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贾琏》 1、001 京都之人谁也想不到,那个矗立在荣宁街上百余年,一门双公,出过贵妃,曾经那样让人高不可攀、威威赫赫的荣宁二府,竟在一夜之间倾覆,烟消云散了。 世人茶后饭余,也有同情贾府者,提起当年老公爷的功勋,觉得二府公爷功在社稷,子孙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或是有那与贾府有仇有怨、或是仇富的,暗自称愿,幸灾乐祸,当众吐几口吐沫,愤愤的咒骂几句报应活该之类,总之种种色-色得人都跳出来,呼啦啦议论起来,好不热闹。 但是,无论哪一种人,也不过三五日后就把荣宁二府忘之脑后了,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谁也管不得l筋疼。 这世道无论缺了谁,也不影响大家过日子。更不会影响月升日落,岁月更替。 唯有那荣宁二府中人,满怀着悲愤与不甘,慢慢的受着熬着,其中艰辛困苦,不足为外人道。 却说那一日贾府获罪,锦衣卫如狼似虎,瞬间把荣宁二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贾母上了岁数,被锦衣卫一阵搅扰,受了惊吓,顿时就大病不起,熬不过三五日就病逝了,贾琏等人被收押在府衙旁边狱神庙里。 荣府最强劲的盟友王子腾死了,贾府的靠山元春也死了,亲戚邻里谁也不敢兜揽两府之事。 有心人推波助澜,贾府的案子判决的十分快捷。 贾琏几个等不及去贾母灵前磕头,便被判了充军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合着贾琏一起发配者,还有荣府大老爷贾赦,宁府贾珍父子。 从此,贾琏这个曾经鲜衣怒马,风骚无限的世家公子。变成了一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囚犯,在荒凉的边疆之地苦熬苦煞。 许久之后,贾琏已经熬的麻木,只有心底还有那么一点期待,希望皇家能够突发善心,饶恕贾府。 也希望他一力保下的二叔,能够寄来喜讯。 这些年下来,贾琏已经不抱希望了。在他心里,大约二叔境况也不好,否则怎会十年之间毫无音讯。 可是,他心底任然存着那么一点点侥幸,或许一日他就能够脱离灾厄,否极泰来。 这一点点侥幸心理,让贾琏虽然身如败絮,也没想过自绝于世。 这些年,他习惯性放下尊严,每月腆着脸去乞求戍边将军,向他借阅朝廷邸报,希望能够获得一点贾府的信息。 这一熬,就是十年,人之将死,总算得了消息。 原来贾府虽然被封,但是他二叔贾政父子们却沐浴皇恩幸免于难,虽然被撵出了荣国府,却是圣上慈悲,赏赐了盘缠,府里也保留了祭田祖屋,一家人扶着贾母棺椁回金陵守孝去了。 时至今日,贾琏已经在寒风凛冽风沙滚滚的边疆磋磨了十年。 整整十年,贾琏熬白了头发,熬坏了身子,整个人老迈不堪,奄奄待毙。 二叔一家竟然在十年前就逃脱了牢狱之灾,成了耕读之家? 自己一家呢? 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如此天差地别,让贾琏痛彻心扉,哀痛欲绝。 当初不是说好,贾赦父子承担一切罪责,尽最大可能开脱了二房,图的是今后有个退路,有个照应。 二叔贾政当时也甚感动,当着兄弟子侄发下誓言,从此两房亲如一家,同甘共苦,守望相顾。 一直以来,贾琏以为当初的计谋失败,二叔一家也身陷囹圄。却原来二叔一家早在十年前就被无罪开释了。 他父亲贾赦为人虽然混账些,贪财好色,对儿女不慈,却是极尽孝道,友爱兄弟,即便被排斥到边角之地,也从没缺失过兄弟子侄的供养。更加没有亏待过二叔,任凭二叔对于府中资财予取予求,任意挥洒。 如今,二叔一家既然早就获释,家里尚有余资,却一不来迎接父亲棺椁,二不寄来寒衣。 回想当初一路的艰辛,贾琏不由珠泪滚滚。 当日发配,贾赦因为年纪老迈,骄奢淫逸许多年,早被酒气女色掏空了身子,一路上花光了贾母临死所赠三千银子,也只是勉强支撑到宁古塔,不过三月,贾赦因为不惯边关苦寒,死在冰天雪地里。 贾琏当尽了身上皮毛厚衣服,也不够替贾赦买一口薄棺,还是贾珍父子跟贾琏亲厚,将剩余的盘缠银子拿出一半贿赂看押校尉,这才替贾赦买了棺木,寄存在衙门后面的义庄里。 贾琏与贾珍父子相依为命挣扎了三年,贾珍也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三月,无药无医,生生的熬干了。 贾蓉这回为了给父亲治病,身上盘费化个精光,若非后来替换的宁古塔将军祖上曾在两位老公爷认识,出资替他置办了棺椁,贾珍这个侯爵老爷死后只怕得篾席裹身了。 后来,贾蓉也一病而亡。剩下贾琏一个人绝望的熬着日子。 又是三年过去,贾琏觉得自己已经熬不住了。 戍边将军不忍他受蒙蔽而死,这才告诉他贾府近况,又把一张邸报递给他。 贾琏捧着邸报,高兴地只是哆嗦,以为苦尽甘来了。 熟料,这一看竟让他一命了消! 原来,三年前老皇帝龙御归天了,当今正式登基,大赦天下,恩泽功勋,宁国府附逆谋嫡,新皇厌恶,罢黜爵位,永不复立。 荣国府却因为老公爷当初功勋卓著,恢复爵位。只不过,新皇顾念元春,却把爵位给贾政袭了。 这还罢了,最让贾琏愤恨不甘的是邸报右下角那三字-乙巳年。 瞬间,他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 今年却是丁未年! 二房竟然已经起复三年了。 三年啊。 这些年他寄了多少信件到金陵,二叔起复三年,竟然只字片语也不肯捎来。 贾琏心里恨极。 偌大贾府是因何衰败,谁在弄权? 是谁买断人命? 是谁高利盘剥? 若非元春每年几万银子讨要,若不是贾元春再三再四要求省亲,荣国府怎会明知债台高筑,还要卖了东省地的养命田,从此一败涂地! 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因为银子短缺而掺和平安州军务,更不会因为五千银子活活葬送了迎春一条性命啊! 到如今,二房袭爵,大房却要灭门绝户了。 凭什么啊? “老天爷啊,你不公平啊!” 一时间,贾琏只如万箭攒心,喉头一阵腥甜,张嘴一喷,那鲜血犹如赤练一般飞射而出,贾琏的身子犹如秋后的落叶一般慢慢的倒了。 贾琏临死,眼角一行浊泪蜿蜒而下,想着身上罪责,操纵官司,妄议朝政,重利盘剥,心头却愤恨难平:老子不过是个纨绔,喜欢吃喝玩乐,花费自家银子而已,实在是罪不至死啊! 可怜贾琏,至死不过虚岁四十,正值壮年。 京都,荣宁两府祠堂。 贾琏盯着眼前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牌匾,亦喜亦忧,如同梦寐,捏捏自己脸颊生疼生疼,自己活回来了。 贾琏忙着磕头感谢神灵菩萨,过路神仙。 随即顿住了。 不对哦! 这不是菩萨功劳啊,乃是老公爷护佑啊。 “谢谢老祖宗再造之恩!”贾琏直挺挺跪在祖宗牌位面前,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你道贾琏为何? 却是贾琏倒地气绝愤愤而死,魂魄冉冉升天之际,忽然眼前一阵祥云缭绕,却是荣国公贾代善的魂魄飞奔而来。 贾琏心中甚是惭愧,双目垂泪,上前跪拜:“不孝孙儿拜见老祖,孙儿不孝,丢了祖宗的爵位,致使祖宗蒙羞。如今身死,脚下空虚,日后连个祭祀祖宗的香烟也没了,孙儿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老祖,您狠狠责罚孙儿吧。” 贾琏抱着祖父腿杆嚎啕大哭,哭自己一生荒唐,哭自己遭受的那些地狱般的苦楚。也哭自己识人不清,被二房欺骗,谋了爵位家产。 不妨头被他祖父合身拧了起来,贾代善怒目圆睁,叉开五指,狠狠摁住贾琏泥丸宫,随即扬手一掌:“孽障,还不与我滚了回去!” 贾琏猝不及防,只觉得脑袋一痛,人就晕厥了,醒来时人已经在祠堂。 恰如黄粱一梦尔! 2、002 贾琏如何罚跪祠堂,却是为了她母亲。 这日正是三月初三,贾琏母亲张氏的冥寿,偏偏贾赦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赶在亡妻冥寿这日纳妾,不仅如此,贾赦还邀请一班子侄清客吃酒作乐。 贾政闻讯以为不妥,前去劝诫,贾赦岂能听他,倒把贾政怼回去了。 贾琏原对他老子漠视亡母心头不快,不哼不哈带着小厮们去了家庙,请了和尚替他母亲念经烧化纸钱去了。 老子纳妾本来与儿子不相干,合不该多了邢氏这么个尴尬人。 原本每年春节祭祀要给张氏执妾礼,她就呕得慌,贾琏还要年年把个死人拧出来恶心人,邢氏心头暗恨,时刻思虑着要收拾贾琏。 也是巧合,贾赦偏偏这一日摆酒席纳妾,邢夫人顿生一个借刀杀人的心肠。 她不动声色,单等那贾琏离府半日了,她才故意让奴才说漏嘴,当众把贾琏祭奠母亲这事儿捅了出来。 贾赦这里高高兴兴要做新郎,一听这话,顿时恼恨起来。 他还想着老树开花呢,不料贾琏这个兔崽子却搬出亡人与自己打擂台。 他在亡妻生辰纳美没有丝毫愧疚,贾琏祭奠母亲被他看成诚心使坏,触他霉头。 这是什么人呢? 也是贾琏倒霉,遇到这样无法无天混不吝的爹! 贾赦找回贾琏,当面啐了他一脸吐沫星子,指着鼻子把贾琏骂了个狗血淋头。 贾琏很委屈:“老爷实在太委屈人,我母亲的冥寿是天生命定,儿子年年都去跪经化纸,这事儿阖府皆知,老爷难道不知?既然忌讳,就该好生挑个日子,何苦挑上我母亲生辰?不是儿子忤逆,这事儿实在与儿子不相干!” 贾琏竟敢顶嘴,贾赦越发生气,蓦的想起张家的言论越发生气。 当初张氏嫁妆虽有四万,其中荣国府下聘一万银子,再有三万银子嫁妆却是当初老国公夫人的私产贴补。 老国公夫人之所以如此,一是看中孙媳张氏出身清贵,觉得贾府这样人家已经权势赫赫,是该让儿孙们沾些书香气息,二来是为了越过贾母贴补贾赦这个长孙子,因为贾赦自小跟着祖母长大,跟母亲感情淡薄。 是故,贾赦一直觉得这笔银子就是囊中之物,他用得理直气壮,不想张家竟拿这个说嘴。 他却不想想,若非当日老公爷十分看重张家,走了皇帝赐婚的路子,张家如何肯与贾府联姻? 再者,管你聘礼多少,跟着新娘子进府,那就是媳妇私产,有脸面的人家绝不会霸占媳妇私财。 张家提嫁妆并非想要霸占,不过是想着外甥自幼失母,替他谋些福利。 这些夹七夹八的事情凑起来,贾赦气得脸都绿了,差点没动板子。幸亏贾珍合着一些狐朋狗党在花园子吃酒,闻听贾琏吃挂落,忙着出来掺和,把贾赦拉着去拜堂揭盖头去了,贾琏这才逃过一顿好打。 结果,还是被父亲罚去祠堂思过。 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祖父救助,将他溃散的魂魄拉了回来,使他重回了人间。 贾琏自小跟着祖父长大,从没觉得祖父有今日这般亲切。 就是祖父那一句孽障,听在贾琏耳里也甚亲切,祖父这样骂他实在不冤枉,好好地爵位丢了,好好地人生败坏了,落得个灭门闭户,断子绝生,不是孽障是什么! 想着祖父当初几多教训,几多慈爱,贾琏不免又磕倒在地,哀哀哭了一回。 正在昏头昏脑之间,脑袋上咚的挨了一下子,砸的生疼,贾琏回望,发现竟是他曾祖父贾源的灵位。 这一砸不要紧,贾琏的脑袋轰隆一声开了窍了,脑海间蓦然打开了一道灵光闪闪的记忆大门。 原本脑海中那些数年累积,难以明白的事物,竟然在这一刻清晰通透起来,特别是那些从小看着就头疼的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之类,管是读过的,尚未读过的,一起都翩翩而来,充塞了贾琏记忆。 这些知识清清楚楚出现在贾琏的记忆里,似乎只要他想看,就能够一页页翻出来,明明白白的,一字不错,恰如天生天长,与生俱来。 眨眼之间,贾琏变得思维敏锐,记忆超前,即便是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教导他的三字经的场景,他也历历在目,那画面栩栩如生,如在眼前。曾经那些晦涩难懂的诗词文章,此刻也一通百通起来,信手拈来。 贾琏惊喜莫名,高兴地手舞足蹈。 他从小读书不及贾珠,不知挨过祖父贾代善多少手板子。不想如今竟然让他碰见这样的美事儿。 这一切都是太|祖父照应,贾琏抱着曾祖父的牌位哭得涕泪纵横:“太|祖啊,您真是重孙嫡嫡亲的太|祖爷啊。” 旋即,贾琏又疑惑了,老祖宗是如何让自己开窍呢? 蓦地,他想起祖父打落自己之时,叉开五指在自己泥丸宫摁了一下。他当时虽然惊慌失措,却是记得清楚,祖父摁住自己眉心之时,有一股清清凉凉的东西倏然一下钻进了自己的泥丸宫。 那感觉很清凉,很鼓胀,生生挤进他脑海中,疼得他几乎晕厥。只因当时贾琏吓得半死,道把这点异样给忘了。 就在刚才,自己泥丸宫中也有一股清凉之气游曳而出,瞬间贯通四肢百骸,一路势如破竹,酸酸腻腻,却倍觉舒爽。 贾琏再是蠢笨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祖父馈赠。贾琏抱着祖父的牌位哽咽难语:“祖父啊,孙儿明白祖父的一片苦心,必定会励精图治振兴家族。” 贾琏用衣袖把曾祖父祖父的牌位擦了又擦,却不料,他曾祖父牌位底座忽然就松动了,贾琏吓得心肝乱蹦,损坏祖宗牌位可是犯忌讳的事情,历来被视为不祥之兆。 贾琏忙着仔细观察,顿时心安,却是这牌位本是套在上头的活榫头。贾琏大喜,忙着要将牌位重新接上,确发觉底座做成了活动的滑板。 贾琏拿掉榫头,发现下面的暗格。他伸手一扣,抠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来,那玉牌之上光华流转,恰如有了生命一般,看着倒像宝玉身上那块灵通宝玉。 宝玉那块美玉据说是上天恩赐,来历非凡,既可避祸挡灾又可滋养身体,所以,贾母才把他当成命根子。 贾琏暗忖,难道这一块玉牌也是来那历不凡之物? 福至心灵,贾琏将玉牌贴在自己额上,顶礼膜拜。 蓦然间,玉牌中逸出一股十分熟悉的清凉之气,倏然钻入贾琏手指之中,顺着经络一路上行,直击贾琏泥丸宫。 3、003 贾琏脑海里无端端出现一段灵光闪闪的文字,细瞧之下,却是曾祖父贾源遗书。 遗书记载了荣国公府的发家史,也记载了荣国府与皇家之间种种恩怨与隐私。 却原来,老公爷贾源兄弟年少之时,曾经拜入武当山修道练武,后来学成一身内外武功,本来长寿有望。却是老公爷耐不住深山寂寞,羡慕人世繁华与福禄。 最终,曾祖父辞别师门下山寻求功名利禄。 这一玉牌便是贾源当初在武当山修炼的身份名牌,也是他们修炼的内功法门秘籍。 老公爷贾源兄弟也正是得了此法门秘籍,方才修炼出一身高深莫测的内家功夫。也是凭此,兄弟们才在无数的征战之中所向披靡,屡建奇功。 贾琏嫡亲曾祖荣国公贾源,更是几次挽救老皇帝于性命倒悬之时,立下绝世功劳,最终获得皇上敕封。从此兄弟二人鲤鱼跃龙门成了世家豪门。 玉牌记载,当初荣国公兄弟于开国皇帝有三次救驾之恩,老皇帝感念荣国公救命之恩,曾与荣国府老祖贾源三击掌,立下誓言,敕封贾源为荣国公,世袭罔替,与皇家共享盛世,有此一朝,荣国府不谋反,皇家不负荣国公! 老皇帝当初虽然称帝,却并未定都,四海不宁,老皇帝常年征战,并不能一日消闲,也无法论功行赏。 后四海平定,老皇帝因为年年征战败坏了身子,却等不及回京登基,已经仙逝在征战途中,当初的承诺只是老皇帝口谕,并没有写成圣旨,除了当初的太子爷,并无史官见证,皇室因此也没有文献记载。 后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太平盛世,文治武功自有一番新气象。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公爷这一班武将没有当初炙手可热地位,新皇为了更好的掌控江山,虽没有十分打压当初那些从龙之臣,却也不大愿意再抬举这些先皇的宠臣,以免他们居功自傲,变生掣肘。 新朝立都,小皇新皇正式颁布敕封圣旨,并不提起荣府世袭罔替一说,荣国公自己也不好自说自话,是故,世袭罔替之事便这样不了了之。 荣国府世袭罔替之事也就成了令人尴尬的回忆。 从此,贾源兄弟咬紧牙关,双双约定,从此再不提世袭罔替之事,即便是妻子儿女也不得泄露。 贾琏呆住了,没想到自家还有这等不可提说的隐秘,同时,贾琏也豁然顿悟,怪不得当初荣国公府在曾祖仙逝之后,太上皇又格外隆恩,让自己祖父贾代善多袭了一代荣国公对荣府也诸多优渥。 却原来是太上皇背离了当时开国老皇帝的遗愿,这才心中愧疚,对荣国府补偿一二。 