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逆袭人生[穿书]》 1.姐弟互殴 朔风凛凛,无情地扫落白杨树的叶子,枝干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让苏盈觉得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辽阔的天地间,她感觉自己渺小的仿若一粒尘埃,随时都会被卷入那无边无际中去。 此时阳光正好,天蓝得几乎刺眼,有鸟在头上飞翔,那舒展的羽毛闪动着宝石般的光芒,熠熠生辉。 自由自在啊! 苏盈羡慕不已,努力仰头追随着飞鸟的踪迹,舒展纤细的手臂模仿展翅飞翔的姿态,如果能飞,那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没有归属感的地方吧。 苏盈前世的爸妈重男轻女,为要儿子超生好几个闺女。她排行老三,出生没几天就被送人,结果在她五岁的时候养母怀孕感觉带不过来俩孩子就让养父把她送回去。 小小的苏盈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孩子,心里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惶恐。等养父把她送回去,亲爸妈也不肯要她,说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拉拉扯扯的,还讹了养父一千块钱。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累赘,爹不疼娘不爱,是多余的。 所以她发誓,再也不要成为别人的累赘,再也不要被人抛弃,她要自己掌控人生! 等好不容易也算事业有成,小日子过得丰富多彩,结果啪叽……她竟然穿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要年龄没年龄,要钱没钱,真正的一无所有。 可怕的是,新穿来的这个家庭更是重男轻女的骨灰级脑残粉。 哎……生无可恋。 “嫚嫚,快来!”不远处有个裹成球一样的小女孩儿喊她。 苏盈被强行打断思路,不想动。 最终她还是被女孩子扯过去,两人面前是一个大土包,上面插着三根枯树枝。 这是堆了个坟包? 苏盈看了一眼小女孩儿,她叫雪梅,是原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伙伴,两人春天剜野菜,夏天割草,秋天捡树枝,冬天闲着玩儿过家家。 女孩子今年七岁,发黄的皮肤,圆圆的脸蛋,相貌普通,唯一称得上漂亮的是那双又黑又浓的眉毛,衬得那双不是很大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望着苏盈,眼神热切,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好玩儿的事情。 苏盈却兴趣缺缺,一个奔三的事业有成、单身快乐的女青年,穿成一个不知道哪里的乡下小女孩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陌生的身体,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雪梅扯着苏盈,“嫚嫚,快跪下。”她自己先扑通就跪在土包跟前,双手合什。 苏盈不想动,但是对上小女孩儿热情、企盼、执拗的眼神,她知道耗下去没意思,便也跪下去,双手合什。 雪梅喜欢跟原主一起玩过家家,整天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然后再弄俩孩子,不是做饭就是下地要么上学。 幼稚得苏盈一点都不想配合。 “皇天在上,我雪梅……”感觉苏盈没动静,她就用胳膊拐了拐苏盈,小声提醒:“该你啦。” 苏盈看了她一眼。 雪梅笑得很是灿烂,小声道:“拜姊妹啊,我嫲嫲教的,跟着我说,快点。” 苏盈:“…………” 幼稚! 她还是配合了一下,“我苏……” 她拒绝叫自己嫚嫚,村里有无数个嫚嫚。 凡是家里人懒得给女孩子起名字或者懒得叫名字,就叫嫚嫚,闺女多的就大嫚儿、二嫚儿……当然,这比什么招娣、来娣、转儿、改儿、欠男之类的还好一点,只是无视,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雪梅见她已经说了,就继续“今儿俺们俩在这里拜姊妹儿,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保佑俺们做一辈子好姊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苏盈忍不住吐槽,你一个没上学的小丫头,哪里学来那么多话儿?你奶奶还真有意思,教小孩子这些东西。 雪梅不知道她的心思,拉着她对着树枝拜。 苏盈不想拜。 年近三十却要和一个七岁小丫头义结金兰,这是忘年交的节奏啊。 雪梅又捅捅她,“嫚嫚,快啦。” 苏盈只好敷衍地拜拜,还好小丫头不懂拜天地。 就在她胡乱拜了两下的时候,不远处蹬蹬地滚来一个球儿。 球儿嘴里喊着:“你们玩游戏不带我,我生气了。”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子,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孕育出来的孩童,跟画里的胖娃娃一样皮肤雪白大眼黑亮。 他个子虽然不大气势却挺足,双手叉腰,跺脚挑眉。 奶凶奶凶的。 这是雪梅的弟弟壮壮。 在苏盈看来就是一个因为计划生育而显得稀有,被老太太惯坏的小孩子,全家上下唯他独尊否则就上蹿下跳作妖儿,谁也别想好。 雪梅赶紧道:“壮壮,怪冷的你怎么出来了?” 小男孩儿不理她,一歪头看到土包和插着的树枝,顿时眼睛一亮,哈哈笑道:“你们在拜天地,我也要我也要。” 他扑过来,一把抱住苏盈,“嫚嫚,咱俩拜天地。” 苏盈:!!! 你给我滚开! 你们家都教孩子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家爷奶喜欢给孩子讲故事,爷爷拿手好戏是武松打虎、桃园三结义、孙悟空大闹天宫之类的武戏,奶奶的拿手好戏就是姊妹易嫁、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以及各种馋老婆懒汉子皮货子精之类的民间故事。 好听是好听,就是你得注意分寸,否则就跟这姐弟俩一样,姐姐一门心思要拜干姊妹,弟弟一门心思要拜天地。 “壮壮,过家家的时候,我和嫚嫚是爸爸妈妈,你当宝宝,你不能拜天地。” “我就要拜天地,哼!不让我拜,你们也拜不成。”他伸手就把树枝给□□,恨恨地扔在地上,还跺了两脚。 接下来就是日常的姐弟互殴环节。 在家里壮壮仗着奶奶和妈妈偏爱,欺负姐姐,可出了门雪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顿再说。 这俩就是典型的弟弟窝里横,姐姐出门能。 她把壮壮压在地上,“啪啪”地打他小屁股,脆响脆响的。 大冷天的,壮壮还穿着开裆裤呢,本来就冻得发青,这会儿啪啪啪一顿打,小屁股又青又红的。 苏盈道:“怪冷的,咱们家去吧。” 这会儿你打得痛快了,回家他告状,你不还得倒霉? 雪梅又不傻,在弟弟哭咧咧地说要回家告诉嫲嫲的时候,她就有点害怕。 可惜,忍不住啊。 在家里受的气,就要出门撒。 苏盈就道:“走吧,去我家玩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再回家。” 这样弟弟也就忘了告状的事儿。 雪梅高兴地站起来,挽着苏盈的手臂,“嫚嫚咱们拜了干姊妹儿,以后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还有我!”壮壮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屁股疼,乐颠颠地抓着苏盈的另一只手。 苏盈:…… 她看壮壮脸上还有眼泪,这大冷天的北风呼呼地吹,脸皴了很难受。她就给壮壮擦擦眼泪,“这么大的男孩子不要哭鼻子。” “臭雪梅她打我。” “你欠揍。” 姐弟俩又掐起来。 苏盈:“都闭嘴!” 两人果然同时闭嘴。 苏盈:“你是弟弟要尊重姐姐,不许叫她的名字。要是我再听见你臭雪梅臭雪梅的,我们永远都不带你玩,知道吗?” 对于这么点的孩子来说,“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和你玩”是非常有杀伤力的,很多孩子都会乖乖就范。 壮壮瘪瘪嘴,心不甘地瞥了自己姐姐一眼,耷拉下眼皮。 这是默认。 苏盈:“给姐姐赔不是。” 壮壮:!!! 在家里都是臭雪梅给我赔不是,她挨打! 嫚嫚你偏心。 苏盈不耐烦,转身要走。 壮壮急了:“姐姐……对不起……”他不情愿地说得呼噜快,别人也听不清。 说完自己委屈得眼睛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雪梅得意地笑了笑。 苏盈:“……你弟弟跟你道歉了。”看你能的吧,等他告状有你受的。 雪梅:“行啦,我可没生你的气。” “哇~~”壮壮哭起来,声音震耳。 雪梅只做鬼脸笑话他,根本不去哄。 苏盈:我真的不会看孩子,我最讨厌孩子,我说过要一辈子单身快乐,不结婚不要孩子。 苍天啊,这是为什么? “不许哭!” “嗝……”壮壮打了个嗝,倒是不哭了。 苏盈深呼吸,挤出一个温柔的笑,给壮壮擦擦眼泪,“大冷天的哭花了皴脸,丑。” 雪梅:“本来你和嫚嫚一样好看,可你那么爱哭鼻子,丑死了,一点也不如嫚嫚好看。” 壮壮翻了他姐姐一眼,“再丑也比你好看,咱们村就你最丑!” 平平无奇雪梅:…… 这不是亲弟弟,谁也别拦着,我想打死他。 2.欺负女孩子 右手牵着壮壮的小胖手,左手被雪梅挽着,姐弟俩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苏盈颇有点左牵黄右擎苍的架势。 走进窄窄的胡同,入眼所见多半都是土坯房子,破破烂烂的黄泥墙,周围飘来猪粪以及牲口粪的混杂气味儿,还有鸡鸣狗叫,小牛哞哞唤妈妈的声音…… 苏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她真的穿越了,永远也回不去自己那简单却温暖的小窝了。 前世亲爸妈不想要她,一千块将她卖给养父母,后来养母怀孕就将她送回去,又花一千块才把她丢下。 亲爸妈不想养这么多闺女,还想把她送人,可惜五六岁的孩子人家怕养不熟不肯要。她亲妈就想出一个办法,让她亲爸将她带去很远的地方丢下,假装走失。结果她找到警察叔叔,报出地址就被送回家。 家里一顿闹腾。 最后还是年迈生病的外婆看不过眼,顶着压力,不顾舅舅舅妈们的白眼把她留在身边。 外婆虽然脾气不好,却把她好好地养大。 在她心里,外婆就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可惜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外婆病重不治而去。 从此,她只有一个人。 经过十年打拼,她终于事业小有成绩,成为一家考试培训连锁机构的合伙人兼英语老师,在s城不算偏僻的位置拥有一套跃层公寓,装修成她和小老太太憧憬过的模样。 五天前是小老太太的祭日,按照惯例,一大早她就去老店里买了小老太太最爱吃的大饭豆包,一个人拎着四个大包子在河岸边吃边唠叨自己这一年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听到一声惨叫,扭头看到一个女人惊恐地望着水里,喊着“救救我女儿!”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在水里浮沉,粉色的衣裙飘在水面如同一朵莲花。 一开始苏盈就那么看着,心里想着人果然都是生死有命的。 自从小老太太去世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硬、凉薄,自诩已经看惯生死。 谁不会死呢?她也会死,所以没有什么好怕好难过的。 谁知下一刻那妈妈扑通跳下去,可她根本不会游泳,在水里浮浮沉沉地挣扎,拼命地喊救救我女儿。 苏盈的心如针扎般疼了一下,她就看不得父母护犊子,尤其对闺女。 然后……然后她就穿过来了。 她救了女儿,再救妈妈的时候,却被死死地勒住脖子。 她虽然每周健身三次,可力气没有溺水濒死之人大,最后她放弃挣扎。 她发誓绝对没有寻死的念头,她如此淡定冷漠的一个人,事业有成、单身快乐,绝对不可能寻死。 她是枉死的。 可能老天爷也是这样想的,等她醒过来就变成这个细白瘦弱,眼睛水灵的漂亮小姑娘。 死后穿越重生,本该心怀感激,苏盈却觉得难过。 一是原主小小年纪就那么莫名死了太可怜。 原主那几天一直头疼,跟她娘梁美英说了,可梁美英没当回事。再说也只是给她揉揉亲亲,要么就空虚诺等哪天带她去公社卫生所看看。 结果那天晚上睡下以后原主就开始发烧,加上窗户透着冷风,被子太过单薄,妹妹睡觉不老实还抢被子,她冷得要命半夜的时候就死了。 反正苏盈穿过来的那一瞬间觉得和自己在水里一样冷。 二是自己一把年纪变成这么点个小孩子,有一种被人揉吧揉吧塞在一个盒子里的感觉,怎么都觉得憋闷不舒展。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小孩子。 她生怕出错被人怀疑什么,所以这几天多听多看细心观察,很少说话。 好在原主本来就安静不闹腾,且前几天生病,现在没好利索不爱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家里人并不怀疑。 苏盈胡思乱想着,伴随着姐弟俩的斗嘴,他们到了苏家。 苏家是村里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院墙破烂,院门只有两扇烂出窟窿的门板,上头门楼覆盖的麦草已经秃了露出厚厚的黄泥,长出来的茅草已经枯死,在北风里胡乱晃着。 进了门里,是一面墙皮剥落的影壁墙,进去是不大的院子。 西南角是猪圈,里面没有猪,猪圈北边是鸡窝养了四只鸡,旁边是一个草垛和一堆枯树枝。另外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把个小院子堵得很是拥挤。 北面三间正房,窗户很小,屋子只有墙基和屋檐下面有几行青砖,其他都是土坯垒起来的,刮着的白灰墙皮已经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稻草黄泥墙。 屋顶上依然是发黑腐烂的麦草,上面长满了枯黄的茅草,看起来真是……苏盈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她领着姐弟俩进了屋里,明明是大白天外面阳光亮堂堂的,可屋里阴暗逼仄,采光相当差。 苏盈叹了口气,真是怀念自己的跃层小公寓啊,那一整面的落地窗,呜呜。 苏家人口简单,爷爷奶奶,爹娘,还有一个比她更没存在感的妹妹。 这会儿她爹苏向东正坐在炕上吹牛呢,梁美英在缝缝补补,老苏头不知道干嘛去了,妹妹在东间跟着章婆子掐辫子。 见他们过来,梁美英笑道:“雪梅和壮壮来啦,冷不冷,快上炕热乎热乎。” 然而屋里冷冰冰的,炕上也不可能热乎,因为早饭轮到烧东间锅灶,晚饭才轮到他们屋。 这是婆媳俩的小把戏,互相竞争的结果。 苏向东看着那姐弟俩,笑道:“雪梅,你看你弟弟这么俊,你怎么就这么丑呢?你长得到底随谁?” 苏盈:!!! 卧槽,不会说话你不会闭嘴?有你这样跟小女孩子说话的? 雪梅立刻面色窘迫起来,咬着唇,说什么也不是。 壮壮还在那里笑,“她是捡来的。” 苏向东一副自己很有眼光的样子,“还别说,你看啊,你们爹个子高长得俊,你们娘也挺好看的,雪梅……哎,估计是随舅,外甥随舅。” 苏盈真想给他扔出去,怪不得自己穿来这几天一点也不适应,没有归属感。 实在是……一言难尽。 看着雪梅几乎要哭却又忍着不敢哭怕人家笑话的模样,苏盈感同身受,因为前世她也是被人这么笑话到大的。 什么“你看这姊妹俩,姐姐怎么那么白,妹妹这么黑,姐姐那么俊,妹妹那么丑,哈哈。” 他们以为自己说笑话,却根本不考虑小孩子的自尊心。 一次次,她们听了以后自卑得简直抬不起头来,见了他们自然要绕道走。 结果他们又会说“你看这个孩子,不爱叫人,没礼貌啊”,一来二去的,简直是…… 童年噩梦好吧! 3.洗脑大法 苏盈看不得苏向东那得意的样子,“雪梅哪里不好看?我觉的雪梅可好看了,眼睛清亮眉毛黑浓,还有头发,又黑又密,等长了扎个大辫子,不知道多美呢!” 雪梅原本被苏向东笑话得要夺门而逃,这会儿听见苏盈的话,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 嫚嫚真好,不愧是好姐妹。 闺女不给自己面子,苏向东也无所谓,笑呵呵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瞅瞅壮壮,瞅瞅雪梅,继续笑得非常欠扁。 梁美英没制止自己男人,反而笑着道:“雪梅不丑,好看着呢。不过咱们村里我家嫚嫚第一俊,雪梅第二吧。” 苏盈忍不住要翻白眼,有这样当家长欺负人家小孩子的?这是夸人家还是踩人家? 结果雪梅和壮壮都点头,无比赞同。 壮壮:“我和嫚嫚一样俊。” 苏盈:这么点就自恋,你还能不能好了。 雪梅见岔开话题,赶紧对梁美英道:“大娘,我今儿和嫚嫚拜干姊妹儿了,以后更是好姐妹。” 梁美英很感兴趣的样子,“真的,怎么拜的?” 她问的很仔细,就跟这不是小孩子玩游戏,反而真的走了什么仪式一样。等雪梅兴高采烈地说完,她笑道:“雪梅,那以后嫚嫚就是你妹妹,你可得对她好。” 雪梅爽快地答应,“当然。” 梁美英把苏盈一把搂过去,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苏盈瞬间头发都要竖起来,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不自在地挣了挣。 她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近! 梁美英却不允许她挣开,粗壮的胳膊箍着她,对雪梅道:“这人啊有姊妹不算什么,有个感情比亲姊妹还好的干姊妹那才是真好呢。我听人家说感情好的姊妹都是一起睡觉一起吃饭的,有好东西就想着留给对方,连衣裳都换着穿呢。这样天天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呢。” 苏盈呵呵,这么说你指定是想算计人家雪梅,不待拿点东西给人家的。 雪梅立刻兴奋道:“大娘,要不让嫚嫚去我家困觉吧,我俩一个炕正好做伴呢。” 苏盈看了梁美英一眼,不意外地从她脸上看到得意的表情。 那模样,分明就是对方终于被自己引着说出想要结果而得意。 这要是梁美英主动说让闺女去雪梅家睡觉,那是要欠人情的,还容易被人说算计孩子占便宜。可现在是雪梅主动说的,不管事情成不成,她梁美英是没干系的。 雪梅娘真要是答应,那也是自己孩子去给傅家孩子作伴,是人家欠她的。 虽然很想让闺女去雪梅家睡觉,梁美英却还拿梗,“哈哈,不好吧,俺家也不是睡不开。” 苏盈:……睡得开就是没被子,所以才给我冻过来的嘛。 壮壮在一边喊:“去吧去吧,去我家睡吧,我家还有糖呢,晚上吃萝卜蘸白糖。” 雪梅也帮腔,“是啊,反正我自己一个炕怪没意思的。”她拉苏盈的手,“嫚嫚,你去嘛,咱俩作伴,多好啊。” 他们家爷爷嫲嫲自己一个院住着,雪梅爸妈带着他们单独住。 其实冬天基本都是夫妻俩带着孩子睡一个炕,节省柴火还暖和,要是分炕睡就要多烧草,得不偿失。 雪梅家自然也是的。 当然,梁美英可不会管,她只是想试试看,如果人家答应,那自己就赚了,不答应也不吃亏。 见雪梅答应回去跟娘说,她就去拿了俩黑黑的地瓜面攒的疙瘩给姐弟俩吃。 苏盈道:“又凉又硬的别吃了,小心肚子疼。” 梁美英笑道:“没事的,地瓜面的,甜滋滋可好吃了。雪梅啊,你和嫚嫚拜姊妹,那也是大娘的闺女。大娘对你还能小气?大娘可不像你家大娘和娘娘那么抠门,不舍的给你吃。” 顺便又套了一堆话,让雪梅成功说出自己家大娘和娘娘有多小气。 姐弟俩没吃过地瓜面,他们家生活比苏家好很多,壮壮顿顿都吃细面,就算雪梅也是玉米面和细面搀着吃,根本不需要吃这么糙的纯地瓜面。 没吃过就稀罕,甜滋滋的两人还觉得挺好吃,说回去让他们娘也做。 苏盈:……你们高兴就好。 梁美英还在那里忽悠俩孩子,“嫚嫚要是去你们家睡,你们可要负责好好保护她,招待她,可不能欺负她哦。要是那样,我可舍不得让俺家嫚嫚去给你们作伴。” 雪梅和壮壮自然是满口答应,壮壮甚至豪言:“我把糖也分给嫚嫚吃。”臭雪梅都捞不着。 梁美英又摩挲着苏盈细瘦的肩膀,“我们嫚嫚会讲故事,到时候让她给你们俩讲故事,保管都是你们没听过的。” 俩孩子更激动了。 苏盈心里有个小人儿,一遍遍地努力把自己的三观大旗扶正,不可以歪! 接下来,苏向东继续吹牛兼无礼地欺负人家小孩子,梁美英则打探雪梅家的事儿,完了还得叮嘱雪梅家去不要说,她就是关心关心,要是回去告诉大人会多心什么的。 苏盈几次插话都没用,毕竟人微言轻,加上梁美英会哄孩子,哄得姐弟俩真是问什么说什么。 不过梁美英也很没分寸,总打探人家的隐私,甚至问人家有没有说起他们家的事儿,比如有没有笑话嫚嫚没弟弟。 这就让苏盈很无语。 “雪梅你们家快吃饭了吧。”苏盈瞅着机会打断他们热络地谈话,人家吃三顿饭要吃晌饭的,不像这家一天两顿饭,晌饭随便吃两口对付一下肚子。 苏盈送姐弟俩出门。 两人争着跟她挥手道别,抢着往家跑跟娘说让嫚嫚去家里睡,还不忘互相推搡两下。 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背影,苏盈的眼睛里流露出她自己都没留意的羡慕。 她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听见梁美英喊她才不得不回去。 梁美英很高兴,一把拉住苏盈,“嫚嫚,去了他们家别说咱们家被子不够啊,就说你和雪梅感情好,想住一起。” “你一定要想办法把雪梅和壮壮拿捏住,让他们听你的话,要是不听话就不和他们玩儿。要是他们给你好吃的,你就给他们讲故事。记住了吗?”梁美英絮絮叨叨的给闺女洗脑,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 看苏盈木着小脸不吭声,梁美英皱眉,“嫚嫚,你咋了?” 这丫头有点不对劲,跟她说话怎么反应和以前不一样? 梁美英自大闺女出生就开始念叨要孝顺娘,要对弟弟好那一套,从闺女开口说话起学的就是“我要孝顺娘”“我要对弟弟好”这种话,只要梁美英跟她说,她就一定会条件反射一样热情地回应。 可以说梁美英对闺女了若指掌,一点不对劲就感觉很明显。 苏盈吸了吸鼻子,“有点冷。” 梁美英摸了摸她额头,眼神关切的看着她,温柔道:“可别是冻着了。” 说完又叹口气,摩挲着苏盈一副怜爱至极的样子,“嫚嫚,咱家穷被子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娘整天忙里忙外的比男人还累,从早忙到晚也就刨口食儿养着这一大家子,赚不到布和棉花给你缝床新棉被,可委屈我嫚嫚了。” 说着她也吸了吸鼻子,抹抹红了的眼圈。 梁美英从来不对孩子隐瞒家里穷吃不起饭盖不起被穿不起衣的事实,说出来顺便给孩子洗脑,让她们知道做娘的多辛苦,要多孝顺娘才行。 要是按照以前母女俩训练的套路,苏盈这会儿应该拉着梁美英的手,用孺慕地眼神看,心疼地说:“娘,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等我长大赚大钱,买大牛下地不用娘受累,给娘买好多好多布和棉花缝大棉被,再也不受冻。” 然后再上演一番母女情深,感情更进一步。 梁美英就会趁机说“嫚嫚,你是个好孩子,咱们村你最孝顺最懂事。等有了弟弟,弟弟就是咱们家的命根子,你要好好供养弟弟。你看,一个家里没有男孩子,人家就瞧不起。队里干活儿让咱们干沉的,东西分最差的、屋子是最破的……” 说着就继续抹泪,“最脏最累的活儿都让娘干,前些天积肥挖粪,那粪坑又臭又恶心,他们就让娘下去……呜呜……” 这时候原主就会想起去年的事儿,非常愤怒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努力赚钱,让娘过好日子,让人家不敢欺负,谁也不能瞧不起之类的。 说完队里的事儿,梁美英还会把话头拉回来,比划着东间,悄悄说几句婆婆的坏话,挑拨一下女儿和嫲嫲的关系。 诸如“你嫲嫲心狠着呢,娘坐月子她还故意给开着门吹冷风,冻得娘骨头疼”“你嫲嫲是咱们村最懒最馋的人,家里有点好吃的,她藏在屋里自己偷摸吃,不给你吃”“她那么年轻也不下地干活儿,什么都让娘干,棉花和布她攒手里也不舍得给我们做床被子,让我嫚嫚挨冻”之类的。 然后原主对嫲嫲更有意见,觉得她整天就会欺负娘,好吃懒做不干活儿,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顺娘,娘让干啥就干啥。 如果是原主,就一定是这样的路子,可惜,这会儿小小的身体里换了成年人的灵魂。 不说苏盈自己本身就是个矛盾体,渴望爱也害怕爱,久而久之性子就变得越发冷淡凉薄。感情不习惯外放,既不喜欢和成年人亲近,又不善于说肉麻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单说她前世尝遍心酸,受尽白眼,渐渐形成一种我要靠自己,我要自己努力,别人没义务对我好的观念。同样,对于什么一定要以弟弟为重好好帮助他这种话,她也嗤之以鼻。 我要靠自己,弟弟凭什么不靠自己? 至于奶奶,她屋里的东西是她的,她爱给谁吃给谁吃,我不想。 还有梁美英的辛苦,她看得见也会记住,以后也会报答,但是梁美英想尽办法占小便宜的观点,她也不会认同。 毕竟她是大人,有自己的三观基础,三观的大旗竖得笔直,并不会被人随意掰弯,这和梁美英几乎格格不入。 三观不合可是很容易翻船的。 她和梁美英没有原主的那种共鸣,原主被洗的脑子,在她这里失效了。 梁美英看着闺女,没等来往常的回应,心里有些不痛快感觉憋得慌,就想让女儿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回应。她用力捏住苏盈瘦削的肩头逼迫女儿和自己对视,耐着性子又套路一遍,说完眼神略凶狠地盯着苏盈。 这是梁美英对大闺女的套路。 她对原主表面真的挺不错,各种轻言细语嘘寒问暖,绝对不像对二闺女那么无视、粗鲁。 但是,如果她发现大闺女要脱离她的掌控,比如自己强调的事情她忘了,亦或者自己希望她这样回应,可她却那样而心不在焉,那就要采取一点小措施。 拧大腿、掐肩膀,这是常用手段。 惩罚完了,她再给大闺女讲,娘不是故意要惩罚你,是你没听话,你听话娘就还对你怎么怎么好。 这是梁美英给闺女洗脑的小把戏,先打感情牌,用语言洗脑,如果不听就用惩罚来强化。 这样几年下来,原主对梁美英,那真是言听计从,让干嘛就干嘛的。 苏盈感觉她的手开始用力,知道自己不顺着她期待的套路来说,就要被拧一下当做警告。 这时候苏盈还没意识到梁美英的洗脑大法对原主的控制有多强,她只是很无语。 传/销组织、微商圈需要梁美英去扛大梁! 4.交锋 苏盈被梁美英死死抓着走不掉,一定要她顺从。 可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洗脑,反而越来越反感这种看似和善地跟你说话,笑容里却藏着针刺,你要敢不顺从就扎一下逼你就范的行为。 她知道自己应该顺从地说那些所谓孝顺、养弟弟、diss嫲嫲和别人的话,可她说不出口。 而她不说,那肩膀就像被大铁钳抓住一样越来越疼。 就在她想随便敷衍一下的时候,东间传来章婆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打量我聋呢?我还没死呢!” 苏盈立刻朝着梁美英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o⊙)!!小声道:“嫲嫲听见了。” 老太太耳朵真尖。 梁美英哼了一声,松开闺女的肩膀,小声道:“嘘,别惹她,凶着呢,小心她打你。你嫲嫲最不喜欢你了,你刚出生的时候,她看都不看一眼,嫌你是个丫头片子。” 梁美英一直给原主洗脑,章婆子十分讨厌女孩子,尤其是原主,让她躲远点。 不过记忆里也没有章婆子打原主的画面,只是被洗脑久了心里害怕,只要章婆子一瞪眼原主就吓得赶紧躲开。 梁美英给孩子洗脑,小孩子不会觉得哪里有问题,只会顺着她的引导一遍遍地强化这种观念,而思想也越来越扭曲,心态不健康。 这些前世苏盈都经历过、见识过,自然不会再上当。 不过梁美英在这里骂章婆子,苏向东作为儿子居然一声不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是闭眼养神就是傻乐呵。 你傻乐个毛啊! 苏盈也不知道他乐什么,所以说一个家里婆媳关系不好,多半就是男人无能。 而她原本对梁美英的印象并不坏,毕竟梁美英对原主温声细语,嘘寒问暖的,看起来很关心。最关键的是,苏盈发现家里就梁美英和老苏头两人下地干活儿,养着一家子六口人。 对于独立自主的女性,苏盈向来是敬佩的。 可以不同意对方的三观,但是要敬佩人家养家糊口的担当。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里,一家子就没个正常的。 不说她自己被洗脑洗的跟应声虫一样,二妹则没存在感像个影子人。 就说家里那些大人。 老苏头是一个干巴瘦老头儿,整天闷头干活儿,不怎么说话。开口不出三句就是“谁家又生了个儿子,那沙雕样都能生儿子,老苏家哪里比他们差?老苏家可不能绝户,一定要有孙子传种接代才行。” 苏向东空有皮囊没有一点能力,从小就被老苏头养废了,除了吃喝懒睡没点担当。作为男人他不干重活儿,一天到头不是吹牛就是串门,经常去雪梅家蹭小酒喝。 嫲嫲章婆子就是一个凶巴巴、抠搜搜、怪里怪气的裹脚小老太太,头发见天梳得油光水滑,自己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嘴巴永远在动,不是骂人就是吃东西。 用梁美英的话说“你嫲嫲属牲口的,天天就会嚼鼓。” 嚼鼓这词儿苏盈联系了一下,应该就是咀嚼反刍的意思。 梁美英不用说,每天都活在自己肯定会生儿子的励志大戏里,不断给长得俊的大闺女洗脑要孝顺娘、供养弟弟,对自己那个窝囊男人反而并没有什么意见。 估计所有敌意都冲着婆婆去了。 苏盈概括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爹是个软饭男,娘和爷爷是传宗接代的脑残粉儿,小老太太坚信这种人是神经病。 所以婆媳俩势同水火,虽然没有上手挠,但是日常互怼那是必须的。 尤其梁美英,逮着一切机会给嫚嫚洗脑diss老太太。 在苏盈这个穿越者看来,这个家真的是一地鸡毛。 冬日天短很快晌午。 苏家两顿饭,晌饭是不吃的。 谁要是饿了就随便吃两块地瓜面疙瘩对付一下。 苏盈虽然不怎么饿,但是自小被小老太太教导要定点吃饭,一顿不吃就觉得缺点什么,这一天不够完整。 对她和小老太太来说,吃饭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你这辈子能耐也罢,窝囊也罢,饭是必得好好吃的。” 所以晌午的时候,她准备吃饭。 先从暖壶倒一碗热水,再用碗盛两块地瓜面疙瘩和咸菜,然后都端到灶台上。准备好了,她搬一个高脚板凳坐在灶前,开始认真吃午饭。 冰冷的地瓜面疙瘩一点也不好吃,她只好泡在热汤里,等热乎了然后再小口小口咬着吃,真怕吃完会胃疼啊。 可她要是敢拿草烧火做饭,保管被喷死,因为在这里柴火和粮食一样珍贵。 梁美英看到就道:“娘要是能当家,就给你煮个鸡蛋吃。”鸡蛋都在东间小箢子里藏着呢。 章婆子在东间炕上听见,没好气道:“早上不是才吃了炖鸡蛋,怎么就那么馋?统共就四只鸡,一天下不了两个蛋,还不够你们惦记的。” 梁美英不甘示弱,“鸡是家里养的,怎么我就不能惦记?我嫚嫚瘦得没有二两肉,吃个鸡蛋怎么啦?” 章婆子发出很大的嗤声,“哈!能吃她嘴里去再说吧。”哪次不是打着给嫚嫚吃的幌子,最后都吃到你们两口子肚里去? 苏盈故作不知,只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别人吵翻天,也碍不着她吃饭。 梁美英发狠道:“不就是看我还没生出儿子欺负我?早晚我比你多生个!” 说着她就出门去院子里收拾那些捡回来的树枝子。 东间的章婆子又开始嘀嘀咕咕数落个没完,不过她声音小,都是自言自语,苏盈也听不清。 吃完饭喝光热水,苏盈没急着起来,又坐了一会儿。 她穿来这几天发现,其实章婆子并不可憎。 虽然梁美英说章婆子好吃懒做的,可在原主的记忆里嫲嫲也没闲着,不是掐辫子就是帮人剪纸,要么就是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不管干什么,反正不闲着。 说起来家里就苏向东一个吃懒饭的,不是躺在炕上睡大觉就是出门遛他自己,要么就是去雪梅家蹭吃蹭喝,最该骂的是他。 可家里人居然从来不骂他,老苏头对这个老来子宠的很,自己一把年纪整天下地干重活也从来不说让儿子干。要是队里人让苏向东干活儿,他还得说什么“向东身子骨弱,干不了,我和他媳妇干就行,大家伙儿乡里乡亲的多担待哈”。 梁美英也不骂他,甚至还对他宠得很,让苏盈说就跟宠儿子差不多。 槽多的简直让人无槽可吐。 苏盈站起来走进东间,她想看看章婆子是怎么掐辫子的,有没有什么隐藏商机。 掐辫子是当地人的一种营生,把麦秆草用一种特殊的三棱针破成三片,然后浸水泡透,拿出来一节节地编辫子。编成的辫子用途主要是包边,诸如篾席、蒲扇、麦草草帽等。有这个草辫子包边,那些东西不容易破。 反正这时候乡下人最多的就是功夫,最缺的就是钱和各种物资,缝缝补补又三年那是基本的,什么东西都是用得不能再用还得想办法继续用呢。 不过这营生一般就是没力气下地的老婆子带着孩子干,壮劳力是不会做的。 苏盈看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掐辫子,手上动作飞快,可吸引苏盈视线的却是她腿下露出的尖尖小脚。 章婆子这个年纪的人,裹脚的并不是很多,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老太太手上动作很麻利,嘴巴里还抿着麦草,瞥了苏盈一眼没说话。 苏盈假装不知道她和梁美英的口角官司,“嫲嫲,你怎么不弄点颜色染染,彩色的更好看,肯定能卖钱的。” 草辫子原料廉价,工艺简单,需要的就是工夫,所以虽然能卖钱,做的人也不是很多。 而章婆子因为裹了小脚出门不便,掐草辫子也不方便卖,所以都是自用再就是给她闺女家和一些定期来看她的亲戚。不卖钱,梁美英说她瞎忙活给别人做工。 听苏盈这么说,老太太抹搭一下眼皮翻了一眼,寻思是不是梁美英让孩子来说什么,估摸着惦记自己编的辫子。 她哼了一声,故意大声道:“哪里有钱买洋红洋绿?” 这时候供销社能买的颜色也就是洋红洋绿,一毛钱买一纸包。 一毛钱也贵的! 谁出钱? 她自然不是针对苏盈,这婆媳俩也习惯,说话指桑骂槐,比着孩子互相怼。 她冷不丁那么嚎了一嗓子把苏盈吓一跳,苏盈怕她继续骂人刚想离开。 这时候老太太却朝她扔了个东西。 那东西在炕上骨碌一下,滚在苏盈手边,竟然是颗大红枣。 苏盈怔了一下,捡起来握在小手里,疑惑地看着她。 老太太努努嘴,小声道:“自己吃吧。” 要搁以前,原主有点什么东西都要交给梁美英。现在苏盈却想把这个枣送给雪梅,虽然就一颗有点寒酸,不过以往都是吃雪梅的这还是第一次要送给雪梅东西呢。 而且自己要去她家借住……哎,穿的这是什么人家啊。 不去不行,家里没有棉被,她可不想再被冻死。 她和妹妹跟着爹娘睡,爹娘睡光板炕盖被子,她和妹妹睡光板炕盖褥子。褥子不大,横着盖俩人露腿,竖着盖宽度不够,妹妹睡觉还不老实抢被子。 而且,苏向东和梁美英俩人晚上活动也不少,她穿来才这么五天,他们就活动三次。 那种尴尬,苏盈表示真是够够的。 所以,虽然借住别人家有些厚脸皮,她还是要借的。 她希望自己快快长大,以后自己能做主,也好回报雪梅家。 “谢谢嫲嫲。”她习惯性地道谢。 老太太纳闷地瞅她一眼。 苏盈心里一紧,哎呀,自己忘了,原主可不会说什么谢谢之类的客气话。 她赶紧循着原主的小动作掩饰一下就走出去。 等她走了,老太太拍拍坐在窗台那里玩麦草的二嫚儿,“二嫚儿,你姐姐不对劲。” 二嫚儿茫然地看着她,“啊?” 老太太没好气地道:“你没发现你姐姐这几天不一样?” 二嫚儿:“哪不一样?” 老太太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巴掌,“你说你,长得丑又笨,真是块榆木脑袋。” 二嫚儿:“啊?谁啊?” 老太太:………… 真是不知道随了谁,你那舅精明得跟个贼似的。 5.结扎 午后,雪梅跑过来激动地道:“大娘,俺娘说让嫚嫚去俺家困觉,和我一个炕。” 梁美英笑滋滋的,“高兴坏了吧,俺们嫚嫚多少人抢着让去家里作伴呢。” 雪梅点点头,“可高兴了。” 梁美英问:“你为啥不乐意和你爹娘一个炕困觉啊?” 雪梅脸颊一红,不说话了。 梁美英却不放过她,继续问:“你是不是知道啥啊?哈哈,不要紧,大娘也不笑话你。” 雪梅却囧得有些手脚无措。 梁美英又道:“有什么好害羞的啊,你也是大姑娘了。” 苏盈在屋里听见赶紧出来,梁美英这是要干嘛?对着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问这些话,无不无聊! 乡下人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有些大人之间喜欢说荤话,不讲究地还跟孩子说,甚至教着孩子说以此取乐。 苏盈很不喜欢。 她立刻拉着雪梅往外走,“我去雪梅家玩儿。” 梁美英笑道:“去吧。”还给了苏盈一个最好在那里吃晚饭的眼神。 苏盈假装没看见。 在路上苏盈把那颗枣递给雪梅,雪梅却不肯要,“我爸说红枣补血,我血可多了,嫚嫚你吃吧。” 苏盈非要送给她,想想真是寒酸,只有一颗枣可以送。 雪梅却不嫌弃,甚至很高兴,毕竟这是嫚嫚第一次送她东西呢。 雪梅欢喜雀跃的样子让苏盈内心更加窘迫,幸亏对方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 雪梅笑道:“要不你就送给壮壮吧,你要送他东西他得蹦起来。破孩子喜欢吃甜的,吃个萝卜还蘸白糖呢,真是惯得不轻呢。” 苏盈点点头,“好。”虽然雪梅一脸嫌弃弟弟,苏盈却从她的话里听到宠溺,其实他们姐弟关系不错呢。 虽然雪梅的奶奶和妈妈重男轻女,可她爸爸并不会。起码在日常生活中,爸爸对她和弟弟一样好,买东西一人一份,姐弟打架他多半批评弟弟,让弟弟尊重姐姐,不会一味地要求姐姐让着弟弟。 这也是雪梅对弟弟没有那么大怨念的缘故吧。 不像她。 虽然苏盈从来没跟人承认过,可她自己知道,她一点也不想有弟弟。 如果父母公正,有哥哥还是有弟弟都一样,那就是手足情深。可如果父母偏心严重,甚至视女儿为工具或者多余的累赘,那还强行手足情深,简直就是笑话。 比如说梁美英,一直都在给女儿洗脑,让女儿和她一起无比期待弟弟的到来。 可其实,苏盈一点都不期待。 如果有了弟弟,那在这个家里,是不会有女孩子的地位的。 她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十来岁也好离开家去打工,可现在才7岁,干啥啥不成,出门都没机会。 真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可她不想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攒钱,为自己以后打算。 她苏盈从来都不会认输呢! 如果在自己长大前能和这家人处出感情来,那她会将他们当家人。如果处不来,她就要想办法离开。 她的视线随意地扫着前方,路边一户人家的外墙上用白灰刷着计生办的大标语,“少生孩子多种树,一对夫妻一个孩儿”。 现在已经开始计划生育,如果一胎是儿子就不许再生,一胎是闺女五年以后可以生二胎。 二胎不管男女,生完都要结扎不许再生。 她有一个妹妹,家里便没有生育名额的,怎么还可能有弟弟? 梁美英一个劲地说等有了弟弟如何如何,这摆明是要超生的。 超生来的弟弟……那完蛋,重男轻女绝对更是脑残级别的。 苏盈对这个家的未来更不抱希望,寻思自己得想办法赚钱藏钱,等大了可以从容离开。 咦,不对! 苏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去年冬天,梁美英明明生过一个孩子的,因此而发生的一些事儿也是嫚嫚的愤怒和恐惧,给她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 原主虽然略微有些呆,很多事情并不懂怎么回事,可她记性不错。比如三四岁就已经很会记事儿,梁美英给她讲的故事、说的话、给她梳头等等,很多画面都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去年梁美英怀孕生娃的事情,她自然也记得。 虽然计划生育已经开始,但是村民们还没有进入那种不许随便生孩子的自觉,所以一开始那两年怀孕的妇女不少。不过若是被计生办知道,不是被要求去流掉,就是要求妇女们全部检查上环,不许超生。 也有偷着生了的,就会被要求去结扎。 一般如果在计划生育之前已经生儿子或者俩闺女的,基本都被要求上环或者结扎。 梁美英自然也被要求过,但是她一直不配合,所以去年生了第三个孩子。 那个孩子原主还记得,干瘦、小,跟只小猫儿似的,哭声都很细,从娘和家人的脸色她知道是个妹妹,不是大家期盼的弟弟。 没几天那个孩子就不见了。 听大人的意思是死了,当时她还觉得好可怜啊,妹妹死了。 现在苏盈整合记忆知道那孩子不是死了,而是送给其他不能生育的人家对外说夭折,想当然地认为这样就不算超生。 可计生办的人不管,这就是超生! 去年冬天他们一趟趟地来家里闹腾,要求交罚款。 老苏头和梁美英也很强硬,罚款?随便,反正家里穷得叮当响,钱是没的,粮食也没的,随便罚吧。 最后计生办的人恼羞成怒,要拉梁美英去结扎。 梁美英更不肯去,“我就奇怪了,老娘生个孩子怎么啦?是吃你们家饭还是喝你们家汤?你们一个个鸡飞狗跳的?让我去结扎?我还没出月子呢,落下月子病你们赔老娘的?” 这些在原主的记忆里非常非常清晰,不懂,却清楚地记着。 尤其吵架拉扯中有些人脸色狰狞,原主觉得外人来欺负娘,恨不得让他们都去死。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向东个窝囊爹只会抱头躲在一边长吁短叹,爷爷被人摁在一边没辙,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要拖娘去结扎。 结扎是什么? 她不懂,她觉得可能是要杀掉,就跟小妹妹一样死掉? 她还记得,在那些男男女女要拖娘的时候,她娘突然从□□里抽出什么劈头盖脸地朝那些人一顿狂抽,把那些人给抽懵了,跟被什么脏东西恶心到一样,纷纷骂爹骂娘地躲出去。 之后,那些人喊着“真他娘的晦气,这事儿没完!没完!不能就这么算了!” “结扎,必须结扎,她不去,就拉她男人去!” 然后那些人就裹挟着她爹风一样蹿出去。 天很黑很黑的她爹才回家,本来就白的脸越发的惨白,她认定爹被那些坏人毒打了,就和雪梅嫲嫲讲的劫路打人一样。 原主不懂,苏盈却就知道,当时计生办的人被梁美英用月经带给抽出去,那些人一生气就拉着苏向东去结扎了。 至于谁对谁错,苏盈不去评判的,本身这些年的事情就不是简单说对错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 问:男人结扎以后,让媳妇生孩子的几率是多少? 梁美英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一定会生个弟弟出来呢? 难道苏向东其实没真的被结扎? 计生办的人在暴怒之下会那么仁慈? 所以……这就耐人寻味了。 6.吹牛大王 苏盈正胡思乱想着,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握住她的,“嫚嫚,你想什么呢?” 雪梅关切地看着她,嫚嫚长得真好看,走神的时候更好看,就跟迷路的小兔子一样,特别让人心软。 苏盈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她们去了雪梅家。 傅家村一共有两百来户人家,住户们分布非常整齐,被村里东西南北各两条道路分成井字状。 从苏家出来拐到南北向的路上往南走一分钟,再往东拐进巷子第二户就是雪梅家。 雪梅家现在也是土坯屋子,不过院墙和院门都齐齐整整的,影壁墙上刷着的白灰也没有剥落,院子里很干净,并不像大多数乡下人那么乱糟糟的。 正屋和苏家一样是三间土坯房,但是青砖挑檐,外墙抹着白灰皮,看起来干净很多。 她们过去的时候,雪梅娘正在西间炕前做衣服。 他们家有一台飞燕牌缝纫机,是雪梅娘的陪嫁。这时候女人有台缝纫机就和男人有辆自行车一样,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们村总共也没十台。 而且雪梅家还有一台挂钟,就挂在西间墙上,从门口就能看到。那挂钟走秒的声音咯噔咯噔,非常响亮。 苏盈被声音吸引,抬头看了一眼,圆圆的表盘,酒红色的木壳子,小时候外婆家也有一台。 看她们进来,雪梅娘热络地道:“嫚嫚,你和雪梅俩睡东间。炕上囤着地瓜,晚上烧火热乎得很。” 苏盈就上前道谢,“婶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到雪梅娘,苏盈想起苏向东笑话雪梅的事情。眼前的雪梅娘皮肤白皙,高鼻梁大眼睛,嘴型有点不搭,但在乡下也是挺漂亮的。壮壮遗传她所有优点,雪梅却遗传大部分缺点,也真是醉了。 雪梅娘一怔,随即笑道:“哎呀,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来给雪梅作伴不是正好嘛。” 让她诧异的是嫚嫚怎么突然说话这么懂事呢,难道是梁美英教的? 那个喜欢占人便宜把别人当傻子的梁美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表示存疑。 寒暄两句,雪梅就领苏盈去东间看看。 果然如雪梅娘说的,一大半的炕上用砖头垒起一尺多高的矮墙,里面放着地瓜,等打春以后要在这里席地瓜母子,等发芽长苗就可以拔下来去秧地瓜。 靠炕头这边空出一米左右的地方,叠着一床蓝白格子的褥子,还有一床白底红绿花的被子,睡两个小孩子绰绰有余。 雪梅拉着她上炕玩,从一个麦草盒里拿出花绳。 女孩子没有什么玩具,不是翻花绳就是跳绳,要么就是玩毽子。但是毽子要用布头缝,里面还要装点玉米粒,可不是哪个孩子都能玩得起的。 玩了一会儿翻花绳,屋里已经黑下来,苏盈就告辞。 雪梅娘笑着挽留她,“在这里玩儿吧,一会儿婶子就做饭吃。” 虽然人家热情挽留,苏盈却不会当真,她道谢婉拒之后告辞回家。 村里人习惯性地热情,不管乐不乐意人家留下吃饭,出于礼貌都会说两句。一般人都知道这是客套话不能当真,但是有那实心眼子的就会果真留下来等饭吃,这就让主人家很尴尬,心里少不得埋怨一番却也不好赶人走还得强颜欢笑招待。 当然,也有那些脸皮厚哪怕主人家不挽留都想办法留下蹭吃蹭喝的,比如苏向东。 苏盈出了傅家门,刚拐出巷子就碰到他在那里溜达。 看到苏盈他立刻眼睛一亮,“嫚嫚,他们家做饭了吗?”白天雪梅爸出去跑小生意,晚上回来都要喝点小酒的,苏向东必蹭。 苏盈忍不住想翻他个白眼。 雪梅爸前几年就开始出去跑点小买卖,家里比其他人家富裕一些,饭桌上也丰富得多。比如冬天别人家都是煮地瓜、玉米面饼子、秫秫面窝窝头,下饭菜也就是各种咸菜,隔几天吃顿盐水煮白菜滴几滴油。雪梅家就有细面掺着吃,菜有白菜粉条、炒萝卜等,隔几天还能吃点肉,甚至还有一些乌贼、虾米等海货儿。 这在村里是不多见的,也只有村干部家可能会吃。 雪梅爸还喜欢喝点小酒,所以苏向东经常来蹭饭蹭酒。 其实原本苏向东蹭饭的人家不止一家,只是大家都不富裕,加上小农思想都想占便宜不吃亏,哪里能让人整天来家蹭饭?只有傅民友这个人比较大方,换句话说有些好显摆喜欢听人家奉承高谈阔论,再者好面子不愿意当面拒绝人,所以苏向东就固定一家蹭。 苏盈感觉得出雪梅娘一点也不乐意,只是不好意思拒绝而已。 而苏向东自己爽就行,对人家的不乐意视而不见,哪里管别人高兴不高兴? 她道:“雪梅爸没回家,人家还没做呢。” 苏向东哦了一声,“那我再溜达溜达。” 苏盈:………… “怪冷的,你不回家?”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苏向东,她舌尖转了转根本喊不出爹这个称呼来。 苏向东笑道:“那就家去。” 说完还恋恋不舍地往傅家方向看了一眼。 苏盈想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儿子或者老公,真是丢死人,恨不得踹死他!只可惜这是她便宜爹,没得选择。 家里这会儿已经准备吃饭,见他们回来,梁美英笑道:“怎么,人家也没留你们吃饭啊?” 苏向东:“还没做呢。” 梁美英撇撇嘴,“抠门,肯定怕你们留下吃饭故意不做呢。” 苏盈:……真是蹭人家一年饭,一顿没蹭上就是人家的不是。 她道:“人家吃三顿饭,这时候还早呢。” 三顿饭,晚饭基本要下午六点左右吃吧,怎么可能四点就吃饭? 他们家没钟表,但是傅家有,苏盈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 梁美英也就没再说什么。 苏家晚饭没有什么可说的,煮地瓜加烀饼子,就着咸菜疙瘩和黑乎乎的大酱球,还有生吃的葱蒜。 梁美英给苏盈挑了一个不大不小软乎乎的地瓜,贴在锅边已经烤出地瓜油来,又香又甜。 她递给苏盈,嘴里道:“我嫚嫚吃甜心地瓜,越长越俊,跟着地瓜一样甜。” 苏盈默默地接过,却没有如原主那样接话,她本该说一句“娘对我最好了,我长大要孝顺娘。” 这种话整天挂嘴边,太羞耻了,她说不出。 梁美英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转眼就撇到章婆子幸灾乐祸的眼神,不禁怀疑是不是婆婆说什么了。 苏盈不管别人的眉眼官司,而且她吃饭不喜欢说话,只默默吃自己的。 饭桌上也只有苏向东在那里吹一些不着边际的牛,可老苏头和梁美英非常配合,时不时奉承两句,把苏向东夸得飘飘欲飞的。 这也是他们日常尬吹尬捧的模式。 “你们别看着傅民友去做买卖,其实就是挣点辛苦钱,赶一个大集也就赚两三块钱。要是我去肯定赚得更多,不说别的,就随便摆个摊儿卖点什么,一天我也能赚个十块八块的。” 苏盈听得都替他脸红,还一天赚十块八块的,你一年都赚不到五块钱!脸皮咋那么厚呢,那么能吹,你咋不把天吹破? 老苏头:是是是,我独苗苗最能干。 梁美英:“可不是咋的,你要是去卖,就没他家什么事儿了。” 章婆子:一群神经病! 苏盈看看他们,好奇道:“那你怎么不去卖啊?” 饭桌上的气氛凝固了一瞬,被人摁下时间停止键一样,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梁美英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就好似原本大家都在玩一个大泡泡,突然被人给戳破没得玩儿,让人说不出的尴尬。 章婆子笑得更加幸灾乐祸,好似那不是她儿子一般。 “咳咳咳……”苏向东被呛着了,梁美英赶紧给他捶背喝水。 苏向东道:“嫚嫚,不是我不去,是咱们没有本钱啊。” 苏盈:“小买卖要多少本钱?几块钱就好,家里没有可以借借嘛。” 苏向东差点跳脚:“要是亏了呢!” 这是大部分人的担心,就算知道有人做小买卖赚钱,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魄力和勇气去做。 本钱怎么来?一开始怎么也得有个十块钱吧,自己家可没有那么多,只能去借。好不容易凑来的本钱,亏了怎么办?就算有了本钱去哪里进货?去哪里卖?起早贪黑地赶集,还得天天沿村叫卖,遇到劫路的怎么办? 而且,张不开口叫卖啊,多不好意思,多丢人啊!不信你拿个东西去路边叫卖试试,敢不敢扯开嗓子大喊:“卖xx啦——” 再说,这时候不少人对个体户、小商贩还很瞧不起呢,觉得不务正业,是二流子呢。 反正苏向东是不敢也不会去做的。 叫卖是不可能去叫卖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叫卖的。 苏盈耸耸肩,所以家里就穷得叮当响,只能靠女人下地,男人吹牛皮咯。 不知道为什么,苏向东觉得女儿这表情很讥讽,仿佛扇了自己一巴掌,他顿时觉得吹牛也有些索然无味的。 老苏头瓮声瓮气道:“人家有儿子当然得跑生意,养儿子跟闺女能一样?可不就得辛苦一些好给儿子盖房子攒老婆本儿。” 苏盈看向老苏头,他除了捧捧自己儿子平常都比较沉默,开口不是儿子就是孙子。 老苏头虽然才65,但是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像七十多。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苏盈知道没有孙子对老苏头的打击很大。他总是说没有孙子别人瞧不起,出去耍都被老头子们明里暗里嘲笑挤兑,所以他现在只和没有孙子的老头玩儿。 而且他还透露过,那些人家也都想办法生孙子呢。通用做法儿是儿媳妇儿怀孕就躲娘家或者姊妹家去,生了闺女直接送人,生儿子就抱回来。 虽然会被罚款,却也是值得骄傲的大喜事。 苏家原本也可以这样,但是苏向东是个软蛋立不起来,地里离不开梁美英,所以梁美英怀孕也不能躲出去,去年才会闹得苏向东被结扎。 苏向东已经被结扎,那么家里是不可能再有孙子的,可想而知老苏头心里有多苦。 苏盈暗暗观察着,发现老苏头的脸就是一个大写的苦逼,像只沙皮狗的模样。当然,她毫不怀疑,如果有孙子,这沟壑纵横的脸就会笑成一朵大菊花,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梁美英替男人打圆场,“嫚嫚,咱们家穷把你爹耽误了,要不你爹去做小买卖可得赚钱呢。” 苏盈:要是做买卖跟吹牛那么容易,我毫不怀疑你们会成为首富! 7.好感 苏盈决定从章婆子开始突破,笑道:“那俺嫲嫲掐那么多辫子,让他去集上卖掉不就好了?” 章婆子:!!又来算计我老婆子的辫子,想卖你们自己掐! 苏向东嘟哝道:“集上那么多卖的,人家干吗买我的?再说了,一点辫子能卖几分钱?不够跑来跑折腾的。” 卷起来一大盘辫子,差不多有二十米,也就是卖个两毛钱! 苏盈:所以你就只能吹牛咯。 “爷爷,以后能不能让我去卖?”苏盈看着法令纹要耷拉到脖子上的老苏头。 老苏头一愣,显然怎么也没想到才7岁的大孙女会说这样的话,“你去卖?” 苏盈点点头,“对啊,反正俺嫲嫲编了那么多。” 章婆子:“那是我的,卖了钱也是我的。” 苏盈朝着她笑了笑,“那我帮你卖一毛钱,你给我两分钱行不?” 这种小本买卖,就算给三分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她只是想给家里人一种观念——她帮忙卖钱,就应该给她抽成。 老苏头虽然想要孙子,但是日常对漂亮乖巧的大孙女也挺不错的,不像对二嫚儿那样无视。 所以听苏盈说要分钱,他也没呵斥,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越发难受:这要是个大孙子该多好啊。 苏向东是一切都无所谓,家里事儿爹和老婆说了算。 梁美英则想着要是她管婆婆要钱那肯定不行,但是如果在闺女手里那就是自己的,所以也没考虑闺女才7岁能赶什么集,会不会丢了之类的,只觉得如果有钱就该给自己。 章婆子瞅瞅苏盈,“你真能卖?” 自己是小脚,出趟门不容易,否则她早自己去了。 苏盈:“我跟着雪梅爸学学呗。” 她要说自己铁定能卖既不能服众还容易让人以为她小孩子说笑话,但是扯出能人的旗号就有说服力。 章婆子点点头,“一分钱。” 苏盈:“……好吧。” 二嫚儿好奇道:“什么钱?” 梁美英拍了她一巴掌,“大人说话你少插嘴,吃你的。” 二嫚儿吓得立刻使劲低着头吃东西。 吃完饭天还没黑呢,梁美英收拾碗筷,催苏盈早点去雪梅家,这样还能顺便吃点饭菜。 苏盈却不着急,她得跟章婆子商量一下,以后要干什么,只掐辫子不行,赚不到钱。比如买点洋红洋绿把麦草染染色,可以用来掐辫子、编蒲扇、草盒之类的。 虽然是小本生意,但是积少成多,而且还可以让章婆子发动其他要好的婆子一起编。 她想当个小包工头,可不想自己做这些机械、枯燥的营生。 这一次章婆子没再说刺人的话,拿出自己编好的一盘盘辫子给苏盈看,“你真能卖出去?” 苏盈笑道:“雪梅爸爸那么会卖东西,我晚上学学呗,明天跟着他一起去赶集,能卖掉就是钱了。” 章婆子瞅她一眼,“小丫头片子,这么财迷。” 苏盈:“你不想要钱?” 章婆子:“当然要!” 这不就结了。 她和章婆子商量编草帽、草盒之类的,但是现在章婆子不会,且对这个不抱多大希望所以热情不大,只说掐辫子的事儿,顶多同意买洋红洋绿染麦草编彩色辫子。 苏盈也不着急,毕竟人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怎么也要多来几次。 等她真的把辫子卖掉证明自己的能力,章婆子看到她的价值,自然就会想更深入合作。 这时候外面已经黑了,梁美英正在院门外等她呢。 梁美英要叮嘱闺女一下,去了雪梅家说什么,要注意什么,还有关于卖辫子的事儿要怎么说。 苏盈知道她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占便宜。 梁美英以为闺女想让傅民友帮忙捎着卖辫子,但是她不想给傅民友抽成,还想从婆婆手里多扣点。另外还想教闺女去雪梅家要学会占便宜,不要乱说家里的事儿,要多打听别人家的事儿回来说等等。 她唠叨苏盈就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为了不挨掐她也敷衍两句。 最后梁美英道:“你看雪梅有个弟弟,她家日子就好,她爹就能做小生意赚钱。” 苏盈:你这是糊弄二傻子呢,真是仗着闺女小好糊弄,什么好事都是因为有弟弟?雪梅爹做生意是他勤快能干,跟有没有弟弟有什么关系? 她道:“没有弟弟我们也可以过好日子的,我以后也要赚钱,可以比男孩子赚的更多。” “你再能干也不是男孩子!”梁美英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随即又低下去,柔声道:“嫚嫚,不是娘非要弟弟,娘是为了你。你知道吧,要是没有弟弟,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受人家欺负。” 苏盈:行,反正你闺女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没有争辩,跟一个故意不讲理的人争辩你就输了。 为了避免梁美英的荼毒,她很顺从地点点头,敷衍几句把梁美英打发了。 梁美英自觉教育见效就让她去雪梅家,“你爹已经去了,你也去吧。” 苏盈:……还真一天不落地去蹭饭啊。 她去了雪梅家,发现雪梅娘已经在院子里忙活,雪梅和壮壮也在院子里扔皮球玩儿。 这皮球满村子就壮壮有一个。 见她过来,雪梅娘收起脸上的讥讽之色,热情地招呼她。 雪梅和壮壮也跑过来一左一右抢着拉她的手,“嫚嫚,咱们一起玩皮球吧。” 苏盈先跟雪梅娘问好,乖巧地对答几句,又和姐弟俩扔了几个球,然后说进屋看看。 原本寻思人家已经吃完,苏向东不可能再蹭饭,谁知道她进屋发现饭桌还在炕上没收拾,苏向东和傅民友两人正相对喝小酒呢。 苏向东:“民友,哥我就服你,咱们村……哦,不对,咱们公社,都找不出你这么能干的。我最服你!” 傅民友喝得脸颊红扑扑的,“哪里哪里,我就一做小买卖的,没什么值得夸的。” “民友,你给哥哥讲讲你出去做买卖那些趣事儿呗,上一次你说有个小彪子不服气,眼红你的摊儿,你怎么对付他来着?” 傅民友立刻被挑起兴致,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他读过连中,有文化,口才不错,就跟讲故事一样声情并茂非常吸引人。 她真服苏向东,所有的聪明都用在蹭酒上了,在家里还吹自己做生意肯定比傅民友厉害,这会儿又就服你一个。 说起来苏向东来蹭饭的套路苏盈都会了,一进门先笑“吃饭呢?” 雪梅爸就笑“哎呀,哥来啦,进来吃点。” “不吃不吃,俺吃了来的,俺们吃饭早。” 雪梅爸“吃了也吃口吧,一起哈口酒。” 苏向东一看有酒,就笑嘻嘻的,顺水推舟,“那就哈口。” 傅民友就让雪梅给拿酒盅子,倒上一盅酒,开始了蹭酒和吹牛的日常。 天天这么来上一出,也是固定的曲目,主人家和蹭饭的都乐呵,也算皆大欢喜? 两人在屋里高声说笑,苏盈听着很尬,而且雪梅娘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实在忍不住就跟苏向东说梁美英找他,让他家去。 苏向东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你娘能有什么事儿啊,大冬天的,没事儿。” 傅民友发挥主人家的热情留客,“再坐会儿吧,冬天也没事儿,拉拉呱。” 反正不管人家真留客还是假客气,苏向东都当真。 好不容易等他心满意足地走了,苏盈因为尴尬也不往雪梅娘跟前凑,就和雪梅、壮壮一起在东间炕上玩儿翻花绳。 原本壮壮是不屑于玩这些的,只会吆喝着雪梅给他当马骑,这会儿因为苏盈在,他凑到苏盈身边一副很乖的样子,伸着白胖的小手一起翻花绳。 他毕竟人小手小,也不是很会,苏盈要是手把手教他,他就能翻对,要是不吭声他就乱翻。 雪梅:“你看你,又错了,我说你不会你非要玩!” 壮壮:“笨蛋!是你没撑好!小姐姐撑着我就翻对了!” 雪梅:“哼,你翻对个屁。” 壮壮用脚蹬了雪梅的腿一下,“娘,娘,她说脏话骂人,你快揍她!” 苏盈:“别吵啦,翻错了继续翻,多来几遍就好了。” 壮壮朝着雪梅嗤了一声,“笨蛋,教人都教不对,你看小姐姐多会。”他扭头朝着苏盈甜甜一笑,“小姐姐,你真厉害,咱俩翻。” 雪梅把他挤开,“嫚嫚是我妹妹,你走开。” 壮壮不甘示弱,“这是我小姐姐,你一边去。”他顺便跟苏盈撒娇,“小姐姐,你看她,总是欺负我~~” 苏盈:…………你们这些戏精。 眼瞅着姐弟俩又要进入日常互掐,她赶紧道:“不要吵,你和姐姐翻,我来教你。” 于是三人又和谐地玩起来。 这时候柳淑兰端了洗干净切好的青萝卜过来招呼孩子们吃。 壮壮:“娘,白糖呢,怎么没有白糖。” 柳淑兰道:“家里糖没了,让你爸赶集再去买啊。” 雪梅赶紧道:“我去嫲嫲家要点吧。”嫚嫚第一次来吃萝卜,怎么能没有糖呢。 壮壮大声喊:“家里还有半瓶子,晚上我才吃了的。” 柳淑兰顿时尴尬无比,脸色涨红,“就是没有了。” 一着急她居然开始违逆宝贝儿子的要求。 壮壮哪里受得了家里人违背他,立刻就要撒泼放赖。 雪梅:“你欠打是不是?” 看雪梅还敢凶他,壮壮更不依不饶。 苏盈看柳淑兰尴尬,她更尴尬,只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她看姐弟俩又要掐起来,赶紧拦着闹腾的壮壮,哄他,“晚上不能吃糖的,牙齿里会长虫子,把你牙都抠烂了再也别想吃好东西。” 壮壮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真的?” 苏盈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咱们还是玩小兔子的游戏吧。” 她将小手竖起来放在头上,“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 这时候娱乐少,家里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孩子们也没上学,真的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一首儿歌就够他们说好久的。 这儿歌小孩子听着都新鲜得很,所以壮壮和雪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柳淑兰的尴尬也随之而解,寻思嫚嫚应该不知道自己不想给她吃糖才说没的,要是没有外人,只给儿子吃糖不给闺女吃没啥,可外人在就有些不大好。 柳淑兰是个要面子的,却也心疼儿子,生怕儿子哭闹起来伤身。她见嫚嫚哄得壮壮很开心,说不让吃糖就不吃,心里很是惊讶。 吃糖坏牙这话家里人对壮壮说过一万遍,可他根本不听,没想到居然听嫚嫚的。 柳淑兰觉得小丫头和以前不一样了! 似乎让她来家里睡觉也不算坏事,柳淑兰原本不痛快的心思也敞亮起来,招呼苏盈吃萝卜。 8.盘算 总的来说,雪梅的爸妈对人很和善热情,加上苏盈也不是小孩子,有心营造气氛,所以大家相处愉快。 雪梅的被子很厚实,把两人的棉袄棉裤也压上,加上小孩子火力旺,就这样,穿来五六天苏盈第一次睡个安稳暖和的觉。 第二天一早,六点的钟声敲响,西间的傅民友和柳淑兰起身忙活里里外外的活计。 今天是去公社赶集的日子,傅民友肯定要去,得早早准备好,吃过早饭就走。 苏盈听见动静,又迷瞪了一会儿,听见一声“当”,知道六点半,立刻轻手轻脚地起来穿衣服。 雪梅嘟囔了一声,“嫚嫚,还早呢。” 苏盈穿好衣服,“你睡吧,我先回家啦。” 她下了地穿上自己的棉蒲袜,出来正好看到柳淑兰抱草回来烧火做饭。 苏盈立刻问好。 柳淑兰笑道:“嫚嫚起这么早呢,怪冷的多睡会儿。” 苏盈就说自己已经睡醒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既不看电视也没电脑玩儿,晚上八点半就睡觉,六点钟足够睡醒的。 她跟柳淑兰告辞,柳淑兰热情道:“不如留下吃早饭吧,我一会儿功夫就做好。” 苏盈自然不肯,道了谢就回家,她可没有苏向东的厚脸皮。 她踩着地上的白霜回家。 这时候东方鱼肚白的云海里太阳刚冒个头,光芒给青白的云海镀上一层彩色,照着地上的白霜都反射出五彩的光芒,让苏盈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自己是真的不会梦醒吗? 到了家,老苏头和梁美英已经起来,苏向东和二嫚儿还在西间炕上蒙头大睡,东间炕上章婆子也还没起。 梁美英正“咕咕”地喂鸡呢,看到苏盈回来愣了一下,“哎呀,他们没留你吃早饭啊?” 苏盈虽然心里不爽,却也并不会太过表露,“留了,我也不好意思啊。” 梁美英放下葫芦瓢,把手里的一些碎粮粒子扔地上,拍拍手,走到苏盈身边一把抓住苏盈的肩膀,“嫚嫚,你来,娘和你说说话。” 昨晚的教育似乎完全没有生效呢。 苏盈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敷衍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刚去就留人家吃饭会被嘲笑的,你也不想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吧。” 你以为都是你老公那种厚脸皮呢? 梁美英觉得有道理也没有再强迫她,又细细地问昨晚的事儿,雪梅娘有没有给脸色看,有没有给萝卜或者苹果吃。 苹果? 苏盈抽了抽嘴角,在原主的记忆里家里还没吃过苹果呢,跑人家去一宿就想吃苹果?大冬天的人家怎么就那么多闲钱买苹果呢? 她随便敷衍几句。 梁美英心里不爽,但是她对大闺女向来脾气不错也挺看重,毕竟嫚嫚长得俊,加上是长女,总要高看一眼的。 她有气就朝着二嫚儿撒,冲着东间喊道:“二嫚儿,二嫚儿!怎么还下炕?整天好吃懒做的,你是要养蛆啊!” 苏盈:……她们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的。 果然,东间就传来章婆子恼怒的声音,“这些死鸡,一早上就咯咯咕咕的,省得让人睡着。我一把年纪的,整天受这个罪。” 婆媳俩日常指桑骂槐互怼模式开启。 苏盈懒得理睬,就说去抱草帮忙做早饭。 …… 梁美英就去自留地菜园剜两根菠菜回来,她拎着筐子拿着小铲子出去。 如今各家自留地比往年又多一些,家里就留一点当菜园,苏家的在村后西头,靠着西河边。 她去的时候,老苏头正在菜园里撒牛粪、驴粪。 老苏头有空就出去溜达,背着个粪筐,遇到牲口粪就捡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梁美英道:“爹,你上一次说找个人来收拾屋子,顺便把门也修修,找的咋样了?” 他们家屋顶漏雨,冬天需要修葺,这样来年才能对付用,同时门窗烂的烂,破的破,也得收拾一下。 老苏头盘算了一下,“正找着呢,我看东疃村的薛家老三不糙,又能修屋顶还能做点木匠活。” 当然,也只能对付一下,毕竟不专业。 可要是找专门的泥瓦匠修房子,找木匠修门,就得出两分钱,管两个人的饭,不划算。 梁美英想了想,“薛老三是不是瘸子薛家的?干巴瘦?” 老苏头点点头。 梁美英立刻道:“那可不行,瘦不拉叽的,好干什么?” 老苏头挠挠头,寻思也是,“那还有远处曹家营老曹家,他们家会修屋子干点木匠活。” 梁美英又想了想,“是不是那个二混子家?大高的个子?” 老苏头嗯了一声,“名声不大好,白瞎一个大个子,小牛犊子似的不怎么正干。” 梁美英道:“就他了。” 老苏头没说话,继续弯腰开始培粪,把菠菜畦都堆堆,过两天盖上点麦草、棒子秸之类的,免得冻坏了。 他看梁美英剜菠菜,索性用铁锨挖了两铁锨,有个十来棵,“够了。” 反正拿回去也就是给苏向东吃。 梁美英拎着菜去西河里在冰窟窿的河水里洗洗才回家,因为心情好不由自主地哼上了小曲。 到了家,苏盈已经在烧火。 梁美英掀锅看了看,里面馏着地瓜、饼子,还有一搪瓷碗葱炖鸡蛋,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给苏盈使了个眼色无声地问:你嫲嫲弄的? 苏盈点点头。 苏盈看梁美英那么高兴,有点纳闷,怎么去剜几棵菠菜就跟白捡了个大胖儿子回来似的那样高兴? 等苏盈烧开锅,就可以填几把碎草让它自己慢慢烧,再虚蒸一下等里面的饭菜慢慢蒸透就好。 然后她就进屋去跟章婆子一起收拾那些草辫子。 章婆子掐辫子又快又好,墙上的杆子上挂满了辫子盘。这东西没什么重量,用麻绳一捆,苏盈也能背很多。 今天就是集,苏盈想跟着傅民友去看看,昨晚她已经想好的。 “嫲嫲,你得先给我一些一分二分的零钱。”她得让章婆子习惯答应自己的要求,要钱得给。 章婆子一听还没赚钱就管她要,这不是来剜肉吗?她瞪了苏盈一眼,“你想干嘛?”肯定是梁美英那个臭婆娘挑唆孩子要钱呢。 苏盈一本正经道:“要是人家不买整数的,那我不得找钱嘛?” 章婆子笑话她:“哎呀,你还会算账呢?”她并没有指望苏盈会卖,不过想让苏盈拿去托傅民友卖掉,定好一盘两毛钱,这样她也有数。 苏盈:“就这么点辫子,我还是能算算的。” 她为了让章婆子省心,就巴拉巴拉地数算一下,不过是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却也听得章婆子一愣一愣的,觉得大孙女比自己算得快,不由得对苏盈又有些改观。 这丫头的确不一样了! 算完了,苏盈对章婆子道:“嫲嫲,你可以试试编一些不用破开的辫子,直接用完整的麦管编。” 章婆子嗤道:“你又会了,这样编出来又粗又硬的,好干嘛?” 苏盈:“做草帽啊。” “哈!”章婆子嗤之以鼻,“咱们家的围笠都是集上买的,还没见有用草辫子做的,你还挺能。” 看章婆子不服气,苏盈就道:“集上买的围笠一个要六七毛一个吧?这么贵顶多也就戴两年。再说下雨戴着还行,遮阳就太热了吧?要是有个草帽子,夏天大太阳里戴着凉快透风,是不是更好?” 日头毒辣辣的晒着,简直能揭掉人的皮,可又不得不顶着日头干活儿。 那滋味儿,谁试谁知道。 章婆子听她说的还是那么回事,估计是傅民友给她讲的,却也不肯服输,“说你小孩子傻你还不承认,大冬天你卖草帽子?人家谁买?” 这草辫子也就是图这会儿大家闲着,买起来也便宜,回去放着等夏天用。 毕竟春夏都要忙起来,没有多少人有功夫掐辫子的。 “嫲嫲,要是让你掐辫子缝帽子,一年到头你能做几个?当然卖给人家专门卖帽子的啊。他夏天要卖草帽子,可不就得冬天准备材料?” 毕竟也不是脱产做生意,生产队的农活还要参加的。 苏盈胸有成竹,反正靠这个赚不了大钱,只是试试水而已。 不试试也不知道什么合适,要是能找到可行的路子,就可以发动妇女们做这个,有人生产有人销售。 她呢,争取做个小包工头。 当然,她人微言轻怕人欺负,需要找人帮忙。 按照她对傅民友的了解,这个人热情正直,只要他答应就一定会真心帮,而且不屑于耍心眼儿,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今天,她要跟着傅民友去体验一下。 章婆子最终没话可说,从自己放在搁板上的小木匣子里拿出一小把硬币来,数了几枚递给苏盈。 当苏盈来拿钱的时候,章婆子一阵肉疼,飞快拿回去两个,“一个也不能丢啊。” “放心吧,不会丢的。”苏盈无视她肉疼的眼神,将八分钱放在自己的棉袄兜里,背上草辫子去找傅民友。 傅民友平时挑担子下乡卖杂货,逢集就去赶集,主要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针头线脑、纽扣之类的日用品。 这时候公社里还有供销社,卖的东西齐全,质量也更好,却很贵,而且营业员用鼻孔看人,让人很不舒服。只要集上有的东西,社员们都乐意去集上买,所以傅民友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苏盈来的时候,傅民友正在收拾东西,打算用小木轮车推着去公社。 他见苏盈背着一大捆草辫子,纳闷道:“嫚嫚,你干嘛呢?” 苏盈笑道:“叔,我跟着你一起去集上,给俺嫲嫲把草辫子卖了。” 傅民友笑起来,“大冷天很少有买这个的,这东西也就买蒲扇的时候用。” 苏盈看了看傅民友的那些货,她问道:“叔,你认识集上卖蒲扇的人不?” “认识啊,大王家,每次都和我挨着呢。”傅民友诧异的看着苏盈,“你是想直接卖给他?” 这小丫头,竟然能想到这个。 苏盈笑了笑算是默认,她的真正想法是和傅民友合作,如果能打开销路,到时候他们搞批发。当然货物不只是草帽子、草盒子、蒲扇这些不值钱的,而是一点点地积累,争取从农产品、日用品到工业品这样一步步打开销路。 八十年代去南方倒卖电器和服装,可是很赚钱的路子呢。 反正自己还小,有的是时间。 小包头生涯,开始! 9.赚钱 这时候雪梅和壮壮从嫲嫲家回来,看到苏盈过来,壮壮蹬蹬地跑过来,“小姐姐,给你吃糖。” 他踮着脚把小胖手递过去,里面有一颗橘子瓣糖。 这种糖橘红色,形状是橘子瓣,外面粘着一层白砂糖,看起来十分诱人。 苏盈笑了笑,摇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糖。” 这糖可贵了,就这么一块就要一分钱,这时候一分钱在乡下能买一两斤大白菜呢。 壮壮却非要给她。 那边傅民友笑道:“壮壮给你,嫚嫚你就吃了吧。” 他已经听老婆说过,嫚嫚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可能是长大懂事了,不再只想着占便宜摆布雪梅,反而还主动帮着哄孩子呢。 以前嫚嫚和雪梅一起玩,总是想办法占便宜,让嫚嫚拿东西给她吃,甚至在外面玩儿的时候就换鞋子穿,要是雪梅不听话就不和她玩儿。 反正她把雪梅吃得死死的。 柳淑兰自然也知道,而且心里不舒服,可又好面子,并不会为这点事儿就闹不愉快。 昨天雪梅回来说让嫚嫚来家里和她一起睡觉,柳淑兰怀疑是梁美英挑唆的,不过问问雪梅却说自己想让嫚嫚来作伴,梁美英并没有要求。 柳淑兰虽然对梁美英那些小心思看不惯,却也不会拿到面上说,再说闺女大了也应该分炕睡。反正只是过来睡觉,还能和雪梅作伴,举手之劳的事儿,柳淑兰就同意。 总之,柳淑兰觉得嫚嫚长大懂事,开始和她娘不一样了,不再那么让人反感,甚至让人心生好感。 傅民友原本就不在乎这些小事,现在自然对苏盈更加和善。 他甚至还想从自己的货框子的玻璃瓶子里再抓两块给孩子们。 苏盈赶紧制止他,“叔,不用了。” 她把那块糖掰断分成两块,给了雪梅一半。 这是壮壮奶奶给的,绝对舍不得给雪梅。 壮壮瞅着雪梅吃他的糖,有些瘪嘴,但是看苏盈高兴,他也高兴,“爸,我也要去赶集。” 只要壮壮一跺脚,瘪着嘴想去,傅民友基本不会拒绝。 他把儿子抱车子上坐好,又把苏盈的草辫子自己背着,让苏盈和雪梅跟着走。 雪梅没想到自己也能跟着去赶集,知道是沾嫚嫚的光,拉着她的手说不出的欢喜。 从傅家村到公社有六里路,因为有俩步行的小孩子,傅民友走得并不快。 一路上雪梅和苏盈手牵着手,高兴得跟撒欢的小动物一样,唱着跑调的儿歌一点都不觉得冷。 壮壮坐在木轮车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就跟一个棉球似的。他也跟着唱歌,苏盈教他一遍就会,他唱得可比雪梅好听。 一路上几个孩子说说笑笑一副融洽的样子,这让傅民友很是惊奇。 要知道姐弟俩日常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互掐的,从来没这么和谐过。 嗯,果然是长大懂事了,傅民友替嫚嫚高兴,好好的孩子可别让梁美英给教瞎了。 很快到了集上。 这种乡下的集贸市场,其实就是在大路边的空地上,一眼能看到头。集上的商品也非常单调,基本都是一些农产品,粮食、蔬菜、鸡蛋、鸡、兔子等,再就是一些卖乌货的,卖布和衣服的没有,高档品更没有。 苏盈看了一下,满集上也就傅民友一家卖这种小杂货的,所以生意不错,而且总共也没有多少摆摊的,多半都是社员来出售自家农产品。 傅民友找到固定的地方,停下木轮车,将那些杂货一样样地摆出来供人挑选,苏盈就主动给他帮忙。 旁边就是老王,主要卖一些手工品,什么掏耳勺、痒痒挠、棒槌、木梳等等。 夏天的时候,老王就卖蒲扇、席夹子、蓑衣之类的。 傅民友就把那些草辫子给他看,“老王,你瞅瞅,这草辫子可比别人家编得更齐整。” 老王笑道:“老弟,草辫子是好,可我卖蒲扇也不卖这个啊。往年都是个人家买了蒲扇回去,再买点草辫子自己缝缝。”甚至很多人都是自己编,自己不编就在村里拿鸡蛋换两米足够用的。 苏盈:“王大爷,你一把蒲扇卖一毛二分钱,要是用草辫子先缝一遍,卖一毛三四别人也会乐意的。再说,到时候可以定期去城里摆摊儿啊。”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会自己编草辫子,就算集上有卖的,自己买回去还得缝,那也麻烦。要是买现成的不贵,有半数人也是乐意买的。 更何况,缝好了,可以直接去县城卖啊。 要想赚钱当然不能只在乡下串游,那就真的只是辛苦钱,必须往城里跑。 城里人有钱啊,现在乡下人都拿鸡蛋去城里换多余的粮票呢。 比如一把蒲扇,乡下一毛二三,县城至少卖一毛五,如果缝好的,卖个一毛八也好卖的。 这个年代,一分钱的购买力就很惊人,买一支友爱牌铅笔,两分钱尽够的。 像苏家这样的穷人家,家里就靠几只鸡屁股当银行呢,盐、洋油、洋火这些都要靠鸡屁股出,一分钱必须掰成两半花。 被他们这么一说,老王果然很心动,之前他也想过去城里,只是还没那个魄力实施呢,要是有人作伴,他倒是想试试。 苏盈又说她嫲嫲还会编彩色的,染了红绿色的麦草编出来更好看,“还能用麦草编蒲扇、草帽子、草盒、草箱子。” 老王想了想,“那下个集你们先带几个麦草盒子来瞅瞅?” 麦草便宜,编出来要是好看,他当然也乐意卖。 蒲扇和草帽夏天卖,草盒子一年四季都可以用,所以他想先看盒子。 这时候塑料制品很少,纸壳盒子也没有,家里除了那么一两个小木匣子,并没有其他合适装针头线脑的容器。如果有这种草盒子,好看便宜,销量也会很可观的。 草辫子的价格透明,加上他和傅民友也是熟人,就把苏盈带来的都要了。 虽然现在还是冬天,可时间过得快,过了年说热就热起来。 他买回去也能先让家里老婆子缝一些,到时候去城里试试。 城里人生炉子呢,这蒲扇还能扇炉子,所以冬天都不收起来的。 总共也没多少东西,老王都要了。一盘差不多二十米,下乡收一盘两毛钱,上集自己卖可以两毛二三分钱,他给了两毛三。 一共两盘,苏盈得了四毛六分钱。 看着这四毛六分钱,苏盈好一个感慨。 这要是搁前世,别说四毛六,在路上一块钱她都懒得捡。 哎,今时不同往日,这时候别说一块钱,一分钱她都两眼发光呢。 这会儿能赚钱,苏盈就想回去好好规划一下。 章婆子以前编了基本自用或者送人,很少卖,一是毕竟不算什么畅销品,下乡专门收也不值当,二是章婆子小脚赶集不方便,让别人帮忙卖又不信任。 这会儿能让苏盈试试,也是破天荒的。 苏盈高兴的不是能得几分钱,而是可以从章婆子这里撬开缺口,以后可以和章婆子合作赚钱。 当然,首先得她肯按照约定给自己钱! …… 天虽然冷,三个孩子却很兴奋。 苏盈还帮着傅民友和老王卖东西,尤其傅民友这里卖的是一些女人喜欢的针头线脑,有女人来挑东西,苏盈就能适时地发挥一点作用,让本来随便看看的也能买点彩线回去,或者拿不定主意买哪个的,被苏盈一说,差不多就多买俩回去。 最后傅民友发现,因为苏盈在这里,他居然比往常多卖了两块钱! 这可是了不起的出货量,毕竟都是些针头线脑、纽扣之类的,一毛钱一包针,一分钱买几个纽扣呢。 晌天以后,集上的人就稀稀拉拉少下来,商贩们都收拾一下回家。 回家的路上,苏盈还教雪梅和壮壮算十以内的加减法,就跟背好玩的东西一样背下来。 傅民友诧异道:“嫚嫚,谁教你算术的啊?” 其实十以内的加减法而已,就算没上过学的,这么多年在队上上工,总也会的。 只是以他对苏向东和梁美英的了解,这俩人不像会教孩子的。 苏盈笑道:“叔,我听你们说的啊。” 傅民友暗暗称奇,没想到嫚嫚居然这么善于学习,真聪明。哎,只可惜梁美英不会让女孩子上学的。 因为一起卖过货,加上壮壮亲近苏盈,傅民友对她也越发和善,路上主动聊起进货卖货的事儿。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很乐意和这个小姑娘聊天,并没有哄孩子的那种勉强自己的感觉,反而比和苏向东那些大人聊天还舒服。 真是奇了怪了! 苏盈也趁机多打探一些事情。 傅民友是连中毕业的,有点文化,不像村里大部分人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通过各种旁敲侧击,苏盈发现她穿来的这个世界和她前世差不多,现在是1981年的冬天,刚结束文化运动没几年,但是不完全重合,因为领导人等信息和前世略有出入。 如今人民公社还没有解散,但是生产队的模式有了改变,开始实行大包干,包干到组。 他们家和雪梅家是一个组的,一共七八十户人家,分一头牲口,一套农具,负责一百来亩地的庄稼等等。 傅民友是组里条件最好的,苏向东就是最差的。 哎,人家傅民友一边做小买卖也不耽误队里上工赚工分,可苏向东……苏盈不想说他,糟心玩意儿。 通过今天的相处,她觉得傅民友真不错。 从现在开始,她要想办法跟傅民友做生意攒钱! 10.争夺【捉虫】 “小姐姐,还要听歌。”快到家了,壮壮拉着苏盈的手依依不舍。 小姐姐长得好看,唱歌好听,脾气又好,对他可比臭雪梅好多了。 不知道能不能换个小姐姐家去! 这一路上,唱歌算术的,有苏盈做协调者,三小只相处得还算融洽,起码互掐的姐弟俩也只是斗斗嘴,并没有真闹起来。 苏盈:“姐姐要回家吃饭,晚上再陪你玩儿啊。” 住人家家里,帮着哄哄孩子,苏盈也是挺乐意的,反正前世做过老师,对付熊孩子她自有一套的,哄孩子轻松得很。 壮壮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爸,让小姐姐去咱家吃饭呗。” 傅民友笑了笑,“中,走吧。” 苏盈却不肯,好说歹说地告辞回家,还能听见雪梅跟壮壮抬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没看到嫚嫚都不得劲了?” “哪里不得劲,你小气不让小姐姐来咱家吃饭!” “你胡说,我可喜欢嫚嫚来咱家吃饭。” “那你不说!”壮壮理直气壮,嗓门特别大。 苏盈推门回家还能听见姐弟俩吵吵呢。 …… 进门走到影壁墙的时候,她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顿时哎呀一声。 苏盈打眼一看,竟然是个高个子青年,二十岁年纪,古铜色的脸膛儿,身上棉袄很单薄,一看就是那种火力旺的壮小伙儿。 “你谁啊?”苏盈问。 青年眼睛不小,但是眼白比例太大,一转眼珠子就像翻白眼,跟梁美英倒是一挂的。 他不知道啥好事儿那么高兴,笑得嘴巴要咧到耳根子上去。 难道是她那个便宜舅舅?原主虽然记性不差,可她……有点脸盲症,尤其那些不喜欢的亲戚,她基本记不住脸。 “我是你曹叔,来你家帮忙修房子的。”曹木匠笑着说。 修房子你高兴成那样? 苏盈看他一眼,胡乱叫了一声就跑回屋里去。 屋里气氛有些压抑,跟那曹木匠形成鲜明对比。 苏盈心里直嘀咕,这是打架了?修房子有什么好打架的? 苏向东还是窝在东间炕上,梁美英和老苏头拉着脸在堂屋说修房子的事儿,章婆子在东间炕上骂骂咧咧,“老话儿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老糊涂,死东西。” 见苏盈身上没背着那些草辫子,两人停下话头,梁美英好奇道:“嫚嫚,雪梅爸帮你卖掉了?” 苏盈点点头。 梁美英一高兴,就朝她走过来。 屋里章婆子大喊道:“还不赶紧过来把交给我!” 你们母女俩别想偷摸昧下我的钱! 被她这么一吼,梁美英愣得脚步一顿,苏盈趁机进了东间。 虽然章婆子在骂人,可她知道这不是骂自己,反正这婆媳俩日常互掐模式和雪梅姐弟俩互殴模式差不多。 说起来幼稚得没眼看。 她进屋里把所有钱掏出来给章婆子。 章婆子听说人家一盘给二毛三分她很惊讶,“这些钻钱眼里竟然那么大方?傅民友是个实在人儿。” 她认定是傅民友的功劳,想了想,她把自己的钱收回去,又拿了六分钱给苏盈,“这是给你的。” 苏盈很满意,自己没看错,全家人就嫲嫲是个明白人。说好的一毛给一分,自己也就四分钱,她给了六分。 章婆子不但不扣她钱,反而多给两分,这让苏盈对章婆子印象更好。 她把自己那六分钱揣进兜里。 外面梁美英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候快步走到门口:“现在要修房子,这钱也得拿出来吧。” “修个狗屁的房子,就这破落户用得着修房子?修房子怎么不得五块六块的,家里能拿出五块钱?”章婆子毫不客气骂起来。 苏盈有些纳闷,就算日常互掐,也不能不分轻重吧。 