间挤出两个字:“节哀。” 楚清绝美的脸上,露出凄美的笑容,只是轻点颌首,也不答话,她的双眸从未离开过赵晟颢的身上。 这番平静,让桑悠倾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她突然绕到楚清身前,双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从棺椁旁拉起来,摇晃着她:“楚清,你看看我。你要是心里难过,你就哭出来好不好?不要这样对自己,王爷看到会心疼的。” 说到后面,桑悠倾的泪水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楚清双唇动了一下,她的笑容艳绝,亦憔悴。她缓缓摇头,伸手拉下桑悠倾的手:“我没事。” “你这个样子像是没事么?”桑悠倾根本不信她的话。在她心中,见证了楚清和赵晟颢的感情,两人平时虽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过什么,但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却能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眼里,心中只有彼此。 失去这样的挚爱,怎么会没事?桑悠倾试问自己,若是自己遭遇了这样的不幸,恐怕根本做不到像楚清这样坚强的打理这一切后续。 桑悠倾望着楚清的样子,鼻尖酸楚,将她拥在怀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楚清,我知道你心中好痛好痛,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可是……王爷真的走了,离开了,他不是负你,他是迫不得已的,我求你不要再继续折磨你自己好不好,你想要哭,想要骂都好,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这样什么都不说,那么平静好么。” 肩头上湿润的感觉传来,让楚清的双唇轻轻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眸光。 桑悠倾任由泪水落下,整个人都被悲痛所包围着:“我听爹爹说了,王爷在中箭之后,最后一句话就是回家,他舍不得你,最后一个念头都想着你。” “……”楚清的眸底,有些微动,清冽的眸色中也渐渐染上一层氤氲之色,不一会晶莹的泪水便这般落了下来。 似乎终于感觉到楚清不再压抑自己,桑悠倾缓缓离开楚清的肩头,望着她泪水直落的样子,缓缓的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我想王爷最大的希望,就是看着你一世安乐的过日子。”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楚清垂下眸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在光线下闪烁。 她的声音略带请求之意,让人无法拒绝。 桑悠倾以为是坚强如楚清,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亦或是她想要单独与赵晟颢说些话,便点了点头,退出了灵堂。 挂满白色纱幔的灵堂里,最终只有躺在棺椁里的赵晟颢,还有站在棺椁旁的楚清。 她低眉凝视着棺中之人,突然‘噗嗤’一笑,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情绪,娇嗔责怪的道:“你看看你,就是要离开了,也要惹得多少人为你伤心流泪,就是我也要陪着你肝肠寸断。” 说话间,泪水再次落下,楚清抬起手,用指尖拂去泪痕,重展笑颜。 “说好了的要一起走,你又如何能就这样弃我于不顾,自己离开?”楚清埋怨的看着赵晟颢。 可惜,那张倾绝的容貌没能再给她半点回应。 楚清也不在意,只是指尖轻抚着棺椁的边缘,缓缓围着走着。 棺椁很大,足够躺下三四人,此时,却只有赵晟颢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里面。 “阿颢,你一人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会不会觉得冷?”楚清说着,居然踩着台阶,迈入了棺椁之中。 若是有人见到这一幕,定然会被吓住。 楚清坐在赵晟颢身边,指尖缓缓勾勒着他的五官,精心在心底描绘着他的容颜,呢喃的道:“我来陪你好不好?” 说着,她竟缓缓堂下,靠在赵晟颢的胸膛上,就如同曾经那般,在他身边,被他拥入怀中安然入睡。 棺椁里,安静了少顷。 楚清躺在赵晟颢的怀中,眼睛轻眨,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这里躺着倒是舒服,难怪你舍不得醒过来。” 她从腰间摸出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瓷瓶,指尖撬开封口的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 那种香气,仿佛在引诱着人将它喝下去。 