这一份恩惠在祖父仙逝后便也逐渐淡薄,自己父亲贾赦本来应该承袭侯爵,却只给了一个一等将军,虽说是并未收回府邸,也是因为有祖母史老太君撑着,他不好意思下手罢了。 贾府爵位依旧五世而斩,并未因为多袭一代国公爵禄依次顺延,多袭一代。 说起来没有自己老祖宗,或许这天下不知道旁落谁家,而这些皇室子孙,却把自己恩人后代整治的灭门绝户,贾琏不由冷笑,这才真正是兔死狗烹,无情帝王。 贾琏呆呆的发愣,得知这样隐私,不知是喜是忧。 贾琏重新观摩玉牌,发觉玉牌尚下文,却是曾祖贾源当初修炼内功的心得感悟。贾源言道,内家气功并非所有人都能修炼,能否修炼,得看各人缘法,所谓缘法,其实就是个人体质与资质。 当初荣国公的资质就比宁国公的资质要好,宁国公当初不过练就一身外家硬功,荣国公却是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练成了先天神功,可以自身吸取天地间精华为己身所用,能蜻蜓点水,渡河无痕,会登云梯,如同飞驰。 贾源最后言道,这玉牌的秘密只传身俱贾府血缘的有缘之人,若非有缘之人,即便玉牌在手,也不能开启文字,最终不过是寻常饰物而已。 当初贾代善临终,有心传递家族秘密,却因贾赦贾政都不是可造之材,贾琏年幼,宝玉更小,若得了这等瑰宝,无异于小儿抱金于闹市,后患无穷。倘若外人得知,那就不是救命瑰宝,反而成了害命的祸根了。 且贾代善当初也没想到,贾府竟然沦落到绝嗣境地。 是故,贾代善临终,将此玉牌封存在父亲牌位之中,等待后代子孙中的有缘之人。也因心有牵挂,贾代善才魂魄,不曾投胎转世,而是凭着曾经造福社稷功勋,超脱在五行之外,成为超然存在。 若是贾府能够顺利五世而斩,纵然失了荣华富贵,只要子孙平安,贾代善再不会干涉。 这一次,贾政虽然承继爵位,贾代善却自有玄机推断,贾兰与宝玉遗腹子虽然一时荣光,却都昙花一现,不是长寿之人,荣国府不仅爵位五世而斩,子嗣也会五世而绝。 这却是皇家故意歪曲历史,造成了偏差。 荣国府祖上功在社稷,合不该灭绝子嗣。荣国府继承人贾琏本不该是英年早逝的命运。却被小皇帝逆天乱命,硬性夺了他的生机,致使荣国府频临绝嗣。 贾代善才不得不勉力一搏。 万事皆有因果,荣国当初曾经跟开国皇帝有过不谋反不辜负的盟约,贾代善才能够凭借一身功力,引动天地精气倒转时空,并用余力打通贾琏一身经络,助他开启玉牌。 玉牌最后,代善言道,他经此一劫,也就斩断一切,他与荣国府缘尽于此,从此后他将去该去之处,再不染指红尘中事。 因此,他特特叮嘱贾琏,若是在百日之内不能练气入体,练成内家功夫,就息了心思,一心一意修炼武当拳击功夫,只要学成,也能出人头地,杀敌疆场,不失荣府传承。 代善告诉贾琏,一旦炼气入门,打通任督二脉,完成内功的体内周天循环,就能初步洗髓伐骨,那时候贾琏就算是触摸到了超发脱俗的大门,神功有望。 一旦神功入门,则可带着信物玉牌前往武当山朝圣,进入武当圣地冰湖修炼。 代善告诉贾琏,那冰湖岸上有灵桃,水里有银鱼,银鱼与灵桃内含能量可辅助练功,湖底更有一种非金非玉的石头,此石坚硬无比,可比精钢玄铁,内含雄厚能量,可以辅助修炼之人冲破体内桎梏,帮助武者打通任督二脉,练成无上武功。 叮嘱贾琏,初次修炼可食用灵桃,如若不能炼气化神,将体内灵力转化为自身元气,绝对不能食用银鱼。银鱼性寒,一般武者不能食用,勉强食用,没有内有内家元力辅助炼化,则会全身经络为寒气侵袭,轻者损伤经络功力尽失,成为废人,重者小命难保。 他已经将身上所余内力全部输送给了贾琏,虽然是十不存一,却已经初步疏通了贾琏体内淤塞经络。 如此一来,即便不能练成内家神功,贾琏的体质也会有很大改善,今后学文练武,必定事半功倍。 贾琏获悉这段文字,顿时明白自己何故变得聪明了,原来却是祖父耗尽自身内力,替他疏通了体内淤塞的经络。 贾琏一时挂念祖父安危,不免患得患失。又想着自己从此开启了突飞猛进的大门,又欢喜起来。 4、004 当初,贾代善袭爵,已经不用鞍马天下,虽然位列武班,也不过替皇帝统帅禁军,跟随皇帝打猎私访,手里并无兵权,不过是领着武将俸禄,做的保镖的事情。 顶多也就是危急时刻替皇帝挡挡冷刀子。 所以,贾代善说穿了就是个守成爵爷,他比贾赦这种纨绔又有不同,贾代善一身过硬的本事,那是上的了战阵,入得了朝堂。 贾代善还有一优势,他跟太上皇是自小的感情,自小随扈太上皇左右,舍生忘死替太上皇挡过许多的明枪暗箭。 太上皇因此十分信任贾代善。 贾代善自己人才风流,文采惊艳,是功勋子弟中的佼佼者,可谓是引领一代风骚的人物。 当初,京都闺秀无不心向往之,贾母当初独占鳌头,不知道哭坏了多少闺秀。 据说,至今仍有许多人家里还珍藏着祖父当年撰写诗词与策论。 贾琏之前空有其表,腹中空虚,如今,祖父一切都成了贾琏记忆,正是相得益彰,已经具备侯府继承人资格。 贾琏想着,自己既得曾祖父余泽,又承继了祖父记忆,神功练成有望,一时间不免雄心勃勃。 想起自己那些年的遭遇,贾琏眼眸冷冽起来,如今利器在握,何愁贾府不能兴旺崛起。各路鬼魅魍魉都来吧,让咱们好生斗一斗,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只是到底如何阻止荣府倾覆,贾琏心中并无良策。 如今府里还轮不到自己当家做主,头上几层的长亲压着,他有本事也是无法施展。何况他以前纨绔名声在外,贾府众人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儿。 如今贾府众人浑然不觉荣府已经盛极而衰,自己贸贸然忽然开口,说什么荣府倾覆在即,兴亡就在眼前,还不被人当成疯子烧了? 唉!唉!唉! 贾琏也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时至今日,贾琏才真正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纨绔,太不堪,弄得如今二十岁的人了,在老太太面前不过是个逗乐的孩子,在父亲二叔们眼里,不过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米虫,就连老婆王熙凤,也比自己得人心。 但是,贾琏已经死过一次,再不想受那二茬罪了。 为了荣国府的未来,为了祖父一番苦心,更为了自己小命,再苦再难,贾琏也要试一试。 无论如何,贾琏觉得自己必须马上行动起来,短短十年,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时间紧迫。 再三思虑,他决定复制祖父贾代善的路子。虽然荣府最大仇寇是当今圣上一家子,雌伏仇人不甘心。 可是,荣国府能谋反么? 别说荣国府如今一无人二无兵,纵然兵权在握,如今却是太平盛世,锦衣玉食,人心思安,谁爱跟你造反呢? 没事儿找死么? 这一条路上一世贾珍已经走过了,根本行不通,还因此拖死了两府。 既然知道小皇帝是赢家,忠义亲王世子死路一条,绝不可能推翻小皇帝。 荣国府想要避免倾覆的命运,就只有投靠小皇帝,远离忠义亲王一党。 贾琏想得通透,这一条自救之路完全可行,也应该走得通。 这般想通了关隘,贾琏顿觉精气十足,一改十年来发配边疆煎熬的颓唐,随之而起是雄心万丈,自己从此有祖父护航,怕什么史家、王家、忠顺王府贾雨村呢? 我贾二舍,从此再不做那长于妇人受制于妇人的纨绔少爷,小爷从此要雄起,做荣国府真正当家做主的小爵爷。 兀那无耻的皇帝老儿,再要忘恩负义黑心肝,做那挖坟掘墓灭门之事,说不得小爷也要拼舍了性命拼一拼,斗一斗! 思及此处,贾琏使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说起来,贾琏重生时机尚算不错。 虽然两府已经萧索,再无往日荣光。荣国府已经盛极而衰,府库空虚,债台高筑,大厦将倾,府中子弟毫无觉察,一个个奢侈无度,不思进取。 好在荣国府定海神针老祖宗贾母健在,荣国府的牌子还能名言正顺的挂着,撑上几年。 如今,秦可卿尚未进府,贾元春还没封妃,更没省亲,大观园这最后一根稻草尚未出现。 再有,贾府最大靠山,对贾府怀着一份愧疚的太上皇还没大行。 贾琏自己唯一一宗罪责,孝期娶亲尚未发生。 一切尚在控制之中,扭转败局大有可为。 思及此,贾琏只觉得一切大有可为,将相本无种,我贾琏难道做不得官儿,为不得宰? 随即,冷风一吹,贾琏迅速冷静下来,他想起来自己眼下处境,唉! 如今,自己父子已经被挤出了正房正厅荣禧堂,荣国府掌家大权旁落。 纵然自己得到了祖父青眼,只是祖父已经仙逝,不可能出现在人前为自己撑腰。 眼下自己在府里就是一个受制于人无权无势的小透明,不光是亲爹不拿自己当回事,就是祖母二婶子与妻子凤姐,一个个都是压在自己身上难以搬掉的大山。 说到底,眼下都是空谈,究其实质,自己不过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受制于妇人的纨绔少爷罢了。 若是大房掌家就好了。 虽然贾琏觉得自己父亲掌家,也许会更加糟糕,但是,自己与凤姐联手,掌控邢氏,说服亲爹贾赦,要比对付王氏母女们轻松得多。 且铲除了二房王氏这个吸血虫,父亲手里银钱充盈,花钱随心所欲,他何必去趟平安州的浑水?若不缺钱,父亲不能卖女求财,更不会因为算计老祖宗的钱财逼死鸳鸯,弄得自己人憎狗厌,臭名昭著。 当初都说贾赦好色要娶鸳鸯,其实鸳鸯的样貌比之贾赦的屋里人并不出色,贾赦不过为了贾母的遗产罢了,防备的也是二房独吞贾母遗产,这才想把鸳鸯这把老祖宗的钥匙抢在手里罢了。 长长嘘口气,贾琏知道,自己再不能一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过日子了,必须要在府里拥有话语权才成,要想拥有话语权,就必须元身硬,如何元身硬,如何不受制于妇人,甚至能够与父亲贾赦平等对话? 这一切,唯有贾琏自己为官做宰,一切才会水到渠成。 蓦地,贾琏想起前几日祭奠母亲之时母舅责骂:“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还准备这般碌碌无为混下去吗?” “不要以为世家公子,出门仆从如云,威威赫赫,很了不得,这些不过是过眼烟云,一切都是虚的,是你祖宗的恩惠,不是你自己的本事,一旦失去世家公子身份,你还有什么?” “ 你现在也是有妻子的人了,将来还会有子嗣,你想过没有,你将来准备拿什么养活妻子儿女?” “莫说什么府里有钱,金山银山也有用尽的一日,一日你不得出府,你有什么本事养家糊口,将如何安身立命?” 贾琏如今当然知道,失去世家公子身份,他就是那任人宰割的鱼肉,比乞丐还要少一分自由自在。 想当初,贾琏却是不以为意,他以为,荣国府的富贵那是绵绵不绝,皇上钦封的五世而斩呢,自己是正统的侯府继承人,且等自己承袭了这侯府的富贵荣华才算完呢。 再不济,宫中还有大妹妹正受宠呢,皇帝还能饿死丈人家? 如今,贾琏才算是知道了,母舅之言那才是真正振聋发聩的金玉良言,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好。 祖母二叔二婶子他们给自己绘制的那些锦绣前程,却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说起来不过昨日才见母舅,对于贾琏来说,却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算来也是二十年前了,贾琏二十年没见过母舅的面了。 当初贾琏对母舅责骂之言耿耿于怀,故而记忆十分深刻,但是,后来母舅又劝慰自己不少话,他就不大上心了,这又年月久了,很是模糊。 贾琏沉下心思,当日母舅除了责骂自己,似乎还说一件旁的事情,母舅当时神情严肃得很,那话也是专门提醒自己,到底说的什么呢? 5、005 贾琏想起来了。 母舅说有御史上书,建议皇帝对待功勋子弟任用,也要效法官员京察大计,一来挑选有用之才报效朝廷。 二来皇上也要一碗水端平,既然寒门学子年年岁考,世家子弟也该年年考筛查,不合格者,当降级降级,当罢黜罢黜,朝廷公职乃是国家公器,不能任人唯亲,豢养一些尸位素餐的废物。 张家舅舅责令贾琏多读些书。 贾琏顿时醍醐灌顶一般,眼下府考在即,自己已经获得推荐文书,可以越过县试直接参加府试。 原本贾琏对此避如蛇蝎,几次推脱。如今贾琏思绪敏锐,文思泉涌再不怕了。 且他知道今年主考官的秉性,所考内容也有大致方向。在外人眼里他策论不大通,贾琏并不着急,他母舅可是文章锦绣之人,只要做几篇文章请舅舅批阅斧正,通过府试理所当然。 谁敢怀疑一个内阁大学士教不出一个秀才来? 贾琏顿时心情松快不少,重新做人就从府试开始吧。 管你是谁,谁也别想挡着我奔前程。 贾琏又得意起来,一双眼睛黑亮黑亮,似乎要闪出火花来。 一番高兴一番恨,一番仰天大笑一番哭,亢奋不已,几乎把他几辈子的精力都透支了,就是那吃奶的力气都耗尽了。 他今日一早去吊唁母亲,也没有心思吃饭,随后又被他舅舅横眉竖眼一番训斥,心里不痛快,也没找补,午时被他老子责骂,而后罚跪,中饭更没捞着。 如今罚跪,晚饭自然也没有了。 他一天几乎没吃饭,方才又是精神亢奋,思虑过头,透支所有精气神,这会子平静了,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再没有一丝力气了。 贾琏摸着肚子只叹息,真饿啊。 一时又恨兴儿几个,兔崽子们平日一个个嘴甜得很,如今爷们倒霉了竟没一个人想着自己。白瞎自己平日带他们那般好。 这又饿又累,如何熬得过去! 时隔二十年,贾琏也记不得当初如何熬过去,当初似乎没得这般惨啊? 贾琏摸着绞痛的肚腹,暗恨凤姐,这个女人除了拈酸吃醋,讨好老太太,何曾把自己这个丈夫真放在眼里呢? 就说今日这事儿,她明知道今日是自己母亲忌日,自己必定心里不痛快,早饭吃被不好,中午又被父亲罚跪,必定要受罪挨饿,她却到了这般时候也不来瞧瞧自己,不说送点吃食,衣服棉絮也不使人送些来。 自己这些年对她也够好的了,产业银钱尽交于她,不想这个妇人却是这般冷酷无情。 最毒妇人心啊! 前世害得老子惨死,这会子又不给爷送吃喝,等爷得了势,看我如何收拾你! 贾琏捂着肚子哼哼唧唧,暗骂凤姐,想着是不是跑出去找点吃食,想起看院子的老苍头又熄了心思,这老家伙可是焦大拜把子,当初跟着老祖宗出生入死的倔种,弄不好吃食没捞着,还要挨顿骂,不惹也罢。 贾琏慢慢靠着门槛喘气,好歹挨到天亮吧,明日老祖宗应该会来救自己了。 这般想着,贾琏不免泄气,说来说去还是要靠女人。 他心里憋屈有无奈,不由长叹一声:“嗨,大丈夫不拘小节!” 正在自怨自艾,忽听得院子里噗通一声闷响,贾琏很有经验,这是兴儿给自己送吃食来了,贾琏忙着出来了,也不敢吹那火折子,悄悄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一个包裹,拿起来一阵香气扑鼻。正要胡吃海喝,忽然间一阵娇声俏语飘进贾琏耳里:“二爷,二爷,您睡了吗?奴是平儿,二爷?” 贾琏闻此声音顿时心花怒放,好平儿,二十年不见面了,真是想念得啊。 贾琏三步两步摸到院墙根儿,仰着脖子,眼睛里满是激动:“平儿,平儿,是你么?你可来了,亏得你还有良心,若你再不来啊,爷今日只有饿死了!” 一时,平儿脑袋在院墙上露出来,笑眯眯的朝着贾琏招小手:“二爷,您还好吧,奶奶这一天都急死了,只可惜老太太今日不管闲事儿,一早,奶奶又被那边大太太拉着她不放手,等回了这边,又被二太太缠住商议事情,指东画西,样样都靠着奶奶,奶奶一刻也不得闲。” “可巧儿,今日苏州林家姑奶奶家的表姑娘也到了,奶奶忙得脚跟没落地,就这样子,还没赶上迎接林姑娘,又怕晚到了老太太不高兴,奶奶自己嘲讽了半天才算下了地了。” 贾琏饿极了,瞅着平儿下饭,已经摸着油纸包里酥油饼子吃起来了,忽然闻听林姑爷家的表姑娘来了,顿时呛了,怪得老太太今日顾不得自己了,却是林妹妹来了。 贾琏忙着咽下嘴里的吃食,问那平儿:“林姑娘看着可好,见过那边老爷没有?” 平儿撇嘴:“咱们老爷今日忙着做新郎呢,如何得空来见外甥女儿?大太太羞愧得慌,还替老爷圆谎呢,说是老爷身上不好,怕见了姑娘更加伤心云云,我都替老爷愧得慌,当初一封一封信去催促,要接林姑娘,如今林姑娘千里迢迢投奔娘舅家,两位舅舅都没露面,一个娶小老婆,一个呢,道把外四路的东西看的还重些。” 平儿鼻子直哼:“也是林姑娘品性好,还好声好气谢谢舅舅们,搁在别人,只怕要生一场好气了。” “二叔出去了吗?