修房子的事儿家里早就说过的,毕竟东间西间都漏雨,房门院门破得要命,冬天钻冷风冻人,而且耗子也方便钻来钻去。 怎么这会儿章婆子突然翻脸了? 难道是不舍的钱? 苏盈也没多想,她饿着呢,就去饭笸箩里找个凉地瓜吃。 梁美英冷笑道:“孩子给卖了辫子,怎么也得给个鸡蛋吃吧。” “那当然的。”章婆子跳下地,对苏盈道:“来,嫲嫲给你冲个蛋花喝。” 早上刚烧的开水,装在暖壶里。 章婆子去小瓮里摸一个鸡蛋出来,磕在粗瓷碗里,用筷子呱嗒呱嗒地搅拌,然后把滚热的水倒进去,一边倒一边搅拌,就有一碗蛋花冲好了。 章婆子又去舀了一小匙子白糖倒进去,搅了搅,“来嫚嫚,给你喝。” 苏盈心里乐了,这么说婆媳俩互掐,她还跟着受益呢? 这倒是不错。 原本她就反感梁美英洗脑,这会儿鹬蚌相争,她这个渔翁正好得利。 苏盈捧着大粗瓷碗小口小口的喝。 梁美英咕咚咽了口唾沫,恨恨地看了章婆子一眼,又朝苏盈温声笑道:“嫚嫚,去和你爹俩一起喝。” 苏盈:……还是算了,让他喝一口,那就见底了。 不过她也不想得罪梁美英,就端着碗往西间去,她走得很慢,一边吹一边喝,争取递给苏向东的时候喝到见底。 梁美英原本对大闺女不错的,只是这两天丫头有些不上道,居然要被章婆子给哄过去,她就有些生气。 好在闺女还听自己的,让她给爹喝就端着过去,她得意地瞅了章婆子一眼。 章婆子撇撇嘴,哼一声,又进东间去了。 神经病,那窝囊废难道不是老娘的儿子? 二嫚儿在炕上玩麦草儿,闻着鸡蛋花的香味儿,馋的直嘬手指头。 章婆子骂道:“脏手就那么好吃?怎么那么不知道羞耻?” 二嫚儿吓得赶紧把手指头拿出来,低着头又去一边玩儿麦草。 章婆子道:“就知道玩儿,这么大了什么也不会干,又丑又笨还想吃鸡蛋,也不看看自己。过来,我教你掐辫子,学点营生。” 二嫚儿赶紧过去跟她学。 堂屋里苏盈把鸡蛋花喝得还剩一点底,又兑半碗温开水进去端给苏向东,“给你喝鸡蛋花。” 苏向东也不客气,把碗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喝完咂吧咂吧嘴儿,“味儿有点淡。” 苏盈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家里气氛不大好,苏盈就想躲出去,却在门口被梁美英堵着。 “嫚嫚,你的钱呢,她给你了吗?” 苏盈:“给了。” 梁美英伸手,“拿来给娘。” 苏盈:“嫲嫲说帮我存着,等够一块了再给。” 不信的话你去问你婆婆啊,我不信你能去问,嘿嘿。 果然,梁美英跟吃了苍蝇一样憋屈。 很快,梁美英骄傲道:“我嫚嫚真能干,这么小就会赚钱,比谁都厉害。你好好赚钱,攒着以后娘给你买新衣服。” 苏盈笑了笑,是呀,攒着以后给你不知道在哪里的儿子嘛。 梁美英看向她的眼神儿越来越慈祥,“好嫚嫚,玩儿去吧。” 苏盈受不了她那眼神,赶紧跑了。 搁以前,她出去就是找雪梅几个玩儿,这一片和她同龄的有四五个孩子。 可现在她是近三十的阿姨,怎么可能还去找六七岁的玩儿? 苏盈去村外和大队那里转了转,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原主太小,很多事情不了解。 这么一了解,她大体掌握一下傅家村的经济状况。 穷! 真穷! 整个村居然没看到一辆拖拉机。 这么说傅家村的农耕只能靠牲口和人力,那自然不能解放劳动力,副业也就很少。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机会,做的人少,她才能做小包工头嘛。 当然,得想办法让傅民友和嫲嫲给她当帮手。 转悠了两个多小时,苏盈才回家吃晚饭,看着黑乎乎的饭桌,苏盈胃口不大。 真是吃够这里的地瓜面和饼子了,等自己攒了钱,一定要去吃顿好的过解解馋! 嗯,好在还有甜甜的煮地瓜能够安慰她。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更诡异了。 11.招个锤子! 她发现那个曹木匠不但也上桌吃饭,他跟前还有一个煮鸡蛋! 她不由得看向章婆子,果然老太太脸拉到地上,脖子梗得像天鹅。 梁美英倒是挺得意的。 苏向东还是一副只管吃喝的傻样子,老苏头闷头吃饭,偶尔和曹木匠说两句修房子的事儿。 修房子这是要住家里? 住哪里? 就两间卧室,哪里能睡人? 很快她就知道了,听老苏头的意思曹木匠晚上可以睡堂屋,铺上一层稻草再铺个藁秸就可以。 曹木匠说自己火力壮,不怕冷,这样足够的。 苏盈寻思着曹疃也不可能太远吧,白天来晚上走,难道不够干的? 还非得住这里。 真是……好吧,他们乐意。 吃过饭,梁美英和老苏头陪着曹木匠商量修房子的事儿,把家里准备的那些麦草、秫秸、木头等拿出来。 苏盈听着没意思,就去东间和章婆子商量别的事儿。 “嫲嫲,你编两个草盒和麦草帽子当样品,下一个集去给王货郎看看呗。” 章婆子却竖着耳朵听外面呢,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好。 苏盈又道:“雪梅家有洋红洋绿,买点来染草,编点彩色的,到时候贵两分钱大家也会买的。” 要是编点花样出来,那就更好了。 章婆子也随口答应。 苏盈疑惑地瞅她一眼,怎么没骂人呢?这才发现章婆子正侧着耳朵对着门口听声音呢。 章婆子似是知道她的疑惑,瞪了她一眼,“皮痒啊?” 章婆子嘴巴凶,可其实从来没打过孩子,苏盈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不怕她。 她笑道:“后背痒,嫲嫲你帮我挠挠。” 这时候一冬天也不洗澡,不痒痒才怪呢,昨晚上她和雪梅俩互相挠痒半天呢。 章婆子拿了痒痒挠扔给她,“自己挠,还让我伺候你?美的你。” 苏盈就接过痒痒挠自己挠挠,结果越挠越痒痒。 那边二嫚儿怯怯的,“姐姐,我给你挠。” 苏盈笑道:“好啊。” 二嫚儿就给她挠痒痒。 小手刚伸进去,给苏盈冰得差点跳起来,等二嫚儿开始挠,疼得苏盈眼泪儿都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不用你挠了。”再挠估计要出血。 二嫚儿立刻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把手缩回去。 苏盈问她:“你指甲多少天没剪了?” 二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黑手,黑乎乎的,指甲也黑乎乎的,“一、二、三……几天?” 苏盈:…… 章婆子从窗台拿了针线笸箩来,里面有把黑铁剪刀,“自己剪。” 二嫚儿就拿了剪刀自己剪指甲。 苏盈看她那架势,怕不是要把指头也剪掉,赶紧说她帮剪。 二嫚儿高兴道:“好的。” 章婆子哼了一声,“真是笨到家。” 等剪完指甲,苏盈继续商量编草盒的事儿。她只是那么一说,章婆子心里就有数,拿出一捆泡好的未破开的麦管比比划划地构思样子。 苏盈看她没有要交流的意思,就跑去雪梅家。 这时候雪梅家开始做晚饭,苏向东已经在东扯西扯了。 苏盈:!!! “咱们家要修房子,他们找你呢。”苏盈想把苏向东支回家去。 苏向东笑道:“不用我,你爷爷和娘就弄了。” 苏盈就懒得管他,跟傅民友说要买洋红洋绿,她把自己的八分钱都拿出来。 傅民友问了干嘛用,笑道:“买什么,不用钱,我给你包点家去用。” 他进货都是进一两斤,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谁来买就用小勺子舀出来装在纸包里。一般人买回去染鸡屁股或者土布,一次买个五分一毛的。 他给苏盈装了一毛钱的,一半洋红一半洋绿,不肯收钱。 苏盈一定要给钱,她自来就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叔,你这是生意,不要钱那还做啥生意啊。” 傅民友没想到她那么懂事,不禁又高看一眼,“嫚嫚越来越懂事了。” 苏向东骄傲道:“我家嫚嫚越来越懂事,以后跟着民友你做生意,也混几块钱花花。” 苏盈真想一巴掌给他拍出去,不想和他同框,她拿着洋红洋绿回家。到家发现章婆子已经编出一片麦草片来,她凑过去看看,还别说,这个嫲嫲真是心灵手巧一挂的呢。 “嫲嫲,我买了颜色回来,我帮你泡麦草吧。” 彩色的总比单调的原色好看。 章婆子拿了那一包染料掂了掂,“这是多少钱的?” 苏盈道:“八分啊。”她也只有八分钱。 章婆子一掂量就知道有一毛钱的,“雪梅爸是个会来事儿的,给了你一毛钱的。” “那我下一次跟他说好,让他不要多给。” 章婆子:“小笨蛋,这是两家的交情。乡里乡亲的,他也总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 她指挥着苏盈倒温水化开染料,再把麦草放在常用的瓦缸里泡着上色。有了红绿色,再加上麦黄色,到时候颜色就会更好看。 她又从一旁的木棍上拿下白天编的那一卷麦管草辫子,更加粗宽,“你看看这个能做草帽子?” 苏盈比划一下,把草辫子一圈圈地盘起来,可以用针线缝上,这样就能缝成草帽子。 她想自己缝缝试试,却被章婆子制止。 “还是我来吧,再让你缝坏了,白瞎我一天功夫。” 章婆子拿过针线笸箩,找出一个自己卷的白线穗子,拿了针凑到窗口去穿线。 她眼神儿不大好,穿了几次都穿不进去。 苏盈:“我帮你穿。” 章婆子就递给她。 苏盈一下没穿上,自己纺的线太粗,不是那么好穿,她放在嘴里抿了抿,用牙咬扁,穿了几次才穿进去。 章婆子:“年轻轻的眼神儿跟我老婆子似的不中用。” 苏盈:你儿子是天然蠢,你绝对是故意的! 章婆子接过去,用牙齿咬断线,就开始嗤啦嗤啦地缝草帽子。 她动作特别利索,虽然眼神不大好,但是做这种活儿的时候,基本不需要用眼睛盯着。 片刻就把帽顶缝好,她继续缝下面的帽檐,到时候还得砸俩气眼栓上绳子系住。 章婆子动作很快,右手无名指常年带着顶针,时不时还把针放在头上蹭蹭,这样针就更快。 苏盈默默地打量她。 老太太模样挺好看,如果年轻的话肯定是个美人,五十出头,个头不高,盘腿坐在炕上小小一个。她头发乌黑不见一根白发,在脑后挽着一个纂用黑色的网兜兜着,发髻上插着几根银色的u型簪子,据说是银的,不知道真假。 她喜欢穿斜襟大褂子,用黑色的扎腿带子扎着裤腿,因为裹了小脚,脚上包着裹脚布。 那尖尖的小脚看起来有点滑稽。 苏盈却看得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老太太,发现跟外婆的形象有些重合。干瘦的小老太太,挽着纂,扎着腿,让她仿佛看到小老太太坐在床上拿着水烟袋呼噜呼噜抽烟的样子。 一时间,居然有些看痴了。 章婆子冷不丁对上苏盈有些迷离的眼神,被吓一跳,这小丫头又憋着什么劲儿呢?指不定她娘挑唆动什么心眼子呢,自己可不能大意被娘俩给算计了。 不过,这丫头最近换个人一样,对梁美英也没那么听话,章婆子觉得挺痛快的。 你挑唆我大孙女,难道我就不会离间你闺女? 上一次给个大枣试探一下,丫头自己吃了,这一次就给俩! 她又掏了俩红枣出来给苏盈。 苏盈眼睛一亮,果断把枣揣兜里,这样就可以给雪梅和壮壮一人一个。 章婆子看她把枣揣兜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又拿了八分钱给苏盈,表明洋红洋绿她来买。 苏盈也没推辞,自己现在穷得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很快屋子里看不清,必须点灯,为了节省洋油晚上基本不干活儿。 苏盈寻思雪梅家吃完饭,她就跟章婆子说一声去雪梅家睡觉。 外面已经黑乎乎的,十步外就看不清人脸。她出去的时候,发现曹木匠站在院门外的巷子里,高大的个子很有压迫感。 “嘿嘿,嫚嫚,去哪里玩儿?要不要我带你去玩儿?” 苏盈:“你要在我家住几天?” 曹木匠道:“那可不好说,得看几天能修完屋子啊。”说完他又笑眯眯地道:“我带你去看我的家什儿啊,可好玩儿了呢,我还能做小木马,你要不要看?” 苏盈不再理睬他,拔腿就跑去雪梅家。 她发现苏向东还坐在人家炕上扯淡呢,就找个借口让他赶紧家去。 苏向东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傅民友笑道:“冬天也没事,再坐会儿。” 这时候壮壮和雪梅算着苏盈要来家里睡觉,也从奶奶家跑回来跟她会合。 雪梅看到苏盈很高兴,想和她去东间玩儿。 壮壮挤到两人中间,把雪梅挤开,对苏盈笑嘻嘻道:“小姐姐,外面河冻结实了,明天咱们去滑冰吧。” 苏盈拿出两颗红枣,要给他和雪梅一人一颗。 壮壮:“我大姐不吃,小姐姐你吃。” 雪梅一把抢过壮壮手里的红枣塞给苏盈,“嫚嫚你吃,红枣是补血的,女孩子吃男孩子不用吃。” 苏盈:…… 壮壮瞪了雪梅一眼,却也没发脾气,反而对苏盈道:“小姐姐你吃。” 苏盈默默地把大红枣撕开,自己吃枣核那半,肉多的那半塞到壮壮嘴里。 壮壮吃得很甜,得意地跟雪梅炫耀,“我和小姐姐吃一个,我和小姐姐更好,干气猴!” 雪梅一跺脚:“爸,你看他!” 不等傅民友说啥,在堂屋忙活着刷锅刷碗的柳淑兰道:“你做姐姐的,让着弟弟点。” 壮壮就得意地笑,雪梅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壮壮占了上风,就去跟傅民友道:“爸,我要起个大名。” 刚才他们在嫲嫲家,说起亲戚家孩子上学起大名的事儿,壮壮也想给自己起个。 雪梅:“你这么点,起什么大名,上学还早呢。先给我起一个。” “你捞不着上学,更不用起。”壮壮哼了一声,扭头又对苏盈笑道:“小姐姐,让爸先给你起个。” 苏向东笑道:“嫚嫚有大名,爷爷给起的,叫招娣。” 苏盈:……招个锤子!! 像招娣、来娣、梦男、欠男、改儿、转儿这么恶意满满的名字,真的够了! 前世她认识好几个叫这种名字的女孩子,她们无一例外的都对自己的名字感觉不好、自卑、逃避,不喜欢人家叫自己的名字,或者直接想办法改掉。 比如欠男就改成倩楠。 可名字改了,小时候的阴影改不了,必将伴随一生。 她不想要! 傅民友笑道:“招娣这都是以前的名字,这时候哪里还能叫招娣,过时。” 跟他们差不多大的,不少女孩子叫招娣来娣的,过了80年女孩子的名字也开始有变化。 壮壮喊道:“不如叫盈盈啊。我觉得盈盈比嫚嫚好听。” 苏盈:( ⊙ o ⊙ )啊! 雪梅也拍手,“真挺好听的,壮壮你还挺会起名字。” 壮壮立刻披上起名小能手的人设,得意洋洋,“我给你起个,不用钱,你就叫傅黑妹。” 雪梅气得追着打他。 12.炮灰.总裁 听到盈盈那个名字,苏盈的脑子就好似进了一窝蜜蜂嗡嗡个不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闪而过,却想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 她都穿到这么落后的地方来,过这样窘迫穷苦的日子,……还不够不幸的? 难道还有更不幸的? 这时候傅民友笑道:“盈盈挺好听,很衬嫚嫚,盈盈一水间。” 壮壮一副得意的样子,“我记得,我记得,那天爸爸教过的。” 壮壮虽然小,可记性非常好,傅民友教的唐诗宋词故事等,他比雪梅记得又多又清楚。 雪梅也觉得盈盈好听,又迫不及待地让爸给起个。 关于儿女的名字,傅民友显然是早就想过的,“你是腊月生的,那天正好大雪,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就叫梅生吧。” 梅生,傅梅生。 雪梅高兴地笑起来,拉着苏盈的手,“盈盈,我叫梅生,傅梅生,好听吗?” 苏盈原本嗡嗡的脑子开始轰隆起来,打雷一样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还是想不起。 那边壮壮也来了精神,“爸爸,我,我!” 傅民友道:“你就叫长生吧,像你嫲嫲希望的那样,平安长生。” 咔嚓! 苏盈如被雷击,整个人懵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走过最长的路,是老天爷的套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于千千万万人中成为一名人生女主角,就算穿来的人家生活窘迫,可内心还是有点得意的。 穿越啊,自己是女主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事呢。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而粉碎她心底小确幸的就是今晚这三个名字。 傅梅生,傅长生,这样富有诗意……哦,应该说这样富有琼瑶阿姨风格的名字,一般看过都会过目不忘。 这俩名字,苏盈真的很有记忆,因为这是一本书里的女主和她总裁弟弟。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苏盈盈这个名字,书中的恶毒炮灰女配。 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苏盈感觉心头碾过一大群羊驼,它们呼啸而过,瞬间狼藉一片。 面对这样的境况,再淡定冷漠的性子都有些风中凌乱。 如果是一本年代大戏励志大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是一本不入流的狗血总裁小色文!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可恨可怜下场凄惨的炮灰。 这个认识,真不啻晴天霹雳,劈得苏盈脑子里的小人儿倒地不起。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可恨可怜的女炮灰? 小人大声咆哮着,跪在地上抹着泪,一遍遍把三观大旗艰难地扶起来却啪叽又被砸倒在地。 头可断血可流,三观大旗不能丢。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却好似隔着一层玻璃,只看得见雪梅的嘴巴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玻璃那边的女孩子相貌普通,皮肤黑黄,她旁边的小男孩子瓷白的皮肤,灿若星子的大眼澄澈得没有一点杂质,是那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好看。 这是谁? 你们是谁? 我是谁? 雪梅盯着苏盈,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白,不禁着急起来,赶紧搓搓苏盈的脸,“嫚嫚,嫚嫚,你怎么啦?” 苏盈瞬间找回理智。 是了,她是女配,眼前这个长大后相貌寡淡清秀,性格温柔善良,比三圣母还圣母的傅梅生,才是真正的女主。 这个漂亮的傅长生,是继男主之后的总裁后起之秀,霸道总裁指数只高不低,甚至被脑残作者吹的直逼天际,就差把老天爷捅下去换他来。什么三岁能文七岁能武,什么天才儿童,什么十六七岁就创立第一家公司,二十岁去当特种兵丰富人生,最后黑白两道通吃。 十年后就登上全球财富榜风云榜,人生赢家妥妥的。 你就吹吧。 真是作者一出手,大触满地走。 所有总裁都喝风长肉吹牛发家,随随便便就能全球首富,你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怎么发家的。 反正小□□里的总裁,是不需要考虑逻辑和地球引力的,只需要考虑装逼程度爽不爽,什么千亿新娘、什么全球首席总裁、什么万亿宠婚、什么一夜七、七四十九次狼。 ……莫不是秒射? 认真你就输了。 尽管苏盈脑子里因为瞬间注入过多的记忆而凌乱成喵星人玩过的毛线球,脸上却还是一派淡定冷静的模样。 她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我挺好,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要是她强行改名字,叫个什么苏丹丹,苏绵绵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作者抹杀? 壮壮见苏盈喜欢那名字,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盈盈,这个名字比嫚嫚好听,以后我叫你盈盈好不好?” 苏盈一副扑克脸,“叫我姐姐。” 壮壮嘿嘿一笑,“盈盈姐。”他真的好喜欢自己起的名字,跟漂亮的小姐姐可配了。 苏盈额角抽了抽,笑道:“盈盈俩字太麻烦了,写的时候一个省事,就叫苏盈好了。” 苏盈是她自己的名字。 就算她穿成女配,注定是炮灰,她也要走自己的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 傅民友哈哈笑起来:“那就叫苏盈,以后上学写名字也快一点。” 他又说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来历,还拿了纸笔写出来给三个孩子看,“这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以后记住。” 苏盈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说笑,看看表招呼雪梅去睡觉。 雪梅高兴地拿着纸笔和苏盈去东间睡觉,壮壮兴奋得睡不着,也跟着过去挤。 苏向东这才回家去。 梁美英、老苏头正陪着曹木匠在堂屋说话呢。 苏向东就把闺女起大名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梁美英嘀咕道:“这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女孩子起什么大名啊,等嫁人再起也不晚。”反正他们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上学,根本用不上大名,日常自然还是叫嫚嫚。 …… 傅家东间炕上,苏盈默默地铺被子。 那姐弟俩在拌嘴,谁也不让谁。 知道自己是恶毒凄惨女配,这兄妹俩是女主和女主那牛逼上天的弟弟以后,苏盈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她有点无法面对女主,也有点无法直视壮壮,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借口以后不来了。 为了避免再被总裁男主给弄得混不下去,她应该明智点,离他们远点。 毕竟女主和男主彼此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现在他们都还小,彼此不认识,却也不耽误他们到了情节点的时候天雷勾动地火。 她不想被炮灰! 壮壮看苏盈铺好被子,抢先一骨碌滚进被窝,嚷嚷着,“我也要在这里睡。” 苏盈:……你给我走开,我保证不打你。 雪梅:“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女孩子一个被窝呢,赶紧找妈去,要不就去找嫲嫲睡。” 壮壮:“我要和盈盈小姐姐一起睡。” 苏盈:……别拦着我,我保管会打死你的! 雪梅:“起来,我们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 “谁稀罕和黑妹睡?”壮壮用小胖脚踢他姐姐,“我要和盈盈一个被窝。” 他滚了滚,就滚到炕头那边,让苏盈睡中间,雪梅睡最外面。 “傅大壮,这么挤根本睡不开,你赶紧去那屋,要不我给你扔出去啊。”雪梅生气了。 “叫我傅长生。”壮壮得意洋洋的。 雪梅直接拎着他的胖脚丫往外拖。 壮壮就嗷嗷地叫唤,还踢雪梅,又眼巴巴地看着苏盈:“盈盈姐,快救我!” 苏盈还沉浸在自己悲愤的人生中无以自拔呢,哪里会理他? 壮壮就开始喊:“妈,妈,臭……”他飞快地瞥了苏盈一眼,确定苏盈没听见,立刻改口“妈,黑妹要打死我,要打死你儿子了,你管不管!” 雪梅愤怒:“傅长生,我让你告状,你个告状精。”她用足力气把弟弟推进另一边的地瓜窖里。 壮壮扑通一下子摔进去,好在不高且里面都是地瓜,不会摔疼。 外面柳淑兰一直没管,这会儿急了,冲进来斥责道:“雪梅,你咋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弟弟啊。” 雪梅委屈得很,“你就知道偏心你儿子,我不是你闺女咋的?” 要搁以前柳淑兰怎么也要意思下拍雪梅两巴掌,不过这会儿苏盈在,她好面子自然不会,只笑骂道:“你能了啊,还敢跟我顶嘴,快睡吧。”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怪不得壮壮一直说嫚嫚好雪梅坏,你当姐姐的也不让着点弟弟。这会儿一生气也不再介意嫚嫚给雪梅和壮壮洗脑的事情,还觉得嫚嫚比雪梅对壮壮更好,更像姐姐。 她把壮壮从一旁炕洞子里掏出来,抱着去西间睡觉。 壮壮踢腾着小胖腿,“盈盈~~” 苏盈心里默念有词,虽然生无可恋,却还是很礼貌地跟柳淑兰打招呼道晚安,“婶子,我和雪梅睡觉了。” 柳淑兰笑笑抱着儿子走了,顺手给她们带上门。 雪梅快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嫚嫚,快进来,热乎乎的。” 苏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算穿到书中世界,可既然是大活人,就总得遵循人类世界的规则吧。 其实她真的挺怕自己穿过来以后,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制在原主的人生轨迹上不能改变,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选择狗带也不要走下去。 她不想重蹈故事里原主的路,她苏盈,一定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定要逆袭人生! 13.秘密。狗血 苏盈默默地脱衣服,钻进被窝,雪梅还很激动,拿了纸笔趴在炕上写自己的名字,还让苏盈也写写看。 苏盈兴趣缺缺,还是指点一下雪梅的笔顺,示意她写错了。 雪梅佩服道:“嫚嫚你真厉害,我爸就写了一遍你就记住了,我只会照这样子描。” 其实雪梅已经很厉害,毕竟在书里,她是个坚强好学成绩不错的女主。而原主则属于愚笨一类的,虽然上苍……是作者,给了她夸张的美貌,却没有给她相应的脑子。 而自己,起码还有前世的记忆、三观、学识,自然不想当蠢货。 雪梅叽叽咕咕一会儿之后,困了,吹灯睡觉。 苏盈的大脑却正活跃,根本睡不着。 当初这本书还是她一个学生强塞给她的,他很夸张地表示在一本小黄文里看到她的名字,非要她也看看。 坐地铁闲得无聊她就随便翻翻,看到里面的恶毒女配叫苏盈盈,她就一边吐槽一边忍不住往下看。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女主特别善良特别单纯特别圣母,而女配特别坏特别恶毒特别蠢特别惨。 哎,她要是穿到正文也行,起码自己还知道未来的情节走向,可偏偏是背景,还是故事发生之前的背景。 那本总裁文从女主错进男厕所吓得男主尿到一半憋回去差点内伤非要她赔偿的狗血剧情开始。 那时候的女主起码有十八/九岁。 可现在女主才七岁,她这是要熬到何年何月? 要是只走纯狗血风也就算了,偏偏作者抽风,突然在小色文里玩起人性和深沉。 圣母女主把恶毒女配一次次从深渊里拖出来,给她人生关怀,而女配却因嫉妒而残害女主,勾搭男主,害的女主差点流产和男主数度生离死别。 就这样女主还是一次次原谅她,要拯救她。 而女配却死性不改。 于是男主和女主弟弟都表示要弄死她! 这时候脑残作者开始挖掘犯罪者的童年生活,如同新闻报道喜欢挖掘杀人恶魔的童年经历一样,把苏盈盈的过去也扒出来。 苏盈盈是一个被母亲洗脑彻底的扶弟魔、愚孝的傀儡,妈妈和俩弟弟就是她的天,是她的神! 为了他们她可以出卖一切! 没错,作者就是这样设计的。 真。脑残作者! 苏盈盈从小就没上学,一直在家带弟弟,爷爷去世后家里生活压力加大,十四岁的她被亲妈安排跟着混蛋亲舅去市里打工赚钱。 那时候女主家也出了事儿,爸爸意外死去,家里欠了别人很多钱,经济状况一落千丈。 而女主的坚强这时候就显露出来,为了让弟弟继续读书,她辍学和苏盈盈一起去城里打工 都是苏盈盈的舅舅带去的,原主在舅舅一个哥们的早餐铺子里帮忙卖早点,雪梅则去另外一家负责洗碗刷盘子。 某天,原主被舅舅的哥们儿糟蹋,她跟女主哭诉,女主带着原主偷偷坐车跑回家,跟梁美英告状,让原主再也不要去打工。 结果梁美英先把雪梅哄住,让她不准对别人说,否则苏盈盈死路一条,等女主答应以后,她就把女主推出去。之后梁美英先破口大骂人渣舅,然后开始哭、自责、扇自己耳光,说自己没本事害了心肝女儿。 原主又开始心疼亲娘,只恨舅舅和人渣们,于是母女俩抱头痛哭。 然后……她就被亲娘顺势洗脑,被那啥也没什么,这说明她已经长大成为真正的女人。一个漂亮又招人稀罕的女人!她娘甚至洗脑让她别浪费好皮相,得学会享受,说男人么就那么回事,要让男人为自己花钱出力。还让她趁着结婚以前好好玩玩,和一个男人玩是玩和俩也是玩。 这年代笑贫不笑娼,没儿子比穷可怕!她只要有弟弟给撑腰就没什么,没人敢怎么样! 估计是为了和女配对比,一样是困境出去的,女配自甘堕落,女主却出淤泥而不染。 于是原主就这么接受了,被亲娘再一次推进火坑。 真.脑残作者还给女主设定一个天赋技能。 人渣舅以此为卖点,让她不断伪装成第一次,玩仙人跳,借此讹人赚钱。久而久之,人头太熟,这一套玩不下去,她又开始混迹有名的灯笼区。哪怕阅人无数,她表舅还能把她当第一次卖出去骗大把大把的钱。 洗头房、洗脚房、按摩房、夜总会……就这么一步步地开始了女配的堕落生涯,直到再次被已经和男主纠缠一起的女主拯救出去。 就问你雷不雷,脑残不脑残!!! 更雷的在后面。 女配被女主拯救之后不但不感恩,反而因为嫉妒和亲娘的挑唆,企图勾搭男主残害女主,结果被男主整得混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家乡。她给家里挣足钱,可梁美英还是不满意,不让她在家里吃闲饭,要把她嫁给村里某青年,要彩礼钱盖房子,钱花了婚事却不了了之。 同一种手段在她的美貌下,她娘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这一招再次失效,她娘只好远远地把她嫁给一个寡妇的妈宝男又换一票。 苏盈盈第三次被推入火坑,开始被渣男各种渣,被婆婆各种虐,而她却秉承她娘洗脑的理念,女人结婚以前可以随便玩,结婚以后就要各种贤惠相夫教子。 婚后才知道,男人也不是好东西,嗜赌、酗酒、劈腿,婚后还家暴她。 总是怀疑美貌老婆在外面有无数男人,给他戴无数绿帽子。 终于他从哥们儿嘴里知道她曾经做过福利姬以后彻底爆发,把她往死里打一顿仓皇逃走,最后两人离婚。 她大弟反而埋怨她离婚名声不好,因为他正处对象呢。 这时她婆婆也终于给她儿女洗脑成功,灌输一切都是她的错,因为妈妈混账、脏,心里只有俩舅和姥姥,没有爸爸和孩子才让这个家破碎的。 等她发现女儿重度抑郁症,儿子走上歪路被人教唆吸-毒,一切都晚了。 女配绝望了! 可这时候她亲妈和弟弟依然不放过她,以弟弟们读大学、结婚为理由,必须在城里买房子,让她凑钱! 只要妈妈发话,哪怕砸锅卖铁,哪怕卖器官卖孩子,那也得把钱如数拿过去的。 脑残女配彻底绝望! 她问天问地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跳河以求解脱。 回忆完这些信息,苏盈内心闪过一串的mmp,心中恶狠狠地给不知名作者扔了无数个大砖头。 她觉得这种人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只是作者设定而已,毕竟谁还没个阴影的童年?可也不能这样没下限吧。 哪里知道她居然穿过来了! ……而且,就算她不承认,可她的的确确拥有了原主的所有信息——她不想称之为记忆。 因为记忆是一个带有感情色彩的词汇,你在意,你珍重,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是你的记忆。 原主的记忆,对她来说,就和那本书的情节一样,属于信息的一部分。 让苏盈的小人儿吐血不止的是——哪怕女配绝望寻死,临死前心底全是对命运的控诉以及对亲娘和弟弟们那深沉的爱! 这种强烈的感情充斥在脑海里,如果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久而久之都会被她的感觉给同化掉。 就好比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互相打架,会让人困惑,是自己穿越到原主身上,还是原主借她来还魂? 苏盈表示:这当然是我的穿越! 小人儿一脚把入侵者踹倒在地,鲜艳的大旗迎风招展,一统江湖! …… 虽然苏盈分得清楚,可这一夜睡的并不好,接连做恶梦。先是梁美英那笑里藏毒的脸,接着是傅梅生哀怨质问时泪汪汪的眼,甚至还有看不清脸的男主那阴鸷的眼神……以及傅长生冷冽低沉的声音…… 真是日了狗了! 苏盈自问这辈子真的没做过亏心事……只有那么一两件意外,却也可以摸着良心说,她真的不怕鬼敲门。 那么好了,这是为什么呢? 是惩罚还是什么? 要是做梦,就赶紧醒吧,耍人好玩吗? 因为思绪混乱,想得太多,她做了一晚上噩梦,被一个看不清脸的总裁男追得上天入地,一会儿要虐她,一会儿要娶她,一会儿又要她生猴子,吓得她最后只能刨个坑往地上一躺,默念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直到五点的钟声当当敲响,她猛地醒过来。 一醒来她立刻爬起来穿衣服,匆忙和柳淑兰告辞回家。 柳淑兰刚起来给傅民友做饭,他要推着小车下乡去卖货。 她看苏盈脸色不大好,关切道:“嫚嫚,晚上没睡好啊?” 苏盈依然彬彬有礼,情绪管理非常到位,“婶子把炕烧得热乎乎的,我睡得可好着呢,多谢婶子。我嫲嫲说让我早点回去帮她掐辫子,她要编草盒子等集上带过去。” 柳淑兰不疑有他,就让她走了。 苏盈直奔家门,发现院门已经开了,老苏头正好背着粪筐要出去拾粪,梁美英出来拿草准备做早饭。 虽然他们没说话,可苏盈却从他们脸上看到了一种隐秘而兴奋的神情。 他们有秘密! 14.挑衅 意识到自己穿成总裁文的炮灰女配,苏盈心情很不好,尤其原主至死还那么渴望妈妈再爱她一次,这让她更加不爽。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如果不是梁美英从小给原主洗脑,又何至于此呢? 虽然是书里的故事,可现在自己穿越过来,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世界,一切都是真的,梁美英也的确给原主和自己不遗余力地洗脑。 所以,对苏盈来说,这根本就不是虚幻的书中世界——这是真的! 她有点暴躁,尤其看到梁美英和老苏头的时候,她有一种想质问或者想啐一口的冲动。 不过她最终什么也没做。 她当然不能暴露自己。 而且她也并不多同情原主,自己作的死,自己承受苦果,没毛病。 她这样凉薄的人,是不会随便同情人的。 关键她不能被原主的记忆、情绪牵着鼻子走,她是她,不是原主,原主的共情对她来说没用。 所以,她对梁美英没恨没爱,只有戒备和冷漠,以及佩服和鄙夷糅杂一起的复杂的感觉。 短短的时间,苏盈脑海里想了很多,情绪也由一开始的激动、有点暴躁,迅速恢复为冷静。 心如止水。 她随意打了招呼就往家走,反正天还黑着呢,也看不清什么。 梁美英和老苏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往外走,她去拿草,回来追着苏盈笑道:“听说他们给你起了大号?” 苏盈点点头,淡声道:“是啊,我叫苏盈。” 堂屋已经收拾起来,并没有曹木匠的影子,难道他昨晚没留宿这里? 苏盈刚要松口气,却听到西间打呼噜的声音,那呼噜声此起彼伏震天响,一听就不是苏向东。 是曹木匠! 苏盈心里那个想法一下子明朗起来——这个曹木匠肯定不单单是来修屋子的。 苏向东已经被结扎,而前世梁美英生了两个儿子,傻子也知道这里面埋了个大瓜! 她决定做点什么。 她站在西间门口,屋里没点灯,这时候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什么。 梁美英看闺女站门口往里瞅,笑道:“嫚嫚,你瞅啥呢?” 苏盈撇撇嘴角,讥讽道:“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呢。来人家干活,主人家都起来他还蒙头大睡,不要脸!”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想让曹木匠听见,最好他生气抬脚走了才好呢。 梁美英愣了一下,没想到向来乖巧懂事的闺女突然变得刻薄起来,“嫚嫚,你干啥呢?” 苏盈故意不懂,只孩子气地嘲笑道:“我爷爷说找个修屋子的,我看找了个懒汉来,又能吃又能睡,还这么懒。” 这时候屋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居然停了一瞬。 苏盈立刻扭头瞅过去,就见曹木匠慢慢地从被窝里坐起来,转着大长脑袋朝她瞅过来。 虽然屋里黑乎乎的,可她莫名觉得曹木匠眼神不善。 苏盈却不怕,她喊道:“爹……爹!起床啦起床啦!” 苏向东被她喊得嘟囔了一声,翻个身,睁开眼朝她呵呵笑道:“嫚嫚,你回来的挺早啦,冷不冷,过来爹楼你热乎热乎。” 苏盈嗤了一声,用孩子气的语调道:“大懒蛋,我才不像你似的呢,人家雪梅爸妈早起来忙活了。” 看着苏向东,苏盈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世上怎么有这么窝囊的男人? 一个男人,居然可以被结扎三次! 三次啊,我的老天爷啊! 小人儿已经被染黑,再也不能清清白白了。 没错,梁美英来年生了一个儿子,工作人员怒了,冲进来抓她,她却老神在在地不当回事,说什么,“关老娘个屁事,你们结扎的手艺不到家,我还能知道?我也不能憋死不是?” 工作人员愤怒至极,又撮着苏向东去结扎一回。 原以为真可能是技术问题,结果再过一年,梁美英又生一个儿子。 这下大家都咂摸过味儿来了。 结扎没有失手,是梁美英能啊! 工作人员气急败坏,叫嚣着要拉梁美英去结扎,要罚款! 梁美英和老苏头根本不怕。 有儿子万事大吉,其他都不可怕! 让她结扎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去结扎的。 想结扎就找苏向东,罚款随便,于是苏向东又被结扎一次。 哎哟喂! 苏盈原本因为穿进狗血文里出乎自己掌控的那点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反而乐了。 哎呀妈,真是可乐! 可悲可怜可恨还不自知的男人! 苏向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女儿的眼睛亮得吓人,像小刀子一样锋利闪亮,似乎能扎进人的心底里去,一扎一包血。 怎么可能,一个小丫头。 苏盈笑了笑,又去了东间。 章婆子躺在被窝里,已经醒了,却没起。 二嫚儿在炕头上睡得呼呼的,没有什么知觉。 “嫲嫲。”苏盈叫章婆子。 之前她只想和章婆子一起做小生意攒钱,慢慢等着自己长大。 这会儿知道自己穿进狗血文,知道梁美英那么丧心病狂,知道未来原主凄惨的路,她已经等不及自己长大。 她要尽快和嫲嫲建立同盟关系,以此来对抗梁美英的恶势力。 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章婆子的权威,让梁美英借种生子的美梦破裂。 比如先想办法把曹木匠给弄走,赶是赶不走的,小孩子说话,大人不会当真。可如果老太太说话,那份量可不一样呢,保管能气走他。 如果有嫲嫲帮忙,就有很大胜算。 只要没有儿子,那梁美英就无的放矢,也失去逼迫她的根源。就算还重男轻女,可要靠女儿养老,梁美英也得好好对自己。 多少人没有儿子的时候对闺女也一样疼爱,说什么“我们就一个闺女,不重男轻女”回头又说什么“反正只有闺女,这辈子不需要奋斗攒钱”,结果赶上二胎放开政策,这可了不得,那些向来标榜自己不重男轻女的父母,大年纪都要拼一把二胎,呵呵哒。 最差的,就算生了儿子,有嫲嫲做靠山,梁美英也不能摆布自己,至少以后也不能让自己跟着人渣舅舅去城里打工被人祸害。 她长大就可以离开这个家,自己出去打工。 只要她有办法离开,呵呵,别让她逮着机会! 因为带了功利性,这声嫲嫲叫的格外甜美。 章婆子心里嘀咕一下子,翻了她一眼,“你干啥呢?” 苏盈笑道:“雪梅爸爸给我起了大名,叫苏盈。” 章婆子哦了一声,“挺好听的。” 她动了动披衣坐起来。 昨夜生了一晚上气,老太太身子不那么爽利,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苏盈眼睛里反射出来的点点水光,她又觉得心口没那么堵得慌。 哎,长得好看就是有用,安慰人都不用出力,往这里一站就管事儿。 章婆子心里窝火,推了推二嫚儿,“憨吃傻睡的懒丫头,哪天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二嫚儿揉了揉眼睛醒过来,“嫲嫲,咋了?” 章婆子哼了一声,“起来了,还等骂呢。” 二嫚儿不情愿地爬起来,看到苏盈,她讨好道:“姐姐你回来了。” 苏盈点点头,“我也让雪梅爸爸给你起了个名字,以后你就叫苏晴。” 别大嫚儿二嫚儿的,难听。 这时候乡下有好多荤话,都是羞辱嫚儿的,都是猥琐男发明的,结果却让小男孩子们学去整天见大闺女就喊,别提多欠揍。 二嫚儿一听自己有大名,还有些不习惯,“姐,娘说……女孩子不用名。” 章婆子骂道:“滚滚滚!贱皮子!” 二嫚儿吓得不敢动了。 梁美英在下面不满道:“嫚嫚,来,娘给你烧地瓜吃。” 苏盈探头出去,笑嘻嘻道:“我要吃肉。” 梁美英也不生气,笑道:“你也学馋了,咱家里啥时候吃过肉?” 她朝着苏盈招手,让闺女过来,少跟老婆子勾搭学坏。 章婆子也在屋里喊道:“盈盈,拿个鸡蛋,炖碗鸡蛋羹给你吃。” 苏盈乐了,好嘞,请你们不客气地继续掐,你们掐得越厉害,我就越有口福。 她立刻跑去东间拿一个红皮鸡蛋出来,又拿一个粗瓷碗磕在里面,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努力地搅拌鸡蛋。 梁美英看她一双小手那么小,却捧着一个大瓷碗费力地打鸡蛋,忍不住拿过去,温声道:“好闺女,娘来。娘给你做好吃的鸡蛋羹。” 她往碗里加了一勺子凉水,一小撮盐,快速地搅拌,然后掀开锅盖把碗坐进去,“行啦,洗脸去吧。” 搁以前鸡蛋要留着卖钱,或者加酱、盐、白菜之类的炖了当咸菜吃,鸡蛋羹?做梦呢! 今儿因为家里婆媳气氛剑拔弩张,苏盈得了口福。 等苏向东和曹木匠起来,饭也做好。 梁美英把鸡蛋羹端出来,拿个碗分成两半,一半给苏盈,另外一半留着。 苏盈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给苏向东吃还是给曹木匠呢。 她抿了抿唇,拿了个高粱杆托盘把碗放上,飞快地端到东间去,喊道:“嫲嫲,吃鸡蛋羹了。” 她这么一招,把梁美英一下子钉在当场。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变故。 ………… 东间的章婆子一直竖着耳朵留意着动静呢,这会儿看苏盈端进来,她再也忍不住,捶着炕笑得眼泪儿都出来了。 好!好孙女! 苏盈把一只碗推给她,端起另外一只不烫的碗自己吃一口,再给二嫚儿喂一口。 二嫚儿虽然馋得流口水,在大人面前却不敢吃,一个劲地摇头。 她要是敢吃,回头她娘打她个半死。 她怕。 章婆子瞪了她一眼,“没出息玩意儿,让你吃就吃,我还没死呢。” 二嫚儿这才试探着吃了一口,香滑细嫩的鸡蛋羹,好吃得让人要吞掉舌头。 二嫚儿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眼泪都流出来。 看她那样,苏盈吃了两口就有些吃不下去。就那么一个鸡蛋,分成两半本身也没多少,她不好跟一个小孩子抢吃啊,恋恋不舍地把碗推过去,小声说:“赶紧吃了吧。” 梁美英气得在下面喊:“给她爹留点。” 章婆子嗤了一声,窝囊废吃了白瞎!更何况现在也吃不到他嘴里,她推给苏盈让她赶紧吃掉。 吃完,苏盈把碗拿下去,预备着梁美英骂她呢。 谁知道梁美英幽怨地瞅了她一眼,不但没骂,态度反而更柔和,“嫚嫚啊,你不和娘好啦?” 苏盈:你比未来总裁壮壮还幼稚! 苏盈嘿嘿笑道:“我当然和你好啊,我和你最好了,除了你我谁也不和她好。” 你不就想听这个么。 苏盈脑子里的小人一脚把三观大旗踹在地上,叉着腰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15.略施小计 苏盈之前还矜持,现在毫无压力,既然在书里,面对不要脸的人她还要啥脸啊。 你给我洗脑,我忽悠你,没毛病。 她长得乖巧俊俏,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一看就是没有心机的稚嫩孩童。 梁美英看着她,生不出怀疑的心思,因为女儿太乖巧、太真诚,每次看到女儿的眼睛,她心里就软软的。 “你和娘好,你咋不把鸡蛋给爹吃呢?”她小声哄女儿。 苏盈笑得更加灿烂,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我怕嫲嫲以后不舍的给吃了嘛。” 梁美英松了口气,是惦记老婆子东西而不是真的想着老婆子,挺好。 苏盈之前没融入这个家,整天一副冷淡模样,这会儿知道穿进书里,一生气也放开束缚不再矜持,戏精附体,笑得说不出的甜美可人。 梁美英看得有些闪神,摸摸她的头,“我嫚嫚长得真好看,等你有弟弟了,弟弟也要跟你一样好看。” 苏盈故作不知,“小弟弟在哪里啊?” 梁美英神秘一笑。 这时候老苏头背着粪筐从外面回来,他把粪筐丢在南墙根下,洗了洗手进屋,恰好听见苏盈的问话。 他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模样,“你当然会有弟弟,和雪梅一样!以后也有人给你仗腰子! 苏盈瞅着他,老苏头从外面进来,逆光,脸色黑乎乎的,让他满是褶子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不过苏盈发现他难得的居然带着笑模样,原本要耷拉到脖子上的法令纹这会儿居然向上移。 看来老苏头也笃定会有孙子啊。 就这么敢保证? 苏盈知道未来,可他们不知道啊。 随即苏盈就明白,估计这是预备着一定生出儿子为止呢。 之前她觉得老苏头沉默、勤劳、善良,虽然重男轻女,有着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观念,可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她甚至对老苏头还有过同情,出门玩儿都被有孙子的老头嘲笑排挤。 可后来她觉得自己神经病,人家未必排挤他,定然是他先入为主,自己瞧不起没有孙子的自己,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起他呗。 知道了未来以后,苏盈更被老苏头的一些豪言给惊呆。 梁美英来年生了儿子以后,村里流言四起、议论纷纷,尤其苏向东再一次被结扎,就差有人直接上门指着鼻子笑话梁美英借种生儿子了。 老苏头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顶住压力,一改往日沉默、低调、愁苦的模样,变得乐观、高兴、健谈起来,专门要往人堆里凑,每次都要大声地谈论他的大胖孙子,话里话外都是对那些没有孙子人家的嘲讽。 那嘴脸,也没谁的。 以至于有人恨不过,讥讽他孙子也是给人家养的。 老苏头立刻就梗着脖子,得意地道:“当然是我老苏家的孙子,母马在哪里,小马驹就是哪里的。谁敢到马棚里认驹子不成?” “谁敢到马棚里认驹子”、“有儿遮百丑,没儿才最丑”,成了老苏头的名言,也是村人们茶余饭后说笑的谈资,一说就是几十年,老苏头死后、孙子们长大的每个阶段都有人背后嘀咕。 所以,这也是没谁了! 早饭氛围不算好,可苏盈不在乎,全程微笑脸,脑子里却想怎么把种马给赶出去。 吃过早饭,曹木匠先领着老苏头和梁美英修屋子,苏盈则跟着章婆子在东间做草盒。 章婆子手很巧,就算没做过的东西,只要说得出章程,她摆弄半天就能做出差不多的。 很快她就摸着窍门,甚至还在木盒的底部和四边加上薄木片,这样可以增加承受力,木盒也更加挺括。 苏盈看了看,“真的不错呢。” 她把一些针线剪刀的装进去,“嫲嫲,是不是挺好用的?” 这种草盒可比细藤条编得精致细腻。 章婆子也觉得不错,她已经做出手感来,“拿那些带色的来。” 苏盈就帮她把已经染好色也沥干水的彩色麦草搬过去。 章婆子用一块木尺当刮板,在炕桌上专心编起来,很快就出来一个草盒底。 “那咱们这个草盒子卖多少钱?”苏盈问她。 章婆子盘算了一下,“……不带色的咱要五分钱,带色的七分?” 苏盈盘算了一下,草辫子一盘二十米才卖两毛,还是草盒子赚一些。 苏盈:“拿集上去试试看。” 转眼到了赶集的日子。 章婆子已经编了三个原色五个彩色草盒,有方的有圆的,还有红绿原色相间的,特别好看。 另外,他们还缝了两个草帽子当样品。 章婆子看了看,不是很满意,“我再试试盖上和边上弄点花样出来,以后去集上试试。” 所谓花样就是用不同颜色编出花色和字来,比如说弄个喜字、福字之类的。 苏盈挺佩服章婆子的钻研精神,她把草盒子收拾好,吃过早饭背去雪梅家。 到了集上,王货郎已经占好地方。 等摆好摊,傅民友把草盒拿给王货郎看,“老王,你看怎么样?” 王货郎看得啧啧称奇,“真不糙,真不糙,怎么编的?” 他左看右看,用手撑撑,发现挺结实。 苏盈道:“大爷,能卖吧?” 王货郎点点头,“当然能,这几个先卖卖试试。” 他决定原色卖八分,彩色一毛。 居然好些妇女来问,觉得拿回去当针线笸箩或者放点什么都可以,家里缺盛具。 苏盈:“我嫲嫲买了放针线,可好用了呢。” 雪梅:“我娘也买了。” 壮壮:“我有个专门放糖块!” 几个妇女看了三小只一眼,尤其壮壮实在是招人稀罕。 “这孩子真俊。” 壮壮:“当然,我每天都吃糖吃细面呢。你看她吃黑面就黑。”他指了指雪梅。 苏盈:你真是见缝插针地黑你姐姐。 几个妇女被他们一说,有人也嘀咕起来,“过年的时候放果子瓜子的,挺好。” “放糖块也挺好。” “给俺儿子放锅巴,更好。” 几个妇女攀比着说,加上苏盈和壮壮在旁边煽风点火的,立刻就有人表示要买。 最后一人买一个,还有个买了俩要送给娘家一个。 他们一共带了八个草盒子,全都卖掉。 卖完以后,王货郎给了苏盈五毛钱,按照原色五分一个,彩色七分一个收。 这也符合老太太的预期,苏盈答应了。 “大爷,你还可以提要求,我们也能编的,这个东西去城里卖肯定受欢迎的。”她虽然没去过这里县城和市里,但是她用肯定的语气,别人听着就受鼓舞。 傅民友道:“反正咱们过些天要去赶城里的集,要不就带上一些试试看。” 苏盈笑道:“要是你们进的多,那我们可以原色的五分不变,彩色的可以六分一个。” 让人家多赚点,人家才乐意多进货卖得积极呢。 王货郎当即一样定了二十个。 傅民友表示自己也要定几十个下乡试试。 有傅民友帮衬,小生意做得挺顺利。 苏盈看时候还早,她就揣着钱,领着雪梅和壮壮去逛逛。 逛了一圈,发现除了粜粮食的就是捣腾吃食的,再不就是卖乌货、烟丝之类的。 还有卖窝窝头的,看着是高粱面的,其实是豆面掺地瓜面的,又苦又涩。但是有些没饭吃的人家,就会想办法拿家里的东西来换吃的。 居然没有卖零嘴的! “怎么没有卖肉包子的啊。”苏盈问。 一听说肉包子,雪梅和壮壮也一脸向往。 壮壮:“我知道供销社那边有卖的,爷爷领着我吃过。” 公社没有国营饭店,但是靠着供销社和屠宰组有个公共食堂,有时候也对外出售饭菜。 主要是一些包子、面条之类的。 苏盈:“走,去看看。” 雪梅:“咱们没有钱,还是不要去了。” 壮壮一拍胸脯,“我有钱,我请小姐姐吃。” 雪梅翻了他一眼,“你快滚吧,你就二分钱,能买什么?” 每次赶集嫲嫲都给壮壮两分钱,基本都被他买自己家糖块吃了。 苏盈:“我有,走!我请你们吃。” 穿来这么多天,她必须犒劳一下自己才能有力气赚钱。 壮壮顿时星星眼看着苏盈,漂亮的小姐姐请吃包子,嗷嗷嗷嗷!! 雪梅:“嫚嫚,你好不容易挣几分钱,不要乱花,你留着买铅笔本子上学。” 苏盈:“我不用上学。” 带你俩孩伢子就够我受的,还去上学?一屋子熊孩子? omg,放过阿姨吧。 再说,家里怎么可能让她上学?反正包工头、个体户也不需要文凭。 当然,有机会她也乐意上学,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嘛。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她和傅民友说一声要逛街,就领着姐弟俩跑了。 集也不是很大,而且这时当地还没有拐孩子一说,孩子们都是满地跑,没人会死盯着。 三小只去了供销社旁边的食堂,快到晌午有人来这里买吃的,食堂窗口对外开放。 白面大包子,热气腾腾,跟壮壮的脸蛋一样胖嘟嘟的,惹人垂涎。 苏盈问了一下,大肉包子居然要六分一个还得要粮票! 他们三个人,买三个包子……苏盈发现自己钱不够。 再问问素馅的,比如白菜、萝卜的,这个便宜,只需要两分钱一个。 苏盈眼睛一亮,她示意姐弟俩配合她,她扒在窗口,怯生生的,“婶子,我弟弟不舒服吃不下饭,我想给他买个包子吃,可是……我们没有粮票。” 窗口里的大妈瞅了一眼,见是个乖巧俊俏的小丫头,旁边一个黑丫头,还有一个粉白的男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忽闪着,看不出一点不舒服的样子来。 雪梅怼了他一下。 壮壮立刻皱着小脸哎呀,“好饿啊,姐姐我好饿啊,要饿死了。” 窗口里的大妈顿时心都疼了,哎呀这可怜的孩子。 “不要粮票三分钱一个。”大妈小声比划,害怕被别的顾客听见。 苏盈一听有门,立刻拿钱出来。 壮壮踮着脚,举着小胖手,喊道:“我,我有两分。” 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苏盈赶紧把他摁下去,“你不舒服一边等着吧。” 她示意雪梅把壮壮带走。 九分钱买了三个大白菜包子,虽然没有肉,但是有肉渣! 壮壮用力咬了一口,发现苏盈和雪梅没吃,诧异道:“你们咋不吃?” 雪梅:“谁像你就想着自己个。” 壮壮立刻把嘴边的包子递给苏盈:“小姐姐,你吃。” 16.让他滚! 苏盈自然不会吃他的,还催着姐弟俩赶紧吃,她则掰开自己吃半个,另外半个留着给二嫚儿。 虽然她很馋很馋,作为一个大人,还是有底线的。 掰开的白菜包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让天天吃地瓜、饼子的苏盈都有些动容,脑中小人儿更禁不住眼泪哗哗的。 包子也是美食啊。 “啊呜”咬一大口,好香,好鲜美! 原来白菜馅也可以这么好吃,那红烧肉、猪头肉、糖醋排骨、熏蹄髈、九转大肠得多好吃啊? 嗯,要努力赚钱,吃白面大饽饽,吃大肉! 脑中小人儿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满足感,跺着脚表示要奋发图强吃香的喝辣的。 雪梅想学苏盈的样子掰一半给爸爸,却被制止。 苏盈道:“你们都赶紧吃了,不要让大人知道,我们是偷着买的。” 要是傅民友知道,肯定会给她钱,她可不想要。 她就是想请姐弟二人吃个包子——提前拉拉关系,毕竟人家是准总裁夫人和未来总裁啊。 这可是被作者钦定了主角光环的人,她得好好抱大腿才行。万一男主和她是天敌,以后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她抱住女主和壮壮的大腿,也能有个靠山不是。 她这一次赚五分,之前还有八分,吃了九分,还有四分钱。 哎,估计没有她这么寒酸的穿越人士,不过她是女配嘛,寒酸也合理得很。 人生多艰难,穿成炮灰女配尤其艰难啊。 她叮嘱两人不许告诉他们家人,否则以后不和他们好了,两小只被她哄得连连点头,保管不说。 壮壮信誓旦旦,“小姐姐,以后我请你吃真大肉包子。” 吃过包子,三小只回家的路上都非常有力气。 因为有个共同的秘密,三小只也格外融洽,尤其壮壮和雪梅,总觉得这是一件很骄傲、很兴奋的事情。 他们有自己的秘密,不告诉大人哦。 见他们这样,傅民友最高兴,总觉得苏盈越来越不一样。他本就善良正直,这会儿更忍不住想为苏盈规划一下未来,比如说劝劝梁美英他们让苏盈上学。 到了路口,苏盈和他们告辞直接回家。 回到家,她先把钱交给章婆子,然后把二嫚儿叫出去把包子递给她,“凉了凑合吃吧。” 就算凉了,对二嫚儿来说也是美味。 没有大人在跟前,她欣喜若狂地接过去,狼吞虎咽三口就塞进嘴里,噎得有些梗脖子,伸了伸才咽下去,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头。 虽然对她这吃相有些反感,想教育两句,不过想二嫚儿从来没吃过细面,过年都吃饼子的,突然吃半个包子这般模样也情有可原。 二嫚儿吃完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哎呀,姐你吃了吗?” 苏盈点点头,“我吃了,不要告诉别人啊。” 二嫚儿点点头,“不告诉,以后我有事只告诉姐姐。” 苏盈想了想,小声道:“在家里你要是看着曹木匠在娘身边转悠,你就去盯着啊。” 二嫚儿:“他欺负娘吗?” 苏盈点点头,严肃道:“是的,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二嫚儿拍拍胸脯,“姐,你放心。” 姐妹俩回家,苏盈虽然吃过半个大包子不是那么饿,还是倒了一碗热水泡点饼子就着酱算是吃顿午饭。 吃完饭,她就去跟章婆子说订货的事儿。 章婆子听说人家预订上百个,一下子急了,“来不来得及?” 苏盈笑道:“咱也不能全自己做啊,你找两个人一起做呗。” 章婆子想了想,“找人做,回头人家学会了,哪里还用跟着我们做?这东西就是占个先,过两年一大些学样的。” 苏盈点点头,说得很对,所以她要做批发,不做零售,以后做的人多了他们可以去收货啊。 “你找可靠的人呗。”她故意激章婆子,“难道你找不着?” 章婆子哼道:“小瞧我。” 她扒拉手指头,数算了一下,“雪梅嫲嫲算一个。” 章婆子和傅民友的娘夏婆子关系最好,另外还有俩,她觉得不够可靠。 “我去找傅民友和他娘商量商量。”找别人容易被人学了去,找傅家人就没那么大的问题,毕竟他们也卖呢。 章婆子虽然也宅,可她跟梁美英不一样,梁美英在村里没有什么交际,从不去别人家玩儿,章婆子却还有俩耍得好的老婆子。 她穿上鞋子,踩着小脚就去找夏婆子。 很快商量妥了,她和夏婆子一起,带着雪梅娘几个妯娌一起编草盒,她可以带着梁美英,不过她并不是很乐意带。 因为她和梁美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没说过一句正经话,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基本互不干涉,说话也是互怼。 商量好就开始分工合作,夏婆子先来找章婆子学一天,学会以后回家自己编。 虽然傅民友负责卖,但是夏婆子的归她自己负责。毕竟她好几个儿子,分了家儿子只需要交粮食和养老钱,别的各过各的。 夏婆子几人编好了给章婆子,章婆子再发货给傅民友。 别人编好的草盒,章婆子一个赚一分钱。 她们商量先自己做,等熟练以后发展村里其他妇女,到时候让别的妇女包工。她们则需要去收麦草,处理麦草,分发给妇女们。 接下来几天,章婆子忙着编草盒,苏盈和二嫚儿也跟着帮忙,还托傅民友帮忙收麦草回来。 夏婆子在家里编,雪梅和壮壮却不去她那里,而是跑来找苏盈,跟着给章婆子帮忙。 不说别的,小孩子们帮着捡草就节省很多时间,毕竟有些琐碎的小事儿却更费时间呢。 转眼过了几天。 这日一早苏盈从雪梅家回家吃过早饭帮嫲嫲处理麦草。 章婆子已经从雪梅那里套话知道她买包子的事儿,啧啧道:“你个丫头,还挺敢花钱。” 三分钱一个包子,九分钱买三个,大人也没那么舍得。 苏盈笑道:“赚了钱就是花的嘛,我要是不花点钱犒劳自己,刺激刺激,能有劲头赚大钱吗?” 听她说赚大钱,章婆子挑了挑眉,却也没像别人那样笑话。 “你要是赚大钱,你想干啥?”章婆子问她。 苏盈道:“进城啊。” 八十年代,进城的好机会啊。 包干到户,副业、手工业越来越兴旺,再也不会割尾巴限制交易什么的,那她要是有钱进城,去开个店当落脚点,然后倒买倒卖也很赚钱呢。 而且现在城里也没开放房屋买卖政策,正好给她攒钱的机会,攒够钱,九十年代以后就可以去城里买商品房。 包工头、包租婆……想想就哈喇子啊。 看她说计划的时候两眼闪亮,整个人都跟着发光让晦暗的屋子都亮堂几分。 章婆子不由得又看她两眼,心里自有打算。 这时候外面传来动静,苏盈就往外瞅了瞅,发现曹木匠在房门口站着呢,不知道想啥。 家里房子修好两间,还有西间没修完,所以曹木匠还要继续住在这里。 这时候苏盈看着曹木匠已经冷静下来。 前几天刚拥有原主的记忆,一开始被影响得厉害,见到曹木匠就不够冷静,有些暴躁。 经过这几天的沉淀,她已经冷静下来,仔细考虑过原主的一生以及自己的定位。 她很清醒地给自己定位为借原主身体还自己灵魂。 她只欠原主的,不欠梁美英的,所以合则聚,不合则散。 另外,她也不觉得原主想要报复,因为原主对梁美英和弟弟没有任何仇恨,反而是那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求你们再爱我一次”的感觉。 所以,她能为原主做的,就是用原主的身体和名声,好好地过一辈子,洗刷前世的耻辱。 当然,这些都不妨碍她和嫲嫲结盟。 她知道章婆子和她一样看曹木匠各种不顺眼,但是孤立无援所以只能生闷气。 她小声道:“嫲嫲,你觉得那个人是不是小偷?” 作为同盟,当然要助攻咯。 章婆子用力哼道:“可不就是个贼?黑心贼,一家子傻子,嘲巴。”她拳头砸在枕头上,气呼呼地穿衣裳。 苏盈默默地把自己从这家子摘出去。 二嫚儿已经麻利地套好棉衣正要下去上厕所,好奇地问道:“贼是谁?”这会儿她脑子灵活起来,想起苏盈叮嘱她盯着曹木匠,哎呀一声,“我知道了,嫲嫲,你快赶他走!” 苏盈听见曹木匠的声音,示意二嫚儿不要说名字。 梁美英和曹木匠在外面说话,声音很小,黏黏糊糊有些暧昧。 苏盈就回头往堂屋瞅了一眼,发现梁美英端着簸萁进来,曹木匠跟在她后面,正伸手摸她屁股。 让苏盈意外的是梁美英居然扭头狠狠瞪了曹木匠一眼。 她目光太狠,吓得曹木匠怔了一下,讪讪地把手抽回去挠了挠头,“嘿嘿,嫂子,那门修不修了,该买钉子啦。” 梁美英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没钱,你让开。” 她把簸萁丢在西间灶口进了西间。 曹木匠就跟着进去。 这时候二嫚儿从门口抓起一个笤帚疙瘩朝着曹木匠扔过去,笤帚砸在曹木匠身上,惹得他立刻凶狠地瞪过来。 马脸牛眼的,把二嫚儿吓得一哆嗦,立刻躲在门后。 苏盈没料到向来胆小如鼠的二嫚儿突然扔笤帚,她怕曹木匠发火,就道:“有一只大耗子。” 曹木匠看着苏盈,脸上的厉色缓了缓,“你这个小丫头别乱说,耗子在哪里呢?” 苏盈指着他……脚下,“那不是嘛?” 曹木匠低头看一眼,踢了踢,嗤道:“一个烂地瓜。” 苏盈淡定地撒谎:“我瞅着一个大耗子蹿过去了。” 闻言梁美英出来,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踩着曹木匠的脚过去,朝着苏盈笑道:“我嫚嫚眼神可好呢,说有耗子就有耗子。你去雪梅家借个耗夹子来。” 章婆子大声道:“借什么耗夹子,直接买包耗子药来,管它是三两的小耗子还是百来斤的大耗子,全能放倒。” 17.滚吧 苏盈忍不住笑起来。 二嫚儿躲在门后有点茫然,“嫲嫲,什么耗子这么大?” 章婆子没好气道:“那么大!” 苏盈秒懂她的指桑骂槐,笑得更加欢快。 曹木匠又不傻自然也懂,这两天章婆子一直给他脸色看,他不和老婆子一般见识,这会儿再不肯忍气吞声,怒道:“你们怎么回事,请我来修房子,怎么还阴阳怪气的?打量我曹万胜好欺负是吧,我可告诉你们,老子……” 梁美英不软不硬地横了他一眼,“你说你这耳朵怎么听的,说耗子呢又没说你。有捡钱的,可没见过捡骂儿的。” 曹木匠虽然脾气不小,对她却耍不起狠来,只恨恨地一跺脚,扭头道:“谁请着我来修屋子?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呢,你们家这伙食这条件,修这么个破草房子给不了三块钱,老子还不干了呢!” 他气呼呼地去卷铺盖,一边卷还拿眼斜着梁美英。 梁美英居然没拦着他。 曹木匠一阵火气上头,老子是有脾气的,他一狠心扛着自己的铺盖挎上自己的木匠工具包,甩着大步往外走。 他么的,不好好赔礼道歉好吃好喝请着老子,你房子塌了老子也不会再来修一根草! 看曹木匠走了,苏盈愣了一下。 真走了? 这么容易?她下意识追上去看看他是真走还是装样拿梗。 苏盈追到院门口,看曹木匠已经走到东墙外草垛边,这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瞅过来。 苏盈没有一点惧色,淡定地看着他,按照原主的记忆,那个大弟弟简直就是曹木匠的翻版。 马脸牛眼,翻着白眼珠子,花着姐姐卖身的钱却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想到这里,她挥了挥小手,淡淡道:“好走不送。” 曹木匠轻蔑呸了一声,“一个丫头片子,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说完他气得一脚把墙根的草垛踹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草屑和尘土飞扬。 苏盈冷冷的看着他,麻溜地滚吧! 曹木匠走了以后,苏盈心情不错,慢慢地笑起来,哼着小曲转身往回走,却在院子里被梁美英堵着。 她冷眼看着苏盈,“嫚嫚,你干啥呢?” 苏盈笑了笑:“大耗子走了。” 梁美英脸色阴沉,“你怎么开始淘气了?这样对客人?没有规矩?” 苏盈面上笑着,内心却淡漠无波,只不过学着孩子的活泼来达到自己目的而已。 戏精嘛,都是修炼出来的。 梁美英拉下脸还是很吓人的,当然那是对孩子来说,苏盈却不怕。 她可是经过各种熊孩子洗礼的,就算输人都不输阵,气场足足的呢。 她依然笑嘻嘻的,用稚嫩的声音天真地问道:“你怎么生气了?你和外人好,不和家里人好了?” 这是拿梁美英的话质问梁美英自己。 你要是嫌苏向东生不出儿子来,那你离婚啊。 找别人生儿子不就好了? 当然,这年头只听说谁家老婆跟人跑了,没听说谁家离婚的。 梁美英一怔,狠狠地剜了西间一眼,认定是章婆子教的。 毕竟大闺女才七虚岁,根本不懂事,绝对不可能这般。 再说了,嫚嫚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今儿有些不懂事,简直就是熊孩子壮壮附体,不正常。 她又怀疑是不是柳淑兰跟嫚嫚说什么,挑唆她回来闹腾。 梁美英想的多,却没有骂自己大闺女,反而把苏盈搂过来,摩挲着柔软的发顶,柔声道:“胡说,娘怎么会和外人好不和家里人好?在娘心里,嫚嫚最重要了。以后有弟弟,你要和娘一起疼他,你可记住了?” 苏盈被她摁着要透不过气来,挣了挣,喘了口气,“我听人家说我爹结扎了,以后都不能有小弟弟。” 梁美英浑身一颤,感觉一阵透心凉从头顶冰到脚底,又瞬间沸腾,从脚底烧到脑门,她尖声道:“谁,谁说的,哪个不要脸的女表子说的,跟我闺女胡说八道也不怕烂舌头烂心肝!”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哭,搂着苏盈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你看,没有儿子,人家就笑话欺负咱们,欺负你欺负娘。” “这话谁和你说的,你和娘说,娘去撕烂她的嘴。什么好话脏话的,都跟孩子说,死不要脸的,娘去撕了她!让她下辈子都不敢再说!” 梁美英一声声地尖利骂着,惹得原本看热闹的邻居们大气都不敢出,连最喜欢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也没露头。 苏盈感觉自己捅了马蜂窝。 在原主的一生中,梁美英这么公开歇斯底里的发作有两次。 一次是小时候别人说弟弟不是亲弟弟,嫚嫚难过回家哭诉。 第二次是原主在城里混不下去被迫回家,别人说闲话,原主难过得不敢出门。 这两次梁美英都去大街上骂街,骂得全村妇女都不出头。 不管梁美英是真的这样发作还是演戏,对原主都是非常震撼的。 原主觉得亲娘一直都在维护她,所以更加死心塌地要拼命报答,顾不得自己的孩子都要把钱全部支援俩弟弟。 当然对村里人也很震撼。 第一次之后,再也没人敢明着笑话儿子来路不正。在俩弟弟的有生之年,也没人敢在他们跟前说一句关于身世的话。 第二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原主打工路子不正,反而羡慕他们家靠着闺女打工赚了大钱,甚至还有人悄悄有样学样。九十年代各大城市路边活跃的那些洗头房洗脚房里,多半都是原主那样的乡下妹。 这一世因为苏盈穿来,不按套路出牌,赶走曹木匠说踩痛脚的话刺激了梁美英,加上急着把闺女拉拢回去,梁美英的表现有些失控。 不过还没到骂街的程度。 苏盈假装害怕,挣开她就往屋里跑。 “嫚嫚,你还是不是我闺女!”梁美英一把扯住她,生怕她跑了小心翼翼地哄她,“好闺女,别听人家瞎说,没有的事儿啊。而且娘告诉你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苏盈却不想听,哪里有什么秘密,不过是她骗孩子的瞎话而已。 梁美英说她能请神仙,有神眼,能看透一切事,还能治病,让人长命百岁等等,当然也能给他爹治好病。 切~~~你当我三岁孩子呢。 章婆子在屋里竖着耳朵听着呢,梁美英不打嫚嫚,所以她并不担心苏盈挨打。 她要仔细的观察观察,这丫头到底怎么啦。 就在这时候壮壮从外面蹬蹬跑进来,看到梁美英抓着苏盈,以为小姐姐挨打呢,他立刻冲过去,“你干什么,放开我小姐姐!” 他运足力气撞在梁美英身上,竟然把梁美英撞得趔趄一下。 苏盈挣出来,对梁美英道:“谁也没和我说,是我听俺爷爷嘀咕的。” 梁美英却松了口气,不再非要拉着她。 壮壮双手叉腰,竖着眉毛瞪着梁美英,“你干嘛打盈盈姐姐?” 梁美英笑着道,“小孩子别胡说,嫚嫚是大娘的心肝肉,大娘怎么舍得打。” 壮壮哼了一声,牵着苏盈的手,“小姐姐,咱们不和她玩儿,咱们去我家玩儿。” 18.三个耳光 这时候雪梅也跑过来。 刚才梁美英骂人她和壮壮就来了,只是拉着壮壮不肯进来。大人教导小孩子,看到别人家拌嘴吵架就要赶紧躲开,绝对不能上凑看热闹,免得人家以后尴尬。别人家热闹看了就看了,嫚嫚家的不行,她怕嫚嫚以后丢人。 只是她跟壮壮说梁美英没打嫚嫚,壮壮却不信,挣开她就冲过去。 苏盈因为赶走曹木匠心里高兴,加上感激壮壮维护自己,她就想带姐弟俩出去玩玩。 外面河里都冻结实了,去滑冰也不错。 她把二嫚儿也叫上,四个孩子一起出去玩儿。 梁美英居然没阻拦,还叮嘱她,“注意安全啊,别去冰窟窿附近玩儿,小心掉下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梁美英已经恢复如常,再也不是那副歇斯底里骂街的模样。 她站在堂屋对着东间道:“当老绝户就那么好?” 章婆子讥讽道:“天底下没儿子的多了,又不刚咱家。” 多少人家有儿子照旧绝户的呢,有儿子就一定有用?没看不少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把老两口往小南屋一赶,有的甚至南屋都不给住。 再说有儿子比绝户还闹心,还不如绝户呢。 就像自己那个窝囊儿子,梁美英那个精明弟弟,有不如无! 梁美英冷笑,“没有人情味儿的,有你老的时候。” “哎,你还别说,我真不怕,谁也别想拿捏我。”章婆子不怕死地梗着脖子,“老婆子半辈子也够本。” 梁美英撇撇嘴,嘀咕道,“不怕死你一个地主家的闺女嫁穷老光棍?谁信。” 章婆子没听清,但是也知道她没说好话,气道:“你说什么,你大点声,别背后里嘀咕嚼舌头!” 梁美英却不理,顾自出去了。 等晌天的时候,苏盈婉拒姐弟俩让她去吃饭的邀请,领着二嫚儿回家。 壮壮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手道别,“小姐姐,过晌我还来找你玩儿啊。” 和小姐姐一起过得真快,玩的也特别有意思,不像黑妹这个假姐姐。 他白了雪梅一眼,蹬蹬往家跑。 雪梅拔腿追上去,“小坏蛋,你心里是不是在骂我?” 二嫚儿看着姐弟俩跑远,羡慕道:“姐,咱们有自己的弟弟就好了。” 苏盈:“自己的弟弟才不好呢。” 现在你就够艰难的,要是有弟弟,你还不得难死? 前世二嫚儿虽然没去卖身,可也好不了哪里去,都是被梁美英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的。 姐妹俩回到家,梁美英居然不在。 苏向东倒是回来了,在迷瞪晌觉呢。 老苏头也回来,一改这两天乐颠颠的样子,法令纹又耷拉到脖子上,很是苦逼的样子。 苏盈看他蹲在堂屋门口,坐在那里拉着脸,嘴唇一开一合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她靠近点听到老苏头嘟囔,“颠仙什么啊,不就生了个孙子,抖擞不开了……弄杀俩孙女送人俩才生个小子,得意什么啊。谁还没有个孙子?……吃什么药生儿子来着?闺女也改成儿子……叫……转儿神丹,对!” 老苏头旁若无人地嘀咕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盈:……不是魔怔了吧。 二嫚儿躲在一边瞅着老苏头。 老苏头嘀咕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曹木匠呢?怎么没修门啊?” 苏盈:“他偷东西被我看到,自己害臊走了。” “走了?”老苏头花白的眉毛立刻倒竖起来,“怎么走了?” 苏盈随口道:“他嫌咱家穷,吃的差,不给干了呗。” 说着她就进了屋。 二嫚儿紧跟在她后面。 “啪”的一声,老苏头突然扇了二嫚儿一巴掌,把二嫚儿打倒在地。 苏盈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二嫚儿被扇倒在地捂着脸蜷缩着身子浑身发抖却不敢跑,顿时气道,“你干嘛打人!” 老苏头浑浊的眼里迸射着噬人的冷光,阴沉地盯着地上的二嫚儿,很是骇人。 屋里的章婆子听着动静,顾不得穿鞋子风一样冲出来,照着老苏头的脸啪啪啪就是三耳光,因为下足力气,扇得老苏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都破了。 扇完了,章婆子不解恨地继续骂:“别鬼迷心窍啊,你没有孙子是要杀人还是怎么的?你先把我老婆子打杀吧!” 老苏头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看着章婆子怒火中烧的脸这才恍然回神,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看看苏盈,看看地上的二嫚儿,他顿时老脸发烫。 他虽然无视这个二孙女,懒得看,却也没想过要打她。 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打过孩子呢。 可刚才他心里布满了怒火,都是老张头那得意的笑脸和讥讽的眼神儿,让他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大孙女过去的时候,二嫚儿跟着,他突然就升起一股邪火儿:这个二丫头要是个小子多好!没孙子真是天底下最丢人的事儿!他死了都没脸见老祖宗!老苏家的香火就要被断了啊! 一个多余的死丫头,除了浪费粮食也没有别的用处。 不是孙子,活着干嘛啊! 他刚才真的差点疯了吧?他不是真想打人的。 他不善言辞,更不善解释而且绝对不会道歉认错,叹了口气,爬起来闷声闷气地走了。 章婆子松口气,把二嫚儿拽起来,恨恨地骂道:“你是个死木头?他打你你不跑?躺地上让他打还是怎么的?你不怕他一脚踹杀你?” 二嫚儿只抽抽搭搭地哭。 苏盈突然觉得曹木匠走了未必是好事。 或者说,没有儿子这家里得有俩疯子,对于现在还离不开这里的她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曾想一向沉默和气的老苏头突然疯了一样? 就算原主的那一世,老苏头也和和气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善良勤劳的老头子而已。 没有孙子,让他疯狂。 她意识到就算赶走曹木匠,以后还会有李木匠,王木匠,所以……根子不是男人,而是梁美英和老苏头。 只要家里没有孙子,只要他们不转变观念,那么借种这事儿,就不可避免。 牛不喝水摁不到河里,同样,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所以让他们转变观念这种事想也不用想,估计告诉梁美英和老苏头,家里没有儿子也没啥,这比杀了他们还罪过呢。 自己一个小孩子,人微言轻,力量弱小,怎么可能是大人的对手。 所以,赚钱,攒钱,离开这些神经病过好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不由得看了章婆子一眼,满怀同情,老太太居然没被神经病弄疯,也是意志坚定之人啊。 同病相怜,当结成同盟并肩作战啊。 说起来嫲嫲最近也很硬气呢,跟原主那一世不一样,要再接再厉哦。 她抓住章婆子的手摇了摇。 章婆子只以为她害怕呢,顺手撸了撸她的头发,“行啦,别害怕,他不敢再打的。” 这时候苏向东从西间出来,疑惑地看着她们,“咋地啦?” 章婆子没好气地骂道:“你个傻货还有脸问!” 苏向东一脸茫然,“娘你吃枪药是咋的?” 章婆子没再理睬他,顾自回了东间。 苏向东问苏盈:“嫚嫚,咋的啦?” 苏盈翻了他一眼,咋的了你没个逼数啊!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向东千年不变好吃懒做吹牛皮,简直一无是处。 更别说俩儿子。 尤其是大弟,对苏向东简直鄙夷到骨子里去。 难不成你还指望借种来的儿子给你养老? 他们又不傻,风言风语的,早晚都会知道真相,到时候还有你的好? 反正在原主记忆里,俩弟弟对苏向东也没半点尊重可言。小时候还好,爷爷去世以后,尤其大弟看苏向东简直就是家里浪费粮食的蠹虫,恨不得把他烂泥一样糊墙上去。 看他整日如此麻木不仁,苏盈真是无槽可吐。 19.反常 等黑天的时候,梁美英从外面回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她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见到苏盈就笑着招手,“嫚嫚来,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苏盈瞅着她,敏锐地感觉有什么不一样,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了。 苏盈配合地问道:“什么好吃的?” 要是不配合,梁美英不能顺利按照她的脚本演戏,估计还有的扯皮呢。 梁美英走到苏盈跟前,摸摸她的头,附耳柔声道:“可好吃的鸡腿了,自己去西间吃吧。” 鸡腿? 自从穿来苏盈还没吃过肉呢! 每天不是蒸地瓜面疙瘩就是烀饼子、煮地瓜,也只有晚上做梦的时候才能吃大米白面红烧肉,小小的胃都有些不舒服。 说实话,鸡腿对一个孩子胃的吸引力那是超级大的,几乎无法抵御。 可苏盈毕竟是大人。 脑子里的小人又开始忙着扶三观大旗——鸡腿也收买不了我! 这鸡腿的来历肯定可疑,梁美英又没有钱,她去哪里买鸡腿?再说这时候有钱也未必买得到鸡腿呢。 她不想吃。 虽然身体对鸡腿无比向往,脑子里的小人儿馋得一边擦哈喇子一边把大旗放倒……苏盈还是……差一点没忍住。 她把鸡腿放在西间窗台上,等苏向东回来让他吃去吧。 晌午那会儿苏向东被骂了也不觉得如何,又出去扎堆聊天打屁吹牛没在家。反正不管如何他都毫无压力,他脑子里已经没有小人和三观大旗需要扛。 鸡腿啊,哎……鸡腿无罪啊。 苏盈咽了口唾沫,指挥着自己的双腿离开西间,索性出去溜达溜达,灌肚子西北风解解馋。 鸡是一定要吃的,但是要吃的问心无愧才行。 吃自己赚的鸡,那叫能耐,格外香。 吃梁美英从曹木匠那里拿来的鸡,这叫毒。 剧毒无比! 梁美英回来以后一直很平静,主动做饭,看到章婆子也只低调地挑了挑眉梢。 章婆子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管不了梁美英,也只能哼一声表达不满。 摆好桌子的时候,老苏头和苏向东才一起回来。 苏盈还寻思老苏头会一时想不开跳冰窟窿呢,结果想多了。 老苏头原本脸要拉到地上当拖把,这会儿看到梁美英,老眼一亮。 梁美英回瞅了一眼。 苏盈就觉得这俩人肯定在对暗号,因为老苏头一下子枯木逢春似的活过来,原本弯下来的背立刻直溜溜的,掉地上的法令纹都要飞脑门子上。 这是吃了名叫“我肯定会有孙子”的定心丸啊。 其实为什么非要孙子?你们不都是孙子吗? …… 老苏头道:“曹木匠好好的怎么走了,房子还没修好呢,明天我去找他好好说说,让他继续给修完。” 梁美英看了章婆子一眼。 章婆子难得的没吭声,苏盈也默默吃饭。 祖孙俩看明白了,问题不是曹木匠。 梁美英道:“人家未必还肯来,活儿干得好好的……” 章婆子:“他嫌咱家吃的差跑了,赖谁?” 梁美英看了她一眼,就赖你! 过了两天,曹木匠最终还是被请回来,不过这一次不住在苏家,而是白天早早来干活,晚上吃过饭再回去。 管饭,不用给钱。 这次动作迅速,两天彻底修好屋子,再花两天修好院门和房门。 修好房子老苏头让家里做了俩菜,去雪梅家借了半瓶酒招待曹木匠一顿,算是答谢他帮忙修房子。 让人惊讶的是,曹木匠真的没要钱! 原本约好修完给两块五加管饭的,这会儿只管饭却没给钱。 章婆子还主动拿钱给他,却被他拒绝,这让苏盈更加费解。 一个不务正业的混混终于干点正经活儿,不想着多要两毛钱,居然不要钱? 事有反常必为妖。 难道是因为梁美英? 可如果是梁美英,那她完全可以让曹木匠要了钱再转交给她吧,不可能不要。毕竟梁美英和婆婆处处不对付,趁机敲竹杠也是可以的。 难道梁美英其实对曹木匠是没感情的,真的单纯只是借种而已? 想到这里,苏盈又想起原主后来的记忆,说起来梁美英为老公和儿子真是兢兢业业。 因为男人结扎,梁美英包揽家里所有的体力活,不只是庄稼地里的活儿,后来还赶着小毛驴收废品卖废品。 而且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苏向东,甚至有点宠?苏向东干不动体力活,连在家里帮忙做饭都不用他,全是二嫚儿做。 她唯一一次打了大儿子,就是因为他对苏向东不好,骂苏向东是个多余的窝囊废,还是去死的好。 因为苏向东没啥用,所以苏盈判断这件事梁美英应该是发自内心,而不是演戏。 这么说梁美英还真有可能只是借种,而没有精神出轨,她和曹木匠不算情人。 甚至……基于此,苏盈猜测梁美英是不是也算计曹木匠。 如果真的如此,那梁美英又一次人生赢家! 这是梁美英的人生信条,想要什么,绝不会直接管人家要,那样会让自己落於下风,太被动,会被人拿捏住。 要让对方主动送给自己,这样才好,自己不欠人情,反而是别人欠自己的。 原主的那一生就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测,梁美英想借种,但曹木匠是个不怎么务正业的二混混,如果让他知道梁美英的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反过来咬一口。不管咬什么,反正是他占便宜。 可现在梁美英略施小计,曹木匠并不知道梁美英的目的,主动凑上来,既送来种子还欠下梁美英的情,甚至被捏住把柄,然后就送鸡吃、修屋子? 原本梁美英可能被曹木匠拿捏住,如今她拿捏曹木匠 曹木匠会不会被威胁耍流氓要报警之类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曹木匠得手了,梁美英目的达到了。 omg! 她脑子里的小人已经吐血倒地,三观大旗碎成渣渣扶也扶不起来。 …… 房子修好以后,曹木匠就不再上门,家里又恢复了宁静。 但是梁美英经常出门,说去娘家,因为她弟弟搭上一个能人跟着去城里跑买卖,她要回娘家帮帮忙。 她一去就是一天,回来的时候脚步轻松,嘴角还挂着笑。并且每次都带点好吃的回来,可能是一把山楂,也可能是一个梨,或者一个青萝卜。 她每次都跟苏盈讲:“娘去你姥娘家了,你舅舅最近很出息,跟着人去县城跑生意呢。” 屁! 苏盈才不信。 那个人渣舅舅现在还是个混子,不务正业,整天就想做发财梦,结果不是亏钱就是惹事。 前世可是带着原主进城以后才开始赚大钱发家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希望,反正梁美英和老苏头俩人最高兴,苏向东依然故我,每天傻乐呵。 苏盈和章婆子则懒得和神经病较真,只卯着劲编草盒赚钱。 她们日常编的,傅民友每次下乡也带上十来个,转悠一天总能卖几个钱。 他本身就是小本生意,原本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个几毛一块,差的时候一天都不赚钱。 而且风里来雨里去,也十分不容易。 现在有了新产品,倒也打开点销路,不少人买,还有人直接拿鸡蛋和粮食换,再上集把粮食和鸡蛋卖掉,反而更有赚头呢。 转眼过了半个多月,这期间章婆子又发展几个妇女一起编草盒,超额完成任务。 因为下乡卖的不错,王货郎和傅民友就把所有的草盒订走,时间到了他们要结伴赶车去城里卖货。 这时候已经过了腊月十二,正是城里乡下人置办年货的时候,不管什么出货量都很大。 他们都租借队里的骡车,一人拉着一大车货物,带了人一起去跑。 先去县城再去市里,每天都在赶集中。天不亮就赶路,甚至半夜都在路上,累了困了就在马车上睡一觉。 小年都不能回来。 等腊月二十七的时候,他们终于从外面转回来。 他们带的草编货全部售罄,后来都不够卖的。 一开始他们还矜持,一个草盒八分,后来就一毛。 再后来尤其去了市里,月近年关货物越贵抢货的人多,一个原色草盒竟然卖到两毛钱,彩色的甚至能卖三毛。 