楚清手中拿着瓷瓶,缓缓靠近自己唇边,没有片刻犹豫,倾斜瓶身,瓶中的液体,顺着瓶口流入了她的口腔之中。 带着微甜的味道,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 当瓶中最后一滴液体落入口中之后,楚清手里捏着瓶子,缓缓垂了下来。 不一会,她带着清浅笑容的面容下,黛眉轻蹙,这本该是不适的表情,却让她的笑容渐大。 眼皮越来越重,无穷的困意席卷上楚清,让她忍不住缓缓合上了双眸,只在意识消散之前,细如蚊吟的说了一句:“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咔嚓—— 本是晴朗的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雷霆霹雳,顿时间,乌云密布,整个天幕阴霾了下来。 狂风四起,吹得灵堂上的白幔猎猎作响。 这诡异的一幕,让赵晟乾和桑悠倾都站在了大门前,抬头凝望天际,眉头紧锁。一起跟随来吊丧的大臣们,也都纷纷站在了这君后的身后,对天空中的异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好啦——!” 突然,一声失神落魄的惊呼,从后堂传来,惊扰了前面的众人。 赵晟乾转身面对来人,剑眉紧蹙:“何人在灵堂前如此喧哗,慌慌张张?” 来人身上穿着的是王府中的仆人服饰,一见到穿着龙袍的赵晟乾,便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嘶声裂肺的喊道:“陛下,我们王妃……王妃……” “王妃怎么了?”站在赵晟乾身边的桑悠倾心中突然升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王妃为王爷殉情了!”那仆人泪如泉涌,直接扑到在了地面上。 “什么!”桑悠倾心神一震,头中晕眩之感袭来,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 好在赵晟乾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没有失态。 王妃殉情! 这个消息,震惊的不仅仅是皇上和皇后,在场的文武百官也都惊骇非常,纷纷跪在地上,群呼:“陛下节哀,皇后娘娘节哀。” “都给朕滚一边去。”赵晟乾一脚踢开身边一位跪地的大臣,扶着桑悠倾就往灵堂后殿里冲:“朕没有亲眼看到,一个字都不信。” 赵晟颢已经不在,难不成他连他的遗孀都保护不了么? 快步冲入后殿之中,天上的雷鸣闪电继续,偌大的后殿里,只有闻讯赶来的仆人,围着那巨大棺椁哭哭凄凄,楚清却不见人影。 赵晟乾脸色一白,与失魂落魄的桑悠倾一起冲到棺椁旁,入眼的一幕,震撼了两人。 桑悠倾更是难以置信的双手捂住唇,泪水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棺椁里,本该是赵晟颢一人,此刻楚清却神色安祥的躺在他身边,嘴角上噙着的笑容绚丽绝美,在她放在赵晟颢胸前的手中,还攥着一个小瓷瓶。 “怎会如此!”赵晟乾身子一晃,差点没有摔倒。 他抬手握住棺椁的边缘,凝视着棺椁中的两人,抿唇不语。 只是,任何人都能看到他唇上强忍的颤抖。 “王妃——!”殿外,匆忙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 脚步声传来,冲进来的是之前就被楚清打发出去的贴身四婢。 走在最前的自然是身负武功的酒酒,她手中拿着一张信纸,冲进后殿时,看到众人脸色的表情,却独独不见楚清的踪影,当即就浑身定住,那手中的纸张也随之落了下来,飘落在地上。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听她的话,离开她,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桑悠倾捂着唇,巨大的自责,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主子——!” 后面跟随过来的其他几婢,一见此幕,纷纷跪倒在地,掩面而泣。 突然,赵晟乾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御医!快传御医!” 正巧,此次伴驾前来吊丧的大臣中,御医属的张赫也在其中。听到陛下传唤,不敢有任何耽误,便走了过来。“微臣……” “快!看看王妃还是否有救。”赵晟乾直接打断他的话,催促他为楚清诊治。 张赫低头承诺,走过去,将手伸入棺椁之中,手指搭在楚清的脉门上,过来一会,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最终摇头退下。 这个动作,足已经告诉众人结果。张赫走到赵晟乾面前,面露惭愧的道:“陛下,王妃气息已尽,神仙难救。” 赵晟乾一听,直接伸手拎着张赫的衣襟将他提到自己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朕知道你师门中,有前辈与逍遥王交好,王妃手中的毒药也定然是从他那里得来,你不要告诉我你解不了。” 