之前我还看见二叔在劝父亲,说是纳妾何须摆酒唱戏,怎的出去了?” 平儿冷笑:“谁知道呢,二太太说是庙里听经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听旺儿说了,有个什么人投奔来,二老爷其实没出门,就在梦坡斋呢!” 贾琏闻言,闷闷不乐,林妹妹真是可怜呢,堂堂官宦千金,这样被人漠视。 想着当初,贾琏也是惭愧,他也没见林妹妹,只是自己不是被罚跪么?当时他也不知道父亲没见林妹妹,根本没人与他说过,不过就是说了,贾琏估计也不在意,姑娘家家都是跟着老太太太太姐妹们过日子,男人不见也没什么要紧。 这会子再听着平儿之言,觉得父亲对于远道而来外甥着实太轻慢了,外甥投奔舅舅家,两位舅父都不见,这是对林姑娘有意见呢,还是对贾母有意见呢? 当初力主迎接林妹妹却是贾母,老祖宗想的亲上加亲,贾琏以为后来没成,是因为林姑父死了,如今看来,大房二房都不乐意林妹妹进贾府啊。 林妹妹那么聪明得人,只怕从进府就呕了气了。 贾母心思大家都知道,大房反正无所谓,大房没有适龄儿子,管她林姑娘有银子没银子。 二房却是不同,王夫人跟那人精似得,贾母一动心思她都知道了,这是要拿宝玉做人情,替老太太兜揽孤女呢。 王氏这里不好公然违拗婆母,却是可以拦着贾政这个不通俗务舅舅接见外甥女儿,借机会给黛玉一个下马威。 王氏原本就不喜欢聪明的小姑子贾敏,恨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模样还比自己漂亮,处处压在头上,当然也不喜欢她的女儿黛玉进府来再得意风光。 贾赦不见黛玉,正好给了她一个借刀杀人的机会,她顺手拦着贾政,也不使他见黛玉,在惶恐不安的小姑娘心上在踩上一脚。 这便是委婉警告黛玉,不要以为在舅舅家里就由舅舅做主了。 贾母宠爱又如何,亲口发话又怎样? 我这个当家舅母拦着你不叫你见你舅舅你就见不着。 女儿家过日子嘛,这是后宅小事儿,凭你舅舅再大的官儿,还是要我这个当家舅妈说了算,所以,你想要好生过日,就乖乖奉承我这个舅妈吧。 到了此刻,贾琏还想不到王夫人从来没有喜欢过黛玉,故意刻薄刁难,他就是个两条腿的猪了。 6、006 贾琏暗忖,林妹妹初来乍到,王氏最爱捧高踩低,当初对自己就敢那样的欺瞒漠视,如今林妹妹孤身而来,王氏的行径可想而知。 当初,林妹妹那般鲜活的生命,最终在这府里熬死了,十六岁,花枝一般美好的年岁,竟然就那样凋落了。 想起黛玉之死,贾琏心头很不舒坦,蓦然间就对林妹妹处境担心起来。 老太太毕竟老了。 贾琏咋见平儿的欢喜,忽悠悠去了一半:“回去告诉你奶奶,林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等,她是姑母唯一血脉,就如我们的亲妹妹,且不可轻忽慢待。” 言罢又怕凤姐不知道轻重,跟着王氏发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慢待林妹妹,又言道:“林姑父可是朝廷重臣,亲戚之间,正该同气连枝,我们家说不得日后还要仰仗林姑父。林妹妹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叫你奶奶尽心些,只当是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学那口是心非之人,做那面甜心苦勾当。” 平儿没想到贾琏瞬间变脸,言辞苛刻,心头突突的乱跳:“二爷放心,奴回去就告诉奶奶,才来时,奶奶还说明日给林姑娘裁衣衫呢。” “既有心,何必要等明日。林妹妹自小长在南边,肯定不习惯北边气候,姑妈去了,下人们准备只怕不妥当,你回去给你奶奶说,其他也就罢了,要紧的叫她速速给林妹妹收拾几件没上身的皮毛衣服,连夜送到老太太屋里去,切记!” 平儿见贾琏郑重其事,再不敢多言,忙着着去了。 贾琏不由想起当初陪着林妹妹扬州探病,到时,姑父林如海已然满头华发,满面死气暮霭沉沉人,一幅病入膏肓下世的光景。 贾琏这人读书不成,心机却有,细观之下,贾琏察觉到林如海面色青紫,并非患病,倒像中毒所致。 当时,贾琏也曾经暗中提醒过姑父,是不是另辟蹊径,避开钦赐太医,招纳民间神医仔细诊断治疗,却是林姑父对皇家太医深信不疑,反劝贾琏不要胡思乱想,免生事端。 最终,林如海药石罔效,一命呜呼。 林姑父之死,贾琏当初并非没有怀疑,奈何林姑父本人不在意,贾府也没有人支持,只好作罢。 林姑父死后,贾琏奉命收拢林家家业,却有许多疑惑之处。 论说,林如海在盐道衙门为官十年,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盐道衙门掌管着盐铁茶三宗紧俏物资,不说那盐商的银子堆山填海,淌水一般送进盐道衙门,直说林家五代列侯,五代单传,代代子孙读书上进,从未出过败家子儿。 不说历代侯夫人的嫁资就是几十万银子,只凭着皇上当初赏赐数十倾土地肥沃的皇庄子,百年下来,也不止二百万银子。 林家祖上个个官至极品,深受重用,每年皇家有赏赐,下官要孝敬,朝廷还有冰炭银子,这得积攒多少银子? 贾琏当初接收林家,除开古董字画这些,林姑父点名留给林妹妹的东西不算,所有产业现银不过百万有余,后来,修建大观园,王夫人贪了林妹妹古董字画,又把姑母贾敏的嫁妆银子贪了,这才勉强凑了五十余万银子。 这个数目称不上林家五世列侯的根基。 如今看来,其中必有猫腻。 作为贾府第四代仅存长孙,在政治上,贾琏拥有知情权,他知道,贾府一直拥戴之人,并非元春后来所嫁的四皇子,而是老皇帝当初所立大皇子忠义王爷。 当初,老皇帝将尚且年幼的大皇子交到贾代善手里,说道:“这是我的继承者,我今日把他教给你,他就是你一生主子。你今后既要把他当成你的主子,好生伺候辅佐,又要当成你的学生,把你一身本领交给他,希望卿家不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荣国公因此将老皇帝的话奉若神明,阖家上下无不以此为念。熟料老皇上忽然罢黜大千岁,随后在铁网山围猎之后将大千岁收押。 荣府上下无不惶恐,老皇上又把太孙养在跟前,荣宁二府不知道就里,也只好把一切当成太上皇磨炼大千岁,因此不改初衷,秉承老皇上旨意,一心一意辅佐太孙,从没想过改弦更张。 本来一切按部就班,熟料老皇帝忽然就厌恶朝政,不耐烦再管红尘事,宣布退位让贤,自己一味纵情作耍去了,却把皇位让给一贯没有存在感的庶出四皇子。 随后,朝堂之上大肆清洗,所有曾经跟忠义大千岁父子们扯上关系之人,不是被收押,就是被罢黜,一时间,人人自危。 贾代善处境当时算是好的了,他是明公正道受皇命辅佐忠义亲王父子,并非结党营私,故而小皇帝铲除忠义亲王党羽,却不敢当着太上皇牵连他。 最终,贾代善被人罗列几项莫须有的罪名罢黜,身上的内大臣被撸了,御前行走的腰牌也被收了。 宁府也不好过,贾代化早死,儿子贾敬科举出身,也受到牵连排挤,叔侄们一起被挤出朝堂。 看似两府性命无忧了,可是,皇家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从此,荣宁二府犹如头悬利剑,惶惶难安。 荣国府惶恐尤甚,须知,忠义亲王跟贾代善的关系,比之宁国府要亲密的多。贾代善自以为了解太上皇,却也在这一切之后信心崩溃了。 贾代善心里,忠义亲王其实并无大过,皇上忽然厌恶他母子,便下狠手,让他大受打击,觉得自己被人戏耍,十几年心血白费。 太上皇当初将大千岁交给贾代善,荣国府就跟大千岁捆绑成了一条命。 如今这般,可谓是要了荣国府半条命,一旦新皇登基,荣国府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太上皇活着还好,一日大行,荣国府就是兔死狗烹。 贾代善很快病倒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贾代善自知不起,病中上了一本,向皇上请罪,言称自己辜负皇恩,如今病重难支,儿孙们没有能够担当重任之人,难以支撑荣国府,请求皇家收回荣国府邸爵位,自己愿意带着儿孙回故里,从此耕读传家,再不入朝。 贾代善这是想仗着旧日恩情乞骸骨,让荣国府中之人落个善终。 熟料老皇帝竟然不许贾代善辞朝。随后,太上皇忽然给贾敏指婚,随后,林如海官升三级,从七品兰台寺大夫,一跃而成了正五品巡盐御史,总领盐道衙门。 虽然林姑父有探花之才,原该被重用。但是,历来状元及第也不过七品编修,林姑父不仅放了肥缺,还做了五品官,实在是皇恩浩荡。 先指婚,后升迁,有心人自然把这一切与荣国府联系起来看了。 贾代善这个贾府的定海神针,在圣旨下达之后,强撑着进宫参谢恩,出宫后迅速嫁女,不出一月,就再次染病着床,病势汹汹,水米难进。 太医诊断说是痢疾,这病其实是再小不过的小病症,民间缺医少药的人家,吃几颗大蒜也能挨过去,偏偏贾代善这个国公爷,天天被太医守着,苦药汤子大碗大碗的喝着的情况下,病情日益沉重,死在这小小不言的病症上头。 当时贾琏并无察觉个中蹊跷,如今再活一世,又有林姑父参照,贾琏不免怀疑祖父的死因。 祖父不过才五十出头就去了,正值盛年。 按照玉牌记载,祖父得了曾祖父的秘籍,不说武功修至先天境界,也应当不差多少,按照贾琏推算,祖父一如祖母一般,活个七老八十岁不成问题,怎就好端端一病而亡? 一个民间食疗也能治好的小小病症,太医守着,上皇一趟趟赏赐神药,祖父还是死了。 细思极恐! 贾琏心惊胆颤,当初祖父病重,皇上日日派太医过府治疗,竟不是治病而是催命啊。 怪不得皇上那般爽快就答应了二叔恩荫出仕,轻易就授了五品员外郎,一个两榜进士也不过实放个七品正堂,熬上十年八年不见得能够升上五品,贾政连个秀才也不是,凭什么三五年便官居五品,实放工部肥缺?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祖父性命所换。 祖父死得太冤! 怪不得,祖父生魂会跳出来扰乱时空,这大约也算得天意昭昭不容颠倒吧! 7、07 太上皇害怕一日仙逝,新皇压不住这一班擎天老臣,故而提前剔除老臣,为新皇顺利掌管江山浦路。 贾琏可以断定,姑父当初一如祖父一般,用自己大半身家和性命,换取林妹妹一生平安。 在外人眼里,林姑父利益与荣府一致,是贴了标签的忠义王爷一党。 林家被新皇所嫉顺理成章。 贾琏不由冷汗涔涔,却原来,荣国府与林家的栋梁柱,竟然都是死于政治倾轧,那么,王家舅爷王子腾无端端因为小小伤寒一夜毙命,就不用质疑了。 贾琏盯着那个城中之城黄圈圈,心中惊悚,那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四皇子,竟然如此心很手黑,冷酷无情,比他老子还要狠厉三分! 可怜荣国府祖孙四代,战战兢兢伺候皇家祖孙,最终落得个灭门绝户。 贾琏心底拔凉如冰,细想那日祖父所言,似乎贾兰将来虽然一时功成名就,十分荣耀,最终难逃马革裹尸。 二叔袭爵时,已经六十岁花甲,能有几天好活头。且荣国府爵位到贾政这里已经到了头,五世而斩了。 贾府唯一出色孙子贾兰一死,剩下贾宝玉的遗腹子,不过是个奶娃娃,又摊上个名声坏透,被砍了头的娘舅,结果可想而知,左不过就是皇帝砧板上的鱼肉,任凭皇帝搓揉。 最好的结局,不过施舍他几间破屋子,再加些许残羹剩饭,苟延残喘罢了。想要出头那是难上加难。 那一对皇帝父子可不是善男信女,否则也不会杀得太上皇后嗣几乎灭绝。 贾琏心中惨痛,辗转半夜。 翌日,贾母发话,贾琏这才恹恹的回家了。 凤姐见了贾琏十分欢喜,小意抚慰,贾琏如今一颗心历尽沧桑,一刻饱受蹂躏心灵短时间难以抚平。 面对娇妻,他竟心绪烦乱,无心一对,竟把神仙一般美人儿看成等闲。 如今,贾琏脑海被满府冤魂充斥,哪有心情俯就凤姐男女之思。 这一日,贾琏与昨日刚刚醒来的亢奋又不同,他陷入对往日的反复追思之中,难以摆脱那十年囚禁遭受磋磨的点点滴滴,颓败与沮丧情绪缠绕,他想摆脱,那情绪恰如阿芙蓉上瘾一般,总是一遍遍缠绕他的思绪,愤恨沮丧后悔,各种情绪来来回回冲击他的灵魂,使他无法言述,难以自拔。 无人能够分享他世人皆睡我独醒的痛楚与悲哀,片刻不得安宁。 兼之昨夜晚辗转难眠困倦极致,整日间,恹恹思睡,神思昏昏,却是好几次才要入睡,又被噩梦惊醒。 这种自我封闭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下,对于凤姐平儿小意殷勤,如瞎子一般,毫无反应。 这日夜半,万籁俱静,贾琏却是眼睁睁熬着,不能合眼,合眼便会噩梦入侵。 贾琏直熬得脑门生疼,整个人差点崩溃,他索性起身去了书房。 凤姐被他弄得莫名委屈,没想到自己百般俯就竟然换不回贾琏一个眼神。要强的凤姐羞怯难当,深感屈辱,夜半起身照着菱花镜儿问平儿:“你奶奶我老了,不标致了?” 平儿只得好言安慰,知道后半夜,主仆们才胡乱睡了。 书房内。 贾琏头疼欲裂,他没想到,自己人回来了,当初历经苦难之后颓唐颓败情绪也跟着回来了,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已经刻在心上,融入了肌肤骨髓。 他年轻的身体中却有着一颗饱经风霜的心灵,使他无法身心合一,做回当初那个风光霁月的多情公子。 这一夜,贾琏辗转反侧,痛定思痛,觉得不能这般沉溺过去。 他起身执笔,强制自己摒弃那些惨痛的思绪,做起了人生规划。贾琏写下了眼下在急的第一件事,参加府试院试,只要考上了秀才,才能开启自己人生的新起点,走上一条不同往昔的人生道路。 那时,自己再借游学之机,修炼神功,完成祖父遗志。否则,自己将无法挣脱前世的厄运。 祖父为了拯救荣府,为了替二房,为了阖府安危,甘心就死。 可恼的是,偏偏老祖宗与二房不知道祖父的牺牲,蝇营狗苟,争权夺利把一个好好国公府闹得府库空虚,寅吃卯粮。 说什么该不该,亏不亏,上一世,大房绝户,二房袭爵,怎么不觉得大房亏了? 老祖宗挣下的功勋田每年不下十万银子,攥在王氏手里,任她花费,却被她划拉殆尽,靠着凤姐典当质押周转过日子。 一个钦封亲王的俸禄也不过是一年两万银子,难不成荣国府的开支比王府开支还大些? 左不过是填了二房王家的坑,成了二房私财了。 二房亏在哪里? 贾琏心里恨极,眼眸冰凉,必须尽快要拿回侯府的掌管权! 只是自己眼瞎势单力孤,无法撼动二房,想要夺回掌家权利无疑痴人说梦? 若想夺回荣府的主动权,必先铲除王氏。可惜王氏在府里经营十几年,盘根错节,不说府里奴才向着二房,自己无法插手。直说老太太又偏心,自己就算发难起来,也根本没有胜算。 贾琏狠狠想着,必须尽快拿住王氏的错漏把柄,若是彻底清理府库账务就好了,贾琏不信抓不住王氏的把柄。 只是,贾琏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父亲倒是有权利清理府库账务,却是个只管眼前有钱花费,不管明日如何的主儿。 崛起之路艰难万分,也只有徐徐图之。 贾琏深深叹口气,好在距离元春省亲尚有五年时间,距离抄家灭族,还有整整十年,自己还时间运筹准备。 夜深人静,贾琏毫无睡意,想起祖父馈赠的内功心法,闭幕细细揣摩起来,少时若有所得。遂按照玉牌描述,双腿盘坐,五心朝天,调动丹田一口清气运行周身经络。 翌日,贾琏被一阵嘈杂惊醒,却是小厮兴儿并平儿来了,平儿见了贾琏和衣而坐,竟然是打坐一夜,心中一软,顿时眼圈都红了,忙着上前搀扶贾琏:“我的爷,怎么就这般坐着睡了呢,奶奶拿来的毛坯大氅怎么不垫着,虽是春日,夜里凉得很呢,二爷怎么不爱惜自己些,若是冻坏了,老太太二奶奶岂不是要心疼死!” 贾琏被他们吵醒,伸伸胳膊,蹬蹬腿儿,倒是并不甚难受。 自己竟然在这种初春寒夜坐了一夜,他浑身扭一扭,摇一摇,竟然没什么不舒适,心头也甚讶异,不免细想一遍,仔细比较身体的感觉感知,发觉与往日并无不同。 看起来昨晚练功无什么收获。 贾琏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坐着睡着了呢? 记得自己按照祖父指点运气练功,练了许久也没有祖父所言什么热流气感,那时自己反正睡不着,也是不服输,索性硬性挺着,后来的事情,贾琏一概不记得了。 其实,贾代善已经给贾琏疏通了经络,贾琏无形中已经练功入门了,只是内家元力玄之又玄,贾代善的遗赠原本少之又少,且十不存一,贾琏不过初练,当然无法感应。 正因为他体内有这一丝内功作引,他睡着的时候那一丝内力竟能自动运转周身经络,搬运浑身经血,不停滋润疏通他浑身经络。 虽未练成内功,却是贾琏的精神体力更胜从前,再不惧这些许倒春寒了。 