不过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几天。 过年的时候,富裕的贫穷的都要买年货过年,劳累一年总都要犒劳一下自己。 所以有钱没钱的,过年买年货都格外大方。 而物资紧缺,供销社和国营市场的不是要券就是要票,有钱都买不痛快。 幸亏这时候已经81年冬天,管制没那么严格,年关政策更松缓,胆子大脸皮厚的就倒腾东西卖。这无形中也缓解了物资短缺的问题,让市民们过年可以买个痛快。 买的爽,卖的赚,皆大欢喜。 回来以后,傅民友就开始拿着账本算账分钱。 他赚多少自然不会如实告诉别人,毕竟他卖货也很灵活,行情不好便宜点,行情好贵几分。 有时候一个草盒子赚好几个的,有时候一天也赚不到分钱,要看情况。 章婆子把夏婆子以及另外几个婆娘的工钱分了,算了算,她还余下五块钱! 拿着那五块钱章婆子手都有些发抖,不敢置信道:“这么多钱?” 20.藏钱 家里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赚不到五块钱,甚至有时候要倒贴队里的。 傅民友笑道:“大娘,你想想你们编了多少草货啊,这钱是你们赚的啊。” 章婆子抽了抽鼻子,“没想到我个白吃饭的老婆子,还能挣五块钱呢。” 夏婆子哈哈笑道:“哎呀,可了不得了,过了年咱们更得加把劲,提前去收麦草囤着,别又和今年似的麦草不够。” 分了钱以后回家,章婆子把三块钱锁进钱匣子里不动,拿出两块钱来,想了想给了苏盈六毛,剩下的决定过年割两斤肉。 这时候公社的肉六毛八一斤,集上也有倒腾肉卖的,一斤六毛三到六毛五。 明天就是二十九最后一个集。 看着手里的六毛钱,苏盈直乐,艾玛,可以买十几个大包子了。 哈哈。 她跟章婆子道:“嫲嫲,你可得说钱都在你那里没给我啊。” 她怕梁美英知道她有钱,找机会给抢走。 章婆子哼了一声,“你不用怕,我倒是看看谁敢抢我老婆子的血汗钱。” 开始赚钱,章婆子也越来越硬气。 苏盈把钱揣到棉袄里面的兜里,这是她把手指头扎了俩窟窿才缝出来的。 小时候她跟着小老太太,虽然学会做饭,但是缝衣服这种精细活一直不咋地,现在手小力弱的,可不就挨扎了? 看看快晌天了,她道:“嫲嫲,咱做饭吃吧。” 随着她们编草盒赚钱,在家里无形中地位也高起来。 反正从前几天苏盈说做晌饭吃,章婆子同意,老苏头也没反对。 只不过老苏头尽可能不吃就是了,省粮食,冬天不干活还吃粮食,对他来说那是罪恶的。 苏盈烧火,章婆子装锅,还拿了俩鸡蛋炖咸菜吃,做好以后也没人去喊外面晃荡的苏向东,没用的男人喝西北风去吧。 傍晚时候,壮壮一个人悄悄跑过来,拉着苏盈的手躲到河边去。 苏盈看他神神秘秘的,“壮壮,你干嘛呢?你姐姐呢?” 壮壮笑道:“妈让她学做饭呢。” 他从棉袄兜里掏出一物放到苏盈手里,提醒道:“快拿住别被风吹跑了。” 苏盈见他放自己手里的居然是零钱,惊讶道:“壮壮你哪里来的钱?” 壮壮得意道:“爸不是做生意赚钱了嘛,给了我五毛,黑妹五毛。我缠着嫲嫲要了三毛,小姑给一毛,爷爷给一毛。嘿嘿。” 苏盈:……小胖墩儿受宠她知道,可居然这样惯着。这时候一块钱哪怕大人也不是随便拿出来的,他居然出手就是一块。 “那你就好好收着啊。” “明天我们去赶集,说好的买肉包子。” 薄暮冥冥中,壮壮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有星光落在其中,明亮温暖。 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苏盈很是感动,她笑了笑,“你叫我姐姐,当然是我请吃饭啊。我也有钱呢,明天请你和雪梅吃肉包子。” 虽然没有小孩子零花钱多,可她也不是穷光蛋。 她把钱塞还壮壮,他却不肯要。 “盈盈姐,你帮我收着。”他一本正经道:“大姐姐她傻,钱自己拿着被我妈给要走了吧。我妈就会骗人,说‘我帮你收着,以后再给你’,切,以后什么啊,是没有以后的。我要是放兜里,晚上睡觉就被她掏走,还骗我说自己掉了,是不是小猫儿给叼走了,我又不傻!” 苏盈:……你是不傻,可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妈给你收着天经地义啊,你给我算啥?还有,你这孩子小嘴巴巴的这么利索,比你姐姐还能说,不愧未来总裁。 “那你让你嫲嫲收着,我不能帮你收。” 让人知道说她哄小孩子钱,还要不要脸了。 壮壮急了,“我嫲嫲那记性,给她收着一块,回头忘了就说是不是一毛!我小姑都要气死了!” 苏盈:……套路真深。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也不是最可靠人选吧。 壮壮却觉得她很可靠,把钱一塞,“明天咱们吃大包子,黑妹没钱,请她也吃一个。” 苏盈:“……那个,壮壮啊,其实你姐姐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你要对她好点。” 书里那一世你们家出事,一开始可全靠你姐姐撑起来呢。 壮壮:“我对她不好嘛?她总打我,我还要给她吃包子。” 苏盈突然觉得这孩子有些迷,这么大孩子有你这么机灵? 不愧是未来总裁。 好吧,给未来总裁当会计出纳什么,也不错。 苏盈就答应帮他把钱收着,看天色不早,又送他回家。 第二天赶集,苏盈把章婆子交代的鸡蛋带去托傅民友给卖,顺便再买点盐醋酱油之类的回来。 以前都是老苏头或者梁美英去赶集,但是现在梁美英不着家,章婆子又多少天不爱搭理老苏头。 苏向东更不可靠。 那蠢儿子拿了钱还不定买什么呢,可能是江米条、可能是包子、可能是乌七八糟玩意儿,反正不会买酱油醋盐什么有用的回来。 她觉得大孙女比谁都靠谱,就把重任交给苏盈。 而傅民友自然还要去卖货的。 这时候能赚钱的不但要思路活,关键还要勤快、胆子大。 苏盈发现傅民友就是这样一个人,胆大心细,热情善良,正直勇敢。他能发家致富也是应当的,他的儿女嫁给总裁、成为总裁也是有基因的。 可惜好人不长命啊,原主的那一世,自83年大包干以后,社会治安突然间乱起来,尤其86年以后,各地都有劫路的小混混们。 傅民友就是88年冬天做生意走夜路回家,被几个混混劫路打了闷棍,钱物被抢走,他则昏迷在路上天寒地冻无人抢救,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自此傅家也陷入水火之中,要债的、挑事的,一片鸡飞狗跳。 原本打打闹闹的姐弟俩一夜之间长大,不但安抚了来要债的,决定继续还钱,还镇住来挑事的亲朋,顺利办了丧事。 后来姐姐决定辍学让弟弟继续读书,弟弟也不再玩世不恭而是发奋读书。 傅家和苏家,简直就是一个鲜明的对比,苏盈盈和傅梅生,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就算同样陷入困境,有人想着怎么发奋,有人却想着命运残酷,人生如此,不如躺在烂泥里打滚,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都是一辈子。 于是,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境界。 想到这些,苏盈对傅民友更加友善,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提醒傅民友,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因为现在他不但肩负着他们家的重担,还寄托着她和章婆子的人生希望呢。 这是旧历年的最后一个大集,明天就是除夕,掀开新的一年,所以原本并不是很热闹的集上如今人流如织。卖货的,卖货的,看热闹闲逛的,让人怀疑全公社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王货郎已经早来,还给傅民友占了位置,如今他们生意扩大,摊位都大了一圈。 因为人多,所以集市比往常大了数倍,看起来很像一会儿事,让苏盈有逛一逛的欲望。 他们帮着傅民友和王货郎卖了一会儿货,壮壮就表示要去逛街,管他爸要钱。 苏盈捏了捏口袋里的钱,你个小土豪还真是会吃大户呢。 傅民友给了他们一人两分钱,让他们随便买点玩的吃的。 苏盈笑道:“叔,我有钱。” 傅民友笑道:“你有钱是你的,这是叔给的,拿着。” 壮壮一把抢过来塞给苏盈,“小姐姐你拿着。” 雪梅也道:“嫚嫚咱们快走,胖大壮说要请我们吃肉包子,别只说不练。” 壮壮气得说不给黑妹吃,俩姐弟又掐起来。 * 雪白的大肉包,那肉香味儿似乎能钻进人的脑壳里去,把最隐秘的馋虫给勾出来。 反正苏盈脑中的小人儿已经满足得在三观大旗下葛优瘫,抱定总裁大腿不放松。 吃过肉包子他们还去逛供销社。 路过公社大门口的时候,苏盈看到好些人闹哄哄的,围观了一会儿,是计生办抓着一个超生妇女要去流产结扎,还有一家想给超生的儿子上户口要被罚款大几百,因为没钱在哭闹的。 21.有孕 看了一会儿,苏盈了解到计生办是有任务的,一年抓几个,不够数就狂抓,够数就松一点。 雪梅拉拉她的手,“嫚嫚别看了,怪可怜的。” 苏盈看她眼泪汪汪的,知道她心肠软受不了,就带着他们离开。 壮壮:“切,真没用,你就会对我凶。” 苏盈怕他俩掐起来,赶紧道:“咱们去逛供销社了。” 她要看看这里的货物种类,以及价格、客流量。 她观察一下,那营业员服务态度是不咋地,还说为人民服务呢,你下巴看人还怎么服务? 再说了,这供销社可是农村合作供销社,是老百姓入股的。 苏盈买了章老太交代的一些东西,三小只就回到摊位上。 这时候傅民友和王货郎在商量年后去赶城的事儿呢。 趁着他们闲聊的时候,苏盈就道:“叔,我看公社就一个供销社,要不咱们开个小卖部呗。” 王货郎好奇道:“小卖部是啥?” 这时候供销社、代销点,还真没有什么超市、小卖部的。 苏盈道:“就是卖糖果、烟酒糖茶、油盐酱醋之类的呗。” 王货郎摇头,“不成,要是那样就跟代销点差不多,咱们拿不到许可,到时候要被查封的。” 傅民友却道:“也不是不行,现在政策放松,你看咱们四处跑货也没人不让。咱们开个小卖部,就当仓库呗,日常还四处下乡卖东西,小卖部里也能卖。” 苏盈想的是这时候只要胆子大,勤快不怕吃苦,脑子活泛点,摆摊也能赚钱。那他们在公社人流量大的地方开小卖部自然更好,毕竟公社有小学校和初中呢。 关键是抢占先机啊,等以后大家回过神来也开的时候,自己家就是老牌小卖部。 先机还是很重要的。 王货郎却觉得不可行,开小卖部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不像推着货摊儿那么省心,傅民友却上了心。 苏盈的目标就是傅民友,自然不在乎王货郎怎么想。 已经给傅民友埋下种子,苏盈也不着急。 过晌赶完集他们就回家。 吃过大肉包子的三小只并不饿,雪梅和壮壮都跑到苏盈家去玩儿。 一到家,苏盈发现居然来了客人。 来人是她大姑,章老太的女儿苏向红,比苏向东大好几岁。 苏向红小时候多病多灾的,后来算命的说要给她找个干娘其实就是当童养媳,让她远远地离家才能活命。因为是个女娃娃,老苏头是无所谓的,送人都行,还不吃家里饭呢。章婆子开始不舍的,后来闺女大病一场,她病急乱投医真给苏向红找个干娘远远地送去,结果慢慢地倒是病好了。 章婆子便深信不疑,只是老苏头不热衷去看,又路远得很,她踩着自己的小脚来回不方便,见一趟十分不容易。 好在她挑的人家不错,对苏向红很好,后来干娘做婆婆,婆媳因为知根知底关系也挺好。 苏向红的婆婆让她每年回娘家两次看看,只是因为远,而且苏向红结婚后生了好几个娃,回来一趟也不方便。 原本她都是过了年回一趟娘家,不曾想今儿竟然回来了。 苏盈不知道,其实苏向红男人的爷爷没了家里守孝呢,过年不走动亲戚,就趁着年前回娘家一趟看看自己亲娘。 家里人很少说起这个大姑,而章婆子也懒得和他们说,所以苏盈对她很陌生。 她看苏向红面相随嫲嫲,和苏向东有几分相似,也是笑眯眯的很随和。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姑,雪梅和壮壮也跟着叫,逗得苏向红直乐。 她带了礼物回来的,其中有哄孩子的糖块,一个孩子给了两块糖。 章婆子还有话要和闺女嘱咐,就对苏盈道:“盈盈,领着雪梅和壮壮出去玩儿,看看二嫚儿那个傻丫头去哪里了?” 苏盈知道她们见面不容易,肯定有好多体己话要说,便没打扰母女叙旧,从堂屋拿了火柴带着姐弟俩出去。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听着章婆子压低的声音,“你走的时候,往咱们公社绕个路去一趟……” …… 苏盈找到在外面跟几个小孩子玩跳绳儿的二嫚儿,领着三个孩子去村后河边背风处。 河沿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底下是泥土,上面是凸出来的岩石,没有枯草。苏盈就让他们帮忙拿石头垒个简易灶台,又去草垛上弄点草,然后拿火柴点了火。 壮壮看她点火,激动地道:“小姐姐,咱们放坡火!” 苏盈瞅了他一眼,很严肃道:“这是火,只能用来做饭吃,绝对不可以玩。你用手摸摸试试。” 壮壮摇头,“烫人,不摸。” “摸一下就烫人,要是烧起来能把全村烧光呢。”苏盈看着三个孩子,“绝对不能玩火儿。” 俩女孩子没事儿,她们都在家里烧火做饭,知道火厉害。 只有壮壮淘气一些,一定要好好教导。 毕竟这孩子胆子大得很,在原主那一世,他带着几个男同学去地里放坡火烧麦茬,结果抢救无效麦茬成片地烧起来,路边的树都烤死,草垛也烧着,差点就蔓延到村子里。 苏盈只用脑子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 壮壮见苏盈专注地盯着自己不理另外俩人,寻思小姐姐果然和自己好,他心里乐滋滋的。 他用力点点头,“小姐姐我不玩火。” 苏盈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乖。” 她先把烤肉包子烤热乎,免得太凉吃了拉肚子,再把苏向红给的糖块烤软。 几小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咽口水。 苏盈笑了笑,把包子掰开,顿时一股焦香、肉香扑鼻而来,再把烤软拉丝的糖缠上,一个孩子分一块。 几个孩子接过去,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哇,好好吃,又香又甜!”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颜,苏盈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原本苍凉的心也和那糖块一样,有一丝融化的迹象。 融化的心,比蜜甜。 等吃完包子,他们又去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老鹰抓小鸡,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会儿,看天色暗下来,苏盈估摸着情况就领着他们回家。 雪梅和壮壮因为老鹰抓小鸡的磨擦又拌嘴。 “黑妹,你干嘛总是抓我,有你这么当老鹰的吗?” “那我抓别人,他们多可怜啊,你是我弟弟,我不抓你抓谁。” “你就逮着我欺负,我回家告诉妈打你!” “告状精!以后嫚嫚不和你玩儿,她最讨厌人家告状。” “我告诉盈盈姐你欺负我。” 苏盈笑了笑,领着二嫚儿回家。 苏向红已经走了。 苏盈道:“嫲嫲,怎么不让俺大姑吃了饭再走。” 章婆子道:“咱们这么穷,自己还吃不饱,你大姑哪里忍心留下吃饭。她家里事儿多呢,走不开。” 苏盈哦了一声,就说做饭吃。 章婆子又问买对联、过门笺的事儿。 这个傅民友已经和王货郎倒腾一批,直接回村来卖,生意不错,但都是小东西,盈利很薄。 正做晚饭的时候,梁美英从外面回来,竟然还拎着一条肉。 梁美英面上喜滋滋的,“嫚嫚,你爹呢。你舅舅从县城带回半扇猪,给我割了一斤半,明天晌午咱们包餶餷吃。” 这时候老苏头和苏向东也从外面说笑着回来,看到猪肉苏向东两眼放光,“咱们炖粉条子吃?” 生产队今年一家分了几斤粉条子。 生产队除了交任务猪,也杀猪给社员们分肉的,社员们用工分和钱买。只是他们家的工分将够分粮食的,没有多余的买肉吃,就把自己买肉的资格跟人换成粮食。 这么算一下,他们家就过年买两斤肉,比从队里买还划算,毕竟还赚几斤粮食呢。 梁美英笑道:“炖着吃白瞎了,包餶餷吃,嫚嫚最爱吃餶餷。” 自从苏盈对梁美英若即若离以后,梁美英对她简直好得不像话,言必称我心肝嫚嫚。 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苏向东都靠后。 以前都是说以后有了弟弟,弟弟最重要,这会儿都开始说对娘来说,你和弟弟一样重要,再过些天怕不是要说她比弟弟还重要? 当然,苏盈才不信! 章婆子看了一眼,“这有两斤?” 梁美英说娘家兄弟现在卖肉,给自己家人便宜,要是家里买肉当然要去亲戚家割,这也是乡下的人情世故。 章婆子就给了她两斤的钱。 梁美英道:“一斤半,算一斤的,另外一斤正月十五再割,还多给半斤呢。嫚嫚舅可惦记着咱们呢。” 章婆子却不信,梁金满那个占便宜没够的能有这好心? 不过这是自己花钱买的肉,没必要和肉过不去。 家里日常顿顿吃粗粮,有点麦子都留着过年,除了做上供的大饽饽,就是包迎年送年的饺子。 章婆子和梁美英都是会过日子的人,就算他们是村里最穷的那一批,嘴上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可口粮上还是过得去的,不会像有些真懒汉家里一到年底就要饭。 尤其现在章婆子赚钱,傅民友之前收一些粮食分给他们十几斤麦子,正好推磨包饺子吃。 第二天吃了早饭,家里就开始忙剁馅子,同时去推磨,时间也差不多。 原本推磨是梁美英的活儿,这一次她没动,章婆子小脚婆子是不可能去推磨的。 而老苏头听说晚上吃饺子,又拎着粪筐去转悠着捡粪和柴火了。 所以就只有苏向东一个闲人。 苏向东东瞅瞅西望望,根本没意识到他该干什么,还和往常一样去西间炕上一躺。 苏盈跟过去,冷淡道:“你不去推磨?你是等七岁的闺女推磨养活你?” 苏向东看看她,笑道:“嫚嫚,明天过年,你八岁了。” 八你个大头鬼! 苏盈冷笑:“我得亏是八岁,要是八十了不得了呢。” 保管骂死你。 苏向东从来不干重活,推磨是沉活儿呢,他爬起来探头从小窗户里往外看,想找梁美英去。 结果发现梁美英正扶着南墙哇哇吐呢。 “哎呀,嫚嫚,你娘呕呢,怕是病了吧。” 苏盈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那么多小说和电视是白看的? 你头顶的绿草原连成片,你便宜儿子在孕育中,你苏向东要喜当爹。 你、又、要、被、结、扎、了! 你个二百五! 22.抓上门!【三合一】 她对苏向东也没多少好感, 这么一个懒货真是世间少有。 她没好气道:“要么去推磨,要么饿着, 你自己选。” 苏向东见闺女一改往日的乖巧对自己冷言冷语, 顿时委屈无比, “嫚嫚, 你干嘛那么凶,你娘从来不凶我。爷爷呢?” 苏盈叹了口气, 回头和堂屋的章婆子对视一眼,无声地质问:你咋养这么个混账儿子? 章婆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耸耸肩, 老婆子我只管生, 又不负责教。 人家老苏家儿子都宝贝呢, 不能凶。 要不我闺女咋好好的? 这时候壮壮和雪梅跑过来, 壮壮喊道:“小姐姐, 我爷爷要去推磨, 你要不要推磨,咱们一起吧。” 苏盈顿时热泪盈眶,真总裁, 再也不黑你了。 她让章婆子把麦子找出来, 她和雪梅抬出去找傅爷爷一起推磨。 壮壮:“小姐姐, 等我长大比我爸还高, 可有劲儿,干什么你叫我。” 苏盈:哎, 到时候只怕你躲的比兔子还快。 雪梅讥讽道:“到时候也用不着你。” 壮壮不乐意, “怎么就用不着我?那你说用谁。” “不要吵。”苏盈制止他俩的日常互怼。 等推磨筛出面粉再回家和面包饺子, 梁美英已经剁好馅子。章婆子也在炕上剪了不少窗户旁,福字、喜字甚至还有喜鹊登梅等图案。 章婆子手巧,这些都是她自己琢磨的,画个样子剪出来留着,用的时候在灯烟上熏熏。谁家办丧事、喜事都找她剪纸,之后送她吃食,过年也有人拿鸡蛋或者粮食换。 下饺子的时候,苏盈带着二嫚和苏向东用雪梅家要来的浆糊把对联、过门钱、剪纸等贴上,红艳艳的看着格外喜庆。 这就是过年的氛围了。 吃饺子的时候苏向东笑得格外乐呵,“不是我吹牛,这大肉馅饺子咱们村找不出第二家来。别人家都是一疙瘩肉剁一棵大白菜。” 老苏头高兴,自然更毫无下限地奉承他儿子,儿子说的对说得好,就是这样的。 梁美英也捧两句,还多夹俩饺子给苏向东。 章婆子:“快别不知道脸红,这顿饺子沾雪梅爸的光。” 钱和面都是雪梅爸帮忙赚的,你有个啥? 苏向东差点被噎着,没想到被闺女怼,现在又被亲娘怼。 在他的记忆里,自打记事开始他爹对他心肝肉的疼,他娘向来只管他吃饱穿暖,别的懒得说。 现在咋了? 梁美英咳嗽一声。 苏向东想起媳妇儿说娘赚几个钱得意起来,抖擞呢。 他清了清嗓子,“娘,你可不能骄傲啊。” 章婆子翻个白眼,“我有啥好骄傲的?儿子连个辫子卖不了还得我大孙女卖,我们赚几块钱而已,不骄傲。” 苏盈嘴里的饺子还没嚼烂,乐得一不小心咽下去,噎得她眼泪都出来。 苏向东看大闺女哭了,心里不是滋味,再不复之前吹牛的得意模样,委屈道:“嫚嫚,你也觉得爹没用呢?” 苏盈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然并卵,你只会哭咧咧,也不会发愤图强的。 你要是敢发愤图强,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老苏头看不得人家挤兑儿子,开腔道:“快吃餶餷吧啊,这么好吃的饭还堵不上嘴。那生意是谁都能做的?” 向来不和老苏头抬杠的章婆子因为打了他三巴掌以后越来越强硬,这一次直接变成杠精,“越来越多人做,怎么就你儿子做不得?” 真是父子一脉相承。 她都不惜的说,大冬天人家老头子编席也赚钱,老苏头就会几十年如一日的跟他爹一样背着个粪篓子去拾粪,美其名曰冬天不下地不能闲着浪费粮食。 拾那点有用吗?一大筐子粪给生产队才换四个工分,五天也拾不一筐。 以前老章家牲口成群,老苏头当长工扎觅汉给东家拾粪,现在生产队哪里有你拾粪的地方? 不过是装样子哄自己心里安慰罢了,还真当自己拾粪高手呢? 苏盈默默地给嫲嫲点赞,谁挣钱谁有话语权,怼的好! 年轻时候章婆子孤立无援,加上小脚婆子不能下地挣工分,成分又不好,在家没有发言权。 后来生儿子才好点,但在教育儿子上依然没有发言权。只等儿媳妇进门,她熬成婆婆才真正有些地位。 起码老婆婆死后,老苏头更加沉默寡言不管她,当然也因老苏头不给她仗腰子,所以梁美英敢和她互掐。 自打被老婆子狠狠扇三耳光,老苏头对老婆子的态度有些微妙,透着一点畏惧。 反正现在章婆子怼他,他不像年轻那样呵斥,反而默不作声。 他不说话,别人就不敢对章婆子挑刺,章婆子在家里的地位水涨船高。 这可是她和大孙女赚的饺子!不看脸色的,都别吃! 章婆子怼儿子怼老头子,吃了人参果一样通体舒泰。 她给苏盈夹俩饺子,“嫚嫚多吃点。”又给二嫚儿夹一个,不忘训一句,“饭桌上吃饭就大方地吃,别跟做贼似的,畏畏缩缩干什么?” 梁美英看她那嚣张的样子撇撇嘴,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赚钱有什么本事,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你赚再多,还不是要给我儿子? 虽然过年,家里也就吃顿饺子,并没有其他多丰盛的饭菜。 不过能有鲜美的白菜饺子吃,苏盈已经很满足。 等有了钱,顿顿吃大米白面大肉也不在话下啊。 晚上守岁,是自家人拜年的时间,苏盈领着二嫚儿给几位长辈拜年。 老苏头和苏向东只是点点头,章老太却摸出几个硬币来,给苏盈五分,二嫚儿二分。 梁美英眼睛针一样扎在二嫚儿的身上,对她来说,大闺女长得漂亮,拿几分磕头钱也没什么不对的。 二嫚儿这个死丫头凭什么拿? 等二嫚儿磕了头去茅房的时候,梁美英立刻去堵她,强行把二分钱抠了去。 二嫚儿瘪着嘴哭不敢哭,因为梁美英的手指掐在耳朵上呢,她要是敢哭出来,那就一顿好打。 小孩子尽管不是很懂,但身体的痛感会替她记住。 感觉二嫚儿瑟瑟发抖的样子,梁美英手指松了松,“以后有钱和好吃的,要给娘,记住吗?”她的声音竟然称得上温柔。 二嫚儿见娘和她说话不像以前不耐烦凶巴巴的,反而和姐姐说话差不多温柔,她忍不住心生向往,点点头。 梁美英摸摸她的头,揉揉耳朵,“娘不打你,去玩吧。” 二嫚儿试探地走了。 正好苏盈从东间出来,二嫚儿高兴地过去拉着她的手,“姐,娘不打我了。” 苏盈:……可怜的孩子。 大过年的她当然不敢打你。 “咱们去找雪梅和壮壮玩儿。” 姐妹俩出门,就碰到跑来找她们的壮壮和雪梅。 壮壮拉着苏盈的手,“小姐姐,我爷爷和爸要放鞭炮,咱们快去看。” 讲究的人家会放鞭炮,噼里啪啦也很热闹。没怎么听过响的人,这也是热闹光景,一定要去看的。 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朵,对苏盈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她帮壮壮捂着耳朵,阻止他冲过去捡那些哑炮。 被鞭炮打了眼睛和手的小孩子,多得很。 放完鞭炮,大家互相拜年热闹,小孩子们基本也该睡觉了。 傅民友很高兴,不但给自己孩子压岁钱,还给苏盈和二嫚儿。 他给雪梅和壮壮一人一毛钱,同样也给苏盈和二嫚儿一毛。 苏盈自然不肯要,他却非要两人收下,柳淑兰因为这段时间的观察,对苏盈越来越喜欢,诚心道:“你叔给你就拿着。” 因为这丫头,家里今年多赚钱呢。 壮壮悄悄把钱给苏盈收着,雪梅的一如既往被她娘拿去,二嫚儿的主动交给梁美英,换梁美英一句夸奖,乐得恨不得蹦高高。 第二天大年初一,同村人互相拜年。 苏家因为在傅家村没什么族人,也不需要拜年,只去傅民友家走一走,再去雪梅爷爷家,其他也没什么。 而雪梅则要领着壮壮把本家的转一圈,这让他非常不耐烦。 好在有几个长辈会给几分钱,他勉为其难去一下,毕竟他爸妈也要给别人家孩子钱,如果他不去就亏大了。 苏盈领着二嫚儿在村里转悠,看谁家放过鞭炮,就找找,捡哑炮,捡了以后把□□剥出来放花儿,不少孩子热衷这个事儿。 谁要找到一个就跟捡到宝一样,惹来其他孩子的羡慕。 正玩着,村外来了几个人,带头的是个女的,另外三个男人,一个个面色不善。 苏盈机警地打量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那几个人见小女孩儿居然不认生,还敢这样和大人说话,觉得好玩,“我们计生办的。” 另外一人问道:“苏向东家是哪里?” 二嫚儿抢着道:“我知道,在那里。”她小手指过去。 几个人就匆忙去了。 有懂事的大孩子问苏盈,“嫚嫚,你娘又要生宝宝啦?” 苏盈:“不知道啊。” 那女孩子就笑了笑,一副很暧昧的表情。 苏盈:……说好的乡下孩子淳朴呢! 她赶紧往家走。 几个工作人员一进院子就喊:“梁美英在家不,我们接到举报你怀孕了,必须跟我们去流产结扎!” 此时梁美英正在院子里翻晒被雪水打湿的碎草,闻言立刻把手上的二叉钩子提起来挡在身前,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 她冷声道:“哪个断子绝孙的造谣?我男人都结扎还怎么怀孕?” 公社妇女主任道:“你要是没怀孕怕什么,跟我们去公社卫生所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梁美英不肯配合,“你让我去我就去?我天天不要忙的?你给多少钱?让我去行,给一百块钱来。” 对计生办来说,一分钱都多余还给你一百块钱,这是公务任何人都得配合。 “梁美英,别给脸不要脸啊!”一个男人骂。 梁美英眉头一竖,破口大骂,“x他娘的谁不要脸?我男人已经结扎,你们红口白牙的就来污蔑俺?你说俺怀孕就怀孕?哪个好死不死的说的?你让她来和我对质。” 妇女主任被骂得脸色通红,“你嘴巴放干净点,别一开口就骂人。计划生育是人人应尽的义务,妇女主任、大队干部都有责任监督上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能瞒得过去?” “我说主任,俺也没说瞒啊,关键是没影的事儿。”梁美英不认账。 反正现在月份小,根本看不出来,只要自己不去卫生院,他们就没招。 要是大肚子被看出来谁也没办法,他们也有借口强拉去流掉。可现在自己好好的,他们要是敢动,自己就敢打个鳖蛋玩意儿! 老苏头和苏向东也得消息跑回家,还有村里其他人也过来看热闹问怎么回事。 有正直护着村里人的,都纷纷说不能这么乱扣帽子。 “人家男人结扎干不了重活,家里就靠这媳妇儿下地挣工分呢,再给结扎了,那一家子还不得饿死啊。”有老人替他们说话。 乡下人认为结扎伤身体,男人结扎就完犊子没力气,女人结扎也腰酸腿疼干不了重活儿。 妇女主任见状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大肚子,他们也只得先偃旗息鼓,“梁美英,你可要注意啊,你已经没有生育名额。” 梁美英没好气,“知道啦。” 多少人家没有生育名额,还不是该生生?不生个儿子出来,是决不罢休的。 等计生办的人走后,梁美英一下子被点了炮仗似的又哭又骂,说有人要害死她。 在她的怀疑中,左邻右舍,甚至她婆婆都是可疑之人,那天苏向红回来她是知道的。 苏盈第一念头也是怀疑嫲嫲,因为那天听见她和大姑说话,不过很快就否认这个说法。 嫲嫲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她是这个家里最坚定的宁愿没孙子也不能借种坏名声的。她的话估计宁愿让梁美英孩子掉了,也不会去举报,毕竟举报意味着自曝家丑。 有些人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和另外一些人有儿遮百丑的观念一样□□。 那是谁举报的呢? 苏盈也不过疑惑一会儿就丢开,懒得伤脑筋,她还有正经事要忙呢。 ………… 过了年苏盈主动跟着去卖货,她算账快脑子活,的确能帮不少忙。她还建议多进一些糖果、酸梅粉、海带丝、果丹皮、唐僧肉、辣条等小食品,还有小孩子不值钱的玩具。 之前傅民友以为没人舍得买这些不当饭的零嘴和玩具,所以除了水果糖,他很少进吃的。这一次听苏盈的话只进一点试试,没想到居然非常畅销。 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不只是后来,哪怕最穷的时候也是如此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那是掏心掏肺的。尤其这时候计划生育,如果一家子好不容易有个儿子,不但爸妈宠,爷爷奶奶宠,花几分钱买零嘴,那是绝对乐意的。 傅民友因为苏盈帮着多赚钱,也不亏待她,每次都把比以前多卖利润的三分之一分给她。 苏盈还将村里的手工品拿去卖,都是随地取材的东西,换点钱他们就很高兴,苏盈尽量多卖点,这样她也可以赚。 皆大欢喜。 一来二去,外面的人还以为苏盈是他闺女呢。 后来雪梅和壮壮也要跟着去,因为苏盈不在家,他俩整天打架,大的不让小,小的欺负大。 大人也跟着犯愁,索性就让他们去试试,人家盈盈能干的,自己孩子还能干不了 于是一大三小的经商小队组成。 在苏盈的带领下,雪梅和壮壮各发挥所长,尤其壮壮擅长卖萌讨妇女老太太喜欢,经商小队的营业额大幅提升。 转眼进入三月,清明时分,杏花、桃花、泡桐次第开放,蜜蜂嗡嗡地飞舞采蜜。 榆钱也成串的开放,葱绿的特别喜人。 只是榆树容易招虫子,所以村里人家栽榆树的不多,只有几户人家院子里有,再就是西河边苗圃那里有几棵大榆树。 苏盈想吃榆钱饭和榆钱包子,就带着三个孩子去河边勾榆钱。 勾榆钱的竿子是壮壮让爷爷给绑的,在一根细长的白杨竿子上绑一个铁钩子,用铁钩子勾着榆钱树枝就可以撅断。 苗圃其实是傅家村的坟茔地,各家的祖坟都在这里,清明节正是上坟的时候,烧纸的填土的,烟尘四起很是呛人。 孩子们却不怕,他们喜欢成群结队的跑来这里拔白茅芽吃,这会儿勾榆钱的也不少。 苏盈和雪梅负责勾榆钱,壮壮和二嫚儿负责撸下来装在箢子里。 看到他们勾榆钱,其他孩子也跑过来要,苏盈就用铁钩子勾下来让他们自己撅断。 其中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专门喜欢欺负女孩子,这会儿自然也不放过机会。 有个叫满意的男孩子抓了一条冬眠乍醒的小黄蛇,捏着它的脖子朝女孩子们甩,吓得女孩子们尖叫着四散逃开。 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正是懵懂的时候,看女孩子害怕更加来劲,追着吓唬她们。 她们叫的越大声,他就越高兴。 等能跑的都跑了,他发现居然还有几个一直在勾榆钱不理睬他,这可新鲜。 他们就不怕? 他就径直朝着苏盈走过去,一群人里她最出挑,雪白的皮肤水灵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文静乖巧,正是调皮蛋们愿意招惹和欺负的类型。 他早就盯着苏盈呢,只是看她一直在专心勾榆钱根本不搭理自己,居然没好意思撩她,就想做点别的引起她注意。 谁知道,她一个眼神也欠奉,根本没瞧他一眼。 他觉得不大爽。 这会儿别人都跑了,他就笑嘻嘻地朝着她跑过去,还捏着手里的蛇吓唬,“嗷嗷嗷,蛇来咬你喽!” 壮壮看他把蛇朝着苏盈甩过去,骂道:“臭满意你滚开!” 他拦在傅满意和苏盈中间,结果被滑溜溜的小蛇给抽了一下,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啊,它咬我!”壮壮立刻开始撒泼,“臭满意拿蛇咬人!呜呜呜~~~” 嘴里假哭着,人却冲上去,撞了满意一个趔趄。 一旁撸榆钱的雪梅也跑过来,“哥,你干嘛欺负人!” 傅满意气道:“什么我欺负人,你没看着他撞我?” 他一把将雪梅推倒在地,又伸手摁着壮壮的头,却被壮壮在胳膊上咬了一口。 满意疼得一脚把壮壮踹翻在地,又气呼呼地拿蛇咬他,雪梅吓得大哭起来,飞快地扑过去保护弟弟。 “啪”的一声,苏盈一竿子敲在他肩上,疼得满意胳膊一抖,小蛇掉在地上。 他叫了一声,赶紧去抓蛇。 苏盈眼疾手快,竿子一挑,先他一步把小蛇给挑起来用力把蛇远远地甩出去。 那小蛇被熊孩子祸害半天正苦闷着呢,一得自由立刻飞快地游进草丛消失不见。 满意不干了,怒目圆睁,“小嫚嫚儿,你赔我蛇!” 苏盈冷冷道:“你拿蛇咬人,等着挨揍吧。” 她过去看壮壮。 壮壮在地上又哭又闹呢,看苏盈关心他,立刻朝着她眨眨眼睛。 看他没事,苏盈松了口气。 很快壮壮和满意的吵闹声就惹来上坟的大人们,其中就有傅满意的娘。 她一到跟前先扑过去看自己儿子,满意非常配合地指着苏盈,“娘,她拿竿子打我。” 满意娘不问缘由不分对错,立刻劈头盖脸骂苏盈几个,“这么点儿个孩子,怎么这么坏,啊,打小就长歪了,以后还能是什么好鸟?” 一个大人跟七八岁的孩子一般见识,苏盈根本不搭理她。 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娘这样,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满意也是村里熊孩子之一,小时候可比壮壮还熊。壮壮只在家里熊,满意是熊到外面,整天招猫逗狗,惹得全村人都厌烦他。 他因为是老来子,父母惯得不像话。八岁上小学还吃奶呢,每天放学往家狂奔,为的就是赶紧回家吃奶。 苏盈倒不管他吃奶还是吃屎,只是前世他和原主有点恩怨。 原主回到家乡以后,梁美英不肯让她在家闲着,就给她说亲。因为苏盈盈长相极为美艳,又在大城市浸淫多年比很多明星都时尚漂亮,回家以后简直就是鸡窝里的金凤凰。 所以垂涎她美色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傅满意,明里暗里地撩骚。 苏盈盈一直没理他。 等梁美英口风一放出去,傅满意第一个上门求娶。可他爹娘不同意,一是风言风语太多,再是苏盈盈太过美艳,一般小子根本压不住,他们怕自己儿子吃亏。 可傅满意闹死闹活一定要娶她,为了增加自己的竞争力,跟梁美英说先给五千块彩礼钱。 正中梁美英下怀。 梁美英把钱盖了房子,却拖着不肯办婚事,傅满意爹娘就闹着退钱,九十年代中期五千块钱对农民来说可是一大笔钱呢。 梁美英就说分五年退,一年退一千。傅满意却不肯要钱,一定要和苏盈盈结婚,并且趁着苏盈盈出门的时候把她拖到庄稼地里□□了,逼着她以肉偿债,否则就要杀她娘和弟弟。 其实他不过是胡乱威胁她,并不敢真杀人,可苏盈盈当了真,毕竟娘和弟弟是她的命根子呢。 这最后还是雪梅让弟弟长生给摆平的。 梁美英骗婚骗钱是她的错,可傅满意□□苏盈盈这个让苏盈非常不齿。 所以她根本不想正眼看这个小混蛋。 这母子俩她都不要看。 因为牛开花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壮壮哭得更凶了,“蛇咬我,咬我!” 很快傅民友夫妻等人过来。 见孩子大人来了,牛开花先发制人,“我说你们孩子这么小就打人,看给我们打的。” 她把满意的胳膊举起来,只是还穿着棉袄呢,也看不出什么样。 柳淑兰不乐意道:“我说嫂子你可真有意思,小孩子闹着玩,大人在这里呼天抢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呢。” 本家的长辈们也有说公道话的。 壮壮却不干,哭喊着:“他拿蛇咬我,咬我!” 之前被满意吓唬的小孩子也都跑回来,纷纷作证,指责满意,“他拿蛇咬我们。” 七嘴八舌的指责声让满意挂不住脸,指着苏盈,“小嫚嫚儿把我蛇打跑了,赔我!” 牛开花赶紧扯他,蛇跑了正好,无凭无据的咋说拿蛇咬人呢? 傅民友看了看苏盈几个,见他们没事儿,儿子也是演戏便不追究,只说小孩子闹着玩儿,大人就别较真。 只是对牛开花两口子,他是极不看好的,心里拿定主意,要是再来家里借钱,绝对不借的。 牛开花见状就扯着自己儿子赶紧跑了。 壮壮这才跟柳淑兰笑:“妈,我没事,有盈盈姐保护我们呢,小姐姐可勇敢呢,一棍子就把蛇挑飞了!” 雪梅和二嫚儿之前吓得脸色苍白的,这会儿也都没事儿,都说亏了苏盈。 乡下孩子拌嘴打架也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受伤基本没人当回事,不过柳淑兰还是给小孩子们叫叫魂儿,免得吓着做恶梦。 他们勾了好多榆钱,看看差不多,也收拾一下回家。 走到苗圃入口的时候,在河边碰到了梁美英。 她本来就壮实,肩宽臀大,因还穿着棉袄棉裤,更显得浑圆。不过明眼心细的人能看出她“胖了”,脸上不见长肉,肚子却大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现在还能用棉衣遮掩,过两天热起来,穿不住棉袄,那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的。 方才牛开花撒泼的时候梁美英就在,不过她没上跟前去,反正壮壮在,柳淑兰肯定会去出头的。 她朝着苏盈关切道:“嫚嫚,没事儿吧,有没有被混小子打着?走,娘带你去他们家算账。” 说着她就上前拉苏盈的手。 苏盈躲开她,“我没事。” 柳淑兰笑道:“没事,小孩子闹着玩儿呢,咱们没吃亏。” 梁美英道:“俺们嫚嫚为保护你们壮壮可吃亏了,别吓着,得叫叫魂儿。” 柳淑兰道:“我刚才给孩子们叫了,等回去给他们蒸榆钱饭吃,再一人一个鸡蛋。” 见有便宜可赚梁美英就不说什么,笑着点头。 苏盈带着二嫚儿去雪梅家一起跟着柳淑兰学做榆钱饭,壮壮跟二嫚儿在一边摆扑克。 二嫚儿不是壮壮的对手,他觉得没意思就叫苏盈陪他玩儿。 正玩着,就听见后头传来吵闹声。 壮壮拉着苏盈的手,“走咱们瞅瞅去。” 苏盈:……你干嘛那么爱凑热闹 去了街上才知道原来是梁美英去骂牛开花。 牛开花虽然是泼妇,可她个子小,不管骂架还是打架都不是梁美英的对手。 这是屡次验证的事实。 以前两家菜园挨着,就没少因为少菜闹龌龊,先是指桑骂槐的骂,后来就是针锋相对,再后来梁美英直接动巴掌。 她一巴掌就能把牛开花给扇在地上。 梁美英的嘴巴又毒,女人打架,老爷们不能上凑,上凑就一块骂,还可能一块打。 可以说她在傅家村就是一个村霸,很多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梁美英和牛开花的斗争,前世也有很多次,最经典的就是牛开花当面跟嫚嫚说弟弟不是亲弟弟,惹得梁美英先大骂牛开花再大骂全村嚼舌头的。 再一次就是原主从城里回来,牛开花又率先说闲话,梁美英为杀一儆百,又拿着牛开花下刀子。 结果这一骂,后来牛开花儿子反而要娶苏盈盈。 这两家的狗血,也是一盆一盆的。 苏盈毕竟做老师的,善于揣摩学生心思,她听了一会儿,发现梁美英是有目的的。 她并不是真的为自己出头撑腰找牛开花算账,实际是为了借题发挥报“有人举报”之仇,虽然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但她假定有那么个人躲在暗处,然后就扯开架子大骂特骂,似是而非地骂,总有人心虚觉得在骂自己呢。 再仔细一想,这只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怕是为后面真生儿子提前铺垫呢。 所以牛开花就是一个筏子。 潜台词就是:老娘要真生儿子出来,谁他娘的敢背后说三道四,别怪老娘不客气! 牛开花骂不是她的对手,打加上她男人也不是对手,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族人也不能为这点事打群架。 所以,这一场对战,梁淑英完胜。 梁淑英看苏盈和壮壮几个站在人群外面,拍拍手不骂了,扶着腰走出去,一把揽住苏盈的肩头,柔声道;“好嫚嫚,娘可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谁欺负你,娘去砸烂他家的锅,哼!” 如果是原主,自然要感激涕零,娘可是为她撑腰啊。 苏盈没有那么单纯好骗,她道:“我们去壮壮家做榆钱饭呢。” 她挣开梁美英的手。 因为在街上,梁美英也没强行拉着她,任由她和壮壮几个走了。 雪梅还回头朝她笑:“大娘我们做了榆钱饭一会儿给你送啊。” 柳淑兰把榆钱洗干净,用细盐拌拌,淋上一点花生油,再拌上细面和玉米面上锅蒸的,出锅以后淋几滴香油,榆钱饭的清香混着油香味儿,让人食指大动。 她给苏盈盛了满满一小盆,“送回去给你嫲嫲他们尝尝。” 雪梅和壮壮叮嘱她,“你再回来吃啊,还有这么多呢。” 苏盈口上应着,却把二嫚儿也带走,自然不会再来吃,毕竟已经带走那么多。 人家慷慨,不代表她们就无节制。 苏盈回去的时候,苏向东和老苏头没在家,章老太在东间编草盒和草帽。 梁美英却在家里收拾东西呢,要把冬天的衣服收起来,把春秋的拿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衣服,无非就是冬天套在袄儿外面的褂子拿下来套夹衣或者线衣穿,把棉衣收起来。 像二嫚儿没有衣服的,棉袄差不多要穿到端午节,清明脱下来还有些冷,都没有衣服给她换。 梁美英打发二嫚儿去找爹回来吃榆钱饭,她则拉着苏盈去西间。 她把门闭上,难掩脸上的笑容,欢喜道:“嫚嫚,娘和你说娘会请神,你相信了吧。” 苏盈故作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梁美英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膈应得苏盈一哆嗦用力把手抽回去。 梁美英有些受伤,脸色阴沉一分,“嫚嫚你咋了?” 苏盈假装不懂,“我怕。” 梁美英笑道:“不用怕,娘要给你生个小弟弟。你要记住,这个小弟弟是神仙送给娘的,以后肯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到时候你和娘一起好好供应他,让他上大学,他有出息,你也跟着过好日子,知道吧。” 苏盈:……我的好日子我自己来创造,不劳你们惦记。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养,我也绝对不会帮你养儿子! 梁美英又强调一句,“神仙送给咱们家的香火,谁要是不好好待他,老天爷要打雷劈她!” 苏盈面无表情,脑子里的小人儿已经把白眼翻出新水准:就算我是穿越的,也不耽误我是唯物主义者! 但是她没有明着跟梁美英作对,反而演得像小孩子一样顺从,让梁美英丝以为给女儿洗脑非常成功。 …… 夜半时分,一行人冲进傅家村,惊起一阵狗叫。 “砰砰!” “梁美英,开门!开门!” 23.发威 梁美英在狗叫的时候就醒了, 她立刻起身穿衣。 苏向东睡得迷迷瞪瞪的,“咋啦?” 她动作越来越快, “老神仙说了, 我这胎定是儿子, 绝不能被人抓着。” 苏向东啊一声, “他们来抓你?那……那怎么办?爹,爹!” 老苏头已经跳下地, 也不点灯,赤着脚跑到堂屋稀里哗啦地搬后窗的东西, “快, 从后窗跑!” 梁美英抓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 踩着板凳爬上大缸从后窗钻出去, “爹, 我去俺姐姐家躲躲。” 说着就趁黑跑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叮咣地破门而入, “快点,别让她跑了!” 这么一闹腾,全村的狗都叫起来, 除了睡得熟的孩子, 其他人也被惊醒。 苏盈听着西间傅民友下地出去查看。 过了半天傅民友才回来, “抓超生的妇女呢。” 柳淑兰担心道:“没事吧?” “咱们老三家被抓去, 盈盈娘跑了。” 老三家是傅民友的堂弟媳妇,家里有俩闺女, 去年偷摸生过一个闺女送人, 现在又怀孕想生儿子。前阵子她躲出去, 过年时候寻思计生办没那么严,她就悄悄回来。 她已经八个月身孕,寻思躲着点就没事,哪里知道也被人悄悄举报计生办,计生办连夜来抓。 她挺着大肚子没法跑,又来不及去邻居家暂避只好藏在自家一口缸里,结果被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给搜出来。 而梁淑英则从后窗跑掉,工作人员冲进去老苏头却不承认,只说“他娘傍过晌就回娘家,过两天才能回来,你们想问啥就去梁家屯问吧。” 工作人员果然就派人连夜去梁家屯抓。 一般意图超生的妇女跑了,基本都躲回娘家去,工作人员有经验先去娘家抓。十有六七能抓回来,也有抓不来的,那便只能等到瓜熟蒂落见结果。 第二天一早,傅民友和柳淑兰只口不提这事儿,这种事也没人会跟孩子说,都想当然以为孩子们不懂。 苏盈自然不会主动问,她告辞回家,发现家里刚修好的门被人踹下来,原本就破烂的影壁墙被人推倒一半,院子里更是一片狼藉,连鸡窝都塌了,四只鸡丢了两只。 老苏头蹲在院子里生闷气,但是苏盈看他眉梢眼角却没有之前的苦逼相,反而透出一股希望。 苏向东拿着木叉挑院子里的草,不知所措地问:“爹,这可怎么办啊?” 章老太站在门口骂道:“跟着吃苦受罪,可没有说跟着丢人下脸子的。这日子可没法儿过了。” 昨晚她一直憋着,等计生办的走了就开始酝酿,这会儿才开口。 苏向东纳闷道:“娘,你说啥呢,怎么就没法过了?” 对于老神仙托梦、治病这种说辞苏向东以前将信将疑。 不过老苏头力证这事儿是真的,他反复强调苏家某某远方亲戚就有这样的事儿,这是老祖宗保佑。梁美英也得着机会就宣传什么村谁家也这种情况。 所以他现在对结扎出错可以怀孕这事儿深信不疑,以为章老太就是因为梁美英超生被人抓觉得丢人。 章老太懒得理他,只冷冷地盯着老苏头,“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看咱们还是散伙吧,各过各的。” 老苏头依然蹲在那里不吭声,一副随便你骂随便你打,我就是一个石头人的架势。 看到苏盈回来,苏向东道:“嫚嫚,你快来哄哄你嫲嫲,魔怔了,还散伙呢,也不怕人家笑话。” 苏盈知道嫲嫲这是嫌丢人,一旦外人坐实梁美英怀孕,那可有好看的。 只怕能让人笑一辈子。 苏向东这种脸皮厚傻乐呵的无所谓,章老太这种敏感的,简直就抬不起头来。 章老太冷哼一声,“放你娘的屁,我魔怔?谁都和你那样蠢死?我今儿就去公社,不过了,散伙。” 苏盈憋着笑,淡淡地提醒她,“嫲嫲,你们又没去公社登记,要散伙去什么公社啊。” 这个年纪的老人结婚,都是村里人证婚吃顿饭就算夫妻,还真没人领证,就算苏向东这个年纪,有一大半人是不领证的。 所以,经常有说老婆跟着人跑了的。 老苏头看向苏盈,“小丫头别乱说,做饭去。” 苏向东也道:“嫚嫚,你也傻了跟着乱说话。” 苏盈朝着他撇撇嘴,进屋叫二嫚儿一起准备早饭。 她当然不劝,嫲嫲这是借机立威,谈条件,自己大力支持。 对于梁美英借种怀孕这件事,她和嫲嫲都没法阻止,毕竟腿长在梁美英身上,除非她被结扎,否则只要想就总能怀孕。而让梁美英去结扎,除非证据确凿,工作人员给力,也根本不可能。 别看工作人员厉害,他们也怕泼妇村霸,只要没大肚子也不能硬拉着她去结扎。 前世也不是没人举报她,可她依然生俩儿子。 但是她们可以选择划清界限! 单靠她一个小孩子不行,嫲嫲却可以。 章婆子也不和老苏头吵,她单方面通知他,然后穿戴整齐扎上裤腿,穿上尖头的三寸小布鞋,迈着半尺不到的步子要去公社。 年前她试探过老苏头,问他找曹木匠来是不是想干丢人的事儿,老苏头不承认,还反咬一口她想多了。 过年梁美英有迹象,她又跟老苏头争执,骂他不要脸,这会儿证据确凿看他还怎么抵赖,哪里知道老苏头不接茬。 死活不吭声,任凭她数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她知道他们这是串通一气拿定主意,她没法逼着梁美英去医务所,也不可能不要脸地去举报自己儿媳妇,超生只是违反计划生育并不丢人,她要是去举报可就和借种一样丢人让人说一辈子。 但是她也不想一直忍气吞声! 算计着梁美英肚子大了以后,肯定要躲出去,那她正好可以趁机拿捏老苏头。 当然不是为了拢回老苏头的心思,滚蛋,她才不稀罕,她得为自己和孙女打算打算。 这个家真要有了“孙子”,梁美英是有心眼的,老苏头是个有儿遮百丑的,俩人狼狈为奸,再加上一个蠢到家的儿子,俩孙女以后还能有人过的日子? 她对苏盈道:“盈盈,去跟雪梅爸打个招呼,请他帮忙送我去公社。” 她迈着小脚一步步地往外走,走到坍塌的影壁墙,老苏头急了,“你还真去啊?不嫌丢人。” 章婆子冷笑,“你还知道丢人?” 老苏头骄傲道:“有什么好丢人的?他们结扎出问题,跟咱们什么关系?超生不丢人,断根儿才丢人呢,俗话说有儿遮百丑!” 苏向东也跟着点头,“是他们的问题。” 章婆子看他那蠢样,恨不打一处来,“反正你们不怕丢人,我可不想跟着你们丢更多。以后咱们各过各的,我带着孙女,你带着孙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随便你借坏种还是牲口种,她才不稀罕管! 章婆子转身往外走,苏盈领着二嫚儿跟上。 苏向东:“不做饭了?” 章婆子:“吃个屁饭,你吃屎去吧。”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懵逼的父子俩。 找了傅民友,一说情况,傅民友就改去公社卖货,顺便推着章婆子。 苏盈让二嫚儿在家里她跟着去。 章婆子却道:“盈盈你在家里跟雪梅玩儿,我自己去就中。” 丢人不能让小孩子跟着。 到了公社门口,傅民友还想陪她进去。章婆子道:“不怕,我又不犯法,人家打我干嘛。雪梅爸你只管去卖货,回头我找人送我家去就行。” 她再三保证,傅民友只得先去卖货。 章婆子自己迈着小脚进了公社大院。 一进大院她也不去办公室找工作人员,而是坐在地上开始哭,便扯着唱腔哭诉。 虽然在哭,她却把发生的事儿说得清清楚楚的。 她哭自家新修的门被踹碎,影壁墙给推倒,四只鸡被抓走两只,房门也被踹破。 年前刚花十块钱补的啊! 老天呀,冤有头债有主啊,谁超生你抓谁,你干嘛祸害老婆子啊! 老婆子养个鸡,编个草盒子不容易啊…… 这么一哭,就惊动了公社的社员以及干部们。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最后公社革委会的主任亲自请她进去喝水安慰,又叫计生办的人来,商量赔偿事宜。 基层工作人员基本都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般人能吓唬就吓唬,真不怕死还有点能力的他们又怕惹事儿,所以基本都是安抚为主。 于是章老太不但要回自己的两只鸡钱,另外还得到十块修门和墙的钱。 她心里冷笑着,老婆子编草盒赚钱慢,这来钱倒又快又容易,而且公社还派了个年轻腼腆的小伙子用自行车送她回去。 崔办事员蹬着自行车一路送她到家,看着被破坏的大门和影壁墙,寻思的确有点严重。 他便又安慰章婆子几句。 章老太一改在公社撒泼的模样,慈和又热情道:“多谢小崔同志,怪热的天儿还让你送我回来,快进来喝口水。” 崔办事员推辞不掉就跟着进去,发现院子里也一片狼藉,觉得赔偿十块也不算多,毕竟这户人家这么穷苦,也算补贴一下。 得知嫲嫲回来,苏盈领着二嫚儿赶紧回家,很快去上工的老苏头和苏向东也回来。 看他们回来,章婆子冷哼一声,对崔办事员道:“同志,多谢你给我们老百姓做主,让那些混蛋不能欺负俺。” 崔办事员听她骂混蛋,寻思都是自己同事,不好这样说,他便没接话。 这话听在老苏头耳朵里却跟响个炸雷一样,寻思老婆子真的去公社说家丑了? 他倒不觉得老婆子会说儿媳妇借种怀孕超生的事儿,八成说要和他散伙不过了。 肯定是的。 他忍不住道:“当着同志的面瞎说什么啊,老两口子半辈子哪里有不拌嘴的。呵呵,同志,让你见笑。” 崔办事员听他说得驴头不对马嘴,有些疑惑,忍不住思索是不是之前漏掉什么,这么一来表情就严肃起来。 老苏头心里越发嘀咕。 好说歹说的,终于把崔办事员送走。 把办事员送出去老苏头才回来,腿脚有些发软打颤,对章婆子好声好气道:“我说你大年纪脾气怎么这么暴,一点小事儿也去公社说,值当的?” 章婆子冷笑,“当然值当的,散伙了我们不用跟着丢人。” 老苏头:“什么散伙不散伙的,说得那么难听。嫚嫚是她爹娘的孩子,还能跟着你?” “跟着我咋了?跟着我没人欺负她。” “她亲爹娘还能让人欺负?她挨打她娘不是还去撑腰?” “快拉倒吧,她那是去撑腰?她那是去打招呼还差不多。”这不就来了么,跑了,村里人肯定会说闲话的。 老苏头反正不乐意,“你这样才让人家笑话。” 等着生了孙子,得有人看孩子,老婆子不用指望,那就得让俩孙女看孩子,做家务。 再说了,嫚嫚长得俊,以后嫁个好人家,也能更好的帮衬弟弟。 这要是让老婆子给带生分了,和弟弟没有感情,当然不行。 章婆子听他如此奇葩言论,他们借种不丢人,有儿遮百丑,她要跟他散伙倒丢人。 她冷冷道:“嫚嫚跟着我能上学,她娘能让她上学?” 老苏头一愣,下意识道:“丫头片子上什么学,浪费钱和时间,在家里干点活儿不好?” 章婆子重重一哼,并不妥协,“你瞪什么狗眼,有本事你打我,看公社的同志不来抓你的。” 老苏头没好气道:“我哪里敢瞪你。这么多年我碰过你一指头?” 章老太反正不妥协,坚持让孙女上学,尤其大孙女苏盈,她发现这大孙女特别聪明,不上学白瞎了。 她不想让大孙女像她一样,一辈子就被圈在这猪粪堆里。 老苏头见老婆子坚持,加上认定会有孙子心情好,其他的事儿也没有必要那么固执,就笑道:“中,让嫚嫚上学。” 章婆子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么好心?” 老苏头:“那不是我孙女?我就算想要孙子,还能祸害孙女?” 他心里自然有他的小九九,嫚嫚才八岁,她腊月里小生日,上学要九岁呢,还有一年呢。 上两年学也行,有文化,长得俊,以后嫁给城里人,还可以把大孙子也弄进城里去,更好。 二嫚儿就算了,留在家里看孩子做饭就行。 章婆子瞥了他一眼,轻蔑地哼一声,老头子屁股往哪里撅她就知道想干什么。 先让大孙女上学再说,其他的到时候再掰扯。至于二嫚儿,反正还小,人也笨,估计上不上学都无所谓。 那边苏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梁美英在家,嫲嫲处处不得施展。 今天梁美英才逃出去,嫲嫲就火速控场! 她对自己上学并不抱希望,而且也不是很想上学。毕竟个体户、包工头也不需要文凭。只要有钱,自己以后可以报个函授夜大之类的拿个文凭,甚至还可以成/人高考。 只要有钱,文凭不是问题! 反正她不是真的没文化。 不过如果能上学,事情更好办,她可以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并不耽误。 再说,她是包工头嘛,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她做,有傅民友等人就够啦。 …… 早饭没做,晌饭没做,老苏头和苏向东俩都吃冷饭食对付。 等他们下午去上工,章婆子带着苏盈提前做饭,还炖了鸡蛋羹,三人吃得干干净净的。 等傍晚男人下工回来,章婆子继续不做饭饿着他们。 苏向东早就受不了了,哀求道:“娘,咱们也不能不吃饭啊,我要饿死了。” 对于亲娘让他吃屎这事儿,他觉得得好好说道说道。 章婆子歪在炕上,“你个白眼狼不孝子,没看着你亲娘都要病死了,你怎么就知道吃。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粮食!” 苏向东委屈得很,他还没开始说呢,先给他扣顶大帽子。 再说,你嗓门这么大,眼睛那么亮,哪里是生病? 明明就是心里生气憋火撒气呢。 你公社也去闹了,骂也骂了,明明出了气咋滴还又闹上? 章婆子嗤了一声,“你是真不觉得丢人啊。” 苏向东扭头往外看,喊道:“嫚嫚,做饭啦!” 苏盈得了嫲嫲的指示,不但不理睬苏向东,拉着二嫚儿就跑出去玩儿了。 反正她们不饿! 苏向东目瞪口呆的,“这个家离了她娘真不行,她一不在家就乱套。” 章婆子骂道:“你给我滚一边去嘟囔。” 苏向东见真的没人做饭,只好出去溜达吹牛,等到点儿去雪梅家蹭饭。 老苏头却没地儿蹭饭,拾粪回来发现家里冷锅冷灶,老婆子躺炕上糗气,俩孙女不着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老婆子你这是要作妖儿?不是都答应让你大孙女上学,怎么还装病闹腾?” 章婆子冷笑:“咋滴,我这是不能生病啦?哪天说不定还死了呢!” “你就胡说八道吧,好好的就死了,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 “你岁数倒是大,都活狗肚子里去了,等你真有了孙子,你看人家怎么笑话你老苏家。” “胡说!有孙子怎么会被人笑话?” “你孙子怎么来的你没个逼数?” 你骗蠢儿子,你能骗我? 老苏头脸色涨红,“老一辈就说有儿遮百丑,有什么好怕的?我才不怕人家笑话,他笑话我也不掉块肉。” 有大孙子就中。 “你不怕人家笑话,叫你这么说儿子谁都喜欢,那混子就能和你拉倒?” 老苏头哼哼两声,“那怎么着,他还敢来马棚里认驹子母马在哪里,马驹子就是谁家的!” 梁美英可是个懂事的好媳妇儿,一切都是为了老苏家。 有儿遮百丑,谁敢来马棚里认驹子,这话一出口,章婆子就知道快拉倒吧,这老头子是没治了。 就算他爹娘从坟里爬出来扇他,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对,反而是别人不理解他传种接代的苦心。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和他散伙。 丢不起这个人! 她爬起来烀了一锅地瓜,剁了一碗稀碎的咸菜,这就是晚饭。 老苏头倒是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行。 吃过晚饭,苏盈和章老太编了一会儿草帽,章婆子就催着她去雪梅家睡觉。那架势让苏盈有种感觉,似乎怕自己在家里多呆一分钟就被污染了似的。 她顺从地去了。 知道苏家让她以后也去上学,傅民友等人很为她高兴。 壮壮不耐烦爸妈说些上学的事儿,催着苏盈,“小姐姐快来玩扑克。” 他喜欢玩扑克,各种玩法儿来者不拒,只要有人陪玩就行。 一开始和雪梅玩儿,可雪梅毕竟只有七八岁,顶多就是小孩子的玩儿法,他玩几天就觉得不过瘾。 雪梅玩不过他。 不说雪梅,他嫲嫲也玩不过他,而傅民友也没有时间和小孩子天天打扑克。 他发现只有苏盈能和他玩儿,不会每次都输给他。 苏盈发现这小子不愧是原作者的亲儿子,人生都开了挂,长得俊,脑子灵,一个小屁孩儿呢,比雪梅这些大孩子学东西还快。 打扑克的时候,简单的钓鱼排火车已经不能满足他,必须要玩动点脑子的。 苏盈就带着他和雪梅玩14分或者21分,要么就争上游跑得快,孩子多就打吊主、保皇、够级,有当地的打法儿也有苏盈前世会的。 她不但锻炼他记牌分析的能力,还要培养他的合作意识,他聪明,却不能太独,只有学会合作,才能有更长足的进步。 碰到好学生就忍不住点拨,这是职业病,她也没得改。 “盈盈姐你真聪明啊。”九点多准备睡觉,壮壮还意犹未尽,看向苏盈的时候眼睛直冒星星。 苏盈笑道:“咱们这些人,你最聪明。” 见她夸自己,壮壮更高兴,光着脚丫子在炕上翻来滚去的。 被打击得一晚上都回不过神来的雪梅,“你别是个皮货子精变的吧,那么奸!” 壮壮正翻跟头翻到一半,一着急蹭得跳起来,“你才奸呢,我那叫聪明,你那叫笨!” 苏盈赶紧拉着雪梅去东间睡觉。 东间早就埋了地瓜,地瓜秧已经长得半尺高,过几天就能提下来秧地瓜。 雪梅还气呼呼的,“嫚嫚,你看大壮,真是气人,你说我咋有这么个弟弟呢。” 苏盈笑着劝她,“他就是故意气你呢,你越生气他越撒欢。” 躺下来雪梅就把生气的事儿丢一边,又跟苏盈嘀嘀咕咕说些小女孩儿的事儿,向往一起上学。 苏盈打了个哈欠,似睡非睡的听见雪梅说,“嫚嫚,咱俩要一直好,等老了也这样好,行吗?” 她笑了笑,“行啊……” 24.小货郎 这一次计生办突袭下乡抓超生妇女, 并不只针对傅家村,其他村也有, 茶余饭后社员们议论纷纷。 社员们对计划生育并不是很理解, 除非是不得已的, 也并不自愿支持。对那些跑了的, 大家暗叫侥幸,那些被抓的, 也深表同情。 说起来几乎每个村都有那么几个妇女常年躲在外面生,生闺女就送人, 回家怀孕, 再躲出去, 直到生出儿子来才回家。 就说雪梅的三婶儿, 这一次都八个月还被拉去流掉, 据说孩子掉下来已经会哇哇哭呢, 让人听了都十分不忍。 尤其还是个男孩儿。 说着说着,有那些好信儿的开始觉出味儿来,这时候正春耕春种春管, 非常忙碌, 梁美英不挣工分回娘家, 傻子都不信。 别说单纯走娘家, 都是邻里谁不知道呢? 保管也是去偷生呢。 那这就不对了,人家傅家媳妇儿想超生那没话说, 她梁美英怎么也超生呢? 一想到苏向东被结扎过, 现在梁美英还躲出去偷生, 大家就觉得很有意思了。 他们看苏向东的眼神格外暧昧,茶余饭后不管聊什么话题,总能聊到苏向东结扎媳妇儿还怀孕的事儿上去。 也有那些不讲究的明里暗里就打听、议论,还有一些猥琐好说笑的男女,逮着二嫚儿问。 “那个曹木匠在你家,睡哪里啊?是和你娘一个炕吗?” 二嫚儿什么都不懂,又不想人家说她傻,所以有问必答,不懂就胡乱答,反而也混淆视听。 她就说“他睡屋梁上呢,可厉害了。”曹木匠修房子的时候爬过房梁,二嫚儿一直觉得非常厉害。 二嫚儿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就觉得她小不懂事,还是问苏盈。 一次他们晌午下工碰到苏盈在街口晒草,牛开花就逗她,“嫚嫚,听说你娘和曹木匠困觉啊。” 苏盈一副呆萌的样子,假装什么也不懂,看着牛开花纳闷道:“曹木匠不是和你好吗?那天他还摸你屁股来着。” 此话一出,同行的男女瞪圆了眼睛,纷纷拿眼看牛开花。 牛开花怒了,“嫚嫚,你一个小嫚儿,咋胡说八道往人身上泼粪呢?” 苏盈表情更加呆萌,“你喜欢往身上泼粪?哎呀,你怎么喜欢这个啊,臭不臭啊?” 有人笑起来,牛开花觉得丢人,又仗着梁美英不在家就想给苏盈一巴掌。 其他人见她要和孩子一般见识,赶紧拦着,“走啦走啦,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乱说呢。” 以后再也没有好事者找苏盈打听什么。 最后他们发现苏向东才是最好说话的。 在田间地头休息的时候,不少好事者围着苏向东,先东扯西扯,随后就开始套话。诸如他前年被结扎的事情,以及梁美英为什么要逃走,难道真的有了? 苏向东得意的很,“那还能有假?我苏向东命中注定是有儿子的。” 满意爹傅民强吧嗒着烟袋,“拉倒吧,还没听说骟了的牲口能配种下崽呢。” 大家轰然大笑起来,恨不得直接指着苏向东的鼻子说他戴绿帽子。 苏向东就笑呵呵的,“结扎这个事儿也不是保准的,你治病都不是一定治好的,他结扎就能一定准儿?嘿嘿。再说了,我也有招儿的嘛,结扎的时候是要……恩恩那个的。” 听八卦的立刻来了精神,让他好好讲讲,苏向东却又不肯讲。反而话锋一转,开始开始吹嘘自己被结扎的时候有什么异象,回家以后总梦到老祖宗,又说什么梁美英可以请大仙,给他治病等等。反正他能吹会说,有梁美英给他编造的东西打底,他自己随便发挥就可以扯得天花乱坠。 见他这么自信,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将信将疑,甚至嘀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梁美英可能借种生子的消息,已经在全村传遍。 虽然没人说破嘲笑,私底下却成了村里这么多年最大的一个瓜,好事者吃得意犹未尽,编造出许多生动的细节来。 苏向东并不觉得丢人,就和吃别人的瓜一样热衷吹嘘。 老苏头倒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主要是还在忐忑中,毕竟孙子还没抱回来,自己理不直气不壮,所以这些天躲着人群不去凑热闹。 这日下午,苏盈雪梅带着壮壮和二嫚儿去河边地头割草,这些草送到生产队可以顶工分。 割完草,苏盈带着他们挖野菜。 这时候乡下的野菜又鲜又嫩,荠菜、马兰头、曲曲芽、婆婆丁等,捡最鲜嫩的剜回去,凉拌、蘸酱、包饺子包子都是美味儿。 菜园里的蔬菜还没长起来,野菜正好填补餐桌空白。 她教着雪梅和壮壮辨认野菜,让他们用小铲子贴地皮铲出来,“不要挖太长的根,留着根过几天又是一片。” 壮壮听见她说的,就把小铲子抬了抬,笑嘻嘻的,“我知道,不能杀鸡取卵。” 雪梅:“这是野菜,什么鸡?你笨啊。” 壮壮:“你聪明你还那么黑。” 雪梅:“!!!傅大壮,你要是再说我黑,看我不把你打成一棵野菜!” 这是日常拌嘴,苏盈已经习以为常,也不拘着他俩。 壮壮看了苏盈一眼,“我又没瞎说,冬天是一个人最白的时候……”再瞅瞅雪梅,哼哼,冬天你都那么黑,夏天还不得变成黑炭! 雪梅气得跑到一边去挖。 壮壮把他姐姐气跑了,就一个人霸占着苏盈,“盈盈姐,我想起爸说的来了,斩草不除根,还能长一片。” 苏盈被他逗乐了,这个孩子真不简单,举一反三的本事大的很。 她看了看一旁木呆呆的二嫚儿,叹了口气,原主和妹妹真的不是什么聪明人。 这时候满意几个出去玩路过这里,就有人笑话,“都什么年头你们还吃野菜呢?” 满意是其中最能蹦跶的,“嫚儿,你们家穷的揭不开锅啦!啧啧啧,真可怜人,下一次去我家,给你个地瓜吃。” 经历过三年灾害期,后来三年就有一次紧张期,很多人家穷的吃不起饭,到了七十年代末才慢慢地好起来。 大部分社员们经历过困难期,都越发过日子,也有少数人哪怕现在生活依然紧张,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蔬菜,粮食断顿,却打死也不吃野菜。 吃野菜说明自己穷,丢人! 宁愿躲在家里干吃地瓜,也不能挖野菜丢人! 这也是一些人的想法。 大人如此,难免就会影响到孩子。 牛开花和傅民强就是这么俩人,家里不富裕,却瞧不起吃野菜的。他们经常在家里意淫自嗨,谁家又吃不起饭,谁家又要饿死了,就他们家还能吃饱肚子多么了不起等等。满意儿耳濡目染的,特别有优越感,看谁都是要饿死吃不起饭的。 尤其苏盈家。 苏盈不理睬他们,真是傻子,这么好的野菜,后世想挖都挖不到,一斤十几块钱呢。 听见满意笑话苏盈,壮壮不能忍,他狠狠地挖出一棵野菜,“满意儿,你爹借我家五块钱,什么时候还!” 满意顿时脸色涨红,“别胡说啊,谁借你钱。”连壮壮直呼其名也顾不得计较。 “去年过寒食,你娘要回娘家没钱买礼品,从我家借了两块钱,后来八月十五你爹长病,又借了三块,快还来!” 壮壮对小姐姐大方,自己本身却是越大越抠门的性子,过年为了不让他爸妈亏钱都耐着性子去走亲戚,更何况人家借自己家的钱,一分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柳淑兰经常记不住的事儿都问儿子。 谁也不知道他这么点个小娃娃,哪里就那么好的记性。 被他这么一说,满意觉得丢人,“胡说,我们家才不稀罕借钱呢,谁像你们那样穷得挖野菜吃。” 说完他就跑了,总归有那么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苏盈笑着对雪梅道:“壮壮这是你们的小当家啊。” 雪梅呵呵一笑,“嫚嫚你别被他骗了,他最抠门,去年我借他一分钱他还记着呢。” 壮壮:“黑妹,还钱!” 雪梅:你滚。 苏盈领着小孩子挖野菜,自然不能压榨童工,一边挖一边领着他们唱歌讲故事,还让他们复述,培养他们最基本的逻辑。 壮壮一学就会,雪梅慢一些,二嫚儿只竖着耳朵听,让她讲就一脸茫然。 等时间差不多,他们就把草送到生产队的牲口院里,一筐草记上三工分。 然后他们就抬野菜去苏盈家。 章婆子见他们挖的野菜,笑道:“来,我给你们烙菜饼子吃。” 孩子们高兴地把野菜洗干净,剁碎,章婆子弄一点细面和玉米面加上盐和一小勺油搅拌,再把野菜碎也拌进去,用手团成一个个小团子,再压扁。烧热锅以后用炊帚刷一层油,然后把按得薄薄的菜饼子放进去烙。 很快菜饼子就发出独特的香气,再等一会儿,两面烙成金黄色,便夹出来。 “哇,好香啊!”壮壮捧着高粱杆儿钉的盖垫,一脸期待。 一人分一个,她还特意给壮壮挖一小勺白糖蘸着吃。 这孩子离不开糖。 苏盈后世吃过那么多美食,旅游的时候也去吃过很多农家菜,尝过各种农家菜饼子,却没有一个有这样香甜。 这就是劳动和饥饿的滋味吧。 天色差不多,雪梅就懂事地领着壮壮回家做饭。 壮壮不肯走,雪梅威胁他,“要是没分寸,以后谁也不欢迎你。” 壮壮看看苏盈,“小姐姐,你早点去我家啊。” 苏盈笑了笑,“快回去做饭吧,一会儿他们该下工啦。” 傅民友和柳淑兰上工,家里都是雪梅负责做饭。 章婆子把剩下的三个菜饼子用小包袱一兜,交给雪梅,“拿回去给你嫲嫲尝尝。” 雪梅不肯要,章婆子道:“我给你嫲嫲的,你嫲嫲要的,去吧。” 雪梅想想就拎着走了。 等姐弟俩走了,章婆子对苏盈道:“盈盈你去帮我捡草,二嫚儿烧火馏地瓜和窝窝头。” 现在她隔三差五就给俩孙女加餐,却不给老头子和苏向东留。 等饭做好以后,父子俩从外面回来,老苏头的神色有些复杂,看起来像是生气却又带着一股子骄傲的劲儿。 苏向东一如既往的傻乐呵,蜜汁自信地吹嘘。 一进门苏向东嗅了嗅,大喜,“娘,烙油饼了啊,有日子没吃可馋死我呢,快给我来一个。” 章婆子翻他一眼,“你赚油了还是挖野菜还是赚粮食?” 苏向东一怔。 章婆子嗤一声,“什么都没赚来还吃烙饼,怎么那么大脸。” 苏向东看一眼俩闺女,小嘴油汪汪的,分明就是吃过好东西。 他一个儿子难道还不如俩丫头片子重要吗? 居然不给他吃!! 他有些难以接受,可他娘和闺女根本不搭理他。 他爹倒是心疼他,却也没用,因为爹现在也怕娘,在家里没地位。 媳妇儿不在家,这个家直接变了天! 吃了地瓜和窝窝头以后,苏向东郁闷地出去溜达,想去雪梅家蹭饭吃。 老苏头已经决定在孙子回家之前都不出去耍,所以坐在天井里纳凉。 这时候满意爹从外面进来,他笑呵呵的,“哎呀,这么早就吃过啦?” 老苏头心头一凛,立刻就进入戒备状态,他可不以为人家来蹭饭,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混蛋要上门笑话他家! 因为两家刚闹过龌蹉,谁也没想到满意爹居然会上门,而且这样笑呵呵的,老苏头自然不会往好里想。 章婆子更懒得理睬,别耽误她赚钱。 苏向东不在家,老苏头不擅长聊天,傅民强强行找话题,结果场面非常尴尬。 便秘一样对话了五分钟,老苏头总共就嗯了一声,别无他话。 最后傅民强咬咬牙,说明来意,“叔儿,听说咱家有男人结扎还能生娃的秘方啊,给我……” 老苏头蹭得跳起来,迈开大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去,“我还有事。” 傅民强愣在地上,“不是……叔儿,我是真心来求方子……” 他当然不是为自己求的,而是为自己姊妹还有牛开花的弟媳妇。 他寻思要是苏向东真有结扎搞小动作的方子,那自己就学去用用,哪里知道苏向东装傻充愣不说,老苏头听都不听,这是怕他们学了去啊。 等晚上苏向东回来,章婆子给他一顿很剋。 “你要是想让计生办直接阉了你,你就还出去胡说八道啊!” 苏向东吓得一晚上没睡着,以后那些人再追着他问,他吓得恨不得也躲出去。 …… 这么一来,苏家倒是平静一段时间。 农忙的空里,傅民友还是见缝插针地去下乡卖货。 越是忙,别人越是没空,反而越是赚钱的时机。 苏盈和雪梅也跟着他帮忙,帮他照看摊位、算账收钱,倒是很好的小帮手。 等春忙结束,等待麦收的空里,苏盈又给傅民友建议,“叔,咱们是不是再多进点货?” 傅民友看看账本,“糖果这些零嘴,针头线脑的,还有一些草编,咱们好些了呢。” 苏盈笑道:“还没有文具啊,咱们再进一些纸笔,还有小衣服之类的。” 进不了布料和成品衣服,但是可以进一些裤头、背心什么的,另外她建议进一些袜子手套以及毛线。 当地的气候一年四季分明,冬天冷夏天热,春秋则要穿春秋衫、毛衣毛裤之类的。 所以如果进毛线肯定好卖。 被她这么一说,傅民友心思就活络起来,觉得是个路子。 他找时间去联系了王货郎。 王货郎却没有他这样的头脑和眼光,总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但他还是陪着傅民友去了一趟市里。 一边出货,一边寻找新的进货渠道。 他们都是通过来下乡的几个知青介绍从厂里直接拿的,物美价廉,现在还是走那个路子。 他们也没钱送贵重礼物,但是家里的蔬菜鸡蛋以及一些农产品还是可以送的。 那几个知青下乡的时候本来就得傅民友照顾,对他很是感激,也佩服他的为人,回城以后一直都有联系,自然也乐意帮忙。 尤其还有人参加高考成功,如今当了干部的,对傅民友也颇多照顾。 又几经周转,傅民友果然找到文具以及纺织品的进货渠道。 他把手头的闲钱全投进去,拉着一大车新式货物回家,连附近村里人都跑过来看光景。 这段时间苏盈几个在家也没闲着,给他们培训了不少卖货、导购等知识。 “等叔儿把货拉回来,咱们就要给来看热闹的介绍,争取让他们都买。” 这时候村里有点事情,社员们就成群结队的来看,一般都是看得多,买的少。 苏盈就想扭转这个局面,争取让他们来看热闹的时候就被吸引住。 这就要看导购的能力了。 雪梅虽然帮着守摊儿行,但是卖货却差一些,尤其让她当着一大群人解说,她害羞。 壮壮却不怕,自告奋勇,“小姐姐,让我来!” 苏盈就教了他很多,他学得快又配合。 这会儿傅民友拉了货回来,周围跟着一大群社员们看热闹,壮壮立刻爬到大车上去,张口就开始唱,“我是一个小货郎,小呀嘛小货郎,我有一车好货物,好货物……” 调子一转,“大爷大娘你们看一看呐……大叔大婶你们瞧一瞧,我这里什么都有……铅笔钢笔文具盒,还有小伙儿扎的线围脖……” 他这么一唱,惹得围观众人纷纷叫好,“再来一个!” 25.红火 壮壮也不害羞, 把苏盈教的儿歌又唱了一首,还说一段西游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惹得大家意犹未尽。 就在他们喊着再来一个的时候, 壮壮咳嗽一声, “哎呀, 嗓子不行。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啊, 这可是市里带回来的,时髦着呢, 不赚钱保本就卖啦!” 说着他还跟苏盈眨眨眼, 苏盈笑了笑。 边上的柳淑兰、雪梅几个已经目瞪口呆, 这小子这是要成精? 柳淑兰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能干呢, 印象里一直就是个宝贝疙瘩, 不喜欢吃苦, 一定要吃甜,大车上这个卖货的小神童可是她儿子? 哎呀娘呀,这可了不得呢。 雪梅嘴上说着傅大壮你臭屁, 心里却与有荣焉, 典型的身体比嘴巴诚实。 白生生粉嘟嘟的娃娃吆喝着生意, 给大人们增添很多乐子, 纷纷打趣他。 壮壮却不认生,问啥说啥, 头头是道的。 有他这么一吆喝, 社员们纷纷表示要买东西, 这个孩子要壮壮常吃的那种水果糖,那个要买壮壮玩的那种扑克……壮壮顺便推销了一些文具,连大姨大妈们买的针头线脑都多卖了很多。 傅民友一盘算,比以往他拉新货回来的时候多卖了三倍。 可见模特导购的重要性。 …… 吃过晚饭,傅民友把章老太和自己娘夏婆子请过去,加上柳淑兰和苏盈,自己人凑一起商量怎么推广毛线等产品。 柳淑兰半开玩笑道:“盈盈想的,你来说说呗。” 大家都看着苏盈。 苏盈也不发憷,她笑了笑,拿起一团软乎乎的毛线,“咱们先从这个毛线开始呗,教着大家怎么织毛衣和毛裤。现在买了去,织好秋天就能穿。看那画册上,城里人都穿呢。” 到时候让傅民友、壮壮穿上做个活招牌,绝对能引发一波潮流。 为了解释自己的灵感来源,她说壮壮的小人书和画册,那上面就有穿毛衣、开衫的人像。 壮壮和雪梅立刻翻出来,“真的呢。” 雪梅笑道:“我也天天看,就没发现,嫚嫚真了不起。” 壮壮与有荣焉,“那是。” 只是这个织毛衣怎么织,大家没有头绪。虽然供销社有毛线,可价格贵还得要布票棉花票,社员们都不舍的买。不是花不起钱,而是舍不得那票。也只是看下乡的干部们穿,大家都羡慕,可没想过自己还能织毛衣呢。 买毛线倒是附赠的一张小纸片,上面有最基础的编织法,可大家……看不懂。 这个苏盈倒是懂一点,小时候看小舅妈织毛衣,她帮忙绕过几次线就会最基础的。 她笑道:“这个好办啊,咱们先研究最简单的,等有机会让叔儿买两本花样编织书回来。” 编织有棒针和钩针,这时候的书实在,一般都会在一本书里介绍两种方式。 柳淑兰对这个特别好奇,要是能给男人和儿子织毛衣穿,那可别提多洋气呢。 苏盈看她一副心向往的样子,笑道:“婶子,还能织发带头花呢,这个小,不如你先试着给雪梅织一条试试。” 苏盈就从一边把傅民友配着毛线买回来的金属棒针拿出来,看了看,这时候还是纯铁的,又细又尖,不好用。 她笑道:“咱们可以自己做,比如说用废旧的筷子做短针,用竹耙子的齿做长的啊。” 柳淑兰被她说得心痒痒,就去找了几根不大好的筷子过来。 苏盈让她比量一下,然后把筷子破成两根或者三根,再削成圆形,打磨光滑,两头削尖就可以用。 等弄好了,她就假装对着那张小纸片摆弄摆弄,教柳淑兰怎么起针怎么编织。 小纸片上就是最简单的正反针,以及收针等五六个针法,而且模糊不清的,也不怪别人看不懂。 被苏盈这么一教,柳淑兰就摸着点门道,一开始有些笨手笨脚,几十个来回以后慢慢地顺畅起来。 她毕竟也是个手巧的,平日子自己做鞋子做衣裳,编织比那个更简单,只要入了门自然快。 看她织得很带架,章老太和夏老太都有些心痒痒。 傅民友带着雪梅、壮壮在一边帮着磨棒针,很快又磨好四根,俩老太太也赶紧试试。 发带也不过是寸宽,半尺多长,熟练以后很快就能织好,收编留线头,可以系起来,也可以钉扣子。 苏盈指了指不到一半的位置,“这里还可以织朵花。” 柳淑兰笑道:“哎呀,可难为我了,真当我巧手呢,织这个就费老劲了。” 苏盈知道他们不过是惯性谦虚,鼓励道:“婶子你行的,你看你指的,可好了呢,都不像第一次织的。” 她可记得表姐小时候学织手套,给舅妈把好好的手套织的不是紧得拿不下针,就是掉了扣,惹得舅妈发脾气。最后倒是她被埋怨一顿,说不看着表姐让她捣乱。 织发带简单,织花朵可没那么容易。 柳淑兰摆弄一下也想不出。 按照苏盈的描述,那就是一个小花瓣一个小花瓣,层层叠叠的。 可以棒针编织,可以用钩针勾,她不行啊。 这个也不强求,等傅民友买了书回来再说。 苏盈几个又琢磨怎么织毛衣手套,苏盈就不断地启发他们,让他们发挥想象力,结果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说的差不多。她在总结纠正一下,把正确的方法拿出来,别人也不觉得奇怪,都觉得是他们集思广益来的。 柳淑兰又用四根棒针学着织手套。 接下来两天几个女人就忙着研究毛线,在苏盈和章老太的齐心合力下,居然织出了层叠的花朵,织在发带或者衣服上,特别漂亮。 这一下子就如打开了一扇通往时尚的大门,柳淑兰几个织得不亦乐乎,于是苏盈、雪梅、二嫚儿人手一条发带,壮壮则有一顶红色的小帽子。 这时候乡下的流行跟城里不只是差十年,就说乡下现在还是灰色、蓝色、土黄色为主,人家城里早就五颜六色百花齐放。所以社员们对娱乐、时尚的追求那也是如饥似渴,看到一点新花样都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学到手。 几个孩子这么一出门,立刻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小孩子们,都觉得新奇好看,纷纷回家要。 受宠的男孩子女孩子不用说,家长们立刻就跑到傅民友家来问。 “壮壮娘,那个毛线咋卖的啊?要不要票?” “对对,我们也要,还得教我们怎么织的。” 七八个妇女叽叽喳喳的,纷纷表示要买毛线。 反正不管贵贱的,既然别的妇女说要买,自己自然也要买,多少的绝对不能空手就是。 否则岂不是被人看扁么。 柳淑兰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累得要命,壮壮在一旁看着,立刻跑去喊苏盈来。 很快苏盈过来帮忙,热情地给那些妇女们介绍,什么毛线,什么价格,织一个帽子多少线,毛衣背心毛裤要多少,可以用余下来的线织袜子和手套以及发带。 在苏盈的主持下,这俨然成了一场小型产品发布会,而且非常成功。 苏盈还说服柳淑兰送棒针给他们,只要买毛线超过五块钱的就送四根棒针。 棒针都是这几天苏盈建议傅民友找木匠做的,用砂纸打磨得非常光滑,用起来很方便。 也可以直接花钱买,一毛钱两根,一毛五四根。 一连三天都有妇女来买,不单单自己存的,还有外村的,结果不等上集去卖呢,毛线就告罄。 因为不要票,所以毛线比供销社卖的贵一些。 这时候毛线有两种,腈纶的和羊毛的。因为腈纶是舶来技术,且结实耐磨不褪色,深受城镇广大市民的喜欢。这种价格要高一些,差不多十一二块一斤,乡下供销社买不到,只能去大城市买。而羊毛的因为会褪色且技术不到位,容易磨损断线,价格便宜,差不多在八块左右一斤。乡下数量也并不多,多半都被挣工资的人买去。 傅民友进的货两种都有,且还有一些次品,比如颜色不合格或者粗细不均匀的。 这种次品统一价格,五块钱一斤出厂价,傅民友拿回来卖六块到六块五一斤,非常抢手。 苏盈的感想:你以为自家很穷,可看看外面,有钱人还是很多的啊。 “哎呀,毛线进少了。”傅民友有些懊恼,“我只寻思毛线这么贵,进了只怕没多少人买,先少进点试探试探,没想到啊。” 没想到自己还不如盈盈一个小姑娘有眼光呢,当时苏盈让他多进一些,他觉得这么贵万一卖不掉压货也麻烦,所以只进了不到二十斤。 早知道的话,就应该进个一百斤! 苏盈就跟他商量,“叔儿,咱们不要只把城里的东西拿回来卖,咱们多想办法把乡下的东西拿去城里卖。” 她得让傅民友认识到城里人的钱好赚,因为城里人按月开工资,一个月可能就是有些乡下人一年的收入。 他们要充分利用乡下廉价的劳动力,开发新产品,卖到城里去挣钱。 傅民友翻着账本子,“咱们带了草盒子、草帽子、草蒲扇还有一些小东西,卖的也还行。” 但是毕竟都会便宜的小本生意,虽然赚钱,想赚大钱也不可能。 苏盈道:“叔儿,咱们可以做一点新产品,你拿到城里去试试。” 她知道傅民友要趁着麦收之前再去一趟市里,所以赶紧出谋划策。 她拿出自己的本子,上面已经画好的好几个卡通图样,有小动物,有小娃娃,每一个都很q可爱。 虽然画工不是专业级别,但是在业余里面也是不错的。 雪梅和壮壮都凑过来看。 “哎呀,这不是我吗?”壮壮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指着那个胖娃娃,“哈哈,真的就是我!” 雪梅看了看,大头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身子小手小脚,你? 呸,凑不要脸的! 壮壮期待地看着苏盈:“小姐姐,咱们做什么啊?” 傅民友也很好奇,难道要卖画片,这丫头还没上学也没学过画画,可画得居然不错。 因为章婆子手巧,也没上过学,且会画花样子,所以傅民友以为是章婆子教的也不多想。 苏盈解释道:“叔儿,咱们找手巧的妇女,做一些这样的布娃娃,到时候你去市里进货拿去卖卖看。” 她建议可以先跑一些厂里以及自由市场的商贩,看看有没有人愿意长期批发,这是赚大钱的路子。 他们又把俩老婆子和柳淑兰叫上,再开一个小组会议,商量了一下,先做布娃娃的样品。 布的、针织的都做几个,另外苏盈也领着雪梅和另外几个傅家的女孩子做头花、发带。 几天以后,他们做出了十几个布娃娃,造型各异,小猫小狗青蛙兔子恐龙等都有,甚至还有凯蒂猫等流行卡通角色。 苏盈不知道这时候有哪些没有哪些,她也不管,统统把灵感推给雪梅和壮壮,毕竟他俩是作者的亲闺女和儿子。 娃娃一做出来,自家人先爱不释手,都不舍得卖。 傅民友允许壮壮几个孩子一人挑一个,壮壮看这个好像自己,那个小恐龙也好,还有小狗很可爱……反正哪一个都不舍的卖。 苏盈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肯要。 雪梅见她不要,也按捺住心思,对壮壮道:“就你不懂事,你看嫚嫚都不要。反正咱们自己家做,以后天天做,你想要几个就要几个呗。” 壮壮听说苏盈没要,他狠了狠心,拽出其中一个粉色的精灵仙子,那是苏盈设计的芭比娃娃造型。 他推给苏盈:“小姐姐,你留一个吧,这个可像你了。” 雪梅:“你瞎啊,哪里像了!” 没看到是黄头发白头发绿头发,哪里像嫚嫚了! 壮壮理直气壮道:“你没看她粉粉的是个小公主吗?和小姐姐一模一样,粉粉的。” 雪梅看了一眼苏盈,穿着洗得发白的粉色褂子,粉嫩的脸颊,嫣红的嘴唇……好吧,你说像就像。 苏盈笑道:“我不要,你姐姐说的对,以后咱们做更多,更好的。” 壮壮:“好吧,我忍痛割爱了。” 雪梅嗤了一声,“就你整天学些酸溜溜的东西。” “这叫有文化,谁像你又黑又笨!” “傅大壮你有能耐别跑!看我不打死你!”雪梅扑过去就掐他。 傅民友和柳淑兰已经习惯,都习惯性地看向苏盈,只要她在这姐弟俩就掐不起来。 果然苏盈一个眼神,姐弟俩立刻开始好孩子状。 “爸,要不这一次我和嫚嫚陪你进城吧。” 傅民友这一次没答应,“进城不比下乡,路上要走好些天,风餐露宿的,你们跟着受罪,以后坐火车再带你们去。” 