张赫赶紧垂下眸光,匆忙解释:“陛下,非是微臣有意隐瞒。只是王妃已经殁了,就是臣能调制出解药,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啊。” 话是实话,赵晟乾却忽略了张赫眸底深处一道疾闪而过的惊慌。 他松开张赫衣襟,望着棺椁中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桑悠倾呆滞的重复着口中的话语,好似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赵晟乾搂住她,轻声安慰:“这不关你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楚清会如此绝决。” 嘤嘤嘤—— 哭泣之声蔓延开来,王府中的人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主子,只能跪在地上,暗自抹泪。 悲凉的气氛,在后殿中蔓延,赵晟乾扶着桑悠倾,叹气连连,突然间,他的眸光落在了酒酒跟前的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纸上。 “那是何物?”赵晟乾突然开口问道。 酒酒一愣,对上赵晟乾的眸子,才反应过来,双手从地上捡起纸张,站起来,向后者递过去。 赵晟乾接过一看,居然是楚清事先就写好的遗书。 上面,她把自己的九溟商号都分给了几个忠心于自己的属下,而这次搅乱北韩经济所得的财物,一半分给了在战场上牺牲的烈士家属,剩下的一半充入南楚国库。 赵晟乾望着把一切后事都安排妥当的遗书,长叹了口气,缓缓垂下手,低沉而伤感的道:“国有战神商妃,此乃楚之大幸。然,天妒于朕,召二人重返天界伺候,朕悲痛难言,心痛如绞。唯有追封逍遥王赵晟颢为镇国王爷,享帝王待遇,全国建祠祭拜,封军神称号;王妃楚清追封护国夫人授一品王妃,享皇后待遇,与镇国王爷一起享用全国百姓香火。两人合葬进入皇陵,受大楚皇嗣子子孙孙祭拜供奉。王妃之弟,封为逍遥侯,世袭罔替。父母封为安乐公,华容夫人,享受朝廷薪俸。原逍遥王封地,分于楚家。逍遥王府钦赐镇国王府,楚国在,镇国王府在。” “吾皇圣明……” 这般超阶的荣誉,却没有一人敢出言反驳。 短短一日,建宁都城百姓再次震撼,所有九溟商号旗下的铺子,经营都挂上了白布,所有工人管事,也都披麻戴孝,送他们的主子一程。 全国各城中,都在修建镇国王爷的祠堂,而关于赵晟颢和楚清的图像,也分发到各地,由各地最优秀的石匠精心雕刻打磨出能够矗立万世的石像,永享民间香火。 消息,从南楚传到了北韩,越过无数城池,最终落到了邯泽城里的皇宫中。 正在忙着收拾楚清搅出来的烂摊子的高枳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会带给自己多大的震撼。 楚清死了! 高枳佑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之中,他只记得他吩咐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来打扰,他想要一个好好的静一静。 深夜,北韩皇宫之中,雄浑大气的宫殿,如同盘踞在黑夜中的野兽一般。 高月霏代替兄长处理完一些紧要的公务之后,一个人来到了高枳佑的宫殿外。 殿内,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如野兽般的咆哮之声,有着压抑的痛苦和挣扎。 高月霏并未去打扰皇兄,只是站在殿外的廊柱下,微扬起头,看向悬挂于空的明月。清冷的月华洒在她身上,脚下的玉石地板,倒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她凝视着月光,英气的双眉失去了以前的光彩,美丽的眸底,氤氲朦胧,一滴清泪顺着眼眶滴落。 对月呢喃:“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了,希望你真的能寻到你要的自由……一路好走。” 此时此刻,在全天下都指责她暗箭伤人的罪行时,又有谁知道,她与殿中的皇兄,其实不过都是一个情感上的输家? 只是,为了他,她愿意背负这一世的骂名,将这个秘密永久的埋藏在心底。 …… 秋后烈阳,大地灼热。 天气,阻止了尸体过久的停放。 不得已,楚皇赵晟乾只得下令,在镇国王爷夫妻棺椁停放七日后,便择吉时下葬于皇家陵园。 出宫前,赵晟乾独自来到赵琮居住的纯沅宫之外。 他屏退了内侍和宫女,独自走到赵琮的房门前,望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轻敲木鱼念经的声音,缓缓开口:“父皇,今日就要送颢弟夫妻最后一程,您还是不肯出来么?” 木鱼声顿了一下,房间里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少顷,木鱼声再次响了起来,只是没有了之前那么平缓,变得有些急促。 赵晟乾垂下眼角,缓缓向后退去,离开了纯沅宫。 安放着赵晟颢和楚清的棺椁,在文武大臣的见证下,合上了棺盖,钉上了棺材钉。 从王府出发…… 送葬的队伍十分的庞大,王府卫队,宫中禁卫军,京畿大营诸将,九溟商号的管事,楚清的手下,文武百官,万千百姓。 