再有一个好处,贾琏并没发觉,他修炼内力,斧正体内正气,竟然驱逐了噩梦。 8、008 可笑贾琏,竟不知已占尽好处,却是暗自懊恼:到底练成小周天没有啊? 小爷能不能修炼这套内家秘籍龋 思忖着,等夜晚更深人静,不妨再试一次,练成锦上添花。纵不成,也没什么,不过今后要走的路艰难一些罢了。 贾琏修炼内功心法,主要觊觎所言修成之后可飞花逐叶可登云如飞,这般在武举的道路上他可以走的更远。毕竟本朝并不太平,战争中更容易建功立业。 最近的好处就是可以在侍卫选拔赛中脱颖而出,获得内廷当差的机会。 朝廷考较侍卫,主要考核弓马骑射,这些上一世都练熟了,只在功夫深浅上头下些功夫即可。 北疆发配之时,贾琏为了活命,学了一身拼命的军体拳,军体拳虽然招式不雅致,却是近身肉搏的利器。 贾琏能在边疆熬过十年,没有莫名其妙伏尸荒郊,便是依靠这搏命本事。 贾琏要自立,做官是最快的捷径。 但是,贾琏若要科举出仕,最快也要后年初春才能考进士,三年时间太长了,贾琏耽搁不起。 最好的办法是先入仕,积攒人脉顺带科举,以期文武兼备相辅相成。 这个机会就在年底。 每年年底,皇上会冬猎,冬猎并非简单狩猎,个中另有玄机,京都各府公子熬了一年攒足了劲头,单等从这冬猎盛宴中脱颖而出,以便谋求做天子近臣的机会。 冬猎优胜者,才有机会参加弓马骑射正规考核,皇帝则会从成绩优秀功勋子弟中挑选相貌清隽者,充作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官职不大,历来受到京都勋贵子弟的追捧,只为这御前侍卫就在皇帝跟前当差,表白忠心的机会也就多了,至少也能在皇帝跟前混个眼熟,说不得一日鸿运当头就立了功了,得了皇帝青眼。 一二年或是三五年后,皇帝就可能指派那些顺眼得亲卫心腹去兵部,或者是步军统领衙门,或者是西山卫戍大营这些皇家亲卫部队任职,做个千总,把总,游击之类的下级军职,慢慢积攒人脉熬出来,就是手握实权坐镇一方的人物了。 他日有事,自有相得相惜的朋友替你出头一呼百应来帮腔,办起事来也就事半功倍了。 这就是资历人脉的好处。 御前侍卫虽不能位列两班,却也是有品级的正经武职,功勋子弟只要被选中,落地就是三等虾,正五品,虽然比不上文职七品可以上朝站班议事,针砭朝政,却是实打实官位儿。 贾琏身上这种捐来的五品同知,不可同日而语。 御前侍卫,讲究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捉蛟,十八般兵器虽然不需要样样精通,却也要几样能够拿得出手的本领,这徒手肉搏就是必不可少的考试内容。 军体拳虽是耍起来不好看,却是战士们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搏命招式,胜在因地制宜,以凶狠不要命著称,关键时刻能够出其不意,以命换命。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在事发突然的时候尤其够收到奇效,瞬间翻转情势,克敌制胜。 贾琏有把握在肉搏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有着这一取胜科目,剩下弓马骑射只要贾琏不掉尾也就是了,且如今贾琏耳聪目明,到时候取巧藏拙,未必不能异军突起,力压群雄。 这事儿却在年底。 眼下正值三月,府试在即。 贾琏掐指细算,还有一月时间准备。 且说贾琏离了梦坡斋,想着贾母发话,自己才能脱厄,那时贾琏精神倦怠,神思恍惚,竟然忘记去祖母跟前磕头。 贾琏细问了平儿,知道凤姐昨晚不仅给林妹妹送去毛皮衣衫,还送了几匹素锦让林妹妹裁衣服,心中满意,听闻凤姐正在贾母跟前伺候,便跟着平儿一路到了贾母的居所荣庆堂。 其时,凤姐三春林妹妹几个都在贾母跟前说笑。 贾琏进门先到贾母跟前磕头请安,在与姐妹相见,又特特问了林妹妹好:“可习不习惯?” 林黛玉自然都说好。 贾琏微笑,想着前日两位老爷做派,又温言劝解林妹妹:“两位老爷忙,不得闲,妹妹有什么事情只管寻你二嫂子,若是你二嫂子顾不上,只管让人来告诉二哥哥,二哥哥替你撑腰。” 贾琏这话说的突兀,府里人都知道,贾琏惯常只管花天酒地不管闲事。 贾母凤姐听了贾琏之言,俱都是一愣。 林黛玉闻言顿时鼻头有些许微酸之意,贾琏可是除了宝玉这个小男丁之外,唯一一个对自己投奔贾府表示善意欢迎的男主子。 黛玉因俯身一福:“多谢二哥哥,我记下了!” 贾琏这才告辞出来,竟也不回家去了,只是吩咐凤姐:“你叫兴儿将我一应所需之物搬到书斋,我要准备四月府试,你好生照顾老太太,带着妹妹们过日子,无事不要打搅。” 凤姐昨晚讨个没趣儿,今日也不甚兜揽他,心里想着看您能撑几日,嘴里却是好生答应了,自去准备不提。 贾琏自此便吃住书斋,一心一意读书作文准备应考,竟然连着三日不曾去过后宅。 这在贾琏实在是反常之举,贾琏可是一日不睡美人就要作怪的德行。 阖府上下闻讯,无不惊诧。 贾母不知就里,还道是贾琏凤姐小两口儿闹了不谐,因特特将凤姐叫了去,细细询问根由。 凤姐便把三月初三那日大房发生的事情,还有贾琏交待要府试的事情,都细细禀告贾母,也不敢添加半句,只把实话实说。 凤姐猜测,只怕贾琏恨大老爷大太太两个拿他母亲作伐子,怄着了,这回发狠要做一场争口气,为他母亲张目。 贾母不喜欢张氏,却也觉得贾赦胡闹得很,心里到底偏向孙子些,遇事总往好处想,因此,贾母思忖,这是受了他老子的刺激,发狠上进了呢。 贾母心里十分高兴,他虽然偏爱贾政宝玉,贾琏也是他的嫡亲孙子,长辈总望儿孙好。 贾琏住在书房读书,总比他老子整天搂着小老婆喝酒强些,因吩咐凤姐:“你们爷们知道读书上进是好事,你们好生伺候,别亏着他,旺儿老城,叫他盯着些,也别叫他胡闹让人笑话。” 贾母知道,贾府爷们或多或少喜爱跟小厮亲近,贾琏又是个离不开女人的性子,外书房不比别处,住着清客门生,这是怕贾琏在外人面前丢脸。 贾母虽然了解贾琏,这回却是实实的冤枉贾琏了。 如今贾琏被他祖父一掌从死亡线上拍回来,内忧外患,时间紧迫,多少事情等着他,他连凤姐平儿也无暇招抚,哪有闲心摸小厮呢? 贾琏要参加府试,自然要提前准备几篇文章试手,免得临场慌张。 他如今胸有沟壑,读起书来自有章程,他这读书,也并非范范而读,也是他占了先机,上一世他最厌恶读书考试,却是一直在与考试纠缠,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因此,他对于每年的考试范围多有研究。 他清楚记得,今年的府试考题出自孟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篇文章贾琏曾经在打茶围的时候听人议论过。更让他记忆犹新,是因为他祖父贾代善在世,曾经因为贾赦荒唐不上进,特特做过一篇文章,斥责批驳长子贾赦荒淫无耻,骄奢淫逸,那一段判词贾琏耳熟能详: 富贵不知乐业, 贫穷难耐凄凉。 可怜辜负好韶光, 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 古今不肖无双。 寄言纨裤与膏粱, 莫效此儿形状。(这首词出自红楼作者曹雪芹) 贾琏以为这这首小词大可看成贾府大小爷们的真实写照。 贾琏便讨个巧,顺着他祖父这首小词思路,一番思忖,正反两面详述一番,做成一片文章。 说起来,贾琏继承了祖父的记忆,大可以做一篇繁花似锦的文章。 也是他谨慎所致,贾琏从前读书不成,人所共知,如今忽然间文采飞扬,难免别人疑惑。 9、009 贾琏思忖,必须让人慢慢接受自己文章通达之事。 因此收敛锋芒,虽然文章立意深刻,行文却采用朴实浅显的文字,不求锦绣惊人,只求通俗易懂。 贾琏以自己这般纨绔为蓝本,做了一篇夹叙夹议,讽刺纨绔膏粱的文章。 贾琏再三诵读文章,越读越觉得自己文章立意不凡,不是等闲之作,一时间得意洋洋乎。 这日贾琏文章做成,甚是得意,思虑这过几日上门请教舅父,把自己文章进益的事情先透透风。为了避嫌掩人耳目,其实是蒙混他舅舅,张家舅舅可不是凡人,若是直通通就拿一篇文章过去,然后又正好撞对了,只怕他舅舅从此远着他,怕他了。 科举舞弊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少人因此掉了脑袋。 张家乃是文坛领袖,如何能够容忍,不把贾琏大义灭了,就是客气了。 是故,贾琏又做了几篇关于论语,中庸的文章,又把从前做的文章,曾经被私塾贾代儒批得狗屁不通的文章找出来改了改,杂七杂八拢共找了十余篇,合在一起,混人耳目。 这一日贾琏上门请教母舅,张家舅爷看过,虽然高兴文章进步了,立意也算敏锐,心头却略嫌不足,却也知道,对于贾琏这种纨绔子弟,文章能够词能达意,切中要点,已经算得难能可贵了。 这一想,张家舅爷也不纠结了,倒是把一 向纨绔的外甥多瞧了几眼,见那贾琏一改之前纨绔之态,对着自己毕恭毕敬,比前些日子顺眼多了,心下说道孺子可教。更替故去的妹妹高兴,暗自欣慰,这贾琏总算没白瞎张家清贵血脉。 张家舅爷有心替贾琏修饰修饰文章,复又想着自己身份敏感,以及贾琏的过往表现,张家舅爷便打消了念头,只是指正了贾琏几处不尽详实之处,又有几处承接不够顺畅,让贾琏用自己的文字表达出来,同时将自己当初参加殿试的砚台湖笔赠送贾琏,以此预祝外甥旗开得胜。 张家舅爷是文坛领袖一般人物,虽然尚未上场,心里却已经断定,贾琏的程度通过府试很有把握,遂吩咐贾琏余下时间闭门温书,如今的程度已经不错了,府试之前无需上门,免得授人以柄。 贾琏乃通透之人,知道张家舅舅意在避嫌,他前世虽然文章不成,却是人情通达,自然从善如流,此后半月闭门不出,一心一意在梦坡斋温书不提。 虽然贾琏对于府试志在必得,发话不许人打搅,却是贾府众人并不为意,一日,贾琏正在苦心雕琢,修饰文章,力求在自己行文水准,在朴实中尽显华彩,不想贾政忽然亲自找到贾琏,却是来跟贾琏商议贾雨村外放金陵应天府的事情,吩咐贾琏去账房领取一千银子,送去吏部尚书家里为其打点疏通。 贾琏闻听这话,顿时一按脑门,暗骂自己糊涂,这些日子自己一心备考,倒把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脑袋长反骨的乌龟王八蛋忘记了。 贾琏在边疆的时候就后悔当初,识人不明,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好生整治这头白眼狼,如今他自己撞上门来,就莫怪自己下黑手。 荣国府一贯讲究父父子子,儿子们对于老子的决议那是绝对的服从,从前的贾琏对于叔父贾政一贯也是伺之如父。 如今,贾琏虽然改了心肠,见识不同以往。却不好当面忤逆,眼眸一转之间,心中已有计较。他知道硬性阻碍必定不能称愿,这事儿必须费些手脚才成,遂恭敬接过贾雨村的生平简述材料,转身去了账房支银子,自家银子不用白不用,节省了也是便宜别人,不如自己拿来便宜行事。 然后,贾琏吩咐小厮兴儿,打马出了荣国府。 如今,贾琏已经知道贾雨村的嘴脸,当然不会再如当初,替他出钱出力,贾府的银子他宁愿拿去喂狗,也不会为贾雨村花费半分。 贾琏这里告辞出来,面上说去吏部疏通,骑了高头大马出门,转头就带着兴儿去了宁国府。兴儿以为贾琏老毛病犯了,只怕他趁机聚众喝花酒,忙着劝说:“二爷,这会子再不去订包间,只怕请来了吏部堂官,也没地界招抚,别误了二老爷的事情,弄不好要吃顿排揎。” 贾琏冷哼:“这事不用你管,爷自有考量。” 兴儿知道贾琏虽然温和,性子上来也不是好相与,再不敢啃声了,反正天塌下来有爷们撑着就是了。最坏不过自己受些皮肉苦,二爷从来不会亏待人。一路无话,主仆们倒了隔壁街上,宁府门口贾琏下马,将缰绳丢给兴儿:“爷有事要同你珍大爷商议,不用你伺候了,你不是早就夸下海口,许诺身骑白马带你媳妇儿去城外松散松散呢,今日这马是你的了。” 兴儿没想到今日主子这般好说话,遇见这样的好事情,一时乐得颠颠的:“好呢,小的听爷吩咐。” 贾琏走了几步,回头又吩咐道:“记住了,今日的事情不许回去嚼舌根,走漏半点风声仔细你的皮!” 兴儿虽然惧怕贾政,对贾琏却是忠心耿耿,闻听这话,知道自己主子只怕看不上哪位投靠而来贾大人,要阳奉阴违坏他的事情,却又不想被二老爷闻听风声,当即在嘴上横着一摸:“爷放心,我这嘴巴缝上了!” 贾琏去了宁府,却并未去寻贾珍,反而去了贾蓉的书房,贾蓉这些日也在跟四书五经较劲,他祖父贾敬传话回来,叫贾蓉今年下场试试水。 外人不知就里,贾蓉自己确是知道自,不说今年,再过几年,自己也是考不上,却是不敢违拗祖父,也怕他父亲板子。 这几日再不敢出去胡混,只是他哪是读书的料,读书读得昏头涨脑,这会子正在心里窝火,跳脚责骂丫头,将几张字纸摔在丫头脸上:“你这墨是如何磨得,清汤寡水,自个瞧瞧,这写的字儿都糊了,你们就阳奉阴违吧,耽搁爷的正事,看爷不剥了你们皮!” |贾琏进门正遇见这茬,只见贾蓉满手黑漆漆的,鼻尖上也沾了墨汁儿,不由好笑:“哟,这脸勾画上了,咱们家小蓉大爷这是读书呢,还是唱戏呢?” 贾蓉这些日子被祖父拘管着读书闷坏了,心里不痛快得很。 这不,这纨绔少爷自己不痛快了,就跟奴才身上找乐子,正在发脾气骂丫头出气,哪知道贾琏走了来,心里欢喜不跌。 贾蓉忙着躬身,笑嘻嘻行礼:“哎哟喂,我的琏二叔,您老怎么亲自来了,原该侄儿上门去给二叔请安才是,如今竟然劳动二叔来瞧我,岂不是罪过,再者说,您来了也该提前让小子们通个气儿,侄儿也好去门口迎迎去啊,劳动您进门了,侄儿才瞧见,真正是让侄儿愧死了!” 贾琏经历生死,再看见这个恰如自己儿子一般亲切侄儿,心里欢喜的很,顿时满脸笑意儿,伸手拧起贾蓉,给他撸直了,替他擦了擦鼻子上头墨汁,笑得甚是亲切:“站好了,没长骨头啊。” 然后,贾琏翘腿儿坐下,还是满眼笑意,斜着贾蓉:“别跟我皮实,知道你这猴崽子读书累着了,快去梳洗梳洗,今日叔叔做东,五凤楼燕凤楼凭你喜欢,你想吃什么点什么,一切费用二叔今日都包圆了。” 贾蓉最是喜欢跟那些私楼的姑娘胡混了,又痛快又不会留下麻烦,顿时喜的猴在贾琏身上:“二叔说真的呢,侄儿也不客气,侄儿正有个好去处,且不是五凤楼,也不是燕凤楼,却是什刹海刚刚兴起的清雅小筑,据说那粉头是江南大户人家小姐,因为父母双亡,遇人不淑,被夫家撵出来了,如今在什刹海开个私菜馆子,也唱曲子,只是陪-睡的话有些费事,这人却要她瞧上眼了才成,若是看不上,凭你金山银山,她也不动心。如今不知多少人打饥荒,硬是没占上她的身。” 贾琏闻言皱眉,这人他倒是知道,却是前扬州知府的女儿,本来娘家的事情罪不及出嫁女,她的夫家因为害怕牵连,不顾道义休了她,她肚子里已经七个月的一个男胎也被夫家活活打下来了。 也是办案的官员有些良心,不愿意牵连无辜,她回娘家只是被□□,后来接手知府可怜她,将她摘了出来,没有随娘家发配。她经此变故,却冷了心肠,索性破罐子破摔,高挑花帜,自卖自身,作践自己,自得其乐。 因为出身官家,丈夫又是科举出身,如今娶了宗室女,很是风光,故而,她这个前妻颇受京都纨绔子弟追捧。许多名门子弟一掷千金,谋她一睡。 说起来这个人也可算得是贾府仇敌,正是投靠了忠顺王府,娶了王府旁支女的赵全。 10、010 想起赵全此人,贾琏嘴角勾起冷笑,这种连自己子嗣也能亲手打杀的禽兽,也难怪他查抄贾府如狼似虎,连妇孺身上也不放过。 贾琏恨赵全,有机会必定会踩一脚,他前妻却是个可怜人。 贾琏携了贾蓉上车:“今日虽说是找你松散筋骨,也不许你闹得太过了,毕竟府试在即,巡街御史可不是摆设,那些东西就是靠着闻风奏对过日子呢,咱们虽然不怕他,说起来却是不好听,再者,今儿找你,我有正经事与你说,咱们还是去五凤楼吃茶得好。” 五凤楼有专门密室提供,最是幽静,适合洽谈密事。 掐指算来,贾琏回归已经半月有余,因他一直着急改变自身命运,却把贾蓉这个在边疆相依为命的侄儿忘到脑后。 贾蓉虽然有许多的毛病,但是在发配边疆之时,无论对贾赦还是对贾琏,却是努力尽到了子侄的义务。 特别在贾珍死后,他自己羸弱不堪,却竭尽全力照顾贾琏,一如伺候父亲一般。 患难见真情,贾蓉这一份雪中送炭的情义不能辜负,所以,贾琏决定改变命运同时,也要拉拔一下贾蓉。 叔侄们携手出门上了马车。 如今的贾蓉粉嫩嫩,姿态俊美,阳光洒脱不知愁,想起贾蓉临死,形容枯槁如乞丐,贾琏心里又是惭愧又是疼惜。 这样阳光明媚的孩子,却死于非命,人生刚刚走过三十六个生辰。 此刻,贾琏要与贾蓉商议之事,对于贾蓉来说,大可谓生死存亡,小也关乎颜面。 贾珍眼下正替贾蓉说亲,上一世,就是这门亲事奠定了贾蓉一生的悲剧。这门亲事不仅让贾蓉绿帽冠顶,斯文扫地,最后也因此葬送了性命。 