苏盈也觉得有理,雪梅和壮壮变消停。 这时候春种完毕,生产队暂时空闲一些。 傅民友立刻带着他一个兄弟一起赶大车去县城、市里卖货进货。 把城里的带回乡下,把乡下的带去城里,以此赚差价,是他目前的赚钱方式。 等村里准备麦收的时候,傅民友从城里赶回来。 这一次他带回了更多毛线以及一千个布娃娃的订单。 “来咱们村下乡的徐知青真是个好人,每次我进城他都非要我去他家住着,这一次看到布娃娃又引荐了好几个做买卖的给我认识,他们很满意那些布娃娃,都下了订单。” 傅民友这么稳重的人都忍不住有些眉飞色舞。 说起徐知青,他们真的很感慨。 那是个文秀青年,有知识有理想,可惜应该高考的那年被迫下乡。一开始他很灰心,有些自暴自弃,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希望跟知识打交道了。他生得文秀白净,气质孱弱,干不动什么体力活,很遭知青点和生产队社员们嫌弃。 傅民友不嫌他体弱,主动让他加入自己的生产组,激励他让他知道种地改造新农村也是一种知识追求。从此以后徐知青就跟换了一个似的,热情上进,每天都充满了干劲。后来恢复高考,傅民友又帮他跑关系,让队里给他时间复习。徐知青只复习了半个月就去参加高考,结果考上了清华大学。 读完大学以后,他就分配去了市里在商业部任职,与下属的一些工厂打交道。 正因为这个,傅民友的小生意才能做起来,而且越来越红火。 有徐知青的帮助,他根本不缺货,不管在紧张,都能给他腾一些,还有更多机会可以拿到次品货。 而他做出来的新产品,徐知青也会给出很中肯的建议,然后再极力帮忙推广。 有这样的靠山,也难怪他能事事顺心。 苏盈却觉得这是作者亲娘给他们傅家的金手指,她只要抱定金大腿,那想必人生也可以一片坦途吧。 “我觉得,咱们的布娃娃一定会大获成功,得早点组织妇女们做起来。”傅民友去城里走一圈,看到商机。城里人真的很有钱,就算是小孩子都穿得干净漂亮,不像乡下孩子那般滚成泥猴子。 对于乡下人来说,买个东西一两块钱觉得很贵,舍不得买。可在城里,人家很多人家不眨眼就买了。 比如他带去的头花,一开始没底气要价便宜,后来发现小姑娘们都很喜欢,索性就提价。 等转战别处的时候,甚至翻倍,一个头花从最开始的八分卖到两毛五!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盈盈说得对,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布娃娃要在城里掀起一股热潮! 26.冤家路窄 生产队麦收秋收是最忙碌最重要的时节, 任何人不得请假,就连学生们也放麦收假回家帮忙, 所以傅民友也不会为自己的生意耽误生产队上工。 尽管他做生意赚钱比在生产队赚的工分更值钱。 麦收虽然很急, 却也快,时间一到收不回来就完蛋, 所以顶多半个月。 收完麦子, 进入夏管阶段, 社员们又可以轻松一下。 夏夜凉风习习,社员们都在大街上摇着蒲扇纳凉说八卦。 聊大事的就说公社、生产队,以及听来的各种有的没的消息,比如听说公社要解散。 聊家长里短的就是谁家又生儿子谁家又送走一个闺女,谁家又被拉去流掉之类的。 最后基本都会说到梁美英身上。 “她生了没?” “到底是传谁家的种接谁家的代, 哈哈。” 没有什么娱乐的人们基本就靠村人邻里的八卦找乐子, 某个妇女在公众场合憋不住放了几个响屁,都够他们说上好几天的。 就在那些人闲聊消磨时间的时候,傅家又在开小组会议。 这一次的会议主题是:成立一个生意合作小组。 傅民友拿了四块糖给雪梅,“领着弟弟去玉英家玩会儿。” 玉英和他们住一排, 傅家住西边, 玉英家在东边。她年纪和雪梅一样大, 但是生日月份要大一些, 今年秋天就可以上一年级。 雪梅知道大人要商量正事,很乖巧地答应, 要壮壮和他一起出去。 壮壮不肯, 哼了一声, “我才不要去她家!我要和盈盈姐玩儿。” 雪梅举了举握着糖的手,“去不去,不去没得吃。” 看见有水果糖壮壮顿时两眼发光,抿了抿唇,摇头坚定道:“别想收买我,我们地下g人是不可收买的!” 他跑到苏盈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姐姐,我在你这边,保管不捣乱,让黑妹自己去大痦子家吧。” 玉英娘鼻子上有个大痦子,喜欢打听事,重男轻女看着壮壮的时候两眼发光恨不得把他给抢家去,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壮壮特别讨厌她。 傅民友要训他。 柳淑兰笑道:“行啦,壮壮不爱去就不去,在家里玩儿吧,壮壮,不能吵闹打扰大人说话啊。” 壮壮点点头,一副自己乖宝宝的架势,瞅了雪梅一眼,“娘,我从来不吵闹,都是大姐姐不知道让着我这个弟弟。” 雪梅:我一定要打死你! 看壮壮霸占着苏盈,雪梅瘪瘪嘴,也挤过去在苏盈身边坐下,姐弟俩你瞪我我瞪你较劲。 苏盈笑了笑:“我们比赛看看谁能保持安静只听不打断大人说话。” 壮壮立刻把嘴巴闭上,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睛笑眯眯的,表示自己很乖哦。 雪梅切了一声,拿了一本书煞有介事的看。 壮壮很想讥讽她:你认识几个字你装什么文化人啊。 雪梅秒懂他的眼神,立刻瞪回去:比你认识得的多! 于是姐弟俩眼神杀来砍去,大人们则商量正事,互不干涉。 他们现在的生意分为几块。 一是要把乡下的草编货收起来,批发给其他小商贩、贩进城去,二是从城里进一些小东西来乡下卖。现在又多了一块,自己研发一些新玩意儿,拿进城里去批发接单订做。 之前也就是收进卖出,赚个差价,傅民友自己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以后真要把布娃娃的生意做起来,单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所以他们需要正式成立一个生意小组,进行合适的分工。 首先,他们要去公社租一个屋子,开办一个小百货代销社。 有这个代销社,就等于在公社有个落脚点,可以当仓库,也可以当作坊,招募一些手巧的妇女做活儿。 但是这种代销社在当地还没有先例,不知道会如何,赚钱还是赔钱,政策会不会反复到时候没收不让开之类的。 要开小卖部得租房子,这时候也还没有租房子一说呢,租谁的,怎么租,怎么保障,都是问题。 另外,怎么跟公社以及供销社打好关系,不被找麻烦。 这些都是他们担心的。 苏盈因为预知未来,自然不怕,表现得份外镇定,对代销社非常看好。 以前她想开小卖部,现在等于是加工、零售、批发一体,这当然更好。 因为她坚信以后会更好,傅民友等人也受她感染,都觉得政策会越来越宽松,可以拼一把。 大家献计献策,当然多半还是傅民友拿主意,毕竟他见多识广。 确定要办代销社,招募妇女缝布娃娃,那就得先进原材料,这需要一大笔钱。另外还得进一些日用百货,更需要资金周转。 所以确定要办以后,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资金。 这和傅民友自己下乡跑小生意不一样,那时候不觉得需要什么成本,无非就是进点零散的货,回头就卖出去,一年差不多就能回笼资金。 现在却不一样。 因为有了代销社就会想囤货,尤其一些不会过期不会坏的,如果遇到工厂出货,或者瑕疵品,机会合适当然要吃下来搞批发。 毕竟现在还是物资紧俏的时候。 这样一来资金缺口就大了。 壮壮一听缺钱,立刻想说自己有钱,张开嘴又意识到比赛呢,赶紧闭上,用小手戳戳苏盈的手背。 苏盈摸摸他的头,“咱们能去信用社贷款吗?” 傅民友摇头,“生产队贷款行,咱们做小买卖贷款,根本不给批。” 夏婆子:“那咱们找其他人入伙。” 壮壮又直了直身子想让人看到他,他有好几块钱! 雪梅嗤他,他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受勾引,绝不开口,不能让盈盈姐姐看扁。 苏盈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他的小身板挺得更加笔直,惹得苏盈暗笑。 章老太道:“我瞅着大队书记、大队长、咱们生产队队长、会计啥的,都有钱。” 傅民友道:“赚了钱赔了钱,到时候都是麻烦事,还是我们自己人张罗。” 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毕竟大队有四个生产队,要是一个入伙,赚了钱就都想入伙,亏了钱他们可不那么好罢休。 但是这些有钱有权的人,也容易生事端,比如霸道贪婪,想要很多分红或者等生意起来以后就想要接管生意。 夏婆子,“那到底要咋办?” “咱先凑够交第一批的,等回笼了现钱后面就不愁。” 接下来商量分工,分工其实也明确,傅民友负责总体以及出去联络、跑生意。 夏婆子可以负责之前的草编那一块,给妇女们分活儿、验收、发货。 章婆子和苏盈负责布娃娃这块,以及琢磨新玩意儿。 傅民友发现了,这祖孙俩心灵手巧,苏盈小脑瓜里点子多,章老太脑子活手巧,俩人捣鼓捣鼓,就能捣鼓出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当然,以后代销社那里她们让她们俩负责。 柳淑兰负责几处跑,给她们通消息等后勤工作。 然后他们还可以吸纳家里心灵手巧、脑子活络的媳妇或者兄弟们入伙儿帮忙,给他们发工钱。 壮壮听没有他什么事儿,又开始着急,把小身子使劲往前探,想让他爸看到他,给他分派一个活儿。 傅民友只以为他是无聊闹着玩儿,毕竟这半天不出声,这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可都是盈盈的功劳啊,他越发觉得这孩子不简单。 章婆子想了想道:“做生意都是亲兄弟明算账的,把说摆在明面上,按约定办事,谁也不多心。还有咱们得把丑话说头里,不能只用自己家人,那些又懒又馋又贪的人,不出力只想分红,还有一些脑子愚笨得要命,生怕多动动脑子就会累死一样,这些咱们都不能要。” 苏盈想了想,这就把苏向东排除,这是个懒货,也把傅民友的俩兄弟排除,一个愚笨不通还死犟,一个就会说空话大话不办真事,只想着捞好处。 她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也有数,夏婆子倒是也没怎么样,反而笑呵呵的,“大妹子你说得太对了!真不能要那些,到时候少不得咱们生气。” 壮壮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表示自己不时懒货,更不是那种蠢货,也绝对不是周扒皮! 我我我,我要入伙,看到我! 他急得小身板都有些抖。 苏盈忍不住笑,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稍安勿躁。 分工完各家开始凑第一笔启动资金。 傅民友直接出两百,夏婆子出五十。 苏盈寻思自己家出技术股,反正开发新产品也是重中之重。 当然这钱肯定不够,或者借,或者找有钱的干部们入股。有时候为了把生意做起来,只能忍受一些不怎么合拍的合伙人。 柳淑兰有些不甘心,村里那些干部,人品好的没钱脑子死板不活泛,有钱的人品差的让人不想搭理,都不适合合作。她道:“我回娘家问问能不能借个几十块。” 这时候十块二十块就算大钱,几十块可不是那么容易借的。 章婆子道:“也不用,我还有点钱。”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章老太居然有钱? 在他们的印象里,苏家那么穷,她以前手里肯定没钱,如今有几块钱也是从去年底开始编草盒、草帽赚的。 这都是从傅民友手里出去的,算着她手里顶多有不到二十块钱。 傅民友道:“婶子,起码还得缺一百多呢,你不用出钱了,我再想想……” 章婆子道:“一百五够不够?” 众人:!!! 章老太这么有钱? 苏盈也惊住,嫲嫲这么有钱?一百五啊,这可是巨款! 她看嫲嫲平日里就那么两件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的,扎腿带子裹脚布都磨得不像样子也不舍得换。 家里又没有什么进项,就算有点也全填肚子,哪里还有钱存下来啊。 没想到她居然能存下一百五十块钱。 谁信? 怪不得梁美英整天跟她唠叨说嫲嫲有钱,让她想办法从嫲嫲手里抠钱呢。 穷老太太一下晋升小富婆啊。 苏盈眼里都开始冒星星。 壮壮:(⊙o⊙)哦,居然比我更有钱的?他低着头掰手指头数数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什么时候可以比他们钱都多,这样盈盈姐就不用为缺钱犯愁。要是自己有钱,盈盈姐也会这样看自己哦! 夏婆子笑道:“大妹子,你真中,这样的家境还能攒下这些钱呢。” 那些说你穷得揭不开锅的,哈哈。 章老太面色淡定,“一家子不靠谱的,总得做点打算。” 虽然她说得很轻松,傅民友和夏婆子却能体会她的心酸和无奈,尤其夏婆子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一直看在眼里的。 章婆子自然不会告诉人家自己为什么有一百多块钱,要是按照自己家的收入,别说一百块,二十块钱也拿不出来的。 商量妥分工和资金,傅民友提议商量分红问题,他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人,有问题一定要说,不要怕不好意思。一起合伙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说明白的大家都按着这个来。” 傅民友见多识广,也知道不少事儿,多少人合伙做事情,一开始无所谓,怎么都行,不好意思或者没想到要明确责任和分红,结果时间一长开始出问题,互相闹腾,到最后十之八/九都翻脸。 不说远的,就是近处自己村里的,亲兄弟婚后感情好的少,一多半都是乌眼鸡似的不说话。 他把话说开,夏婆子和章老太也有数。 “行,那你说个章程,俺们也不懂。” 傅民友道:“那我就说说看,咱们生意算十成,我就占点便宜,拿五成吧。” 苏盈想资金大头是傅民友的,以后有需要肯定还得他垫上,而且他负责进货、联络,占大头是应该的,五成有点少,其实六成也可以的。 毕竟他这里面还包括着柳淑兰呢。 章婆子当闺女的时候,在大太太跟前伺候,耳濡目染的也听说一些,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愚钝。 她道:“五成少了,你拿六成,咱们老家伙干不动什么,全指望你呢。” 她要的无非是给孙女挣的,以前不觉得,可现在嫚嫚跟着她,她当然要为孩子打算打算。 傅民友笑道:“婶子你听我继续说。小百货代销社到时候肯定要你和盈盈去坐镇,咱们的布娃娃就在那里发活儿收货,再有一些新式儿的东西,也得你和盈盈动脑筋。” 从织毛衣、编草盒、织毛衣、布娃娃他已经看出祖孙俩的潜力来。 夏婆子同意儿子的话,“大妹子要比我多拿,我没有意见。” 傅民友就道:“婶子就拿两成。” 夏婆子愣了一下,“哎呀,给我三成?我可不能比大妹子拿的多。我也就领着娘们编编草盒子草帽子什么的,干别的我可不成。” 章婆子听见说给自己两成,却也没意见,并没有像别人那样觉得自己肯定应该比夏婆子拿的多。 她相信傅民友是个公道人。 果然,傅民友对他娘道:“娘你别急啊。是这样,剩下这三成呢你和盈盈对半。” 苏盈一怔,怎么还有她的份? 虽然她很想要,但她毕竟才八岁,大人们怎么可能把她算进去? 傅民友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没有她就没有后续这些动作,以后赚钱肯定要有她的份儿。 而且他寻思明白了,这小姑娘吧,实在是不一样,反正和以前大变样。 具体因为什么他不知道,可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不但带着雪梅、壮壮还带着二嫚儿,把三个孩子带得好好的。 尤其是壮壮,以前多惯多淘气闹腾,现在居然只是有点调皮,从来不惹祸。 傅民友没有觉得苏盈小就轻视她,之前下乡卖货分她钱,现在合作开代销社自然也要算她的分红。 壮壮是最高兴的,一个劲地扯苏盈的衣服让她快答应快答应。 他现在还不知道五成一成半是多少,只是觉得大人谈生意,里面有小姐姐的份子,那就是极好的。 苏盈没说不要,她笑道:“我一个小孩子也不能出力,顶多帮着拿拿主意,和嫲嫲一样也不合适,不如我就拿一成,嫲嫲两成。” 夏婆子却不居功,她和章婆子关系好,这么多年的交情,而且在章家倒霉前自己家可是受过恩惠的。 做人不感恩,那不是畜生么?反正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把章婆子尊在前头的。 章婆子对这个很满意,她笑道:“大姐你要是嫌多,你就给雪梅爸也是一样的。咱们就是坐家里做点事儿,他风里来雨里去,最辛苦。” 夏婆子却又不舍的,想了想,她道:“那我给壮壮中不?我要一成,给壮壮一成。” 傅民友道:“娘,你要是给壮壮,那雪梅没有?” 夏婆子脸一沉,“雪梅一个丫头片子要这个干嘛?那不是给别人了吗?” 苏盈:……雪梅还在跟前呢!!!而且一屋子七个人,五个女人,这话可真扎心。 果然雪梅头低得更厉害,几乎要弯到自己腿上去。 壮壮喊道:“嫲嫲,你这样说不对。大姐姐小姐姐都不是丫头片子!” 虽然黑妹笨一些黑一些,可她也是大姐姐么。 夏婆子疼孙子入骨,倒是没因为壮壮撅自己面子就难堪发作,反而笑起来,“我家大宝贝可正直了,以后肯定当个大法官!” 壮壮:“我不要当大法官,我要当大银行家!” 屋子里人都笑起来,章老太逗他,“大银行家是干嘛的啊?” 壮壮骄傲道:“就是专门管钱的,我要是当银行,你们就不缺钱啦!” 专门印钱给小姐姐花,嘿嘿。 他朝着苏盈嘿嘿直笑,苏盈立刻就懂他的意思,抿嘴笑了笑,“银行是存钱的地方,你可以当银行行长,当不了银行啊。” 有时候苏盈会给他们讲一些好玩儿的故事,设计到了金融、银行等词汇,壮壮记住了。 “那好,我以后当个银行行长吧。” 苏盈:……这是自我定义人设吗?似乎壮总裁在书里后来是开了私家银行来着?orz,书作者真亲妈,知不知道这一世她穿过来,剧情是她主导还是作者继续掌控…… 最后夏婆子坚持,给壮壮半成,又给苏盈半成,她自己只要一成。 她想得很开,自己原本啥也不是,是章婆子带着她编草盒,儿子负责卖,赚多赚少她都是赚的。 再者她寻思这也就是和儿子平日里卖货那样,大不了就是大家一起卖,也赚不到多少钱,并没有想那么深远。 于是最后傅民友占五,章老太二,苏盈一成半,夏婆子一成,壮壮半成。 雪梅毕竟只是一个正常的八岁小孩子,对给不给自己半成分红这事儿根本不在意,还不如嫲嫲那句丫头片子来得影响大呢,反正她手里有钱都要交给柳淑兰存着的。 说定了,章婆子和夏婆子回家拿钱给傅民友,傅民友则写文书以及收条给她们。 俩老婆子不讲究这个,“写这个干嘛,也没个地方放。” 傅民友笑道:“当然要写,要不以后生意大了,容易出是非。” 他还是抱着乐观态度,觉得会赚钱的,毕竟城里的风气越来越开放,政策也越来越松,他感觉不会再退回去的。 他认真地写了,看看没毛病,给俩老婆子和苏盈念了,苏盈觉得没毛病。 等以后真的生意做成也可以签订正式合同。 自己人好商量,没什么争执矛盾,也就不必找大队干部来帮忙协调,现在写好文书,再去找大队长、会计、生产队队长做个证人就行。 一式五份,盖章、签名、按手印,一人一份,证人们集体一份,放在大队的文书里存着。 大部分干部出于礼貌都会说几句好话,却也有人少不得要说酸话,觉得傅民友骗老太太之类的,否则为什么不找他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一起合作?只是现在也没看到成果,并没有赚钱,还在准备阶段,所以也就说说风凉话,并不会做什么。 而且傅民友上面写的很清楚,章婆子和苏盈的名字,其家人以及其他人没有干涉权,父母子女也排除。 这时候大家也不懂法,基本是识字的人说啥就是啥,如果爹娘想干涉,那合伙人就说不让她入伙,别人又觉得是损失,所以基本都会遵守。 并且,这个事儿,老苏头和苏向东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一起做小买卖。 对于老苏头来说,有孙子就行。 对于苏向东来说,有饭吃就行。 梁美英不在家,苏盈和嫲嫲跟傅民友的合作就非常顺利。 …… 公证过文书以后,第二天傅民友就带着苏盈去公社寻找合适的铺面。 苏盈先把壮壮哄住,告诉他这是去找房子不是玩儿,会很累,让他和雪梅在家等。 壮壮很乖地答应,让傅民友和柳淑兰差点以为自己儿子被人给换了。 两人去了公社,他们也不指望一下子就找着,不过先来看看情况。 苏盈属意的地方是学校附近。中学在前,小学在后街,他们可以在两个学校中间开代销社。 找了几家,不是地方不够大,就是格局不行,要么就是对方狮子大开口。 苏盈安慰傅民友:“叔儿,咱们也不急在一时,去学校那边问问。” 路过供销社傅民友就带着她去转转,他觉得这丫头不简单,逛逛供销社就会有灵感,所以很喜欢带她逛街。 他们过去正好供销社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几天供销社贴了通知,说今天有夏布和背心裤头到货,还有凉鞋,还不到开门的时候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因为物资限量供应,不能随便买,所以有些东西只要到货,大家就会来抢。 尤其城镇居民。 苏盈和傅民友也去看看热闹,队伍太长,太过拥挤,还有人等的心焦就开始发牢骚。 其中有个老太太,气呼呼地道:“不是说九点到货,怎么十点了还不开门?我们天不亮就来排队,晒一上午,都烤出油了!” 她这么一喊就有人响应,纷纷乱乱的,甚至有人咣咣拍门。 供销社的大门上一个小窗口打开,有工作人员就喊道:“干什么!不许拥挤,不许吵闹!货到了不要卸货盘货的?” “那什么时候开门?” 十点多日头热辣辣的,排队的人有些受不了的。 之前那个老太太喘着气,就想去一边歇歇,跟前后的人说给她留着位置。 她挎着自己的小布兜,步履蹒跚地往墙根下走。 苏盈见她脸上发白看起来不大好,就过去扶着她:“老奶奶,你小心中暑了。” 老太太喘了口气,“可不是怎么着。” 突然间供销社大门就开了,有售货员喊着:“排队排队! ” 老太太一下子急了,“还有我,还有我!”她慌不迭地往那边跑。 这时候队伍已经拥挤不堪,根本找不到她原来的位置,加上年纪大晒一上午头晕眼花的,没走几步就眼冒金星。 她叫了一声强撑着一屁股坐地上,可其他人都忙着去抢买货物,根本没人来管。 苏盈赶紧把那边看情况的傅民友喊过来。 傅民友有经验,把老太太扶到阴凉地里,又掐她人中给她扇风。 很快老太太醒过来,大喊道:“我的,还有我的!晚了买不到了!” 她天不亮就来排队,生怕轮到自己没货,结果自己晕倒位置被人抢了,她的心就抽抽的疼。 傅民友道:“大娘和闺女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买。” 老太太眼睛一亮,“中,这是我的工业本,这是票,这是钱……” 老太太也不头晕了,说得飞快,一分钟不到都交给傅民友。 傅民友买东西轻车熟路,他个子又高身体健康体力好,拿着老太太的本很快就挤进去。 有人抗/议他直接把工业本一亮,那些人就没话说。 等傅民友把东西买出来,拎着的夹着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这时候工作人员喊道:“卖完了卖完了,等下一次!” “怎么轮到我又就没了,上一次轮到我就说没了,这一次又这样!不中!” “就是啊,还有一半人没买到呢。” 傅民友把帮老太太买的背心袜子手套以及夏布都抱过来,“大娘,你家在哪里,我帮你送过去。” 老太太喜滋滋的,看到已经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任何一张票任何一次额度都没有浪费,一点都没有吃亏,心里跟喝了一大碗冰镇绿豆水那么爽快。 “大青年,真是谢谢你。”她又对苏盈道:“这闺女也随爹,又俊又心善。” 苏盈也没解释,笑了笑扶着老太太起来。 老太太家住在学校附近,不是很远,在一个小胡同里,门口挂着光荣家属的黄木牌子。进去是小小的一个院子,正房只有两间,巴掌大的地方,堆满了各种东西,但是摆得整整齐齐倒是不乱。 傅民友把东西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苏盈则扶着老太太坐下,“邵奶奶你头不晕了吧,我帮你倒点水喝。” 路上他们已经互相介绍,老太太姓邵,夫家姓李。 邵兰香坐在条登上,歇歇脚,“老了不中用了,今天多亏你们俩好心人。” 苏盈帮她倒了水,傅民友也把买的东西和本子票之类的给她摆在桌上,一分不差。 邵兰香只瞥一眼就知道这男人脑子好使算账利索,而且心思纯正。她当时匆忙中给他一把钱,有零有整,表面上没数,可实际她知道的清清楚楚的。现在人家一分没少,全都在这里。 平时她不爱出门,以前都是托人帮忙买东西,一块钱里总会有个三五分的出入,一开始她不吭声,后来就点点,结果人家不但不害羞居然还背后诋毁她。她一起之下就自己去供销社买东西,今儿因为供销社大供货,她自己去排队,哪里知道还中暑晕倒。 傅民友道;“大娘是军人家属,不用排队的,直接去供销社拿本子买就行。” 邵兰香道:“我知道。” 看她神情微变,估计是有什么事儿才不爱去找专门负责军人家属后勤的人。 邵兰香扯过桌上的草盒,里面铺着一块纱布,上面包着一些江米条。她推给苏盈,“闺女,来吃点零嘴儿。” 江米条就是糯米粉搓成小拇指样的条,放在油里炸酥,最后滚在糖霜里,吃起来又脆又香又甜。 小孩子们最爱,只可惜乡下没几个孩子能随便吃。 苏盈道了谢,拿了两根慢慢吃。 看邵兰香没事,傅民友就领着苏盈告辞。 邵兰香把江米条往苏盈怀里塞。 苏盈忙道:“邵奶奶,我正换牙呢,不能多吃,谢谢你啦。” 告辞邵兰香以后,两人又去附近转转,后来打听到在小学门前初中后面的街上有一套闲置的院子,院子非常宽敞据说占地有好几亩。正房五间,带着东西厢,还有三间南房,结构非常好。 如果能租下来当代销社搞批发零售,还能让妇女在这里做工,那可相当完美的。 可惜都说主人家是个怪人,宁愿空着也不会出租的。 时候不早,傅民友就先带苏盈回家,以后他特意多往这一片来卖货,留意那房子是谁的,争取跟主人家谈谈。 过了几天是大集,苏盈一大三小生意小队继续赶集卖货。 苏盈带着壮壮和雪梅摆摊儿,他赤着白嫩的脚丫子在木制货格子上轻松自如地走来走去,把苏盈和雪梅递给他的货准确地放进每一个固定的格子里。 这工作只能他做,苏盈和雪梅平衡能力都不如他好。 三小只一边玩儿一边摆摊儿,两不耽误。 这时候一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他们摊位前,惊喜道:“哎呀,可找着你们了。” 看着来人苏盈双眼射出冷冷的光芒:梁金满! 27.别打了 就算苏盈自认凉薄冷漠, 对生死之类已经看淡看开, 哪怕面对梁美英也能淡定坦然,可是看到梁金满,她还是难掩鄙夷和憎恶。 这个梁金满说他是人渣不为过。 他个子瘦高,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面相略显阴柔,倒是比梁美英还像个女人。 尤其他那双眼睛,算是他们家的家传基因, 大、翻白, 而他眼尾上挑,再配上他的薄唇,看起来更加邪气,让人一看就跟温厚敦实不搭边, 定是油滑奸诈之徒。 梁金满刚开始还以为认错人呢,有日子不见这外甥女, 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过年的时候因为梁美英借种的事儿, 她只回娘家, 梁金满没来走亲戚,苏盈自然也不会去他家。 所以他还真是有日子没见过苏盈。 这一见,他就觉得出别来。 以前苏盈瘦巴巴的,又白又干巴,眼睛大得有些可怜, 身材也瑟缩着, 就跟只小白兔一样惹人可怜。 瘦、怯、呆, 这是以前的感觉。 现在呢,一双大眼乌黑流光,小脸白嫩带肉皮肤也泛着温润的光泽,尤其个子蹿高一大块。变化最大的还是气质,从前的怯弱呆愣早就被聪慧伶俐淡定自若取代,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小美人坯子气质,哪怕去大城市都招人稀罕。 这么一打眼,他都不敢认。 梁金满心里忍不住猥琐起来,这么点就这么俊,要是长大了那可了不得啊,妥妥的红颜祸水啊。 两个人互相打量,苏盈瞥了他一眼,目光带冷。 梁金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于大夏天的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觉得外甥女这小眼神带着针扎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能看到他心底里去,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 他立刻换上一副笑模样,“嫚嫚,你娘可想你了。” 苏盈只是看着他。 梁金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你不想你娘?” 苏盈轻哼一声。 那边傅民友看了一眼见是梁金满,是苏家自己人,他就没过问。 雪梅和壮壮却不管,也来苏盈身边盯着梁金满看,生怕他是坏人。 “你们盯着我干嘛?”梁金满被他们瞧得不得劲,“盈盈,我带你去见你娘,走吧。” 雪梅和壮壮立刻拉着苏盈的手,不让她去。 苏盈一听说去看梁美英,自然不肯去,不过很快她改变主意。 她安抚地拍拍雪梅和壮壮的手,让他们不用担心,“我去看看。” 壮壮瞪圆了眼睛,用自己以为的小声道:“小姐姐,我瞅着他不是好人。” 梁金满听得额角青筋都跳起来,“我是盈盈亲舅舅,我不是好人?” 壮壮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苏盈跟傅民友说了一声,傅民友看看梁金满,寻思人家母女好久不见自然甚是想念,“行,到时候让你舅舅送你回家。” 他又叮嘱梁金满几句。 梁金满拉着苏盈的手转身走,切了一声,你以为你是爹啊,我才是嫚嫚的亲舅舅好吧。 苏盈甩脱他的手,不肯让他碰自己。 梁金满有些尴尬,“嫚嫚,你干嘛跟舅舅生分啊,咱俩关系最好,你不记得了吗?” 苏盈冷淡道:“我就记得你想卖了我。” 梁金满立刻喊冤,“胡说,这是谁跟你说的?你告诉我,我去找他对质,真是骗小孩子要天打雷劈的。” 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傅民友也听不见,他自然不怕。 苏盈呵呵。 “你不是说买自行车了吗?” 梁金满得意道:“要买的,这不是还没弄到工业券吗,要120张才能买一辆在行车呢,可不容易了。好嫚嫚,等舅舅买了自行车,带着你去城里玩儿啊。舅舅最亲你了。” 他说着又伸手要搂苏盈的肩膀。 苏盈抬手抽在他的手腕上,“你别动手动脚,我嫲嫲说男人对女孩子这样是耍流氓。” 梁金满顿时吃了屎一样,差点跳脚:“你嫲嫲那个老不死的整天教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头告诉你娘,给她好看的。哼!” 姐姐生了儿子,看死老婆子还敢怎么的。 苏盈轻蔑地瞥他一眼,“我要吃炉包。” 今年开始集市上卖吃的更丰富,除了窝窝头、江米条等,还有肉包子,打炉包的。 炉包是当地小吃,其实和她前世吃的生煎差不多。 这会儿她觉得能吃到白面带肉的,就是美食。 她现在自己有钱,等会儿就要带雪梅和壮壮去吃的,只是梁金满跳出来,就先戏弄他一下。 梁金满自然不舍的,却也要充大头,不能在外甥女跟前掉面子。 “那个,嫚嫚,那炉包不好吃,里面都是死猫死耗子肉,咱们吃江米条,吃糖,我给你买啊。” “我不怕,我就要吃。”大人骗小孩那一套当她不知道? 梁金满:……这乖外甥女什么时候变熊孩子了? 他眉头一皱,“你再这样不听话,你娘要生气了啊,是不是你嫲嫲整天在家里挑唆你,要这样你还是跟着舅舅吧。” “哇~~”苏盈立刻小手捂着眼睛开始装哭。 她这么一哭,就惹得路人围观。 梁金满怕人家笑话,赶紧哄她,“行行行,给你吃,就吃一个啊。” 这时候炉包一毛钱俩,贵着呢! 苏盈轻蔑地呸了一声,“还说我亲舅舅,对我还没有雪梅爸爸大方。” 梁金满直接跳脚:“我说嫚嫚,你可是给他赚钱,你娘还说呢,要让他把钱给我带回去呢,你弟弟生下来以后处处都要花钱呢。” 苏盈懒得和他掰扯,“吃炉包。” 满大集上只有一个摊儿,摊主是夫妻俩,点着一个花盆炉子,里面有木头和煤球,一口直径尺长的平底锅,旁边一个案子,上面是面,还有一盆韭菜肉馅子。 他们动作很快,揪下软软的一团剂子,用手拍拍捏捏,拿起来包上肉馅,然后五指合拢一捏,就是一个肉包,然后把收口倒扣在盖垫上。 包好以后一个个摆在抹过油的平底锅上,发出一阵阵的嗤啦香气,摆满再淋一遍油。这时候可以大火,让它生金黄的嘎渣儿。然后就调面粉水,讲究的还可以打一个鸡蛋进去,均匀的淋在炉包上,然后盖锅小火。等水差不多收干,炉包就熟了,撒葱花、芝麻,那香气满集飘向。 苏盈只盯着锅,不搭理梁金满,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 边上的人都看着有点奇怪。 这俩人不像父女,看男人像亲戚,看女孩子倒是不熟悉。 有人就好奇地多看两眼。 梁金满被他们看得不舒服,就催苏盈,“走吧。” 苏盈:“你说我跟你走你就给我吃炉包。” 梁金满只好道:“来一个包子。” 苏盈:“我要吃五毛钱的。”必须吃饱。 五毛钱可以多给俩,十二个而已,一人才四个,都不够壮壮吃的。 梁金满好说歹说哄着苏盈买两毛钱的。 苏盈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说好了你给我随便吃的,你这样我不跟你去了。” 边上有人就不断看他们,眼神带着狐疑打量,让梁金满很不爽。 “这是我外甥女,我是她舅,孩子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能随便买五毛钱炉包吃啊?” 有人笑道:“当然不舍的。” 气氛轻松一些。 梁金满赶紧买上两毛钱的炉包。 老板娘用一张黄色的油纸包着四个包子,递给苏盈,“给你包子,小心烫啊。” 苏盈笑得露出俩梨涡,“谢谢大娘,你家炉包真香,等会儿我还还来吃。” 梁金满差点炸毛,“等会儿就走了,吃什么吃。” 那女人笑得很憨厚,小声问她,“那是你舅舅?” 苏盈点点头,女人就没说什么。 苏盈托着油纸包,小口小口地吃着。 梁金满馋得直咽唾沫,“嫚嫚,给我吃个。” 苏盈瞪他一眼,“你老大个人,怎么那么没羞没臊,要小孩子的东西吃?” 梁金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气道:“回头见了你娘,让你娘教训你。” 苏盈呵呵。 她跟着梁金满一边走一边吃包子,走得慢吃得慢,等把包子吃完也到了往北走的大道上。 她把油纸叠了叠塞给梁金满,让他拿着。 梁金满顺手就扔路边沟里。 “不要乱扔垃圾!”苏盈喊他。 梁金满愣了一下,“嫚嫚,你是不是撞邪了?” 苏盈突然转身就要跑,梁金满下意识抓住她,“你跑啥呢?咱们去你大姨家,你娘在那里呢。” 苏盈大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时候路上人来人往都是赶集的,有人看着就问:“怎么回事?” 苏盈哭道:“我要回家,他说给我吃包子要领我去我大姨家,我不认识他。” 梁金满:!!! 天打五雷轰了,这死丫头这是要整什么幺蛾子? 难道真撞邪了? 居然说不认识他! 他一时来气,呵斥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回事,这么不听话,我不是说去找你娘吗?你娘想你了。” 苏盈哭喊道:“我娘在家呢。” 梁金满还没经历过这事儿呢,他自小都被家里人娇惯着长大,爹娘爷奶加上四个姐姐都把他当宝贝蛋。可以说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他欺负别人,还没有人敢冤枉他呢。 他立刻怒火攻心,抬手就朝着苏盈抽去,“死丫头,我让你胡说。” 结果手没挥下去就被人给抓住,头上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干嘛打人?” 梁金满一看,是一个身材格外挺拔高大的青年,胳膊肌肉隆起,拳头足有大蒜臼子那么大,一看就充满无尽的力量。除了这个青年,其他人也围过来,纷纷问怎么回事。 苏盈捂着脸,抽抽搭搭地说自己跟着爹来赶集,他说领着自己买包子吃,还说认识她娘,哪里知道他领着她去不知道的地方,她害怕就不肯去了。 虽然她嘴馋吃陌生人的东西不对,可大人对这个是很理解的,因为小孩子没有不馋的。不说别人,就是自家那些孩子,人家说句好话,给点东西,哪怕没东西就说带着玩儿也能给哄走。 这一下子激发路人们的正义感。 这和别的不同,自古以来人们对拐孩子就不能容忍,因为都是为人父母的,都有自己万般珍视的孩子,看到别人孩子被拐会推己及人害怕自己孩子被拐而生出恻隐之心。 梁金满在家里蛮横惯了,一开始不肯服软,尤其被苏盈激得他头脑发胀——死丫头居然还污蔑自己,这是撞邪了。 他就一顿大喊大骂,骂路人多管闲事,骂苏盈死丫头污蔑亲舅舅不得好死。 “噗”那个青年一拳打在梁金满脸上。 梁金满哪是对手,一拳就被打倒在地。 他一下子就懵了。 怎么还有人敢打他? 他可是老梁家的命根子,是宝贝疙瘩,从小没人敢碰他一根手指头呢。 小时候村里有孩子欺负他,他娘能冲到人家家把锅给砸了,全村没有人敢欺负他的! 他第一个念头就想撒泼放赖,第二个念头要找到梁美英让她往死里打这个死丫头,管你是不是长得这么俊! 他爬起来就想和人对打,可他根本不是对手,不一会儿就被路人们打得抱头鼠窜,“别打了,别打了。” 那俊朗青年就问苏盈是哪里人,怎么回事,听说是跟着爹来赶集的,就说送她去集上找爹。 苏盈点点头,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谢谢大哥哥。” 青年见她这么有礼貌惹人怜爱的,保护欲更被激发出来,指着梁金满道:“把他送公安局去。” 正义的路人们果真要给梁金满扭送去公安局。 梁金满见状,吓得抽空子撒丫子就跑。 苏盈望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这个蠢货,去了公安局一问就可以自证清白,他居然还怕公安局。 青年护送苏盈回去,到了集上找到傅民友的摊位儿。 “大哥,你可看好闺女,这么俊的闺女再让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傅民友还有点纳闷呢,盈盈不是跟着舅舅去看她娘吗,怎么跟拍花子有关系了? 苏盈叫了一声:“爹。” 然后站在一旁一副怯怯的不敢说话的样子。 别人看着脑补她要么受惊吓过度,要么因为馋嘴怕大人责骂。 那边雪梅和壮壮一听乐了,拉着苏盈的手叽叽喳喳。 傅民友虽然不解,却也没多说,就和那青年道谢,问他姓名。 青年急着赶集,挥挥手笑道:“不用谢,我叫雷锋。” 然后就走了。 苏盈:…… 雪梅和壮壮却很激动,毕竟这些年学雷锋是主流,学校村里都学。 有些孩子为了能够说出“我是雷锋”这句充满荣誉感的话,特意去帮人家忙,甚至因此帮倒忙,闹出不少笑话。比如扶老太太过马路,结果人家老太太不想过非扶着过去,惹得老太太直骂熊孩子。 她看姐弟俩已经进入戏精状态。 壮壮拿一个发夹给雪梅,然后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她说点什么。 雪梅面无表情接过去放货格子里。 壮壮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雪梅撇嘴,“幼稚。” 壮壮:“黑妹你没救了。” “你是雷锋中了吧。” 壮壮:“好吧,你是江姐。” 苏盈:………… 壮壮:“小姐姐,你怎么那么高兴。”他发现苏盈一直在那里笑眯眯的,比平时更好看啦。 苏盈小声道:“我看到那边有卖炉包的,想不想吃?” 壮壮:“想,我请你吃。” 苏盈:“姐姐有钱,姐姐请你们吃饭,走。” 她豪气地领着雪梅和壮壮去吃炉包。 那边傅民友也不管,之前她买包子傅民友还说过,只是苏盈说赚钱就是要花得自己高兴,吃喝拉撒是正常的,应该花。他听这话比好多大人说得还通透呢,他也就不管,反正几个孩子吃不了多少。只是分钱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会多给苏盈几毛。 苏盈领着姐弟俩去吃炉包,那老板娘惊讶得一个劲地看她,之前跟着舅舅来吃一次,这会儿又带着俩孩子来吃,还真是不一般的孩子。 怪不得她说过一会儿还来吃,竟然不是骗人的,是真的呢。 苏盈吃过,就给他们一人买四个,还让老板娘送两个要给爹尝尝。 老板娘看他们这么孝顺,加上前后也买了六毛钱的包子,就爽快地送俩。 苏盈知道不能给傅民友买多,买多他心疼。孩子吃他觉得应该,让他吃他怎么也不舍的,所以要两个尝尝味儿足够。 看着三个小孩子在吃炉包,男孩子又俊又灵气,那老板娘越看越欢喜,真是恨不得自己家有这么个白胖的大儿子。 买包子的白嫩闺女,懂事又聪明,谁家要是有个这样懂事的,爹娘都省心。 那个黑点的闺女也不错,虽然黑点,长得也俊。 老板娘越看越欢喜,等三小只走了,她还扭着脖子看呢。 旁边卖香油摊位老板笑道:“你们这是才来,不认识他们,他们在集上有名着呢。” 包子老板娘好奇道:“咋个有名?” “你看那白白嫩嫩的闺女了吧,账头好着呢,不管多少人买东西,多少零碎小东西,她都能又快又好地报账。那个白胖的男娃子,更了不得,会唱歌会唱戏还会打快板呢,有时候在集上耍起来,半集人都去他家摊位儿上看。这个买点那个买点,他家东西卖得又快又好。就那个略黑点的丫头,也本事着呢,手脚勤快,手也巧,坐哪里一会儿就能织条发带卖,还会钩花呢。” 听他这么一说,老板娘真是越发羡慕。 她扭头埋怨自己一天到晚说不出两句话的男人,“你看你,咱家那几个锯嘴葫芦就随你,整天屁也不放一个,看看人家,那么灵巧的孩子,真是馋人。” “嗤——”她男人恰好放了一个屁。 附近摊位的小商贩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 苏盈领着姐弟俩回去把包子交给傅民友,说要领着姐弟俩去逛逛。 傅民友见她给自己卖包子,有些肉疼,这小小的炉包自己吃一大盘都不饱,俩不够塞牙缝的呢,要是他自己,从来没舍得买一个吃。不过他也接受孩子们的好意,没埋怨乱花钱,反而高高兴兴的吃了,一个劲地说香,回头让雪梅娘包了给他们吃。 吃完对苏盈道:“盈盈,以后你们吃就行,不用给叔儿买,叔儿是大人不用吃这些,带了干粮咸菜的。” 其实以前他也叮嘱苏盈不用给他买东西,苏盈每次都答应很爽快,该怎么做还是按自己的来。傅民友知道自己也不过是白说一句而已。 苏盈笑眯眯地看着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神色,“叔儿,你不用心疼啦,这是老板娘送的。” 雪梅和壮壮也笑起来,他们就等着看傅民友惊讶的表情呢。 傅民友果然不心疼了,笑道:“老板娘是哪个村的?真大方,回头我去谢谢人家。” 惯例叮嘱几句,苏盈就带着雪梅和壮壮去逛。 这一次他们直接来到那栋院子门前,黑漆木门,门板上是黑色的瑞兽铺首,衔着俩黑沉沉的铁环。 壮壮趴到门板上,想从门缝里往里看看。 他刚趴上去,这时候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壮壮哎呀一声,手舞足蹈地跌进去。 里面那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住,惊讶道;“你们咋还找来了?” 28.李朝阳 苏盈发现这就是见义勇为的那个青年, 难道他是这家的主人? 她立刻上前道谢。 青年把壮壮放在地上, 笑道:“你们太客气啦,不过是顺手而为,不值当你们追过来道谢。好吧,我的真名叫李朝阳。” 苏盈几个立刻问好,“李哥哥好,”“李叔叔好”。 壮壮听见苏盈叫他哥哥,也立刻改口。 李朝阳朗朗笑道:“我可比你们大十来岁呢, 应该叫叔叔。” 壮壮也不怕生,他忽闪着大眼睛, “我们村好几个老头儿,比我大几十岁, 有的还得管我叫叔呢。” 苏盈和雪梅笑起来, 村里有人家辈分特别小, 老头叫小孩子爷爷的都有。 李朝阳也没想到小孩子这么较真, 哈哈笑起来, “行,随便你们叫哥哥还是叔叔。” 苏盈就道:“道了谢就行啦, 李哥哥你忙吧,我们先告辞了。” 李朝阳看她年纪不大, 却进退有据懂礼知节,一点也不像在路上那样怯生生的, 不禁好奇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苏盈就把自己三人介绍给他。 李朝阳想起之前的事儿, 就觉得更加有意思, 问道:“那个人真是你舅舅?” 苏盈笑了笑,“是啊,可他是个混混,不务正业,我不喜欢他,故意让他吃点亏。” 听她这么说李朝阳居然也不怀疑,这女孩子有一种通透淡然的气质,而他见多识广,有识人之明,看一眼就能心中有数。这孩子眼神清澈纯净,却又不像另外俩孩子那样天真烂漫,反而有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身上的冷静。就好似历尽沧桑与磨难,看遍风光与黑暗,依然能够保持自我,泰然处之的淡定平静。 这种感觉,除非涉世已深根本不可能培养出来。 这让他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苏盈则在想怎么开头问问这房子的事儿呢,据说这房子主人常年不在家呢,不知道他是不是房子主人。 不等她想出办法,壮壮就问道:“李哥哥,这是你家吗?” 李朝阳点点头,“是啊,外面怪热的,我请你们喝汽水。” 汽水? 壮壮瞪大了眼睛。 只听说还没喝过呢。 供销社有汽水,要八分钱一袋,一毛钱一瓶,但是谁家也不舍的给小孩子买了喝,毕竟在大人看来这就是一瓶子甜水儿。 用大人的话说,那都是糖精泡的,不好喝,苦、有毒。 所以就连壮壮受宠,家里也没浪费过这个钱,宁愿给他买几块糖吃。 苏盈婉拒,“谢谢李哥哥,汽水就不喝了。这会儿要下集,我们该回家了。” 李朝阳看她跟壮壮递眼色,立刻脑补为她是出于谨慎,生怕自己也是坏人,小孩子不随便去别人家,他不禁笑起来,“成,你们等等我啊。” 他转身回家去,几乎是一句话功夫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三瓶黄色的灵峰汽水,一人分一瓶。 壮壮看了苏盈一眼,没要。 李朝阳乐了,“你们都叫我哥哥,我也不是坏人,咋滴还不敢喊,怕我下药啊?” 壮壮:“什么药?耗子药吗?” 李朝阳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三个孩子,苏盈就太谨慎小心,似乎懂很多,这男孩子和另外一个小姑娘就太单纯什么都不懂,估计从来不知道还有给人下药一说呢。 苏盈笑了笑接过去,“谢谢你。” 壮壮和雪梅也接了。 居然有这么听话的孩子,李朝阳可见了光景,送他们回集上。 聊天的时候,苏盈也找机会跟他透露一下家里的生意,除跑小本买卖,他们也收草编货去城里卖,还打算在公社开个小作坊给妇女们发活儿缝布娃娃,反正都是状若随意聊出来的。 壮壮一边喝汽水,拽拽李朝阳的衣襟,“大哥哥,平时你不在家住吗?我爸爸之前还想去租你家房子呢,可惜都找不到你家人。” 闻言李朝阳脸上闪过一丝怔忡,很快就恢复如常,笑道;“因为哥哥在外面当兵啊,常年不在家。” 当兵? 壮壮捕捉到这个字眼,见到活体军人,对他来说吸引力很大。 他两眼放光,汽水都不喝了,“大哥哥,你真的是解放军?我也想当解放军!”说着他一手叉腰,一手举起汽水瓶,“冲啊——” 雪梅嗤了一声:“那天你才说要当银行家呢,切~” 苏盈抿了嘴笑。 壮壮有些没面子,“雷锋同志说过,人要有理想,一个不够,至少三个。” 【雷锋:……我并没有说过。】 雪梅却被他唬住,真以为雷锋说过呢,还跟他一本正经地理论,逗得李朝阳和苏盈直笑。 壮壮见把雪梅骗住,就开始跟李朝阳讨教,“大哥哥,那你会不会功夫啊,武松那样!” 看着他那般崇拜的眼神,李朝阳笑着摸摸他的头,“现在可不让打虎呢。” 壮壮还想问练武功的事儿,爷爷嫲嫲讲了很多故事,还有小人书上的霍元甲,他看得津津有味,平时也没少模仿。 可惜亲姐姐不会,小姐姐也不会,他只能和其他男孩子比划。 雪梅看他和陌生人那么近乎,就提醒他:“傅大壮,你差不多就行了啊。” 一听说对方是当兵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壮壮理直气壮道:“我想跟大哥哥学功夫,不行啊!” “功夫都是假的,瞎编的,怎么可能是真的。”雪梅笑话他不懂事,每次爷爷嫲嫲讲故事,说到这些东西他就当真,还说自己也要当个大侠。 结果姐弟俩又开始对掐,好在顾忌着李朝阳这个外人,没那么明目张胆。 很快到了集上,这时候傅民友也开始准备收摊儿回家,见到李朝阳送三个孩子回来,他诧异道:“小伙子,又麻烦你啦?” 壮壮笑道:“爸,大哥哥还请我们喝汽水。” 傅民友一听,“哎呀,怎么好让你破费,汽水怪贵的。” 李朝阳笑道:“不贵的,这汽水就是给小孩子喝的,我们大人也不爱喝。” 苏盈和雪梅过去帮着收摊儿,把货物一样样地收进去。 傅民友则和李朝阳聊起来。 一聊之下,李朝阳对傅民友也挺有好感的,这男人也不一般,对外人的闺女和自己家孩子一样,而且他根本不拿她当孩子。通过傅民友的交谈,李朝阳对苏盈了解更多一些,知道她这么点居然能帮着大人做生意。 这哪里是个孩子,一般大人也没这个见识啊。 李朝阳就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傅大哥,听说你在找房子租呢?” 傅民友点点头,“看好一个房子,只是人家主人不在家租不到呢。我们打算去学校看看,能不能在学校里租个房子也行。” 学校当小卖部还行,发活儿给妇女们做就不那么方便,毕竟学校不适合社会人士随意出入。 李朝阳笑道:“傅大哥,这也是缘分,你说的那房子,正是我家的呢。” 傅民友一怔,随即笑起来,“哈哈,真是缘分。” 那边壮壮提醒他,“爸,我叫大哥哥,怎么你还叫兄弟呢,差辈了。” 大家都笑起来,雪梅白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烦人,就你知道。” 壮壮嘘了她一声,“你不烦人,你就烦我。”他扭头去找苏盈。 不过称呼倒是改过来,傅民友不可能赚人家便宜,还是兄弟称呼,于是只能小孩子们叫李朝阳叔叔。 壮壮觉得亏了,叫哥哥套近乎,能跟着学功夫呢,叫叔叔总是生分的。 不信看看他那几个叔儿,一个个都不像多好的人。 李朝阳跟他们聊了一会儿,然后约定两天后来看房子,“晚上我还要出门,后天一早回来,咱们后天详谈。” 傅民友很高兴,“行,多谢朝阳兄弟。” 回去跟家里人一说,都很高兴。 转眼到约定时间,吃过早饭傅民友就收拾一些鸡蛋、蔬菜带上去李家。 因为李朝阳也叮嘱让他带着三小只,所以傅民友就推着车子把三个孩子都带上。 九点左右到李朝阳家,傅民友停了车上前抓着门环叩门板。 “来啦。”很快李朝阳出来,他穿着一身78式军服,更显得挺拔轩昂,惹得壮壮眼馋得很,恨不得立刻长大也能当兵穿军装。 每个少年都有一个军装梦。 李朝阳请几人进屋落座。 一路上苏盈看了一下,除了五间正房居然还有东西小耳房,还有东西厢房,就这样院子还非常空旷,有别人家好几座院子大,要是中间隔一道墙当个二进四合院都是可以的。 院子里树木葱茏,就是小花圃里的草本花卉杂乱无章,看起来很长时间没人打理。 正房锁着,只有东厢开着,李朝阳请他们过去喝水。 他拿了几本小人书给孩子们看,自己则和傅民友谈正事。 寒暄几句,他直奔主题,“傅大哥,我瞧着你们是本分生意人,这房子交给你们我放心。” 要是所托非人,到时候房子给弄得破败不堪不说,还可能惹上别的麻烦。 他看傅民友眉长目清,眼神正直,听他说话也是坚定专注而不是那种虚浮之人,加上他对三个孩子印象也很好,已经有了意向。 傅民友感动道:“朝阳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把这里当成我自己房子一样爱护,那是必须的。” 李朝阳点点头,“我信得过你们。”他看了一眼苏盈,见她正和壮壮俩人在念小人书,雪梅则在专注地听。 他说把南房、东西厢、院子租给傅民友用,正房不能动,但是作为厨房的耳房可以用。 听李朝阳这么爽快,傅民友也高兴,暗中盘算了一下租金,最好是多租几年,期间他们也可以寻摸地方,有合适的可以买下来。 “暂时我只能先租你们一年。因为还要请你们帮我照看房子和老母亲,租金一年只需……” “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大了你的胆子了还敢卖我的房子!”不等李朝阳说完,外面传来老太太高亢的责骂声,有人用力甩开门冲进来。 李朝阳立刻站起来,对他们道:“没事,我去看看。” 他转身出去,“娘,我……啊!”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太太一拐杖打在李朝阳的肩膀上发出砰的一声,疼得李朝阳嘴角抽了一下。 老太太把拐杖放下,又开始用巴掌抽他的胳膊和后背,只是李朝阳身上到处都是结实的肌肉,抽两下她的手就疼得很。 她气呼呼地打也不是,骂又不管用,索性把拐杖往堂屋桌上猛敲,吓得壮壮立刻拽着俩姐姐往后退,免得被老太太打着。 “老奶奶你怎么这么凶!”壮壮扒在八仙桌沿上,乌黑的大眼睛瞪着来人。 傅民友和苏盈却认出老太太,不约而同地招呼一声。 老太太从外面进来,屋里黑没看清人,适应了一下才看见。 听傅民友和苏盈招呼她,她哎呀一声,表情360°大转弯,笑容满面,“是你们啊,误会,误会啊,孩子,你们咋来了?” 李朝阳:……你不是说人家要来买房子吗? 傅民友赶紧把来意解释一下,表示要租房子不是买房子,老人家误会了。 邵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你们打听好几天要租房子我都不知道?那些黑心的也不知道告诉我,要是我早知道,一早儿租给你们。” 李朝阳:……谁上门你不是骂出去就打出去,谁敢跟你说啊。 壮壮惊讶地看着她,“老奶奶这是你的屋子啊。” 邵老太得意道:“那是,我要是不肯,就不能租给你们。” 壮壮一改奶凶的表情,立刻笑得比橘子糖还甜中带酸,绝对爽爽的,他跑过去朝着邵老太微微一笑,鞠了个躬,“老奶奶你好,谢谢你上一次给的江米条,我姐姐不舍的吃拿回去给我了,可甜呢,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江米条。” 一屋子人:…… 那天邵老太硬塞了苏盈兜里一把,回去她就分了。 她可没料到壮壮想起说这个,很显然管用得很,看邵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就知道。 李朝阳却忐忑的很,因为他娘有个怪癖,他怕她又犯。 她一开始跟人处得都挺好,时间一长就开始闹矛盾,不是看人家不顺眼,就是自己腻烦。反正一开始一大群邻居亲戚围着他家转,等他不在家里以后,娘就开始孤家寡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而他委托过很多人代为照顾她,结果最后也全都闹崩,都说她难伺候,给多少钱也不再帮忙照顾。 所以他不得不趁着假期赶紧回来安排妥当。 他这几天跑了几家远方亲戚,原想着能找个脾气好的来,可人家一听来照顾他娘,谁也不肯。 后来认识傅民友和苏盈,他就想试试把房子租给他们,让他们帮着买点东西,搬点东西之类的,或者老太太头疼脑热帮忙买点药。反正能照看一下,别有什么意外就行,也不需要天天守着。 关键他对苏盈印象很好,觉得这小姑娘性子好,有头脑,说不定能治了他娘呢。 现在看她娘那异乎寻常的热情,他又担心她不过是犯了以前的毛病,第一次见人觉得合眼缘恨不得一家人那么亲,相处几天以后又腻烦恨不得永远不认识才好。 反正不能太乐观。 按照他的计划,应该大家互不干涉,出于生意关系略微关照一下即可。 保持距离,保持礼节,才是他预计的长久模式。 不过他看老太太跟苏盈和傅民友聊得不错,话里话外他也听了个大概。那天供销社搞特卖,她自己去排队,结果身体不好中暑昏倒,是傅民友和苏盈送她回来的。人家还帮她买了东西,一点都不差,所以她很欣赏两人。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都不差的内涵是什么,代表着这俩人人品可信,是良善之辈。 可以往他委托的人多半都是普通的良善邻居亲戚,也并不是专门为了算计她买东西的那五分一毛的零钱,毕竟他暗中给人委托费可比这个高呢。 当然,他不敢说的,否则她能原地爆炸。 老太太跟壮壮和苏盈聊得火热,还兼顾着雪梅和傅民友,尤其跟壮壮在短短时间里居然就跟亲祖孙一样。 这画面让苏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怎么觉得老太太是故意忽略她儿子要给他难堪呢,反正这母子俩也有些奇怪的。 他们虽然只是来租房子的,但是也得了解一下主人家的性情,如果反复无常,无事生非,那他们也不能随便租住。 不过她对母子俩单独的印象都不错,他们母子之间有问题,和外人相处都很正常。 说到租房子,邵老太道:“交什么房租啊,我们又不是那旧社会的包租婆,那可是要犯错误的。不用租,你们只管来用,除了正屋,只要不破坏屋子,干啥都成。” 李朝阳就怕他娘这样,这分明就是进入以前的循环,越是亲热,之后冷得越快,还是君子之交,慢热长久的好。 “娘,房子还是要租的,这样傅大哥用的才踏实。”他可真怕把这么好的一家人吓跑,再也没人愿意帮他照顾一下老太太。 傅民友也如此说。 苏盈对邵老太太道:“邵奶奶,我们肯定要给钱的,要是不给钱,那我们可不能来,白占人便宜的事儿,我们也不能做呢。” 壮壮点点头,拍拍雪梅的胳膊,“听见小姐姐说的了吧,不要总想白占人便宜,亲弟弟的也不行。” 雪梅正看小人书看得入迷呢,“边儿去啊,吃你块糖叨叨一年啊。” 在双方坚持下,他们商量了租房协议。 是李朝阳和傅民友去院子里说的,不让老太太听见。 面积就按照之前说的,价格一年一百块,他们负责维护房屋,如果是需要买材料修缮的,钱可以从房租里扣除,日常也帮着照看一下老太太,帮忙买买药或者叫个大夫什么的。 别说李朝阳嘱咐,就算不嘱咐,知道老太太是这家的人,那傅民友也会主动帮忙照顾的。 只是这房租太便宜,傅民友起初不同意,李朝阳再三强调对他来说帮忙照顾老太太才是重中之重,租房子只是一个搭头,傅民友才同意。 邵老太太却猜到儿子在外面说什么,气不打一处来,挥舞着她的拐杖,“鬼鬼祟祟干什么,你是党员不是敌特份子!” 壮壮给李朝阳打抱不平,“邵奶奶,你干嘛对朝阳叔这么凶啊,那不是你儿子吗?亲娘对孩子不是应该可亲可爱吗?难道你不是亲娘?” 苏盈:……你有金手指你随便说,估计老太太也不会敲你。 邵老太嗤了一声,“你嫲嫲亲你爹不?” 壮壮:“亲啊。” “那你有没有大爷达达?她是不是也一样亲?” 壮壮刚要说亲,却被噎住,嫲嫲骂三达达他是知道的,没少在他面前数落三达达,嫌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还说要不是亲生的早不认这个混账儿子。 他不知道三达达哪里混账,毕竟平时对他还挺正常呢,但是嫲嫲这么说,应该就是不亲三达达吧。 邵老太看他一脸犹疑,得意地哼了一声,“小子,你还嫩呢。”她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丢丢指甲盖大小,“人一辈子像个人那么大,你才这么点儿!” 苏盈:……老太太你也真是奇葩了,居然跟五岁孩子说这个。 你们是被金手指连接的主配角,你们随意。 她倒不知道书里那一世傅民友有没有租这个房子,但是原主听雪梅说长生小时候拜了个厉害师父,否则也不能吹三岁能文七岁能武。 这么说李朝阳应该就是壮壮的师父,会教他自小习武? 苏盈不禁看了一眼未来总裁,感觉他已经开始闪闪发光。 谈妥租房事宜,李朝阳留他们吃饭,为的是让苏盈几个孩子多陪陪老太太。 他看得出来,老太太和三个孩子相谈甚欢,希望孩子们的纯真可以软化她心底的失望和怨怼吧。 他觉得时间和童真是最好的疗伤药。 29.离家 傅民友带了鸡蛋、菜来的, 李朝阳再去割半斤肉,就在这边厨房做饭。 苏盈想过去帮忙,邵老太道:“叫他们俩爷们儿干,你一个小孩子,不用干。” 她又问苏盈一些事儿, 比如章婆子还有梁美英等。 她听苏盈毫不避讳地说梁美英为了生儿子躲出去, 就知道母女俩关系一般, 也并没有因为苏盈对自己亲娘不敬而心生不满,反而很欣赏她这样有主见。 “我跟你讲, 你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得自己有想法,有主见。” 外面李朝阳听见真是要哭了, 跟别人家孩子这么说, 让人家有想法有主见,怎么到了自己家孩子就巴不得孩子当木偶,只听她的? 邵老太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回头就看到儿子从院子里走过正往东厢看, 立刻就骂上:“干什么,这不是我家?还得监视着我?你拿我当敌特呢?你可别把你那一套拿到家里来!” 李朝阳赶紧滚了。 壮壮嘟了嘟嘴,就跑出去找李朝阳,问打拳的事儿。 邵老太倒是不管他,还跟苏盈道:“男孩子就得训练他干活, 不能娇生惯养。好好的爷们儿养坏了, 那还拼死拼活要儿子干什么?你娘重男轻女, 以后肯定把你弟弟养坏了。” 苏盈:……你怎么这么厉害,难道你才是女主? 邵老太一点都避讳不能谈论别人的家事,反而因为和苏盈投缘,恨不得多教她点什么。 “现在你娘对你还好点,因为你是老大,以后她就算表面对你好,心里肯定儿子第一位的。到以后你可得自己有点主见,别叫人家忽悠忽悠就犯傻,你看看多少狠心娘为给儿子挣家业卖闺女的?” 苏盈:……真是多谢你,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虽然邵老太一见面就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很犯忌讳,可这种话两辈子从来没有人跟苏盈说过。她历经两世,都是重男轻女入魔的亲娘,如果有人在她三观渐成的年纪能够说破这种事实,那她就不会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抱过幻想,导致自己受伤。 前世她跟着外婆,外婆出于现实的考虑,只是照顾她,尽可能锻炼她,并不会跟她讲女儿的不是,反而尽量化解。外婆说的最多的是“这个社会逼的”“你娘她也为难,不是真的不要你”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而小小的她,总是对亲情怀抱着渴望。 外婆家不是她的家,舅妈排挤她。 爸妈家不是她的家,姐妹弟弟排挤她。 她没有家,没人跟她很明白地说清楚“你爸妈就是不要你,他们就是不爱你,你死了心别再抱有幻想,没有人会爱你,你必须自己爱自己”,如果早点有人启发她,而不是一次次受到冷遇之后才懂,那她起码可以少伤心一些,早一些明白孤独对自己的重要性。 不能改变,就要转头寻找新生,人生总归还是要多看开。 她现在已经看开,所以不会执着,可以淡定从容地笑看别人折腾。 我之所以凉薄,是他们不要我,而非我真的不孝。 那边李朝阳听着恨不得赶紧把老太太请走,有你这样说的吗?这明明就是搬弄是非好吧,要是人家家长知道,不得找你打架? 当然,他不怕打架,但是……老太太还能不能好了,别两天就把新结识的还不算朋友的朋友给吓走好吗? 以往多少人,见了面她觉得投缘,聊不几句话就跟人家说掏心窝子的话反而把人吓到,最后让人觉得难堪认为老太太有毛病,后来都躲着? 对人家来说,你毕竟是外人啊,人家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挑拨人家家庭关系,人家回过味来,当然要怪你的。 这是无数过往事实证明的,所以李朝阳很着急。 那边东厢屋里,雪梅看小人书,苏盈和老太太聊天,她并没有因为老太太说这种话就觉得冒犯或者被多管闲事,反而还讨论一下重男轻女以及父母对儿女谜一样的偏心问题。 纯学术讨论。 邵老太一副找到知己要敞开聊一百块钱的架势,实际却对小姑娘充满了试探和考察,她觉得这丫头真的不简单,不像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倒像个勘破人生百味的方外之人,可偏偏又对未来人生充满了激情。 比如说虽然她对家人没多少感情,但跟小朋友关系好得很,对未来开店、赚钱、开公司都有很明晰的规划。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小孩子能做的,就算大人,现在有几个能做? 邵老太是彻底被勾起好奇心。 她倒是想看看这孩子能坚持几天才被她吓跑。 那边厨房里,傅民友帮着李朝阳做饭。 李朝阳从小练出来的厨艺,洗菜切菜干脆利索,那刀功看得傅民友直惊呼,引得壮壮忍不住小手跟着比划。 刀功好,厨艺更好。 酱爆茄子、清炒丝瓜、糖醋排骨、拔丝地瓜、韭菜炒蛋、酸辣土豆丝……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在苏盈看来比饭店做的还要色香味俱全。 就算放在后世,这样正直温和、健康俊朗、体贴能干,抗得了枪颠得了勺的男人也少见,绝对做老公的不二人选。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的身体太小,她绝对会想办法变成他的家属!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姐弟俩没顾得上掐架,老娘也没顾得上骂儿子,气氛融洽得让邻居们怀疑是假的。 吃过饭以后,邵老太继续和苏盈探讨人生哲学,壮壮则逮着机会和李朝阳请教,傅民友默默地收拾碗筷洗刷,雪梅则一边看小人书一边偷听那俩人谈论天书。 壮壮拉着喝了小酒的李朝阳,小声道:“叔儿,你娘……为啥老骂你啊,是你不乖吗?我娘从来不骂我,都夸我乖宝贝呢。” 李朝阳一脸苦笑,摸摸壮壮的头,“你小,还不懂大人的事儿。” 壮壮嗤了一声,“大人有什么事儿?不就是下地磨洋工,散工吹牛皮、生儿子、骂干部、眼红邻居?” 李朝阳:!?…………!!! “那个……壮壮,你、哪里学来这些话,小孩子不要乱说。”李朝阳感觉自己真是开了眼见到世面,这几个孩子个顶个的不一般。 “村里人说的啊,那你呢?你娘为什么骂你?你不乖?”壮壮坚持要答案。 小姐姐说了,人品不好的不能交,哪怕他很厉害会功夫,自己也不能眼馋。 李朝阳挠挠头,很认真地想了想。 其实他娘对他没有大矛盾,不过是总想让他退伍回家,而他根本没法退伍,他想把她接出去,她却打死也不想离开老房子。一开始也就是互相说,结果每一次谁都不让步,最后就闹僵了。 他只要说让老太太跟着他去城里,必定惹她怒骂,最后他干脆不说。可不说也不行,她也要骂,直接发展成看见他就骂,看不见他就写信打电报追着骂。 有一次他出任务,定期给她发的信被战友忘寄,结果她一天发一封电报给他,第一封只有一个字:“滚!”第二封也只有一个字:“蛋!”直到他回来赶紧给她发电报解释,紧接着写信,连同之前忘寄的信加上战友的致歉信一起寄回来自证清白。 结果她并没有回信,只是停止发电报骂他而已。 想到这个,李朝阳真是无奈得很。 部队需要他,组织需要他,他总不能自己说退伍就退伍吧。 而且他的队员们也需要他啊。 虽然,不知道哪一天他真的会牺牲。 可任务总要有人去做,那谁又是应该牺牲的呢 壮壮感觉到他的悲伤,小手拉着他的大手,拍拍他的手背,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叔叔你别难过,我小姐姐会帮你照顾邵奶奶的,她可会讲故事聊天,一定会哄得邵奶奶每天笑哈哈的。到时候,可能你亲娘就把你给忘了,最喜欢我盈盈姐姐呢。” 李朝阳被他逗笑了,“那敢情儿好,你放心,你们尽管讨我亲娘喜欢,我不会吃醋的。相反,我还得奖励你们呢。” 壮壮立刻道:“那你教我打拳吧,就当奖励。” 李朝阳觉得心情从没有这样好过,一把将壮壮拎起来,单手举高高,再一丢,直接丢高三尺,落下来的时候再接住。 他看壮壮不但不害怕,反而一脸兴奋,满脸都写着这么厉害快教我! 李朝阳道:“要想练拳,首先要有健康的体魄,注意锻炼身体,每天正经吃饭,多吃蔬菜水果瘦肉少吃糖!” 多吃水果蔬菜,这个没问题。 可是为什么要少吃糖? 爸妈、盈盈姐都让他少吃糖,他们说吃糖会坏牙。 解放军叔叔也让少吃糖。 “为什么?糖不好吗?” 李朝阳笑道:“糖当然好啊,身体不能缺少糖,可是你吃的饭菜水果里面已经含有足够甚至超量的糖,如果你额外再吃很多糖,就会破坏你的身体营养,会让你身体缺钙,到时候长不高,没有力气。” 他曲起胳膊,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看看,铁一样的,你想不想要?” “想!”壮壮回答得很响亮。 “那就先跟着我背几条必须知道的规矩。”李朝阳牵着他的手去了正屋。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他先磨墨,然后提笔蘸墨,写下四个苍劲的大字:正、忍、思、静。 写的是繁体字,壮壮不能全认识,就好奇地瞅。 李朝阳念了一遍,然后给他讲,“正,就是要你正直公正,不惧邪恶;忍就是要你忍受磨练枯燥以及挑衅;思,就是要你多思考多冥思;静,就是要你动如风,静如松,心如止水。” 壮壮虽然暂时不能全部理解,却一遍就记住,大声复述一遍,“我会认真学习的。” 李朝阳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好糊弄,他不过是过把先生的瘾而已,自己也根本做不到这么多。哈哈。 他又给壮壮讲一些日常要注意的,比如说坐立行走,都要有自己的姿势和气质,不能塌腰驼背,不可以东倒西歪,要有精气神。每天还要早睡早起,保持最旺盛的精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早就要起来跑步等等。 壮壮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因为李朝阳敷衍他而退却。 李朝阳也是惊异得很,一般孩子想学打拳,基本在一开始背诵念书写毛笔字的时候就打退堂鼓,再有坚持一些的,也在日常跑步蹲马步中退却,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 毕竟小孩子喜欢的是出拳时候的风光,而不是学拳时候的辛苦。 大部分都会在跑步的磨练中退却的,他觉得壮壮也不例外。 吃过饭,傅民友就想带着孩子告辞,他得回家拿钱,回来跟李朝阳签租房协议付房租。 邵老太道:“你家去拾掇,让孩子在这里玩儿呗,你看他们多乐意在这里耍。” 傅民友看看苏盈,她点点头,他就同意。 “那可多麻烦大娘和朝阳照顾。” 李朝阳笑道:“傅大哥你不要客气,以后咱们也是一个屋檐下的。” 傅民友回去找章老太一起准备,苏盈则领着雪梅和壮壮留下。 壮壮跟着李朝阳,苏盈和雪梅跟着邵老太去南屋参观一下,看看到时候怎么改才适合做代销社。 南屋没有炕,空着,到时候只需要做货架子就可以。 因为南屋前空地很大,还可以在南边屋檐下搭棚子出去,在外面摆活搞促销活动。 这个苏盈看一下就有一个初步的规划,为节省资金,也没有必要将货架一次到位,可以先用替代品。 反正她记住货物的位置就好。 谈妥以后,后面签订协议这些就简单。 为表正式,李朝阳请了公社的干部做公证人。 而傅民友来的时候也把章老太推过来,两人一起签订租房协议。 签完以后,李朝阳暂时搬到正屋去住,把东厢的炕空出来给章老太和苏盈住,傅民友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住在东厢或者南屋。 雪梅一听苏盈搬来这里住,她也很想跟着来,但她还要在家里帮着娘做饭收拾家务,不能出来,所以虽然想也没有吭声。 壮壮却不管,他要跟着李朝阳练拳,他毫不犹豫地跟傅民友要求住下来。 “爸,你和我妈还有嫲嫲说,我要学打拳,就和少林寺一样的不能随便回家,让她和嫲嫲别想我啊。” 傅民友倒是没意见,他很欣赏李朝阳,觉得儿子如果真能跟着学点什么,那也是受益无穷的,这样的好事求都求不来呢,人家李朝阳乐意,他自然不能拖儿子后腿。 至于老母亲和妻子那里,他去做说客。 因为要回家收拾东西把铺盖衣物等家什儿带过来,所以苏盈就先和章老太家去,收拾好明天坐车过来。 最后壮壮一个人留在李朝阳这里住下。 “盈盈姐,你别忘把我的手箱带过来啊。”壮壮殷殷叮嘱。 苏盈笑着答应,“你放心吧,忘不了。” 手箱是当地的一种俗称,就是中等大小的木箱子,一般闺女出嫁的时候娘家陪送一对,出嫁那天和花棉被一起送过来,新媳妇坐炕,手箱里装满花生、棋子豆等零嘴,专门散给来闹新妇的。 估计全村也就壮壮这个孩子,能把他嫲嫲的一个嫁妆箱子要来装他那些零七杂八的东西。 * 回家以后,章老太收拾家什儿,苏盈则先去傅家帮壮壮收拾东西。 他的衣服和被褥,小人书、画片、攒的糖纸、捏的小泥人、泥塑老虎、文具等等,满登登的居然也有一箱子呢。 看她收拾东西,雪梅难掩失落之情,却也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做家务。 苏盈收拾好以后,悄悄地对雪梅道:“等我安顿好,回头跟叔儿和婶子说,让你也去代销社帮忙,那么多货,我和嫲嫲可点不过来呢。” 闻言雪梅眼睛一亮,“嫚嫚,真的吗?我也能去?” 苏盈温柔一笑,“当然。” 雪梅高兴道:“那咱俩还一个被窝。” 苏盈笑了笑,“行。” 她又回家收拾自己的东西,她自己没多少,无非就是两件衣服,主要是帮嫲嫲收拾。 铺盖、衣物、编草货的工具、针头线脑等等。主要是章老太的小木匣子,还要带一些粮食、餐具等。 苏向东从外面耍回来,见状惊讶道:“娘,嫚嫚,你俩这是干啥呢?” 章婆子瞥了他一眼,“散伙,不是说过吗,你聋?” “哎呀我的娘哎,你就别逗闷子了,说着玩的还当真啊。”苏向东苦着脸,却又不知道怎么劝。 章婆子哼了一声,“你爹呢。” 苏向东支支吾吾道:“在外面下五福棋呢。” 章婆子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儿子,听他这样就可疑,“东子,你现在跟娘没一句实话。” 苏向东忙道:“娘,我可没有啊,我最孝顺的,谁要是不孝顺,老天爷打雷……” “你快拉倒吧。”章婆子不稀罕理他。 苏向东这才道:“俺爹去看看嫚嫚娘,她……再有俩月……” “滚滚滚!”章婆子不爱听,“滚一边去,别害事。” 苏向东委屈得比窦娥还冤。 他对一边默默收拾东西的苏盈道:“嫚嫚,你们不要爹了啊。” 苏盈懒得理他,即将离开这些蠢货,她要和嫲嫲去过新生活,想想就幸福开心!哈哈,谁管你啊,你就和你的便宜儿子过一辈子吧。 祝你幸福,祝您们都幸福,待你们鸡飞狗跳鸡毛满地,我自会鞭炮齐鸣替你们庆祝。 等第二天一早傅民友就去队里借了一辆骡车,要把章老太的东西拉去李家。 他还得拉一部分工具、木头、货物去,到时候请一个熟人木匠,做一批货架出来。同时,章婆子也得把找妇女们做布娃娃的活儿提上日程,因为过几天他预定的绒布、棉衬布等就要到货,得提前安排下去。 所以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苏盈跟着嫲嫲坐上大车,章婆子让二嫚儿也跟着,二嫚儿很犹豫,她有些害怕。 章婆子气道:“你怕什么,有嫲嫲和姐姐呢。” 二嫚儿声如蚊蚋:“俺娘……”娘不打姐姐,要是自己走了不在家做饭,娘该打她。 她不敢。 章婆子看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逼着她上车跟着自己去公社住。 傅民友负责赶车。 刚走到村口的时候,老苏头从后面冲过来,喊道:“停下,停下,站住!” 30.毫不留恋 这几天老苏头一直心神不宁的,越到最后期限就越是着急, 感觉度日如年的。 他一直想去找梁美英看看, 能不能给个准信,是不是一定生儿子。 只是现在他被老婆子压了一头, 在家里居然不像从前那么自在随便说生孙子的话,有时候说到孙子章婆子还会那么冷笑一声,他就觉得格外刺耳,原本理直气壮地都会有点点理亏的感觉。 但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跟自己要有大孙子相比,这不算什么。 他甚至觉得只要儿媳妇带着大孙子回家, 这个家还会回到以前的状态中去, 老婆子也还会变成以前的老婆子,尽管和儿媳妇儿脾气不和,但是绝对不会对自己这么阴阳怪气的。 所以昨天他一定要去看一眼梁美英,得个准信好让自己的心落回肚子里,只是碍于老婆子带刺的眼神儿,一直憋着, 终于憋到老婆子被傅民友接去公社他便得了敕令一般,撒开脚丫子往外跑。 他先去梁美英大姐家, 结果梁美英已经去四妹家,最后他又跑一趟。 本来到大姐家的时候就已经黑天,再去四妹家, 天黑路不熟的他便走错路。 摸来摸去, 走了半宿, 又累又饿,快天亮的时候才终于找到四妹婆家村子。 这一次梁美英倒是在的,挺着尖尖的肚子一脸骄傲,不等梁美英给他保证,他一看就觉得是个男孩儿! 老苏头顿觉所有的苦头都值当,就跟吃了三斤大猪头肉捡一大车牲口粪那么带劲,饥饿和疲劳一扫而空。 他喝了三碗水就告辞回家,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有了大孙子,那老苏家就有香火,就能传种接待,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谁再在他跟前显摆生了个孙子,他就可以铿锵有力地反击回去:自己也要有孙子了!等着瞧吧,再过俩月就可以见真章。 到家以后他才觉得又累又饿,浑身疲惫不堪没有一点力气。一到家就想去找饭笸箩吃他个底朝天,结果却看到儿子蹲在堂屋门口发呆呢。 “你咋没去上工?” 除了寒冬腊月,生产队基本都有活儿,需要社员们上工的。就算现在过了麦收还不到秋收,可地里活儿也不少,要除草、抓虫、积肥等等,苏向东干不了沉活儿,但是这种轻快的他还是要去的。 苏向东苦着脸比苦瓜还苦,“爹,都散伙了,还上啥工啊。” 老苏头心里一咯噔,顿时跟一块石头堵在心口窝似的,“啥散伙?你娘呢?” 他冲进屋里,发现老婆子的东西居然都不见了,他吓一跳,嚷嚷道:“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傅民友那个混蛋东西使坏?” 他只知道章婆子跟傅民友、夏婆子合伙做草编货,可不知道他们租房子的事儿,因为租房子这事儿不需要经过大队,章婆子自然也不会和他报备的。 苏向东指了指外头,“坐大车去公社,说租了房子要开代销社呢。” 老苏头顾不得饿,又转身蹭蹭往村外追,还好他回来的及时,在马车刚拐弯要走上东西公路的时候追上来。 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浑身直冒冷汗,双腿也打哆嗦,两眼都有些发晕。 “他嫲嫲,你这是干什么啊,快家去吧,别丢人。” 老苏头一把扶住大车车厢,脚下一踉跄,好歹稳住自己没摔倒。 章婆子看他那样,冷笑一声,“你当我和你吵架拌嘴赌气呢?你放心,不是呢,民友开了个小卖部,雇我和盈盈去给坐店卖货,我们俩不能上工就赚点钱去。” 她不想让老苏头和梁美英知道她和傅民友合伙,只说是受雇,这样的话也能杜绝梁美英贪心。 老苏头闻言松了口气,不是真散伙不要这个家而是去打工赚钱啊。 他舒了口气。 章婆子对傅民友道:“雪梅爸,咱们快走吧,别耽误工夫。” 傅民友看老苏头脸色不大好,还想关心关心呢,见章老太催促,他就和老苏头笑笑,“大爷那我们先走了。” 老苏头忙道:“嫚嫚和二嫚儿不能都去,得留一个在家里做饭。” 要是都去了,他和儿子上工,那谁做饭? 按照道理,应该苏盈留下,毕竟她年纪大干活儿多,二嫚儿还小,只会热个现成饭,要说捏窝窝头烀饼子并不会。 章婆子骂道:“留下干什么,在家里不赚工分,我带着去卖货了,一个月怎么也能赚两毛钱填肚子。” 老苏头头晕眼花的,伸手朝着苏盈抓去,“嫚嫚留下。” 大孙女不能被带走,要是和家里生分了以后和弟弟不亲,不能帮衬弟弟这可不好。 章婆子用尺子敲他的手,“干什么,你快上工去吧啊,耽误上工看你吃什么。你们不是整天嫌弃我一个老婆子领着俩丫头片子不赚工分白吃食儿嘛,以后我们不在家里吃,你们自己管自己吃吧。” 她又催着傅民友走。 老苏头不肯,双手扒在大车上,一定要苏盈下来,“你娘那么疼你,你就这么走了,你娘该多伤心呢。” 苏盈斩钉截铁道:“你放心吧,她不会伤心的。我和二嫚儿要跟着嫲嫲,不会回去的。” 这时候二嫚儿怯怯地道:“要不……我家去做饭吧。” 苏盈惊讶地看着她,“二嫚儿,你这么点,会做什么饭。” 二嫚儿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章婆子看了她一眼,眼神凌厉,“二嫚儿,你可想好了,你要是不跟着我们,以后你可别埋怨我和你姐姐。” 二嫚儿茫然地看着她,身体微微发抖,“嫲嫲,要是我不留下,俺娘……发火。” 在她的意识里,梁美英发火是非常可怕的,爷爷都听娘的。 毕竟嫲嫲生气从来不打孩子,可梁美英生气就打她。 在二嫚儿的认知里,家里最厉害的就是爷爷,然后是娘,现在娘要生弟弟,最厉害的就是娘,其次是爷爷。 娘说了,等她带着弟弟回来,家里的鸡蛋、好吃的,都要放在她屋里,以后就不归嫲嫲管。 苏盈柔声道:“你跟着嫲嫲,她发火也不敢打你,也打不着,你不用怕。到了公社,到时候你和姐姐一起上学。” 二嫚儿低着头,“娘说……女孩子不用上学,上学没有用。” 章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梁美英是怎么把二嫚儿给教得这么听话的。 她张了张嘴,想骂几句直接带着二嫚儿走,随即又觉得,二嫚儿要是不和她一条心,自己强行带走,还被怨恨,说不定几天不到就跑回家了。 看老苏头的架势,非要留下一个孩子做饭,就算自己硬带着俩孩子,到时候老苏头或者梁美英去一哄,只怕二嫚儿还是会乖乖回来。 她寻思大不了就先在家里,到了上学年纪再做打算。 她道:“二嫚儿,你跟着我,你娘不敢打你,谁也不敢打你。” 二嫚儿低着头不接话。 章婆子就知道这小妮子有主意,想趁着姐姐不在家留下讨好梁美英。 她冷笑一声,“牛不哈水摁不到河里,你随便吧。” 二嫚儿就爬下车去,站在老苏头身边,低着头像做错事一样不敢看人。 “雪梅爸,咱们走啦。”章婆子再次催促。 傅民友就赶着骡子启程。 老苏头看马车走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离自己而去,又觉得不可能,自己还是一家之主,她们就是去公社帮人卖货儿,还是得回家。 等有了孙子,一切都好说。 他扭头往家走,深一脚浅一脚的,头直晕。 结果看到二嫚儿耷拉个脑袋,比起大孙女来简直是天上地下,他觉得闹心,就这样一个没眼力见的丫头,以后别拖累大孙子就行。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在二嫚儿头上:“木头啊,还不快家去拾掇。” 二嫚儿吓得撒开脚丫子就往家跑。 老苏头这时候眼前一黑,喊了一声:“二嫚儿……我……” 然后咕咚一头栽倒在地上。 二嫚儿只以为爷爷要打她,更拼命地往家跑。 结果老苏头一个人晕倒在路边,过了一会儿有人经过才赶紧给他掐掐人中把他给弄醒。 等老苏头醒了,只觉得浑身虚弱无力,腿脚不听使唤,脑子也木呆呆的像被塞进去一块木头。 他想说什么嘴巴却不好使,脑子里知道嘴巴一下子说不出来,一着急就流涎水出来。 路人哎呀一声,“可别是偏瘫中风了。” 老苏头一听说自己偏瘫中风,就是那种躺炕上动弹不得的被人笑话的,他一着急,蹭得自己坐起来,手脚并用爬起来,“哪个偏瘫了,你可别乱说话,我还得抱大孙子呢。” 说完也不和人家道谢,自己气呼呼地家去了。 路人瞅着他的背影,摇摇头,笑道:“可别想孙子想傻了。” …… 苏盈和嫲嫲到了李家,先归置带来的东西。 李朝阳已经找了两个青年和婆子来帮忙,还帮傅民友联系俩木匠,只管饭不用给工钱,帮忙打货架,快的话三天就好。 晌午的时候李朝阳做饭。 苏盈来的时候没看到邵奶奶,还以为她又和李朝阳吵架,就问问壮壮。 壮壮拉着苏盈的手躲在角落里悄悄道:“小姐姐,你没见着,老太太真发火的时候可吓人。” 苏盈好奇道:“昨晚上她又骂叔叔了吗?” 壮壮摇头,“不只是骂叔叔,还是骂她一个侄子,骂得他灰溜溜地走了。” 原来是那侄子过来要钱、要房子,怪邵奶奶偏心,把房子都给李朝阳,这还不算,居然还要给外人。 李朝阳解释租给人家,那侄子不听只撒泼放赖,还说李朝阳一个当兵的要打人。 后来邵奶奶怒了,一顿破口大骂,还要抡拐杖打人结果把那李家侄子吓跑了。 至于如何骂李朝阳,壮壮学得也是惟妙惟肖的。 李朝阳去喊她吃饭,被她骂一顿,说什么“滚蛋滚蛋,没有你我老婆子就动弹不得没饭吃了?你才给我做几顿饭?你不在家难道我就饿死的?”“你现在看我老婆子可怜?有儿女跟绝户一样,我稀罕你可怜?” 也难为壮壮小脑瓜好使,都能记住。 苏盈就陪着嫲嫲过去拜访邵老太,顺便叫她吃饭。 她们在门口叫了两声没人应,苏盈对章老太道:“嫲嫲,邵奶奶脾气略微有点怪,其实人挺好。” 章老太笑道:“老婆子没有几个脾气不怪的,个顶个讨人嫌,没事,咱们进去就行。” 她推门就领着苏盈进去。 巴掌大的小院里摆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一些旧家什儿,还有一些陈年木头、板子,正房里静悄悄的没啥动静。 章婆子在房门敲了敲,喊道:“邵大姐,在家吧,我是盈盈的嫲嫲,以后要打扰你一起住着,咱们老姊妹儿说说话。” 屋里没动静。 苏盈就走到窗户往里看看,见邵老太正窝在炕上,耷拉着头,抿着嘴,瞪着眼,像小孩子们开玩笑说的气□□。老人家本来脸上褶子就多,眼睛又浑浊,再这样一副表情一般孩子看见都会害怕。 苏盈不是小孩子自然没事,还笑了笑,敲敲窗户,“邵奶奶,我嫲嫲来跟你说话,咱们去吃饭吧。” 邵老太瘪瘪嘴,没吭声。 那边章老太又敲了几次门就推门进去,笑着走到卧室,“邵大姐,可真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这么大方把房子租给俺们,俺们到年底去也找不到合适的院儿呢。” 进了屋里,她就把手上拎的罐头、麦乳精还有自家鸡蛋放到炕上。 邵老太慢慢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依然没吭声。 苏盈也进了屋里,“邵奶奶,饭做好了,咱们去吃饭吧。