赵晟颢和楚清没有子嗣,皇室中也还未有下一代,赵晟乾便从王公贵族中抽取了百名童男童女,为二人披麻戴孝,充当孝子服丧。 这一日,建宁都城中商铺关闭,全部暂停营业。 这一日,号角不断,战鼓声声。 这一日,万人空巷,沿街跪拜送行。 这一日,送葬的路上,被白色的冥币铺满,如同在秋日下了第一场雪。 人们缓步而行,慢慢将棺椁送出了建宁城,向几十里外的皇家陵园而去。 路上,没有人提前离开,都放下一切的事务。今日,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大。 宽阔的官道慢慢变得狭窄,延绵十几里的队伍,宛若长蛇一般蜿蜒而上,进入了山脉之中。 南楚皇室,以山为陵。 历代君王,都是寻找合适的山峰,将山壁挖空,当做自己死后安睡的陵墓。 赵晟颢的陵墓在他继承逍遥王时便开始修建,十几年来早已经修葺完毕。但是,皇上一句‘享受帝王资格’又在短短几日中,让无数工匠日夜不休的扩大了陵墓的规模。 陪葬品,葬制都是按照帝王级别。 倾斜的墓道,厚厚的断龙石,再后面,那是一条幽暗的墓道,象征着从此的阴阳两隔。 按照规矩,活人除了送棺椁的人之外,只能在陵墓外围。 负责送赵晟颢夫妻合葬棺椁的人,自然是他身前最贴身的近卫。十六人,抬着巨大的棺椁,缓缓进入墓道,用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墓道里的方向。 路过耳室,堆放陪葬品的侧殿,终于来到了呈放棺椁尸身的主殿。 砰—— 棺椁触地,被轻轻放在整块玉石雕琢而成的棺床上。 十六人互视一眼,站在棺椁前,由福禄寿喜四人领着,对着棺椁磕了三个响头后,才缓缓退了出去。 走过墓道,阿福落在了最后一人。 当他走出断龙石后,抬手按下了放下断龙石的机括,巨大的石块缓缓放下,却在最后一道容人平身挤入的缝隙时,被他踢入一块暗藏在墓道里的精铁,阻止了断龙石的继续下降。 倾斜的墓道,也遮挡了外面之人的视线,在外面等候的眼中,那‘轰隆’一声,代表着断龙石的完全落下,今后再无人可以打开,打扰墓中之人的清净。 “填土——!” 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士兵,便扬起手中的铁锹,将墓道用泥土填平,掩盖墓道的痕迹。 这次下葬,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傍晚。 等到一切妥当后,送葬的文武大臣们早已经饿得眼睛发晕,脚步轻浮。 见此状态,赵晟乾便一声令下,带着文武大臣们返回了建宁都城。临走时,他转身再次望了一眼,那面刚刚立下的墓志铭石碑,最终收回了眼神。 渐渐的,皇陵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的虫鸣鸟叫。 月上枝头,皇陵里安静的没有任何的声音,就连白日里还偶有听闻的虫鸣鸟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却有一些异响在这星月朦胧的夜色里变得格外的突兀和明显。 循声而去,在今日刚刚下葬的镇国王爷陵墓外面,居然有好几道人影正在奋力的挖掘着什么。 莫非有人来盗墓? 可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动静小一些,不要惊动了皇陵外的守陵大军。”黑暗中,婆娑的黑影里,有人小声的提醒。 并未有人回答,可是掘地的声音到还真是小了些。 足足挖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白日里刚刚落下的封土层中,挖出了一条足够两人并肩行走的通道,露出了阻隔阴阳的断龙石前。 几道黑影一起挤在断龙石旁,一人趴在地上,借着精铁卡住的空隙,奋力的钻了进去。 之后,他与外面之人合力,掏出几个古怪的三角形式的东西,分别放在断龙石下的几个支点上,摇起了一个小手把。 随着他们的动作,那撑在断龙石下的古怪物体,居然慢慢升高,将重达千万斤的断龙石硬生生的顶了起来。 “王妃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件宝贝!好厉害,连断龙石都可以撑开。”随着断龙石的缓缓上升,黑影中传来惊叹。 黑暗中,传来一声娇笑:“我们家主子是何等人?自然会有她的办法。” 从那声音中分辨,居然是楚清身边的丫鬟,酒酒。 而那奇怪之物,造型和功能,居然和楚清前世中常见的一物十分相似,那件东西恐怕在那个时代人人皆知,而是行车必备的千斤顶。 断龙石被升起了一半,足够一个成年人弯腰行走的空间后,黑衣人分作两拨,一拨留在墓穴外等候,也观察四周的动静。 而酒酒则跟着另外几人钻入了墓穴之中。 墓穴里,因为是新穴,所以里面还存有空气,不至于让人呼吸困难。 五六人在墓穴中兜兜转转,对那些陪葬的金银玉器视若无睹,直接走向了主殿之中,来到了那巨大的棺椁之前。 另外两人拿着火把,为同伴打光。 其余几人则先将背上背着的两个长条形黑布袋放在地上,然后拿起工具撬开棺椁上的生死钉。 费劲折腾了许久,终于将几根生死钉敲了下来。 缓了口气,几人又合力将厚重的棺盖揭开,露出了里面如沉睡般的两人。 一人来与酒酒换过火把,酒酒忙跑上去,将楚清从棺椁中抱了出来。而赵晟颢则由其余两人抬出了棺椁。 