这一世,贾琏绝不允许贾珍再次作孽,他要竭尽全力帮助贾蓉,把他头上那绿油油顶戴摘下来。 贾琏因此暗自庆幸,亏得豪门公子有晚婚的习俗,自己回来得不算太晚. 贾秦两家尚在初次接触阶段,婚事尚在两可之间,这便大有可为。 只是中间碍着贾珍有些难办。 贾珍眼下权势赫赫,作为堂兄弟,贾琏也不敢直撸其须,这才拐个弯子,从贾蓉身上着手。 贾珍之所以要给儿子迎娶贫家女秦可卿,其实并不简单,这秦可卿,明面上是孤儿,其实就是忠义亲王侍妾所出亲生女,当初查抄王府之时,她母亲被忠义亲王的暗卫暗中送出王府,为的是替王府保留一点血脉,使王府不至于绝了香烟后代。 却是老皇帝到底顾念几分父子情义,并未对忠义亲王一脉斩尽杀绝,只是圈禁太子夫妻,却把太孙养在宫中,亲自教导。 秦可卿生下来又是个女儿,也就没有必要再找回去了。 她母亲当初报了暴病,她落地就是欺君大罪,注定一辈子不能认祖归宗。忠义王府一脉虽然知道他的存在,也只能暗中照应一二。 秦家之所以跟贾珍议亲,乃是受了忠义亲王世子的暗示,因为当初荣宁二府曾经是忠义亲王一党。忠义亲王世子眼下不安于做个富贵王爷,想要夺回他父亲的荣光,所以,对秦可卿废物利用,用她拉拢荣宁二府。 这也是贾珍鬼迷心窍,贪图从龙之功,否则也不会上了忠义亲王世子的贼船了。 荣国府原本是忠义亲王一党,虽然随着忠义亲王坏事,荣宁二公双双死亡而成为历史,贾敬也只好躲进了庙宇之中。但是,这一层关系确是很多人心中的一根刺,比如当今的小皇帝,还有他的继承人三皇子。 所以,荣宁二府什么也不做就是小皇帝眼中钉了,哪经得起贾珍主动蹦q出来,尤其秦可卿被小皇帝逼死,贾珍所办那一场空前绝后的丧礼,更是把小皇帝的脸打得啪啪山响,若非当时还有太上皇在,贾珍立时就要送命。 如今贾琏重生,想要谋求家族长盛不衰,就不能再走贾珍的老路,跟忠义王府有所牵连。 所以,贾琏必须掐断这桩婚事。 当初荣国府倾覆,推波的就是忠顺王府,贾府与忠顺王府并无仇恨过节,不过是因为忠顺王府乃是小皇帝死党,荣府却是小皇帝想铲除的异己。 当初,忠顺王府为了讨好皇上,可谓不择手段,不遗余力,大到收买贾雨村这个白眼狼,小到买通宁国府厨子鲍二。 贾琏心中冷笑,就连那个收了自己银子,自动献出老婆的张华,也成了自己犯罪的干证。 为了构陷,忠顺王党羽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使得出来。贾珍还要不自量力,主动招惹去老虎头上拔毛,把证据送到人家手里,真正是不知死活。 所以,乘着一切尚未发生,贾琏决定先把贾蓉捞出来,掐断这段孽缘,决不能再让秦可卿进府,让仇寇有下蛆之所。 一路上贾琏忍得心口疼,到了地界,贾琏才回神好过些。 贾琏压下烦乱心绪,偕同贾蓉倒了五凤楼,这里贾琏是熟客,掌柜都是熟人,贾琏进门,掌柜已经迎了上来打千:“二爷一项可好,想死奴才们呢。” 贾琏一笑:“想我的银子吧,拿去,老规矩,把你这里所有的茶点都端上来,明前茶要半口,余下赏你吃茶!”丢给掌柜足足五十两一个银锭子:“我要临水的清荷居。” 掌柜收了银子:“好呢,可要人伺候着?” 贾蓉闻言顿时眼冒金星,跃跃欲试。 贾琏却勾了贾蓉的肩膀直往后面去了:“不用了,咱们爷们今儿是特特出来躲清静来了。” 掌柜闻言忙着笑:“二爷放心,您老要清净,我保证一个蚊子也不许他飞进来。” 贾琏一笑:“二爷就喜欢你这样懂规矩的。” 一时间,茶水点心上齐了,贾蓉也不客气咋咋呼呼喝上吃上了。 贾琏看得高兴,陪着他吃了些,这才赏赐贾蓉小厮,命他们退了下去,又把清荷居四面的窗扇一起推开了,叔侄们对坐观景品茶。 贾蓉十分高兴,指手画脚,眉飞色舞。 茶水品过一巡,点心也吃得七七八八,贾琏却兀自沉吟,事到临头,他却是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毕竟秦可卿人才风流,满腹诗书,虽然长在秦家生活拮据,却并未流落于世俗之中,反而犹如一支清荷,亭亭玉立在浊世间。 就怕贾蓉少年慕艾,不肯放手就麻烦了。 贾琏对于秦可卿也有一份愧疚,荣府的却因为她被人惦记,她却实实在在没做过什么恶事。只是,秦可卿虽然可怜,错在皇家帝王无情,与旁人无干。 忠义亲王世子注定夺嫡失败,贾琏决不能再让荣宁二府为他们兄妹的殉葬品了。 且忠义亲王世子上一世为了夺嫡,手段并不高明,竟然煽动平安州的驻军哗变,又准备不足,仓促行事,最终落得个参败,不仅参与的驻军被屠杀殆尽,他们家眷也跟着受累,充军发配的者不计其数,大变过后,平安州地面十室九空。 他自己也赔上全家老小的性命。 这一回,没有太上皇顾念血脉,终于绝户了。 这种有勇无谋,只顾自己荣华不问他人生死之辈,实在不值得替他殉葬。 倒是贾蓉也有几分眼色,见了贾琏这般,眼珠子滴溜溜的笑:“二叔,您这是有什么危难之之事儿,您告诉侄儿,侄儿必定替您分忧啊!” 两府都知道凤姐厉害,贾琏跟前飞过一个母蚊子凤姐也要泛泛酸呢,贾蓉以为贾琏有了风月事。 贾琏哂笑,他倒是宁愿自己只知道风月,不理红尘,做个傻乐傻乐纨绔呢。如今却是不成了,饮一口清茶,贾琏瞧着贾蓉徐徐开口:“听老祖宗说,你父亲正在为你相看亲事,女方姓秦可是?” 11、011 说起亲事,贾蓉顿时面色一红,做出亦喜亦忧的扭捏之态。 “听我父亲说过一句,说是女家虽然小门小户,却是姿容品格不输任何大家闺秀,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贾琏心生警兆:“你见过她?” 贾蓉摇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切都是父亲在张罗,我不过听从父亲之命罢了。” “这就好!”贾蓉没有见过秦可卿就好办! 贾琏松了口气:“你可知道女方今年十九了?” 贾蓉点头:“听说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她姿容品格不输任何大家闺秀,却为何成了十九岁的老姑娘却无人问津?” 贾蓉茫然摇头:“这个嘛,我父亲没与我说过。”随后皱眉:“难不成传言不实,我父亲被媒人骗了,她其实是个丑八怪?” 贾琏摇头:“这倒不是,她容貌胜似你二婶子,才学堪比你元春大姑姑,这个毋庸置疑。” 贾蓉舒口气:“这就好,不是丑八怪就好,不然我可活不了。” 贾琏心头思忖,娶了这个媳妇,你才活不了呢:“你可知道秦可卿父亲亲秦业不过是个下九品的营缮郎,你父亲为何要与你这个侯门公子迎娶一个寒门媳妇?” 贾蓉闻言也觉得蹊跷:“二叔不说我也不觉得,二叔这一说,我也觉得这幢亲事不可思议,论说我们这种门第,婚姻大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同气连枝,儿女亲事必定要对家族有利才成。” “比如琏二婶子出身权贵,珠大婶子呢,却是书香请贵家的小姐,还有二叔您的母亲伯祖母,宝叔叔的母亲叔祖母,要么是豪门世家,要么清贵门庭,为何我父亲独独给我取个寒门出生的老姑娘?难道秦可卿出身另有乾坤,堪比豪门清贵?” 贾琏闻言笑了:“孺子可教!” 贾蓉不过说笑而已,闻言吓了一跳:“真的?我只知道她是养生堂的弃婴,父母双亡之人,难不成他父母家人还活着?” 贾琏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这正是我今日要与你所言之事。” 贾蓉虽是纨绔,却生长在豪门,他只是不务正业,并非一无是处没脑子的阿斗,当初,两府辅佐过谁,他是知道的。 后来,两府因此沉沦许多年,哪位大千岁也成了两府禁忌。 若非两位老祖宗功在社稷,救过开国太|祖皇帝,当初追随忠义亲王大千岁又是奉命行事,只怕早被皇家清算灭族了。 当初,忠义亲王府被查抄,京中有许多流言蜚语,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说忠义亲王世子有一位侍妾流落民间,并且生下小太孙。 如今京中身份高贵却要隐姓埋名之人,除了当初忠义亲王血脉还能有谁?可是传说中的沧海遗珠是个皇太孙啊? 难道世人以讹传讹,却把性别传错了? 贾蓉顿时吓得变了脸色:“是谁?” 贾琏见贾蓉面色有变,知道他心有猜测,用手沾了茶水写下“忠义”二字,然后又迅速擦掉了。 贾蓉吓得四肢酸软,口里只是喘着粗气,嘴里只是絮絮叨叨:“我的天爷爷,如今忠义亲王世子如同圈禁,小皇帝对他父子恨之入骨,据说两位太爷当初都在太上皇面前发过毒誓,不会在与忠义亲王后人有所牵连,这才保住两府平安,这样的人如何粘得?”说着贾蓉跳将起来:“不行,我得回去告诉父亲,这门亲事不能结!” 贾琏对贾蓉的态度很满意,拉住暴躁的贾蓉,斜眼嗤道:“坐下,坐下,若是你父亲不知道,我会找你不找你父亲?” 贾蓉闻言吓得嘴唇哆嗦:“二,二叔,你说什么?我父亲知道?他知道还敢?他怎么敢?” 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罪在不赦啊。贾蓉这下子吓得直接溜到地上了。 随即,贾蓉爬行几步,抱着贾琏膝盖,差点哭了:“二叔,二叔,你告诉我,父亲想干什么?他这是要我死啊?我是不是他亲儿子啊?” 贾琏拍拍贾蓉肩膀,将他搀扶起来:“冷静点,我既然来找你,就是觉得事情尚可转圜。毕竟是你的亲事,且这件亲事表面上并不匹配,只要你坚持说秦家门户太低,坚决反对,这件亲事未必能成。” 贾蓉却是急的六神无主了,他连连摇手:“不成,不成,我们家里的事情,惯常都是父亲做主,连太太也不敢龇牙,我哪里敢反抗?” “不行,不能等了,我们回去,马上回去找老祖宗,如今两府唯有老祖宗可以遏制我父亲,也只有老祖宗可以劝说我父亲回心转意。”贾蓉拉着贾琏浑身颤抖:“二叔,我们快回去,回去找老祖宗去。” 贾琏怜惜的拉着贾蓉直摇头:“找老祖宗没用的,这事儿家里老一辈那个不知道,不过想做亲的事情是你父亲张罗,别人不过抱着侥幸顺水推舟罢了。” 贾蓉闻言更是惊吓不已:“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干什么顺水推舟呢?” 贾琏附耳道:“为什么,不过是你父亲想学老祖宗罢了!” 贾蓉越发吓得面如死灰:“他想,他想造......” 贾琏一把捂住贾蓉嘴巴,脑袋却是连点几下。 贾蓉被他捂着,又受了惊吓,一时间连连噎气,直翻白眼。贾琏略微放松些:“你别瞎嚷。” 贾蓉愣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贾琏见他平静,这才放开手。 叔侄对面而坐,却是无言而对。 半晌,贾琏推一推痴傻的贾蓉:“其实,我有一个主意,可以搅黄秦家的亲事。” 贾蓉闻言顿时鲜活起来:“二叔你快说,什么主意?” 贾琏道:“你父亲是铁了心想要结这门亲事,否则明我也不会打你的主意了,据我了解,那秦可卿虽然小门小户,却是倔傲清高之人,只要你闹上门去,就说你另有意中人,与他当面退亲,她必定会觉得受了天大屈辱,再不会与贾府结亲。” 贾蓉顿时泄气:“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秦可卿身为女儿,如何能够做主退亲?” 贾琏笑道:“这你就错了,小看人了,秦家如今当家做主之人,并非是秦家家主秦业,恰恰就是这个收养来的女儿秦可卿本人。” 贾蓉顿时眼眸一亮:“二叔这话当真?不骗人?” 贾琏含笑点头:“二叔骗你做什么,这话比珍珠还真呢。”。 贾蓉霍然起身,顿时又气势昂昂起来:“这就好了,侄儿我这就去退亲!” 贾琏却伸手一拦贾蓉:“说起风就是雨,太毛躁了,这是亲要退,你得有个章程。据我所知,两家才刚刚接触,且是你父亲主动攀附,秦家尚在犹豫,只要你去闹一闹,这事必定难成,只是,你父亲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这样忤逆他,说不得要挨一顿好打,叔叔我担心你这身板受不得。” 贾蓉最怕他老子了,闻言呆了一呆,随即一脸不在乎笑起来:“叔叔可被吓唬侄儿,侄儿我是父亲唯一的亲生儿子,我父亲难道会因为外人打死我不成?” 贾琏却没有贾蓉这般乐观,只看当初秦可卿死了,贾珍悲痛欲绝差点跟着死了,后来又那样作践贾蓉,连叫下人吐口水这种作践人的事情也做下了。那种狠劲儿,简直没把贾蓉当儿子,倒像是针对情敌仇寇。 这会子贾珍这般上赶着促成这桩婚事,只怕心里已经爱上拔不出了。贾蓉若敢坏了他的事情,贾琏还真不敢想象贾珍要如何发疯。 贾琏沉吟不语,疏不间亲,贾珍是贾蓉的父亲,自己毕竟隔着一层,实在这话不能信口言说。 贾琏沉吟,心里一番计较,这事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必定要干涉,也必须要干涉。 但是,贾珍这人不是轻易屈服之人,也不是容人折辱之辈,一旦贾蓉擅自退亲,被他知道他发作起来,贾蓉小死不用说了,只怕自己也落不得好。 虽说大家是兄弟,平日里吃吃喝喝,你好我好,一旦翻脸,贾珍可不会手软,他儿子也放过,何况自己。 自己与之相比,相对弱势,毕竟贾珍却是身有爵位,宁府主人,朝堂上认得人,手里有权,硬碰起来,自己也不是对手。 且这事儿明面上也是自己挑衅贾珍在先,纵然自己有必须这般做的理由却是说不出口,说自己是重生而来,谁相信呢?只怕老太太再是疼爱自己,也不好插手了。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样子大家都好。 贾琏想要搅黄两家亲事,但是,具体如何操作,贾琏一时还没想到,此刻,心神一动,顿时觉得这个釜底抽薪之计很不错,亲退了,人跑了,看你个老不羞怎么替儿子娶亲。 12、012 此念一生,便如蔓草,迅速滋生。贾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十分妙,遂凑近贾蓉些,一阵低语。 “你不是也要参加四月府试吗?咱们就从这上头打主意了,我打算院试之后要出门游学,回去我就同老太太说去,就说要去苏州看望林家姑父,请教学问,老太太必定支持。借着这个由头,咱们叔侄的盘缠就不用担心了。” “这事儿我前日已经悄悄交代你婶子了,叫你二婶子在替我收拾行李,打点盘缠了。” “今儿回去了,我会吩咐她们悄悄把你的一份也准备起来,你也悄悄做些准备,等待府试一完,你从贡院出来也不要回家去了,直接去秦家与秦可卿当面退亲,然后回来与我的人会合,我会吩咐人预先雇好车船骡马,到时候你退完亲直接出城,或坐船,或骑马,京都四通八达,你一走了之,等你你父亲听到消息,你已经跑得老远了,他到哪里去找你去?” 贾蓉闻言愕然:“逃,逃出去?” “对,这事儿咱们叔侄还不能一起行动,我出游必有家人小厮跟随,容易暴露行踪,你先出去找个地界猫一段时间,然后,咱们再故意相遇,这样我就能名言正顺的照顾你,你老子不能怪我还得谢谢我,那时我自会带你去一个妥当地方,保管万无一失。” 贾蓉再没想过要逃出家门,想着私自搅黄了婚事,拼着挨顿打也就完了,他却舍不得锦衣玉食的舒坦日子呢。 贾琏颔首:“这事儿你老子不会轻易干休,你若是真的去退亲,只怕得在外面躲上一年半载,等你父亲气性消了,那时候你再回家,认罪赔情,我再出面,请了老祖宗出头与你求情,那时候时过境迁,你父亲想打也打不起来了,你说这个主意使得不使得?” 贾蓉闻言半晌不语,面色苍白,形容萎靡,如丧考妣。 自己当真要逃出去脱离家庭?这事儿他从没想过。 他从出生起就在宁国府里生活,事无大小,都有人替他着想,打点的周周到到,妥妥帖帖,母亲活着有母亲疼爱,后来继母尤氏进府,因为没有生养,对他也很周到,从未轻慢。 他的一切一切,都是依靠宁国府。这要是逃出门去,不说锦衣玉食,就是简单的生活起居也怕是无法保障了。 贾琏见状微微摇头,有些失望,只怕他如今年少,不知道厉害,或许存了侥幸心理,这事儿利害关系,他已经说得清楚明白,再多说,也不能了。 贾琏一心想要救贾蓉,可是,若是贾蓉自己不乐意,他也没法子,总不能硬性强压着他离京吧。 倘若如此,说不得到时候,也只有寻找机会与宁府分宗了事。 这一世,贾琏是绝对不会允许荣国府再为贾珍的野心殉葬了。 事情这般摊开说了,无论是贾琏还是贾蓉,再没有吃茶的心思了。 