我嫲嫲烧菜也好吃呢,等叔叔走了我嫲嫲做饭……” 不等她说完就见邵老太眼眶慢慢变得通红,水汽凝结成珠吧嗒掉下来砸在青筋凸起的手上。 苏盈知道她是舍不得李朝阳,但是又不肯服软,所以置气呢。 她瞅着邵老太笑道:“邵奶奶,上一次吃的那个江米条还有吗,再给我吃点呗,馋那个味儿呢,和我们家吃的不一样。” 章老太和孙女相处久也摸着点脾气,知道这是要逗邵老太呢,她就嗔道:“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那么馋了,上一次你大姑来不是才给你吃过。” 苏盈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那个粗粗剌剌的齁甜不好吃,邵奶奶家那个吃起来脆脆的酥酥的。” 邵老太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就在桌上的罐头瓶里,你瞅瞅是不是有哈喇味儿了。” 苏盈看了看,炕前的黑漆桌上放着一个大草盒,里面摆着几只罐头瓶,其中一只放着些江米条。 她就捧出来放在炕上,打开盖子抓出一小把,自己吃了一个,又给嫲嫲一个。 章老太放在嘴里抿了抿,尝着有些回潮,这是快要坏了。 这点心一看放的时间不短。 就算是有点味儿,老人家都爱惜粮食,也不舍得扔掉,自然还是要吃掉的。 苏盈却夸张地“呸呸呸”。 邵老太关切地看她,“坏啦?” 苏盈点点头,“一股子怪味儿,不如以前好吃了。” 邵老太立刻被吸引注意力,把罐头瓶拿过去,尝了尝,“是不好,算了,别吃坏肚子。” 她把罐头瓶拿过去放在自己被子那边,“那边还有刚买的桃酥,你吃那个吧。” 苏盈道:“要不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邵老太不想动:“我不饿。”她朝着章老太挤出一丝笑来,“大妹子见笑,你们吃饭去吧,不用管我,我不饥困。” 章婆子叹口气,“我这会儿也不饿,借大姐的屋歇歇腿儿,这两天在家里气得不轻,出来松散松散。” 她让苏盈回去吃饭。 苏盈就走了。 等苏盈走后,章婆子也脱了鞋上炕,一点不避讳自己的小脚。 邵老太看了她一眼,目露惊奇,“哎呀,你比我年纪小,怎么还小脚?我五岁家里人要给我裹脚,裹了两年就放开的。” 章婆子捏捏自己酸疼的脚,“我家是被打倒的,家里女孩子都要裹脚。” 农家佃户的女人也要下地干活儿,裹脚不现实。但是那些乡绅地主之家,女人不需要下地,为了能嫁个好人家,女孩子都要裹脚。 邵老太点点头,“万恶的旧社会,女人就是受罪。” 章婆子道:“现在社会好起来,以后咱们女人也能过好日子。” 搁以前哪里敢想她也能赚几块钱?做梦呢。 邵老太没接话。 俩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 邵老太也不像跟别人那样,一见面就掏心窝子说些过火的话,章婆子更是秉持以往的谨慎不多说。 很快俩人就没什么话说。 这时候苏盈和壮壮几个送饭过来。 壮壮费力地用头顶着一笸箩馒头、饼子,苏盈捧着一小盆凉拌猪头肉,傅民友用传盘端着几个菜,后面跟着李朝阳,单手拎着一张长方形的大炕桌,还托着一罐炖鱼。 傅民友笑道:“孩子们非说要来找两位嫲嫲吃饭,我和朝阳就过来凑个热闹。” 说话间,他们麻溜地摆饭桌、布菜,壮壮和苏盈也爬上炕,俩老婆子再最里面,然后壮壮挨着邵老太,苏盈挨着自己嫲嫲,俩男人在下面端茶倒水的。 李朝阳拿了几瓶汽水出来,打开一人一瓶。 章婆子笑道:“我们老家伙不喝这个,你们年轻人喝。” 邵老太却一把夺过去放在章婆子跟前,“老家伙才要喝呢,操劳半辈子,好容易给他们操持得翅膀硬了能飞了,咱们还不舍得吃喝,那对得起自己吗?” 李朝阳又默默地递给她一瓶,再给俩孩子。 邵老太:“怎么没有酒,没有酒怎么热闹,大妹子你也哈两盅。” 章婆子笑道:“大姐你还别说,我真能喝两盅呢。” 傅民友立刻给他们倒酒。 壮壮也跟着打趣:“小二,来两斤牛肉,三碗好酒!” 大家笑起来。 邵老太给他夹了一块大猪头肉,“小客官,牛肉木有,猪头肉有三斤管够。” 壮壮便喝一口汽水,吃一口猪头肉,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好酒!” 又惹得一阵笑。 有俩小孩子调剂,这顿饭依然吃得很热闹。 一起吃饭喝酒之后,感情就会更进一步,章婆子和邵老太两人就聊到一块去。 饭后,一起下地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消食。 邵老太说她生了三个孩子,说是有出息,可一个个都撇下她,让她跟个绝户一样。 章婆子说她生了俩孩子,也和绝户差不多,儿子不争气,只能靠孙女。 邵老太直羡慕,“你还有孙女,哎。” 章婆子也没问她另外俩孩子干嘛之类的,只道:“你让朝阳赶紧结婚娶媳妇,生个孩子放家里你给带着,不是一样?” 邵老太又不做声。 儿子的职位,结了婚媳妇儿肯定随军的,生了孩子不跟着爹娘?那又不亲。 自己倒是能把孩子留下,那人家孩子娘能不难受? 说来说去,还是混账儿子不孝,还是个半大小子就跟着去了部队,一晃这都十年,什么兵也得当到头了吧。 竟然还不回家,问他,就说任务、保密,谁也不能说。 他娘的,真是要气死她这个亲娘,她就不信什么任务工作非他不可?离了他,人家就做不了任务?哄她是个傻老婆子没见过世面呢? 老头子当年说非他不可,那是没办法,特殊年代,结果牺牲了。 这会儿…… 最后章婆子道:“以后我们住这里,可要打扰你,我孙女也分你一半,可是个小妙人儿呢。” 邵老太酸溜溜道:“不用你显摆,回头叫人家抢了去。” 31.走后门 俩老婆子哈哈一阵笑, 邵老太觉得儿子要回部队的事情也不那么让人难受了。 李朝阳在家里呆了时间, 去县里帮邵老太弄回一台收音机,又帮着傅民友准备所需的货架,把代销社简单开起来。他还领着壮壮写字、跑步、蹲马步,并且保证在他走了以后如果壮壮还能坚持,那么等他下一次回来,就可以考虑收壮壮做徒弟的。 他走后, 傅民友忙着带人进货卖货,章婆子和苏盈则盘货。 做布娃娃的材料来了, 有两批, 一种是很高档的,里面填充棉花毛毡等, 还有一种低档的,里面用碎纸、草等填充。 在儿子走后邵老太也找到自己的兴趣。她主动帮忙招募附近手巧的妇女,招募来以后经过苏盈和章老太面试再决定是否录用。 一经录用,便和他们签订加工协议。一开始先让她们直接来代销点学习, 等学会以后, 就可以带回家去做,或者来这里上班, 按件记工。 这时候还不允许民间生产队以外的组织或者个人开办私人工厂作坊,因为有走/资/派嫌疑。但是此时文哥已经结束,政策放松, 又有邵老太出面给镇着, 公社革委会并不来管, 所以他们代销社开办得还算顺利。 没几天,苏盈就以这里忙人手不够为由,让傅民友把雪梅也拉过来帮忙一起盘货。 雪梅心细,让她负责仓库盘货,只要交给她力所能及的任务,基本都不带出错的,比大人还认真。 苏盈好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还主动跟傅民友提,要给雪梅开工资。 于是傅民友决定,学妹、苏盈两人也可以拿工资,按照出货量,差不多一个月有两三块钱。 小百货代销社开起来以后,从第一天开始生意就很火爆。初中、小学的学生们,上学放学的都愿意过来逛逛。 有馋嘴的就买酸梅粉、果丹皮、辣条、海带丝、山楂片、泡泡糖之类的零嘴。 有好学习的就来看看买纸笔等文具,还有各种卡通、人物等的贴纸、卡片,以及各种连环画小人书,这些都是热门。 还有各种小玩具,五子棋、动物棋、象棋等等。 苏盈让傅民友留意着,以后只要有各种贴纸都要进货,过两年一些电视剧的贴纸会风靡大江南北,基本都是人手几本的,用来抄歌词、抄心灵鸡汤、写毕业赠言。 为了招揽生意,苏盈还让邵老太帮忙找人在南屋外面搭起棚子,搭了几个石头台子,在这里摆棋局、龙门阵,每天早晚都有老人和孩子们过来坐坐,喝喝茶下下棋。 甚至一些上班的、下地的,回来都经过这里歇歇脚过来看看热闹。 代销社那里,很快就成为社员们口中的热闹地。 而且那里有两个小神童,下棋的本领大人都比不上,尤其那个小男孩儿,长得又俊又神气,棋艺特别高,一般大人都下不过他! 转眼过了个把月,再过些日子小学新生要去报到。 傅民友就和俩婆子商量,“咱们是不是让盈盈和雪梅去上一年级?” 要是按照正常的学龄,她俩因为生日小,得九虚岁才能上学,也就是来年秋天上一年级。 可他觉得俩孩子都这么聪明,不说盈盈就算自己闺女也比一般孩子聪明得多,非要等一年太浪费时间。 但是按照生日上学这是政策,死规定,基本都是一刀切的事儿,而且都要看户口上学的。 他们只能去南边屯里上学,不到年龄就不收。 傅民友就想是不是能找找关系,让俩孩子就近入学。 他们代销社前面是初中,后面是小学,正好呢。 家门口上学,还不用接送。 邵老太和章老太倒是乐意。 傅民友去公社小学问了问,结果人家说不行,他买了礼物去拜访教务主任、校长,还是不行。 最后邵老太怒了,“我去!” 她拄着自己的拐杖,气呼呼地去李校长家,把李校长训一顿。 那李校长是邵老太婆家本家人,叫她婶子,再加上邵老太丈夫是烈士,儿女都成才出息,公社革委会干部们都敬重她,一般干部都要卖她面子。她觉得只是一个学校而已,都没动用公社关系。 李校长被她骂得直擦汗,还得陪着笑:“婶子,你要说是你家孩子上学不就行了,那人也没说住你家。” 邵老太冷哼一声,“可见你并没有说的那么关心我这个婶子,平时也不关心我的生活,连我家开个代销社,住了多少人进来都不知道。” 李校长忙赔不是,委屈得说自己也不是公安局的,不那么上心流动人口的事儿。 邵老太也不和他多说,办成事就回家,然后就让傅民友到时候领着俩孩子去学校报到就成。 傅民友几个都惊呆了,“大娘,你简直神了!” 苏盈和雪梅也很高兴,围着邵老太一个劲地夸,“邵嫲嫲,你真厉害,我们还以为必须等一年才上学呢。” 邵老太被夸得美滋滋的,却故意板着脸,“你们可好好学习啊,不能丢我的脸,别让人家说那个老婆子走后门让自己家孩子上学,结果学习不好让人家看笑话。” 雪梅兴奋道:“嫲嫲你就看好吧,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的。” 壮壮也跑来搅和,“嫲嫲,我呢,怎么没有我。” 邵老太笑哈哈道:“你还小,还得再过三年呢,你不用九岁,你八岁就行,明年可以先上个育红班。” 这时候有些公社大队的孩子也是先上学前班、育红班然后才上小学的,但是傅家村大队的育红班老师自怀孕生孩子后来又生病的,就没了老师,大队也没再请新老师,所以育红班就停了两年。 但是公社有育红班,她可以帮忙把孩子送去育红班的。 壮壮看看苏盈,又看看雪梅,“可是,黑妹都上学了,我怎么能在家里呢?” 明明自己比她聪明嘛,她都能上小学,那他更可以! 傅民友道:“壮壮,你还小嘛,你才五岁呢,上学怎么也得八岁。” 壮壮:“爸爸,你不是说曹冲五岁能称象,甘罗七岁拜相……” 雪梅纠正他,“是十二岁。” “这你又记住了?”壮壮不满,“你借我五分钱什么时候还” 雪梅:“盈盈,咱们去准备书包和文具了,不理财迷。”她拉着苏盈进屋去。 壮壮就缠着邵老太,“嫲嫲,你去说说,让我也上学嘛,你可厉害了,校长都要听你的。” 邵老太劝他,“壮壮,你还小,要不……你先去上育红班?” 这个年纪上育红班也小,一般都是六七岁上两年,八/九岁上一年级。 可这个孩子的确聪明,要不就提前去上育红班,等七岁就让他上一年级? 壮壮:“嫲嫲,要是上育红班,显不出咱们俩厉害。你要是让我上一年级,才能显出你厉害。我要是上育红班,学习好也没什么骄傲的,要是上一年级,还能学习好才真厉害呢,你说呢?” 邵老太有些心动。 那边傅民友吓了一跳,“大娘,可不敢,他这么点去上一年级,老师不会要的。” 哪个班也不会要的,到时候让学校印象不好。 壮壮却摸着邵老太的心思,越说不行,那她越要做的。 傅民友怕邵老太真答应,赶紧劝她。 而苏盈何雪梅进了院里,去找章婆子,告诉她这个好事。 章婆子现在管着一些妇女做布娃娃,有的发活儿家去做,有的就在这里做,她得负责检查质量,所以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听说孙女能上学,她高兴得很,“真的,你邵嫲嫲就是厉害,去买条大鲤鱼,晚上咱们吃鲤鱼庆祝一下。” 自从和傅民友做生意赚了钱,章婆子手头不拮据,在吃食上一点都不亏待自己和孩子,尽量吃得营养又美味。 这会儿说孙女能提前上学,当然要做好吃的感谢邵老太,庆祝一下。 她正想让苏盈和雪梅去买鱼呢,这时候壮壮从外面冲进来,欢天喜地地道:“嫲嫲,我也要去上学了!” 章老太笑道:“可了不得呢,你这么点就去上育红班?” 壮壮得意道:“怎么能是育红班呢,是小学,正经上学呢。” 雪梅不服气:“你比我们小三岁……” “你会不会算账?”壮壮打断她,“我和你算算啊,你和盈盈姐是76年……” “你傻了吧,我们是75年……” “你懂不懂什么是阳历什么是阴历?没看到咱家卖的那个黄历吗?” 姐弟俩又为了哪年出生掐起来,最后让苏盈评判。 苏盈笑了笑,“行啦,别吵啦,反正我们是姐姐肯定比你打。而且真要是上学,就各凭本事看看谁成绩好,到时候输了的零花钱要拿出来请咱们吃零嘴。” 虽然自己家开着代销社,但是傅民友也给他们立下规矩,谁也不能自己从公中里面拿东西吃用,都要花钱买,走账,因为这货是几家一起的,不是某一家的。 孩子们也都遵守,都是用自己零花钱买。 壮壮朝着雪梅恶意地笑笑,“呵呵,傅黑妹,你等着哭鼻子吧。” 雪梅因为心特别软,平时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心肠一软就容易抹眼泪。 她三娘娘被拉去流了的事儿,别人还没啥,她倒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怜,没少掉眼泪,还是苏盈多次劝解才好起来。 其实说年纪两人说的也都不算错,苏盈和雪梅是阴历腊月出生,阳历是76年1月15日,而壮壮是78年阴历正月初六生日。这么一算,两人比壮壮实际大了整一年零一个月不到,壮壮也没说错。可要按照当地人计算岁数的习惯,那就是大了三岁,雪梅也没说错。 而且苏盈也倾向于她们大壮壮三岁,他不应该和她们一起读书,毕竟那么小,书包都背不动好吧。但是出于抱未来总裁大腿的暗搓搓心理,她觉得如果人家壮总裁自带金手指肯定要早上学,那她当然支持,谁能和命运作对呢。 毕竟人家壮总裁是作者的亲儿子,如果剧情让他一定要现在上学,那就一定会上。 否则怎么实现原作者说的三岁能文七岁能武,怎么怎么神奇来? 看着他俩又掐起来,苏盈赶紧分散他们注意力:“我要设计新书包,你们要不要。” “要要要,当然要!”壮壮抢着道。 雪梅又怼他,“起来起来,别耽误我们做事情,你先肯定你能上学再说书包的事儿,别到时候做好了你不能上才笑话呢。” 壮壮一听觉得上学是头等大事,又跑回去跟邵老太说还是先去找校长定下来。 “免得夜长梦多!”他很严肃地道。 邵老太笑道:“俺们壮壮就是聪明,说话都格外有学问,这收音机可没白听。” 壮壮笑眯眯的,“嫲嫲,这是你对我好,让我听你的收音机呢。我家嫲嫲说,多亏了你,我比以前更聪明懂事了呢。” 邵老太被他哄得心里吃了蜜一样甜,恨不得这就是自己亲孙子呢,立刻就拍胸脯保证一定要给他把事儿办成。 她觉得苏盈和雪梅俩上学并没有什么困难,毕竟七岁和八岁也没差多少,而且俩女孩子模样好,也聪明,又找了关系的,老师们都爱要。 可壮壮毕竟只是个孩子,上个育红班没问题,要上一年级自然要花点力气。她答应自然不好使,真正要想让他去上学还是得学校领导点头才行。 邵老太再一次去找自己校长侄子。 李校长觉得之前已经同意俩女孩子也算破例,这会儿又要塞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子,简直是在开玩笑,“我说婶子,这是学校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儿戏。” 他虽然是她侄子其实比她小不了多少岁,她真要倚老卖老自然也行不通,要是碰出底线当然不行。 他可是一个有原则的校长! 邵老太道:“我说大校长你也别和我拿乔了啊,俺家那俩闺女上学,那是给你送好学生呢。那样的好学生,要是去别的学校,到时候每一年的第一,你公社小学绝对拿不到,你说你不丢人?我这是为你考虑呢,让俩闺女到你这里来上学。” 在她看来,苏盈和雪梅上学是天经地义的,年纪没差多少,聪明得很,老师一考就能看出来,所以不算自己走后门托关系,李校长也没给自己出力。 现在让壮壮上学才算让李校长出力呢,他要是推辞,那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她也不倚老卖老,她讲道理,说了一通壮壮多么聪明,上学的话一定是个好学生,不但能跟班,还会超过大部分同学呢。 邵老太有这个自信,她觉得壮壮和苏盈比自己家孩子都聪明,这不是吹牛的,是真的。 可李校长却还是不信,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多半是为了达到目的在这里故意撒谎呢。 他还是陪着笑,“我说婶子,别说是你来说,就是公社革委会主任来说,也没用的。规定就是规定,不能违反。那俩女孩子年纪差别不大,已经八岁,上学就上学。这个男孩子,还是个奶娃娃,怕是还没断奶呢,你说他聪明,他能多聪明,顶多识三个数?” 他这样说简直就是对壮壮的侮辱,不信任自己,邵老太生气了,“哼,我就知道你不调查就下结论,不调查没有发言权,一点都不实事求是。” 邵老太鄙视得很,“你看过我们孩子嘛,你就这样说?” 李校长正色道:“我说婶子,这一次不是我不帮忙,是我没有这个权力。再说了,孩子还这么小,有的是时间,干嘛非要都一起上?” “一起上俺们不是有伴儿吗?再说了,谁还怕早?早读书早毕业,那还多赚两年前呢。”邵老太已经答应壮壮夸下海口,当然不能食言,直接无视李校长说的什么规定什么权力的。 李校长却软硬不吃,真的不行,如果自己招一个五岁孩子进一年级,到时候不知道要惹多少闲话呢。 人家不会说这个孩子怎么的,人家只会说他没有原则,把学校变成自己家的,太儿戏。 到时候,他这个校长还当不当了? 邵老太见他不肯答应,就道:“这样,你也别说我逼你,俺们是有真实水平的。我把孩子带来,你考考他。” 李校长还是不同意,“婶子,真的不是我不同意,规定,规定啊,要是再这样下去,人家要举报我开后门给我撸下来,那你说我怎么办?” 不管邵老太怎么说,他就是不答应,哪怕壮壮真的表现得跟神童一样也不行。 很简单,多少孩子小时候看着聪明,上学以后就泯然众人的。 再者说读书不是儿戏,一个孩子看着聪明,却未必坐得住,也未必就能适应小学的氛围。 毕竟小学和家里不一样,和育红班也不一样。 还有多少孩子刚上学表现不错,一年级很优秀,可二年级三年级就开始掉链子跟不上? 李校长这也是经验之谈,他不相信神童之说,而且他坚信很多神童最后的下场补不好。 古人云:人生有三不幸,第一条就是少年得志! 慧极必折! 不信看看史书上,那些所谓的神童,什么孔融、甘罗、曹冲,有几个好下场的? 李校长觉得自己是有原则的,绝对不随便给人开后门。 邵老太发现自己居然铩羽而归,顿觉很没面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和壮壮说,毕竟自己可是打了包票的啊。 壮壮在路口翘首以盼,看着邵老太从外面回来,欢喜地迎上去,“嫲嫲,谈的怎么样?”‘ 邵老太面色如常,笑道:“我说包在我身上,难道还有假的?到时候和你俩姐姐一起去报到。” “嗷~~我要和小姐姐一起上学喽。”壮壮像只小鸟一样飞奔回家,“小姐姐,我要和你一起上学!黑妹黑妹你别哭,弟弟也要去读书!” 屋里和苏盈正张罗着准备做书包的雪梅翻了个白眼,对苏盈吐槽道:“你看他那得瑟样,真想揍他一顿。” 苏盈笑微微道:“那你就揍呗。” 雪梅立刻拉着她,“嫚嫚,那到时候你帮我呗。” 苏盈吓一跳,赶紧摇头:让我打壮总裁?借我几个胆子吧。你是圣母,他又不是圣父。 书上说傅总裁就是个笑面虎,狡诈腹黑,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一冷酷无情,而且非常记仇! 32.惊艳 雪梅虽然有那心, 却也没有那个胆子再跟以前似的趁着在外面把弟弟打一顿。 实在是这小子太狡猾,不等她动手他先找靠山, 再者现在她未必打得过他。 当然嘴瘾还是要过过,狠话也是要说的。 眼瞅着过几天就要开学, 他们就抓紧时间做书包。 这会儿开着小作坊,为干活儿方便, 傅民友把家里的缝纫机拉过来, 还有其他做活儿的妇女,基本也都是家里有缝纫机的。家里方便的在家里做,家里不方便的可以把缝纫机拉过来在这里做。 他们要做书包, 机器、面料全都现成的很方便。 为了不耽误别人干活儿,都是邵老太和章老太两人提供专业援助,苏盈和雪梅这段时间也学会踩缝纫机,可以参与制作。 苏盈对小孩子书包的要求很高,不但要背着省力,还必须结实。 现在孩子们的书包全是自己缝的单肩挎包, 只能一个肩膀背,书包里东西多的话会压得肩膀往一边歪,造成高低肩。 考虑小孩子有时候东西多,书包重,书包不但要双肩背, 还要更结实许多才行, 免得用了一段时间之后不是带子断掉就是包体破裂。 她记得前世二年级时候, 书包是外婆缝的, 布的不那么结实,有一天在学校破了,她只好一路把书兜回家。 现在想来不过是小时候一件趣事儿,可对当时二年级的小姑娘来说却是一件大事。 现在她要做个豪华版双肩书包。 雪梅和壮壮兴趣被她勾起来,主动给她帮忙。 先画设计图,又找材料,然后集思广益,让章婆子、邵奶奶还有做娃娃的妇女们给参考意见,大家统一一个最后的意见,然后就开始打样。 为了挺括结实,她加了袼褙。 袼褙就是用浆糊把碎布头一层层刷在一起,一般都是用饭桌垫着刷,所以一张袼褙就有饭桌那么大,用时裁开。 家里妇女可以自己打袼褙,也有人专门卖这个,用来做鞋、做帽子大衣内衬等。 这里要做娃娃,囤了不少。 面料是最结实的劳动布、条纹布等,颜色多样。 苏盈要一个墨绿色的,颜色深一些耐脏。 雪梅却要粉粉的公主色。 壮壮要藏青色。 除了主色,两位老太还给他们装饰点其他颜色的布条,掐个牙边,绣个花之类的。 雪梅的绣梅花,苏盈不要花,但是邵老太和章老太还是给她绣两朵粉色海棠,壮壮想要牡丹花被拒绝,换成兰、竹。 三天时间三个书包除了绣花其他都做好,书包内衬有袼褙,做出底、棱,分出几个夹层来,上头还有书包盖,然后有两根宽书包带用双肩背着。 比六七十年代流行的军用挎包更好看实用,惹的来做工的妇女们一阵阵惊叹。 “这可比我们做的好多了,哎呀,怎么做的,我们也想买个。” “是啊,我家那个皮小子,上个学吃书吃书包,三天两头不是带子断了就是底磨破,别提多气人。” “这个还双肩背呢,可了不得,真洋气。” “谁寻思的啊,真是厉害。” 苏盈指了指她们做工那屋的墙上,挂着一张彩画,上面是小学生带着红领巾向着五星红旗敬礼,其中一个小孩子就背着双肩书包。 “啧啧,盈盈这孩子真是了不得,看一眼什么就能做出来。” 苏盈谦虚道:“哪里是我做的啊,这不是两位嫲嫲做的。” 大家笑起来,调侃道:“对对,两位大娘真厉害,咱们赶紧做一批书包卖吧,正好要上学了。” 这么一说,苏盈脑子一动,真可以呢! 章婆子也很配合苏盈,“布娃娃那里能抽出俩妇女来,再另外村里找几个妇女裁缝的帮忙赶赶工,差不多能做二三十个试试看。” 苏盈道:“那我们设计两款,女孩子一款,男孩子一款。可以请俩有力气的男裁缝,把书包的这些布片袼褙都裁好,其他人只需要缝合就行。” 分工流水作业,速度会更快,质量也更好。 决定好了,她们跟傅民友一说,傅民友自然同意。 只是时间有些紧张,因为过些日子要忙秋收,妇女们得下地,劳工就受限。他跟柳淑兰商量,让她从娘家找几个特别手巧的妇女来帮忙,争取早点把第一批布娃娃的货赶出来,这样也能抽出几个人来做书包。 做书包的人工有了,流水分工作业,六个人七八天可以做二十五六个,到时候拿去试卖。 转眼到了小学新生报名的日子。 原本苏盈和雪梅可以提前一年入学是个高兴的事儿,本应该庆祝的,但是因为壮壮的事情家里氛围略有些压抑。 苏盈和雪梅虽然能去上学,却没有像以前那么兴奋,生怕刺激到壮壮和邵老太。 因为这俩人正生气呢。 前些天邵老太绞尽脑汁想把壮壮送进去,她先去找李校长,不成功以后她又去革委会找革委会主任,让主任给特批一个。 她甚至还领着壮壮去一趟革委会,为的是展示壮壮的优秀。 从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背唐诗、认字、写字一一展示过来,她觉得这样优秀的孩子,学校应该抢着要才行。 结果出乎她意料,人家革委会干部婉拒。 说的是“邵老太,孩子是很优秀,可也不急在这一时,过两年在上学正好,太早对孩子的生活和学习都不合适。” 不管邵老太怎么说,人家就是不同意。 邵老太虽然厉害,想发火,可这事儿她也不能硬耍赖,毕竟壮壮的确年龄不够。 可她也是个倔脾气,否则也不能因为儿子退伍的事儿多少年跟儿子不对付不好好说话。学校越不收壮壮,她反而越来气,更要把这事儿办成,否则不是忽悠小孩子嘛 她觉得自己向来说话算话,绝对不食言。 尤其壮壮非常懂事,虽然他没听到干部说什么,而她一再说保管能成的,可他还是觉察出端倪。 “嫲嫲,实在不行就算了,咱们不求人。我不想让嫲嫲为了我去求人,怪难为情的。” “反正等两年再上学也行的,哎,其实没啥,就是不能吓吓那些人。要是现在上学,我考个好成绩保管吓死他们。” “黑妹听说我不能上学,保管松一口气,不用怕考不过我了。挺好的。” 从革委会出来,他拉着邵老太的手,耷拉着脑袋一副很失落却又非常懂事的样子,说着这样懂事又略带遗憾的话,那语气,让邵老太听着,扎心得疼。 她就不服气,这孩子这么优秀,哪里就不能跟着姐姐一起上学 旧社会都有三五岁就上学堂的,难不成新社会还不如旧社会 她就不信这个邪!越不答应,越要他上! 于是在壮壮看似懂事实际激将的策略下,邵老太斗志昂扬,继续去找更大干部讲道理,一定要把她中意的孩子送到学校去。 不过革委会也早就得李校长知会,知道邵老太要给一个五岁孩子走后门上一年级,而且还做过充分的准备,不如会背几首唐诗会算术等等让大家都有个数。 所以不但革委会,就算县里都被打过招呼,这让邵老太的努力化为乌有。 人家还以为邵老太这是仗着烈士和儿女的功劳在作妖儿呢。 因此到了报名时间,邵老太的事儿还没办成,而她根本不知道,还以为果真政策不如就是死活不收呢。 邵老太又像当初儿子要走时候的表情,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长生啊,嫲嫲无能,就一个糟老婆子,人家瞧不起哦。”一般说一边长吁短叹,觉得老头子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尊重自己,也没人听自己的话为自己办事。 一边自怨自艾又开始埋怨李朝阳那个臭小子,老娘在家里被人欺负他也不知道! 大家都劝她,这个没什么,毕竟壮壮还小,过两年在上学也行。 尤其是傅民友,为了他儿女让邵老太这样难过,他觉得非常内疚。 壮壮拉着邵老太的手,黑亮的眼睛里藏着火焰,“嫲嫲,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好好练功夫的。等我长大了,我给你撑腰,看谁还敢瞧不起你,到时候我让他们都巴结你,你想干嘛就干嘛,你想让谁当校长就让谁当!” 这么一听,邵老太更加难受了,多好的孩子啊,比李朝阳那臭小子会哄她,不管做的做不到,反正这话说得她舒坦啊。 她就想那臭小子也这样把老娘放在第一位,看得比任务重要,哪怕他就说句假话哄哄她实际还是任务最重呢? 可他就是不肯,这个臭小子,真是气死了她了,还是壮壮好。 雪梅是万分低调,绝对不刺激壮壮,甚至还对他表示惋惜。 苏盈的态度很随意,觉得没什么,反正这姐弟俩是人家作者的亲儿女嘛,就算现在不上学,以后也绝对差不了。 她心里还暗暗吐槽,不知道一老一小在执着什么。 单纯为了五岁就去上一年级能够成绩压过大部分人而骄傲自豪 似乎不是。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人争一口气,人家越是不让那个他去,他们就越不服气,像是被歧视一样。 哎,有金手指就任性,随便他们。 她和雪梅穿戴一新,各自背上书包,打算跟着傅民友去报名。 那边壮壮情绪低落,却强颜欢笑,还笑着恭喜苏盈和雪梅。 最后反而安慰大家:“其实我过两年再上学也行,不是非要现在去,免得人家说我伤仲永嘛。” “小姐姐肯定能考第一的,黑妹你可不能让别人考第二啊。” 苏盈原本觉得就是他们一老一小小孩子脾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现在看壮壮这样一副万分渴望一起上学却不能成功的样子,居然心里生出怜惜的情绪。尤其看壮壮一副强做懂事安慰人的样子,她居然心里不好受,觉得他这个人本来就应该张扬跋扈,恣意妄为,现在这样委委屈屈的模样格外招人疼。 她忍不住道:“今天报名有老师在场的,咱们一起去呗。要是你表现好,老师看中你说不定愿意留你呢。” 她觉得像壮壮这样优秀的孩子,一般老师看到都会想要留下他的。 可邵老太已经跑过那么多趟,还带着他展示才艺的,既然人家不要,就说明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她又对邵老太道:“邵嫲嫲,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是不是有人说过什么,要不怎么干部们都这样说” 他们都太统一了,一看就是被人打过招呼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邵老太也觉出味儿来,好啊,你个小李子。 她气呼呼地道:“我就不信邪,雪梅爸爸,你带三个孩子去报名,我也去走一趟。” 章婆子看她为自家孩子奔走,哪里能让她一个人去,就道:“邵大姐,咱们老姊妹一起去。” 邵老太笑起来:“咱这可像老姊妹会,走。” * 三个孩子背上自己的新款豪华书包,跟着傅民友去后面的小学。 小学不是很大,一个大院里有两排红砖平房。 第一排是校长室、办公室、伙房,第二排是教室。 报名就在第一排的办公室,聚集一堆家长和学生,有个老师扯着脖子吆喝着让大家排队,却没人听,还是乱糟糟的挤着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都排队啦,排队,别乱挤,一个个来,只要户口属于公社范围的肯定能报名。” “俺们是黄家大队的,是在这里报名的。” “黄家大队要冯家集大队上,不在这里啊,都注意了。” 听说自己孩子不在这里报名的家长顿时急了,“怎么不行了,不是说在公社小学上学吗真是的,去年还是在这里上的呢。” “今年学校重新调整了啊,有几个大队要去其他小学报名,各大队都通知过的,不要报错了。” 又有老师开始喊那些被调整的大队,有的家长就带着孩子匆忙离开。 苏盈三个在一边安静地站着,傅民友拿着李校长提前给办的入学档案去排队。 那边几个老师早看见他们,还私下里问谁家孩子长得那么干净俊俏。 来报名的这些孩子,虽然都特意在家里拾掇过,尽量干净。可乡下孩子再怎么拾掇,还是带着土气,不是衣服不合身,就是皮肤晒得又黑又糙,头型都是自己在家剪的,参差不齐很是喜感。 可这三个孩子不一样。 白皮肤的那个女孩子,生得格外俊俏,站在那里竟然自带一股悠闲淡然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那个小男孩,年纪不大却充满灵气,一双眼睛和大人对视的时候一点都不打怵,满是考量和探究,很是好玩儿。 就那个相貌比他们差一些的女孩子,也是安静乖巧的,比村里其他那些孩子可好多了。 “你们俩先来。” 之前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让苏盈和雪梅先进办公室去报名。 见他们能进去先报名,有先来的家长就不乐意,“怎么他们能先进去?我们先来的!” 其中一个瘦高个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道:“那就排队按顺序进来回答问题。谁先来!” 听说要考问题,之前叫着要先报名的家长愣了一下,他们家的孩子平日在村里野得很,这会儿见着老师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一样,步子都迈不开,更别说要进办公室回答问题。 哦,还不如打他们一顿呢。 那斯文老师又问一遍,见没人回答,就朝着苏盈点点头,“这俩小姑娘,你们先来。” 傅民友立刻让两人先进去。 苏盈一手牵着雪梅一手牵着壮壮,三个孩子一起进了办公室,傅民友却被拦在外面等。 苏盈三人进了屋里,那个老师先自我介绍一下,“小朋友们不用紧张,我姓宋,你们就叫我宋老师。” 三个孩子问宋老师好。 宋慕轩笑着点头,视线在壮壮身上扫了一下,揶揄:“这个小同学,年纪还太小,等过两年再来啊。” 苏盈感觉壮壮的肩头要垮下去,立刻握紧他的手,对宋慕轩笑道:“宋老师,我大名叫苏盈,这个是姐姐傅梅生,这个是弟弟傅长生。弟弟从三岁开始就读书识字算数,比我和姐姐还要厉害得多。不信宋老师你考考他。” 宋慕轩并不知道邵老太带着壮壮去革委会以及校长家走后门的事儿,自然也不认识壮壮。只是听苏盈这么说,他就十分好奇。 “还有这样的事儿” 苏盈:“老师你试试呗。” 她悄悄地捏捏壮壮的手。 壮壮得了生机的小树苗一样,立刻焕发出勃勃生机,跟先前以为人家肯定不要他时候蔫蔫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慕轩也是勾起好奇心,便真的拿了几张纸,自己信手出几道数学题,也不过十以内的加减法。 那边另外俩老师看到,笑起来,“宋老师,你还当真啊。” 宋慕轩笑道:“先试试。” 毫无疑问,他出的数学题壮壮全都答对,而且不需要数手指头。 并且,他很认真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虽然笔法稚嫩,可宋慕轩居然觉得隐然有气势,真是了不得。 他一来劲就把苏盈和雪梅交给另外俩老师考试,无非就是问问简单的算数以及考察一下语言能力,看看孩子能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等等。 苏盈和雪梅自然没问题,他们之后就开始考察别的孩子。 那些孩子表现差别很大,有的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有的十以内的加减法掰指头也掰不明白,还有的直接吓哭喊着要回家找娘。 那边壮壮的考察很顺利,不管宋慕轩问什么他都可以回答两句,对不对不管,反正敢说,不胆怯。 宋慕轩越发称奇,决定留下他,这样一个好苗子如果好好加以培养,前途不可限量呢。 他看壮壮也拿着一张入学报名单,笑了笑,就想留下,到时候可以放在自己班。 他们这些老师,有的是从一年级带班带到小学毕业,也有老师水平不够只教一二年级的。 宋慕轩水平高,一直都是班主任,他不喜欢直接做五年级班主任,喜欢从一年级开始带学生,一直带到五年级。 今年有几个学生比较优秀,最出色的就是苏盈和傅长生,尤其傅长生,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这个孩子好像一个宝藏,你怎么启发他就怎么成长。 一切皆有可能! 有伯乐水平的老师,遇到千里马之相的学生,自然也是非常激动的。 这种讲究缘分,可遇不可求。 正当他要签字的时候,教务主任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对宋慕轩道:“宋老师,有个情况要和你讲一下。” 他把宋慕轩叫出去把壮壮的情况说一下。 屋里苏盈原本看宋慕轩的样子感觉要成了,没想到教导主任又来横生枝节,怕是要悬。 果然,等宋慕轩回来,他很遗憾地表示傅长生还是太小。 苏盈道:“宋老师,难道上不上学,学习好坏是年纪决定的嘛” 虽然没干什么坏事,可宋慕轩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他都诧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挠挠头,笑道:“虽然不是绝对的,可是也能说明一定问题。” 他又觉得这样说也不能说服自己,尤其看到壮壮乖乖地坐在一边,微微低着头,因为个子不够双脚悬空着轻轻晃动,也许因为这孩子太优秀,长得太过好看,让人不忍心看他不开心。 宋慕轩心里暗暗说自己这样不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却又忍不住想让这个孩子开心点。 那边两个老师已经面试大部分学生,基本都可以入学,不过有两个话说不清楚,害怕得直哭喊娘的,甚至还有一个男孩子尿裤子的,这样的自然就不能入学。 “宋老师,好了吗,这边需要你过来一下。” 壮壮拽拽苏盈的手,“小姐姐,咱们走吧,老师不看学生水平,都看年纪的。我晚两年入学没什么,就是我真的好想和姐姐们一起上学,一起学习一起做作业。” 苏盈刚要安慰他却觉察到他眼神中透出的狡黠之色,顿时心领神会,也叹口气,难过道:“是啊,要是我们一起上学,就不会被人欺负呢。” 雪梅最受不了人家打感情牌,她见苏盈也这么说,心早软得一塌糊涂,眼里泪珠直打转就差掉下来,“宋老师,你也考过我弟弟,你不是也说他很好吗为什么又说不行呢” 说完,眼泪吧嗒就掉下来了。 苏盈看得暗暗叫好,因为在书里女主就是有一项本领,让人见不得她哭。 她一哭,对方就会心软,这就是玛丽苏女主光环。 三个孩子一声声一句句,让宋慕轩很受不了。 最后他一拍桌子,“我做主,就留下这个小学生在我班上!” 33.无情 三个孩子立刻雀跃起来, “太好了,谢谢宋老师。” 壮壮一拍小胸脯, “老师放心, 我一定好好学习,不信您可以给我半年考察期, 看我表现。” 这是他从李朝阳那里学来的,只要通过考察,那他就可以拜师学艺。 他觉得宋老师这里也可以如此。 宋慕轩虽然略微有些冲动, 却不后悔,跟孩子说过的话也当真不能反悔, 就真的收下他。 那边俩老师还说他这样不合规矩,教务主任和校长肯定不同意的, 尤其有老师知道这情况的, 都说他这样会惹乱子,说不定会影响他自己的工作呢。 宋慕轩却不管, 他也略有些清高的,虽然他不是教务主任,可他教学成绩比教务主任好。 他不喜欢当干部,只喜欢教学带学生,所以几次推辞教务主任的认命, 否则也没有现在教务主任什么事儿。 等三个孩子报名成功, 傅民友也很高兴, 他觉得不可思议, 为庆祝就拐到供销社旁边的屠宰组, 去买了两个不用票的高价猪蹄和猪尾巴,决定带回去用黄豆红烧了吃。 邵老太带着章老太去找李校长原本卯着劲想骂一顿的,结果李校长去县教委开会根本不在家,她没骂着。 听说壮壮靠自己的本事引起宋老师注意被留下,邵老太与有荣焉,“壮壮真是个好孩子,有出息!一定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 壮壮笑着拱拱手,学着大人的样子,“嫲嫲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栽培。” 吃过红烧猪蹄猪尾巴,继续忙活做书包。 因为今日新生报名,开学却还需要等几天的。 到时候正好可以把书包做好,他们可以拿到学校门口去试销。 比预计的动作更快,六个人七八天,他们做了二十七个书包。 袼褙打底,里布是粗棉布,面是军绿色帆布或者结实耐磨的靛蓝色劳动布,款式简单大方,书包结实轻巧,而且不会变形。 做好之后苏盈也不让傅民友等大人操心,她带着雪梅和壮壮一人背着几个书包去小学门前的路上去卖。 这个位置小学生会路过,初中生也方便过来,很合适。 漂亮的小孩子本身就吸引人,尤其是卖东西有模有样的小孩子,更何况还是卖大家没见过的书包。 很快,就有大人孩子围过来看热闹。 一开始他们只是看看,七嘴八舌地议论,也有很多人认识他们是小百货代销社的孩子,就过来捧场问价格。 甚至有人在看过以后很心动,和自己的一比就觉得货比货得扔,尤其那些受宠的男孩子,他们从来不考虑家里有钱没钱,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喜欢我想要。 “书包多少钱一个啊?” “男孩子的三块钱,女孩子的两块七。”苏盈报价的时候淡定自若,非常自信。 旁边雪梅却很心虚,毕竟三块钱在她看来可是天价呢,一斤猪肉才不到七毛钱呢,这都能买四斤多猪肉。 要是自己家做一个那种挎包,用碎布头拼一下,顶多也就几毛钱。 现在嫚嫚定价三块,她觉得人家不但不会买,可能会嫌贵骂她们呢。 果然,有惊呼一声,讥讽道:“这金书包还是银书包啊,竟然要三块钱。” 不等苏盈解释,壮壮麻溜地背起一个来,给大家展示。 他熟练道:“这书包是特制的,硬邦邦的很结实不容易变形,为了让男孩子书包也不容易坏,我们特别加厚,所以要贵三毛钱。你们看,还是双肩背的哦,可不是你们那种一条带子,勒得小孩子走路跟大扁嘴一样歪来歪去的。你们可能不知道,报纸、收音机上的科学家都说过,单肩背书包容易伤害学生的颈椎、脊柱,会让孩子们发育不好的。时间久了以后,长短腿、高低肩、脖子肩膀后背都会有问题的的。” 这些都是苏盈教过的,对他来说,一大串套话根本不成问题,他可以说得溜溜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能够活学活用。 尤其有一些学生还配合,“哎呀,说的真是那么回事呢,我说我怎么总是肩膀疼。” 其实也未必会疼,就算有点酸疼也不是受不了,可一旦有人这样将一个观点表达出来,他们就会自动带入自己,觉得是这样的。 然后这个观点就会迅速成型,具有一定的信众。 他还让学生们背背试试,“看,还可以调节带子长短的。” 一个个子细瘦皮肤白净的学生背起来,赚了几圈,走几步,“真不错呢,我觉得背着没感觉,来给我加点书。” 就有学生们把自己书包里的书装进去试试。 一个普通的棉布缝的书包,里面装个七八本书就已经很挤,十来本就容易把书折角弄皱,而且背来背去得很重。 等他们把一个书包里的书倒腾进双肩包里,发现居然还有很大的空闲,再往里加几本,书包不但没有变形,背起来也轻轻松松的。 “哇,真不错,我想买一个!”那学生背着走来走去,最后都不想摘下来。 这书包款式新颖美观,背起来又很方便,他真的很喜欢。 三块钱当然不便宜,可如果他能用得起,到时候在班上就是头一份,那可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他个子小,背着这么重的书包每次走起来路来一歪一扭的,有些恶作剧的同学们就笑话他。如果背着新款双肩书包,就不会再一歪一歪的,如果他们再敢笑话他,那他就不客气! 他盘算着可以管爸妈要一块五,管爷爷奶奶要一块,自己再把零花钱补贴进去,足够买一个的。 “小同学,我要一个,你给我留着这个,我家去拿钱。” 有几个不爱学习专门捣蛋的中二病晚期学生看有人买这么贵的书包,当即就吹着口哨笑话道:“不就是缝两根袋子,我娘也会做,我们自己做好了,哪里要花三块钱买,那不是傻子吗?” 壮壮听人家居然贬低盈盈姐的劳动成果,刚要反驳,却被苏盈制止。 她也不生气,还笑道:“同学,不仅仅是两条带子,最好用厚厚的袼褙撑起来,我们这个用了好几层,比做布鞋鞋底还费当然要贵。你要是自己做,也可以借鉴一下。” 学生们没想到这小姑娘把自己家做书包的秘密告诉人家,这不是犯傻吗? “小姑娘你别说了,你要是都告诉别人,人家自己都会做,谁还买你的啊?” 苏盈笑起来,“不要紧啊,我巴不得大家都做呢,如果你们家人都会做,我们就收购放在小百货代销社卖,你们可以回去跟家长说一下啊。” 壮壮瞪了那几个学生一眼,“就十个书包,要买的赶紧定,卖完再想买就得预订,起码等十天。” 笑话,要是谁都能做出来,那做娃娃的妇女们怎么还预订一个而不是自己家去做? 听说只有十个书包可以卖,就有学生着急起来。 买东西就是这样,之前未必想买,可一听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有人就开始着急。 王彦明定下以后飞奔回家,先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都凑起来,差不多有六毛钱,又火速跑到奶奶家说明情况要了一块钱,然后再去供销社找到自己做营业员的妈妈。 “妈,我要买一个书包,你给我一块五毛钱。” 李素莲慈爱地看着儿子道:“书包坏啦?晚上我帮你缝个新的,这里有块劳动布,妈扯了几尺,原本预备给你缝个坎肩呢。” 王彦明虽然外形瘦弱一些,但是学习成绩从小就很好,他是家里的骄傲。 李素莲觉得儿子以后肯定有出息,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肯定能考个中专,进城里吃供应粮,所以对他基本都是有求必应的。 王彦明摇头:“我要买个双肩包,城里那种,咱们供销社都没的。” 供销社只有这种绿色的军用挎包,很小的,装不了几本书。军用挎包容量太小,所以他的书包是他妈妈用类似布料自己缝的,容量更大,但是用起来更不舒服。 人家那个和这个布料差不多,但是人家更结实耐用,而且能装很多,哪里是这么小的书包能比的? 这样的书包一个也要一块多呢,人家才三块,一点都不贵。 李素莲很惊讶,“还有供销社没有的?” 王彦明点点头,甚至有点隐约的无法言明的骄傲,“的确没有,他们是傅家小百货代销社的,人家自己做的。” 李素莲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这会儿供销社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她就让同事帮忙看一下,她要跟着去看看。 “我去瞅瞅。” 王彦明道:“妈,你要是瞅了就得给我买,你说我为什么个子矮遭人嘲笑,还不是这个书包太重给我压的?” 李素莲安慰他:“好孩子,你哪里矮了,不矮。再说了,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学问。如果你学习好,以后考上大学,多少高个子都要弯下腰来跟你说话呢,怕什么啊。” 王彦明:“那还不得以后嘛?你看我现在,走路都高低肩,长短腿了,一歪一歪的和个扁嘴似的。” “儿子,你可别听那些混账瞎说,他们学习没你好都嫉妒你呢。你别在乎这些,你学习好,以后吃公家粮他们在家里种地,想高攀都高攀不起你呢,也就现在说几句风凉话。” 王彦明急了:“我要买书包!” “中,妈去看看,合适咱们就买。” 母子二人很快就找到卖书包的地方,已经有俩家长也带着孩子在买。 初中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小学一个新入学的小男孩子。 小男孩子的爹说书包有点大,一年级孩子背着空荡荡的。 不等苏盈等人解释呢,小男孩子立刻抢着道:“爹,大的好,大的咱们划算啊。人家说了,做书包一样费劲,差别不是很大就一样的钱。” 三块钱毕竟不是小数目,不过这孩子爹是大队书记,家里钱是不缺的,儿子喜欢果断掏钱买。 总比买些果丹皮什么的吃了强吧。 王彦明赶紧过去把自己挑好的那个书包背起来给他妈看,走两步,“你看,是不是一点都不歪了?” 李素莲想说要是给我三块钱我也不歪我也会缝,只是看儿子那么欢喜,总归没说出来。 她咬咬牙:“买。” 王彦明高兴得一下子蹦起来,“妈,妈,太好了,看我过年考个第一给你瞅瞅。” 李素莲这下也不心疼那三块钱了,儿子虽然受宠可自小也文静懂事,很少和她说这么直白亲热的话。 她果断掏三块钱把书包给儿子买回去。 有这些人带头,十个书包一下午不到居然被抢光,还有那些闻讯赶来的买不到一脸失落。 虽然有些家长被孩子闹得不行,说是来看看敷衍孩子,其实并不想买,甚至想最好没货就省了花钱。 哪里知道书包居然这么抢手,这会儿他们不觉得买不到正好,反而也跟着失落,觉得买不到就是吃亏。 肯定是好东西啊,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抢呢? “小姑娘,我们说要买的,你怎么不给留着。”有个妇女不乐意起来。 当时她儿子想要可她很嫌弃,觉得就是袼褙和布缝起来,自己也会,根本不想买。 但是拗不过儿子就回家拿钱,当时也没说给她留着,她只想着最好人家卖光她就不用花钱。 这会儿看人家卖光,她觉得没买到吃亏了。 苏盈笑微微的,“这位大姨,我们就是旁边小百货代销社,过几天还有,你可以去预订一个。” 妇女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邵老太已经拄着拐杖走出来在路口喊。 “壮壮,盈盈,雪梅,卖完没啊,回家吃饭了。” 三小只就兴奋地跑家去。 这一次他们卖了28块8毛钱,这可是了不起的事情。 因为小百货卖好几天也卖不到这么多。 章婆子果断道:“剩下书包咱们不卖了,给雪梅爸带着去城里试试,要是能接着订单咱们又可以一直做。” 要是在乡下卖,出货量毕竟还是小,平时空里做几个也够卖的。 但是城里不一样,城里人有钱,舍得买,必须多备货才行。 傅民友回来听说他们一下午卖了十个书包,然后还有人来预订,他也很惊讶。 “看起来乡下社员们也开始重视孩子的读书了。” 以前的时候儿子上学的也少,现在生活好一些,大家温饱解决,就开始考虑读书问题。尤其开始计划生育,那些家里就一个儿子的,基本都会让他们去读几年书。 这是一个好兆头,孩子、学生,其实是很大的潜在客户群。 这正是苏盈潜移默化给他们输入的理念,傅民友深信不疑。 于是傅民友趁着去城里送布娃娃的时候,顺便把书包带去试销。 章婆子道:“雪梅爸,为你卖货方便,咱们也买两辆自行车。你看看能不能托关系买两辆,咱们花钱买券也成的,我们没意见,你看着办。” 她怕傅民友不好意思,或者想靠他自己攒钱买,这样压力大,所以她主动说用公中钱买,到时候再算账就行。 毕竟买自行车也是为了卖货。 傅民友正有此打算呢,章婆子主动说,他就高兴地答应。 他现在去城里还带着俩青年,是自己本家青年,比较肯干听话。 夏婆子把关推荐,章婆子同意,傅民友就用,这样免得村里人总想找傅民友把自己孩子塞给他让他带着发财。 等傅民友走后,苏盈三个也开始上学。 报名以后就是报到交学费、书本费,打扫卫生、认识新老师,等正式上课起码也得五六天之后。 因为壮壮上学的事儿,学校教务主任和宋慕轩闹得很不愉快。 李校长很明确说过傅长生年纪小哪怕聪明合格也不让他上一年级,得等两年。户口的事儿就不说了,就当邵老太家的孩子,他给这个面子。 教导主任以此借口,死活不同意,非要指责宋慕轩给学生开后门,不符合规矩。 宋慕轩却说壮壮聪慧,虽然年纪不够,但是他生活可以自理,思维能力语言表达能力都很优秀,凭什么不让他读书? 谁说的读书是按照年龄来分的? 规定是人定的,也是为了人定的,那自然也可以为人改。 为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教导主任就去找校长,投诉宋慕轩不服自己管教。 李校长也难办,他真的不想和邵老太闹甭。 更何况邵老太知道他在革委会和县里打招呼的事儿,还卯着劲儿要骂他呢,他当然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 好在这时候他们接到县教育局的电话,教育局的领导表示“如果真的有格外聪慧的小神童,学校当然要收!” 一锤定音,壮壮入学的事儿再也没人唧唧歪歪。 至于户口不是事儿,可以走邵老太家的户口。 某部队宿舍,李朝阳训练入伍新兵回来,勤务兵兴奋地冲着他挥手,“队长,你的信!” 李朝阳态度冷淡,随口道:“哪里的。” 一封信激动成那样,没见过世面。 勤务兵大声道:“是家里,队长,是红星公社。” 家里? 李朝阳有些不敢相信,以前所未有的步伐三两步迈过去,一把从勤务兵手里抢过信,一边看一边快步进了自己宿舍。 无论速度还是身高被无情碾压的勤务兵:…… 队长,那信本来就是给你的,你干嘛还抢啊。 文工团的团花给你写信,也不见你激动半分。 李朝阳小心翼翼地把信封用小军刀豁开,拿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片,只见上面写着几个稚嫩却很规整的字,中间还夹杂着拼音。 他看了一眼就领会其中意思。 混小子,你还算办点人事儿。 然后下面又是一行,叔叔,奶奶说你给我上学,办事得力。我一直都有坚持duanlian,你不要食言。 看着稚嫩的字迹,李朝阳却仿佛看着心爱的宝贝一样,不知不觉就笑开了。 不容易啊,老娘终于主动给写信了,虽然是找人代笔,却也是很大的进步。 这三个孩子真是老李家的福星,他不在家,他们帮忙照顾老娘,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他立刻坐下来铺开信纸,开始洋洋洒洒地写家书。 勤务兵在外面探头探脑,看着他们队长嘴角含笑、眉飞色舞地写信,感觉很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严肃不苟言笑的李铁掌么? 人家文工团漂亮女兵主动接近他都不假辞色,这会儿写信写得满脸带笑,真是搞不懂了。 …… 苏盈几个上学以后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八月。 进入一年级以后,苏盈的学习完全没问题,有她带着雪梅和壮壮的学习也很轻松。 对他们来说,目前只是学汉语拼音、十以内的加减法,这有什么难的,闭着眼睛都能答出来。 但是班上有三分之一的孩子是不行的,一天学两个拼音第二天就忘,五以内的加减法掰手指都算不清楚。 每一次老师在黑板出题测验,都是苏盈第一,壮壮和雪梅争第二。 每一次作业,这三个孩子都是受表扬的。尤其是壮壮,因为年纪小占便宜,老师总是用他来教育那些后进生,“你们可长点心要点脸吧啊,还整天笑话人家长生同学人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尿窝窝吃大鼻涕呢!” 当然,老师教育完以后也不忘鼓励壮壮,“长生,学习是无止境的,不是一次好成绩就代表永远好,不能骄傲,要谦虚好学,才能更好。” 按照苏盈的标准,宋慕轩是个好老师,她完全放心把壮壮交给他教导,这样她也能轻松一些专注生意。 比如家里来了新货,她就请个假在家帮忙盘货。虽然壮壮回来总是抱怨,小姐姐不上学的一天,他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苏盈也没有让他跟着请假。 对于苏盈经常请假帮助家里生意的事儿,宋慕轩一开始不赞同,觉得会耽误她读书。不过时间长了以后,他发现苏盈就算请假也从来没有耽误过功课,不管考试、作业还是测验,一直都稳居第一。 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反而很支持。 这日周六,这时候还没有实行双休制,小学上午上半天课,下午休息。 苏盈写了请假条,让他们捎给宋慕轩。 “壮壮,你上课记得听讲啊,回来要给我讲课的,要不我该落下功课了。我总成绩还能考第一,都是你的功劳呢。” 苏盈怕壮壮已经会了一年级的知识,上课不认真听讲养成开小差的习惯,以后三年级可能会成绩后退,总是要鼓励他。 壮壮受她提醒倒是很注意,上课从不开小差。 “小姐姐你放心吧,我保管一点不落地讲给你听。”他小声道:“保管比黑妹讲得好哦。” 雪梅瞪他一眼,“不许和人打架!” “你不要污蔑我清白哦,我从来不和人打架。”壮壮背着书包,抢过苏盈的请假条跑在头里,雪梅跟苏盈告辞赶紧跟上去。 还说不打架,也不知道是谁,听见男学生悄悄议论苏盈就不顾身高力气相差悬殊和人家打架被摁在地上打屁股呢。 等他们走后,苏盈就帮着章婆子盘货。 其实主要是她入账,做好账后面就轻松很多。 邵老太也过来帮忙。 几个人正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章婆子就见老苏头突然从外面顶头冲进来,他满脸喜色,就跟天上掉金元宝似的一张脸生动得跟东方朝霞似的。 “老婆子,大喜,大喜!”老苏头激动得手舞足蹈,“给你道喜,大孙子啊!哈哈,我老苏家终于有后了。快,老婆子,快拿钱来,咱们家也要风光大办!” 章婆子直接一盆冷水泼过去,嗤笑道:“孙子?你儿子结扎你哪里来的孙子?你孙子可不是我孙子!” 老苏头顿时被人生扇几十个巴掌一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34.不受待见 他猛然反应过来, 自己忘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老婆子和他并不一样,她一直都反对借种, 对即将到来的孙子不但不欢喜, 反而觉得是最丢人的事情。 他兴冲冲地来报喜要钱, 可她根本不配合, 反而给他泼冷水。 这让老苏头很不高兴。 “难道你想咱老苏家绝后你才高兴?”老苏头语气也有些不善。 之前对老婆子生出的那些畏惧, 因为大孙子的降临一下子被洗刷干净,孙子最大! 章婆子轻蔑道:“你要是不怕丢人呢,就在这里闹, 要不要去公社掰扯掰扯?” 章婆子已经看明白,跟老头子讲道理没用,只能来硬的。如果自己怕丢人就满足老苏头的要求,她又不甘心。她赚钱容易吗?这可都是盈盈的心血,是大家伙儿的心血,怎么能随便拿去给他们做那种表面炫耀实则自扇嘴巴子的蠢事? 绝对不能。 梁美英和她儿子别想花自己和盈盈赚的一分钱! 去公社当然不行, 那不是告诉干部们儿媳妇超生么? 超生这事儿,在乡里乡亲眼里是没事的, 没人鄙视而且生了儿子人家羡慕, 是好事,可干部不行。要是干部知道,那自然要罚款什么的。 不过, 罚款老苏头是不怕的。 有了大孙子, 随便他们罚多少去吧。 反正家里也没钱。 “去公社干什么, 你说傻话吧。大孙子回家, 怎么也要摆几桌酒席热闹热闹。”老苏头想到胖嘟嘟的大孙子立刻又眉飞色舞。 张铁钉家生了个孙子,得瑟得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还笑话他没有孙子,现在他有孙子了! 当然也要炫耀,也要所有人都知道,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 老苏家可是有孙子的呢。 看他那样子,章婆子觉得反胃,冷冷道:“我们给雪梅爸爸打工,一个老婆子一个小丫头,能赚多少钱?人家还管着我们俩吃喝,不用你们出工分换粮食,这不是钱?还要钱?人家凭什么给钱?” 老苏头来之前是得了梁美英授意的,觉得她们和傅民友做生意,肯定得赚不少钱。 “嫚嫚不是还上学吗?一个丫头……” 不等他把丫头片子几个字说完,章婆子立刻怼回去,“你拉了屎想自己吃回去?之前是谁说的嫚嫚反正还小,上几年学也好的?” 老苏头又想起之前自己的想法来,嫚嫚长得俊,读书有文化以后嫁给好人家,可以更好的帮衬弟弟。 但是现在家里得有人看孩子,二嫚儿还小看不过来,最好是让嫚嫚家去。 他道:“那她娘带着弟弟回家,她娘想嫚嫚,不得回去看看?那可是亲娘亲弟弟。” 章婆子都懒得和他讲道理,反正也讲不通,还是直接怼就好。 “她上学呢,哪里能随便回去,真要回去也等放假再说吧。现在白天上学晚上还得回来帮忙,要不哪里赚吃饱肚子的?” 不管老苏头怎么说,反正章婆子就是不答应,全都给他怼回去。 老苏头现在是治不了章婆子的,没办法只能先回家。 路上他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有大孙子了,怎么不得好好大办一场庆祝庆祝? 来的时候他还和梁美英夸下海口,一定能要钱回去风光大办呢。 想了想他决定去找闺女要钱。 闺女家离傅家村小二十里地,要走路得大半天。 他好不容易到闺女婆家,倒是把苏向红婆婆王记云惊了一下。 这还是老苏头第一次来她家,就算以前苏向红认干娘、出嫁,老苏头也没露过面,就好像他不是苏向红的亲爹一样。所以他这一次突然来家里,王记云很是惊讶,有些摸不着底,寒暄两句就问他所为何事。 老苏头倒是也没精神拐弯抹角,眉飞色舞地笑着,“亲家母,道喜,大喜啊!” 王记云纳闷道:“不年不节的,何喜之有啊?” 老苏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俺家她弟妹生了个大胖小子,我们老苏家后继有人了啊,这还不是大喜?卫红有亲侄子啦。” 女儿叫苏向红,可他从来不上心,一直以为叫卫红。 这事儿除了章婆子别人也不知道,王记云还寻思儿媳妇小名叫卫红呢。 她立刻笑着道喜,“可恭喜亲家……”说着说着她觉得不对劲了,猛然想起来苏向东前年不是被结扎了吗? 怎么……还又生个大胖儿子。 王记云的表情变得有些受惊吓的样子。 老苏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炫耀,说大孙子如何胖如何好看如何如何的。 王记云:“亲家公你饿不,我给你下碗面条先吃着。” 老苏头这才觉得自己真饿了,笑哈哈的,“亲家母,那我不和你客气,还真是饿了呢。卫红怎么还不回来啊?她回来让她回娘家看侄子去。” 有了侄子,姑都要去看的,而且要拿吃食、布料,还要给侄子做衣服才行呢。 王记云觉得手脚发软心发慌,盼着儿媳妇儿别回家。 这时候大孙子放学回家,见了老苏头都不认识。 老苏头以前看也不要看这孩子的,因为这个男孩子是别人家的会提醒他自己没有孙子。 这会儿他有了孙子,看着人家的孩子也亲切,就想稀罕两句。 那孩子却不冷不热地叫一声就出去了。 王记云趁着拿草烧火的时候就叮嘱孙子一声,让他去地里给娘送个信,叫她别回家。 老苏头却着急闺女怎么还不回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不怪他不喜欢这个闺女,是个不靠谱的,自己在这里等得心焦,她却还不回家。 要是问王记云要钱,他有些不好意思。 等吃面的时候,王记云也不凑上前,就好似害怕他又怕他连累了自己的好名声似的,只站在房门外说话。 老苏头呼噜呼噜地把一大碗面条吃了,汤也喝得涓滴不剩,这才用袖子擦擦嘴,“他姥娘,你看卫红还不回来。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家去呢。要不这样,你先借我五块钱,回头等送汤米的时候,我让卫红给你捎回来。” 当地孩子洗三不是真第三天过,而是七八天上,亲戚送汤米。 不过人家去亲戚家报喜,也是要带红鸡蛋的,老苏头空着手来,本身就不合规矩。 现在又借钱,王记云自然不乐意借。 最关键的是,王记云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怎么都觉得慌兮兮的呢。 之前有消息说儿媳妇娘家嫂子躲出去超生她还有些不信呢,这会儿儿子都生出来,她是真不敢不信啊。 能啊,你们。 开口就要五块钱,王记云不高兴却也没表现出来,只道:“亲家公,不是我不借,实在是家里紧张,前阵子大队里说包活儿,我们东借西凑地凑出十块钱交上,这会儿家里真没那么多钱。” 老苏头听她意思好像不想借给自己,顿时拉下脸来,他都有大孙子了,她怎么不高兴?怎么能不随礼? 怎么不得表示表示? 王记云继续道:“亲家公,你看大老远的你来一趟,也不好叫你白跑。我这里攒着一块钱是要给孩子上学买书包的,他们书包都破得不能用,要不这个钱就给……给你拿回去使。” 王记云实在说不出侄子这个称呼。 老苏头虽然有些不乐意,却也没办法,一块钱对他来说也是大钱啊。 这时候天色不早,等他到家都得八/九点钟,所以不能再耽搁。 他刚走到院子里,苏向红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虽然婆婆不让她来家,可亲爹来了,她总是想看看的。 结果一听老苏头欢天喜地地给她报喜有侄子,她啊了一声,“爹,俺弟不是结扎了嘛,怎么还生儿子了?” 王记云脑子里晕了晕,这孩子怎么能这样问,这不是直接扇人家嘴巴子吗? 老苏头也是懵了懵,不过闺女不是老婆子,他立刻拉着脸气道:“胡说什么呢,你兄弟结扎的时候,根本就没做好。结扎也是大夫弄的,大夫给你看病,什么时候看好过?连个头疼感冒都看不好,他结扎就一定能好?你兄弟是个例外,你嫂子供着仙家有仙家保佑着呢,可别乱说话啊。” 苏向红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她直觉不对劲。 过年那会儿她回娘家,娘话里话外都是对爹和嫂子的不满,还叮嘱她过了年不要回家,除非有事或者家里有信。 再后来章婆子给她捎信说搬到公社去住,她还觉得奇怪呢,抽空去看过一次,知道亲娘带着大侄女帮傅民友卖货,比在家里过得舒服,她也就放心。 这会儿亲爹突然来说有大侄子了,对她来说真不是个好消息,突然在耳边炸个炮仗差不多。 老苏头却咬定是儿子结扎出了问题,所以儿媳妇才怀孕生大小子的。 苏向红却一下子想明白了,怪不得娘带着盈盈去公社,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她本来听到亲爹来看她,兴冲冲跑回家见一面的,这会儿却冷了脸,“我们忙收秫秫呢,晚上也要加工我得去上工,爹你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你了啊。” 她说着头也不回就跑了。 老苏头:…… 气得够呛的老苏头拿了一块钱,趁着还没天黑赶紧回家。 回到家他没跟梁美英说老婆子不给钱,只说给了一块钱。 梁美英狐疑地看着他,“爹,你去了这么久就要一块钱回来?嫚嫚呢,怎么不回来?” 老苏头道:“她们在那里帮人家卖货,辛苦得很才能赚口饱饭吃,小本买卖也没给几分钱,这一块钱是好不容易攒的。钱不愁,她俩不在家里吃饭,省了口粮可以去换肉。” 梁美英却又追问苏盈怎么不回来。 老苏头只得道:“丫头上学了,不好请假。” 梁美英一听眼眉立刻倒竖起来,“丫头片子上什么学,浪费时间啊。爹,你快叫她回来看孩子。” 那边正在逗弟弟的二嫚儿怯生生道:“娘,我会看孩子,让姐姐上学吧。” 梁美英没好气,“你会看个屁。” 二嫚儿吓得赶紧低头,不做声,只默默地哄弟弟睡觉。 老苏头就劝她,“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还得奶大宝宝呢。嫚嫚上学也好的,学点文化以后嫁个好人家,也能帮衬大宝宝。” 大孙子的小名叫宝宝,是梁美英起的,老苏头也觉得非常贴切,这就是他们家的宝宝。 老苏头这么说,梁美英想想也是的。 以前没有儿子的时候,她觉得穷就穷了在乡下也没啥,现在儿子生出来,她就觉得人生不能这么邋遢,绝对不能这么得过且过,一定要有上进心,要积极主动。 家里必须赚钱,要供她儿子上学、上大学,要赚钱,给她儿子买好吃的好用的,她儿子不能比别人家的儿子条件差。 老苏头说的不错,嫚嫚长得好看,嫁个好人家,可以更好的帮衬弟弟。 当然,如果长得好看又有点文化,以后嫁人也有选择余地,可以选一个条件更好的。 至少得是个干部,最好是城里的干部,这样的话儿子的前途也就有了。 “过两天我自己去公社找嫚嫚。” 虽然乡下妇女坐月子一般坐不满一个月,可前十天还是要好好坐的,否则落下病根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梁美英深谙这点,所以前几天好好在家养着,并不能出门,只等着过几天再亲自去把苏盈哄回来。 不就是上学嘛,在家里也可以上! * 很快村里秋粮成熟,社员们都要上工忙秋收,按照规定一个劳力都不能缺席,否则就要扣工分或者让一天补交四毛钱。 小百货代销社的娃娃和书包生意暂时也得停一停,当然不能全停下,因为如果完全停下损失太大。毕竟现在他们做这个比种地挣工分赚钱得很呢。 傅民友还要忙着发货,一时走不开,商量了一下,他们让柳淑兰拿十块钱回家从外村雇一个家里兄弟多的男人帮忙上工干活挣工分。 这样的话男人能赚到钱,傅家也能完成上工任务,大队也不至于意见太大。 章婆子和苏盈是绝对不回去的,现在代销社批发货物,都是两人做账,不只是外村的商贩们来批发,也包括傅民友接下来的那些订单,往城里发货都要苏盈最后确认的。 有她管着,还从来没出过岔子,傅民友也放心。 这日傅民友去城里送货的时候把托人买的自行车骑回来。 代销社还留着几个妇女在做娃娃和书包,见傅民友骑着自行车回来,都纷纷围过来看。 “这自行车真气派,比革委会主任的还好看呢。” “是呢,不一样,你看,这后座还这样式儿的呢。” 傅民友解释道:“这是在城里铁匠铺改造过的,为了能以后多驮货物,我让他们把车座加宽加长,后轮两边也焊接了几条铁片当承托。” 他比划了一下,后座上可以放很多货物,两边也可以捆篓子,方便而不会掉下来。 大家啧啧称奇。 傅民友把一个篓子拿下来,“我买了一个猪头还有十几条猪尾巴,咱们煮一顿猪头肉犒劳大家伙儿。人人都有份啊。” 虽然来做工的妇女都有工钱可以拿,但是傅民友把她们也算在内,让她们觉得就好像一家人一样,而不是单纯被雇佣。 跟她们搞好关系,她们做工的时候就会更加上心,而不是单纯当做给别人做工敷衍了事。 妇女们自然更高兴。 虽然现在秋收,但是家里劳动力多的就跑过来做娃娃和书包呢,毕竟这个可以赚钱啊。 章婆子和邵老太带着俩老婆子要收拾猪头,傅民友让她们不要着急,“我还买了一台收音机,婶子保管,以后在代销社给大家伙儿放响儿听。” 他虽然叫老苏头叫大爷,可因为章婆子和他娘关系好,章婆子年纪小很多,所以他都是叫章婆子婶子的,并不叫大娘,这么多年也都这样。 他从另外一个篓子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布包包着的收音机,很大一个,酒红色的木壳子,放在柜子上特别拉风。 他们公社还没通电,所以现在只能用电池,不过这个以后也可以插电用。 章婆子对傅民友道:“时候还早,你骑车去把夏大姐接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傅民友觉得挺好,就骑车回村一趟。 晚上苏盈三个放学回家,先是老远就闻到猪头肉的香气,很快又听到广播的声音。 这声音又清亮又有穿透力,一听就不是邵老太那个小收音机发出来的,而是一台大收音机。 壮壮高兴道:“咱爸把大收音机买回来了,快!” 他蹭蹭往家跑,比苏盈和雪梅跑得都快。 果然,家里正煮好猪头肉在分呢,那收音机就放在廊下的木桌上,收音机里在唱歌曲《南泥湾》,歌声清亮悦耳,听着就是享受。 三个孩子匆忙和家里人打招呼就跑过去围着收音机讨论起来,开始调台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好听的节目。 苏盈却听到嫲嫲和在夏婆子吐槽。 “超生也不知道藏着点,还卯着劲的显摆大办,早晚得出事。”她以前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会儿却懒得管,只是觉得他们太蠢让人生气。 据说老苏头和梁美英还是给孩子大办洗三,尽管没有亲戚来却也在村里热闹了一下,放鞭炮、分面条、红鸡蛋等等,做了个全套。 村里很多人吃着他们分的面条和鸡蛋,背地里却极尽嘲讽,而老苏头却浑然不觉,或者知道却不当回事。 有孙子就骄傲,怕什么! 夏婆子叹了口气,“大妹子,咱俩关系好我也不瞒着你。你们家大哥啊,真是的……也不知道低调点,在家里大摆筵席呢。哎,得糟蹋多少钱多少粮食啊,你说以前多节俭个人,这会儿换个人一样。” 她还没好意思全跟章婆子讲,毕竟有些话实在是不堪说。 有人看不惯老苏头那么得意,就笑话他,老苏头就得意道:“我儿有大仙保佑,结扎也没用,照旧生儿子。” 她私下里劝一句让他不要理会那些话,还是低调些为妙,免得惹人眼红。 结果老苏头吹胡子瞪眼的,“谁笑话?谁敢笑话?我看他们是嫉妒眼红!我有孙子我怕什么丢人?没孙子才丢人呢。有儿遮百丑,没儿才最丑呢。再说了,谁还敢来窝棚里认驹子不成?” 他认定夏婆子知道什么,毕竟她和章婆子关系那么好,而且他觉得夏婆子肯定是知道什么,觉得丢人才要劝他的。 可他根本不想收敛! 没过两天,苏家果然出事了。 因为梁美英公然把儿子抱回家,计生办自然很快就闻风而动,毕竟村里的干部们也都要定期汇报的。 所以工作人员再一次冲进了苏家,这一次证据确凿,他们理直气壮,甚至有一种得意的劲儿。 “梁美英,你说什么来着!” “这会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不是说没怀孕,说我们冤枉你吗?” 梁美英却不慌不忙,“我是怀孕生儿子了,那又怎么样呢?是你们结扎不力,管我什么事儿?” 没生出来,他们可以强逼着去流掉,已经生出来,那就只能罚款却不能给打死。 所以,工作人员异常生气,感觉受到极大的挑衅和侮辱。 就有人喊:“带她去结扎!” “再也不能拖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意外!” 梁美英当然不肯,“我们家就我一个劳力,指着我下地干活儿呢,你给我结扎,让我没力气了,你个我下地养一家子吃饭?” 老苏头也理直气壮地帮衬儿媳妇,说什么罚款尽管罚,结扎找儿子。 反正来来回回还是以前那套话车轱辘一样转。 最后没办法,那些工作人员气得又要撮着苏向东去结扎。 结果,苏向东不见了! 35.生闷气 苏向东不见了, 不只是工作组的人找不到他, 就连老苏头和梁美英也找不到他。 工作组的人气急败坏,又想强拉梁美英去结扎,结果梁美英从被底下摸出一把小斧头来。 那把小斧头刀刃有大人半个巴掌大,磨得十分锋利,木柄有一尺半长,使起来非常顺手。 一个男人上前拉她的时候, 被她嚯的一下子差点削在手腕上,一群男女立刻变了脸色, 赶紧后退。 梁美英冷笑,\"不是不让你们结扎, 我男人已经结扎过, 没有两口子都结扎的道理。你们自己结扎技术不过关, 关老娘屁事有本事你让公安来抓我,看看我有没有犯法!\" 她这样强硬的态度,那些工作人员还真是不敢怎么着。 她看明白, 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若是软, 他们就能强拉去。 她可不是傅家老三那窝囊废, 就那么看着自己媳妇儿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被拉去流掉。 要是她,敢流了她儿子, 她就能拿斧头去劈死那混账和混账的儿子!让他们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梁美英, 你别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 我们可告诉你,你动凶器这可是犯罪!\" 梁美英轻蔑地哼了哼,\"你们也别事儿做得太绝,这可都是遭报应的,你们祸害的那些孩子,一个个都趴在你们背上呢,有没有感觉冷飕飕的,有人对着你耳朵边吹冷风哈哈哈哈,走夜路小心哟!你们没听说吗黄家大队的黄老四,儿子被流掉,他就冲进大队书记家直接把大队书记三岁的孙子给活活摔死!\" 这事儿闹得很大,整个公社没有不知道的,连小孩子都能说得绘声绘色。 小孩子不懂现实残忍,只以为和随口说句打死你是一样的。 黄老四的媳妇儿已经快要临盆,准备生呢,硬是被拉去流掉。黄老四的媳妇儿差点疯了,黄老四闷声不吭,像是接受这个事实,也没人当他一会儿事儿。 后来他一声不响地跟媳妇儿离了婚,外人都以为他嫌媳妇儿生不出儿子,很多人还骂他窝囊废。 结果这个大家以为的窝囊废,在大队书记家给孙子办三岁生日酒席的时候,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事情发生后,满院子去喝酒的人都呆若木鸡,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变故。 大队书记的老婆子当场就疯了,黄老四做完这一切又扬长而去。第二天,他的尸首就漂浮在公社的水坝里。 想到这些,那些工作人员脸色都发白,有胆子小的腿都开始打颤。 梁美英阴沉着脸,翻着比例过大的白眼珠,那阴恻恻的眼神让人心底里都发寒。 \"走,咱们找苏向东去,必须找着他。\" * \"他们要抓你去结扎,你就跑我们这里来躲你怕啥,他们叫你去你就去呗,反正也不是没去过。\" 章婆子看着跟前脸色白惨惨的儿子,真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生的。 苏向东哭丧着脸,丧得不能再丧,\"娘,我还是你亲儿子吗\" 章婆子:\"不是,我只有一个亲孙女。\" 苏向东:………… 这时候苏盈和壮壮、雪梅一起放学回来,看到苏向东在这里,她还挺惊讶的。 毕竟苏向东对有一个儿子也是很骄傲自豪的,还配合梁美英吹嘘自己有特殊本事,计生办结扎没成功,所以他才能让媳妇儿生儿子呢。 他们不是在家里大办酒宴,显摆有一个儿子,这会儿怎么这么怂,跑到这里来躲 \"盈盈,\"苏向东见到闺女像看到救星一样,\"快救救亲爹。\" 结扎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一次就够够的,要是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真就废了。 苏盈很认真地看着他,前世他那么老老实实地顺从梁美英和老苏头,按照他们的期望为了儿子做出巨大的牺牲,一共结扎三次,这一世他怎么不肯牺牲了呢 难道是他自我觉醒了 毕竟她和嫲嫲对他已经失望,并不期待他醒悟。而且她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醒悟,不过是不想再次被结扎而已。 想起原主那一世,苏向东虽然表面对女儿挺好,不打不骂甚至还称得上关心,可他从来没有反对过梁美英对女儿的安排。 在女儿境遇凄惨以后,他也只会长吁短叹说什么这就是命,也并未做出什么努力来保护闺女。 现在他来求他们庇护 她笑了笑。 苏向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心里凉凉的,有些惶恐。 这个大闺女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从前虽然比二嫚儿看着聪明点,但是对她娘百依百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嫲嫲也是又怕又恨。 这会儿的确是完全不一样。 这是他闺女吗 可她面色淡定,小小年纪就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这种样子他在村里人身上还没见过呢。 倒像是草台班子戏里演的那些元帅呀丞相呀,叫什么来着,运筹帷幄。 对,就是这个词! 苏向东喜欢听那些东西,脑子里就蹦出这个词来。 \"盈盈,爹……\"他居然说不下去。 苏盈:\"那我们保护你,你给我们回报么\" 苏向东一怔,\"一家人,回报什么\" 章婆子呸了一声,\"滚你娘的一家人,你们有孙子儿子,和我们就不是一家人。\" 这话说得很刺,简直就是绝交的态度。 苏向东挠挠头,\"娘,宝宝真是我儿子,大眼睛随他娘,鼻子嘴巴随我。\" \"滚滚滚!\"章婆子赶他,\"你这样的也就浪费粮食,留我们这里连累我们,快滚吧,爱结扎还是生儿子去,你自己乐意。\" \"扑通\"苏向东跪地,抱着章婆子的腿,\"娘,亲娘,快救救儿子,想想办法。\" 章婆子踹了他一脚,\"儿子比老娘闺女重要,你还是求你儿子去吧。\" 苏向东又看苏盈。 苏盈看了看窗外,因为苏向东过来,邵老太就领着雪梅和壮壮出去了,柳淑兰更早就去南屋卖货。 这会儿屋子里就他们三个。 但是窗户底下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知道是壮壮躲在那里呢。 苏盈又笑了笑,今生既然因为她的穿越有所改变,那她也愿意给苏向东一个机会。 如果他肯抓住,那这一生也会有所不同,如果他还是那样愚昧,那就自取灭亡,她不会同情的。 她道:\"只有一条路。\" 还有路 苏向东眼睛一亮,\"闺女,咋样\" 苏盈道:\"叔叔要去城里送货,那里要派个人常驻,帮着做点杂事。\" \"我去,我去!\"苏向东迫不及待地表态。 苏盈又道:\"你去了管吃住,没工钱,只能听叔叔的安排,自己不能乱拿主意。不准吹牛,你要勤快不能偷懒,否则没人会再管你。\" 苏向东犹豫一下,\"那……我多久能回家一趟\" 苏盈道:\"一个月一次,一次不超过三天,你自己看着办,计生办的人可卯足劲要抓你呢。\" 未必就一定为结扎,而是为了出口气。 梁美英玩这一出,分明就是钻空子侮辱工作组的智商呢,人家能不恼羞成怒 所以,苏向东除非离家是绝对逃不掉的。 苏向东离开梁美英,也许有机会获得新生,看他自己选择咯。 工作组的人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找到这里。 邵老太接待的,搜是不可能让搜的,否则邵老太面子往哪里放。 不过她也保证苏向东绝对不在这里,工作组的人打过招呼就走。日常自然也要留意一下,如果看到苏向东出入就给他抓起来。 工作组人走后,躲在地窖里的苏向东擦了擦汗,赶紧跟邵老太等人道谢。 章婆子看他来这会儿倒是不像以前那么吹牛皮,还知道夹着尾巴,哼了一声,也没再管。 然后一大早,趁着天还没亮,苏向东就跟着傅民友进城送货去。 苏盈自然摆脱傅民友好好盯着苏向东,不要让他有决定权,只让他做杂活就好。而且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最容易对他进行改造,反正看他表现。 之后她就丢开手懒得管,毕竟自己也很忙的,既要上课,还得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请假、合法逃课。 说实话,一年级的课程简单得让苏盈觉得乏味,任谁一个硕士毕业且工作好几年的人再去读一年级都会受不了的。 当然,她也不承认自己是为了逃避雪梅和长生这姐弟俩。 任何一个像她这样的成年的灵魂,也都没有办法忍受整天和俩孩子一起玩,之前她还没有自己的事业,又需要抱大腿想办法和女主以及未来总裁建立亲厚的关系,自然要想办法陪伴以及影响他们。 尤其是未来壮总裁,她希望他的形象可以更加健康,而不是动不动就上演邪佞奸诈戏码。 毕竟他好,她也能跟着沾光嘛。 现在她已经将他们成功地交给老师,而且姐弟俩也认真好学积极向上,她感觉自己可以功成身退,能够专心忙事业。 她总不好意思让俩老太太整天忙里忙外的吧。 她自己正暗自得意的时候,却没料到壮壮敏感地觉察出什么,总觉得小姐姐好像躲着他。 她为什么不喜欢和他玩了? 她嫌弃他了? 难道是她觉得自己太小,而是喜欢和班上其他学生玩? 他觉得苏盈对一个叫曹什么的学生好像感兴趣,每次见面都笑微微地打招呼,还跟他讨论问题。 他看曹什么特别不爽! 可曹什么学习根本没有自己好! “壮壮,记得帮我请假啊。”一早上苏盈就扎进账本堆里,最近生意忙起来,订单如雪片飞来,她忙得不亦乐乎。 看来得请俩秘书了啊。 壮壮不乐意,撅着嘴,没吭声,却拿眼看她。 她竟然不看自己了,为什么? 雪梅在一边看到,笑道:“盈盈,我帮你请假。” 刚要去拿请假条,壮壮气呼呼地转身跑了。 苏盈抬头看了一眼,疑惑道:“壮壮跑那么急干嘛,又不会迟到?” 邵老太笑道:“他今天当值日生呢。” 苏盈很高兴,“壮壮真是越来越懂事,有集体概念。” 踩着凳子气呼呼擦黑板的壮壮:明明应该昨天的值日生放学就把黑板擦完,干嘛非要留给他,分明就是欺负他矮! 放学的时候,宋慕轩找到雪梅和壮壮,对他们道:“回去告诉苏盈同学,让她明天必须来上学。不要仗着自己学习好就不上学,学生就要是来教室上课的,不是做生意的。” 壮壮高兴道:“是,老师!” 一路跑回家,他冲进了南屋,对正在拢账的苏盈道:“宋老师说,学生就是要来教室上课的,小姐姐你不能只做生意不上课。” 苏盈头也不抬,笑道:“我都会了嘛,你和雪梅好好听讲,回来给我讲就行,毕竟咱们得有人帮衬家里生意啊。” 让她去读小学,杀了她吧,她一点都不想去。 只要每次考试得第一就可以了。 “宋老师说,你明天必须要去上课,否则他要家访的。”壮壮说得理直气壮。 本来说好的,大家一起上学,结果他去上学,她却天天想办法逃课。 他不爽! 苏盈想了想,就去找俩嫲嫲商量,“嫲嫲,要不给我请个病假?或者办个休学?只要考试的时候去考试,平时不上课?” 反正读书就是为了学知识,她已经学会,没必要再去。 章婆子有些担心,“那你功课会不会落下?” 苏盈看了雪梅和壮壮一眼,笑道:“不是有雪梅和壮壮嘛,他们俩好好听讲再给我讲是一样的,讲的可好了。” 雪梅点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听的。” 壮壮:。。。我以后都不要给你讲! 苏盈也不耽误时间,当天晚上就让章婆子陪着她去办理长期请假。 宋慕轩自然不同意,尽管苏盈学习好,可如果一学期都不来上课,只考试来,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再聪明的孩子,也禁不起这样消耗灵气的。 最后好说歹说,一星期至少上三天课,必须的。 反正宋慕轩不管她周几来,只需要上满三天就好。 宋慕轩觉得这也比之前苏盈一周一周的请假来的好。 苏盈同意。 路上她对雪梅和壮壮道:“宋老师真好,准我假,以后我就不用整天绞尽脑汁想什么理由写请假条了。” 雪梅也为她高兴,“盈盈,你可真厉害,不用上学就能考第一,还能帮家里管生意赚钱,你怎么那么厉害啊,太了不起了!我要向你学习。” 壮壮嗤了一声,自己蹬蹬地走在前面,脚步很重。 苏盈只以为他和雪梅闹脾气,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么点的小孩子,耍脾气是应该的。 苏盈根据自己生意制定一下自己的课程表,如果有发货进货的日子,就不上学,如果都没有,那她就接连几天上学。 然后她就奇怪地发现,她上学的时候明明觉得壮壮上学很开心啊,可当她不去学校的时候,她就发现壮壮总是闷闷不乐,似乎是在学校和同学们闹矛盾。 她算了算,应该是小孩子的一个叛逆期,四五岁,七八岁,十三四,都是一个个叛逆期。 需要慎重对待。 “壮壮啊,你最近是不是和同学们吵架了?”晚饭后的时间,趁着听收音机散步的时候,苏盈就想充当一下儿童心理教师,关心一下未来总裁的同年心理健康问题。 壮壮:“谁稀罕和他们吵架,他们根本吵不赢我!” “是吗?那你怎么还有些不高兴?”苏盈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请假时间太多,不能掌握壮壮的心理状态了? 36.满足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梁美英问:“你为啥不乐意和你爹娘一个炕困觉啊?” 雪梅脸颊一红,不说话了。 梁美英却不放过她, 继续问:“你是不是知道啥啊?哈哈, 不要紧, 大娘也不笑话你。” 雪梅却囧得有些手脚无措。 梁美英又道:“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你也是大姑娘了。” 苏盈在屋里听见赶紧出来,梁美英这是要干嘛?对着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问这些话,无不无聊! 