毫无知觉的两人,被属下抬到主墓室的角落放下,另两人又返回到长条形的黑布袋旁边,解开上面的绳子,将里面两具新鲜的死尸搬出来,照模照样的搬入了棺椁之中,又忙着将一切恢复原样。 酒酒让楚清靠在自己肩头,掏出怀里的药丸,塞进后者嘴里,有些担心的问向正在帮赵晟颢灌药的黑衣人道:“周先生,王爷和王妃都处于假死状态,怎么能吞下苏醒的药丸?” 那黑衣人拉下面罩,正是周不求本人。他淡淡一笑,看向酒酒回答:“药丸里我添加得有特殊的物质,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他们吞咽。” 果然,他的话一落,赵晟颢和楚清的喉管就上下滚动了一下,那药丸化为液体流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 酒酒眸前一亮,泛出喜色:“那他们什么时候可以醒?” 周不求沉吟一下:“王爷服药最久,可能会稍微晚些醒来。不过,此刻他们恐怕都还醒不过来。” “那怎么办?”酒酒忙问道。 周不求眼睛一瞪,沉声道:“慌什么?两位主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照计划行事便是了。” 两人交谈间,棺椁那边已经搞定,四个黑衣人窜过来,拉下面罩,居然就是福禄寿喜四人。他们见到赵晟颢和楚清都服下了解药,面上都是一喜。 阿福看向众人吩咐:“浮屠卫及一些跟随主子离开的刺盟成员早已经在城外附近村落等候,其余人也各自分散赶往安宁盐城,到时候在那边会合。咱们赶紧把主子带出去,城门那边已经桑将军已经布置好了,我们趁着天亮前离开建宁。” 赵晟颢要诈死,又岂能瞒得过身为副帅的桑铁坤?所以,这个老将军不得不陪着赵晟颢演了这场戏。 众人点头,分别带着赵晟颢和楚清原路离开墓室,与守在墓室外的另几人会合。 待人都出来之后,守在门外的黑衣人等,又抽出了千斤顶,还有精铁,让断龙石重新落下。 随着一声厚重的声音响起,这一次断龙石没有一丝缝隙的将墓室隔断,再也没有进入的可能。 阿福等人先一步带着赵晟颢和楚清离开,留下几人重新将挖开的封土填上。 这本来就是白日刚刚入藏的封土,晚上翻动一下,倒也不会引来别人注意。 等七日之后,自会有宫廷中人,按照惯例在这些封土上种植青草,再过些日子,便再也差不到进入墓室的痕迹了。 一切,都在黑夜中悄悄进行,唯一窥见的似乎就只有天上那轮朦胧黯淡的月儿。 卯时,打鸣的公鸡才刚刚起来,嗓子都还没吊好时,一辆黑色低调的马车便悄悄的离开了建宁都城的南城门,马车前后左右都有一身劲装的黑衣人骑马跟随。 渐渐的,马车远离了建宁都城的视线,消失在黎明到来的第一道曙光之中。 此时此刻,在皇宫里,赵晟乾似乎一夜未眠,负手站在皇宫最高的城楼上,远眺南城门的方向,静默不语。 他身上的明黄色龙袍上,金线绣上的五爪金龙熠熠生辉,活灵活现,充满了君临天下的气势。可是在他的背影中,却隐藏了深深的孤独与寂寞,让人看得莫名的揪心。 身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声音虽不大,但是在这宁静的时分,却也明显。 赵晟乾明明听到了这声音,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呵斥,依然远眺南面,紧抿的薄唇带着冷峭的弧度。 制止了宫女内侍的靠近,桑悠倾缓缓走到赵晟乾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也并未开口说话。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掀起桑悠倾的裙角,同样是代表帝王皇室的明黄之色落入赵晟乾的余光之中,让他清润五官上的薄雾,稍稍融化。 “你也来了?”轻声带着叹息的询问,似乎赵晟乾早已知晓了桑悠倾的来意。 桑悠倾轻笑摇头,却突然反应对方看不到,于是才抬眸凝视着身前男子的背影,轻声呢喃:“我听闻陛下一夜未眠,所以过来看看。” 赵晟乾眸色微微变化,沉默了一会后才道:“有心了。” 如此的客气,似乎早已经成为两人相处的习惯模式。 无论是他也好,还是桑悠倾也好,他们心中都十分的明白两人的结合更多是政治上的需要,至于感情…… 收敛眸底那丝异样的情绪,赵晟乾复杂的看着在薄雾晨光中,渐渐清晰起来的城市轮廓,问向身后的女子:“悠倾,你说是不是朕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们如此不信任朕,要选择诈死的方式离开。” 桑悠倾微怔,眸光也随着赵晟乾看向远方,语气悠长的道:“他们并非不信任陛下,而是不愿陛下为难。” “为难?”赵晟乾有些轻嗤,心中重重叹了口气,眸底却悄悄的染上了一层笑意:“朕看他们是怕以后麻烦,朕有事还会找他们,为了不被打扰快活的日子,所以才以诈死来遁走,一了百了,了却尘缘。就连父皇那,他们也一早就打过招呼了。” “无论原因为何,总归现在他们都不再欠大楚什么,可以过上一些随心所欲的日子,咱们也应该替他们高兴。”桑悠倾听出赵晟乾话语里还隐藏着些不忿,便出声劝说。 “是啊。”赵晟乾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们不再欠大楚什么,反倒是大楚欠下了他们一份太平。” 