临了离开,贾蓉并没完全拒绝贾琏,只是诺诺哀求:“二叔,侄儿从小没主见,这事搞大发了,我得好生想一想,退亲已经是塌天大祸,我若跑了,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更加震怒? “再有,叔叔知道的,我从小长到十六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读书也不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一切都是靠着府里,靠着祖宗恩赐。” “若我一日逃出去,我不知道该要如何生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去等到父亲原谅我。二叔,我知道你是对我好,这事儿太大了,我怕一日逃出去了,永远也会不了京都,回不了家,我要回去想一想。” 贾琏叹口气,拍拍贾蓉肩膀深表认同:“这我知道,你有担心也是正常,不过叔叔我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我还可以给你保证,我把你带出去,也会好好把你带回来,绝不会让别人抢了你的东西,必定让你继续做你的小爵爷。” 贾蓉想要笑一笑,却是整出一张难看的哭脸:“侄儿我相信二叔,只是,二叔也要容我想一想,毕竟这事儿太,太令我震撼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二叔,您别生气,侄儿我不是怀疑二叔,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贾琏很是理解,换做当初的自己,怕也不敢脱离贾府,自立门户,贾蓉不算自立门户,毕竟要脱离贾府,出去独自过活,且他老子心狠手黑,他心生惧意也是正常。 “这是应该的,毕竟秦可卿的身世眼下还是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情,将错就错,或许能瞒一时,不过纸包不住火,这事儿迟早要露馅。即便你们父子什么也不做,只要忠义亲王世子有所动作,你们这事儿就会被有心人暴露在人前,成为你父子谋反的干证。” “即便不能明面上给你们定个谋反之罪,上头必定记恨,这天下都是他家的,他想整人只需一个眼神,自然有人替他办理。” “人生一世,岂能干净,何况我们这种屹立百年的世家,随便牵强附会几宗罪行,纵然一时整不死,也能揭下一层皮来。” “你要相信,二叔绝不是危言耸听。” 他与贾蓉都是死过的人,整个贾府几乎死绝了,那样的绝望至死的惨痛,贾琏不想再受了。 贾蓉腿杆直哆嗦,一双手只是乱摆:“二叔,侄儿真没这个意思,秦家亲事我是绝对不要了,我只是怕我父亲。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反抗过我父亲。连一句话也不没反抗过。我,我,我,” “我能理解。”  贾琏颔首认同: “不过,今日的事情,非比寻常,我要你发毒誓,今日所说之话,出了这个门,你要忘记的干干净净,绝不能泄露,就是你父母,也不能告之一字半句。” 贾蓉闻言噗通一声跪下了,他将手贴在胸口,说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过往鬼神菩萨,列祖列宗作证,我贾蓉在此发誓,我若是出去走漏消息半点,连累二叔,叫我五雷轰顶,黄沙盖脸,死无全尸。” 贾蓉这一发誓,他到清醒了,贾琏却哭了,贾赦、贾珍、贾蓉,包括贾琏自己,哪一个不是黄沙盖脸? 一时间,他只觉内心攒痛,泪如滂沱。 强忍悲哀,贾琏扶起贾蓉:“别怪叔叔狠心,这事儿关乎两府今后的命运,叔叔不得不慎重,你要知道,叔叔信任你,这才与你开诚布公,叔叔我是顾念与你的情分,想要挽救你,不然,叔叔有的是法子独善其身,你要相信叔叔的诚意。你父亲已经被功名利禄蒙了眼,我这般,是为了救你,也是挽救你们宁国府,你知道吗?” 贾蓉见贾琏落泪,他也哭了:“我知道,我自小就知道二叔对我好。” 贾琏点头:“知道就好,你也不小了,你若不想退亲,我也不怪,但是,你要为自己决定负责,一旦决定,就不要后悔。若是日后有什么一差二错,也不要怨人。还有,日后叔叔逼不得已,做了什么,你也要原谅。” 贾蓉闻言心头一阵乱跳,却是点头应了:“这我知道。” 随后,贾琏贾蓉叔侄们互相整理衣衫,悄悄从后门河道划船离开了。 这便是贾琏选择这家茶楼的原因,这家茶楼前后通达,只要你付了银子,前门后门任你行走。否则,五十两银子一杯清茶就太贵了。 贾琏叔侄在荣宁街分道扬镳,各自回府,贾琏回府之后,径直去了梦坡斋。 贾政见了贾琏,甚是高兴:“见了吏部尚书没有?他不答应,我这里也不好奏对。” 贾琏也不答话,却把一份吏部早年的罢黜公文摆在贾政面前。 贾政看时,却是吏部通告罪官贾化为官贪墨,勾连富商,酷吏盘剥,终被革职的公文。 不由眉头紧皱,不知贾化是谁,因问:“这贾化是我们家什么人?” 贾琏心里只是冷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替人说项?就敢把人兜揽回来,就敢把人塞进朝堂? 想着贾政后来勾引一班清客门人,聚众作诗嘲讽当今,贾琏真心跪拜,如此作死,自己却没死,真是好本事! 贾琏心里恨极,却知道眼下不是发作的时机。他知道贾政迂腐成性,最爱咬文爵字扣死理,贾琏就从这上头生计,狠狠给贾雨村一闷棍。 打不死他也打他个半残废。 “这贾化,就是二叔新近推崇的贾雨村啊?”贾琏故作惊讶:“怎么?这贾雨村不是想与我们荣国府连宗么,竟然连他本名也没告知二叔?” “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骗亲么?骗财么?” “这是想要欺骗朝廷啊?” 贾琏毫不客气给贾雨村连连泼了几盆脏水。 13、013 贾政闻言心头羞怒,自觉在小辈面前损了威信,失了颜面。 他一贯标榜自己端方雅量,也只得强压恼怒,面上倒露出些许惭色:“琏儿的意思,此人竟是有心欺瞒?想他也是读圣贤书长大,品性应当不差,琏儿是不是错疑他?” 贾琏有备而来,岂会被他轻描淡写就忽弄过去,贾琏来此目的就是来警醒贾政,为自己张目。 贾琏态度十分恭敬,言语却不容置否 “侄儿不才,这事儿却查得明白,绝对不会有错,二叔思虑,他如不是有心欺骗,如何要瞒下自己本名,却把表字拿来遮人耳目?” 贾政张嘴想要分辨,贾琏却忽然把声音抬高,快速打断了他:“他这分明就是有心混淆是听,骗取我们信任,想借我们荣府的权势替他疏通官路,却知贾化这个名字犯了咱们祖宗名讳,怕我们忌讳不敢相告。大约想着,只要瞒过一时,等我们替他疏通好了,他复起上任去了,那时咱们纵然知道,却是木已成舟,悔也迟了。” “纵然问他,他必定装傻充愣,一推了之,咱们也只有干看着,难道能够自打嘴巴,再把他撸下来?” 贾琏恨死贾政上一世薄情寡义,如今却偏偏对贾雨村这个外八路的畜生尽力周到,对亲人绝情,却在外人身上彰显善意,十足道貌俨然的伪君子。 贾琏心里十分厌恶不耻,却又碍于孝道不能怨怼,也只好借着贾雨村这个由头,暗讽贾政识人不明,狗张岁数活打脸。 贾政被贾琏压着说不出话来,只得硬着头皮听完贾琏洋洋洒洒一番指责,憋屈的胸膛鼓胀,却无言反驳。 贾政不得不承认,贾琏言之有理。 他既恨贾雨村存心欺骗,又恨贾琏出言犯上,这直戳戳的指责,毫不留情。 贾琏这个孽障,一向懂事孝顺,今日为何忽然发起狂来,尖牙利齿,字字见血,句句刺心,贾政直觉贾琏那话犹如一个个耳光,噼里啪啦打在他脸上。 一时间他头晕目眩,羞愧难当。 贾政又惊又怒又恨又悔,面皮紫涨,心头越发恼恨。 他秉性迂腐,顾及自己身份死要面子,也不敢跟贾赦一般耍横胡赖,再是憋屈,也不好胡乱发作,少时憋屈的只要窒息。 可怜贾政养尊处优许多年,旬日只有他骂人,哪有人敢这般当面夹枪带棒,把吐沫星子喷到来脸上来? 想他贾存周,锦衣玉食风光半生,何曾受过这等腌h气! 贾琏瞧他憋屈心中称愿,却是这般还远远不够抵消他十年所受折磨。又提起贾雨村从前旧事:“侄儿今日出去遇见一个故人,他告诉侄儿,当初贾雨村犯事儿革职,他的同事上官,竟无一人替他申辩,反而是上下欢庆,人人雀跃,恨不得他永远倒霉才好。” “二叔思虑,一个人混成这样,说明了什么?且不论他为官如何,只说为人处世,这人必是桀骜不驯,目空无人之辈。 “老爷您想与此人连宗,不过是想着他日后出息了,可与贾府同气连枝互相照应,如今看他做人做官,竟是无一可取,在侄儿看来,与这样的人连宗,竟不是家族之福,乃是给家族招祸。” 言至此处,贾琏冲着贾政躬身大礼:“侄儿以为连宗之事,甚是不妥!” 贾政几次要插言,都被贾琏忽略不计,提高声音压过去了,一时间,贾政被贾琏噎得面红耳赤,眼眸阴沉的吓人。 这会子贾琏说完了,他沉吟半晌,任然觉得憋屈,想要替自己找补找补,遂不死心的替贾雨村辩解:“此人乃是你姑父推举,言他学问十分之好,也能办事。若是不与他周全,只怕你姑父面上不好看。” 贾琏对此早有对策:“侄儿听说贾雨村自从进了盐道衙门,姑母就病重卧床了,姑父忧心姑母,哪有精力与他深交,且只是推崇他的学问,试问能够进士及第者,哪一个不是文笔滔滔?” 贾琏说着话又拿出一张单子递给贾政:“若说这贾雨村私德不修,也不光是欺瞒叔父这一条,我听人说,他竟然扶了一个奴籍丫头为正妻,这样的随性所为,不讲规矩之人,岂是能成大事之人?就算他能够成事,那也是奸诈之辈,他日他不带累我们贾府算是好的了。” 贾政愤慨不已:“竟有此事?” 贾琏颔首:“侄儿就怕将来有人拿此事作怪,有心奏上一本,把他革职所犯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皇帝看他姓贾,必定先要怀疑我们家,谁叫我们家如今是天下第一贾呢?” “若是不连宗,到时候,我们还能分说分说,若是连了宗,二叔再替他谋取官职,那他在外人眼里就打上了我们家烙印,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他将来能否高升尚在两可之间,但是,他身上这许多污点,就必定成了咱们家的污点,二叔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言及此处,贾琏眼中已经寒意凛冽:“咱们出钱出力为的什么?难道是为了给自己身上抹黑的,给自己招灾么?” 贾政没想到贾琏竟然如此能言善辩,一时瞧着贾琏直发愣,他之前一直以为贾珠文采通达,是个可造之材,熟料贾琏竟然顷刻间颠覆了他的认知。贾琏这个不被看好的侄子,竟在不自不觉中成长起来,眉宇间藏着聪慧,看事情这般通透,这份聪明睿智,丝毫不输他最看重的长子珠儿。 这一刻,恼羞不已的贾政到笑了:“我常常担心你不通世务,一味顽劣,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贾琏忙道不敢。 贾政言罢,拿起贾雨村的拜帖,具名贾雨村就十分戳眼了,心里莫名一股恼恨,只觉自己看走眼。 当初看他相貌堂堂,言语不俗,就被他蒙骗了,以为是个正人君子,谁知竟是这般欺上瞒下,包藏祸心。 这样的心机城府,将来不知道惹下多大祸事,想荣府眼下虽然在朝堂没有文采风流的领军之人,却也深得圣心,只要贾府不犯下滔天大错,必定能够再平平安安安,享富贵百余年,何须招揽这些乡土粗野之人撑门面? 罢了,罢了,算我贾存周识人不明,认栽就是! 思及此处,贾政遂将贾雨村帖子随手一丢:“罢了,如今既然接了他的履历。也就不好退回去了,明儿你把他的履历按照正规谋起程序递给吏部,无需特特替他说项,能否起复,看他自己造化吧。” 贾琏忙着应了,心下大喜。 他之前想了许多话语用来说服二叔,原本准备磨破嘴皮,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说动了贾政。 这确是因为贾政本是方正直人,这会子还没修炼到后来黑心黑肺,一来是贾雨村不该故意隐去自己名字,却把表字拿来冒充,惹恼了贾政。 二者,贾政自诩正人君子,最是讲究礼法规矩,没想到贾雨村竟然扶个下贱丫头做正妻,太不成体统了。 贾政此后心里十分厌恶贾雨村,再不提此人了。 贾雨村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一时得意贪欢,失去了贾政这个靠山拥趸者。 贾琏告辞出来,按着贾政吩咐,让兴儿将贾雨村的履历送去吏部登记,兴儿知道这人算是完了,因此对外只说自己是贾雨村的小厮,因主子家务繁忙,故而来替主子投简历。 吏部尚书闻听这般话语,顿时恼了,好个贾雨村,本是罢黜罪官,如今谋求复起,竟敢这般嚣张,自己不露面竟然派个奴才敷衍了事,这是多大后台多大脸面? 礼部尚书将贾雨村简历扬手一丢,落入那些他不预备理睬的黑简历里面了。 贾雨村对此鸦雀不闻,这个时候还带着他的两个清俊小厮游逛京都,预备上任呢。 贾琏剔除了贾雨村,心头一阵欢畅,犹记当初贾雨村反水,如何帮着那些风闻奏事御史罗列荣府罪证,后来荣府一家子发配上路,他又把一个诺大的枷锁亲自架在自己肩上,那般得意嘴脸。 如今怎样? 小爷动动舌头,就把你踩进泥里,看你今生如何蹦q。 14、014 从梦坡斋出来,贾琏心里痛快极了。 重生这些日子,贾琏把自己逼得太急,身心实在是绷得紧了。 如今总算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提前剔除贾雨村这个荣府倾覆的隐患,纵然他走了狗屎运,巴结上了什么显贵,至少他再也坏不到荣国府事了。 当初若非荣府两位老爷把贾雨村当成心腹,贾雨村也没机会对荣府落井下石。正如探春所言,威威赫赫的荣国府,光从外面杀是杀不死的。当初凤姐把这话当成笑话,却不知道这确是金玉良言。 贾琏所做就是提前掐死这个混入荣府内部的白眼狼。 想着即将倒霉的贾雨村,还有满脸乌青二叔贾政,贾琏心里直觉爽快,长期憋闷在心里的腌h浊气,总算是借机吐了出来。 贾琏心里得意,竟是摇头晃脑哼着戏词:“吕洞宾戏牡丹,庄先生三戏妻,秋胡打马过桑园,薛平贵调戏自己妻,呀!” 贾琏心里得意,一时不察,竟然走回家去了。 凤姐见了忙着上前嘘寒问暖:“二爷事儿办妥当了?二叔竟没留饭?莫不是应天府的差事有变?” 凤姐动嘴皮子的时候,平儿已经把香茶奉上来了。 贾琏瞧着凤姐平儿两个欢喜不跌的模样,倒不好掉头就走,且他今日竟然对凤姐并无反感之意,看着凤姐热切眸子,贾琏心里竟有些发热。 贾琏心里顿时惊喜不已,他心里再不反感凤姐碰触。 贾琏大喜过望。 这些日子,他夜夜修炼不缀,心情逐渐好转,不知不觉中竟然慢慢忘却了那十几年绝望颓废造成的阴影,一颗破碎心灵也渐渐恢复,终于给他找回了二十几岁应该拥有的青春活力,勃勃生机,他的思绪逐渐跟这俱二十岁的身体融为一体,再不会身心分离。 这时候,贾琏再看凤姐,眼中欲望闪烁:这娘们儿,咋那么妖娆那么美呢。 对于凤姐,贾琏心情很复杂。 荣府之败,虽然有贾家人自己作兴,可说真正是败在王家人手里,没有王子腾撑腰,光凭贾政一个迂夫子,王氏一个夫人根本压不住大房。 若不是王氏唆使王熙凤合着周瑞女婿冷子兴倒卖府库的文玩抵押值当放印子钱,贾琏不承担这一高利盘剥的罪责,也不会罪加一等,顶多就是革职罢黜,永不录用。 上一世自己绝嗣,凤姐就是罪魁祸首,她自己的儿子怀不住,别人儿子打下来,这一份狠,让贾琏心惊。 如今凤姐已经嫁进来,贾琏也不能就无故休妻。 好在,两辈子合起来算,凤姐对自己从没做过狠毒之事。 再者,贾琏想着上一世的结果,一家子都没得个好,凤姐也死了,可见二房王氏并未厚待她,想来也是被欺骗了,委实也算个可怜人。 再看凤姐如如今相貌正盛,粉面桃腮丹凤眼,樱桃小嘴儿柳叶眉,煞是动人,心里也没那么厌恶凤姐了。 贾琏一闭眼,罢了,过去事情随风散吧,看看今后凤姐如何作为再论罢。 凤姐这里笑吟吟的把贾琏往屋里迎:“二爷在外奔波辛苦了,才我还跟平儿说了,怕二爷读书累着了,要炖些汤水替二爷补一补。” 贾琏瞅着凤姐神采飞扬的模子,一笑伸手,在她红红的樱桃小嘴上狠狠搓了两下,搁在鼻尖嗅着进了房内:“哦,那生受你们主仆了。” 平儿见他们天光大白这般动手脚,羞红了脸颊出去了:“奴去厨下瞧瞧去。” 贾琏进房歪在床上斜着凤姐,凤姐却是远远的靠着衣柜门,朝着贾琏笑:“二爷今儿竟然回来了,不去书斋呢?这是回来寻摸什么东西?” 凤姐说这话,眼睛在贾琏脸上身上睃来睃去。贾琏算起来旷了二十年了,虽然刚回来没有回过神来,那风流的性子岂能一日就改干净了,一时招惹的贾琏浑身燥热,一个没忍住跳了起来,将凤姐捉住摁在床上压着,低头就啃凤姐。 凤姐挣扎着啐他,脱身又跑到门口靠着,直喘气:“大天白日的闹什么,还是个读书人呢?” 贾琏恨得咬牙切齿关了门,伸手捉住她浑身摩挲:“浪蹄子,须怪不得爷,谁叫你大天白日招惹爷。” 