乡下人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有些大人之间喜欢说荤话,不讲究地还跟孩子说,甚至教着孩子说以此取乐。 苏盈很不喜欢。 她立刻拉着雪梅往外走,“我去雪梅家玩儿。” 梁美英笑道:“去吧。”还给了苏盈一个最好在那里吃晚饭的眼神。 苏盈假装没看见。 在路上苏盈把那颗枣递给雪梅, 雪梅却不肯要,“我爸说红枣补血, 我血可多了,嫚嫚你吃吧。” 苏盈非要送给她, 想想真是寒酸, 只有一颗枣可以送。 雪梅却不嫌弃, 甚至很高兴,毕竟这是嫚嫚第一次送她东西呢。 雪梅欢喜雀跃的样子让苏盈内心更加窘迫,幸亏对方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 雪梅笑道:“要不你就送给壮壮吧, 你要送他东西他得蹦起来。破孩子喜欢吃甜的, 吃个萝卜还蘸白糖呢, 真是惯得不轻呢。” 苏盈点点头,“好。”虽然雪梅一脸嫌弃弟弟,苏盈却从她的话里听到宠溺,其实他们姐弟关系不错呢。 虽然雪梅的奶奶和妈妈重男轻女,可她爸爸并不会。起码在日常生活中,爸爸对她和弟弟一样好,买东西一人一份,姐弟打架他多半批评弟弟,让弟弟尊重姐姐,不会一味地要求姐姐让着弟弟。 这也是雪梅对弟弟没有那么大怨念的缘故吧。 不像她。 虽然苏盈从来没跟人承认过,可她自己知道,她一点也不想有弟弟。 如果父母公正,有哥哥还是有弟弟都一样,那就是手足情深。可如果父母偏心严重,甚至视女儿为工具或者多余的累赘,那还强行手足情深,简直就是笑话。 比如说梁美英,一直都在给女儿洗脑,让女儿和她一起无比期待弟弟的到来。 可其实,苏盈一点都不期待。 如果有了弟弟,那在这个家里,是不会有女孩子的地位的。 她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十来岁也好离开家去打工,可现在才7岁,干啥啥不成,出门都没机会。 真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可她不想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攒钱,为自己以后打算。 她苏盈从来都不会认输呢! 如果在自己长大前能和这家人处出感情来,那她会将他们当家人。如果处不来,她就要想办法离开。 她的视线随意地扫着前方,路边一户人家的外墙上用白灰刷着计生办的大标语,“少生孩子多种树,一对夫妻一个孩儿”。 现在已经开始计划生育,如果一胎是儿子就不许再生,一胎是闺女五年以后可以生二胎。 二胎不管男女,生完都要结扎不许再生。 她有一个妹妹,家里便没有生育名额的,怎么还可能有弟弟? 梁美英一个劲地说等有了弟弟如何如何,这摆明是要超生的。 超生来的弟弟……那完蛋,重男轻女绝对更是脑残级别的。 苏盈对这个家的未来更不抱希望,寻思自己得想办法赚钱藏钱,等大了可以从容离开。 咦,不对! 苏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去年冬天,梁美英明明生过一个孩子的,因此而发生的一些事儿也是嫚嫚的愤怒和恐惧,给她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 原主虽然略微有些呆,很多事情并不懂怎么回事,可她记性不错。比如三四岁就已经很会记事儿,梁美英给她讲的故事、说的话、给她梳头等等,很多画面都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去年梁美英怀孕生娃的事情,她自然也记得。 虽然计划生育已经开始,但是村民们还没有进入那种不许随便生孩子的自觉,所以一开始那两年怀孕的妇女不少。不过若是被计生办知道,不是被要求去流掉,就是要求妇女们全部检查上环,不许超生。 也有偷着生了的,就会被要求去结扎。 一般如果在计划生育之前已经生儿子或者俩闺女的,基本都被要求上环或者结扎。 梁美英自然也被要求过,但是她一直不配合,所以去年生了第三个孩子。 那个孩子原主还记得,干瘦、小,跟只小猫儿似的,哭声都很细,从娘和家人的脸色她知道是个妹妹,不是大家期盼的弟弟。 没几天那个孩子就不见了。 听大人的意思是死了,当时她还觉得好可怜啊,妹妹死了。 现在苏盈整合记忆知道那孩子不是死了,而是送给其他不能生育的人家对外说夭折,想当然地认为这样就不算超生。 可计生办的人不管,这就是超生! 去年冬天他们一趟趟地来家里闹腾,要求交罚款。 老苏头和梁美英也很强硬,罚款?随便,反正家里穷得叮当响,钱是没的,粮食也没的,随便罚吧。 最后计生办的人恼羞成怒,要拉梁美英去结扎。 梁美英更不肯去,“我就奇怪了,老娘生个孩子怎么啦?是吃你们家饭还是喝你们家汤?你们一个个鸡飞狗跳的?让我去结扎?我还没出月子呢,落下月子病你们赔老娘的?” 这些在原主的记忆里非常非常清晰,不懂,却清楚地记着。 尤其吵架拉扯中有些人脸色狰狞,原主觉得外人来欺负娘,恨不得让他们都去死。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向东个窝囊爹只会抱头躲在一边长吁短叹,爷爷被人摁在一边没辙,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要拖娘去结扎。 结扎是什么? 她不懂,她觉得可能是要杀掉,就跟小妹妹一样死掉? 她还记得,在那些男男女女要拖娘的时候,她娘突然从□□里抽出什么劈头盖脸地朝那些人一顿狂抽,把那些人给抽懵了,跟被什么脏东西恶心到一样,纷纷骂爹骂娘地躲出去。 之后,那些人喊着“真他娘的晦气,这事儿没完!没完!不能就这么算了!” “结扎,必须结扎,她不去,就拉她男人去!” 然后那些人就裹挟着她爹风一样蹿出去。 天很黑很黑的她爹才回家,本来就白的脸越发的惨白,她认定爹被那些坏人毒打了,就和雪梅嫲嫲讲的劫路打人一样。 原主不懂,苏盈却就知道,当时计生办的人被梁美英用月经带给抽出去,那些人一生气就拉着苏向东去结扎了。 至于谁对谁错,苏盈不去评判的,本身这些年的事情就不是简单说对错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 问:男人结扎以后,让媳妇生孩子的几率是多少? 梁美英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一定会生个弟弟出来呢? 难道苏向东其实没真的被结扎? 计生办的人在暴怒之下会那么仁慈? 所以……这就耐人寻味了。 壮壮虽然小,可记性非常好,傅民友教的唐诗宋词故事等,他比雪梅记得又多又清楚。 雪梅也觉得盈盈好听,又迫不及待地让爸给起个。 关于儿女的名字,傅民友显然是早就想过的,“你是腊月生的,那天正好大雪,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就叫梅生吧。” 梅生,傅梅生。 雪梅高兴地笑起来,拉着苏盈的手,“盈盈,我叫梅生,傅梅生,好听吗?” 苏盈原本嗡嗡的脑子开始轰隆起来,打雷一样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还是想不起。 那边壮壮也来了精神,“爸爸,我,我!” 傅民友道:“你就叫长生吧,像你嫲嫲希望的那样,平安长生。” 咔嚓! 苏盈如被雷击,整个人懵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走过最长的路,是老天爷的套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于千千万万人中成为一名人生女主角,就算穿来的人家生活窘迫,可内心还是有点得意的。 穿越啊,自己是女主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事呢。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而粉碎她心底小确幸的就是今晚这三个名字。 傅梅生,傅长生,这样富有诗意……哦,应该说这样富有琼瑶阿姨风格的名字,一般看过都会过目不忘。 这俩名字,苏盈真的很有记忆,因为这是一本书里的女主和她总裁弟弟。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苏盈盈这个名字,书中的恶毒炮灰女配。 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苏盈感觉心头碾过一大群羊驼,它们呼啸而过,瞬间狼藉一片。 37.威胁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雪梅佩服道:“嫚嫚你真厉害, 我爸就写了一遍你就记住了, 我只会照这样子描。” 其实雪梅已经很厉害, 毕竟在书里,她是个坚强好学成绩不错的女主。而原主则属于愚笨一类的, 虽然上苍……是作者,给了她夸张的美貌,却没有给她相应的脑子。 而自己, 起码还有前世的记忆、三观、学识,自然不想当蠢货。 雪梅叽叽咕咕一会儿之后,困了, 吹灯睡觉。 苏盈的大脑却正活跃, 根本睡不着。 当初这本书还是她一个学生强塞给她的,他很夸张地表示在一本小黄文里看到她的名字, 非要她也看看。 坐地铁闲得无聊她就随便翻翻,看到里面的恶毒女配叫苏盈盈, 她就一边吐槽一边忍不住往下看。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女主特别善良特别单纯特别圣母,而女配特别坏特别恶毒特别蠢特别惨。 哎,她要是穿到正文也行, 起码自己还知道未来的情节走向,可偏偏是背景, 还是故事发生之前的背景。 那本总裁文从女主错进男厕所吓得男主尿到一半憋回去差点内伤非要她赔偿的狗血剧情开始。 那时候的女主起码有十八/九岁。 可现在女主才七岁, 她这是要熬到何年何月? 要是只走纯狗血风也就算了, 偏偏作者抽风,突然在小色文里玩起人性和深沉。 圣母女主把恶毒女配一次次从深渊里拖出来,给她人生关怀,而女配却因嫉妒而残害女主,勾搭男主,害的女主差点流产和男主数度生离死别。 就这样女主还是一次次原谅她,要拯救她。 而女配却死性不改。 于是男主和女主弟弟都表示要弄死她! 这时候脑残作者开始挖掘犯罪者的童年生活,如同新闻报道喜欢挖掘杀人恶魔的童年经历一样,把苏盈盈的过去也扒出来。 苏盈盈是一个被母亲洗脑彻底的扶弟魔、愚孝的傀儡,妈妈和俩弟弟就是她的天,是她的神! 为了他们她可以出卖一切! 没错,作者就是这样设计的。 真。脑残作者! 苏盈盈从小就没上学,一直在家带弟弟,爷爷去世后家里生活压力加大,十四岁的她被亲妈安排跟着混蛋亲舅去市里打工赚钱。 那时候女主家也出了事儿,爸爸意外死去,家里欠了别人很多钱,经济状况一落千丈。 而女主的坚强这时候就显露出来,为了让弟弟继续读书,她辍学和苏盈盈一起去城里打工 都是苏盈盈的舅舅带去的,原主在舅舅一个哥们的早餐铺子里帮忙卖早点,雪梅则去另外一家负责洗碗刷盘子。 某天,原主被舅舅的哥们儿糟蹋,她跟女主哭诉,女主带着原主偷偷坐车跑回家,跟梁美英告状,让原主再也不要去打工。 结果梁美英先把雪梅哄住,让她不准对别人说,否则苏盈盈死路一条,等女主答应以后,她就把女主推出去。之后梁美英先破口大骂人渣舅,然后开始哭、自责、扇自己耳光,说自己没本事害了心肝女儿。 原主又开始心疼亲娘,只恨舅舅和人渣们,于是母女俩抱头痛哭。 然后……她就被亲娘顺势洗脑,被那啥也没什么,这说明她已经长大成为真正的女人。一个漂亮又招人稀罕的女人!她娘甚至洗脑让她别浪费好皮相,得学会享受,说男人么就那么回事,要让男人为自己花钱出力。还让她趁着结婚以前好好玩玩,和一个男人玩是玩和俩也是玩。 这年代笑贫不笑娼,没儿子比穷可怕!她只要有弟弟给撑腰就没什么,没人敢怎么样! 估计是为了和女配对比,一样是困境出去的,女配自甘堕落,女主却出淤泥而不染。 于是原主就这么接受了,被亲娘再一次推进火坑。 真.脑残作者还给女主设定一个天赋技能。 人渣舅以此为卖点,让她不断伪装成第一次,玩仙人跳,借此讹人赚钱。久而久之,人头太熟,这一套玩不下去,她又开始混迹有名的灯笼区。哪怕阅人无数,她表舅还能把她当第一次卖出去骗大把大把的钱。 洗头房、洗脚房、按摩房、夜总会……就这么一步步地开始了女配的堕落生涯,直到再次被已经和男主纠缠一起的女主拯救出去。 就问你雷不雷,脑残不脑残!!! 更雷的在后面。 女配被女主拯救之后不但不感恩,反而因为嫉妒和亲娘的挑唆,企图勾搭男主残害女主,结果被男主整得混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家乡。她给家里挣足钱,可梁美英还是不满意,不让她在家里吃闲饭,要把她嫁给村里某青年,要彩礼钱盖房子,钱花了婚事却不了了之。 同一种手段在她的美貌下,她娘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这一招再次失效,她娘只好远远地把她嫁给一个寡妇的妈宝男又换一票。 苏盈盈第三次被推入火坑,开始被渣男各种渣,被婆婆各种虐,而她却秉承她娘洗脑的理念,女人结婚以前可以随便玩,结婚以后就要各种贤惠相夫教子。 婚后才知道,男人也不是好东西,嗜赌、酗酒、劈腿,婚后还家暴她。 总是怀疑美貌老婆在外面有无数男人,给他戴无数绿帽子。 终于他从哥们儿嘴里知道她曾经做过福利姬以后彻底爆发,把她往死里打一顿仓皇逃走,最后两人离婚。 她大弟反而埋怨她离婚名声不好,因为他正处对象呢。 这时她婆婆也终于给她儿女洗脑成功,灌输一切都是她的错,因为妈妈混账、脏,心里只有俩舅和姥姥,没有爸爸和孩子才让这个家破碎的。 等她发现女儿重度抑郁症,儿子走上歪路被人教唆吸-毒,一切都晚了。 女配绝望了! 可这时候她亲妈和弟弟依然不放过她,以弟弟们读大学、结婚为理由,必须在城里买房子,让她凑钱! 只要妈妈发话,哪怕砸锅卖铁,哪怕卖器官卖孩子,那也得把钱如数拿过去的。 脑残女配彻底绝望! 她问天问地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跳河以求解脱。 回忆完这些信息,苏盈内心闪过一串的mmp,心中恶狠狠地给不知名作者扔了无数个大砖头。 她觉得这种人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只是作者设定而已,毕竟谁还没个阴影的童年?可也不能这样没下限吧。 哪里知道她居然穿过来了! ……而且,就算她不承认,可她的的确确拥有了原主的所有信息——她不想称之为记忆。 因为记忆是一个带有感情色彩的词汇,你在意,你珍重,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是你的记忆。 原主的记忆,对她来说,就和那本书的情节一样,属于信息的一部分。 让苏盈的小人儿吐血不止的是——哪怕女配绝望寻死,临死前心底全是对命运的控诉以及对亲娘和弟弟们那深沉的爱! 这种强烈的感情充斥在脑海里,如果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久而久之都会被她的感觉给同化掉。 就好比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儿,互相打架,会让人困惑,是自己穿越到原主身上,还是原主借她来还魂? 苏盈表示:这当然是我的穿越! 小人儿一脚把入侵者踹倒在地,鲜艳的大旗迎风招展,一统江湖! …… 虽然苏盈分得清楚,可这一夜睡的并不好,接连做恶梦。先是梁美英那笑里藏毒的脸,接着是傅梅生哀怨质问时泪汪汪的眼,甚至还有看不清脸的男主那阴鸷的眼神……以及傅长生冷冽低沉的声音…… 真是日了狗了! 苏盈自问这辈子真的没做过亏心事……只有那么一两件意外,却也可以摸着良心说,她真的不怕鬼敲门。 那么好了,这是为什么呢? 是惩罚还是什么? 要是做梦,就赶紧醒吧,耍人好玩吗? 因为思绪混乱,想得太多,她做了一晚上噩梦,被一个看不清脸的总裁男追得上天入地,一会儿要虐她,一会儿要娶她,一会儿又要她生猴子,吓得她最后只能刨个坑往地上一躺,默念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直到五点的钟声当当敲响,她猛地醒过来。 一醒来她立刻爬起来穿衣服,匆忙和柳淑兰告辞回家。 柳淑兰刚起来给傅民友做饭,他要推着小车下乡去卖货。 她看苏盈脸色不大好,关切道:“嫚嫚,晚上没睡好啊?” 苏盈依然彬彬有礼,情绪管理非常到位,“婶子把炕烧得热乎乎的,我睡得可好着呢,多谢婶子。我嫲嫲说让我早点回去帮她掐辫子,她要编草盒子等集上带过去。” 柳淑兰不疑有他,就让她走了。 苏盈直奔家门,发现院门已经开了,老苏头正好背着粪筐要出去拾粪,梁美英出来拿草准备做早饭。 虽然他们没说话,可苏盈却从他们脸上看到了一种隐秘而兴奋的神情。 他们有秘密! 可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洗脑,反而越来越反感这种看似和善地跟你说话,笑容里却藏着针刺,你要敢不顺从就扎一下逼你就范的行为。 她知道自己应该顺从地说那些所谓孝顺、养弟弟、diss嫲嫲和别人的话,可她说不出口。 而她不说,那肩膀就像被大铁钳抓住一样越来越疼。 就在她想随便敷衍一下的时候,东间传来章婆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打量我聋呢?我还没死呢!” 苏盈立刻朝着梁美英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o⊙)!!小声道:“嫲嫲听见了。” 38.好走不送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看了一会儿, 苏盈了解到计生办是有任务的,一年抓几个,不够数就狂抓, 够数就松一点。 雪梅拉拉她的手, “嫚嫚别看了, 怪可怜的。” 苏盈看她眼泪汪汪的,知道她心肠软受不了,就带着他们离开。 壮壮:“切,真没用, 你就会对我凶。” 苏盈怕他俩掐起来,赶紧道:“咱们去逛供销社了。” 她要看看这里的货物种类, 以及价格、客流量。 她观察一下, 那营业员服务态度是不咋地, 还说为人民服务呢, 你下巴看人还怎么服务? 再说了,这供销社可是农村合作供销社, 是老百姓入股的。 苏盈买了章老太交代的一些东西, 三小只就回到摊位上。 这时候傅民友和王货郎在商量年后去赶城的事儿呢。 趁着他们闲聊的时候,苏盈就道:“叔, 我看公社就一个供销社, 要不咱们开个小卖部呗。” 王货郎好奇道:“小卖部是啥?” 这时候供销社、代销点, 还真没有什么超市、小卖部的。 苏盈道:“就是卖糖果、烟酒糖茶、油盐酱醋之类的呗。” 王货郎摇头, “不成,要是那样就跟代销点差不多,咱们拿不到许可,到时候要被查封的。” 傅民友却道:“也不是不行,现在政策放松,你看咱们四处跑货也没人不让。咱们开个小卖部,就当仓库呗,日常还四处下乡卖东西,小卖部里也能卖。” 苏盈想的是这时候只要胆子大,勤快不怕吃苦,脑子活泛点,摆摊也能赚钱。那他们在公社人流量大的地方开小卖部自然更好,毕竟公社有小学校和初中呢。 关键是抢占先机啊,等以后大家回过神来也开的时候,自己家就是老牌小卖部。 先机还是很重要的。 王货郎却觉得不可行,开小卖部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不像推着货摊儿那么省心,傅民友却上了心。 苏盈的目标就是傅民友,自然不在乎王货郎怎么想。 已经给傅民友埋下种子,苏盈也不着急。 过晌赶完集他们就回家。 吃过大肉包子的三小只并不饿,雪梅和壮壮都跑到苏盈家去玩儿。 一到家,苏盈发现居然来了客人。 来人是她大姑,章老太的女儿苏向红,比苏向东大好几岁。 苏向红小时候多病多灾的,后来算命的说要给她找个干娘其实就是当童养媳,让她远远地离家才能活命。因为是个女娃娃,老苏头是无所谓的,送人都行,还不吃家里饭呢。章婆子开始不舍的,后来闺女大病一场,她病急乱投医真给苏向红找个干娘远远地送去,结果慢慢地倒是病好了。 章婆子便深信不疑,只是老苏头不热衷去看,又路远得很,她踩着自己的小脚来回不方便,见一趟十分不容易。 好在她挑的人家不错,对苏向红很好,后来干娘做婆婆,婆媳因为知根知底关系也挺好。 苏向红的婆婆让她每年回娘家两次看看,只是因为远,而且苏向红结婚后生了好几个娃,回来一趟也不方便。 原本她都是过了年回一趟娘家,不曾想今儿竟然回来了。 苏盈不知道,其实苏向红男人的爷爷没了家里守孝呢,过年不走动亲戚,就趁着年前回娘家一趟看看自己亲娘。 家里人很少说起这个大姑,而章婆子也懒得和他们说,所以苏盈对她很陌生。 她看苏向红面相随嫲嫲,和苏向东有几分相似,也是笑眯眯的很随和。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姑,雪梅和壮壮也跟着叫,逗得苏向红直乐。 她带了礼物回来的,其中有哄孩子的糖块,一个孩子给了两块糖。 章婆子还有话要和闺女嘱咐,就对苏盈道:“盈盈,领着雪梅和壮壮出去玩儿,看看二嫚儿那个傻丫头去哪里了?” 苏盈知道她们见面不容易,肯定有好多体己话要说,便没打扰母女叙旧,从堂屋拿了火柴带着姐弟俩出去。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听着章婆子压低的声音,“你走的时候,往咱们公社绕个路去一趟……” …… 苏盈找到在外面跟几个小孩子玩跳绳儿的二嫚儿,领着三个孩子去村后河边背风处。 河沿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底下是泥土,上面是凸出来的岩石,没有枯草。苏盈就让他们帮忙拿石头垒个简易灶台,又去草垛上弄点草,然后拿火柴点了火。 壮壮看她点火,激动地道:“小姐姐,咱们放坡火!” 苏盈瞅了他一眼,很严肃道:“这是火,只能用来做饭吃,绝对不可以玩。你用手摸摸试试。” 壮壮摇头,“烫人,不摸。” “摸一下就烫人,要是烧起来能把全村烧光呢。”苏盈看着三个孩子,“绝对不能玩火儿。” 俩女孩子没事儿,她们都在家里烧火做饭,知道火厉害。 只有壮壮淘气一些,一定要好好教导。 毕竟这孩子胆子大得很,在原主那一世,他带着几个男同学去地里放坡火烧麦茬,结果抢救无效麦茬成片地烧起来,路边的树都烤死,草垛也烧着,差点就蔓延到村子里。 苏盈只用脑子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 壮壮见苏盈专注地盯着自己不理另外俩人,寻思小姐姐果然和自己好,他心里乐滋滋的。 他用力点点头,“小姐姐我不玩火。” 苏盈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乖。” 她先把烤肉包子烤热乎,免得太凉吃了拉肚子,再把苏向红给的糖块烤软。 几小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咽口水。 苏盈笑了笑,把包子掰开,顿时一股焦香、肉香扑鼻而来,再把烤软拉丝的糖缠上,一个孩子分一块。 几个孩子接过去,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哇,好好吃,又香又甜!”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颜,苏盈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原本苍凉的心也和那糖块一样,有一丝融化的迹象。 融化的心,比蜜甜。 等吃完包子,他们又去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老鹰抓小鸡,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会儿,看天色暗下来,苏盈估摸着情况就领着他们回家。 雪梅和壮壮因为老鹰抓小鸡的磨擦又拌嘴。 “黑妹,你干嘛总是抓我,有你这么当老鹰的吗?” “那我抓别人,他们多可怜啊,你是我弟弟,我不抓你抓谁。” “你就逮着我欺负,我回家告诉妈打你!” “告状精!以后嫚嫚不和你玩儿,她最讨厌人家告状。” “我告诉盈盈姐你欺负我。” 苏盈笑了笑,领着二嫚儿回家。 苏向红已经走了。 苏盈道:“嫲嫲,怎么不让俺大姑吃了饭再走。” 章婆子道:“咱们这么穷,自己还吃不饱,你大姑哪里忍心留下吃饭。她家里事儿多呢,走不开。” 苏盈哦了一声,就说做饭吃。 章婆子又问买对联、过门笺的事儿。 这个傅民友已经和王货郎倒腾一批,直接回村来卖,生意不错,但都是小东西,盈利很薄。 正做晚饭的时候,梁美英从外面回来,竟然还拎着一条肉。 梁美英面上喜滋滋的,“嫚嫚,你爹呢。你舅舅从县城带回半扇猪,给我割了一斤半,明天晌午咱们包餶餷吃。” 这时候老苏头和苏向东也从外面说笑着回来,看到猪肉苏向东两眼放光,“咱们炖粉条子吃?” 生产队今年一家分了几斤粉条子。 生产队除了交任务猪,也杀猪给社员们分肉的,社员们用工分和钱买。只是他们家的工分将够分粮食的,没有多余的买肉吃,就把自己买肉的资格跟人换成粮食。 这么算一下,他们家就过年买两斤肉,比从队里买还划算,毕竟还赚几斤粮食呢。 梁美英笑道:“炖着吃白瞎了,包餶餷吃,嫚嫚最爱吃餶餷。” 自从苏盈对梁美英若即若离以后,梁美英对她简直好得不像话,言必称我心肝嫚嫚。 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苏向东都靠后。 以前都是说以后有了弟弟,弟弟最重要,这会儿都开始说对娘来说,你和弟弟一样重要,再过些天怕不是要说她比弟弟还重要? 当然,苏盈才不信! 章婆子看了一眼,“这有两斤?” 梁美英说娘家兄弟现在卖肉,给自己家人便宜,要是家里买肉当然要去亲戚家割,这也是乡下的人情世故。 章婆子就给了她两斤的钱。 梁美英道:“一斤半,算一斤的,另外一斤正月十五再割,还多给半斤呢。嫚嫚舅可惦记着咱们呢。” 章婆子却不信,梁金满那个占便宜没够的能有这好心? 不过这是自己花钱买的肉,没必要和肉过不去。 家里日常顿顿吃粗粮,有点麦子都留着过年,除了做上供的大饽饽,就是包迎年送年的饺子。 章婆子和梁美英都是会过日子的人,就算他们是村里最穷的那一批,嘴上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可口粮上还是过得去的,不会像有些真懒汉家里一到年底就要饭。 尤其现在章婆子赚钱,傅民友之前收一些粮食分给他们十几斤麦子,正好推磨包饺子吃。 第二天吃了早饭,家里就开始忙剁馅子,同时去推磨,时间也差不多。 原本推磨是梁美英的活儿,这一次她没动,章婆子小脚婆子是不可能去推磨的。 而老苏头听说晚上吃饺子,又拎着粪筐去转悠着捡粪和柴火了。 所以就只有苏向东一个闲人。 苏向东东瞅瞅西望望,根本没意识到他该干什么,还和往常一样去西间炕上一躺。 苏盈跟过去,冷淡道:“你不去推磨?你是等七岁的闺女推磨养活你?” 苏向东看看她,笑道:“嫚嫚,明天过年,你八岁了。” 八你个大头鬼! 苏盈冷笑:“我得亏是八岁,要是八十了不得了呢。” 保管骂死你。 苏向东从来不干重活,推磨是沉活儿呢,他爬起来探头从小窗户里往外看,想找梁美英去。 结果发现梁美英正扶着南墙哇哇吐呢。 “哎呀,嫚嫚,你娘呕呢,怕是病了吧。” 苏盈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那么多小说和电视是白看的? 你头顶的绿草原连成片,你便宜儿子在孕育中,你苏向东要喜当爹。 你、又、要、被、结、扎、了! 你个二百五! 自由自在啊! 苏盈羡慕不已,努力仰头追随着飞鸟的踪迹,舒展纤细的手臂模仿展翅飞翔的姿态,如果能飞,那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没有归属感的地方吧。 苏盈前世的爸妈重男轻女,为要儿子超生好几个闺女。她排行老三,出生没几天就被送人,结果在她五岁的时候养母怀孕感觉带不过来俩孩子就让养父把她送回去。 小小的苏盈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孩子,心里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惶恐。等养父把她送回去,亲爸妈也不肯要她,说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拉拉扯扯的,还讹了养父一千块钱。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累赘,爹不疼娘不爱,是多余的。 所以她发誓,再也不要成为别人的累赘,再也不要被人抛弃,她要自己掌控人生! 等好不容易也算事业有成,小日子过得丰富多彩,结果啪叽……她竟然穿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要年龄没年龄,要钱没钱,真正的一无所有。 可怕的是,新穿来的这个家庭更是重男轻女的骨灰级脑残粉。 哎……生无可恋。 “嫚嫚,快来!”不远处有个裹成球一样的小女孩儿喊她。 苏盈被强行打断思路,不想动。 最终她还是被女孩子扯过去,两人面前是一个大土包,上面插着三根枯树枝。 这是堆了个坟包? 苏盈看了一眼小女孩儿,她叫雪梅,是原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伙伴,两人春天剜野菜,夏天割草,秋天捡树枝,冬天闲着玩儿过家家。 女孩子今年七岁,发黄的皮肤,圆圆的脸蛋,相貌普通,唯一称得上漂亮的是那双又黑又浓的眉毛,衬得那双不是很大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望着苏盈,眼神热切,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好玩儿的事情。 苏盈却兴趣缺缺,一个奔三的事业有成、单身快乐的女青年,穿成一个不知道哪里的乡下小女孩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陌生的身体,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雪梅扯着苏盈,“嫚嫚,快跪下。”她自己先扑通就跪在土包跟前,双手合什。 苏盈不想动,但是对上小女孩儿热情、企盼、执拗的眼神,她知道耗下去没意思,便也跪下去,双手合什。 雪梅喜欢跟原主一起玩过家家,整天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然后再弄俩孩子,不是做饭就是下地要么上学。 幼稚得苏盈一点都不想配合。 “皇天在上,我雪梅……”感觉苏盈没动静,她就用胳膊拐了拐苏盈,小声提醒:“该你啦。” 苏盈看了她一眼。 雪梅笑得很是灿烂,小声道:“拜姊妹啊,我嫲嫲教的,跟着我说,快点。” 苏盈:“…………” 幼稚! 她还是配合了一下,“我苏……” 她拒绝叫自己嫚嫚,村里有无数个嫚嫚。 凡是家里人懒得给女孩子起名字或者懒得叫名字,就叫嫚嫚,闺女多的就大嫚儿、二嫚儿……当然,这比什么招娣、来娣、转儿、改儿、欠男之类的还好一点,只是无视,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雪梅见她已经说了,就继续“今儿俺们俩在这里拜姊妹儿,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保佑俺们做一辈子好姊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39.眼红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雪梅拉拉她的手,“嫚嫚别看了,怪可怜的。” 苏盈看她眼泪汪汪的,知道她心肠软受不了,就带着他们离开。 壮壮:“切, 真没用, 你就会对我凶。” 苏盈怕他俩掐起来, 赶紧道:“咱们去逛供销社了。” 她要看看这里的货物种类, 以及价格、客流量。 她观察一下, 那营业员服务态度是不咋地, 还说为人民服务呢,你下巴看人还怎么服务? 再说了, 这供销社可是农村合作供销社, 是老百姓入股的。 苏盈买了章老太交代的一些东西,三小只就回到摊位上。 这时候傅民友和王货郎在商量年后去赶城的事儿呢。 趁着他们闲聊的时候,苏盈就道:“叔, 我看公社就一个供销社,要不咱们开个小卖部呗。” 王货郎好奇道:“小卖部是啥?” 这时候供销社、代销点, 还真没有什么超市、小卖部的。 苏盈道:“就是卖糖果、烟酒糖茶、油盐酱醋之类的呗。” 王货郎摇头,“不成, 要是那样就跟代销点差不多, 咱们拿不到许可, 到时候要被查封的。” 傅民友却道:“也不是不行, 现在政策放松,你看咱们四处跑货也没人不让。咱们开个小卖部,就当仓库呗,日常还四处下乡卖东西,小卖部里也能卖。” 苏盈想的是这时候只要胆子大,勤快不怕吃苦,脑子活泛点,摆摊也能赚钱。那他们在公社人流量大的地方开小卖部自然更好,毕竟公社有小学校和初中呢。 关键是抢占先机啊,等以后大家回过神来也开的时候,自己家就是老牌小卖部。 先机还是很重要的。 王货郎却觉得不可行,开小卖部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不像推着货摊儿那么省心,傅民友却上了心。 苏盈的目标就是傅民友,自然不在乎王货郎怎么想。 已经给傅民友埋下种子,苏盈也不着急。 过晌赶完集他们就回家。 吃过大肉包子的三小只并不饿,雪梅和壮壮都跑到苏盈家去玩儿。 一到家,苏盈发现居然来了客人。 来人是她大姑,章老太的女儿苏向红,比苏向东大好几岁。 苏向红小时候多病多灾的,后来算命的说要给她找个干娘其实就是当童养媳,让她远远地离家才能活命。因为是个女娃娃,老苏头是无所谓的,送人都行,还不吃家里饭呢。章婆子开始不舍的,后来闺女大病一场,她病急乱投医真给苏向红找个干娘远远地送去,结果慢慢地倒是病好了。 章婆子便深信不疑,只是老苏头不热衷去看,又路远得很,她踩着自己的小脚来回不方便,见一趟十分不容易。 好在她挑的人家不错,对苏向红很好,后来干娘做婆婆,婆媳因为知根知底关系也挺好。 苏向红的婆婆让她每年回娘家两次看看,只是因为远,而且苏向红结婚后生了好几个娃,回来一趟也不方便。 原本她都是过了年回一趟娘家,不曾想今儿竟然回来了。 苏盈不知道,其实苏向红男人的爷爷没了家里守孝呢,过年不走动亲戚,就趁着年前回娘家一趟看看自己亲娘。 家里人很少说起这个大姑,而章婆子也懒得和他们说,所以苏盈对她很陌生。 她看苏向红面相随嫲嫲,和苏向东有几分相似,也是笑眯眯的很随和。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姑,雪梅和壮壮也跟着叫,逗得苏向红直乐。 她带了礼物回来的,其中有哄孩子的糖块,一个孩子给了两块糖。 章婆子还有话要和闺女嘱咐,就对苏盈道:“盈盈,领着雪梅和壮壮出去玩儿,看看二嫚儿那个傻丫头去哪里了?” 苏盈知道她们见面不容易,肯定有好多体己话要说,便没打扰母女叙旧,从堂屋拿了火柴带着姐弟俩出去。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听着章婆子压低的声音,“你走的时候,往咱们公社绕个路去一趟……” …… 苏盈找到在外面跟几个小孩子玩跳绳儿的二嫚儿,领着三个孩子去村后河边背风处。 河沿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底下是泥土,上面是凸出来的岩石,没有枯草。苏盈就让他们帮忙拿石头垒个简易灶台,又去草垛上弄点草,然后拿火柴点了火。 壮壮看她点火,激动地道:“小姐姐,咱们放坡火!” 苏盈瞅了他一眼,很严肃道:“这是火,只能用来做饭吃,绝对不可以玩。你用手摸摸试试。” 壮壮摇头,“烫人,不摸。” “摸一下就烫人,要是烧起来能把全村烧光呢。”苏盈看着三个孩子,“绝对不能玩火儿。” 俩女孩子没事儿,她们都在家里烧火做饭,知道火厉害。 只有壮壮淘气一些,一定要好好教导。 毕竟这孩子胆子大得很,在原主那一世,他带着几个男同学去地里放坡火烧麦茬,结果抢救无效麦茬成片地烧起来,路边的树都烤死,草垛也烧着,差点就蔓延到村子里。 苏盈只用脑子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 壮壮见苏盈专注地盯着自己不理另外俩人,寻思小姐姐果然和自己好,他心里乐滋滋的。 他用力点点头,“小姐姐我不玩火。” 苏盈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乖。” 她先把烤肉包子烤热乎,免得太凉吃了拉肚子,再把苏向红给的糖块烤软。 几小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咽口水。 苏盈笑了笑,把包子掰开,顿时一股焦香、肉香扑鼻而来,再把烤软拉丝的糖缠上,一个孩子分一块。 几个孩子接过去,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哇,好好吃,又香又甜!”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颜,苏盈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原本苍凉的心也和那糖块一样,有一丝融化的迹象。 融化的心,比蜜甜。 等吃完包子,他们又去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老鹰抓小鸡,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会儿,看天色暗下来,苏盈估摸着情况就领着他们回家。 雪梅和壮壮因为老鹰抓小鸡的磨擦又拌嘴。 “黑妹,你干嘛总是抓我,有你这么当老鹰的吗?” “那我抓别人,他们多可怜啊,你是我弟弟,我不抓你抓谁。” “你就逮着我欺负,我回家告诉妈打你!” “告状精!以后嫚嫚不和你玩儿,她最讨厌人家告状。” “我告诉盈盈姐你欺负我。” 苏盈笑了笑,领着二嫚儿回家。 苏向红已经走了。 苏盈道:“嫲嫲,怎么不让俺大姑吃了饭再走。” 章婆子道:“咱们这么穷,自己还吃不饱,你大姑哪里忍心留下吃饭。她家里事儿多呢,走不开。” 苏盈哦了一声,就说做饭吃。 章婆子又问买对联、过门笺的事儿。 这个傅民友已经和王货郎倒腾一批,直接回村来卖,生意不错,但都是小东西,盈利很薄。 正做晚饭的时候,梁美英从外面回来,竟然还拎着一条肉。 梁美英面上喜滋滋的,“嫚嫚,你爹呢。你舅舅从县城带回半扇猪,给我割了一斤半,明天晌午咱们包餶餷吃。” 这时候老苏头和苏向东也从外面说笑着回来,看到猪肉苏向东两眼放光,“咱们炖粉条子吃?” 生产队今年一家分了几斤粉条子。 生产队除了交任务猪,也杀猪给社员们分肉的,社员们用工分和钱买。只是他们家的工分将够分粮食的,没有多余的买肉吃,就把自己买肉的资格跟人换成粮食。 这么算一下,他们家就过年买两斤肉,比从队里买还划算,毕竟还赚几斤粮食呢。 梁美英笑道:“炖着吃白瞎了,包餶餷吃,嫚嫚最爱吃餶餷。” 自从苏盈对梁美英若即若离以后,梁美英对她简直好得不像话,言必称我心肝嫚嫚。 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苏向东都靠后。 以前都是说以后有了弟弟,弟弟最重要,这会儿都开始说对娘来说,你和弟弟一样重要,再过些天怕不是要说她比弟弟还重要? 当然,苏盈才不信! 章婆子看了一眼,“这有两斤?” 梁美英说娘家兄弟现在卖肉,给自己家人便宜,要是家里买肉当然要去亲戚家割,这也是乡下的人情世故。 章婆子就给了她两斤的钱。 梁美英道:“一斤半,算一斤的,另外一斤正月十五再割,还多给半斤呢。嫚嫚舅可惦记着咱们呢。” 章婆子却不信,梁金满那个占便宜没够的能有这好心? 不过这是自己花钱买的肉,没必要和肉过不去。 家里日常顿顿吃粗粮,有点麦子都留着过年,除了做上供的大饽饽,就是包迎年送年的饺子。 章婆子和梁美英都是会过日子的人,就算他们是村里最穷的那一批,嘴上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可口粮上还是过得去的,不会像有些真懒汉家里一到年底就要饭。 尤其现在章婆子赚钱,傅民友之前收一些粮食分给他们十几斤麦子,正好推磨包饺子吃。 第二天吃了早饭,家里就开始忙剁馅子,同时去推磨,时间也差不多。 原本推磨是梁美英的活儿,这一次她没动,章婆子小脚婆子是不可能去推磨的。 而老苏头听说晚上吃饺子,又拎着粪筐去转悠着捡粪和柴火了。 所以就只有苏向东一个闲人。 苏向东东瞅瞅西望望,根本没意识到他该干什么,还和往常一样去西间炕上一躺。 苏盈跟过去,冷淡道:“你不去推磨?你是等七岁的闺女推磨养活你?” 苏向东看看她,笑道:“嫚嫚,明天过年,你八岁了。” 八你个大头鬼! 苏盈冷笑:“我得亏是八岁,要是八十了不得了呢。” 保管骂死你。 苏向东从来不干重活,推磨是沉活儿呢,他爬起来探头从小窗户里往外看,想找梁美英去。 结果发现梁美英正扶着南墙哇哇吐呢。 “哎呀,嫚嫚,你娘呕呢,怕是病了吧。” 苏盈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那么多小说和电视是白看的? 你头顶的绿草原连成片,你便宜儿子在孕育中,你苏向东要喜当爹。 你、又、要、被、结、扎、了! 你个二百五! 雪梅嘟囔了一声,“嫚嫚,还早呢。” 苏盈穿好衣服,“你睡吧,我先回家啦。” 她下了地穿上自己的棉蒲袜,出来正好看到柳淑兰抱草回来烧火做饭。 苏盈立刻问好。 柳淑兰笑道:“嫚嫚起这么早呢,怪冷的多睡会儿。” 苏盈就说自己已经睡醒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既不看电视也没电脑玩儿,晚上八点半就睡觉,六点钟足够睡醒的。 她跟柳淑兰告辞,柳淑兰热情道:“不如留下吃早饭吧,我一会儿功夫就做好。” 苏盈自然不肯,道了谢就回家,她可没有苏向东的厚脸皮。 她踩着地上的白霜回家。 这时候东方鱼肚白的云海里太阳刚冒个头,光芒给青白的云海镀上一层彩色,照着地上的白霜都反射出五彩的光芒,让苏盈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自己是真的不会梦醒吗? 到了家,老苏头和梁美英已经起来,苏向东和二嫚儿还在西间炕上蒙头大睡,东间炕上章婆子也还没起。 梁美英正“咕咕”地喂鸡呢,看到苏盈回来愣了一下,“哎呀,他们没留你吃早饭啊?” 苏盈虽然心里不爽,却也并不会太过表露,“留了,我也不好意思啊。” 梁美英放下葫芦瓢,把手里的一些碎粮粒子扔地上,拍拍手,走到苏盈身边一把抓住苏盈的肩膀,“嫚嫚,你来,娘和你说说话。” 昨晚的教育似乎完全没有生效呢。 苏盈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敷衍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刚去就留人家吃饭会被嘲笑的,你也不想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吧。” 你以为都是你老公那种厚脸皮呢? 梁美英觉得有道理也没有再强迫她,又细细地问昨晚的事儿,雪梅娘有没有给脸色看,有没有给萝卜或者苹果吃。 苹果? 苏盈抽了抽嘴角,在原主的记忆里家里还没吃过苹果呢,跑人家去一宿就想吃苹果?大冬天的人家怎么就那么多闲钱买苹果呢? 她随便敷衍几句。 梁美英心里不爽,但是她对大闺女向来脾气不错也挺看重,毕竟嫚嫚长得俊,加上是长女,总要高看一眼的。 她有气就朝着二嫚儿撒,冲着东间喊道:“二嫚儿,二嫚儿!怎么还下炕?整天好吃懒做的,你是要养蛆啊!” 苏盈:……她们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的。 果然,东间就传来章婆子恼怒的声音,“这些死鸡,一早上就咯咯咕咕的,省得让人睡着。我一把年纪的,整天受这个罪。” 婆媳俩日常指桑骂槐互怼模式开启。 苏盈懒得理睬,就说去抱草帮忙做早饭。 …… 梁美英就去自留地菜园剜两根菠菜回来,她拎着筐子拿着小铲子出去。 如今各家自留地比往年又多一些,家里就留一点当菜园,苏家的在村后西头,靠着西河边。 她去的时候,老苏头正在菜园里撒牛粪、驴粪。 老苏头有空就出去溜达,背着个粪筐,遇到牲口粪就捡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梁美英道:“爹,你上一次说找个人来收拾屋子,顺便把门也修修,找的咋样了?” 他们家屋顶漏雨,冬天需要修葺,这样来年才能对付用,同时门窗烂的烂,破的破,也得收拾一下。 老苏头盘算了一下,“正找着呢,我看东疃村的薛家老三不糙,又能修屋顶还能做点木匠活。” 当然,也只能对付一下,毕竟不专业。 可要是找专门的泥瓦匠修房子,找木匠修门,就得出两分钱,管两个人的饭,不划算。 梁美英想了想,“薛老三是不是瘸子薛家的?干巴瘦?” 老苏头点点头。 梁美英立刻道:“那可不行,瘦不拉叽的,好干什么?” 老苏头挠挠头,寻思也是,“那还有远处曹家营老曹家,他们家会修屋子干点木匠活。” 梁美英又想了想,“是不是那个二混子家?大高的个子?” 老苏头嗯了一声,“名声不大好,白瞎一个大个子,小牛犊子似的不怎么正干。” 梁美英道:“就他了。” 老苏头没说话,继续弯腰开始培粪,把菠菜畦都堆堆,过两天盖上点麦草、棒子秸之类的,免得冻坏了。 他看梁美英剜菠菜,索性用铁锨挖了两铁锨,有个十来棵,“够了。” 反正拿回去也就是给苏向东吃。 梁美英拎着菜去西河里在冰窟窿的河水里洗洗才回家,因为心情好不由自主地哼上了小曲。 40.贪心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家里一顿闹腾。 最后还是年迈生病的外婆看不过眼, 顶着压力, 不顾舅舅舅妈们的白眼把她留在身边。 外婆虽然脾气不好,却把她好好地养大。 在她心里,外婆就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可惜在她读高中的时候, 外婆病重不治而去。 从此, 她只有一个人。 经过十年打拼,她终于事业小有成绩,成为一家考试培训连锁机构的合伙人兼英语老师, 在s城不算偏僻的位置拥有一套跃层公寓,装修成她和小老太太憧憬过的模样。 五天前是小老太太的祭日,按照惯例,一大早她就去老店里买了小老太太最爱吃的大饭豆包, 一个人拎着四个大包子在河岸边吃边唠叨自己这一年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听到一声惨叫,扭头看到一个女人惊恐地望着水里, 喊着“救救我女儿!”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在水里浮沉, 粉色的衣裙飘在水面如同一朵莲花。 一开始苏盈就那么看着, 心里想着人果然都是生死有命的。 自从小老太太去世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硬、凉薄,自诩已经看惯生死。 谁不会死呢?她也会死, 所以没有什么好怕好难过的。 谁知下一刻那妈妈扑通跳下去, 可她根本不会游泳, 在水里浮浮沉沉地挣扎, 拼命地喊救救我女儿。 苏盈的心如针扎般疼了一下,她就看不得父母护犊子,尤其对闺女。 然后……然后她就穿过来了。 她救了女儿,再救妈妈的时候,却被死死地勒住脖子。 她虽然每周健身三次,可力气没有溺水濒死之人大,最后她放弃挣扎。 她发誓绝对没有寻死的念头,她如此淡定冷漠的一个人,事业有成、单身快乐,绝对不可能寻死。 她是枉死的。 可能老天爷也是这样想的,等她醒过来就变成这个细白瘦弱,眼睛水灵的漂亮小姑娘。 死后穿越重生,本该心怀感激,苏盈却觉得难过。 一是原主小小年纪就那么莫名死了太可怜。 原主那几天一直头疼,跟她娘梁美英说了,可梁美英没当回事。再说也只是给她揉揉亲亲,要么就空虚诺等哪天带她去公社卫生所看看。 结果那天晚上睡下以后原主就开始发烧,加上窗户透着冷风,被子太过单薄,妹妹睡觉不老实还抢被子,她冷得要命半夜的时候就死了。 反正苏盈穿过来的那一瞬间觉得和自己在水里一样冷。 二是自己一把年纪变成这么点个小孩子,有一种被人揉吧揉吧塞在一个盒子里的感觉,怎么都觉得憋闷不舒展。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小孩子。 她生怕出错被人怀疑什么,所以这几天多听多看细心观察,很少说话。 好在原主本来就安静不闹腾,且前几天生病,现在没好利索不爱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家里人并不怀疑。 苏盈胡思乱想着,伴随着姐弟俩的斗嘴,他们到了苏家。 苏家是村里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院墙破烂,院门只有两扇烂出窟窿的门板,上头门楼覆盖的麦草已经秃了露出厚厚的黄泥,长出来的茅草已经枯死,在北风里胡乱晃着。 进了门里,是一面墙皮剥落的影壁墙,进去是不大的院子。 西南角是猪圈,里面没有猪,猪圈北边是鸡窝养了四只鸡,旁边是一个草垛和一堆枯树枝。另外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把个小院子堵得很是拥挤。 北面三间正房,窗户很小,屋子只有墙基和屋檐下面有几行青砖,其他都是土坯垒起来的,刮着的白灰墙皮已经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稻草黄泥墙。 屋顶上依然是发黑腐烂的麦草,上面长满了枯黄的茅草,看起来真是……苏盈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她领着姐弟俩进了屋里,明明是大白天外面阳光亮堂堂的,可屋里阴暗逼仄,采光相当差。 苏盈叹了口气,真是怀念自己的跃层小公寓啊,那一整面的落地窗,呜呜。 苏家人口简单,爷爷奶奶,爹娘,还有一个比她更没存在感的妹妹。 这会儿她爹苏向东正坐在炕上吹牛呢,梁美英在缝缝补补,老苏头不知道干嘛去了,妹妹在东间跟着章婆子掐辫子。 见他们过来,梁美英笑道:“雪梅和壮壮来啦,冷不冷,快上炕热乎热乎。” 然而屋里冷冰冰的,炕上也不可能热乎,因为早饭轮到烧东间锅灶,晚饭才轮到他们屋。 这是婆媳俩的小把戏,互相竞争的结果。 苏向东看着那姐弟俩,笑道:“雪梅,你看你弟弟这么俊,你怎么就这么丑呢?你长得到底随谁?” 苏盈:!!! 卧槽,不会说话你不会闭嘴?有你这样跟小女孩子说话的? 雪梅立刻面色窘迫起来,咬着唇,说什么也不是。 壮壮还在那里笑,“她是捡来的。” 苏向东一副自己很有眼光的样子,“还别说,你看啊,你们爹个子高长得俊,你们娘也挺好看的,雪梅……哎,估计是随舅,外甥随舅。” 苏盈真想给他扔出去,怪不得自己穿来这几天一点也不适应,没有归属感。 实在是……一言难尽。 看着雪梅几乎要哭却又忍着不敢哭怕人家笑话的模样,苏盈感同身受,因为前世她也是被人这么笑话到大的。 什么“你看这姊妹俩,姐姐怎么那么白,妹妹这么黑,姐姐那么俊,妹妹那么丑,哈哈。” 他们以为自己说笑话,却根本不考虑小孩子的自尊心。 一次次,她们听了以后自卑得简直抬不起头来,见了他们自然要绕道走。 结果他们又会说“你看这个孩子,不爱叫人,没礼貌啊”,一来二去的,简直是…… 童年噩梦好吧! 她发现那个曹木匠不但也上桌吃饭,他跟前还有一个煮鸡蛋! 她不由得看向章婆子,果然老太太脸拉到地上,脖子梗得像天鹅。 梁美英倒是挺得意的。 苏向东还是一副只管吃喝的傻样子,老苏头闷头吃饭,偶尔和曹木匠说两句修房子的事儿。 修房子这是要住家里? 住哪里? 就两间卧室,哪里能睡人? 很快她就知道了,听老苏头的意思曹木匠晚上可以睡堂屋,铺上一层稻草再铺个藁秸就可以。 曹木匠说自己火力壮,不怕冷,这样足够的。 苏盈寻思着曹疃也不可能太远吧,白天来晚上走,难道不够干的? 还非得住这里。 真是……好吧,他们乐意。 吃过饭,梁美英和老苏头陪着曹木匠商量修房子的事儿,把家里准备的那些麦草、秫秸、木头等拿出来。 苏盈听着没意思,就去东间和章婆子商量别的事儿。 “嫲嫲,你编两个草盒和麦草帽子当样品,下一个集去给王货郎看看呗。” 章婆子却竖着耳朵听外面呢,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好。 苏盈又道:“雪梅家有洋红洋绿,买点来染草,编点彩色的,到时候贵两分钱大家也会买的。” 要是编点花样出来,那就更好了。 章婆子也随口答应。 苏盈疑惑地瞅她一眼,怎么没骂人呢?这才发现章婆子正侧着耳朵对着门口听声音呢。 章婆子似是知道她的疑惑,瞪了她一眼,“皮痒啊?” 章婆子嘴巴凶,可其实从来没打过孩子,苏盈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不怕她。 她笑道:“后背痒,嫲嫲你帮我挠挠。” 这时候一冬天也不洗澡,不痒痒才怪呢,昨晚上她和雪梅俩互相挠痒半天呢。 章婆子拿了痒痒挠扔给她,“自己挠,还让我伺候你?美的你。” 苏盈就接过痒痒挠自己挠挠,结果越挠越痒痒。 那边二嫚儿怯怯的,“姐姐,我给你挠。” 苏盈笑道:“好啊。” 二嫚儿就给她挠痒痒。 小手刚伸进去,给苏盈冰得差点跳起来,等二嫚儿开始挠,疼得苏盈眼泪儿都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不用你挠了。”再挠估计要出血。 二嫚儿立刻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把手缩回去。 苏盈问她:“你指甲多少天没剪了?” 二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黑手,黑乎乎的,指甲也黑乎乎的,“一、二、三……几天?” 苏盈:…… 章婆子从窗台拿了针线笸箩来,里面有把黑铁剪刀,“自己剪。” 二嫚儿就拿了剪刀自己剪指甲。 苏盈看她那架势,怕不是要把指头也剪掉,赶紧说她帮剪。 二嫚儿高兴道:“好的。” 章婆子哼了一声,“真是笨到家。” 等剪完指甲,苏盈继续商量编草盒的事儿。她只是那么一说,章婆子心里就有数,拿出一捆泡好的未破开的麦管比比划划地构思样子。 苏盈看她没有要交流的意思,就跑去雪梅家。 这时候雪梅家开始做晚饭,苏向东已经在东扯西扯了。 苏盈:!!! “咱们家要修房子,他们找你呢。”苏盈想把苏向东支回家去。 苏向东笑道:“不用我,你爷爷和娘就弄了。” 苏盈就懒得管他,跟傅民友说要买洋红洋绿,她把自己的八分钱都拿出来。 傅民友问了干嘛用,笑道:“买什么,不用钱,我给你包点家去用。” 他进货都是进一两斤,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谁来买就用小勺子舀出来装在纸包里。一般人买回去染鸡屁股或者土布,一次买个五分一毛的。 他给苏盈装了一毛钱的,一半洋红一半洋绿,不肯收钱。 苏盈一定要给钱,她自来就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叔,你这是生意,不要钱那还做啥生意啊。” 傅民友没想到她那么懂事,不禁又高看一眼,“嫚嫚越来越懂事了。” 苏向东骄傲道:“我家嫚嫚越来越懂事,以后跟着民友你做生意,也混几块钱花花。” 苏盈真想一巴掌给他拍出去,不想和他同框,她拿着洋红洋绿回家。到家发现章婆子已经编出一片麦草片来,她凑过去看看,还别说,这个嫲嫲真是心灵手巧一挂的呢。 “嫲嫲,我买了颜色回来,我帮你泡麦草吧。” 彩色的总比单调的原色好看。 章婆子拿了那一包染料掂了掂,“这是多少钱的?” 苏盈道:“八分啊。”她也只有八分钱。 章婆子一掂量就知道有一毛钱的,“雪梅爸是个会来事儿的,给了你一毛钱的。” “那我下一次跟他说好,让他不要多给。” 章婆子:“小笨蛋,这是两家的交情。乡里乡亲的,他也总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 她指挥着苏盈倒温水化开染料,再把麦草放在常用的瓦缸里泡着上色。有了红绿色,再加上麦黄色,到时候颜色就会更好看。 她又从一旁的木棍上拿下白天编的那一卷麦管草辫子,更加粗宽,“你看看这个能做草帽子?” 苏盈比划一下,把草辫子一圈圈地盘起来,可以用针线缝上,这样就能缝成草帽子。 她想自己缝缝试试,却被章婆子制止。 “还是我来吧,再让你缝坏了,白瞎我一天功夫。” 章婆子拿过针线笸箩,找出一个自己卷的白线穗子,拿了针凑到窗口去穿线。 她眼神儿不大好,穿了几次都穿不进去。 苏盈:“我帮你穿。” 章婆子就递给她。 苏盈一下没穿上,自己纺的线太粗,不是那么好穿,她放在嘴里抿了抿,用牙咬扁,穿了几次才穿进去。 章婆子:“年轻轻的眼神儿跟我老婆子似的不中用。” 苏盈:你儿子是天然蠢,你绝对是故意的! 章婆子接过去,用牙齿咬断线,就开始嗤啦嗤啦地缝草帽子。 她动作特别利索,虽然眼神不大好,但是做这种活儿的时候,基本不需要用眼睛盯着。 片刻就把帽顶缝好,她继续缝下面的帽檐,到时候还得砸俩气眼栓上绳子系住。 章婆子动作很快,右手无名指常年带着顶针,时不时还把针放在头上蹭蹭,这样针就更快。 苏盈默默地打量她。 老太太模样挺好看,如果年轻的话肯定是个美人,五十出头,个头不高,盘腿坐在炕上小小一个。她头发乌黑不见一根白发,在脑后挽着一个纂用黑色的网兜兜着,发髻上插着几根银色的u型簪子,据说是银的,不知道真假。 她喜欢穿斜襟大褂子,用黑色的扎腿带子扎着裤腿,因为裹了小脚,脚上包着裹脚布。 那尖尖的小脚看起来有点滑稽。 苏盈却看得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老太太,发现跟外婆的形象有些重合。干瘦的小老太太,挽着纂,扎着腿,让她仿佛看到小老太太坐在床上拿着水烟袋呼噜呼噜抽烟的样子。 一时间,居然有些看痴了。 章婆子冷不丁对上苏盈有些迷离的眼神,被吓一跳,这小丫头又憋着什么劲儿呢?指不定她娘挑唆动什么心眼子呢,自己可不能大意被娘俩给算计了。 不过,这丫头最近换个人一样,对梁美英也没那么听话,章婆子觉得挺痛快的。 你挑唆我大孙女,难道我就不会离间你闺女? 上一次给个大枣试探一下,丫头自己吃了,这一次就给俩! 她又掏了俩红枣出来给苏盈。 苏盈眼睛一亮,果断把枣揣兜里,这样就可以给雪梅和壮壮一人一个。 章婆子看她把枣揣兜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又拿了八分钱给苏盈,表明洋红洋绿她来买。 苏盈也没推辞,自己现在穷得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很快屋子里看不清,必须点灯,为了节省洋油晚上基本不干活儿。 苏盈寻思雪梅家吃完饭,她就跟章婆子说一声去雪梅家睡觉。 外面已经黑乎乎的,十步外就看不清人脸。她出去的时候,发现曹木匠站在院门外的巷子里,高大的个子很有压迫感。 “嘿嘿,嫚嫚,去哪里玩儿?要不要我带你去玩儿?” 苏盈:“你要在我家住几天?” 曹木匠道:“那可不好说,得看几天能修完屋子啊。”说完他又笑眯眯地道:“我带你去看我的家什儿啊,可好玩儿了呢,我还能做小木马,你要不要看?” 苏盈不再理睬他,拔腿就跑去雪梅家。 她发现苏向东还坐在人家炕上扯淡呢,就找个借口让他赶紧家去。 苏向东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傅民友笑道:“冬天也没事,再坐会儿。” 这时候壮壮和雪梅算着苏盈要来家里睡觉,也从奶奶家跑回来跟她会合。 雪梅看到苏盈很高兴,想和她去东间玩儿。 壮壮挤到两人中间,把雪梅挤开,对苏盈笑嘻嘻道:“小姐姐,外面河冻结实了,明天咱们去滑冰吧。” 苏盈拿出两颗红枣,要给他和雪梅一人一颗。 壮壮:“我大姐不吃,小姐姐你吃。” 雪梅一把抢过壮壮手里的红枣塞给苏盈,“嫚嫚你吃,红枣是补血的,女孩子吃男孩子不用吃。” 苏盈:…… 壮壮瞪了雪梅一眼,却也没发脾气,反而对苏盈道:“小姐姐你吃。” 苏盈默默地把大红枣撕开,自己吃枣核那半,肉多的那半塞到壮壮嘴里。 壮壮吃得很甜,得意地跟雪梅炫耀,“我和小姐姐吃一个,我和小姐姐更好,干气猴!” 雪梅一跺脚:“爸,你看他!” 不等傅民友说啥,在堂屋忙活着刷锅刷碗的柳淑兰道:“你做姐姐的,让着弟弟点。” 壮壮就得意地笑,雪梅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壮壮占了上风,就去跟傅民友道:“爸,我要起个大名。” 刚才他们在嫲嫲家,说起亲戚家孩子上学起大名的事儿,壮壮也想给自己起个。 雪梅:“你这么点,起什么大名,上学还早呢。先给我起一个。” “你捞不着上学,更不用起。”壮壮哼了一声,扭头又对苏盈笑道:“小姐姐,让爸先给你起个。” 苏向东笑道:“嫚嫚有大名,爷爷给起的,叫招娣。” 苏盈:……招个锤子!! 像招娣、来娣、梦男、欠男、改儿、转儿这么恶意满满的名字,真的够了! 前世她认识好几个叫这种名字的女孩子,她们无一例外的都对自己的名字感觉不好、自卑、逃避,不喜欢人家叫自己的名字,或者直接想办法改掉。 比如欠男就改成倩楠。 可名字改了,小时候的阴影改不了,必将伴随一生。 她不想要! 傅民友笑道:“招娣这都是以前的名字,这时候哪里还能叫招娣,过时。” 跟他们差不多大的,不少女孩子叫招娣来娣的,过了80年女孩子的名字也开始有变化。 壮壮喊道:“不如叫盈盈啊。我觉得盈盈比嫚嫚好听。” 苏盈:( ⊙ o ⊙ )啊! 雪梅也拍手,“真挺好听的,壮壮你还挺会起名字。” 壮壮立刻披上起名小能手的人设,得意洋洋,“我给你起个,不用钱,你就叫傅黑妹。” 41.她要离婚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苏盈笑了笑, 摇头,“你吃吧, 我不喜欢吃糖。” 这糖可贵了, 就这么一块就要一分钱,这时候一分钱在乡下能买一两斤大白菜呢。 壮壮却非要给她。 那边傅民友笑道:“壮壮给你, 嫚嫚你就吃了吧。” 他已经听老婆说过, 嫚嫚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可能是长大懂事了, 不再只想着占便宜摆布雪梅,反而还主动帮着哄孩子呢。 以前嫚嫚和雪梅一起玩,总是想办法占便宜, 让嫚嫚拿东西给她吃,甚至在外面玩儿的时候就换鞋子穿, 要是雪梅不听话就不和她玩儿。 反正她把雪梅吃得死死的。 柳淑兰自然也知道,而且心里不舒服, 可又好面子, 并不会为这点事儿就闹不愉快。 昨天雪梅回来说让嫚嫚来家里和她一起睡觉, 柳淑兰怀疑是梁美英挑唆的,不过问问雪梅却说自己想让嫚嫚来作伴,梁美英并没有要求。 柳淑兰虽然对梁美英那些小心思看不惯, 却也不会拿到面上说, 再说闺女大了也应该分炕睡。反正只是过来睡觉, 还能和雪梅作伴,举手之劳的事儿,柳淑兰就同意。 总之,柳淑兰觉得嫚嫚长大懂事,开始和她娘不一样了,不再那么让人反感,甚至让人心生好感。 傅民友原本就不在乎这些小事,现在自然对苏盈更加和善。 他甚至还想从自己的货框子的玻璃瓶子里再抓两块给孩子们。 苏盈赶紧制止他,“叔,不用了。” 她把那块糖掰断分成两块,给了雪梅一半。 这是壮壮奶奶给的,绝对舍不得给雪梅。 壮壮瞅着雪梅吃他的糖,有些瘪嘴,但是看苏盈高兴,他也高兴,“爸,我也要去赶集。” 只要壮壮一跺脚,瘪着嘴想去,傅民友基本不会拒绝。 他把儿子抱车子上坐好,又把苏盈的草辫子自己背着,让苏盈和雪梅跟着走。 雪梅没想到自己也能跟着去赶集,知道是沾嫚嫚的光,拉着她的手说不出的欢喜。 从傅家村到公社有六里路,因为有俩步行的小孩子,傅民友走得并不快。 一路上雪梅和苏盈手牵着手,高兴得跟撒欢的小动物一样,唱着跑调的儿歌一点都不觉得冷。 壮壮坐在木轮车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就跟一个棉球似的。他也跟着唱歌,苏盈教他一遍就会,他唱得可比雪梅好听。 一路上几个孩子说说笑笑一副融洽的样子,这让傅民友很是惊奇。 要知道姐弟俩日常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互掐的,从来没这么和谐过。 嗯,果然是长大懂事了,傅民友替嫚嫚高兴,好好的孩子可别让梁美英给教瞎了。 很快到了集上。 这种乡下的集贸市场,其实就是在大路边的空地上,一眼能看到头。集上的商品也非常单调,基本都是一些农产品,粮食、蔬菜、鸡蛋、鸡、兔子等,再就是一些卖乌货的,卖布和衣服的没有,高档品更没有。 苏盈看了一下,满集上也就傅民友一家卖这种小杂货的,所以生意不错,而且总共也没有多少摆摊的,多半都是社员来出售自家农产品。 傅民友找到固定的地方,停下木轮车,将那些杂货一样样地摆出来供人挑选,苏盈就主动给他帮忙。 旁边就是老王,主要卖一些手工品,什么掏耳勺、痒痒挠、棒槌、木梳等等。 夏天的时候,老王就卖蒲扇、席夹子、蓑衣之类的。 傅民友就把那些草辫子给他看,“老王,你瞅瞅,这草辫子可比别人家编得更齐整。” 老王笑道:“老弟,草辫子是好,可我卖蒲扇也不卖这个啊。往年都是个人家买了蒲扇回去,再买点草辫子自己缝缝。”甚至很多人都是自己编,自己不编就在村里拿鸡蛋换两米足够用的。 苏盈:“王大爷,你一把蒲扇卖一毛二分钱,要是用草辫子先缝一遍,卖一毛三四别人也会乐意的。再说,到时候可以定期去城里摆摊儿啊。”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会自己编草辫子,就算集上有卖的,自己买回去还得缝,那也麻烦。要是买现成的不贵,有半数人也是乐意买的。 更何况,缝好了,可以直接去县城卖啊。 要想赚钱当然不能只在乡下串游,那就真的只是辛苦钱,必须往城里跑。 城里人有钱啊,现在乡下人都拿鸡蛋去城里换多余的粮票呢。 比如一把蒲扇,乡下一毛二三,县城至少卖一毛五,如果缝好的,卖个一毛八也好卖的。 这个年代,一分钱的购买力就很惊人,买一支友爱牌铅笔,两分钱尽够的。 像苏家这样的穷人家,家里就靠几只鸡屁股当银行呢,盐、洋油、洋火这些都要靠鸡屁股出,一分钱必须掰成两半花。 被他们这么一说,老王果然很心动,之前他也想过去城里,只是还没那个魄力实施呢,要是有人作伴,他倒是想试试。 苏盈又说她嫲嫲还会编彩色的,染了红绿色的麦草编出来更好看,“还能用麦草编蒲扇、草帽子、草盒、草箱子。” 老王想了想,“那下个集你们先带几个麦草盒子来瞅瞅?” 麦草便宜,编出来要是好看,他当然也乐意卖。 蒲扇和草帽夏天卖,草盒子一年四季都可以用,所以他想先看盒子。 这时候塑料制品很少,纸壳盒子也没有,家里除了那么一两个小木匣子,并没有其他合适装针头线脑的容器。如果有这种草盒子,好看便宜,销量也会很可观的。 草辫子的价格透明,加上他和傅民友也是熟人,就把苏盈带来的都要了。 虽然现在还是冬天,可时间过得快,过了年说热就热起来。 他买回去也能先让家里老婆子缝一些,到时候去城里试试。 城里人生炉子呢,这蒲扇还能扇炉子,所以冬天都不收起来的。 总共也没多少东西,老王都要了。一盘差不多二十米,下乡收一盘两毛钱,上集自己卖可以两毛二三分钱,他给了两毛三。 一共两盘,苏盈得了四毛六分钱。 看着这四毛六分钱,苏盈好一个感慨。 这要是搁前世,别说四毛六,在路上一块钱她都懒得捡。 哎,今时不同往日,这时候别说一块钱,一分钱她都两眼发光呢。 这会儿能赚钱,苏盈就想回去好好规划一下。 章婆子以前编了基本自用或者送人,很少卖,一是毕竟不算什么畅销品,下乡专门收也不值当,二是章婆子小脚赶集不方便,让别人帮忙卖又不信任。 这会儿能让苏盈试试,也是破天荒的。 苏盈高兴的不是能得几分钱,而是可以从章婆子这里撬开缺口,以后可以和章婆子合作赚钱。 当然,首先得她肯按照约定给自己钱! …… 天虽然冷,三个孩子却很兴奋。 苏盈还帮着傅民友和老王卖东西,尤其傅民友这里卖的是一些女人喜欢的针头线脑,有女人来挑东西,苏盈就能适时地发挥一点作用,让本来随便看看的也能买点彩线回去,或者拿不定主意买哪个的,被苏盈一说,差不多就多买俩回去。 最后傅民友发现,因为苏盈在这里,他居然比往常多卖了两块钱! 这可是了不起的出货量,毕竟都是些针头线脑、纽扣之类的,一毛钱一包针,一分钱买几个纽扣呢。 晌天以后,集上的人就稀稀拉拉少下来,商贩们都收拾一下回家。 回家的路上,苏盈还教雪梅和壮壮算十以内的加减法,就跟背好玩的东西一样背下来。 傅民友诧异道:“嫚嫚,谁教你算术的啊?” 其实十以内的加减法而已,就算没上过学的,这么多年在队上上工,总也会的。 只是以他对苏向东和梁美英的了解,这俩人不像会教孩子的。 苏盈笑道:“叔,我听你们说的啊。” 傅民友暗暗称奇,没想到嫚嫚居然这么善于学习,真聪明。哎,只可惜梁美英不会让女孩子上学的。 因为一起卖过货,加上壮壮亲近苏盈,傅民友对她也越发和善,路上主动聊起进货卖货的事儿。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很乐意和这个小姑娘聊天,并没有哄孩子的那种勉强自己的感觉,反而比和苏向东那些大人聊天还舒服。 真是奇了怪了! 苏盈也趁机多打探一些事情。 傅民友是连中毕业的,有点文化,不像村里大部分人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通过各种旁敲侧击,苏盈发现她穿来的这个世界和她前世差不多,现在是1981年的冬天,刚结束文化运动没几年,但是不完全重合,因为领导人等信息和前世略有出入。 如今人民公社还没有解散,但是生产队的模式有了改变,开始实行大包干,包干到组。 他们家和雪梅家是一个组的,一共七八十户人家,分一头牲口,一套农具,负责一百来亩地的庄稼等等。 傅民友是组里条件最好的,苏向东就是最差的。 哎,人家傅民友一边做小买卖也不耽误队里上工赚工分,可苏向东……苏盈不想说他,糟心玩意儿。 通过今天的相处,她觉得傅民友真不错。 从现在开始,她要想办法跟傅民友做生意攒钱! 前世亲爸妈不想要她,一千块将她卖给养父母,后来养母怀孕就将她送回去,又花一千块才把她丢下。 亲爸妈不想养这么多闺女,还想把她送人,可惜五六岁的孩子人家怕养不熟不肯要。她亲妈就想出一个办法,让她亲爸将她带去很远的地方丢下,假装走失。结果她找到警察叔叔,报出地址就被送回家。 家里一顿闹腾。 最后还是年迈生病的外婆看不过眼,顶着压力,不顾舅舅舅妈们的白眼把她留在身边。 外婆虽然脾气不好,却把她好好地养大。 在她心里,外婆就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可惜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外婆病重不治而去。 从此,她只有一个人。 经过十年打拼,她终于事业小有成绩,成为一家考试培训连锁机构的合伙人兼英语老师,在s城不算偏僻的位置拥有一套跃层公寓,装修成她和小老太太憧憬过的模样。 五天前是小老太太的祭日,按照惯例,一大早她就去老店里买了小老太太最爱吃的大饭豆包,一个人拎着四个大包子在河岸边吃边唠叨自己这一年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听到一声惨叫,扭头看到一个女人惊恐地望着水里,喊着“救救我女儿!”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在水里浮沉,粉色的衣裙飘在水面如同一朵莲花。 一开始苏盈就那么看着,心里想着人果然都是生死有命的。 自从小老太太去世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硬、凉薄,自诩已经看惯生死。 谁不会死呢?她也会死,所以没有什么好怕好难过的。 谁知下一刻那妈妈扑通跳下去,可她根本不会游泳,在水里浮浮沉沉地挣扎,拼命地喊救救我女儿。 苏盈的心如针扎般疼了一下,她就看不得父母护犊子,尤其对闺女。 然后……然后她就穿过来了。 她救了女儿,再救妈妈的时候,却被死死地勒住脖子。 她虽然每周健身三次,可力气没有溺水濒死之人大,最后她放弃挣扎。 她发誓绝对没有寻死的念头,她如此淡定冷漠的一个人,事业有成、单身快乐,绝对不可能寻死。 她是枉死的。 可能老天爷也是这样想的,等她醒过来就变成这个细白瘦弱,眼睛水灵的漂亮小姑娘。 死后穿越重生,本该心怀感激,苏盈却觉得难过。 一是原主小小年纪就那么莫名死了太可怜。 原主那几天一直头疼,跟她娘梁美英说了,可梁美英没当回事。再说也只是给她揉揉亲亲,要么就空虚诺等哪天带她去公社卫生所看看。 结果那天晚上睡下以后原主就开始发烧,加上窗户透着冷风,被子太过单薄,妹妹睡觉不老实还抢被子,她冷得要命半夜的时候就死了。 反正苏盈穿过来的那一瞬间觉得和自己在水里一样冷。 二是自己一把年纪变成这么点个小孩子,有一种被人揉吧揉吧塞在一个盒子里的感觉,怎么都觉得憋闷不舒展。 42.迁户口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今天是去公社赶集的日子, 傅民友肯定要去, 得早早准备好, 吃过早饭就走。 苏盈听见动静, 又迷瞪了一会儿, 听见一声“当”, 知道六点半, 立刻轻手轻脚地起来穿衣服。 雪梅嘟囔了一声,“嫚嫚,还早呢。” 苏盈穿好衣服,“你睡吧,我先回家啦。” 她下了地穿上自己的棉蒲袜, 出来正好看到柳淑兰抱草回来烧火做饭。 苏盈立刻问好。 柳淑兰笑道:“嫚嫚起这么早呢,怪冷的多睡会儿。” 苏盈就说自己已经睡醒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既不看电视也没电脑玩儿,晚上八点半就睡觉,六点钟足够睡醒的。 她跟柳淑兰告辞,柳淑兰热情道:“不如留下吃早饭吧, 我一会儿功夫就做好。” 苏盈自然不肯,道了谢就回家, 她可没有苏向东的厚脸皮。 她踩着地上的白霜回家。 这时候东方鱼肚白的云海里太阳刚冒个头, 光芒给青白的云海镀上一层彩色, 照着地上的白霜都反射出五彩的光芒,让苏盈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自己是真的不会梦醒吗? 到了家,老苏头和梁美英已经起来,苏向东和二嫚儿还在西间炕上蒙头大睡,东间炕上章婆子也还没起。 梁美英正“咕咕”地喂鸡呢,看到苏盈回来愣了一下,“哎呀,他们没留你吃早饭啊?” 苏盈虽然心里不爽,却也并不会太过表露,“留了,我也不好意思啊。” 梁美英放下葫芦瓢,把手里的一些碎粮粒子扔地上,拍拍手,走到苏盈身边一把抓住苏盈的肩膀,“嫚嫚,你来,娘和你说说话。” 昨晚的教育似乎完全没有生效呢。 苏盈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敷衍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刚去就留人家吃饭会被嘲笑的,你也不想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吧。” 你以为都是你老公那种厚脸皮呢? 梁美英觉得有道理也没有再强迫她,又细细地问昨晚的事儿,雪梅娘有没有给脸色看,有没有给萝卜或者苹果吃。 苹果? 苏盈抽了抽嘴角,在原主的记忆里家里还没吃过苹果呢,跑人家去一宿就想吃苹果?大冬天的人家怎么就那么多闲钱买苹果呢? 她随便敷衍几句。 梁美英心里不爽,但是她对大闺女向来脾气不错也挺看重,毕竟嫚嫚长得俊,加上是长女,总要高看一眼的。 她有气就朝着二嫚儿撒,冲着东间喊道:“二嫚儿,二嫚儿!怎么还下炕?整天好吃懒做的,你是要养蛆啊!” 苏盈:……她们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的。 果然,东间就传来章婆子恼怒的声音,“这些死鸡,一早上就咯咯咕咕的,省得让人睡着。我一把年纪的,整天受这个罪。” 婆媳俩日常指桑骂槐互怼模式开启。 苏盈懒得理睬,就说去抱草帮忙做早饭。 …… 梁美英就去自留地菜园剜两根菠菜回来,她拎着筐子拿着小铲子出去。 如今各家自留地比往年又多一些,家里就留一点当菜园,苏家的在村后西头,靠着西河边。 她去的时候,老苏头正在菜园里撒牛粪、驴粪。 老苏头有空就出去溜达,背着个粪筐,遇到牲口粪就捡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梁美英道:“爹,你上一次说找个人来收拾屋子,顺便把门也修修,找的咋样了?” 他们家屋顶漏雨,冬天需要修葺,这样来年才能对付用,同时门窗烂的烂,破的破,也得收拾一下。 老苏头盘算了一下,“正找着呢,我看东疃村的薛家老三不糙,又能修屋顶还能做点木匠活。” 当然,也只能对付一下,毕竟不专业。 可要是找专门的泥瓦匠修房子,找木匠修门,就得出两分钱,管两个人的饭,不划算。 梁美英想了想,“薛老三是不是瘸子薛家的?干巴瘦?” 老苏头点点头。 梁美英立刻道:“那可不行,瘦不拉叽的,好干什么?” 老苏头挠挠头,寻思也是,“那还有远处曹家营老曹家,他们家会修屋子干点木匠活。” 梁美英又想了想,“是不是那个二混子家?大高的个子?” 老苏头嗯了一声,“名声不大好,白瞎一个大个子,小牛犊子似的不怎么正干。” 梁美英道:“就他了。” 老苏头没说话,继续弯腰开始培粪,把菠菜畦都堆堆,过两天盖上点麦草、棒子秸之类的,免得冻坏了。 他看梁美英剜菠菜,索性用铁锨挖了两铁锨,有个十来棵,“够了。” 反正拿回去也就是给苏向东吃。 梁美英拎着菜去西河里在冰窟窿的河水里洗洗才回家,因为心情好不由自主地哼上了小曲。 到了家,苏盈已经在烧火。 梁美英掀锅看了看,里面馏着地瓜、饼子,还有一搪瓷碗葱炖鸡蛋,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给苏盈使了个眼色无声地问:你嫲嫲弄的? 苏盈点点头。 苏盈看梁美英那么高兴,有点纳闷,怎么去剜几棵菠菜就跟白捡了个大胖儿子回来似的那样高兴? 等苏盈烧开锅,就可以填几把碎草让它自己慢慢烧,再虚蒸一下等里面的饭菜慢慢蒸透就好。 然后她就进屋去跟章婆子一起收拾那些草辫子。 章婆子掐辫子又快又好,墙上的杆子上挂满了辫子盘。这东西没什么重量,用麻绳一捆,苏盈也能背很多。 今天就是集,苏盈想跟着傅民友去看看,昨晚她已经想好的。 “嫲嫲,你得先给我一些一分二分的零钱。”她得让章婆子习惯答应自己的要求,要钱得给。 章婆子一听还没赚钱就管她要,这不是来剜肉吗?她瞪了苏盈一眼,“你想干嘛?”肯定是梁美英那个臭婆娘挑唆孩子要钱呢。 苏盈一本正经道:“要是人家不买整数的,那我不得找钱嘛?” 章婆子笑话她:“哎呀,你还会算账呢?”她并没有指望苏盈会卖,不过想让苏盈拿去托傅民友卖掉,定好一盘两毛钱,这样她也有数。 苏盈:“就这么点辫子,我还是能算算的。” 她为了让章婆子省心,就巴拉巴拉地数算一下,不过是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却也听得章婆子一愣一愣的,觉得大孙女比自己算得快,不由得对苏盈又有些改观。 这丫头的确不一样了! 算完了,苏盈对章婆子道:“嫲嫲,你可以试试编一些不用破开的辫子,直接用完整的麦管编。” 章婆子嗤道:“你又会了,这样编出来又粗又硬的,好干嘛?” 苏盈:“做草帽啊。” “哈!”章婆子嗤之以鼻,“咱们家的围笠都是集上买的,还没见有用草辫子做的,你还挺能。” 看章婆子不服气,苏盈就道:“集上买的围笠一个要六七毛一个吧?这么贵顶多也就戴两年。再说下雨戴着还行,遮阳就太热了吧?要是有个草帽子,夏天大太阳里戴着凉快透风,是不是更好?” 日头毒辣辣的晒着,简直能揭掉人的皮,可又不得不顶着日头干活儿。 那滋味儿,谁试谁知道。 章婆子听她说的还是那么回事,估计是傅民友给她讲的,却也不肯服输,“说你小孩子傻你还不承认,大冬天你卖草帽子?人家谁买?” 这草辫子也就是图这会儿大家闲着,买起来也便宜,回去放着等夏天用。 毕竟春夏都要忙起来,没有多少人有功夫掐辫子的。 “嫲嫲,要是让你掐辫子缝帽子,一年到头你能做几个?当然卖给人家专门卖帽子的啊。他夏天要卖草帽子,可不就得冬天准备材料?” 毕竟也不是脱产做生意,生产队的农活还要参加的。 苏盈胸有成竹,反正靠这个赚不了大钱,只是试试水而已。 不试试也不知道什么合适,要是能找到可行的路子,就可以发动妇女们做这个,有人生产有人销售。 她呢,争取做个小包工头。 当然,她人微言轻怕人欺负,需要找人帮忙。 按照她对傅民友的了解,这个人热情正直,只要他答应就一定会真心帮,而且不屑于耍心眼儿,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今天,她要跟着傅民友去体验一下。 章婆子最终没话可说,从自己放在搁板上的小木匣子里拿出一小把硬币来,数了几枚递给苏盈。 当苏盈来拿钱的时候,章婆子一阵肉疼,飞快拿回去两个,“一个也不能丢啊。” “放心吧,不会丢的。”苏盈无视她肉疼的眼神,将八分钱放在自己的棉袄兜里,背上草辫子去找傅民友。 傅民友平时挑担子下乡卖杂货,逢集就去赶集,主要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针头线脑、纽扣之类的日用品。 这时候公社里还有供销社,卖的东西齐全,质量也更好,却很贵,而且营业员用鼻孔看人,让人很不舒服。只要集上有的东西,社员们都乐意去集上买,所以傅民友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苏盈来的时候,傅民友正在收拾东西,打算用小木轮车推着去公社。 他见苏盈背着一大捆草辫子,纳闷道:“嫚嫚,你干嘛呢?” 苏盈笑道:“叔,我跟着你一起去集上,给俺嫲嫲把草辫子卖了。” 傅民友笑起来,“大冷天很少有买这个的,这东西也就买蒲扇的时候用。” 苏盈看了看傅民友的那些货,她问道:“叔,你认识集上卖蒲扇的人不?” “认识啊,大王家,每次都和我挨着呢。”傅民友诧异的看着苏盈,“你是想直接卖给他?” 这小丫头,竟然能想到这个。 苏盈笑了笑算是默认,她的真正想法是和傅民友合作,如果能打开销路,到时候他们搞批发。当然货物不只是草帽子、草盒子、蒲扇这些不值钱的,而是一点点地积累,争取从农产品、日用品到工业品这样一步步打开销路。 八十年代去南方倒卖电器和服装,可是很赚钱的路子呢。 反正自己还小,有的是时间。 小包头生涯,开始! 他踮着脚把小胖手递过去,里面有一颗橘子瓣糖。 这种糖橘红色,形状是橘子瓣,外面粘着一层白砂糖,看起来十分诱人。 苏盈笑了笑,摇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糖。” 这糖可贵了,就这么一块就要一分钱,这时候一分钱在乡下能买一两斤大白菜呢。 壮壮却非要给她。 那边傅民友笑道:“壮壮给你,嫚嫚你就吃了吧。” 他已经听老婆说过,嫚嫚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可能是长大懂事了,不再只想着占便宜摆布雪梅,反而还主动帮着哄孩子呢。 以前嫚嫚和雪梅一起玩,总是想办法占便宜,让嫚嫚拿东西给她吃,甚至在外面玩儿的时候就换鞋子穿,要是雪梅不听话就不和她玩儿。 反正她把雪梅吃得死死的。 柳淑兰自然也知道,而且心里不舒服,可又好面子,并不会为这点事儿就闹不愉快。 昨天雪梅回来说让嫚嫚来家里和她一起睡觉,柳淑兰怀疑是梁美英挑唆的,不过问问雪梅却说自己想让嫚嫚来作伴,梁美英并没有要求。 柳淑兰虽然对梁美英那些小心思看不惯,却也不会拿到面上说,再说闺女大了也应该分炕睡。反正只是过来睡觉,还能和雪梅作伴,举手之劳的事儿,柳淑兰就同意。 总之,柳淑兰觉得嫚嫚长大懂事,开始和她娘不一样了,不再那么让人反感,甚至让人心生好感。 傅民友原本就不在乎这些小事,现在自然对苏盈更加和善。 他甚至还想从自己的货框子的玻璃瓶子里再抓两块给孩子们。 苏盈赶紧制止他,“叔,不用了。” 她把那块糖掰断分成两块,给了雪梅一半。 这是壮壮奶奶给的,绝对舍不得给雪梅。 壮壮瞅着雪梅吃他的糖,有些瘪嘴,但是看苏盈高兴,他也高兴,“爸,我也要去赶集。” 只要壮壮一跺脚,瘪着嘴想去,傅民友基本不会拒绝。 他把儿子抱车子上坐好,又把苏盈的草辫子自己背着,让苏盈和雪梅跟着走。 雪梅没想到自己也能跟着去赶集,知道是沾嫚嫚的光,拉着她的手说不出的欢喜。 从傅家村到公社有六里路,因为有俩步行的小孩子,傅民友走得并不快。 一路上雪梅和苏盈手牵着手,高兴得跟撒欢的小动物一样,唱着跑调的儿歌一点都不觉得冷。 壮壮坐在木轮车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就跟一个棉球似的。他也跟着唱歌,苏盈教他一遍就会,他唱得可比雪梅好听。 一路上几个孩子说说笑笑一副融洽的样子,这让傅民友很是惊奇。 要知道姐弟俩日常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互掐的,从来没这么和谐过。 嗯,果然是长大懂事了,傅民友替嫚嫚高兴,好好的孩子可别让梁美英给教瞎了。 很快到了集上。 这种乡下的集贸市场,其实就是在大路边的空地上,一眼能看到头。集上的商品也非常单调,基本都是一些农产品,粮食、蔬菜、鸡蛋、鸡、兔子等,再就是一些卖乌货的,卖布和衣服的没有,高档品更没有。 苏盈看了一下,满集上也就傅民友一家卖这种小杂货的,所以生意不错,而且总共也没有多少摆摊的,多半都是社员来出售自家农产品。 傅民友找到固定的地方,停下木轮车,将那些杂货一样样地摆出来供人挑选,苏盈就主动给他帮忙。 旁边就是老王,主要卖一些手工品,什么掏耳勺、痒痒挠、棒槌、木梳等等。 夏天的时候,老王就卖蒲扇、席夹子、蓑衣之类的。 傅民友就把那些草辫子给他看,“老王,你瞅瞅,这草辫子可比别人家编得更齐整。” 老王笑道:“老弟,草辫子是好,可我卖蒲扇也不卖这个啊。往年都是个人家买了蒲扇回去,再买点草辫子自己缝缝。”甚至很多人都是自己编,自己不编就在村里拿鸡蛋换两米足够用的。 