话语落下之后,又是一片沉默。 许久,桑悠倾看着赵晟乾的背影,还有他若隐若现侧颜,不解的问:“既然陛下一早便猜出了这是他们金蝉脱壳之计,为何不揭穿?” 赵晟乾的唇角勾勒起一道清润的弧,兄弟离别带来的伤感已经完全的散开:“既然这样能使他们走得安心,朕陪着他们一起欺瞒天下人又如何?” 砰! 阳光,破开云层,淡淡的薄金洒在赵晟乾的五官上,笼罩着他欣长的身影。天子威仪自然散发,桑悠倾的心仿佛随着他这充满狂气的话,而狠狠撞击了一下,清冷的眸底满是赵晟乾被阳光笼罩的身影。 许久不见后面有声音传来,赵晟乾转身,正好对上了桑悠倾那双沁透人心的眸光,他也微怔了一下,突然咧唇而笑:“皇后不也陪着他们演了一场戏么?你我二人,都是一类人罢了。” 一类人? 桑悠倾笑了起来,仿若清雅梨花绽放,她柔声重复着赵晟乾的话,眼神不成移开:“是啊,我们都是一类人。” …… 几日后,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静静的在南去盐城的官道上飞驰着。 马车周围,都是些佩戴武器,英姿勃发,面容冷峻中透着欢喜之色的劲装男女。他们骑着骏马,与马车同行,神态中,都不乏对马车中人的恭敬之意。 马车内,丝锦软卧,布置得十分舒适。 偌大的车厢里,懒洋洋的躺着两道人影。 其中女子慵懒绝美,穿着简单素净,长发披散,青丝柔顺的落入怀中,如猫儿一般卷缩在男子怀中酣睡,美若天仙的倾世姿容上,还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 男子,倒是没有睡着,却也是慵懒的躺在车厢中,靠着车壁,一手搂着绝美女子,任由她靠在自己腿上睡觉,另一手则拿着一本写满字的簿子,遮挡了他的五官。 这是一幅娴静之极的画面,好似身处世外桃源中的那种与世无争。 男子身上的白色宽松长袍,与女子的素裙混在一起,仿佛如一片云绸盖在他们的身上。同样没有挽起的长发,发丝缠绕,似乎难以分开。 簿子后,突然传来一声无奈的轻笑。 男子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簿子,露出了他那张艳绝天下的俊美容颜,精致俊美,宛若神祗,却有随着经历岁月,多了几分刚毅和铁血。 只是,那眉宇间的狂傲之气,从未改变。 “笑什么?”突然,本在酣睡的女子,好似从香甜的梦中醒了过来,听到男人的轻笑,便开口询问。 只是,在询问的过程中,那双凤眸依旧未睁开,只是长长的睫毛如扇般轻搭下来,微微颤动。 “醒了?”赵晟颢双手自然的环住女子的腰,将她慵懒的姿势调整,让她靠在自己的前胸,修长的指尖替她轻拂掉散落在额前的发丝。 楚清依旧为睁开眼睛,只是慵懒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一个舒适的位子继续靠着。“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突然笑了。” 被一直追问,赵晟颢只好老实交代:“本还想着今后替你多分担一些,却不想这些账本实在让我头疼如绞,看来以后我还是继续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好了。” “噗嗤。”楚清被赵晟颢逗弄得一笑,终于睁开那双星眸,幽深的眸底,闪烁着点点光斑,宛若浩瀚宇宙般,令人想要一探究竟。“我可从未期盼你要帮我打理生意上的事。” 说完,她扭动了一下身子,柔若无骨的趴在赵晟颢的胸前,又合上了双眸:“唉,陪你演一场戏,倒是掉了我不少眼泪。你倒好,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躺在其中,难为我又要流泪,又要扮出丧父的魂魄不守。” “辛苦你了。”赵晟颢低眉,亲吻了一下楚清光洁的额头,爱怜的将她搂紧。 楚清摇了摇头:“我不算辛苦,倒是让那北韩公主委屈了。” 背后放冷箭,这样歹毒的心肠,恐怕她是摘不掉了。 楚清心中微微叹息了一下。 提起高月霏,赵晟颢也沉默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决战前的那一夜。 那日,当他和楚清暗中商议好离开的计划后,他悄悄出了天瑕关与高月霏见面。当时,他曾与高月霏打赌,若他赢了,对方将完成他一个条件。 赵晟颢的军中威势已成,楚清又在北韩国内弄了这么漂亮的一手。两人在百姓中的声威过大,对于皇权统治来说,已经隐隐带着威胁。 就算这一代的皇上心中无缔结,那下一代的皇上呢?他和楚清的后代又如何? 何况,他赵晟颢还有这么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挂着,若是被有野心的人利用,恐怕就算这几十年相安无事,百年之后,也难逃算计。 他见高月霏,就是为了让她实践承诺,死在敌军手里,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此事不过是一个计策。 他还记得,当他道明来意,请高月霏帮忙时,她在沉默后反问:“你将这假死之药交于我,难道就不怕我临时换上剧毒,让你假死变真死?” 赵晟颢当时回答:“能来找公主帮忙,自然是相信公主的为人。若真是不幸假死变真死,那只能当做是本帅认人不清了。” 