凤姐也是年轻媳妇,前日又被贾琏闪了一回,心里窝着火,这会子被贾琏勾引发出来,手脚只是发软,浑身软绵绵得被贾琏合身压下了,顿时衣衫翻飞,春光乍泄,天雷勾动地火,两人斗得稀里哗啦。 一时间满室娇音,玩转吟唱。 瞬间,狂风摆柳,花枝荡漾。 真是说不尽的春花秋月,诉不完的郎情妾意。 房门外头平儿面孔红的石榴一般无二,还要替他们守门眉,恨得死啐了几口:“还是主子呢,还说要读书,这不知道是读的什么书呢? 这一闹直闹了两刻多,屋里方才风平浪静了。 凤姐想要起身招呼,只是浑身绵软,只得招呼平儿进去,一番梳洗,夫妻们对坐,凤姐面上只是羞红,当着平儿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死丫头,笑什么,还不给你二爷上茶盅。” 平儿搭着眼睛摆上了炕桌:“吃什么茶啊,没得坏了胃口,这会子正逢着饭时呢,肘子也煨烂了,正好上桌,奴替二爷烫了酒,二爷这些时候辛辛苦苦读书替奶奶挣诰命呢,奶奶您陪二爷好好喝几杯才是。” 平儿说着要走,贾琏伸手拦住了:“你跟你奶奶情分不同,二爷也不外道你,你也坐下吃一杯,完事了,我有话说。” 凤姐也伸手拉着平儿坐下了,凤姐自己上了炕桌,夫妻们吃酒,平儿布菜,贾琏心情很好,也给凤姐平儿奉菜,三个人吃得欢欢喜喜心满意足。 一时收拾停当,凤姐便问贾琏:“叫人把铺盖行李搬回来?” 贾琏摇头,招呼凤姐道:“不忙,你先坐下。” 凤姐坐下问:“这是有事儿呢?” 贾琏看眼平儿,示意她看住门户,这才回头对凤姐说:“你把我的行李卷儿再增加一套,盘缠银子也预备双份,我有用处。” 虽说贾琏早跟凤姐打了招呼,要出去走一走长见识,凤姐也答应他了,却没大当真,贾琏的事情历来没个准,所以,凤姐还没着手替他准备,见贾琏这又提起来,似乎真有此心,又要双份,莫非还要捎带朋友,因问:“这是怎么的,二爷要兜揽什么人嘛?” 贾琏没想到凤姐这般敏锐,倒是把凤姐多看几眼,这女人还真是聪明得紧,可别让她自负聪明坏了事。 贾琏知道凤姐跟老太两个都很喜欢秦可卿,贾蓉退亲的事情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故而,贾琏哪敢实说,敷衍一笑:“我出去是为了增加学问,将来好挣前程,不是游山玩水,可以随性而为,总要学有所成,我才回来,这一去不知多少时日呢,自然要把所有的事情计算进去,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凤姐见藏藏掖掖,心中不悦,鼻子一哼:“二爷不乐意说,谁还不乐意听了。” 言罢,凤姐婀娜起身,作势要往外头去。 贾琏恨她装腔作势态,今日却是心情顺畅,很乐意配合,起身拉住凤姐,在她脸上狠狠搓捏几下才道:“你我夫妻一体,我不说,并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儿我还拿不准呢,怎么说?倒是你,今儿这话出了房门,切莫泄露半字,否则,麻烦来了别怨恨人。” 凤姐一笑:“这我省的,只是二爷方才说考完就动身,这又何必,依我说,既然二爷志在必得,不如咱们摆上三天戏酒,好好热闹一番,毕竟这两府之间多少年没出过一个秀才老爷了!” 贾琏愣住。 凤姐笑问:“干是二爷心里无底?” 15、015 贾琏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动,立时想到个好主意:着啊,荣府办酒宴,贾珍父子必定要来捧场吃酒,那时候自己设法把贾珍灌醉了,最好睡他个三两天。 贾蓉再觑空子退亲,等贾珍睡醒了,贾蓉已经脱钩而去。 纵然贾蓉不乐意退亲,自己也没损失。顿时笑起来,伸手把凤姐手心勾一勾:“好个贤惠媳妇,叫我怎么不疼你!” 贾琏说着又跟凤姐猴起来。 凤姐岂能再随他胡闹,“老太太等着我商量事儿呢。”娇嗔一声,扭着身子跑了。 贾琏笑嘻嘻瞅着凤姐落荒而逃,心情愉悦,脸上笑容收也收不住,回头瞧见平儿在窗口伸头缩脑,一笑招手:“平儿进来。” 平儿扭脸逗弄八哥儿,不肯进屋:“二爷有话只管吩咐,奴在这里听得见。” 贾琏顿时气笑了:“爷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这会子我有心吃你,也没力气呢。快些进来吧,有话吩咐你。” 平儿听这话倒是自己多想了,脸上一阵羞红,觉得怪不好意思,却是挨挨蹭蹭进来了。 “二爷您最好是有正经话!” 贾琏自己在门口瞅了瞅,见左右并无闲人,这才回头问平儿:“才刚要与你奶奶问的,她道跑了,我只有问你,东府小蓉大爷说亲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平儿见他问这话,防备之心顿时冰消,想了一想,说道:“约莫听老太太说了几句,说是一户姓秦的人家,据说人品相貌才学色|色都好,唯一姐儿岁数有些大了,说是替她母亲守孝耽搁了,那边珍大爷欢喜不了,特特来回过老太太,说是两家已经说得差不多了,那边也有此意,马上就要交还名帖合八字。” 贾琏闻言脸色一黑:“怎么这样快了?” 他还以为才开始议亲,信心满满要帮贾蓉,若是叫他们抢先定下来,一旦三书六礼,官媒登记下了聘,再要反悔就晚了。 耽搁自己的谋算不说,贾蓉铁定难逃上一世尴尬命运。 好端端在家里坐着,忽然绿云罩顶,还是被老爹扒了灰,你说这日子腌h不腌h? 贾琏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上一辈子光顾着自个找乐子痛快去了,贾蓉说亲这事儿根本没上心,贾蓉说亲大概时间他能回想起来,至于何时说定,他委实不知。 他按常理推断,两家结亲并不简单,总要慢慢接触,慢慢磋商,然后三书六礼,该有的礼数都走一遍,才算是正经结亲。 是故,他以为贾蓉婚事说成且得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已经交还名帖了。 不由懊恼,自己大意了。 平儿闻言笑了:“这不算快了,这还是口头结交,还没交换草帖子呢,后头还有许多程序要走,婚事能成,最快也要明年春上才能迎娶,这还是姑娘大了,赶着结亲,若是姑娘小,等上二三年也有的,这办的不算快了。” 贾琏闻言暗暗放心,只要两家没正式议定结亲,到时候提前给他们闹散了,对女家伤害也小些。 秦可卿这人贾府不能沾惹,一般小户人家却是嫁得的,那样皇帝也不疑心她,她到能够好生过日子了。 贾琏愣着想心思,倒把平儿弄得不知所错,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二爷?” 贾琏回神,冲着平儿笑一笑:“我岔神儿啦。”抬脚要走,蓦地又顿住了脚步,方才想着林妹妹的时候,他也想起自己妹妹迎春,原本也要交代凤姐几句,着她照应照应二妹妹,结果见面就是干柴烈火,烧的他昏头昏脑,不知今夕何夕,哪里记得妹妹呢?这才要走,他又回神想起来了。 发配的那些日子,推己及人,恨着贾政一家子的时候,贾琏无数次恨过自己,当初自己略微花些心思,迎春也不会死于非命。 这般想着,贾琏便又回身坐下来,问平儿:“你们二姑娘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平儿闻听这话一愣,挑眉看着贾琏。心中思忖,二爷从来不问后宅事儿,平日对二姑娘迎春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凭她自己自生自灭,从不干涉,今日忽然动问,莫不是咱们奶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传到二爷耳朵里? 平儿心细如发,对贾琏的秉性习性,算起来要比荣府许多人更加了解,作为贾琏夫妻的旁观人,她甚至比凤姐还要了解贾琏。 这些日子心里甚是疑惑,那就是自私懒散的二爷,怎么改了性子?又是要读书科举,又是关心妹妹们,一幅有担待,想要上进做好人的样子。 这不是二爷一贯性子啊? 平儿也曾仔细琢磨过这事儿,却是记不得二爷从什么时候忽然就变了。 只是,她是个奴才,管不着主子的心思,这些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遂也不猜了。 二姑娘迎春的事情,旬日二奶奶是不管的,纵然有了事情,也是平儿替她纷争一二。 是故,贾琏倒是问对人了。 平儿忙着把迎春的事情说了:“姑娘这几日高兴得很,天天围着林姑娘玩呢,知道林姑娘会下棋,把棋盘都抱到老太太屋里去了,只是听说,二姑娘赢得少,输得多呢。不过,也没听说咱们二姑娘不高兴。” 贾琏闻言,不由想起当初他背在背上那个小小人儿,想着她的惨死,心下不忍:“哦,这就好,等下告诉你们奶奶,我听说二姑娘屋里几个妈妈喜欢吃酒赌钱,叫她警醒些,别让人骗了姑娘东西。” 迎春的奶妈,惯常仗着邢氏支持欺负迎春,邢氏反过来还要责骂迎春出气,这个邢氏一贯的喜欢挑三窝四,心中厌恶的狠:“若是那些奴才们实在闹得不像,只管一顿板子打出去,莫管她是几辈子的脸面,还是谁的心腹,有人出头,你们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吩咐的,我自去跟大老爷大太太分说去,左不过我是不讨他们欢喜,也不多这一件二件事情。” “再有,你告诉你奶奶,没事的时候,带着些你们姑娘,就是要理事儿,叫你们姑娘跟着,也能帮她看看账本子。” 平儿听这话意是排揎那边大太太呢,心里十分欢喜,他们主仆可没少被邢氏磨牙,又怕贾琏误会她奶奶的办事能力,笑着替凤姐分辨:“奶奶虽没读过书,账本子却是认得呢,就单说办起事儿,不说顶个十个八个,三五个却是顶的过呢,大家都说,咱们奶奶比人家认字儿的姑娘还强些。” 平儿这话里话外,很是瞧不上迎春。 贾琏心里顿生不悦,眼眸冷了下来,曾几何,堂堂侯府里的千金小姐连奴才也看不上了。 却也知道这事儿也怪不得别人,迎春自己太软弱了,性子绵软的让人生恨。但是,贾琏也不能纵容自己房里人看不起自己亲妹子。错不过,迎春跟他流着一样的血脉。 因此,贾琏明明白白吩咐平儿:“我知你们主子能干,我说白了吧,今儿我的意思,不是叫二妹妹帮你们奶奶,是叫你们奶奶带带二姑娘,也好让她跟着学些为人处世,管管家务生计,知道些人情练达。” 说着话,贾琏忍不住烦闷起来:“你们奶奶再能干,统共一个小姑子,还被人欺负的畏畏缩缩,叫人看笑话,你们奶奶也没脸呢。” 16、016 贾琏变脸作色,平儿知道这府里姑娘们的风向要变了,心下不由凛一凛,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平日谨慎,从不曾越礼犯主。 平儿自虑无愧二姑娘,心里稍安:“二爷放心,奴一准告诉奶奶,提醒奶奶多多照看二姑娘。” 贾琏见她答应的干脆,面上也收起了轻忽之色,顿时气顺了些,摸摸平儿花蕊蕊的脸蛋,拿些好言哄骗她:“劳累你了,我听了些闲话,白嘱咐一句,爷知道你一贯和蔼,待二姑娘也好,你们二姑娘虽然胆小,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对她好,将来她出息了,必定不会忘记你这个小嫂子。” “谁是小嫂子啊,胡说八道!”平儿把脸一红,伸手捶了贾琏一下,又啐一口,这才笑眯眯跑了。 贾琏志得意满,背着手儿往书房去了。 一时见了兴儿,便吩咐他:“你与召儿这些日子轮流伺候,注意那边小蓉大爷的消息,若是小蓉大爷的人来了,马上领进来。” 兴儿虽然疑惑主子如何忽然间这般看重小蓉大爷,却动问,答应一声自去办理不提。 贾琏此后便三天两头回家去会一会凤姐,一来亲热亲热,想要种下子嗣,二来打听贾蓉亲事进展,以防不时之需,他好随机应变。 也是贾琏运气来了,他想拖累拖累贾珍,妨碍婚事进展,只是没想好如何下手,宁府倒正好自己个出来一件事情,竟然是那边宁国府尤氏的老子死了。 贾珍夫妻要去尤家帮忙,秦家婚事倒是搁下了。 贾琏这里很不厚道的松了口气,这老爷子死了却挽救了贾蓉,也算死得其所。 荣府跟宁府乃是本家,合该上门吊唁,却是贾母老了不爱动,邢氏王氏哪里瞧得上一个城门官,托病不去,贾赦贾政一贯不管闲事,宝玉姐妹们还小,无人带领不成,剩下草字辈,李纨寡居,不宜抛头露面,掐指数来,唯有贾琏凤姐可堪驱驰。 贾琏合着凤姐带着三春以及宝玉贾兰叔侄,浩浩荡荡去了一趟尤家,出了一份奠仪,又去灵前吊唁一番。 尤氏心里十分悲痛,她没嫡亲兄妹,也没个生养,爹爹一死,今往后在这世上在没有血脉至亲了。见了凤姐贾琏,心情异常哀痛,拉着凤姐狠哭了一场,心里感激凤姐与她做面子,荣国府是来尤家吊唁宾客中最高级别。 贾蓉在他外祖父头七日其间,日日要去尤家点卯,忙进忙出。 如此这般足足半月,眼见到月底,东府贾珍尤氏都回家了,贾蓉还是没动静,贾琏不免犯嘀咕,这贾蓉只怕要屈服。 贾琏本当过府去,却又忍住了,这毕竟是贾蓉自己的事情,须得他自己拿主意,自己越俎代庖,反而不美。 遂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日。 翌日傍晚,贾蓉终于挨挨蹭蹭来了。 贾琏嘴唇微勾,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贾蓉见了贾琏,满面羞愧:“侄儿给二叔请安,侄儿这些日子忙乱,也没顾得上给二叔请安,求二叔原谅则个。” 贾蓉能够立起来,这就迈出了走向新生的第一步,从此贾蓉摆脱宿命,自己也得了宁国府这个得力的助力。 贾琏高兴尚且不及,焉能生气。 贾琏伸手一览:“这是什么话说的,知道你这一向忙得很,小孩家家的遇事心慌意乱也是正常,快些坐下,咱们叔侄不讲这些虚礼。” 贾蓉依言坐下了,拘谨了半晌,方才期期艾艾看着贾琏:“侄儿这些日子左思右想无出路,心里油煎一般,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侄儿知道,秦家绝对不能招惹,侄儿一切都听二叔的安排。” 贾蓉忽然就跪下了:“二叔,我把一身希望都托付在二叔身上了,二叔,您可要说话算数,若我父亲打杀我,您好歹救侄儿一命。” 贾琏闻听此言,虽然心酸,却十分高兴,伸手将贾蓉搀扶起,安慰道:“好孩子,你放心,叔叔说话算数,必定帮你,而且,如今叔叔我有了更好的法子了。” 贾蓉一边抹泪,面上讪讪的:“侄儿没用,倒叫叔叔笑话。” 贾琏微笑摆手:“有什么笑话的,说起来,我与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份胆量。” 贾蓉被夸奖,越发不好意思,满面羞惭直作揖:“叔叔快别说了,再说,侄儿真是要羞死了!” 贾琏一笑,再不臊他,亲自绞了帕子递给贾蓉:“擦擦吧,都哭成猴了。” 贾蓉接了帕子,越性瘪嘴只想哭,多少年了,他亲爹也没这般亲近他,一色都是跟下人们一起过日子,贾琏这般亲切看待,叫他想起辞世母亲,心里只是发酸。 贾琏与他同病相怜,很是安慰他几句,总算哄得贾蓉开颜。这才细细的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贾蓉。 如何乘着宴客之际缠住贾珍,将之灌醉,贾蓉觑空去秦家退亲,事后如何从容脱逃,一一交代清楚了。 贾蓉闻言大喜,顿时有了主心骨了,也不是从此离家不回归,不过是出去避避风头,又有叔叔作保,生计不愁,这有什么干不得呢。 一时心情舒畅极了,笑眯眯作揖道谢,心里只把贾琏这个叔叔看的比他爹还亲些。 片刻,贾蓉脑瓜子一闪,忽然抓住了方才那话的漏洞,讶异之后,贾蓉瞠目结舌。 琏二叔方才说了什么呢? 荣国府要在院试过后大摆庆功酒宴? 如今府试尚未开考,琏二叔就在张罗秀才庆功宴。 琏二叔竟然这般自信,还没上场呢?怎知府试院试必定能过? 贾蓉的记忆里,二叔读书虽比自己强了那么一点点,却也没强出多远去。 府试院试,可都是凭着真才实学才能通过,许多人考白了头发依然还是老童生,这可不是荫恩,出银子就成了。 贾蓉有些结巴:“二叔,府试,不是,这还没进场呢,您老确定,一准考得上?” 贾琏张嘴就吹上了:“自从你张家舅老爷回京,去年骂了我一顿,你叔叔我这一年一直在闭门读书,就在前几日,张家舅爷当面考较我,夸奖了我的文章,说是我这水准,只要一直努力不缀,再过三五年只怕举人进士也考得上,区区一个秀才算什么?” 贾蓉顿时满眼萌痴:“恭喜琏二叔,竟然得了张家舅爷的指点,这可多少人梦也梦不到的事情,您老真是好运道。” 贾琏牛皮哄哄一勾他肩膀笑道:“还行吧,今后跟着叔叔混,保管你吃香喝辣。” 