苏盈:“王大爷,你一把蒲扇卖一毛二分钱,要是用草辫子先缝一遍,卖一毛三四别人也会乐意的。再说,到时候可以定期去城里摆摊儿啊。”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会自己编草辫子,就算集上有卖的,自己买回去还得缝,那也麻烦。要是买现成的不贵,有半数人也是乐意买的。 更何况,缝好了,可以直接去县城卖啊。 要想赚钱当然不能只在乡下串游,那就真的只是辛苦钱,必须往城里跑。 城里人有钱啊,现在乡下人都拿鸡蛋去城里换多余的粮票呢。 比如一把蒲扇,乡下一毛二三,县城至少卖一毛五,如果缝好的,卖个一毛八也好卖的。 这个年代,一分钱的购买力就很惊人,买一支友爱牌铅笔,两分钱尽够的。 像苏家这样的穷人家,家里就靠几只鸡屁股当银行呢,盐、洋油、洋火这些都要靠鸡屁股出,一分钱必须掰成两半花。 被他们这么一说,老王果然很心动,之前他也想过去城里,只是还没那个魄力实施呢,要是有人作伴,他倒是想试试。 43.死了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听到盈盈那个名字,苏盈的脑子就好似进了一窝蜜蜂嗡嗡个不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闪而过,却想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 她都穿到这么落后的地方来,过这样窘迫穷苦的日子,……还不够不幸的? 难道还有更不幸的? 这时候傅民友笑道:“盈盈挺好听,很衬嫚嫚,盈盈一水间。” 壮壮一副得意的样子,“我记得, 我记得, 那天爸爸教过的。” 壮壮虽然小, 可记性非常好,傅民友教的唐诗宋词故事等, 他比雪梅记得又多又清楚。 雪梅也觉得盈盈好听,又迫不及待地让爸给起个。 关于儿女的名字,傅民友显然是早就想过的,“你是腊月生的,那天正好大雪, 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就叫梅生吧。” 梅生,傅梅生。 雪梅高兴地笑起来, 拉着苏盈的手, “盈盈, 我叫梅生,傅梅生,好听吗?” 苏盈原本嗡嗡的脑子开始轰隆起来,打雷一样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还是想不起。 那边壮壮也来了精神,“爸爸,我,我!” 傅民友道:“你就叫长生吧,像你嫲嫲希望的那样,平安长生。” 咔嚓! 苏盈如被雷击,整个人懵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走过最长的路,是老天爷的套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于千千万万人中成为一名人生女主角,就算穿来的人家生活窘迫,可内心还是有点得意的。 穿越啊,自己是女主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事呢。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而粉碎她心底小确幸的就是今晚这三个名字。 傅梅生,傅长生,这样富有诗意……哦,应该说这样富有琼瑶阿姨风格的名字,一般看过都会过目不忘。 这俩名字,苏盈真的很有记忆,因为这是一本书里的女主和她总裁弟弟。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苏盈盈这个名字,书中的恶毒炮灰女配。 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苏盈感觉心头碾过一大群羊驼,它们呼啸而过,瞬间狼藉一片。 面对这样的境况,再淡定冷漠的性子都有些风中凌乱。 如果是一本年代大戏励志大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是一本不入流的狗血总裁小色文!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可恨可怜下场凄惨的炮灰。 这个认识,真不啻晴天霹雳,劈得苏盈脑子里的小人儿倒地不起。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可恨可怜的女炮灰? 小人大声咆哮着,跪在地上抹着泪,一遍遍把三观大旗艰难地扶起来却啪叽又被砸倒在地。 头可断血可流,三观大旗不能丢。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却好似隔着一层玻璃,只看得见雪梅的嘴巴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玻璃那边的女孩子相貌普通,皮肤黑黄,她旁边的小男孩子瓷白的皮肤,灿若星子的大眼澄澈得没有一点杂质,是那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好看。 这是谁? 你们是谁? 我是谁? 雪梅盯着苏盈,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白,不禁着急起来,赶紧搓搓苏盈的脸,“嫚嫚,嫚嫚,你怎么啦?” 苏盈瞬间找回理智。 是了,她是女配,眼前这个长大后相貌寡淡清秀,性格温柔善良,比三圣母还圣母的傅梅生,才是真正的女主。 这个漂亮的傅长生,是继男主之后的总裁后起之秀,霸道总裁指数只高不低,甚至被脑残作者吹的直逼天际,就差把老天爷捅下去换他来。什么三岁能文七岁能武,什么天才儿童,什么十六七岁就创立第一家公司,二十岁去当特种兵丰富人生,最后黑白两道通吃。 十年后就登上全球财富榜风云榜,人生赢家妥妥的。 你就吹吧。 真是作者一出手,大触满地走。 所有总裁都喝风长肉吹牛发家,随随便便就能全球首富,你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怎么发家的。 反正小肉文里的总裁,是不需要考虑逻辑和地球引力的,只需要考虑装逼程度爽不爽,什么千亿新娘、什么全球首席总裁、什么万亿宠婚、什么一夜七、七四十九次狼。 ……莫不是秒射? 认真你就输了。 尽管苏盈脑子里因为瞬间注入过多的记忆而凌乱成喵星人玩过的毛线球,脸上却还是一派淡定冷静的模样。 她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我挺好,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要是她强行改名字,叫个什么苏丹丹,苏绵绵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作者抹杀? 壮壮见苏盈喜欢那名字,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盈盈,这个名字比嫚嫚好听,以后我叫你盈盈好不好?” 苏盈一副扑克脸,“叫我姐姐。” 壮壮嘿嘿一笑,“盈盈姐。”他真的好喜欢自己起的名字,跟漂亮的小姐姐可配了。 苏盈额角抽了抽,笑道:“盈盈俩字太麻烦了,写的时候一个省事,就叫苏盈好了。” 苏盈是她自己的名字。 就算她穿成女配,注定是炮灰,她也要走自己的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 傅民友哈哈笑起来:“那就叫苏盈,以后上学写名字也快一点。” 他又说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来历,还拿了纸笔写出来给三个孩子看,“这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以后记住。” 苏盈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说笑,看看表招呼雪梅去睡觉。 雪梅高兴地拿着纸笔和苏盈去东间睡觉,壮壮兴奋得睡不着,也跟着过去挤。 苏向东这才回家去。 梁美英、老苏头正陪着曹木匠在堂屋说话呢。 苏向东就把闺女起大名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梁美英嘀咕道:“这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女孩子起什么大名啊,等嫁人再起也不晚。”反正他们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上学,根本用不上大名,日常自然还是叫嫚嫚。 …… 傅家东间炕上,苏盈默默地铺被子。 那姐弟俩在拌嘴,谁也不让谁。 知道自己是恶毒凄惨女配,这兄妹俩是女主和女主那牛逼上天的弟弟以后,苏盈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她有点无法面对女主,也有点无法直视壮壮,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借口以后不来了。 为了避免再被总裁男主给弄得混不下去,她应该明智点,离他们远点。 毕竟女主和男主彼此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现在他们都还小,彼此不认识,却也不耽误他们到了情节点的时候天雷勾动地火。 她不想被炮灰! 壮壮看苏盈铺好被子,抢先一骨碌滚进被窝,嚷嚷着,“我也要在这里睡。” 苏盈:……你给我走开,我保证不打你。 雪梅:“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女孩子一个被窝呢,赶紧找妈去,要不就去找嫲嫲睡。” 壮壮:“我要和盈盈小姐姐一起睡。” 苏盈:……别拦着我,我保管会打死你的! 雪梅:“起来,我们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 “谁稀罕和黑妹睡?”壮壮用小胖脚踢他姐姐,“我要和盈盈一个被窝。” 他滚了滚,就滚到炕头那边,让苏盈睡中间,雪梅睡最外面。 “傅大壮,这么挤根本睡不开,你赶紧去那屋,要不我给你扔出去啊。”雪梅生气了。 “叫我傅长生。”壮壮得意洋洋的。 雪梅直接拎着他的胖脚丫往外拖。 壮壮就嗷嗷地叫唤,还踢雪梅,又眼巴巴地看着苏盈:“盈盈姐,快救我!” 苏盈还沉浸在自己悲愤的人生中无以自拔呢,哪里会理他? 壮壮就开始喊:“妈,妈,臭……”他飞快地瞥了苏盈一眼,确定苏盈没听见,立刻改口“妈,黑妹要打死我,要打死你儿子了,你管不管!” 雪梅愤怒:“傅长生,我让你告状,你个告状精。”她用足力气把弟弟推进另一边的地瓜窖里。 壮壮扑通一下子摔进去,好在不高且里面都是地瓜,不会摔疼。 外面柳淑兰一直没管,这会儿急了,冲进来斥责道:“雪梅,你咋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弟弟啊。” 雪梅委屈得很,“你就知道偏心你儿子,我不是你闺女咋的?” 要搁以前柳淑兰怎么也要意思下拍雪梅两巴掌,不过这会儿苏盈在,她好面子自然不会,只笑骂道:“你能了啊,还敢跟我顶嘴,快睡吧。”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怪不得壮壮一直说嫚嫚好雪梅坏,你当姐姐的也不让着点弟弟。这会儿一生气也不再介意嫚嫚给雪梅和壮壮洗脑的事情,还觉得嫚嫚比雪梅对壮壮更好,更像姐姐。 她把壮壮从一旁炕洞子里掏出来,抱着去西间睡觉。 壮壮踢腾着小胖腿,“盈盈~~” 苏盈心里默念有词,虽然生无可恋,却还是很礼貌地跟柳淑兰打招呼道晚安,“婶子,我和雪梅睡觉了。” 柳淑兰笑笑抱着儿子走了,顺手给她们带上门。 雪梅快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嫚嫚,快进来,热乎乎的。” 苏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算穿到书中世界,可既然是大活人,就总得遵循人类世界的规则吧。 其实她真的挺怕自己穿过来以后,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制在原主的人生轨迹上不能改变,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选择狗带也不要走下去。 44.陌路 如果看到防盗章,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她都穿到这么落后的地方来, 过这样窘迫穷苦的日子, ……还不够不幸的? 难道还有更不幸的? 这时候傅民友笑道:“盈盈挺好听,很衬嫚嫚,盈盈一水间。” 壮壮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记得, 我记得,那天爸爸教过的。” 壮壮虽然小, 可记性非常好, 傅民友教的唐诗宋词故事等,他比雪梅记得又多又清楚。 雪梅也觉得盈盈好听,又迫不及待地让爸给起个。 关于儿女的名字, 傅民友显然是早就想过的,“你是腊月生的,那天正好大雪, 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就叫梅生吧。” 梅生, 傅梅生。 雪梅高兴地笑起来, 拉着苏盈的手,“盈盈,我叫梅生, 傅梅生, 好听吗?” 苏盈原本嗡嗡的脑子开始轰隆起来, 打雷一样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还是想不起。 那边壮壮也来了精神,“爸爸,我,我!” 傅民友道:“你就叫长生吧,像你嫲嫲希望的那样,平安长生。” 咔嚓! 苏盈如被雷击,整个人懵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走过最长的路,是老天爷的套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于千千万万人中成为一名人生女主角,就算穿来的人家生活窘迫,可内心还是有点得意的。 穿越啊,自己是女主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事呢。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而粉碎她心底小确幸的就是今晚这三个名字。 傅梅生,傅长生,这样富有诗意……哦,应该说这样富有琼瑶阿姨风格的名字,一般看过都会过目不忘。 这俩名字,苏盈真的很有记忆,因为这是一本书里的女主和她总裁弟弟。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苏盈盈这个名字,书中的恶毒炮灰女配。 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苏盈感觉心头碾过一大群羊驼,它们呼啸而过,瞬间狼藉一片。 面对这样的境况,再淡定冷漠的性子都有些风中凌乱。 如果是一本年代大戏励志大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是一本不入流的狗血总裁小色文!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可恨可怜下场凄惨的炮灰。 这个认识,真不啻晴天霹雳,劈得苏盈脑子里的小人儿倒地不起。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可恨可怜的女炮灰? 小人大声咆哮着,跪在地上抹着泪,一遍遍把三观大旗艰难地扶起来却啪叽又被砸倒在地。 头可断血可流,三观大旗不能丢。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却好似隔着一层玻璃,只看得见雪梅的嘴巴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玻璃那边的女孩子相貌普通,皮肤黑黄,她旁边的小男孩子瓷白的皮肤,灿若星子的大眼澄澈得没有一点杂质,是那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好看。 这是谁? 你们是谁? 我是谁? 雪梅盯着苏盈,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白,不禁着急起来,赶紧搓搓苏盈的脸,“嫚嫚,嫚嫚,你怎么啦?” 苏盈瞬间找回理智。 是了,她是女配,眼前这个长大后相貌寡淡清秀,性格温柔善良,比三圣母还圣母的傅梅生,才是真正的女主。 这个漂亮的傅长生,是继男主之后的总裁后起之秀,霸道总裁指数只高不低,甚至被脑残作者吹的直逼天际,就差把老天爷捅下去换他来。什么三岁能文七岁能武,什么天才儿童,什么十六七岁就创立第一家公司,二十岁去当特种兵丰富人生,最后黑白两道通吃。 十年后就登上全球财富榜风云榜,人生赢家妥妥的。 你就吹吧。 真是作者一出手,大触满地走。 所有总裁都喝风长肉吹牛发家,随随便便就能全球首富,你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怎么发家的。 反正小肉文里的总裁,是不需要考虑逻辑和地球引力的,只需要考虑装逼程度爽不爽,什么千亿新娘、什么全球首席总裁、什么万亿宠婚、什么一夜七、七四十九次狼。 ……莫不是秒射? 认真你就输了。 尽管苏盈脑子里因为瞬间注入过多的记忆而凌乱成喵星人玩过的毛线球,脸上却还是一派淡定冷静的模样。 她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我挺好,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要是她强行改名字,叫个什么苏丹丹,苏绵绵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作者抹杀? 壮壮见苏盈喜欢那名字,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盈盈,这个名字比嫚嫚好听,以后我叫你盈盈好不好?” 苏盈一副扑克脸,“叫我姐姐。” 壮壮嘿嘿一笑,“盈盈姐。”他真的好喜欢自己起的名字,跟漂亮的小姐姐可配了。 苏盈额角抽了抽,笑道:“盈盈俩字太麻烦了,写的时候一个省事,就叫苏盈好了。” 苏盈是她自己的名字。 就算她穿成女配,注定是炮灰,她也要走自己的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 傅民友哈哈笑起来:“那就叫苏盈,以后上学写名字也快一点。” 他又说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来历,还拿了纸笔写出来给三个孩子看,“这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以后记住。” 苏盈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说笑,看看表招呼雪梅去睡觉。 雪梅高兴地拿着纸笔和苏盈去东间睡觉,壮壮兴奋得睡不着,也跟着过去挤。 苏向东这才回家去。 梁美英、老苏头正陪着曹木匠在堂屋说话呢。 苏向东就把闺女起大名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梁美英嘀咕道:“这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女孩子起什么大名啊,等嫁人再起也不晚。”反正他们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上学,根本用不上大名,日常自然还是叫嫚嫚。 …… 傅家东间炕上,苏盈默默地铺被子。 那姐弟俩在拌嘴,谁也不让谁。 知道自己是恶毒凄惨女配,这兄妹俩是女主和女主那牛逼上天的弟弟以后,苏盈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她有点无法面对女主,也有点无法直视壮壮,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借口以后不来了。 为了避免再被总裁男主给弄得混不下去,她应该明智点,离他们远点。 毕竟女主和男主彼此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现在他们都还小,彼此不认识,却也不耽误他们到了情节点的时候天雷勾动地火。 她不想被炮灰! 壮壮看苏盈铺好被子,抢先一骨碌滚进被窝,嚷嚷着,“我也要在这里睡。” 苏盈:……你给我走开,我保证不打你。 雪梅:“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女孩子一个被窝呢,赶紧找妈去,要不就去找嫲嫲睡。” 壮壮:“我要和盈盈小姐姐一起睡。” 苏盈:……别拦着我,我保管会打死你的! 雪梅:“起来,我们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 “谁稀罕和黑妹睡?”壮壮用小胖脚踢他姐姐,“我要和盈盈一个被窝。” 他滚了滚,就滚到炕头那边,让苏盈睡中间,雪梅睡最外面。 “傅大壮,这么挤根本睡不开,你赶紧去那屋,要不我给你扔出去啊。”雪梅生气了。 “叫我傅长生。”壮壮得意洋洋的。 雪梅直接拎着他的胖脚丫往外拖。 壮壮就嗷嗷地叫唤,还踢雪梅,又眼巴巴地看着苏盈:“盈盈姐,快救我!” 苏盈还沉浸在自己悲愤的人生中无以自拔呢,哪里会理他? 壮壮就开始喊:“妈,妈,臭……”他飞快地瞥了苏盈一眼,确定苏盈没听见,立刻改口“妈,黑妹要打死我,要打死你儿子了,你管不管!” 雪梅愤怒:“傅长生,我让你告状,你个告状精。”她用足力气把弟弟推进另一边的地瓜窖里。 壮壮扑通一下子摔进去,好在不高且里面都是地瓜,不会摔疼。 外面柳淑兰一直没管,这会儿急了,冲进来斥责道:“雪梅,你咋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弟弟啊。” 雪梅委屈得很,“你就知道偏心你儿子,我不是你闺女咋的?” 要搁以前柳淑兰怎么也要意思下拍雪梅两巴掌,不过这会儿苏盈在,她好面子自然不会,只笑骂道:“你能了啊,还敢跟我顶嘴,快睡吧。”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怪不得壮壮一直说嫚嫚好雪梅坏,你当姐姐的也不让着点弟弟。这会儿一生气也不再介意嫚嫚给雪梅和壮壮洗脑的事情,还觉得嫚嫚比雪梅对壮壮更好,更像姐姐。 她把壮壮从一旁炕洞子里掏出来,抱着去西间睡觉。 壮壮踢腾着小胖腿,“盈盈~~” 苏盈心里默念有词,虽然生无可恋,却还是很礼貌地跟柳淑兰打招呼道晚安,“婶子,我和雪梅睡觉了。” 柳淑兰笑笑抱着儿子走了,顺手给她们带上门。 雪梅快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嫚嫚,快进来,热乎乎的。” 苏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算穿到书中世界,可既然是大活人,就总得遵循人类世界的规则吧。 其实她真的挺怕自己穿过来以后,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制在原主的人生轨迹上不能改变,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选择狗带也不要走下去。 她不想重蹈故事里原主的路,她苏盈,一定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定要逆袭人生! 傅家村一共有两百来户人家,住户们分布非常整齐,被村里东西南北各两条道路分成井字状。 从苏家出来拐到南北向的路上往南走一分钟,再往东拐进巷子第二户就是雪梅家。 45.三妹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这时候傅民友笑道:“盈盈挺好听,很衬嫚嫚,盈盈一水间。” 壮壮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记得,我记得,那天爸爸教过的。” 壮壮虽然小, 可记性非常好, 傅民友教的唐诗宋词故事等,他比雪梅记得又多又清楚。 雪梅也觉得盈盈好听, 又迫不及待地让爸给起个。 关于儿女的名字,傅民友显然是早就想过的, “你是腊月生的, 那天正好大雪,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就叫梅生吧。” 梅生, 傅梅生。 雪梅高兴地笑起来,拉着苏盈的手,“盈盈, 我叫梅生, 傅梅生, 好听吗?” 苏盈原本嗡嗡的脑子开始轰隆起来, 打雷一样有什么呼之欲出, 却还是想不起。 那边壮壮也来了精神, “爸爸,我,我!” 傅民友道:“你就叫长生吧,像你嫲嫲希望的那样,平安长生。” 咔嚓! 苏盈如被雷击,整个人懵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走过最长的路,是老天爷的套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于千千万万人中成为一名人生女主角,就算穿来的人家生活窘迫,可内心还是有点得意的。 穿越啊,自己是女主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事呢。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而粉碎她心底小确幸的就是今晚这三个名字。 傅梅生,傅长生,这样富有诗意……哦,应该说这样富有琼瑶阿姨风格的名字,一般看过都会过目不忘。 这俩名字,苏盈真的很有记忆,因为这是一本书里的女主和她总裁弟弟。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苏盈盈这个名字,书中的恶毒炮灰女配。 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苏盈感觉心头碾过一大群羊驼,它们呼啸而过,瞬间狼藉一片。 面对这样的境况,再淡定冷漠的性子都有些风中凌乱。 如果是一本年代大戏励志大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是一本不入流的狗血总裁小色文!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可恨可怜下场凄惨的炮灰。 这个认识,真不啻晴天霹雳,劈得苏盈脑子里的小人儿倒地不起。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可恨可怜的女炮灰? 小人大声咆哮着,跪在地上抹着泪,一遍遍把三观大旗艰难地扶起来却啪叽又被砸倒在地。 头可断血可流,三观大旗不能丢。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却好似隔着一层玻璃,只看得见雪梅的嘴巴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玻璃那边的女孩子相貌普通,皮肤黑黄,她旁边的小男孩子瓷白的皮肤,灿若星子的大眼澄澈得没有一点杂质,是那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好看。 这是谁? 你们是谁? 我是谁? 雪梅盯着苏盈,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白,不禁着急起来,赶紧搓搓苏盈的脸,“嫚嫚,嫚嫚,你怎么啦?” 苏盈瞬间找回理智。 是了,她是女配,眼前这个长大后相貌寡淡清秀,性格温柔善良,比三圣母还圣母的傅梅生,才是真正的女主。 这个漂亮的傅长生,是继男主之后的总裁后起之秀,霸道总裁指数只高不低,甚至被脑残作者吹的直逼天际,就差把老天爷捅下去换他来。什么三岁能文七岁能武,什么天才儿童,什么十六七岁就创立第一家公司,二十岁去当特种兵丰富人生,最后黑白两道通吃。 十年后就登上全球财富榜风云榜,人生赢家妥妥的。 你就吹吧。 真是作者一出手,大触满地走。 所有总裁都喝风长肉吹牛发家,随随便便就能全球首富,你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怎么发家的。 反正小肉文里的总裁,是不需要考虑逻辑和地球引力的,只需要考虑装逼程度爽不爽,什么千亿新娘、什么全球首席总裁、什么万亿宠婚、什么一夜七、七四十九次狼。 ……莫不是秒射? 认真你就输了。 尽管苏盈脑子里因为瞬间注入过多的记忆而凌乱成喵星人玩过的毛线球,脸上却还是一派淡定冷静的模样。 她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我挺好,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要是她强行改名字,叫个什么苏丹丹,苏绵绵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作者抹杀? 壮壮见苏盈喜欢那名字,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盈盈,这个名字比嫚嫚好听,以后我叫你盈盈好不好?” 苏盈一副扑克脸,“叫我姐姐。” 壮壮嘿嘿一笑,“盈盈姐。”他真的好喜欢自己起的名字,跟漂亮的小姐姐可配了。 苏盈额角抽了抽,笑道:“盈盈俩字太麻烦了,写的时候一个省事,就叫苏盈好了。” 苏盈是她自己的名字。 就算她穿成女配,注定是炮灰,她也要走自己的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 傅民友哈哈笑起来:“那就叫苏盈,以后上学写名字也快一点。” 他又说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来历,还拿了纸笔写出来给三个孩子看,“这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以后记住。” 苏盈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说笑,看看表招呼雪梅去睡觉。 雪梅高兴地拿着纸笔和苏盈去东间睡觉,壮壮兴奋得睡不着,也跟着过去挤。 苏向东这才回家去。 梁美英、老苏头正陪着曹木匠在堂屋说话呢。 苏向东就把闺女起大名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梁美英嘀咕道:“这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女孩子起什么大名啊,等嫁人再起也不晚。”反正他们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上学,根本用不上大名,日常自然还是叫嫚嫚。 …… 傅家东间炕上,苏盈默默地铺被子。 那姐弟俩在拌嘴,谁也不让谁。 知道自己是恶毒凄惨女配,这兄妹俩是女主和女主那牛逼上天的弟弟以后,苏盈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她有点无法面对女主,也有点无法直视壮壮,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借口以后不来了。 为了避免再被总裁男主给弄得混不下去,她应该明智点,离他们远点。 毕竟女主和男主彼此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现在他们都还小,彼此不认识,却也不耽误他们到了情节点的时候天雷勾动地火。 她不想被炮灰! 壮壮看苏盈铺好被子,抢先一骨碌滚进被窝,嚷嚷着,“我也要在这里睡。” 苏盈:……你给我走开,我保证不打你。 雪梅:“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女孩子一个被窝呢,赶紧找妈去,要不就去找嫲嫲睡。” 壮壮:“我要和盈盈小姐姐一起睡。” 苏盈:……别拦着我,我保管会打死你的! 雪梅:“起来,我们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 “谁稀罕和黑妹睡?”壮壮用小胖脚踢他姐姐,“我要和盈盈一个被窝。” 他滚了滚,就滚到炕头那边,让苏盈睡中间,雪梅睡最外面。 “傅大壮,这么挤根本睡不开,你赶紧去那屋,要不我给你扔出去啊。”雪梅生气了。 “叫我傅长生。”壮壮得意洋洋的。 雪梅直接拎着他的胖脚丫往外拖。 壮壮就嗷嗷地叫唤,还踢雪梅,又眼巴巴地看着苏盈:“盈盈姐,快救我!” 苏盈还沉浸在自己悲愤的人生中无以自拔呢,哪里会理他? 壮壮就开始喊:“妈,妈,臭……”他飞快地瞥了苏盈一眼,确定苏盈没听见,立刻改口“妈,黑妹要打死我,要打死你儿子了,你管不管!” 雪梅愤怒:“傅长生,我让你告状,你个告状精。”她用足力气把弟弟推进另一边的地瓜窖里。 壮壮扑通一下子摔进去,好在不高且里面都是地瓜,不会摔疼。 外面柳淑兰一直没管,这会儿急了,冲进来斥责道:“雪梅,你咋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弟弟啊。” 雪梅委屈得很,“你就知道偏心你儿子,我不是你闺女咋的?” 要搁以前柳淑兰怎么也要意思下拍雪梅两巴掌,不过这会儿苏盈在,她好面子自然不会,只笑骂道:“你能了啊,还敢跟我顶嘴,快睡吧。”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怪不得壮壮一直说嫚嫚好雪梅坏,你当姐姐的也不让着点弟弟。这会儿一生气也不再介意嫚嫚给雪梅和壮壮洗脑的事情,还觉得嫚嫚比雪梅对壮壮更好,更像姐姐。 她把壮壮从一旁炕洞子里掏出来,抱着去西间睡觉。 壮壮踢腾着小胖腿,“盈盈~~” 苏盈心里默念有词,虽然生无可恋,却还是很礼貌地跟柳淑兰打招呼道晚安,“婶子,我和雪梅睡觉了。” 柳淑兰笑笑抱着儿子走了,顺手给她们带上门。 雪梅快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嫚嫚,快进来,热乎乎的。” 苏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算穿到书中世界,可既然是大活人,就总得遵循人类世界的规则吧。 其实她真的挺怕自己穿过来以后,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制在原主的人生轨迹上不能改变,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选择狗带也不要走下去。 她不想重蹈故事里原主的路,她苏盈,一定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定要逆袭人生! 朔风凛凛,无情地扫落白杨树的叶子,枝干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让苏盈觉得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辽阔的天地间,她感觉自己渺小的仿若一粒尘埃,随时都会被卷入那无边无际中去。 此时阳光正好,天蓝得几乎刺眼,有鸟在头上飞翔,那舒展的羽毛闪动着宝石般的光芒,熠熠生辉。 自由自在啊! 苏盈羡慕不已,努力仰头追随着飞鸟的踪迹,舒展纤细的手臂模仿展翅飞翔的姿态,如果能飞,那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没有归属感的地方吧。 苏盈前世的爸妈重男轻女,为要儿子超生好几个闺女。她排行老三,出生没几天就被送人,结果在她五岁的时候养母怀孕感觉带不过来俩孩子就让养父把她送回去。 小小的苏盈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孩子,心里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惶恐。等养父把她送回去,亲爸妈也不肯要她,说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拉拉扯扯的,还讹了养父一千块钱。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累赘,爹不疼娘不爱,是多余的。 所以她发誓,再也不要成为别人的累赘,再也不要被人抛弃,她要自己掌控人生! 等好不容易也算事业有成,小日子过得丰富多彩,结果啪叽……她竟然穿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要年龄没年龄,要钱没钱,真正的一无所有。 可怕的是,新穿来的这个家庭更是重男轻女的骨灰级脑残粉。 哎……生无可恋。 “嫚嫚,快来!”不远处有个裹成球一样的小女孩儿喊她。 苏盈被强行打断思路,不想动。 最终她还是被女孩子扯过去,两人面前是一个大土包,上面插着三根枯树枝。 这是堆了个坟包? 苏盈看了一眼小女孩儿,她叫雪梅,是原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伙伴,两人春天剜野菜,夏天割草,秋天捡树枝,冬天闲着玩儿过家家。 女孩子今年七岁,发黄的皮肤,圆圆的脸蛋,相貌普通,唯一称得上漂亮的是那双又黑又浓的眉毛,衬得那双不是很大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望着苏盈,眼神热切,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好玩儿的事情。 苏盈却兴趣缺缺,一个奔三的事业有成、单身快乐的女青年,穿成一个不知道哪里的乡下小女孩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陌生的身体,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雪梅扯着苏盈,“嫚嫚,快跪下。”她自己先扑通就跪在土包跟前,双手合什。 苏盈不想动,但是对上小女孩儿热情、企盼、执拗的眼神,她知道耗下去没意思,便也跪下去,双手合什。 雪梅喜欢跟原主一起玩过家家,整天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然后再弄俩孩子,不是做饭就是下地要么上学。 幼稚得苏盈一点都不想配合。 “皇天在上,我雪梅……”感觉苏盈没动静,她就用胳膊拐了拐苏盈,小声提醒:“该你啦。” 苏盈看了她一眼。 雪梅笑得很是灿烂,小声道:“拜姊妹啊,我嫲嫲教的,跟着我说,快点。” 苏盈:“…………” 幼稚! 她还是配合了一下,“我苏……” 她拒绝叫自己嫚嫚,村里有无数个嫚嫚。 凡是家里人懒得给女孩子起名字或者懒得叫名字,就叫嫚嫚,闺女多的就大嫚儿、二嫚儿……当然,这比什么招娣、来娣、转儿、改儿、欠男之类的还好一点,只是无视,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雪梅见她已经说了,就继续“今儿俺们俩在这里拜姊妹儿,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保佑俺们做一辈子好姊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苏盈忍不住吐槽,你一个没上学的小丫头,哪里学来那么多话儿?你奶奶还真有意思,教小孩子这些东西。 雪梅不知道她的心思,拉着她对着树枝拜。 苏盈不想拜。 年近三十却要和一个七岁小丫头义结金兰,这是忘年交的节奏啊。 雪梅又捅捅她,“嫚嫚,快啦。” 苏盈只好敷衍地拜拜,还好小丫头不懂拜天地。 就在她胡乱拜了两下的时候,不远处蹬蹬地滚来一个球儿。 球儿嘴里喊着:“你们玩游戏不带我,我生气了。”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子,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孕育出来的孩童,跟画里的胖娃娃一样皮肤雪白大眼黑亮。 他个子虽然不大气势却挺足,双手叉腰,跺脚挑眉。 奶凶奶凶的。 这是雪梅的弟弟壮壮。 在苏盈看来就是一个因为计划生育而显得稀有,被老太太惯坏的小孩子,全家上下唯他独尊否则就上蹿下跳作妖儿,谁也别想好。 雪梅赶紧道:“壮壮,怪冷的你怎么出来了?” 小男孩儿不理她,一歪头看到土包和插着的树枝,顿时眼睛一亮,哈哈笑道:“你们在拜天地,我也要我也要。” 他扑过来,一把抱住苏盈,“嫚嫚,咱俩拜天地。” 苏盈:!!! 你给我滚开! 你们家都教孩子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家爷奶喜欢给孩子讲故事,爷爷拿手好戏是武松打虎、桃园三结义、孙悟空大闹天宫之类的武戏,奶奶的拿手好戏就是姊妹易嫁、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以及各种馋老婆懒汉子皮货子精之类的民间故事。 好听是好听,就是你得注意分寸,否则就跟这姐弟俩一样,姐姐一门心思要拜干姊妹,弟弟一门心思要拜天地。 “壮壮,过家家的时候,我和嫚嫚是爸爸妈妈,你当宝宝,你不能拜天地。” “我就要拜天地,哼!不让我拜,你们也拜不成。”他伸手就把树枝给拔出来,恨恨地扔在地上,还跺了两脚。 接下来就是日常的姐弟互殴环节。 在家里壮壮仗着奶奶和妈妈偏爱,欺负姐姐,可出了门雪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顿再说。 这俩就是典型的弟弟窝里横,姐姐出门能。 她把壮壮压在地上,“啪啪”地打他小屁股,脆响脆响的。 大冷天的,壮壮还穿着开裆裤呢,本来就冻得发青,这会儿啪啪啪一顿打,小屁股又青又红的。 苏盈道:“怪冷的,咱们家去吧。” 这会儿你打得痛快了,回家他告状,你不还得倒霉? 雪梅又不傻,在弟弟哭咧咧地说要回家告诉嫲嫲的时候,她就有点害怕。 可惜,忍不住啊。 在家里受的气,就要出门撒。 苏盈就道:“走吧,去我家玩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再回家。” 这样弟弟也就忘了告状的事儿。 雪梅高兴地站起来,挽着苏盈的手臂,“嫚嫚咱们拜了干姊妹儿,以后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还有我!”壮壮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屁股疼,乐颠颠地抓着苏盈的另一只手。 苏盈:…… 她看壮壮脸上还有眼泪,这大冷天的北风呼呼地吹,脸皴了很难受。她就给壮壮擦擦眼泪,“这么大的男孩子不要哭鼻子。” “臭雪梅她打我。” “你欠揍。” 姐弟俩又掐起来。 苏盈:“都闭嘴!” 两人果然同时闭嘴。 苏盈:“你是弟弟要尊重姐姐,不许叫她的名字。要是我再听见你臭雪梅臭雪梅的,我们永远都不带你玩,知道吗?” 对于这么点的孩子来说,“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和你玩”是非常有杀伤力的,很多孩子都会乖乖就范。 壮壮瘪瘪嘴,心不甘地瞥了自己姐姐一眼,耷拉下眼皮。 这是默认。 苏盈:“给姐姐赔不是。” 壮壮:!!! 在家里都是臭雪梅给我赔不是,她挨打! 嫚嫚你偏心。 苏盈不耐烦,转身要走。 壮壮急了:“姐姐……对不起……”他不情愿地说得呼噜快,别人也听不清。 说完自己委屈得眼睛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雪梅得意地笑了笑。 苏盈:“……你弟弟跟你道歉了。”看你能的吧,等他告状有你受的。 雪梅:“行啦,我可没生你的气。” “哇~~”壮壮哭起来,声音震耳。 雪梅只做鬼脸笑话他,根本不去哄。 苏盈:我真的不会看孩子,我最讨厌孩子,我说过要一辈子单身快乐,不结婚不要孩子。 苍天啊,这是为什么? “不许哭!” “嗝……”壮壮打了个嗝,倒是不哭了。 苏盈深呼吸,挤出一个温柔的笑,给壮壮擦擦眼泪,“大冷天的哭花了皴脸,丑。” 雪梅:“本来你和嫚嫚一样好看,可你那么爱哭鼻子,丑死了,一点也不如嫚嫚好看。” 壮壮翻了他姐姐一眼,“再丑也比你好看,咱们村就你最丑!” 平平无奇雪梅:…… 这不是亲弟弟,谁也别拦着,我想打死他。 她把二嫚儿也叫上,四个孩子一起出去玩儿。 梁美英居然没阻拦,还叮嘱她,“注意安全啊,别去冰窟窿附近玩儿,小心掉下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梁美英已经恢复如常,再也不是那副歇斯底里骂街的模样。 她站在堂屋对着东间道:“当老绝户就那么好?” 章婆子讥讽道:“天底下没儿子的多了,又不刚咱家。” 多少人家有儿子照旧绝户的呢,有儿子就一定有用?没看不少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把老两口往小南屋一赶,有的甚至南屋都不给住。 再说有儿子比绝户还闹心,还不如绝户呢。 就像自己那个窝囊儿子,梁美英那个精明弟弟,有不如无! 梁美英冷笑,“没有人情味儿的,有你老的时候。” “哎,你还别说,我真不怕,谁也别想拿捏我。”章婆子不怕死地梗着脖子,“老婆子半辈子也够本。” 梁美英撇撇嘴,嘀咕道,“不怕死你一个地主家的闺女嫁穷老光棍?谁信。” 章婆子没听清,但是也知道她没说好话,气道:“你说什么,你大点声,别背后里嘀咕嚼舌头!” 梁美英却不理,顾自出去了。 等晌天的时候,苏盈婉拒姐弟俩让她去吃饭的邀请,领着二嫚儿回家。 壮壮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手道别,“小姐姐,过晌我还来找你玩儿啊。” 46.长大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苏向东还是一副只管吃喝的傻样子,老苏头闷头吃饭,偶尔和曹木匠说两句修房子的事儿。 修房子这是要住家里? 住哪里? 就两间卧室, 哪里能睡人? 很快她就知道了, 听老苏头的意思曹木匠晚上可以睡堂屋,铺上一层稻草再铺个藁秸就可以。 曹木匠说自己火力壮,不怕冷, 这样足够的。 苏盈寻思着曹疃也不可能太远吧, 白天来晚上走,难道不够干的? 还非得住这里。 真是……好吧, 他们乐意。 吃过饭, 梁美英和老苏头陪着曹木匠商量修房子的事儿,把家里准备的那些麦草、秫秸、木头等拿出来。 苏盈听着没意思, 就去东间和章婆子商量别的事儿。 “嫲嫲,你编两个草盒和麦草帽子当样品, 下一个集去给王货郎看看呗。” 章婆子却竖着耳朵听外面呢,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好。 苏盈又道:“雪梅家有洋红洋绿,买点来染草,编点彩色的, 到时候贵两分钱大家也会买的。” 要是编点花样出来, 那就更好了。 章婆子也随口答应。 苏盈疑惑地瞅她一眼, 怎么没骂人呢?这才发现章婆子正侧着耳朵对着门口听声音呢。 章婆子似是知道她的疑惑, 瞪了她一眼,“皮痒啊?” 章婆子嘴巴凶,可其实从来没打过孩子,苏盈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不怕她。 她笑道:“后背痒,嫲嫲你帮我挠挠。” 这时候一冬天也不洗澡,不痒痒才怪呢,昨晚上她和雪梅俩互相挠痒半天呢。 章婆子拿了痒痒挠扔给她,“自己挠,还让我伺候你?美的你。” 苏盈就接过痒痒挠自己挠挠,结果越挠越痒痒。 那边二嫚儿怯怯的,“姐姐,我给你挠。” 苏盈笑道:“好啊。” 二嫚儿就给她挠痒痒。 小手刚伸进去,给苏盈冰得差点跳起来,等二嫚儿开始挠,疼得苏盈眼泪儿都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不用你挠了。”再挠估计要出血。 二嫚儿立刻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把手缩回去。 苏盈问她:“你指甲多少天没剪了?” 二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黑手,黑乎乎的,指甲也黑乎乎的,“一、二、三……几天?” 苏盈:…… 章婆子从窗台拿了针线笸箩来,里面有把黑铁剪刀,“自己剪。” 二嫚儿就拿了剪刀自己剪指甲。 苏盈看她那架势,怕不是要把指头也剪掉,赶紧说她帮剪。 二嫚儿高兴道:“好的。” 章婆子哼了一声,“真是笨到家。” 等剪完指甲,苏盈继续商量编草盒的事儿。她只是那么一说,章婆子心里就有数,拿出一捆泡好的未破开的麦管比比划划地构思样子。 苏盈看她没有要交流的意思,就跑去雪梅家。 这时候雪梅家开始做晚饭,苏向东已经在东扯西扯了。 苏盈:!!! “咱们家要修房子,他们找你呢。”苏盈想把苏向东支回家去。 苏向东笑道:“不用我,你爷爷和娘就弄了。” 苏盈就懒得管他,跟傅民友说要买洋红洋绿,她把自己的八分钱都拿出来。 傅民友问了干嘛用,笑道:“买什么,不用钱,我给你包点家去用。” 他进货都是进一两斤,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谁来买就用小勺子舀出来装在纸包里。一般人买回去染鸡屁股或者土布,一次买个五分一毛的。 他给苏盈装了一毛钱的,一半洋红一半洋绿,不肯收钱。 苏盈一定要给钱,她自来就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叔,你这是生意,不要钱那还做啥生意啊。” 傅民友没想到她那么懂事,不禁又高看一眼,“嫚嫚越来越懂事了。” 苏向东骄傲道:“我家嫚嫚越来越懂事,以后跟着民友你做生意,也混几块钱花花。” 苏盈真想一巴掌给他拍出去,不想和他同框,她拿着洋红洋绿回家。到家发现章婆子已经编出一片麦草片来,她凑过去看看,还别说,这个嫲嫲真是心灵手巧一挂的呢。 “嫲嫲,我买了颜色回来,我帮你泡麦草吧。” 彩色的总比单调的原色好看。 章婆子拿了那一包染料掂了掂,“这是多少钱的?” 苏盈道:“八分啊。”她也只有八分钱。 章婆子一掂量就知道有一毛钱的,“雪梅爸是个会来事儿的,给了你一毛钱的。” “那我下一次跟他说好,让他不要多给。” 章婆子:“小笨蛋,这是两家的交情。乡里乡亲的,他也总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 她指挥着苏盈倒温水化开染料,再把麦草放在常用的瓦缸里泡着上色。有了红绿色,再加上麦黄色,到时候颜色就会更好看。 她又从一旁的木棍上拿下白天编的那一卷麦管草辫子,更加粗宽,“你看看这个能做草帽子?” 苏盈比划一下,把草辫子一圈圈地盘起来,可以用针线缝上,这样就能缝成草帽子。 她想自己缝缝试试,却被章婆子制止。 “还是我来吧,再让你缝坏了,白瞎我一天功夫。” 章婆子拿过针线笸箩,找出一个自己卷的白线穗子,拿了针凑到窗口去穿线。 她眼神儿不大好,穿了几次都穿不进去。 苏盈:“我帮你穿。” 章婆子就递给她。 苏盈一下没穿上,自己纺的线太粗,不是那么好穿,她放在嘴里抿了抿,用牙咬扁,穿了几次才穿进去。 章婆子:“年轻轻的眼神儿跟我老婆子似的不中用。” 苏盈:你儿子是天然蠢,你绝对是故意的! 章婆子接过去,用牙齿咬断线,就开始嗤啦嗤啦地缝草帽子。 她动作特别利索,虽然眼神不大好,但是做这种活儿的时候,基本不需要用眼睛盯着。 片刻就把帽顶缝好,她继续缝下面的帽檐,到时候还得砸俩气眼栓上绳子系住。 章婆子动作很快,右手无名指常年带着顶针,时不时还把针放在头上蹭蹭,这样针就更快。 苏盈默默地打量她。 老太太模样挺好看,如果年轻的话肯定是个美人,五十出头,个头不高,盘腿坐在炕上小小一个。她头发乌黑不见一根白发,在脑后挽着一个纂用黑色的网兜兜着,发髻上插着几根银色的u型簪子,据说是银的,不知道真假。 她喜欢穿斜襟大褂子,用黑色的扎腿带子扎着裤腿,因为裹了小脚,脚上包着裹脚布。 那尖尖的小脚看起来有点滑稽。 苏盈却看得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老太太,发现跟外婆的形象有些重合。干瘦的小老太太,挽着纂,扎着腿,让她仿佛看到小老太太坐在床上拿着水烟袋呼噜呼噜抽烟的样子。 一时间,居然有些看痴了。 章婆子冷不丁对上苏盈有些迷离的眼神,被吓一跳,这小丫头又憋着什么劲儿呢?指不定她娘挑唆动什么心眼子呢,自己可不能大意被娘俩给算计了。 不过,这丫头最近换个人一样,对梁美英也没那么听话,章婆子觉得挺痛快的。 你挑唆我大孙女,难道我就不会离间你闺女? 上一次给个大枣试探一下,丫头自己吃了,这一次就给俩! 她又掏了俩红枣出来给苏盈。 苏盈眼睛一亮,果断把枣揣兜里,这样就可以给雪梅和壮壮一人一个。 章婆子看她把枣揣兜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又拿了八分钱给苏盈,表明洋红洋绿她来买。 苏盈也没推辞,自己现在穷得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很快屋子里看不清,必须点灯,为了节省洋油晚上基本不干活儿。 苏盈寻思雪梅家吃完饭,她就跟章婆子说一声去雪梅家睡觉。 外面已经黑乎乎的,十步外就看不清人脸。她出去的时候,发现曹木匠站在院门外的巷子里,高大的个子很有压迫感。 “嘿嘿,嫚嫚,去哪里玩儿?要不要我带你去玩儿?” 苏盈:“你要在我家住几天?” 曹木匠道:“那可不好说,得看几天能修完屋子啊。”说完他又笑眯眯地道:“我带你去看我的家什儿啊,可好玩儿了呢,我还能做小木马,你要不要看?” 苏盈不再理睬他,拔腿就跑去雪梅家。 她发现苏向东还坐在人家炕上扯淡呢,就找个借口让他赶紧家去。 苏向东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 傅民友笑道:“冬天也没事,再坐会儿。” 这时候壮壮和雪梅算着苏盈要来家里睡觉,也从奶奶家跑回来跟她会合。 雪梅看到苏盈很高兴,想和她去东间玩儿。 壮壮挤到两人中间,把雪梅挤开,对苏盈笑嘻嘻道:“小姐姐,外面河冻结实了,明天咱们去滑冰吧。” 苏盈拿出两颗红枣,要给他和雪梅一人一颗。 壮壮:“我大姐不吃,小姐姐你吃。” 雪梅一把抢过壮壮手里的红枣塞给苏盈,“嫚嫚你吃,红枣是补血的,女孩子吃男孩子不用吃。” 苏盈:…… 壮壮瞪了雪梅一眼,却也没发脾气,反而对苏盈道:“小姐姐你吃。” 苏盈默默地把大红枣撕开,自己吃枣核那半,肉多的那半塞到壮壮嘴里。 壮壮吃得很甜,得意地跟雪梅炫耀,“我和小姐姐吃一个,我和小姐姐更好,干气猴!” 雪梅一跺脚:“爸,你看他!” 不等傅民友说啥,在堂屋忙活着刷锅刷碗的柳淑兰道:“你做姐姐的,让着弟弟点。” 壮壮就得意地笑,雪梅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壮壮占了上风,就去跟傅民友道:“爸,我要起个大名。” 刚才他们在嫲嫲家,说起亲戚家孩子上学起大名的事儿,壮壮也想给自己起个。 雪梅:“你这么点,起什么大名,上学还早呢。先给我起一个。” “你捞不着上学,更不用起。”壮壮哼了一声,扭头又对苏盈笑道:“小姐姐,让爸先给你起个。” 苏向东笑道:“嫚嫚有大名,爷爷给起的,叫招娣。” 苏盈:……招个锤子!! 像招娣、来娣、梦男、欠男、改儿、转儿这么恶意满满的名字,真的够了! 前世她认识好几个叫这种名字的女孩子,她们无一例外的都对自己的名字感觉不好、自卑、逃避,不喜欢人家叫自己的名字,或者直接想办法改掉。 比如欠男就改成倩楠。 可名字改了,小时候的阴影改不了,必将伴随一生。 她不想要! 傅民友笑道:“招娣这都是以前的名字,这时候哪里还能叫招娣,过时。” 跟他们差不多大的,不少女孩子叫招娣来娣的,过了80年女孩子的名字也开始有变化。 壮壮喊道:“不如叫盈盈啊。我觉得盈盈比嫚嫚好听。” 苏盈:( ⊙ o ⊙ )啊! 雪梅也拍手,“真挺好听的,壮壮你还挺会起名字。” 壮壮立刻披上起名小能手的人设,得意洋洋,“我给你起个,不用钱,你就叫傅黑妹。” 雪梅气得追着打他。 包子也是美食啊。 “啊呜”咬一大口,好香,好鲜美! 原来白菜馅也可以这么好吃,那红烧肉、猪头肉、糖醋排骨、熏蹄髈、九转大肠得多好吃啊? 嗯,要努力赚钱,吃白面大饽饽,吃大肉! 脑中小人儿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满足感,跺着脚表示要奋发图强吃香的喝辣的。 雪梅想学苏盈的样子掰一半给爸爸,却被制止。 苏盈道:“你们都赶紧吃了,不要让大人知道,我们是偷着买的。” 要是傅民友知道,肯定会给她钱,她可不想要。 她就是想请姐弟二人吃个包子——提前拉拉关系,毕竟人家是准总裁夫人和未来总裁啊。 这可是被作者钦定了主角光环的人,她得好好抱大腿才行。万一男主和她是天敌,以后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她抱住女主和壮壮的大腿,也能有个靠山不是。 她这一次赚五分,之前还有八分,吃了九分,还有四分钱。 哎,估计没有她这么寒酸的穿越人士,不过她是女配嘛,寒酸也合理得很。 人生多艰难,穿成炮灰女配尤其艰难啊。 她叮嘱两人不许告诉他们家人,否则以后不和他们好了,两小只被她哄得连连点头,保管不说。 壮壮信誓旦旦,“小姐姐,以后我请你吃真大肉包子。” 吃过包子,三小只回家的路上都非常有力气。 因为有个共同的秘密,三小只也格外融洽,尤其壮壮和雪梅,总觉得这是一件很骄傲、很兴奋的事情。 他们有自己的秘密,不告诉大人哦。 见他们这样,傅民友最高兴,总觉得苏盈越来越不一样。他本就善良正直,这会儿更忍不住想为苏盈规划一下未来,比如说劝劝梁美英他们让苏盈上学。 到了路口,苏盈和他们告辞直接回家。 回到家,她先把钱交给章婆子,然后把二嫚儿叫出去把包子递给她,“凉了凑合吃吧。” 就算凉了,对二嫚儿来说也是美味。 没有大人在跟前,她欣喜若狂地接过去,狼吞虎咽三口就塞进嘴里,噎得有些梗脖子,伸了伸才咽下去,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头。 虽然对她这吃相有些反感,想教育两句,不过想二嫚儿从来没吃过细面,过年都吃饼子的,突然吃半个包子这般模样也情有可原。 二嫚儿吃完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哎呀,姐你吃了吗?” 苏盈点点头,“我吃了,不要告诉别人啊。” 二嫚儿点点头,“不告诉,以后我有事只告诉姐姐。” 苏盈想了想,小声道:“在家里你要是看着曹木匠在娘身边转悠,你就去盯着啊。” 二嫚儿:“他欺负娘吗?” 苏盈点点头,严肃道:“是的,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二嫚儿拍拍胸脯,“姐,你放心。” 姐妹俩回家,苏盈虽然吃过半个大包子不是那么饿,还是倒了一碗热水泡点饼子就着酱算是吃顿午饭。 吃完饭,她就去跟章婆子说订货的事儿。 章婆子听说人家预订上百个,一下子急了,“来不来得及?” 苏盈笑道:“咱也不能全自己做啊,你找两个人一起做呗。” 章婆子想了想,“找人做,回头人家学会了,哪里还用跟着我们做?这东西就是占个先,过两年一大些学样的。” 苏盈点点头,说得很对,所以她要做批发,不做零售,以后做的人多了他们可以去收货啊。 “你找可靠的人呗。”她故意激章婆子,“难道你找不着?” 章婆子哼道:“小瞧我。” 她扒拉手指头,数算了一下,“雪梅嫲嫲算一个。” 章婆子和傅民友的娘夏婆子关系最好,另外还有俩,她觉得不够可靠。 “我去找傅民友和他娘商量商量。”找别人容易被人学了去,找傅家人就没那么大的问题,毕竟他们也卖呢。 章婆子虽然也宅,可她跟梁美英不一样,梁美英在村里没有什么交际,从不去别人家玩儿,章婆子却还有俩耍得好的老婆子。 她穿上鞋子,踩着小脚就去找夏婆子。 很快商量妥了,她和夏婆子一起,带着雪梅娘几个妯娌一起编草盒,她可以带着梁美英,不过她并不是很乐意带。 47.生气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雪梅点点头, “可高兴了。” 梁美英问:“你为啥不乐意和你爹娘一个炕困觉啊?” 雪梅脸颊一红,不说话了。 梁美英却不放过她,继续问:“你是不是知道啥啊?哈哈,不要紧,大娘也不笑话你。” 雪梅却囧得有些手脚无措。 梁美英又道:“有什么好害羞的啊,你也是大姑娘了。” 苏盈在屋里听见赶紧出来, 梁美英这是要干嘛?对着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问这些话,无不无聊! 乡下人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 有些大人之间喜欢说荤话,不讲究地还跟孩子说,甚至教着孩子说以此取乐。 苏盈很不喜欢。 她立刻拉着雪梅往外走,“我去雪梅家玩儿。” 梁美英笑道:“去吧。”还给了苏盈一个最好在那里吃晚饭的眼神。 苏盈假装没看见。 在路上苏盈把那颗枣递给雪梅,雪梅却不肯要, “我爸说红枣补血,我血可多了, 嫚嫚你吃吧。” 苏盈非要送给她, 想想真是寒酸,只有一颗枣可以送。 雪梅却不嫌弃,甚至很高兴, 毕竟这是嫚嫚第一次送她东西呢。 雪梅欢喜雀跃的样子让苏盈内心更加窘迫, 幸亏对方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 雪梅笑道:“要不你就送给壮壮吧, 你要送他东西他得蹦起来。破孩子喜欢吃甜的, 吃个萝卜还蘸白糖呢,真是惯得不轻呢。” 苏盈点点头,“好。”虽然雪梅一脸嫌弃弟弟,苏盈却从她的话里听到宠溺,其实他们姐弟关系不错呢。 虽然雪梅的奶奶和妈妈重男轻女,可她爸爸并不会。起码在日常生活中,爸爸对她和弟弟一样好,买东西一人一份,姐弟打架他多半批评弟弟,让弟弟尊重姐姐,不会一味地要求姐姐让着弟弟。 这也是雪梅对弟弟没有那么大怨念的缘故吧。 不像她。 虽然苏盈从来没跟人承认过,可她自己知道,她一点也不想有弟弟。 如果父母公正,有哥哥还是有弟弟都一样,那就是手足情深。可如果父母偏心严重,甚至视女儿为工具或者多余的累赘,那还强行手足情深,简直就是笑话。 比如说梁美英,一直都在给女儿洗脑,让女儿和她一起无比期待弟弟的到来。 可其实,苏盈一点都不期待。 如果有了弟弟,那在这个家里,是不会有女孩子的地位的。 她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十来岁也好离开家去打工,可现在才7岁,干啥啥不成,出门都没机会。 真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可她不想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攒钱,为自己以后打算。 她苏盈从来都不会认输呢! 如果在自己长大前能和这家人处出感情来,那她会将他们当家人。如果处不来,她就要想办法离开。 她的视线随意地扫着前方,路边一户人家的外墙上用白灰刷着计生办的大标语,“少生孩子多种树,一对夫妻一个孩儿”。 现在已经开始计划生育,如果一胎是儿子就不许再生,一胎是闺女五年以后可以生二胎。 二胎不管男女,生完都要结扎不许再生。 她有一个妹妹,家里便没有生育名额的,怎么还可能有弟弟? 梁美英一个劲地说等有了弟弟如何如何,这摆明是要超生的。 超生来的弟弟……那完蛋,重男轻女绝对更是脑残级别的。 苏盈对这个家的未来更不抱希望,寻思自己得想办法赚钱藏钱,等大了可以从容离开。 咦,不对! 苏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去年冬天,梁美英明明生过一个孩子的,因此而发生的一些事儿也是嫚嫚的愤怒和恐惧,给她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 原主虽然略微有些呆,很多事情并不懂怎么回事,可她记性不错。比如三四岁就已经很会记事儿,梁美英给她讲的故事、说的话、给她梳头等等,很多画面都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去年梁美英怀孕生娃的事情,她自然也记得。 虽然计划生育已经开始,但是村民们还没有进入那种不许随便生孩子的自觉,所以一开始那两年怀孕的妇女不少。不过若是被计生办知道,不是被要求去流掉,就是要求妇女们全部检查上环,不许超生。 也有偷着生了的,就会被要求去结扎。 一般如果在计划生育之前已经生儿子或者俩闺女的,基本都被要求上环或者结扎。 梁美英自然也被要求过,但是她一直不配合,所以去年生了第三个孩子。 那个孩子原主还记得,干瘦、小,跟只小猫儿似的,哭声都很细,从娘和家人的脸色她知道是个妹妹,不是大家期盼的弟弟。 没几天那个孩子就不见了。 听大人的意思是死了,当时她还觉得好可怜啊,妹妹死了。 现在苏盈整合记忆知道那孩子不是死了,而是送给其他不能生育的人家对外说夭折,想当然地认为这样就不算超生。 可计生办的人不管,这就是超生! 去年冬天他们一趟趟地来家里闹腾,要求交罚款。 老苏头和梁美英也很强硬,罚款?随便,反正家里穷得叮当响,钱是没的,粮食也没的,随便罚吧。 最后计生办的人恼羞成怒,要拉梁美英去结扎。 梁美英更不肯去,“我就奇怪了,老娘生个孩子怎么啦?是吃你们家饭还是喝你们家汤?你们一个个鸡飞狗跳的?让我去结扎?我还没出月子呢,落下月子病你们赔老娘的?” 这些在原主的记忆里非常非常清晰,不懂,却清楚地记着。 尤其吵架拉扯中有些人脸色狰狞,原主觉得外人来欺负娘,恨不得让他们都去死。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向东个窝囊爹只会抱头躲在一边长吁短叹,爷爷被人摁在一边没辙,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要拖娘去结扎。 结扎是什么? 她不懂,她觉得可能是要杀掉,就跟小妹妹一样死掉? 她还记得,在那些男男女女要拖娘的时候,她娘突然从□□里抽出什么劈头盖脸地朝那些人一顿狂抽,把那些人给抽懵了,跟被什么脏东西恶心到一样,纷纷骂爹骂娘地躲出去。 之后,那些人喊着“真他娘的晦气,这事儿没完!没完!不能就这么算了!” “结扎,必须结扎,她不去,就拉她男人去!” 然后那些人就裹挟着她爹风一样蹿出去。 天很黑很黑的她爹才回家,本来就白的脸越发的惨白,她认定爹被那些坏人毒打了,就和雪梅嫲嫲讲的劫路打人一样。 原主不懂,苏盈却就知道,当时计生办的人被梁美英用月经带给抽出去,那些人一生气就拉着苏向东去结扎了。 至于谁对谁错,苏盈不去评判的,本身这些年的事情就不是简单说对错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 问:男人结扎以后,让媳妇生孩子的几率是多少? 梁美英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一定会生个弟弟出来呢? 难道苏向东其实没真的被结扎? 计生办的人在暴怒之下会那么仁慈? 所以……这就耐人寻味了。 苏盈决定从章婆子开始突破,笑道:“那俺嫲嫲掐那么多辫子,让他去集上卖掉不就好了?” 章婆子:!!又来算计我老婆子的辫子,想卖你们自己掐! 苏向东嘟哝道:“集上那么多卖的,人家干吗买我的?再说了,一点辫子能卖几分钱?不够跑来跑折腾的。” 卷起来一大盘辫子,差不多有二十米,也就是卖个两毛钱! 苏盈:所以你就只能吹牛咯。 “爷爷,以后能不能让我去卖?”苏盈看着法令纹要耷拉到脖子上的老苏头。 老苏头一愣,显然怎么也没想到才7岁的大孙女会说这样的话,“你去卖?” 苏盈点点头,“对啊,反正俺嫲嫲编了那么多。” 章婆子:“那是我的,卖了钱也是我的。” 苏盈朝着她笑了笑,“那我帮你卖一毛钱,你给我两分钱行不?” 这种小本买卖,就算给三分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她只是想给家里人一种观念——她帮忙卖钱,就应该给她抽成。 老苏头虽然想要孙子,但是日常对漂亮乖巧的大孙女也挺不错的,不像对二嫚儿那样无视。 所以听苏盈说要分钱,他也没呵斥,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越发难受:这要是个大孙子该多好啊。 苏向东是一切都无所谓,家里事儿爹和老婆说了算。 梁美英则想着要是她管婆婆要钱那肯定不行,但是如果在闺女手里那就是自己的,所以也没考虑闺女才7岁能赶什么集,会不会丢了之类的,只觉得如果有钱就该给自己。 章婆子瞅瞅苏盈,“你真能卖?” 自己是小脚,出趟门不容易,否则她早自己去了。 苏盈:“我跟着雪梅爸学学呗。” 她要说自己铁定能卖既不能服众还容易让人以为她小孩子说笑话,但是扯出能人的旗号就有说服力。 章婆子点点头,“一分钱。” 苏盈:“……好吧。” 二嫚儿好奇道:“什么钱?” 梁美英拍了她一巴掌,“大人说话你少插嘴,吃你的。” 二嫚儿吓得立刻使劲低着头吃东西。 吃完饭天还没黑呢,梁美英收拾碗筷,催苏盈早点去雪梅家,这样还能顺便吃点饭菜。 苏盈却不着急,她得跟章婆子商量一下,以后要干什么,只掐辫子不行,赚不到钱。比如买点洋红洋绿把麦草染染色,可以用来掐辫子、编蒲扇、草盒之类的。 虽然是小本生意,但是积少成多,而且还可以让章婆子发动其他要好的婆子一起编。 她想当个小包工头,可不想自己做这些机械、枯燥的营生。 这一次章婆子没再说刺人的话,拿出自己编好的一盘盘辫子给苏盈看,“你真能卖出去?” 苏盈笑道:“雪梅爸爸那么会卖东西,我晚上学学呗,明天跟着他一起去赶集,能卖掉就是钱了。” 章婆子瞅她一眼,“小丫头片子,这么财迷。” 苏盈:“你不想要钱?” 章婆子:“当然要!” 这不就结了。 她和章婆子商量编草帽、草盒之类的,但是现在章婆子不会,且对这个不抱多大希望所以热情不大,只说掐辫子的事儿,顶多同意买洋红洋绿染麦草编彩色辫子。 苏盈也不着急,毕竟人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怎么也要多来几次。 等她真的把辫子卖掉证明自己的能力,章婆子看到她的价值,自然就会想更深入合作。 这时候外面已经黑了,梁美英正在院门外等她呢。 梁美英要叮嘱闺女一下,去了雪梅家说什么,要注意什么,还有关于卖辫子的事儿要怎么说。 苏盈知道她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占便宜。 梁美英以为闺女想让傅民友帮忙捎着卖辫子,但是她不想给傅民友抽成,还想从婆婆手里多扣点。另外还想教闺女去雪梅家要学会占便宜,不要乱说家里的事儿,要多打听别人家的事儿回来说等等。 她唠叨苏盈就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为了不挨掐她也敷衍两句。 最后梁美英道:“你看雪梅有个弟弟,她家日子就好,她爹就能做小生意赚钱。” 苏盈:你这是糊弄二傻子呢,真是仗着闺女小好糊弄,什么好事都是因为有弟弟?雪梅爹做生意是他勤快能干,跟有没有弟弟有什么关系? 她道:“没有弟弟我们也可以过好日子的,我以后也要赚钱,可以比男孩子赚的更多。” “你再能干也不是男孩子!”梁美英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随即又低下去,柔声道:“嫚嫚,不是娘非要弟弟,娘是为了你。你知道吧,要是没有弟弟,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受人家欺负。” 苏盈:行,反正你闺女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没有争辩,跟一个故意不讲理的人争辩你就输了。 为了避免梁美英的荼毒,她很顺从地点点头,敷衍几句把梁美英打发了。 梁美英自觉教育见效就让她去雪梅家,“你爹已经去了,你也去吧。” 苏盈:……还真一天不落地去蹭饭啊。 她去了雪梅家,发现雪梅娘已经在院子里忙活,雪梅和壮壮也在院子里扔皮球玩儿。 这皮球满村子就壮壮有一个。 48.情书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梁美英没制止自己男人, 反而笑着道:“雪梅不丑,好看着呢。不过咱们村里我家嫚嫚第一俊, 雪梅第二吧。” 苏盈忍不住要翻白眼, 有这样当家长欺负人家小孩子的?这是夸人家还是踩人家? 结果雪梅和壮壮都点头, 无比赞同。 壮壮:“我和嫚嫚一样俊。” 苏盈:这么点就自恋, 你还能不能好了。 雪梅见岔开话题, 赶紧对梁美英道:“大娘, 我今儿和嫚嫚拜干姊妹儿了, 以后更是好姐妹。” 梁美英很感兴趣的样子, “真的, 怎么拜的?” 她问的很仔细,就跟这不是小孩子玩游戏,反而真的走了什么仪式一样。等雪梅兴高采烈地说完, 她笑道:“雪梅, 那以后嫚嫚就是你妹妹,你可得对她好。” 雪梅爽快地答应,“当然。” 梁美英把苏盈一把搂过去,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苏盈瞬间头发都要竖起来, 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不自在地挣了挣。 她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近! 梁美英却不允许她挣开, 粗壮的胳膊箍着她, 对雪梅道:“这人啊有姊妹不算什么, 有个感情比亲姊妹还好的干姊妹那才是真好呢。我听人家说感情好的姊妹都是一起睡觉一起吃饭的,有好东西就想着留给对方,连衣裳都换着穿呢。这样天天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呢。” 苏盈呵呵,这么说你指定是想算计人家雪梅,不待拿点东西给人家的。 雪梅立刻兴奋道:“大娘,要不让嫚嫚去我家困觉吧,我俩一个炕正好做伴呢。” 苏盈看了梁美英一眼,不意外地从她脸上看到得意的表情。 那模样,分明就是对方终于被自己引着说出想要结果而得意。 这要是梁美英主动说让闺女去雪梅家睡觉,那是要欠人情的,还容易被人说算计孩子占便宜。可现在是雪梅主动说的,不管事情成不成,她梁美英是没干系的。 雪梅娘真要是答应,那也是自己孩子去给傅家孩子作伴,是人家欠她的。 虽然很想让闺女去雪梅家睡觉,梁美英却还拿梗,“哈哈,不好吧,俺家也不是睡不开。” 苏盈:……睡得开就是没被子,所以才给我冻过来的嘛。 壮壮在一边喊:“去吧去吧,去我家睡吧,我家还有糖呢,晚上吃萝卜蘸白糖。” 雪梅也帮腔,“是啊,反正我自己一个炕怪没意思的。”她拉苏盈的手,“嫚嫚,你去嘛,咱俩作伴,多好啊。” 他们家爷爷嫲嫲自己一个院住着,雪梅爸妈带着他们单独住。 其实冬天基本都是夫妻俩带着孩子睡一个炕,节省柴火还暖和,要是分炕睡就要多烧草,得不偿失。 雪梅家自然也是的。 当然,梁美英可不会管,她只是想试试看,如果人家答应,那自己就赚了,不答应也不吃亏。 见雪梅答应回去跟娘说,她就去拿了俩黑黑的地瓜面攒的疙瘩给姐弟俩吃。 苏盈道:“又凉又硬的别吃了,小心肚子疼。” 梁美英笑道:“没事的,地瓜面的,甜滋滋可好吃了。雪梅啊,你和嫚嫚拜姊妹,那也是大娘的闺女。大娘对你还能小气?大娘可不像你家大娘和娘娘那么抠门,不舍的给你吃。” 顺便又套了一堆话,让雪梅成功说出自己家大娘和娘娘有多小气。 姐弟俩没吃过地瓜面,他们家生活比苏家好很多,壮壮顿顿都吃细面,就算雪梅也是玉米面和细面搀着吃,根本不需要吃这么糙的纯地瓜面。 没吃过就稀罕,甜滋滋的两人还觉得挺好吃,说回去让他们娘也做。 苏盈:……你们高兴就好。 梁美英还在那里忽悠俩孩子,“嫚嫚要是去你们家睡,你们可要负责好好保护她,招待她,可不能欺负她哦。要是那样,我可舍不得让俺家嫚嫚去给你们作伴。” 雪梅和壮壮自然是满口答应,壮壮甚至豪言:“我把糖也分给嫚嫚吃。”臭雪梅都捞不着。 梁美英又摩挲着苏盈细瘦的肩膀,“我们嫚嫚会讲故事,到时候让她给你们俩讲故事,保管都是你们没听过的。” 俩孩子更激动了。 苏盈心里有个小人儿,一遍遍地努力把自己的三观大旗扶正,不可以歪! 接下来,苏向东继续吹牛兼无礼地欺负人家小孩子,梁美英则打探雪梅家的事儿,完了还得叮嘱雪梅家去不要说,她就是关心关心,要是回去告诉大人会多心什么的。 苏盈几次插话都没用,毕竟人微言轻,加上梁美英会哄孩子,哄得姐弟俩真是问什么说什么。 不过梁美英也很没分寸,总打探人家的隐私,甚至问人家有没有说起他们家的事儿,比如有没有笑话嫚嫚没弟弟。 这就让苏盈很无语。 “雪梅你们家快吃饭了吧。”苏盈瞅着机会打断他们热络地谈话,人家吃三顿饭要吃晌饭的,不像这家一天两顿饭,晌饭随便吃两口对付一下肚子。 苏盈送姐弟俩出门。 两人争着跟她挥手道别,抢着往家跑跟娘说让嫚嫚去家里睡,还不忘互相推搡两下。 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背影,苏盈的眼睛里流露出她自己都没留意的羡慕。 她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听见梁美英喊她才不得不回去。 梁美英很高兴,一把拉住苏盈,“嫚嫚,去了他们家别说咱们家被子不够啊,就说你和雪梅感情好,想住一起。” “你一定要想办法把雪梅和壮壮拿捏住,让他们听你的话,要是不听话就不和他们玩儿。要是他们给你好吃的,你就给他们讲故事。记住了吗?”梁美英絮絮叨叨的给闺女洗脑,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 看苏盈木着小脸不吭声,梁美英皱眉,“嫚嫚,你咋了?” 这丫头有点不对劲,跟她说话怎么反应和以前不一样? 梁美英自大闺女出生就开始念叨要孝顺娘,要对弟弟好那一套,从闺女开口说话起学的就是“我要孝顺娘”“我要对弟弟好”这种话,只要梁美英跟她说,她就一定会条件反射一样热情地回应。 可以说梁美英对闺女了若指掌,一点不对劲就感觉很明显。 苏盈吸了吸鼻子,“有点冷。” 梁美英摸了摸她额头,眼神关切的看着她,温柔道:“可别是冻着了。” 说完又叹口气,摩挲着苏盈一副怜爱至极的样子,“嫚嫚,咱家穷被子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娘整天忙里忙外的比男人还累,从早忙到晚也就刨口食儿养着这一大家子,赚不到布和棉花给你缝床新棉被,可委屈我嫚嫚了。” 说着她也吸了吸鼻子,抹抹红了的眼圈。 梁美英从来不对孩子隐瞒家里穷吃不起饭盖不起被穿不起衣的事实,说出来顺便给孩子洗脑,让她们知道做娘的多辛苦,要多孝顺娘才行。 要是按照以前母女俩训练的套路,苏盈这会儿应该拉着梁美英的手,用孺慕地眼神看,心疼地说:“娘,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等我长大赚大钱,买大牛下地不用娘受累,给娘买好多好多布和棉花缝大棉被,再也不受冻。” 然后再上演一番母女情深,感情更进一步。 梁美英就会趁机说“嫚嫚,你是个好孩子,咱们村你最孝顺最懂事。等有了弟弟,弟弟就是咱们家的命根子,你要好好供养弟弟。你看,一个家里没有男孩子,人家就瞧不起。队里干活儿让咱们干沉的,东西分最差的、屋子是最破的……” 说着就继续抹泪,“最脏最累的活儿都让娘干,前些天积肥挖粪,那粪坑又臭又恶心,他们就让娘下去……呜呜……” 这时候原主就会想起去年的事儿,非常愤怒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努力赚钱,让娘过好日子,让人家不敢欺负,谁也不能瞧不起之类的。 说完队里的事儿,梁美英还会把话头拉回来,比划着东间,悄悄说几句婆婆的坏话,挑拨一下女儿和嫲嫲的关系。 诸如“你嫲嫲心狠着呢,娘坐月子她还故意给开着门吹冷风,冻得娘骨头疼”“你嫲嫲是咱们村最懒最馋的人,家里有点好吃的,她藏在屋里自己偷摸吃,不给你吃”“她那么年轻也不下地干活儿,什么都让娘干,棉花和布她攒手里也不舍得给我们做床被子,让我嫚嫚挨冻”之类的。 然后原主对嫲嫲更有意见,觉得她整天就会欺负娘,好吃懒做不干活儿,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顺娘,娘让干啥就干啥。 如果是原主,就一定是这样的路子,可惜,这会儿小小的身体里换了成年人的灵魂。 不说苏盈自己本身就是个矛盾体,渴望爱也害怕爱,久而久之性子就变得越发冷淡凉薄。感情不习惯外放,既不喜欢和成年人亲近,又不善于说肉麻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单说她前世尝遍心酸,受尽白眼,渐渐形成一种我要靠自己,我要自己努力,别人没义务对我好的观念。同样,对于什么一定要以弟弟为重好好帮助他这种话,她也嗤之以鼻。 我要靠自己,弟弟凭什么不靠自己? 至于奶奶,她屋里的东西是她的,她爱给谁吃给谁吃,我不想。 还有梁美英的辛苦,她看得见也会记住,以后也会报答,但是梁美英想尽办法占小便宜的观点,她也不会认同。 毕竟她是大人,有自己的三观基础,三观的大旗竖得笔直,并不会被人随意掰弯,这和梁美英几乎格格不入。 三观不合可是很容易翻船的。 她和梁美英没有原主的那种共鸣,原主被洗的脑子,在她这里失效了。 梁美英看着闺女,没等来往常的回应,心里有些不痛快感觉憋得慌,就想让女儿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回应。她用力捏住苏盈瘦削的肩头逼迫女儿和自己对视,耐着性子又套路一遍,说完眼神略凶狠地盯着苏盈。 这是梁美英对大闺女的套路。 她对原主表面真的挺不错,各种轻言细语嘘寒问暖,绝对不像对二闺女那么无视、粗鲁。 但是,如果她发现大闺女要脱离她的掌控,比如自己强调的事情她忘了,亦或者自己希望她这样回应,可她却那样而心不在焉,那就要采取一点小措施。 拧大腿、掐肩膀,这是常用手段。 惩罚完了,她再给大闺女讲,娘不是故意要惩罚你,是你没听话,你听话娘就还对你怎么怎么好。 这是梁美英给闺女洗脑的小把戏,先打感情牌,用语言洗脑,如果不听就用惩罚来强化。 这样几年下来,原主对梁美英,那真是言听计从,让干嘛就干嘛的。 苏盈感觉她的手开始用力,知道自己不顺着她期待的套路来说,就要被拧一下当做警告。 这时候苏盈还没意识到梁美英的洗脑大法对原主的控制有多强,她只是很无语。 传/销组织、微商圈需要梁美英去扛大梁! 她不由得看向章婆子,果然老太太脸拉到地上,脖子梗得像天鹅。 梁美英倒是挺得意的。 苏向东还是一副只管吃喝的傻样子,老苏头闷头吃饭,偶尔和曹木匠说两句修房子的事儿。 修房子这是要住家里? 住哪里? 就两间卧室,哪里能睡人? 很快她就知道了,听老苏头的意思曹木匠晚上可以睡堂屋,铺上一层稻草再铺个藁秸就可以。 曹木匠说自己火力壮,不怕冷,这样足够的。 苏盈寻思着曹疃也不可能太远吧,白天来晚上走,难道不够干的? 还非得住这里。 真是……好吧,他们乐意。 吃过饭,梁美英和老苏头陪着曹木匠商量修房子的事儿,把家里准备的那些麦草、秫秸、木头等拿出来。 苏盈听着没意思,就去东间和章婆子商量别的事儿。 “嫲嫲,你编两个草盒和麦草帽子当样品,下一个集去给王货郎看看呗。” 章婆子却竖着耳朵听外面呢,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好。 苏盈又道:“雪梅家有洋红洋绿,买点来染草,编点彩色的,到时候贵两分钱大家也会买的。” 要是编点花样出来,那就更好了。 章婆子也随口答应。 苏盈疑惑地瞅她一眼,怎么没骂人呢?这才发现章婆子正侧着耳朵对着门口听声音呢。 章婆子似是知道她的疑惑,瞪了她一眼,“皮痒啊?” 章婆子嘴巴凶,可其实从来没打过孩子,苏盈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不怕她。 她笑道:“后背痒,嫲嫲你帮我挠挠。” 这时候一冬天也不洗澡,不痒痒才怪呢,昨晚上她和雪梅俩互相挠痒半天呢。 章婆子拿了痒痒挠扔给她,“自己挠,还让我伺候你?美的你。” 苏盈就接过痒痒挠自己挠挠,结果越挠越痒痒。 那边二嫚儿怯怯的,“姐姐,我给你挠。” 苏盈笑道:“好啊。” 二嫚儿就给她挠痒痒。 小手刚伸进去,给苏盈冰得差点跳起来,等二嫚儿开始挠,疼得苏盈眼泪儿都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不用你挠了。”再挠估计要出血。 二嫚儿立刻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把手缩回去。 苏盈问她:“你指甲多少天没剪了?” 二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黑手,黑乎乎的,指甲也黑乎乎的,“一、二、三……几天?” 苏盈:…… 章婆子从窗台拿了针线笸箩来,里面有把黑铁剪刀,“自己剪。” 二嫚儿就拿了剪刀自己剪指甲。 苏盈看她那架势,怕不是要把指头也剪掉,赶紧说她帮剪。 二嫚儿高兴道:“好的。” 49.早恋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壮壮虽然小, 可记性非常好, 傅民友教的唐诗宋词故事等, 他比雪梅记得又多又清楚。 