高月霏眸光微动,冷嗤讥讽:“你倒是借死遁逍遥快活了,而我却要背负杀人之名,臭名远扬,你们夫妻倒是好算计。” “战场之上,本就刀剑无眼。若是在下不慎被公主刺伤,又能怪得了谁?公主能杀掉我,想必在北韩军中的威信也会有所提高,大家各取所需而已。”赵晟颢当初所设想的大战,并非是高枳佑突然提出来的单打独斗,混战之中有所伤亡,自然谁也怪不了谁。 那是的他,并未注意到高月霏神色的异常。 她只是眸色复杂的看了他许久之后,才应了一声:“好。既然你的要求如此,我便替你完成这个心愿,送你一程。” 说完,便毫不留恋的翻身上马,离开了。 却不想,第二日的决战,却变成了个人对决的战斗,以两军统帅的决斗来定输赢。 这样的情况下,就连赵晟颢自己都觉得,高月霏是不会按照计划行事了,恐怕他要假死遁走,还需要另费周折。 却不想,最后一刻,高月霏还是盯着几十万大军的压力,射出了那支箭,按照约定完成了计划。 而她,则变成了一个令人不齿的背后放冷箭之人,心狠的毒妇。 这样的结果,让赵晟颢始料未及。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以计行事,在临昏迷之前,再次嘱咐本就知情的桑铁坤,要稳定军心莫要再生事端。 “可有心怜愧疚?”楚清调侃的语气,将赵晟颢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来的赵晟颢,对上楚清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禁宠溺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眸底含笑:“没想到清儿也有吃醋的时候。” “呸。”楚清白了他一眼,躲开他不规矩的大手:“我只是觉得对那北韩公主有些亏欠罢了。” “清儿的心何时变得柔软起来?”赵晟颢趁机调笑,却在心中暗叹:这份情他也只能记在心底,今后若是有机会,再还给北韩便是。 何时变得柔软起来?楚清眸光暗了一下,双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她心中有件事,可是一直还没有机会告诉身边的男人。 不过……既然已经推迟了许久,那么定然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想到这,楚清的唇角愉悦的勾了起来,丝毫没有可怜赵晟颢还一无所知的心思。 盐城的码头上,好几艘巨大的楼船,停靠在岸。 无数人上上下下,搬运着货物,码头的景象热闹非凡。 楼船的风格,有别于中原风格,在船上也不时有些肤色和发色不同与中原漆黑的人走来走去,忙碌着。 岸边,一个凉棚下,一位褐发的男子正翘首以盼的望着进入码头的方向。阳光落在他欣长的身影上,拉长了他身后的影子,英俊深邃的立体五官,如雕像般精致迷人,引来四周无数女子的羞涩偷望。 可惜,他的眸光至始至终都紧紧盯着同一个方向,并未因为四周的爱慕眼神,而有所改变。 终于,在许久的等待中,一支队伍缓缓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当那辆浑身黝黑的马车终于出现时,他眸前一亮,俊美非凡的五官上荡起发自内心的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清清——!” 能如此亲昵叫楚清的异域男子,除了宇文桑还有谁? 他在这次航行中,就接到了楚清的传信,并知晓了他们的计划。今日,便是按照约定,来这里等他们,带他们离开中土。 马车在宇文桑面前停下,从车里走出的人,并不是楚清,而是化身为水千流打扮的赵晟颢。 “水公子!”宇文桑曾经与‘水千流’有一面之缘,当时对他这个天下第一公子的风姿也是印象深刻。再见到时,不免诧异的惊呼起来。 赵晟颢微微一笑,礼貌的道了一句:“宇文兄。” 说着,便转身牵起从马车内伸出来的小手,拉着楚清,半抱着将她放在了地面上。 “你们……”望着两人如此亲昵的一幕,宇文桑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水千流’的那张脸,慢慢和赵晟颢的脸重合在一起时,宇文桑才明白,当时第一次见到赵晟颢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想起那一夜,他还向楚清证实过,赵晟颢和水千流之间的关系,却被对方警告的给迫回。 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应该知道,这两个人其实就是同一人。 亏他还想在其中是否有些不寻常的缘由,让两个不同身份的人却长得如此相像。 楚清戴着斗笠,垂地的白纱将她的容貌遮掩得严严实实。赵晟颢则是水千流的打扮,不知内情的人,也很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这般小心,也是因为如今两人的肖像遍布全国,街头巷闻,不得不要注意一些,以免落入有心人的眼中,破坏了这诈死遁走之计。 “先上传再说吧。”楚清一句话,便结束了还未开始的寒暄。 宇文桑也自知此事重大,所以也赞同的点点头,亲自带着一行人上了楼船。 很快,楼船的货物已经装载完毕,起锚升帆,渐渐驶离了盐城的码头,向大海深处而去。 