雪梅也觉得盈盈好听,又迫不及待地让爸给起个。 关于儿女的名字, 傅民友显然是早就想过的,“你是腊月生的,那天正好大雪,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就叫梅生吧。” 梅生, 傅梅生。 雪梅高兴地笑起来, 拉着苏盈的手,“盈盈, 我叫梅生, 傅梅生,好听吗?” 苏盈原本嗡嗡的脑子开始轰隆起来, 打雷一样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还是想不起。 那边壮壮也来了精神,“爸爸, 我,我!” 傅民友道:“你就叫长生吧, 像你嫲嫲希望的那样, 平安长生。” 咔嚓! 苏盈如被雷击, 整个人懵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走过最长的路,是老天爷的套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于千千万万人中成为一名人生女主角,就算穿来的人家生活窘迫,可内心还是有点得意的。 穿越啊,自己是女主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事呢。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而粉碎她心底小确幸的就是今晚这三个名字。 傅梅生,傅长生,这样富有诗意……哦,应该说这样富有琼瑶阿姨风格的名字,一般看过都会过目不忘。 这俩名字,苏盈真的很有记忆,因为这是一本书里的女主和她总裁弟弟。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苏盈盈这个名字,书中的恶毒炮灰女配。 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苏盈感觉心头碾过一大群羊驼,它们呼啸而过,瞬间狼藉一片。 面对这样的境况,再淡定冷漠的性子都有些风中凌乱。 如果是一本年代大戏励志大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是一本不入流的狗血总裁小色文!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可恨可怜下场凄惨的炮灰。 这个认识,真不啻晴天霹雳,劈得苏盈脑子里的小人儿倒地不起。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可恨可怜的女炮灰? 小人大声咆哮着,跪在地上抹着泪,一遍遍把三观大旗艰难地扶起来却啪叽又被砸倒在地。 头可断血可流,三观大旗不能丢。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却好似隔着一层玻璃,只看得见雪梅的嘴巴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玻璃那边的女孩子相貌普通,皮肤黑黄,她旁边的小男孩子瓷白的皮肤,灿若星子的大眼澄澈得没有一点杂质,是那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好看。 这是谁? 你们是谁? 我是谁? 雪梅盯着苏盈,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白,不禁着急起来,赶紧搓搓苏盈的脸,“嫚嫚,嫚嫚,你怎么啦?” 苏盈瞬间找回理智。 是了,她是女配,眼前这个长大后相貌寡淡清秀,性格温柔善良,比三圣母还圣母的傅梅生,才是真正的女主。 这个漂亮的傅长生,是继男主之后的总裁后起之秀,霸道总裁指数只高不低,甚至被脑残作者吹的直逼天际,就差把老天爷捅下去换他来。什么三岁能文七岁能武,什么天才儿童,什么十六七岁就创立第一家公司,二十岁去当特种兵丰富人生,最后黑白两道通吃。 十年后就登上全球财富榜风云榜,人生赢家妥妥的。 你就吹吧。 真是作者一出手,大触满地走。 所有总裁都喝风长肉吹牛发家,随随便便就能全球首富,你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怎么发家的。 反正小□□里的总裁,是不需要考虑逻辑和地球引力的,只需要考虑装逼程度爽不爽,什么千亿新娘、什么全球首席总裁、什么万亿宠婚、什么一夜七、七四十九次狼。 ……莫不是秒射? 认真你就输了。 尽管苏盈脑子里因为瞬间注入过多的记忆而凌乱成喵星人玩过的毛线球,脸上却还是一派淡定冷静的模样。 她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我挺好,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要是她强行改名字,叫个什么苏丹丹,苏绵绵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作者抹杀? 壮壮见苏盈喜欢那名字,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盈盈,这个名字比嫚嫚好听,以后我叫你盈盈好不好?” 苏盈一副扑克脸,“叫我姐姐。” 壮壮嘿嘿一笑,“盈盈姐。”他真的好喜欢自己起的名字,跟漂亮的小姐姐可配了。 苏盈额角抽了抽,笑道:“盈盈俩字太麻烦了,写的时候一个省事,就叫苏盈好了。” 苏盈是她自己的名字。 就算她穿成女配,注定是炮灰,她也要走自己的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 傅民友哈哈笑起来:“那就叫苏盈,以后上学写名字也快一点。” 他又说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来历,还拿了纸笔写出来给三个孩子看,“这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以后记住。” 苏盈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说笑,看看表招呼雪梅去睡觉。 雪梅高兴地拿着纸笔和苏盈去东间睡觉,壮壮兴奋得睡不着,也跟着过去挤。 苏向东这才回家去。 梁美英、老苏头正陪着曹木匠在堂屋说话呢。 苏向东就把闺女起大名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梁美英嘀咕道:“这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女孩子起什么大名啊,等嫁人再起也不晚。”反正他们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上学,根本用不上大名,日常自然还是叫嫚嫚。 …… 傅家东间炕上,苏盈默默地铺被子。 那姐弟俩在拌嘴,谁也不让谁。 知道自己是恶毒凄惨女配,这兄妹俩是女主和女主那牛逼上天的弟弟以后,苏盈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她有点无法面对女主,也有点无法直视壮壮,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借口以后不来了。 为了避免再被总裁男主给弄得混不下去,她应该明智点,离他们远点。 毕竟女主和男主彼此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现在他们都还小,彼此不认识,却也不耽误他们到了情节点的时候天雷勾动地火。 她不想被炮灰! 壮壮看苏盈铺好被子,抢先一骨碌滚进被窝,嚷嚷着,“我也要在这里睡。” 苏盈:……你给我走开,我保证不打你。 雪梅:“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女孩子一个被窝呢,赶紧找妈去,要不就去找嫲嫲睡。” 壮壮:“我要和盈盈小姐姐一起睡。” 苏盈:……别拦着我,我保管会打死你的! 雪梅:“起来,我们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 “谁稀罕和黑妹睡?”壮壮用小胖脚踢他姐姐,“我要和盈盈一个被窝。” 他滚了滚,就滚到炕头那边,让苏盈睡中间,雪梅睡最外面。 “傅大壮,这么挤根本睡不开,你赶紧去那屋,要不我给你扔出去啊。”雪梅生气了。 “叫我傅长生。”壮壮得意洋洋的。 雪梅直接拎着他的胖脚丫往外拖。 壮壮就嗷嗷地叫唤,还踢雪梅,又眼巴巴地看着苏盈:“盈盈姐,快救我!” 苏盈还沉浸在自己悲愤的人生中无以自拔呢,哪里会理他? 壮壮就开始喊:“妈,妈,臭……”他飞快地瞥了苏盈一眼,确定苏盈没听见,立刻改口“妈,黑妹要打死我,要打死你儿子了,你管不管!” 雪梅愤怒:“傅长生,我让你告状,你个告状精。”她用足力气把弟弟推进另一边的地瓜窖里。 壮壮扑通一下子摔进去,好在不高且里面都是地瓜,不会摔疼。 外面柳淑兰一直没管,这会儿急了,冲进来斥责道:“雪梅,你咋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弟弟啊。” 雪梅委屈得很,“你就知道偏心你儿子,我不是你闺女咋的?” 要搁以前柳淑兰怎么也要意思下拍雪梅两巴掌,不过这会儿苏盈在,她好面子自然不会,只笑骂道:“你能了啊,还敢跟我顶嘴,快睡吧。”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怪不得壮壮一直说嫚嫚好雪梅坏,你当姐姐的也不让着点弟弟。这会儿一生气也不再介意嫚嫚给雪梅和壮壮洗脑的事情,还觉得嫚嫚比雪梅对壮壮更好,更像姐姐。 她把壮壮从一旁炕洞子里掏出来,抱着去西间睡觉。 壮壮踢腾着小胖腿,“盈盈~~” 苏盈心里默念有词,虽然生无可恋,却还是很礼貌地跟柳淑兰打招呼道晚安,“婶子,我和雪梅睡觉了。” 柳淑兰笑笑抱着儿子走了,顺手给她们带上门。 雪梅快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嫚嫚,快进来,热乎乎的。” 苏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算穿到书中世界,可既然是大活人,就总得遵循人类世界的规则吧。 其实她真的挺怕自己穿过来以后,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制在原主的人生轨迹上不能改变,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选择狗带也不要走下去。 她不想重蹈故事里原主的路,她苏盈,一定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定要逆袭人生! 看了一会儿,苏盈了解到计生办是有任务的,一年抓几个,不够数就狂抓,够数就松一点。 雪梅拉拉她的手,“嫚嫚别看了,怪可怜的。” 苏盈看她眼泪汪汪的,知道她心肠软受不了,就带着他们离开。 壮壮:“切,真没用,你就会对我凶。” 苏盈怕他俩掐起来,赶紧道:“咱们去逛供销社了。” 她要看看这里的货物种类,以及价格、客流量。 她观察一下,那营业员服务态度是不咋地,还说为人民服务呢,你下巴看人还怎么服务? 再说了,这供销社可是农村合作供销社,是老百姓入股的。 苏盈买了章老太交代的一些东西,三小只就回到摊位上。 这时候傅民友和王货郎在商量年后去赶城的事儿呢。 趁着他们闲聊的时候,苏盈就道:“叔,我看公社就一个供销社,要不咱们开个小卖部呗。” 王货郎好奇道:“小卖部是啥?” 这时候供销社、代销点,还真没有什么超市、小卖部的。 苏盈道:“就是卖糖果、烟酒糖茶、油盐酱醋之类的呗。” 王货郎摇头,“不成,要是那样就跟代销点差不多,咱们拿不到许可,到时候要被查封的。” 傅民友却道:“也不是不行,现在政策放松,你看咱们四处跑货也没人不让。咱们开个小卖部,就当仓库呗,日常还四处下乡卖东西,小卖部里也能卖。” 苏盈想的是这时候只要胆子大,勤快不怕吃苦,脑子活泛点,摆摊也能赚钱。那他们在公社人流量大的地方开小卖部自然更好,毕竟公社有小学校和初中呢。 关键是抢占先机啊,等以后大家回过神来也开的时候,自己家就是老牌小卖部。 先机还是很重要的。 王货郎却觉得不可行,开小卖部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不像推着货摊儿那么省心,傅民友却上了心。 苏盈的目标就是傅民友,自然不在乎王货郎怎么想。 已经给傅民友埋下种子,苏盈也不着急。 过晌赶完集他们就回家。 吃过大肉包子的三小只并不饿,雪梅和壮壮都跑到苏盈家去玩儿。 一到家,苏盈发现居然来了客人。 来人是她大姑,章老太的女儿苏向红,比苏向东大好几岁。 苏向红小时候多病多灾的,后来算命的说要给她找个干娘其实就是当童养媳,让她远远地离家才能活命。因为是个女娃娃,老苏头是无所谓的,送人都行,还不吃家里饭呢。章婆子开始不舍的,后来闺女大病一场,她病急乱投医真给苏向红找个干娘远远地送去,结果慢慢地倒是病好了。 章婆子便深信不疑,只是老苏头不热衷去看,又路远得很,她踩着自己的小脚来回不方便,见一趟十分不容易。 好在她挑的人家不错,对苏向红很好,后来干娘做婆婆,婆媳因为知根知底关系也挺好。 苏向红的婆婆让她每年回娘家两次看看,只是因为远,而且苏向红结婚后生了好几个娃,回来一趟也不方便。 原本她都是过了年回一趟娘家,不曾想今儿竟然回来了。 苏盈不知道,其实苏向红男人的爷爷没了家里守孝呢,过年不走动亲戚,就趁着年前回娘家一趟看看自己亲娘。 家里人很少说起这个大姑,而章婆子也懒得和他们说,所以苏盈对她很陌生。 她看苏向红面相随嫲嫲,和苏向东有几分相似,也是笑眯眯的很随和。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姑,雪梅和壮壮也跟着叫,逗得苏向红直乐。 她带了礼物回来的,其中有哄孩子的糖块,一个孩子给了两块糖。 章婆子还有话要和闺女嘱咐,就对苏盈道:“盈盈,领着雪梅和壮壮出去玩儿,看看二嫚儿那个傻丫头去哪里了?” 苏盈知道她们见面不容易,肯定有好多体己话要说,便没打扰母女叙旧,从堂屋拿了火柴带着姐弟俩出去。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听着章婆子压低的声音,“你走的时候,往咱们公社绕个路去一趟……” …… 苏盈找到在外面跟几个小孩子玩跳绳儿的二嫚儿,领着三个孩子去村后河边背风处。 河沿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底下是泥土,上面是凸出来的岩石,没有枯草。苏盈就让他们帮忙拿石头垒个简易灶台,又去草垛上弄点草,然后拿火柴点了火。 50.被抓了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雪梅的被子很厚实, 把两人的棉袄棉裤也压上,加上小孩子火力旺,就这样,穿来五六天苏盈第一次睡个安稳暖和的觉。 第二天一早, 六点的钟声敲响,西间的傅民友和柳淑兰起身忙活里里外外的活计。 今天是去公社赶集的日子,傅民友肯定要去,得早早准备好, 吃过早饭就走。 苏盈听见动静, 又迷瞪了一会儿,听见一声“当”,知道六点半,立刻轻手轻脚地起来穿衣服。 雪梅嘟囔了一声,“嫚嫚,还早呢。” 苏盈穿好衣服,“你睡吧, 我先回家啦。” 她下了地穿上自己的棉蒲袜, 出来正好看到柳淑兰抱草回来烧火做饭。 苏盈立刻问好。 柳淑兰笑道:“嫚嫚起这么早呢, 怪冷的多睡会儿。” 苏盈就说自己已经睡醒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 既不看电视也没电脑玩儿, 晚上八点半就睡觉, 六点钟足够睡醒的。 她跟柳淑兰告辞,柳淑兰热情道:“不如留下吃早饭吧,我一会儿功夫就做好。” 苏盈自然不肯,道了谢就回家,她可没有苏向东的厚脸皮。 她踩着地上的白霜回家。 这时候东方鱼肚白的云海里太阳刚冒个头,光芒给青白的云海镀上一层彩色,照着地上的白霜都反射出五彩的光芒,让苏盈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自己是真的不会梦醒吗? 到了家,老苏头和梁美英已经起来,苏向东和二嫚儿还在西间炕上蒙头大睡,东间炕上章婆子也还没起。 梁美英正“咕咕”地喂鸡呢,看到苏盈回来愣了一下,“哎呀,他们没留你吃早饭啊?” 苏盈虽然心里不爽,却也并不会太过表露,“留了,我也不好意思啊。” 梁美英放下葫芦瓢,把手里的一些碎粮粒子扔地上,拍拍手,走到苏盈身边一把抓住苏盈的肩膀,“嫚嫚,你来,娘和你说说话。” 昨晚的教育似乎完全没有生效呢。 苏盈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敷衍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刚去就留人家吃饭会被嘲笑的,你也不想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吧。” 你以为都是你老公那种厚脸皮呢? 梁美英觉得有道理也没有再强迫她,又细细地问昨晚的事儿,雪梅娘有没有给脸色看,有没有给萝卜或者苹果吃。 苹果? 苏盈抽了抽嘴角,在原主的记忆里家里还没吃过苹果呢,跑人家去一宿就想吃苹果?大冬天的人家怎么就那么多闲钱买苹果呢? 她随便敷衍几句。 梁美英心里不爽,但是她对大闺女向来脾气不错也挺看重,毕竟嫚嫚长得俊,加上是长女,总要高看一眼的。 她有气就朝着二嫚儿撒,冲着东间喊道:“二嫚儿,二嫚儿!怎么还下炕?整天好吃懒做的,你是要养蛆啊!” 苏盈:……她们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的。 果然,东间就传来章婆子恼怒的声音,“这些死鸡,一早上就咯咯咕咕的,省得让人睡着。我一把年纪的,整天受这个罪。” 婆媳俩日常指桑骂槐互怼模式开启。 苏盈懒得理睬,就说去抱草帮忙做早饭。 …… 梁美英就去自留地菜园剜两根菠菜回来,她拎着筐子拿着小铲子出去。 如今各家自留地比往年又多一些,家里就留一点当菜园,苏家的在村后西头,靠着西河边。 她去的时候,老苏头正在菜园里撒牛粪、驴粪。 老苏头有空就出去溜达,背着个粪筐,遇到牲口粪就捡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梁美英道:“爹,你上一次说找个人来收拾屋子,顺便把门也修修,找的咋样了?” 他们家屋顶漏雨,冬天需要修葺,这样来年才能对付用,同时门窗烂的烂,破的破,也得收拾一下。 老苏头盘算了一下,“正找着呢,我看东疃村的薛家老三不糙,又能修屋顶还能做点木匠活。” 当然,也只能对付一下,毕竟不专业。 可要是找专门的泥瓦匠修房子,找木匠修门,就得出两分钱,管两个人的饭,不划算。 梁美英想了想,“薛老三是不是瘸子薛家的?干巴瘦?” 老苏头点点头。 梁美英立刻道:“那可不行,瘦不拉叽的,好干什么?” 老苏头挠挠头,寻思也是,“那还有远处曹家营老曹家,他们家会修屋子干点木匠活。” 梁美英又想了想,“是不是那个二混子家?大高的个子?” 老苏头嗯了一声,“名声不大好,白瞎一个大个子,小牛犊子似的不怎么正干。” 梁美英道:“就他了。” 老苏头没说话,继续弯腰开始培粪,把菠菜畦都堆堆,过两天盖上点麦草、棒子秸之类的,免得冻坏了。 他看梁美英剜菠菜,索性用铁锨挖了两铁锨,有个十来棵,“够了。” 反正拿回去也就是给苏向东吃。 梁美英拎着菜去西河里在冰窟窿的河水里洗洗才回家,因为心情好不由自主地哼上了小曲。 到了家,苏盈已经在烧火。 梁美英掀锅看了看,里面馏着地瓜、饼子,还有一搪瓷碗葱炖鸡蛋,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给苏盈使了个眼色无声地问:你嫲嫲弄的? 苏盈点点头。 苏盈看梁美英那么高兴,有点纳闷,怎么去剜几棵菠菜就跟白捡了个大胖儿子回来似的那样高兴? 等苏盈烧开锅,就可以填几把碎草让它自己慢慢烧,再虚蒸一下等里面的饭菜慢慢蒸透就好。 然后她就进屋去跟章婆子一起收拾那些草辫子。 章婆子掐辫子又快又好,墙上的杆子上挂满了辫子盘。这东西没什么重量,用麻绳一捆,苏盈也能背很多。 今天就是集,苏盈想跟着傅民友去看看,昨晚她已经想好的。 “嫲嫲,你得先给我一些一分二分的零钱。”她得让章婆子习惯答应自己的要求,要钱得给。 章婆子一听还没赚钱就管她要,这不是来剜肉吗?她瞪了苏盈一眼,“你想干嘛?”肯定是梁美英那个臭婆娘挑唆孩子要钱呢。 苏盈一本正经道:“要是人家不买整数的,那我不得找钱嘛?” 章婆子笑话她:“哎呀,你还会算账呢?”她并没有指望苏盈会卖,不过想让苏盈拿去托傅民友卖掉,定好一盘两毛钱,这样她也有数。 苏盈:“就这么点辫子,我还是能算算的。” 她为了让章婆子省心,就巴拉巴拉地数算一下,不过是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却也听得章婆子一愣一愣的,觉得大孙女比自己算得快,不由得对苏盈又有些改观。 这丫头的确不一样了! 算完了,苏盈对章婆子道:“嫲嫲,你可以试试编一些不用破开的辫子,直接用完整的麦管编。” 章婆子嗤道:“你又会了,这样编出来又粗又硬的,好干嘛?” 苏盈:“做草帽啊。” “哈!”章婆子嗤之以鼻,“咱们家的围笠都是集上买的,还没见有用草辫子做的,你还挺能。” 看章婆子不服气,苏盈就道:“集上买的围笠一个要六七毛一个吧?这么贵顶多也就戴两年。再说下雨戴着还行,遮阳就太热了吧?要是有个草帽子,夏天大太阳里戴着凉快透风,是不是更好?” 日头毒辣辣的晒着,简直能揭掉人的皮,可又不得不顶着日头干活儿。 那滋味儿,谁试谁知道。 章婆子听她说的还是那么回事,估计是傅民友给她讲的,却也不肯服输,“说你小孩子傻你还不承认,大冬天你卖草帽子?人家谁买?” 这草辫子也就是图这会儿大家闲着,买起来也便宜,回去放着等夏天用。 毕竟春夏都要忙起来,没有多少人有功夫掐辫子的。 “嫲嫲,要是让你掐辫子缝帽子,一年到头你能做几个?当然卖给人家专门卖帽子的啊。他夏天要卖草帽子,可不就得冬天准备材料?” 毕竟也不是脱产做生意,生产队的农活还要参加的。 苏盈胸有成竹,反正靠这个赚不了大钱,只是试试水而已。 不试试也不知道什么合适,要是能找到可行的路子,就可以发动妇女们做这个,有人生产有人销售。 她呢,争取做个小包工头。 当然,她人微言轻怕人欺负,需要找人帮忙。 按照她对傅民友的了解,这个人热情正直,只要他答应就一定会真心帮,而且不屑于耍心眼儿,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今天,她要跟着傅民友去体验一下。 章婆子最终没话可说,从自己放在搁板上的小木匣子里拿出一小把硬币来,数了几枚递给苏盈。 当苏盈来拿钱的时候,章婆子一阵肉疼,飞快拿回去两个,“一个也不能丢啊。” “放心吧,不会丢的。”苏盈无视她肉疼的眼神,将八分钱放在自己的棉袄兜里,背上草辫子去找傅民友。 傅民友平时挑担子下乡卖杂货,逢集就去赶集,主要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针头线脑、纽扣之类的日用品。 这时候公社里还有供销社,卖的东西齐全,质量也更好,却很贵,而且营业员用鼻孔看人,让人很不舒服。只要集上有的东西,社员们都乐意去集上买,所以傅民友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苏盈来的时候,傅民友正在收拾东西,打算用小木轮车推着去公社。 他见苏盈背着一大捆草辫子,纳闷道:“嫚嫚,你干嘛呢?” 苏盈笑道:“叔,我跟着你一起去集上,给俺嫲嫲把草辫子卖了。” 傅民友笑起来,“大冷天很少有买这个的,这东西也就买蒲扇的时候用。” 苏盈看了看傅民友的那些货,她问道:“叔,你认识集上卖蒲扇的人不?” “认识啊,大王家,每次都和我挨着呢。”傅民友诧异的看着苏盈,“你是想直接卖给他?” 这小丫头,竟然能想到这个。 苏盈笑了笑算是默认,她的真正想法是和傅民友合作,如果能打开销路,到时候他们搞批发。当然货物不只是草帽子、草盒子、蒲扇这些不值钱的,而是一点点地积累,争取从农产品、日用品到工业品这样一步步打开销路。 八十年代去南方倒卖电器和服装,可是很赚钱的路子呢。 反正自己还小,有的是时间。 小包头生涯,开始! 傅家村一共有两百来户人家,住户们分布非常整齐,被村里东西南北各两条道路分成井字状。 从苏家出来拐到南北向的路上往南走一分钟,再往东拐进巷子第二户就是雪梅家。 雪梅家现在也是土坯屋子,不过院墙和院门都齐齐整整的,影壁墙上刷着的白灰也没有剥落,院子里很干净,并不像大多数乡下人那么乱糟糟的。 正屋和苏家一样是三间土坯房,但是青砖挑檐,外墙抹着白灰皮,看起来干净很多。 她们过去的时候,雪梅娘正在西间炕前做衣服。 他们家有一台飞燕牌缝纫机,是雪梅娘的陪嫁。这时候女人有台缝纫机就和男人有辆自行车一样,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们村总共也没十台。 而且雪梅家还有一台挂钟,就挂在西间墙上,从门口就能看到。那挂钟走秒的声音咯噔咯噔,非常响亮。 苏盈被声音吸引,抬头看了一眼,圆圆的表盘,酒红色的木壳子,小时候外婆家也有一台。 看她们进来,雪梅娘热络地道:“嫚嫚,你和雪梅俩睡东间。炕上囤着地瓜,晚上烧火热乎得很。” 苏盈就上前道谢,“婶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到雪梅娘,苏盈想起苏向东笑话雪梅的事情。眼前的雪梅娘皮肤白皙,高鼻梁大眼睛,嘴型有点不搭,但在乡下也是挺漂亮的。壮壮遗传她所有优点,雪梅却遗传大部分缺点,也真是醉了。 雪梅娘一怔,随即笑道:“哎呀,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来给雪梅作伴不是正好嘛。” 让她诧异的是嫚嫚怎么突然说话这么懂事呢,难道是梁美英教的? 那个喜欢占人便宜把别人当傻子的梁美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表示存疑。 寒暄两句,雪梅就领苏盈去东间看看。 果然如雪梅娘说的,一大半的炕上用砖头垒起一尺多高的矮墙,里面放着地瓜,等打春以后要在这里席地瓜母子,等发芽长苗就可以拔下来去秧地瓜。 靠炕头这边空出一米左右的地方,叠着一床蓝白格子的褥子,还有一床白底红绿花的被子,睡两个小孩子绰绰有余。 雪梅拉着她上炕玩,从一个麦草盒里拿出花绳。 女孩子没有什么玩具,不是翻花绳就是跳绳,要么就是玩毽子。但是毽子要用布头缝,里面还要装点玉米粒,可不是哪个孩子都能玩得起的。 玩了一会儿翻花绳,屋里已经黑下来,苏盈就告辞。 雪梅娘笑着挽留她,“在这里玩儿吧,一会儿婶子就做饭吃。” 虽然人家热情挽留,苏盈却不会当真,她道谢婉拒之后告辞回家。 村里人习惯性地热情,不管乐不乐意人家留下吃饭,出于礼貌都会说两句。一般人都知道这是客套话不能当真,但是有那实心眼子的就会果真留下来等饭吃,这就让主人家很尴尬,心里少不得埋怨一番却也不好赶人走还得强颜欢笑招待。 当然,也有那些脸皮厚哪怕主人家不挽留都想办法留下蹭吃蹭喝的,比如苏向东。 苏盈出了傅家门,刚拐出巷子就碰到他在那里溜达。 看到苏盈他立刻眼睛一亮,“嫚嫚,他们家做饭了吗?”白天雪梅爸出去跑小生意,晚上回来都要喝点小酒的,苏向东必蹭。 苏盈忍不住想翻他个白眼。 雪梅爸前几年就开始出去跑点小买卖,家里比其他人家富裕一些,饭桌上也丰富得多。比如冬天别人家都是煮地瓜、玉米面饼子、秫秫面窝窝头,下饭菜也就是各种咸菜,隔几天吃顿盐水煮白菜滴几滴油。雪梅家就有细面掺着吃,菜有白菜粉条、炒萝卜等,隔几天还能吃点肉,甚至还有一些乌贼、虾米等海货儿。 这在村里是不多见的,也只有村干部家可能会吃。 雪梅爸还喜欢喝点小酒,所以苏向东经常来蹭饭蹭酒。 其实原本苏向东蹭饭的人家不止一家,只是大家都不富裕,加上小农思想都想占便宜不吃亏,哪里能让人整天来家蹭饭?只有傅民友这个人比较大方,换句话说有些好显摆喜欢听人家奉承高谈阔论,再者好面子不愿意当面拒绝人,所以苏向东就固定一家蹭。 苏盈感觉得出雪梅娘一点也不乐意,只是不好意思拒绝而已。 而苏向东自己爽就行,对人家的不乐意视而不见,哪里管别人高兴不高兴? 她道:“雪梅爸没回家,人家还没做呢。” 苏向东哦了一声,“那我再溜达溜达。” 苏盈:………… “怪冷的,你不回家?”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苏向东,她舌尖转了转根本喊不出爹这个称呼来。 苏向东笑道:“那就家去。” 说完还恋恋不舍地往傅家方向看了一眼。 苏盈想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儿子或者老公,真是丢死人,恨不得踹死他!只可惜这是她便宜爹,没得选择。 家里这会儿已经准备吃饭,见他们回来,梁美英笑道:“怎么,人家也没留你们吃饭啊?” 苏向东:“还没做呢。” 梁美英撇撇嘴,“抠门,肯定怕你们留下吃饭故意不做呢。” 苏盈:……真是蹭人家一年饭,一顿没蹭上就是人家的不是。 她道:“人家吃三顿饭,这时候还早呢。” 三顿饭,晚饭基本要下午六点左右吃吧,怎么可能四点就吃饭? 51.表白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外面河里都冻结实了,去滑冰也不错。 她把二嫚儿也叫上,四个孩子一起出去玩儿。 梁美英居然没阻拦,还叮嘱她, “注意安全啊,别去冰窟窿附近玩儿, 小心掉下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 梁美英已经恢复如常,再也不是那副歇斯底里骂街的模样。 她站在堂屋对着东间道:“当老绝户就那么好?” 章婆子讥讽道:“天底下没儿子的多了,又不刚咱家。” 多少人家有儿子照旧绝户的呢, 有儿子就一定有用?没看不少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把老两口往小南屋一赶,有的甚至南屋都不给住。 再说有儿子比绝户还闹心,还不如绝户呢。 就像自己那个窝囊儿子,梁美英那个精明弟弟, 有不如无! 梁美英冷笑,“没有人情味儿的,有你老的时候。” “哎,你还别说,我真不怕,谁也别想拿捏我。”章婆子不怕死地梗着脖子, “老婆子半辈子也够本。” 梁美英撇撇嘴, 嘀咕道, “不怕死你一个地主家的闺女嫁穷老光棍?谁信。” 章婆子没听清,但是也知道她没说好话,气道:“你说什么,你大点声,别背后里嘀咕嚼舌头!” 梁美英却不理,顾自出去了。 等晌天的时候,苏盈婉拒姐弟俩让她去吃饭的邀请,领着二嫚儿回家。 壮壮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手道别,“小姐姐,过晌我还来找你玩儿啊。” 和小姐姐一起过得真快,玩的也特别有意思,不像黑妹这个假姐姐。 他白了雪梅一眼,蹬蹬往家跑。 雪梅拔腿追上去,“小坏蛋,你心里是不是在骂我?” 二嫚儿看着姐弟俩跑远,羡慕道:“姐,咱们有自己的弟弟就好了。” 苏盈:“自己的弟弟才不好呢。” 现在你就够艰难的,要是有弟弟,你还不得难死? 前世二嫚儿虽然没去卖身,可也好不了哪里去,都是被梁美英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的。 姐妹俩回到家,梁美英居然不在。 苏向东倒是回来了,在迷瞪晌觉呢。 老苏头也回来,一改这两天乐颠颠的样子,法令纹又耷拉到脖子上,很是苦逼的样子。 苏盈看他蹲在堂屋门口,坐在那里拉着脸,嘴唇一开一合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她靠近点听到老苏头嘟囔,“颠仙什么啊,不就生了个孙子,抖擞不开了……弄杀俩孙女送人俩才生个小子,得意什么啊。谁还没有个孙子?……吃什么药生儿子来着?闺女也改成儿子……叫……转儿神丹,对!” 老苏头旁若无人地嘀咕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盈:……不是魔怔了吧。 二嫚儿躲在一边瞅着老苏头。 老苏头嘀咕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曹木匠呢?怎么没修门啊?” 苏盈:“他偷东西被我看到,自己害臊走了。” “走了?”老苏头花白的眉毛立刻倒竖起来,“怎么走了?” 苏盈随口道:“他嫌咱家穷,吃的差,不给干了呗。” 说着她就进了屋。 二嫚儿紧跟在她后面。 “啪”的一声,老苏头突然扇了二嫚儿一巴掌,把二嫚儿打倒在地。 苏盈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二嫚儿被扇倒在地捂着脸蜷缩着身子浑身发抖却不敢跑,顿时气道,“你干嘛打人!” 老苏头浑浊的眼里迸射着噬人的冷光,阴沉地盯着地上的二嫚儿,很是骇人。 屋里的章婆子听着动静,顾不得穿鞋子风一样冲出来,照着老苏头的脸啪啪啪就是三耳光,因为下足力气,扇得老苏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都破了。 扇完了,章婆子不解恨地继续骂:“别鬼迷心窍啊,你没有孙子是要杀人还是怎么的?你先把我老婆子打杀吧!” 老苏头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看着章婆子怒火中烧的脸这才恍然回神,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看看苏盈,看看地上的二嫚儿,他顿时老脸发烫。 他虽然无视这个二孙女,懒得看,却也没想过要打她。 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打过孩子呢。 可刚才他心里布满了怒火,都是老张头那得意的笑脸和讥讽的眼神儿,让他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大孙女过去的时候,二嫚儿跟着,他突然就升起一股邪火儿:这个二丫头要是个小子多好!没孙子真是天底下最丢人的事儿!他死了都没脸见老祖宗!老苏家的香火就要被断了啊! 一个多余的死丫头,除了浪费粮食也没有别的用处。 不是孙子,活着干嘛啊! 他刚才真的差点疯了吧?他不是真想打人的。 他不善言辞,更不善解释而且绝对不会道歉认错,叹了口气,爬起来闷声闷气地走了。 章婆子松口气,把二嫚儿拽起来,恨恨地骂道:“你是个死木头?他打你你不跑?躺地上让他打还是怎么的?你不怕他一脚踹杀你?” 二嫚儿只抽抽搭搭地哭。 苏盈突然觉得曹木匠走了未必是好事。 或者说,没有儿子这家里得有俩疯子,对于现在还离不开这里的她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谁曾想一向沉默和气的老苏头突然疯了一样? 就算原主的那一世,老苏头也和和气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善良勤劳的老头子而已。 没有孙子,让他疯狂。 她意识到就算赶走曹木匠,以后还会有李木匠,王木匠,所以……根子不是男人,而是梁美英和老苏头。 只要家里没有孙子,只要他们不转变观念,那么借种这事儿,就不可避免。 牛不喝水摁不到河里,同样,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所以让他们转变观念这种事想也不用想,估计告诉梁美英和老苏头,家里没有儿子也没啥,这比杀了他们还罪过呢。 自己一个小孩子,人微言轻,力量弱小,怎么可能是大人的对手。 所以,赚钱,攒钱,离开这些神经病过好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不由得看了章婆子一眼,满怀同情,老太太居然没被神经病弄疯,也是意志坚定之人啊。 同病相怜,当结成同盟并肩作战啊。 说起来嫲嫲最近也很硬气呢,跟原主那一世不一样,要再接再厉哦。 她抓住章婆子的手摇了摇。 章婆子只以为她害怕呢,顺手撸了撸她的头发,“行啦,别害怕,他不敢再打的。” 这时候苏向东从西间出来,疑惑地看着她们,“咋地啦?” 章婆子没好气地骂道:“你个傻货还有脸问!” 苏向东一脸茫然,“娘你吃枪药是咋的?” 章婆子没再理睬他,顾自回了东间。 苏向东问苏盈:“嫚嫚,咋的啦?” 苏盈翻了他一眼,咋的了你没个逼数啊!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向东千年不变好吃懒做吹牛皮,简直一无是处。 更别说俩儿子。 尤其是大弟,对苏向东简直鄙夷到骨子里去。 难不成你还指望借种来的儿子给你养老? 他们又不傻,风言风语的,早晚都会知道真相,到时候还有你的好? 反正在原主记忆里,俩弟弟对苏向东也没半点尊重可言。小时候还好,爷爷去世以后,尤其大弟看苏向东简直就是家里浪费粮食的蠹虫,恨不得把他烂泥一样糊墙上去。 看他整日如此麻木不仁,苏盈真是无槽可吐。 从苏家出来拐到南北向的路上往南走一分钟,再往东拐进巷子第二户就是雪梅家。 雪梅家现在也是土坯屋子,不过院墙和院门都齐齐整整的,影壁墙上刷着的白灰也没有剥落,院子里很干净,并不像大多数乡下人那么乱糟糟的。 正屋和苏家一样是三间土坯房,但是青砖挑檐,外墙抹着白灰皮,看起来干净很多。 她们过去的时候,雪梅娘正在西间炕前做衣服。 他们家有一台飞燕牌缝纫机,是雪梅娘的陪嫁。这时候女人有台缝纫机就和男人有辆自行车一样,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们村总共也没十台。 而且雪梅家还有一台挂钟,就挂在西间墙上,从门口就能看到。那挂钟走秒的声音咯噔咯噔,非常响亮。 苏盈被声音吸引,抬头看了一眼,圆圆的表盘,酒红色的木壳子,小时候外婆家也有一台。 看她们进来,雪梅娘热络地道:“嫚嫚,你和雪梅俩睡东间。炕上囤着地瓜,晚上烧火热乎得很。” 苏盈就上前道谢,“婶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到雪梅娘,苏盈想起苏向东笑话雪梅的事情。眼前的雪梅娘皮肤白皙,高鼻梁大眼睛,嘴型有点不搭,但在乡下也是挺漂亮的。壮壮遗传她所有优点,雪梅却遗传大部分缺点,也真是醉了。 雪梅娘一怔,随即笑道:“哎呀,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来给雪梅作伴不是正好嘛。” 让她诧异的是嫚嫚怎么突然说话这么懂事呢,难道是梁美英教的? 那个喜欢占人便宜把别人当傻子的梁美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表示存疑。 寒暄两句,雪梅就领苏盈去东间看看。 果然如雪梅娘说的,一大半的炕上用砖头垒起一尺多高的矮墙,里面放着地瓜,等打春以后要在这里席地瓜母子,等发芽长苗就可以拔下来去秧地瓜。 靠炕头这边空出一米左右的地方,叠着一床蓝白格子的褥子,还有一床白底红绿花的被子,睡两个小孩子绰绰有余。 雪梅拉着她上炕玩,从一个麦草盒里拿出花绳。 女孩子没有什么玩具,不是翻花绳就是跳绳,要么就是玩毽子。但是毽子要用布头缝,里面还要装点玉米粒,可不是哪个孩子都能玩得起的。 玩了一会儿翻花绳,屋里已经黑下来,苏盈就告辞。 雪梅娘笑着挽留她,“在这里玩儿吧,一会儿婶子就做饭吃。” 虽然人家热情挽留,苏盈却不会当真,她道谢婉拒之后告辞回家。 村里人习惯性地热情,不管乐不乐意人家留下吃饭,出于礼貌都会说两句。一般人都知道这是客套话不能当真,但是有那实心眼子的就会果真留下来等饭吃,这就让主人家很尴尬,心里少不得埋怨一番却也不好赶人走还得强颜欢笑招待。 当然,也有那些脸皮厚哪怕主人家不挽留都想办法留下蹭吃蹭喝的,比如苏向东。 苏盈出了傅家门,刚拐出巷子就碰到他在那里溜达。 看到苏盈他立刻眼睛一亮,“嫚嫚,他们家做饭了吗?”白天雪梅爸出去跑小生意,晚上回来都要喝点小酒的,苏向东必蹭。 苏盈忍不住想翻他个白眼。 雪梅爸前几年就开始出去跑点小买卖,家里比其他人家富裕一些,饭桌上也丰富得多。比如冬天别人家都是煮地瓜、玉米面饼子、秫秫面窝窝头,下饭菜也就是各种咸菜,隔几天吃顿盐水煮白菜滴几滴油。雪梅家就有细面掺着吃,菜有白菜粉条、炒萝卜等,隔几天还能吃点肉,甚至还有一些乌贼、虾米等海货儿。 这在村里是不多见的,也只有村干部家可能会吃。 雪梅爸还喜欢喝点小酒,所以苏向东经常来蹭饭蹭酒。 其实原本苏向东蹭饭的人家不止一家,只是大家都不富裕,加上小农思想都想占便宜不吃亏,哪里能让人整天来家蹭饭?只有傅民友这个人比较大方,换句话说有些好显摆喜欢听人家奉承高谈阔论,再者好面子不愿意当面拒绝人,所以苏向东就固定一家蹭。 苏盈感觉得出雪梅娘一点也不乐意,只是不好意思拒绝而已。 而苏向东自己爽就行,对人家的不乐意视而不见,哪里管别人高兴不高兴? 她道:“雪梅爸没回家,人家还没做呢。” 苏向东哦了一声,“那我再溜达溜达。” 苏盈:………… “怪冷的,你不回家?”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苏向东,她舌尖转了转根本喊不出爹这个称呼来。 苏向东笑道:“那就家去。” 说完还恋恋不舍地往傅家方向看了一眼。 苏盈想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儿子或者老公,真是丢死人,恨不得踹死他!只可惜这是她便宜爹,没得选择。 家里这会儿已经准备吃饭,见他们回来,梁美英笑道:“怎么,人家也没留你们吃饭啊?” 苏向东:“还没做呢。” 梁美英撇撇嘴,“抠门,肯定怕你们留下吃饭故意不做呢。” 苏盈:……真是蹭人家一年饭,一顿没蹭上就是人家的不是。 她道:“人家吃三顿饭,这时候还早呢。” 三顿饭,晚饭基本要下午六点左右吃吧,怎么可能四点就吃饭? 他们家没钟表,但是傅家有,苏盈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 梁美英也就没再说什么。 苏家晚饭没有什么可说的,煮地瓜加烀饼子,就着咸菜疙瘩和黑乎乎的大酱球,还有生吃的葱蒜。 梁美英给苏盈挑了一个不大不小软乎乎的地瓜,贴在锅边已经烤出地瓜油来,又香又甜。 她递给苏盈,嘴里道:“我嫚嫚吃甜心地瓜,越长越俊,跟着地瓜一样甜。” 苏盈默默地接过,却没有如原主那样接话,她本该说一句“娘对我最好了,我长大要孝顺娘。” 这种话整天挂嘴边,太羞耻了,她说不出。 梁美英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转眼就撇到章婆子幸灾乐祸的眼神,不禁怀疑是不是婆婆说什么了。 苏盈不管别人的眉眼官司,而且她吃饭不喜欢说话,只默默吃自己的。 饭桌上也只有苏向东在那里吹一些不着边际的牛,可老苏头和梁美英非常配合,时不时奉承两句,把苏向东夸得飘飘欲飞的。 这也是他们日常尬吹尬捧的模式。 “你们别看着傅民友去做买卖,其实就是挣点辛苦钱,赶一个大集也就赚两三块钱。要是我去肯定赚得更多,不说别的,就随便摆个摊儿卖点什么,一天我也能赚个十块八块的。” 苏盈听得都替他脸红,还一天赚十块八块的,你一年都赚不到五块钱!脸皮咋那么厚呢,那么能吹,你咋不把天吹破? 老苏头:是是是,我独苗苗最能干。 梁美英:“可不是咋的,你要是去卖,就没他家什么事儿了。” 52.轻轻一吻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 请谅解。 今天是去公社赶集的日子,傅民友肯定要去, 得早早准备好, 吃过早饭就走。 苏盈听见动静, 又迷瞪了一会儿,听见一声“当”,知道六点半,立刻轻手轻脚地起来穿衣服。 雪梅嘟囔了一声,“嫚嫚, 还早呢。” 苏盈穿好衣服, “你睡吧, 我先回家啦。” 她下了地穿上自己的棉蒲袜, 出来正好看到柳淑兰抱草回来烧火做饭。 苏盈立刻问好。 柳淑兰笑道:“嫚嫚起这么早呢,怪冷的多睡会儿。” 苏盈就说自己已经睡醒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既不看电视也没电脑玩儿, 晚上八点半就睡觉, 六点钟足够睡醒的。 她跟柳淑兰告辞,柳淑兰热情道:“不如留下吃早饭吧,我一会儿功夫就做好。” 苏盈自然不肯, 道了谢就回家, 她可没有苏向东的厚脸皮。 她踩着地上的白霜回家。 这时候东方鱼肚白的云海里太阳刚冒个头, 光芒给青白的云海镀上一层彩色, 照着地上的白霜都反射出五彩的光芒,让苏盈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自己是真的不会梦醒吗? 到了家,老苏头和梁美英已经起来,苏向东和二嫚儿还在西间炕上蒙头大睡,东间炕上章婆子也还没起。 梁美英正“咕咕”地喂鸡呢,看到苏盈回来愣了一下,“哎呀,他们没留你吃早饭啊?” 苏盈虽然心里不爽,却也并不会太过表露,“留了,我也不好意思啊。” 梁美英放下葫芦瓢,把手里的一些碎粮粒子扔地上,拍拍手,走到苏盈身边一把抓住苏盈的肩膀,“嫚嫚,你来,娘和你说说话。” 昨晚的教育似乎完全没有生效呢。 苏盈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敷衍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呢,刚去就留人家吃饭会被嘲笑的,你也不想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吧。” 你以为都是你老公那种厚脸皮呢? 梁美英觉得有道理也没有再强迫她,又细细地问昨晚的事儿,雪梅娘有没有给脸色看,有没有给萝卜或者苹果吃。 苹果? 苏盈抽了抽嘴角,在原主的记忆里家里还没吃过苹果呢,跑人家去一宿就想吃苹果?大冬天的人家怎么就那么多闲钱买苹果呢? 她随便敷衍几句。 梁美英心里不爽,但是她对大闺女向来脾气不错也挺看重,毕竟嫚嫚长得俊,加上是长女,总要高看一眼的。 她有气就朝着二嫚儿撒,冲着东间喊道:“二嫚儿,二嫚儿!怎么还下炕?整天好吃懒做的,你是要养蛆啊!” 苏盈:……她们指桑骂槐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的。 果然,东间就传来章婆子恼怒的声音,“这些死鸡,一早上就咯咯咕咕的,省得让人睡着。我一把年纪的,整天受这个罪。” 婆媳俩日常指桑骂槐互怼模式开启。 苏盈懒得理睬,就说去抱草帮忙做早饭。 …… 梁美英就去自留地菜园剜两根菠菜回来,她拎着筐子拿着小铲子出去。 如今各家自留地比往年又多一些,家里就留一点当菜园,苏家的在村后西头,靠着西河边。 她去的时候,老苏头正在菜园里撒牛粪、驴粪。 老苏头有空就出去溜达,背着个粪筐,遇到牲口粪就捡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梁美英道:“爹,你上一次说找个人来收拾屋子,顺便把门也修修,找的咋样了?” 他们家屋顶漏雨,冬天需要修葺,这样来年才能对付用,同时门窗烂的烂,破的破,也得收拾一下。 老苏头盘算了一下,“正找着呢,我看东疃村的薛家老三不糙,又能修屋顶还能做点木匠活。” 当然,也只能对付一下,毕竟不专业。 可要是找专门的泥瓦匠修房子,找木匠修门,就得出两分钱,管两个人的饭,不划算。 梁美英想了想,“薛老三是不是瘸子薛家的?干巴瘦?” 老苏头点点头。 梁美英立刻道:“那可不行,瘦不拉叽的,好干什么?” 老苏头挠挠头,寻思也是,“那还有远处曹家营老曹家,他们家会修屋子干点木匠活。” 梁美英又想了想,“是不是那个二混子家?大高的个子?” 老苏头嗯了一声,“名声不大好,白瞎一个大个子,小牛犊子似的不怎么正干。” 梁美英道:“就他了。” 老苏头没说话,继续弯腰开始培粪,把菠菜畦都堆堆,过两天盖上点麦草、棒子秸之类的,免得冻坏了。 他看梁美英剜菠菜,索性用铁锨挖了两铁锨,有个十来棵,“够了。” 反正拿回去也就是给苏向东吃。 梁美英拎着菜去西河里在冰窟窿的河水里洗洗才回家,因为心情好不由自主地哼上了小曲。 到了家,苏盈已经在烧火。 梁美英掀锅看了看,里面馏着地瓜、饼子,还有一搪瓷碗葱炖鸡蛋,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给苏盈使了个眼色无声地问:你嫲嫲弄的? 苏盈点点头。 苏盈看梁美英那么高兴,有点纳闷,怎么去剜几棵菠菜就跟白捡了个大胖儿子回来似的那样高兴? 等苏盈烧开锅,就可以填几把碎草让它自己慢慢烧,再虚蒸一下等里面的饭菜慢慢蒸透就好。 然后她就进屋去跟章婆子一起收拾那些草辫子。 章婆子掐辫子又快又好,墙上的杆子上挂满了辫子盘。这东西没什么重量,用麻绳一捆,苏盈也能背很多。 今天就是集,苏盈想跟着傅民友去看看,昨晚她已经想好的。 “嫲嫲,你得先给我一些一分二分的零钱。”她得让章婆子习惯答应自己的要求,要钱得给。 章婆子一听还没赚钱就管她要,这不是来剜肉吗?她瞪了苏盈一眼,“你想干嘛?”肯定是梁美英那个臭婆娘挑唆孩子要钱呢。 苏盈一本正经道:“要是人家不买整数的,那我不得找钱嘛?” 章婆子笑话她:“哎呀,你还会算账呢?”她并没有指望苏盈会卖,不过想让苏盈拿去托傅民友卖掉,定好一盘两毛钱,这样她也有数。 苏盈:“就这么点辫子,我还是能算算的。” 她为了让章婆子省心,就巴拉巴拉地数算一下,不过是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却也听得章婆子一愣一愣的,觉得大孙女比自己算得快,不由得对苏盈又有些改观。 这丫头的确不一样了! 算完了,苏盈对章婆子道:“嫲嫲,你可以试试编一些不用破开的辫子,直接用完整的麦管编。” 章婆子嗤道:“你又会了,这样编出来又粗又硬的,好干嘛?” 苏盈:“做草帽啊。” “哈!”章婆子嗤之以鼻,“咱们家的围笠都是集上买的,还没见有用草辫子做的,你还挺能。” 看章婆子不服气,苏盈就道:“集上买的围笠一个要六七毛一个吧?这么贵顶多也就戴两年。再说下雨戴着还行,遮阳就太热了吧?要是有个草帽子,夏天大太阳里戴着凉快透风,是不是更好?” 日头毒辣辣的晒着,简直能揭掉人的皮,可又不得不顶着日头干活儿。 那滋味儿,谁试谁知道。 章婆子听她说的还是那么回事,估计是傅民友给她讲的,却也不肯服输,“说你小孩子傻你还不承认,大冬天你卖草帽子?人家谁买?” 这草辫子也就是图这会儿大家闲着,买起来也便宜,回去放着等夏天用。 毕竟春夏都要忙起来,没有多少人有功夫掐辫子的。 “嫲嫲,要是让你掐辫子缝帽子,一年到头你能做几个?当然卖给人家专门卖帽子的啊。他夏天要卖草帽子,可不就得冬天准备材料?” 毕竟也不是脱产做生意,生产队的农活还要参加的。 苏盈胸有成竹,反正靠这个赚不了大钱,只是试试水而已。 不试试也不知道什么合适,要是能找到可行的路子,就可以发动妇女们做这个,有人生产有人销售。 她呢,争取做个小包工头。 当然,她人微言轻怕人欺负,需要找人帮忙。 按照她对傅民友的了解,这个人热情正直,只要他答应就一定会真心帮,而且不屑于耍心眼儿,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今天,她要跟着傅民友去体验一下。 章婆子最终没话可说,从自己放在搁板上的小木匣子里拿出一小把硬币来,数了几枚递给苏盈。 当苏盈来拿钱的时候,章婆子一阵肉疼,飞快拿回去两个,“一个也不能丢啊。” “放心吧,不会丢的。”苏盈无视她肉疼的眼神,将八分钱放在自己的棉袄兜里,背上草辫子去找傅民友。 傅民友平时挑担子下乡卖杂货,逢集就去赶集,主要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针头线脑、纽扣之类的日用品。 这时候公社里还有供销社,卖的东西齐全,质量也更好,却很贵,而且营业员用鼻孔看人,让人很不舒服。只要集上有的东西,社员们都乐意去集上买,所以傅民友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苏盈来的时候,傅民友正在收拾东西,打算用小木轮车推着去公社。 他见苏盈背着一大捆草辫子,纳闷道:“嫚嫚,你干嘛呢?” 苏盈笑道:“叔,我跟着你一起去集上,给俺嫲嫲把草辫子卖了。” 傅民友笑起来,“大冷天很少有买这个的,这东西也就买蒲扇的时候用。” 苏盈看了看傅民友的那些货,她问道:“叔,你认识集上卖蒲扇的人不?” “认识啊,大王家,每次都和我挨着呢。”傅民友诧异的看着苏盈,“你是想直接卖给他?” 这小丫头,竟然能想到这个。 苏盈笑了笑算是默认,她的真正想法是和傅民友合作,如果能打开销路,到时候他们搞批发。当然货物不只是草帽子、草盒子、蒲扇这些不值钱的,而是一点点地积累,争取从农产品、日用品到工业品这样一步步打开销路。 八十年代去南方倒卖电器和服装,可是很赚钱的路子呢。 反正自己还小,有的是时间。 小包头生涯,开始! 原来白菜馅也可以这么好吃,那红烧肉、猪头肉、糖醋排骨、熏蹄髈、九转大肠得多好吃啊? 嗯,要努力赚钱,吃白面大饽饽,吃大肉! 脑中小人儿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满足感,跺着脚表示要奋发图强吃香的喝辣的。 雪梅想学苏盈的样子掰一半给爸爸,却被制止。 苏盈道:“你们都赶紧吃了,不要让大人知道,我们是偷着买的。” 要是傅民友知道,肯定会给她钱,她可不想要。 她就是想请姐弟二人吃个包子——提前拉拉关系,毕竟人家是准总裁夫人和未来总裁啊。 这可是被作者钦定了主角光环的人,她得好好抱大腿才行。万一男主和她是天敌,以后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她抱住女主和壮壮的大腿,也能有个靠山不是。 她这一次赚五分,之前还有八分,吃了九分,还有四分钱。 哎,估计没有她这么寒酸的穿越人士,不过她是女配嘛,寒酸也合理得很。 人生多艰难,穿成炮灰女配尤其艰难啊。 她叮嘱两人不许告诉他们家人,否则以后不和他们好了,两小只被她哄得连连点头,保管不说。 53.公开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壮壮虽然小,可记性非常好,傅民友教的唐诗宋词故事等,他比雪梅记得又多又清楚。 雪梅也觉得盈盈好听,又迫不及待地让爸给起个。 关于儿女的名字, 傅民友显然是早就想过的,“你是腊月生的,那天正好大雪, 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就叫梅生吧。” 梅生, 傅梅生。 雪梅高兴地笑起来,拉着苏盈的手, “盈盈,我叫梅生, 傅梅生,好听吗?” 苏盈原本嗡嗡的脑子开始轰隆起来,打雷一样有什么呼之欲出, 却还是想不起。 那边壮壮也来了精神,“爸爸, 我,我!” 傅民友道:“你就叫长生吧, 像你嫲嫲希望的那样, 平安长生。” 咔嚓! 苏盈如被雷击, 整个人懵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走过最长的路,是老天爷的套路。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于千千万万人中成为一名人生女主角,就算穿来的人家生活窘迫,可内心还是有点得意的。 穿越啊,自己是女主啊!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好事呢。 哪里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而粉碎她心底小确幸的就是今晚这三个名字。 傅梅生,傅长生,这样富有诗意……哦,应该说这样富有琼瑶阿姨风格的名字,一般看过都会过目不忘。 这俩名字,苏盈真的很有记忆,因为这是一本书里的女主和她总裁弟弟。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苏盈盈这个名字,书中的恶毒炮灰女配。 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苏盈感觉心头碾过一大群羊驼,它们呼啸而过,瞬间狼藉一片。 面对这样的境况,再淡定冷漠的性子都有些风中凌乱。 如果是一本年代大戏励志大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是一本不入流的狗血总裁小色文!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可恨可怜下场凄惨的炮灰。 这个认识,真不啻晴天霹雳,劈得苏盈脑子里的小人儿倒地不起。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可恨可怜的女炮灰? 小人大声咆哮着,跪在地上抹着泪,一遍遍把三观大旗艰难地扶起来却啪叽又被砸倒在地。 头可断血可流,三观大旗不能丢。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却好似隔着一层玻璃,只看得见雪梅的嘴巴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玻璃那边的女孩子相貌普通,皮肤黑黄,她旁边的小男孩子瓷白的皮肤,灿若星子的大眼澄澈得没有一点杂质,是那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好看。 这是谁? 你们是谁? 我是谁? 雪梅盯着苏盈,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白,不禁着急起来,赶紧搓搓苏盈的脸,“嫚嫚,嫚嫚,你怎么啦?” 苏盈瞬间找回理智。 是了,她是女配,眼前这个长大后相貌寡淡清秀,性格温柔善良,比三圣母还圣母的傅梅生,才是真正的女主。 这个漂亮的傅长生,是继男主之后的总裁后起之秀,霸道总裁指数只高不低,甚至被脑残作者吹的直逼天际,就差把老天爷捅下去换他来。什么三岁能文七岁能武,什么天才儿童,什么十六七岁就创立第一家公司,二十岁去当特种兵丰富人生,最后黑白两道通吃。 十年后就登上全球财富榜风云榜,人生赢家妥妥的。 你就吹吧。 真是作者一出手,大触满地走。 所有总裁都喝风长肉吹牛发家,随随便便就能全球首富,你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怎么发家的。 反正小□□里的总裁,是不需要考虑逻辑和地球引力的,只需要考虑装逼程度爽不爽,什么千亿新娘、什么全球首席总裁、什么万亿宠婚、什么一夜七、七四十九次狼。 ……莫不是秒射? 认真你就输了。 尽管苏盈脑子里因为瞬间注入过多的记忆而凌乱成喵星人玩过的毛线球,脸上却还是一派淡定冷静的模样。 她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我挺好,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要是她强行改名字,叫个什么苏丹丹,苏绵绵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作者抹杀? 壮壮见苏盈喜欢那名字,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盈盈,这个名字比嫚嫚好听,以后我叫你盈盈好不好?” 苏盈一副扑克脸,“叫我姐姐。” 壮壮嘿嘿一笑,“盈盈姐。”他真的好喜欢自己起的名字,跟漂亮的小姐姐可配了。 苏盈额角抽了抽,笑道:“盈盈俩字太麻烦了,写的时候一个省事,就叫苏盈好了。” 苏盈是她自己的名字。 就算她穿成女配,注定是炮灰,她也要走自己的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 傅民友哈哈笑起来:“那就叫苏盈,以后上学写名字也快一点。” 他又说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来历,还拿了纸笔写出来给三个孩子看,“这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以后记住。” 苏盈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说笑,看看表招呼雪梅去睡觉。 雪梅高兴地拿着纸笔和苏盈去东间睡觉,壮壮兴奋得睡不着,也跟着过去挤。 苏向东这才回家去。 梁美英、老苏头正陪着曹木匠在堂屋说话呢。 苏向东就把闺女起大名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梁美英嘀咕道:“这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女孩子起什么大名啊,等嫁人再起也不晚。”反正他们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上学,根本用不上大名,日常自然还是叫嫚嫚。 …… 傅家东间炕上,苏盈默默地铺被子。 那姐弟俩在拌嘴,谁也不让谁。 知道自己是恶毒凄惨女配,这兄妹俩是女主和女主那牛逼上天的弟弟以后,苏盈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 她有点无法面对女主,也有点无法直视壮壮,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借口以后不来了。 为了避免再被总裁男主给弄得混不下去,她应该明智点,离他们远点。 毕竟女主和男主彼此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现在他们都还小,彼此不认识,却也不耽误他们到了情节点的时候天雷勾动地火。 她不想被炮灰! 壮壮看苏盈铺好被子,抢先一骨碌滚进被窝,嚷嚷着,“我也要在这里睡。” 苏盈:……你给我走开,我保证不打你。 雪梅:“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女孩子一个被窝呢,赶紧找妈去,要不就去找嫲嫲睡。” 壮壮:“我要和盈盈小姐姐一起睡。” 苏盈:……别拦着我,我保管会打死你的! 雪梅:“起来,我们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 “谁稀罕和黑妹睡?”壮壮用小胖脚踢他姐姐,“我要和盈盈一个被窝。” 他滚了滚,就滚到炕头那边,让苏盈睡中间,雪梅睡最外面。 “傅大壮,这么挤根本睡不开,你赶紧去那屋,要不我给你扔出去啊。”雪梅生气了。 “叫我傅长生。”壮壮得意洋洋的。 雪梅直接拎着他的胖脚丫往外拖。 壮壮就嗷嗷地叫唤,还踢雪梅,又眼巴巴地看着苏盈:“盈盈姐,快救我!” 苏盈还沉浸在自己悲愤的人生中无以自拔呢,哪里会理他? 壮壮就开始喊:“妈,妈,臭……”他飞快地瞥了苏盈一眼,确定苏盈没听见,立刻改口“妈,黑妹要打死我,要打死你儿子了,你管不管!” 雪梅愤怒:“傅长生,我让你告状,你个告状精。”她用足力气把弟弟推进另一边的地瓜窖里。 壮壮扑通一下子摔进去,好在不高且里面都是地瓜,不会摔疼。 外面柳淑兰一直没管,这会儿急了,冲进来斥责道:“雪梅,你咋当姐姐的,不知道让着弟弟啊。” 雪梅委屈得很,“你就知道偏心你儿子,我不是你闺女咋的?” 要搁以前柳淑兰怎么也要意思下拍雪梅两巴掌,不过这会儿苏盈在,她好面子自然不会,只笑骂道:“你能了啊,还敢跟我顶嘴,快睡吧。”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怪不得壮壮一直说嫚嫚好雪梅坏,你当姐姐的也不让着点弟弟。这会儿一生气也不再介意嫚嫚给雪梅和壮壮洗脑的事情,还觉得嫚嫚比雪梅对壮壮更好,更像姐姐。 她把壮壮从一旁炕洞子里掏出来,抱着去西间睡觉。 壮壮踢腾着小胖腿,“盈盈~~” 苏盈心里默念有词,虽然生无可恋,却还是很礼貌地跟柳淑兰打招呼道晚安,“婶子,我和雪梅睡觉了。” 柳淑兰笑笑抱着儿子走了,顺手给她们带上门。 雪梅快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嫚嫚,快进来,热乎乎的。” 苏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算穿到书中世界,可既然是大活人,就总得遵循人类世界的规则吧。 其实她真的挺怕自己穿过来以后,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制在原主的人生轨迹上不能改变,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选择狗带也不要走下去。 她不想重蹈故事里原主的路,她苏盈,一定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一定要逆袭人生! 包子也是美食啊。 “啊呜”咬一大口,好香,好鲜美! 原来白菜馅也可以这么好吃,那红烧肉、猪头肉、糖醋排骨、熏蹄髈、九转大肠得多好吃啊? 嗯,要努力赚钱,吃白面大饽饽,吃大肉! 脑中小人儿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满足感,跺着脚表示要奋发图强吃香的喝辣的。 雪梅想学苏盈的样子掰一半给爸爸,却被制止。 苏盈道:“你们都赶紧吃了,不要让大人知道,我们是偷着买的。” 要是傅民友知道,肯定会给她钱,她可不想要。 她就是想请姐弟二人吃个包子——提前拉拉关系,毕竟人家是准总裁夫人和未来总裁啊。 这可是被作者钦定了主角光环的人,她得好好抱大腿才行。万一男主和她是天敌,以后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她抱住女主和壮壮的大腿,也能有个靠山不是。 她这一次赚五分,之前还有八分,吃了九分,还有四分钱。 哎,估计没有她这么寒酸的穿越人士,不过她是女配嘛,寒酸也合理得很。 人生多艰难,穿成炮灰女配尤其艰难啊。 她叮嘱两人不许告诉他们家人,否则以后不和他们好了,两小只被她哄得连连点头,保管不说。 壮壮信誓旦旦,“小姐姐,以后我请你吃真大肉包子。” 吃过包子,三小只回家的路上都非常有力气。 因为有个共同的秘密,三小只也格外融洽,尤其壮壮和雪梅,总觉得这是一件很骄傲、很兴奋的事情。 他们有自己的秘密,不告诉大人哦。 见他们这样,傅民友最高兴,总觉得苏盈越来越不一样。他本就善良正直,这会儿更忍不住想为苏盈规划一下未来,比如说劝劝梁美英他们让苏盈上学。 到了路口,苏盈和他们告辞直接回家。 回到家,她先把钱交给章婆子,然后把二嫚儿叫出去把包子递给她,“凉了凑合吃吧。” 就算凉了,对二嫚儿来说也是美味。 没有大人在跟前,她欣喜若狂地接过去,狼吞虎咽三口就塞进嘴里,噎得有些梗脖子,伸了伸才咽下去,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头。 虽然对她这吃相有些反感,想教育两句,不过想二嫚儿从来没吃过细面,过年都吃饼子的,突然吃半个包子这般模样也情有可原。 二嫚儿吃完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哎呀,姐你吃了吗?” 苏盈点点头,“我吃了,不要告诉别人啊。” 二嫚儿点点头,“不告诉,以后我有事只告诉姐姐。” 苏盈想了想,小声道:“在家里你要是看着曹木匠在娘身边转悠,你就去盯着啊。” 二嫚儿:“他欺负娘吗?” 苏盈点点头,严肃道:“是的,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二嫚儿拍拍胸脯,“姐,你放心。” 姐妹俩回家,苏盈虽然吃过半个大包子不是那么饿,还是倒了一碗热水泡点饼子就着酱算是吃顿午饭。 吃完饭,她就去跟章婆子说订货的事儿。 章婆子听说人家预订上百个,一下子急了,“来不来得及?” 苏盈笑道:“咱也不能全自己做啊,你找两个人一起做呗。” 章婆子想了想,“找人做,回头人家学会了,哪里还用跟着我们做?这东西就是占个先,过两年一大些学样的。” 苏盈点点头,说得很对,所以她要做批发,不做零售,以后做的人多了他们可以去收货啊。 “你找可靠的人呗。”她故意激章婆子,“难道你找不着?” 章婆子哼道:“小瞧我。” 她扒拉手指头,数算了一下,“雪梅嫲嫲算一个。” 章婆子和傅民友的娘夏婆子关系最好,另外还有俩,她觉得不够可靠。 “我去找傅民友和他娘商量商量。”找别人容易被人学了去,找傅家人就没那么大的问题,毕竟他们也卖呢。 章婆子虽然也宅,可她跟梁美英不一样,梁美英在村里没有什么交际,从不去别人家玩儿,章婆子却还有俩耍得好的老婆子。 她穿上鞋子,踩着小脚就去找夏婆子。 很快商量妥了,她和夏婆子一起,带着雪梅娘几个妯娌一起编草盒,她可以带着梁美英,不过她并不是很乐意带。 因为她和梁美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没说过一句正经话,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基本互不干涉,说话也是互怼。 54.结局 如果看到防盗章, 因为购买不足50%所以要等48小时,请谅解。  苏盈笑得更加灿烂, 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我怕嫲嫲以后不舍的给吃了嘛。” 梁美英松了口气, 是惦记老婆子东西而不是真的想着老婆子, 挺好。 苏盈之前没融入这个家,整天一副冷淡模样,这会儿知道穿进书里,一生气也放开束缚不再矜持,戏精附体,笑得说不出的甜美可人。 梁美英看得有些闪神,摸摸她的头, “我嫚嫚长得真好看, 等你有弟弟了,弟弟也要跟你一样好看。” 苏盈故作不知,“小弟弟在哪里啊?” 梁美英神秘一笑。 这时候老苏头背着粪筐从外面回来,他把粪筐丢在南墙根下, 洗了洗手进屋, 恰好听见苏盈的问话。 他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模样, “你当然会有弟弟,和雪梅一样!以后也有人给你仗腰子! 苏盈瞅着他, 老苏头从外面进来, 逆光, 脸色黑乎乎的, 让他满是褶子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不过苏盈发现他难得的居然带着笑模样,原本要耷拉到脖子上的法令纹这会儿居然向上移。 看来老苏头也笃定会有孙子啊。 就这么敢保证? 苏盈知道未来,可他们不知道啊。 随即苏盈就明白,估计这是预备着一定生出儿子为止呢。 之前她觉得老苏头沉默、勤劳、善良,虽然重男轻女,有着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观念,可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她甚至对老苏头还有过同情,出门玩儿都被有孙子的老头嘲笑排挤。 可后来她觉得自己神经病,人家未必排挤他,定然是他先入为主,自己瞧不起没有孙子的自己,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起他呗。 知道了未来以后,苏盈更被老苏头的一些豪言给惊呆。 梁美英来年生了儿子以后,村里流言四起、议论纷纷,尤其苏向东再一次被结扎,就差有人直接上门指着鼻子笑话梁美英借种生儿子了。 老苏头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顶住压力,一改往日沉默、低调、愁苦的模样,变得乐观、高兴、健谈起来,专门要往人堆里凑,每次都要大声地谈论他的大胖孙子,话里话外都是对那些没有孙子人家的嘲讽。 那嘴脸,也没谁的。 以至于有人恨不过,讥讽他孙子也是给人家养的。 老苏头立刻就梗着脖子,得意地道:“当然是我老苏家的孙子,母马在哪里,小马驹就是哪里的。谁敢到马棚里认驹子不成?” “谁敢到马棚里认驹子”、“有儿遮百丑,没儿才最丑”,成了老苏头的名言,也是村人们茶余饭后说笑的谈资,一说就是几十年,老苏头死后、孙子们长大的每个阶段都有人背后嘀咕。 所以,这也是没谁了! 早饭氛围不算好,可苏盈不在乎,全程微笑脸,脑子里却想怎么把种马给赶出去。 吃过早饭,曹木匠先领着老苏头和梁美英修屋子,苏盈则跟着章婆子在东间做草盒。 章婆子手很巧,就算没做过的东西,只要说得出章程,她摆弄半天就能做出差不多的。 很快她就摸着窍门,甚至还在木盒的底部和四边加上薄木片,这样可以增加承受力,木盒也更加挺括。 苏盈看了看,“真的不错呢。” 她把一些针线剪刀的装进去,“嫲嫲,是不是挺好用的?” 这种草盒可比细藤条编得精致细腻。 章婆子也觉得不错,她已经做出手感来,“拿那些带色的来。” 苏盈就帮她把已经染好色也沥干水的彩色麦草搬过去。 章婆子用一块木尺当刮板,在炕桌上专心编起来,很快就出来一个草盒底。 “那咱们这个草盒子卖多少钱?”苏盈问她。 章婆子盘算了一下,“……不带色的咱要五分钱,带色的七分?” 苏盈盘算了一下,草辫子一盘二十米才卖两毛,还是草盒子赚一些。 苏盈:“拿集上去试试看。” 转眼到了赶集的日子。 章婆子已经编了三个原色五个彩色草盒,有方的有圆的,还有红绿原色相间的,特别好看。 另外,他们还缝了两个草帽子当样品。 章婆子看了看,不是很满意,“我再试试盖上和边上弄点花样出来,以后去集上试试。” 所谓花样就是用不同颜色编出花色和字来,比如说弄个喜字、福字之类的。 苏盈挺佩服章婆子的钻研精神,她把草盒子收拾好,吃过早饭背去雪梅家。 到了集上,王货郎已经占好地方。 等摆好摊,傅民友把草盒拿给王货郎看,“老王,你看怎么样?” 王货郎看得啧啧称奇,“真不糙,真不糙,怎么编的?” 他左看右看,用手撑撑,发现挺结实。 苏盈道:“大爷,能卖吧?” 王货郎点点头,“当然能,这几个先卖卖试试。” 他决定原色卖八分,彩色一毛。 居然好些妇女来问,觉得拿回去当针线笸箩或者放点什么都可以,家里缺盛具。 苏盈:“我嫲嫲买了放针线,可好用了呢。” 雪梅:“我娘也买了。” 壮壮:“我有个专门放糖块!” 几个妇女看了三小只一眼,尤其壮壮实在是招人稀罕。 “这孩子真俊。” 壮壮:“当然,我每天都吃糖吃细面呢。你看她吃黑面就黑。”他指了指雪梅。 苏盈:你真是见缝插针地黑你姐姐。 几个妇女被他们一说,有人也嘀咕起来,“过年的时候放果子瓜子的,挺好。” “放糖块也挺好。” “给俺儿子放锅巴,更好。” 几个妇女攀比着说,加上苏盈和壮壮在旁边煽风点火的,立刻就有人表示要买。 最后一人买一个,还有个买了俩要送给娘家一个。 他们一共带了八个草盒子,全都卖掉。 卖完以后,王货郎给了苏盈五毛钱,按照原色五分一个,彩色七分一个收。 这也符合老太太的预期,苏盈答应了。 “大爷,你还可以提要求,我们也能编的,这个东西去城里卖肯定受欢迎的。”她虽然没去过这里县城和市里,但是她用肯定的语气,别人听着就受鼓舞。 傅民友道:“反正咱们过些天要去赶城里的集,要不就带上一些试试看。” 苏盈笑道:“要是你们进的多,那我们可以原色的五分不变,彩色的可以六分一个。” 让人家多赚点,人家才乐意多进货卖得积极呢。 王货郎当即一样定了二十个。 傅民友表示自己也要定几十个下乡试试。 有傅民友帮衬,小生意做得挺顺利。 苏盈看时候还早,她就揣着钱,领着雪梅和壮壮去逛逛。 逛了一圈,发现除了粜粮食的就是捣腾吃食的,再不就是卖乌货、烟丝之类的。 还有卖窝窝头的,看着是高粱面的,其实是豆面掺地瓜面的,又苦又涩。但是有些没饭吃的人家,就会想办法拿家里的东西来换吃的。 居然没有卖零嘴的! “怎么没有卖肉包子的啊。”苏盈问。 一听说肉包子,雪梅和壮壮也一脸向往。 壮壮:“我知道供销社那边有卖的,爷爷领着我吃过。” 公社没有国营饭店,但是靠着供销社和屠宰组有个公共食堂,有时候也对外出售饭菜。 主要是一些包子、面条之类的。 苏盈:“走,去看看。” 雪梅:“咱们没有钱,还是不要去了。” 壮壮一拍胸脯,“我有钱,我请小姐姐吃。” 雪梅翻了他一眼,“你快滚吧,你就二分钱,能买什么?” 每次赶集嫲嫲都给壮壮两分钱,基本都被他买自己家糖块吃了。 苏盈:“我有,走!我请你们吃。” 穿来这么多天,她必须犒劳一下自己才能有力气赚钱。 壮壮顿时星星眼看着苏盈,漂亮的小姐姐请吃包子,嗷嗷嗷嗷!! 雪梅:“嫚嫚,你好不容易挣几分钱,不要乱花,你留着买铅笔本子上学。” 苏盈:“我不用上学。” 带你俩孩伢子就够我受的,还去上学?一屋子熊孩子? omg,放过阿姨吧。 再说,家里怎么可能让她上学?反正包工头、个体户也不需要文凭。 当然,有机会她也乐意上学,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嘛。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她和傅民友说一声要逛街,就领着姐弟俩跑了。 集也不是很大,而且这时当地还没有拐孩子一说,孩子们都是满地跑,没人会死盯着。 三小只去了供销社旁边的食堂,快到晌午有人来这里买吃的,食堂窗口对外开放。 白面大包子,热气腾腾,跟壮壮的脸蛋一样胖嘟嘟的,惹人垂涎。 苏盈问了一下,大肉包子居然要六分一个还得要粮票! 他们三个人,买三个包子……苏盈发现自己钱不够。 再问问素馅的,比如白菜、萝卜的,这个便宜,只需要两分钱一个。 苏盈眼睛一亮,她示意姐弟俩配合她,她扒在窗口,怯生生的,“婶子,我弟弟不舒服吃不下饭,我想给他买个包子吃,可是……我们没有粮票。” 窗口里的大妈瞅了一眼,见是个乖巧俊俏的小丫头,旁边一个黑丫头,还有一个粉白的男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忽闪着,看不出一点不舒服的样子来。 雪梅怼了他一下。 壮壮立刻皱着小脸哎呀,“好饿啊,姐姐我好饿啊,要饿死了。” 窗口里的大妈顿时心都疼了,哎呀这可怜的孩子。 “不要粮票三分钱一个。”大妈小声比划,害怕被别的顾客听见。 苏盈一听有门,立刻拿钱出来。 壮壮踮着脚,举着小胖手,喊道:“我,我有两分。” 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苏盈赶紧把他摁下去,“你不舒服一边等着吧。” 她示意雪梅把壮壮带走。 九分钱买了三个大白菜包子,虽然没有肉,但是有肉渣! 壮壮用力咬了一口,发现苏盈和雪梅没吃,诧异道:“你们咋不吃?” 雪梅:“谁像你就想着自己个。” 壮壮立刻把嘴边的包子递给苏盈:“小姐姐,你吃。” 家里一顿闹腾。 最后还是年迈生病的外婆看不过眼,顶着压力,不顾舅舅舅妈们的白眼把她留在身边。 外婆虽然脾气不好,却把她好好地养大。 在她心里,外婆就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可惜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外婆病重不治而去。 从此,她只有一个人。 经过十年打拼,她终于事业小有成绩,成为一家考试培训连锁机构的合伙人兼英语老师,在s城不算偏僻的位置拥有一套跃层公寓,装修成她和小老太太憧憬过的模样。 五天前是小老太太的祭日,按照惯例,一大早她就去老店里买了小老太太最爱吃的大饭豆包,一个人拎着四个大包子在河岸边吃边唠叨自己这一年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听到一声惨叫,扭头看到一个女人惊恐地望着水里,喊着“救救我女儿!”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在水里浮沉,粉色的衣裙飘在水面如同一朵莲花。 一开始苏盈就那么看着,心里想着人果然都是生死有命的。 自从小老太太去世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硬、凉薄,自诩已经看惯生死。 谁不会死呢?她也会死,所以没有什么好怕好难过的。 谁知下一刻那妈妈扑通跳下去,可她根本不会游泳,在水里浮浮沉沉地挣扎,拼命地喊救救我女儿。 苏盈的心如针扎般疼了一下,她就看不得父母护犊子,尤其对闺女。 然后……然后她就穿过来了。 她救了女儿,再救妈妈的时候,却被死死地勒住脖子。 她虽然每周健身三次,可力气没有溺水濒死之人大,最后她放弃挣扎。 她发誓绝对没有寻死的念头,她如此淡定冷漠的一个人,事业有成、单身快乐,绝对不可能寻死。 她是枉死的。 可能老天爷也是这样想的,等她醒过来就变成这个细白瘦弱,眼睛水灵的漂亮小姑娘。 死后穿越重生,本该心怀感激,苏盈却觉得难过。 一是原主小小年纪就那么莫名死了太可怜。 原主那几天一直头疼,跟她娘梁美英说了,可梁美英没当回事。再说也只是给她揉揉亲亲,要么就空虚诺等哪天带她去公社卫生所看看。 结果那天晚上睡下以后原主就开始发烧,加上窗户透着冷风,被子太过单薄,妹妹睡觉不老实还抢被子,她冷得要命半夜的时候就死了。 反正苏盈穿过来的那一瞬间觉得和自己在水里一样冷。 二是自己一把年纪变成这么点个小孩子,有一种被人揉吧揉吧塞在一个盒子里的感觉,怎么都觉得憋闷不舒展。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小孩子。 她生怕出错被人怀疑什么,所以这几天多听多看细心观察,很少说话。 好在原主本来就安静不闹腾,且前几天生病,现在没好利索不爱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家里人并不怀疑。 苏盈胡思乱想着,伴随着姐弟俩的斗嘴,他们到了苏家。 苏家是村里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院墙破烂,院门只有两扇烂出窟窿的门板,上头门楼覆盖的麦草已经秃了露出厚厚的黄泥,长出来的茅草已经枯死,在北风里胡乱晃着。 进了门里,是一面墙皮剥落的影壁墙,进去是不大的院子。 西南角是猪圈,里面没有猪,猪圈北边是鸡窝养了四只鸡,旁边是一个草垛和一堆枯树枝。另外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把个小院子堵得很是拥挤。 北面三间正房,窗户很小,屋子只有墙基和屋檐下面有几行青砖,其他都是土坯垒起来的,刮着的白灰墙皮已经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稻草黄泥墙。 屋顶上依然是发黑腐烂的麦草,上面长满了枯黄的茅草,看起来真是……苏盈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她领着姐弟俩进了屋里,明明是大白天外面阳光亮堂堂的,可屋里阴暗逼仄,采光相当差。 苏盈叹了口气,真是怀念自己的跃层小公寓啊,那一整面的落地窗,呜呜。 苏家人口简单,爷爷奶奶,爹娘,还有一个比她更没存在感的妹妹。 这会儿她爹苏向东正坐在炕上吹牛呢,梁美英在缝缝补补,老苏头不知道干嘛去了,妹妹在东间跟着章婆子掐辫子。 见他们过来,梁美英笑道:“雪梅和壮壮来啦,冷不冷,快上炕热乎热乎。” 然而屋里冷冰冰的,炕上也不可能热乎,因为早饭轮到烧东间锅灶,晚饭才轮到他们屋。 这是婆媳俩的小把戏,互相竞争的结果。 苏向东看着那姐弟俩,笑道:“雪梅,你看你弟弟这么俊,你怎么就这么丑呢?你长得到底随谁?” 苏盈:!!! 卧槽,不会说话你不会闭嘴?有你这样跟小女孩子说话的? 雪梅立刻面色窘迫起来,咬着唇,说什么也不是。 壮壮还在那里笑,“她是捡来的。” 苏向东一副自己很有眼光的样子,“还别说,你看啊,你们爹个子高长得俊,你们娘也挺好看的,雪梅……哎,估计是随舅,外甥随舅。” 苏盈真想给他扔出去,怪不得自己穿来这几天一点也不适应,没有归属感。 实在是……一言难尽。 看着雪梅几乎要哭却又忍着不敢哭怕人家笑话的模样,苏盈感同身受,因为前世她也是被人这么笑话到大的。 什么“你看这姊妹俩,姐姐怎么那么白,妹妹这么黑,姐姐那么俊,妹妹那么丑,哈哈。” 他们以为自己说笑话,却根本不考虑小孩子的自尊心。 一次次,她们听了以后自卑得简直抬不起头来,见了他们自然要绕道走。 结果他们又会说“你看这个孩子,不爱叫人,没礼貌啊”,一来二去的,简直是…… 童年噩梦好吧! 她要看看这里的货物种类,以及价格、客流量。 她观察一下,那营业员服务态度是不咋地,还说为人民服务呢,你下巴看人还怎么服务? 再说了,这供销社可是农村合作供销社,是老百姓入股的。 苏盈买了章老太交代的一些东西,三小只就回到摊位上。 这时候傅民友和王货郎在商量年后去赶城的事儿呢。 趁着他们闲聊的时候,苏盈就道:“叔,我看公社就一个供销社,要不咱们开个小卖部呗。” 王货郎好奇道:“小卖部是啥?” 这时候供销社、代销点,还真没有什么超市、小卖部的。 苏盈道:“就是卖糖果、烟酒糖茶、油盐酱醋之类的呗。” 王货郎摇头,“不成,要是那样就跟代销点差不多,咱们拿不到许可,到时候要被查封的。” 傅民友却道:“也不是不行,现在政策放松,你看咱们四处跑货也没人不让。咱们开个小卖部,就当仓库呗,日常还四处下乡卖东西,小卖部里也能卖。” 苏盈想的是这时候只要胆子大,勤快不怕吃苦,脑子活泛点,摆摊也能赚钱。那他们在公社人流量大的地方开小卖部自然更好,毕竟公社有小学校和初中呢。 关键是抢占先机啊,等以后大家回过神来也开的时候,自己家就是老牌小卖部。 先机还是很重要的。 王货郎却觉得不可行,开小卖部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不像推着货摊儿那么省心,傅民友却上了心。 苏盈的目标就是傅民友,自然不在乎王货郎怎么想。 已经给傅民友埋下种子,苏盈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