楼船在大海中航行了两日,身后的陆地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也不见来往船只。 船头甲板上,三人迎风而立,这三人都是白衣飘飘,却都穿出了不同的风味,各有千秋,难分高低。 呼吸着略微咸腥的空气,站在两人中间的楚清,笑得真心自然。她的手,一直被身边的额赵晟颢牵在手中,一起望着碧海蓝天。 宇文桑颇为落寞的站在一旁,望着两人的模样,突然释怀的一笑。 心中在意的人,能够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自己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即便给予她幸福的人不是他,又有何妨? 宇文桑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引来了身边两人的注意。 这时,楼船队伍前方的海域显现出了几座小海岛的身影,宇文桑望向那海岛弯处隐约显露的船只,看向楚清笑道:“看来,从今以后在这海外的市场,我的家族又要多一位可敬又可怕的竞争对手了。” 楚清莞尔:“楚清和宇文桑之间,永远都是朋友。” 是的,朋友。 宇文桑眸光闪烁,心中虽有遗憾,却也欣慰。 远方的巨大船只,规模比宇文桑的楼船更大几分,前后数十只,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支航海队伍的实力强大。 看着那边已经放下小船快速驶了过来,宇文桑热情的相邀:“这第一站,就去我的国家吧。” 楚清和赵晟颢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异议,当即便向宇文桑微笑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邀请。 接人的小船,终于来到了楼船外。 宇文桑将楚清一行人送上下船,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自己的船上,无数熟悉的人影涌了上来。站在甲板上冷峻威武的浮屠卫,还有愿意跟随赵晟颢逍遥大海的刺盟中人,王府卫队。 还有……扶苏,福禄寿喜,幼荷,醒蓉,名柳,酒酒,断刀,慕白,周不求等等等等…… 让楚清意外的是,她的堂兄楚云珂也在其中。 这些人,都是愿意追随他们的人,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楚清心中顿时豪情万丈,转身走向船头,抬手一挥:“起航!” 一声令下,等待已久的巨船终于缓缓驶出海湾,扬帆起航,九溟商旗也悬挂高空,迎风飘扬。 楚清的船队,在大海中与宇文桑的船队并行,茫茫大海,广袤无垠,根本没有半点拥挤。 两支船队,打头的领航船只船头甲板上,各自站着三人。 楚清和赵晟颢并肩携手而立,而另一只船上,宇文桑则独自站在船头,双手撑着甲板上的栏杆,迎着海风,远眺大海。 三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都微笑点头。 收回眼神,楚清眸光流转的看着赵晟颢,戏谑的问道:“战神王爷,抛弃荣华富贵,与我这一介商贾风里来雨里去的漂洋过海,可会后悔?” 赵晟颢仰头大笑,长臂一揽,将楚清搂入怀中,低眉浅笑:“这般神仙的快活日子,乃是我毕生追求,倒是清儿是否会后悔养活我这纨绔子一生一世?” 后悔?楚清微扬眉梢,垂下眸光,看向自己如今还平坦的腹部,双手叠放在上面,眉眼间流露出温和的柔情,低声呢喃:“如今,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什么?”那声音细如蚊吟,就连赵晟颢也听不清楚。 楚清双颊微红,娇羞的看向赵晟颢,抿了抿唇,勾唇笑道:“夫君可为咱们的孩儿想好了名字?” ——(全文完) 后记: 多年后,无论中土朝代更替,传说中都有一隐世家族,居住于人鬼难近之地,琼楼玉宇,金银楼阁,挥洒千金,富有四海。 这个家族中人,代代都是经商奇才,武林高手,神秘难测。 每逢出巡,当朝皇室权贵必以尊荣之礼相待,更有公主想要嫁入其中,却难得其门。 而关于这个家族的两位老祖的故事,也被记载入族谱之中,世代相传。 民间,更有擅于专研之人,对此家族进行了多方探寻,并为两位老祖写下了两本传记。 一曰,《南朝楚史·镇国王传》 一曰,《南朝楚史·护国商妃传》 两本传记中,虽不尽详实,却也在百姓中深远流传,也让百姓对这神秘的家族更添了几分好奇和敬畏。 ------题外话------ 商妃的故事终于还是走到了句点……太多的遗憾因为现实而产生。请相信,故事的不完美我比谁都更加的心疼,却只能咬着牙剔骨削肉……但我相信,只要不放弃,我就还能再回巅峰! 谢谢一路上,亲们的支持!你们的陪伴,没有让商妃三四十万就草草完结,是你们的陪伴让商妃走到了今天。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们能继续陪在我身边,让我更加有勇气去走更艰难的路。 《崛起》、《商妃》,最终走到了《天师》……感谢一路上从始至终陪伴着我的你们。loveu╭(╯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