贾蓉笑嘻嘻连连点头儿:“是,是,是,侄儿一早知道二叔最疼侄儿了。” 贾琏端着长辈的姿态:“你别灰心,等你叔叔出人头地,必定会重重提拔你。” 贾蓉或许是顺口便答没走心,贾琏说这话去世真心实意。他准备日后教导贾蓉练武,不求练成神功,起码强身健体,不至于走几步路就要死要活。 当然这辈子他们叔侄儿再不会走那发配边疆的黄沙路了。 一时,贾琏将自己斟酌修改过的文章拿给贾蓉观摩,贾琏可不敢作弊让贾蓉过府试,只求他不要输得太难看。 贾蓉的出路贾琏也与他想好了,虽然科举出仕无望,好在荣宁二府都是功勋出身,贾蓉走武将的路子整合适宜,宁府出得起银子走路子,自己再教导他些拳脚功夫,贾蓉生的俊俏,混进御前做个龙禁尉不是问题。 17、017 贾蓉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回去的时候倒是神气活现了。 他一路出府心里沾沾自喜:小爷以后有靠山了,又不愁吃喝拉撒,还不用挨打了,他还愁什么。 一时出得门来,当头瞧见召儿兴儿两个,倍感亲切,笑嘻嘻赏了兴儿召儿一人一个香荷包:“小爷请你们吃酒。” 兴儿召儿手捧着荷包,面面相觑,再看那得意非凡的小蓉大爷,两人只是犯糊涂,这小蓉大爷莫不是捡了金元宝了,如何笑成这样? 贾蓉回家,得意之下,却把贾琏的吩咐也忘记了,想着出门在外,多些银子总是好的,他不动声色,开始收拾银两细软,藏在书斋里。 只等那日一到把婚事搅黄,带着银子好跑路。 贾珍又是岳家的事情,又要张罗秦家的事情,只是忙的分|身无暇,也就顾不得贾蓉了。否则,贾蓉这些小动作很难逃过贾珍法眼。 四月初三。 寅正时刻(清晨四点)贾琏起身,一番梳洗用过早餐,凤姐平儿一起动手替他穿戴起来。 这是一件天青色撒金桂的衫子,寓意蟾宫折桂。考篮则是贾琏祖父贾代善考试用过柳条书篮,篮子装了张家舅舅赠与的考过传胪的文房四宝。 贾琏今日一身装备,可谓色色珍贵。 凤姐主仆们只把贾琏到了垂花门,才依依辞别。贾琏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会同宁府的贾蓉,一路直奔府衙而去。 府试考场设在府衙,卯正(早晨六点)入场。 贾琏贾蓉叔侄到时不早不晚,顺着队伍很快经过初检。 府试需要参加帖经、杂文、策论三场考试,考场设在府衙后院,空地上摆着一溜的桌子,左右前后都隔着一席之地,桌上面写着姓名籍贯,考生只要对号入座就成了。 贾琏跟贾蓉都是金陵籍贯,家里请了饱学之士担保,是故,二人的座位紧邻。 考生在开场门口列队等候,之后,呼啦啦来了大队人马,手执棍棒,堵住了通道,这是搜查夹带来了。 贾琏对此毫不在意,脱了鞋子,按照考官吩咐跳了几跳,贾琏身上除了考蓝里的文房四宝,再无其他,很顺利过关进入考场,然后按着自己考引找到自己名字,查看籍贯姓名年龄对号入座。 贾蓉见此,也小心翼翼脱了靴子,蹦了几蹦,他还把衣衫解开扇了几扇。 他心里对童生秀才什么都没欲望,无欲则刚,如何检查也是不怕。 后面也有人仗着家世不服从,倒是被兵丁故意使坏,连裤子也扒了,被人浑身乱摸一气的也有,几个文弱少年觉得这是被欺辱,斯文扫地了,哭了起来,结果,被府尹大人大声呵斥,吓得只敢悄悄抽噎,却不敢出声。 闹了几炷香,终于搜查完毕。 然后,大家坐等分派考题。 考试的桌子排了十纵十列,这便是一百个考生,大家左右前后相隔一席之地,保证你脖子再长也不能偷瞄作弊。 贾琏与贾蓉因为是金陵考生,在京都属于借考,故而排在最末。 且别以为这就能占便宜了,身后三步,就站着一名拿着棍棒的兵丁呢,头上虱子也难逃法眼,谁敢稍微乱动,只怕就要挨棍子。 这般虎视眈眈,气氛凝重,考生们俱都紧张。贾蓉尤甚,不过一刻,他额上汗水涔涔,一边抬手拭汗,一边悄悄拿眼瞟着贾琏。 贾琏如今修炼内家气功,耳聪目明,对周边东京十分敏锐,贾蓉这边一动静,贾琏便有感应,觑着考官背身的空子,迅速给贾蓉一个安抚眼神。 考场如战场。 这回府试,贾琏势在必得,容不得丝毫意外差错。倘被人发觉他们挤眉弄眼,误会作弊,后果可就了不得了。 院试第一场,考经贴,要求通三经以上,通五经者为上上。 贾琏为了顺利通过,选择考试五经。 五经考试中,《孝经》和《论语》为必考题,贾琏按照上上的标准,选择了最为简单选项,他依次选择《礼记》,然后挑了《诗经》,最后挑了小经的《尚书》凑成五经。(这些文字参考百度府试章节) 贾琏平复心情,按照先后顺序拆开了试卷,将考卷指定的段落熟记在心,然后并不动笔,而是先在脑海内把整篇经文翻出来默默阅读,然后再行默写。 无论大经小经,指定段落必定是那最大段落,或是比较生僻段落。 好在贾琏脑海中自有万卷书袋子,记忆背诵难不倒他。 只是考试需要默写的段落实在太多,贾琏之前并不是十分热爱读书写字之人,考试第一要求,就是字迹清晰公整,否则,阅卷官可以因为你字迹丑或是卷面脏乱,而直接将你的卷子黜落。 所以,考生们为了的阅卷官员的喜欢,得到公正的竞争机会,都会极尽所能把字儿写的更漂亮。 贾琏为了追求字迹漂亮,写的很慢很仔细,这样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直写的脖子僵硬,手臂发软。 中间午餐时间,饶是贾琏身体已经被元力提升不少,还是因为书写量太大,精神又过度紧张,耗尽心神,倦怠不已。 不得已,贾琏乘着别的考生吃饭喝水的功夫,他偷偷打坐,趋使经络中那细如发丝元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终于祛除大半倦意,这才顺利撑过第一天考试。 即便这般中途作弊修炼养身,等候监考官糊名收卷,贾琏依然累得手指抽搐,浑身再无一丝儿力气。瘫在席上,贾琏终于明白贾珠为何秋闱之时晕厥病倒了。这考试实在是太靠费精气神了。 府试连考三场,费时四天,考试期间,考生不得离开,吃住都在考场。除了如厕,不得擅自走动。 哈说回来,这会子叫贾琏动一动,他也动不了,哪有力气啊。直至夜幕降临,贾琏这才稍微恢复一些体力,吃了晚餐,守兵发放棉絮,吩咐考生们就地歇息。 考生们经过一天考试累积了,百态横生,有的人到头酣睡,也有席地而坐头顶着棉絮打盹的。 贾琏虽然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临场还是吃不消,毕竟之前贾琏不喜欢舞刀弄枪,全凭着年轻底子好,那经得这般日夜连轴转,身体顿时吃不消了。 学子们睡姿千奇百怪,贾琏正好藏其间打坐练功。 贾琏围着棉絮,闭目而坐,貌似打盹,实则他已经悄悄沉浸到修炼之中。他希望能够凭借修炼尽快回复体能,养足精神,以充沛的精力迎接明日第二场开始。 这一晚,贾琏有了之前月余的修炼经验,修炼十分顺畅,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经络中元力细微存在,他足足运行了两个小周天,不知不觉睡熟了。 而在他睡熟之后,小周天搬运修炼并未停止,而是在那一丝元力的引领下自行运转于经络中,贾琏的身体昼夜不停勾连吸取那些散发在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用于修复贾琏的身体的损伤,补充他体内消耗的能量。 异日,贾琏被军士吆喝声惊醒。 醒神之后,贾琏第一件事情就是检验昨夜修炼的结果,一查之下贾琏大喜。 却原来,一夜之间,贾琏白日的倦意消失无踪,整个人神清气爽,耳聪目明更胜从前。贾琏发觉,自己似乎能够听见隔壁座位考生悄悄挠痒痒的声音,精气神恢复到了考前状态,还略有胜出。 贾琏大喜过望,这说明他内家练气功法的修炼已经初入门径。 18、018 翌日,四月初四。 卯初时刻,考生们已经收拾妥当,等待侍从送来清水净面,然后用餐,卯正时刻,第二场考试正式开始。 第二场考试,主要考较考生词章能力,说白了就是写诗作赋的能力。 这一场贾琏按部就班,正常发挥,力求顺利通过,不求锦绣惊人。 这一场考试,考生相对自由些,贾琏成竹在胸,书写量也比第一日少,整个考试十分轻松。 第二场考试结束,贾琏精气神比第一日好多了。 这日夜晚,贾琏如法炮制,继续打坐修炼,一夜无话。 隔日。 四月初五,也是考试的第三天,第三场,三场考试中最后一场,最重要的一场考试-----策论。 瞧见考官一堆一堆的考卷抱了出来,贾琏雀跃被不已,暗暗期待,府尹大人千万不要临时生变,改了心思才好。 虽然贾琏现在不怕策论,可是,贾琏不喜欢那种不能把我自己的感觉。 贾琏因为坐在最后一排,所以,试卷也是最后一个才都他手里。这个心痒难耐的时刻煞是熬人。 贾琏终于拿到了自己的试卷,他满怀激动,徐徐展开试卷,等那题目入眼:《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贾琏心里笑成一朵花儿。 贾琏却是极力按耐住性子,忍住喜悦,瞬间,贾琏便收起脸上多余表情,堆起满脸肃静,眸光虔诚如拜神邸。 然后,贾琏一如场上考生一般,静静的盯着题目审题,约莫三刻,贾琏审题完毕,放下试题闭目沉思起来。 这一沉思,足足花费了半天功夫,贾琏沉入修炼之中,足足修炼两个小周天,等他退出修炼,四周响起了悉悉索索纸张铺开以及的声音,以及揭砚台磨墨的声音。 贾琏感应了一下,四周已经有大班学生开始动笔,这醒来的时间恰恰好。 贾琏也装出一幅构思完毕模子。慢慢揭开了砚台,添水,磨墨,慢悠悠的打着圈儿,一切行动,不慌不忙,行云流水一般,恰到好处,过了足足两刻,那砚台里的墨汁就浓淡适宜了。 这般时候,考场上的考生绝大多数已经开始动笔了。 贾琏自己个颔首点点头儿:“嗯,可以动笔了。” 贾琏深深呼吸几下,静下心来,这才执笔抬腕,慢慢书写起来。他胸中自有成竹,所以他不求速度,只求把字儿写得更漂亮些。 因为贾琏知道自己的文章立意别出心裁,所以,他只要字迹工整,卷面清洁,必定能够得到阅卷官的青眼。 贾琏下笔之前十分谨慎,书写之时精益求精。 这一书写,贾琏足足写了一个时辰,便有侍者在贾琏面前放上一个小小食盒,却是午餐时间到了。 贾琏微笑一下搁笔,开始午餐,他吃了几个肉夹饼儿,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落在旁人眼中,那叫一个姿态端方。 随后继续考试,贾琏也是一字一顿,装出一幅慢工出细活的模子。其实,贾琏不过是在磨磨蹭蹭,消磨时光罢了。 策论考试时间为两天,贾琏胸有腹稿,无需像别人一样抓耳挠腮构思文章,贾琏根本不怕耽搁时间,还要不动声色消磨时间,力争与考生们一样,免得露出端倪。 午后,贾琏写字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贾琏装出体力不支之态,索性停笔,闭目养神。 随后,侍者再次送来清水饮食,贾琏用餐完毕,静坐片刻,举手请求如厕一次,返回静坐沉入修炼之中。 考官巡视,只觉得贾琏睡觉姿势特别,人家要么歪着,要么躺着,只有贾琏睡觉的时候,腰杆子挺得笔直。 考官似有不忍,欲开口提醒,却是睡姿本不在考试规范之列,贾琏也没妨碍别人,遂忍下并不动问。心中却为贾琏担心,这考生这般坐一夜,明日只怕会四肢酸楚,神经倦怠,难以坚持考试。 考场自有规矩,不光考生不得随意走动,考官也不能随意翻看考生试卷,更不能跟考生交言,否则视为违规舞弊。 考官只得叹息一声,按下一份慈悲。 翌日,这位考官特特留意,却见贾琏精神抖擞,毫无倦意,不由暗暗纳闷,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把贾琏的名字记住了。 第二天考试,贾琏如故,光是磨墨就用了三刻有余,总归贾琏就是不动声色拖时间,绝不一鸣惊人做出头鸟。 就这般,他挨挨蹭蹭文章就是不收尾,直待到周围的考生走了大半,他才落下最后一句话具名收笔。 然后,贾琏招呼考官:“大人,小生写完了!” 这般时候,贾琏发觉,贾蓉也还在磨蹭呢,见了贾琏交卷,他也忙着收起笔墨纸砚请求交卷:“学生交卷!”。 叔侄们等待考官将自己考卷糊名之后,这才一起来至前院空地等候开门。 贾蓉悄悄跟贾琏嘀咕:“叔叔,叔叔,你怎样啊,我见叔叔并未练习这一篇呢?这可如何是好?” 贾琏黑亮眼睛眨一眨:“自古来考试,考的临场发挥,那有个场外考秀才呢。” 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偏西,四月的傍晚也起了寒意,所有的考生这才考完了。又等着考官们清点考卷,一份不错,这才打开了府衙大门,考生们一个个出场。 贾蓉脚搭脚的跟着贾琏溜着走:“叔叔,二叔,咱们这是回去呢,还是去五凤楼打茶围,还是去如意楼等放榜啊?” 贾琏扬眉勾唇笑的洒脱:“后天才发榜,自然先回家去,好生沐浴睡一觉,明儿叔叔做东,依然五凤楼请你。” 贾蓉顿时有了主心骨,叔侄们一起出了府衙,老远瞧见兴儿,宁府赖二竟然亲自来了。贾蓉顿时紧张起来:“赖二爷爷,您老怎么来了?莫不是府里有事啊?” 贾蓉说着话眼睛四处乱睃,生怕他老子也来了。 “这可不敢当呢,小蓉大爷安好!” 赖二先给贾蓉作揖请安,回头忙又冲着贾琏弓腰作揖:“老奴给琏二爷请安。” 这才起身回答贾蓉:“府里老爷太太今日都出门会客去了,老爷临走嘱咐老奴,好生把小爷接回去,吩咐说,千万不能让小爷在外面乱逛乱跑,以免碰着磕着耽搁出门见客,老奴一听这话,哪敢指派别人,只好亲自来了。” 贾蓉闻言顿时慌乱起来,只拿眼睛瞟着贾琏,这是要强压着他去定亲啊? 贾琏与他做个眼色,叫他稍安勿躁,这才冲着赖二作揖:“珍大哥他们去了尤家?” 赖二一笑:“奶奶去了尤家,大爷没去,说是几个朋友打茶围,大爷推不过,就去了。” 贾琏低语:“为了秦家事情?至于吗?不过小门小户人家。” 赖二笑嘻嘻的:“这话二爷说的,老奴却不敢接的。” 这个态度恰好证明了贾琏猜测,贾珍出门为了秦家。 19、019 贾琏回府,暗中吩咐兴儿:“让招儿查查珍大爷今日去了哪里,都见了什么人。” 兴儿忙着去了。 贾琏回房沐浴更衣,却是久等消息不回,溜溜达达又去梦坡斋。闲坐无聊,一时口渴,连唤几声,面前竟然没个伺候的人,只得叹口气,亲自倒茶来吃:“兔崽子,只顾自己撒丫子蹦的欢,害得小爷我吃口茶也没人管。” 这般一骂之下,贾琏心里一动,自己大小也是府里少爵爷,手下且只有兴儿招儿两个还算得力,余下具是文不能武不就的废物点心,以前贾琏办事,外头依靠贾政的班底诸如詹光单聘仁几个帮衬,府里依靠吴登兴周瑞这些人,眼下这些人是不能重用了。剩下兴儿招两个忠心的奴才却只有两人四只手,顾了东管不了西。 可怜自己堂堂少爵爷,竟然混成孤家寡人。 大管家赖大忠心老太太,二管家林之孝忠心王氏凤姐,余下管理库房,钱粮,租息,田庄这些所有府中重要部门竟然没有一个是自己心腹。 一时想起连周瑞家里干儿子何三那种混账羔子,也被塞在自己手下混饭吃,直觉得糟心恨得慌。 那貌似忠心的旺儿两口子,平时一幅驯服的样子,关键时刻背后插刀子,证死了凤姐,那时候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伙着贾珍邢氏这两个外人对付妻子凤姐,以致夫妻彻底失和,被外人所乘。 想着邢氏最后时刻,带着贾琮卷包而去,根本不管自己父与子死活,当初自己何等的愚笨,才会被这种愚妇忽悠,如今想起,贾琏恨得只想抽自己。 贾琏狠狠甩一甩脑袋,将这些乌七八糟甩出自己脑袋。 用手点着桌子提醒自己:“现在先解决培养心腹的问题。” 荣国府上下五六百人,有许多适龄小厮等待着主子挑选,正好利用起来,自己今后要振兴贾府,自立山头,手下无人可不行。 只是,皇帝鬼神也不差饿兵,这养人得花费,没银子可不成啊! 一时间,贾琏只觉得百废待兴,事情一桩桩接连而来,目不暇接。 贾琏深恨自己之前纨绔太过了,手里既无人又无钱,什么也不能做。 凤姐的身家倒是深厚,可是,凤姐手紧,主仆们防备自己赛如防贼。且如今贾琏觉得花费老婆银子实在太难看了。 这不成,得想法子弄银子。 只是这弄银子,在贾琏眼中,一是土地收成,二是开铺子做生意,无论那一条,都要有本钱。 贾琏手里没余钱,这些年的月例分红,都在老婆凤姐手里攥着。落到凤姐手里的银子,那是能攥出油来却拔不出来。 贾琏银子有出无进穷得很。 府库如今应该还有些银子,也有些贵重物品,可是贾琏也没有使用权。 贾琏要想动用库银,必须跟这次一般,有正当的理由。比如这次替贾雨村周旋,这银子贾政发话了他就取得出来。 还有这次,贾琏要出去游学,这也是正当理由,府里也应该支持,可是,贾琏培养自己心腹这等私事瞒都瞒不赢的事情,哪里能够拿到明面上呢。 贾政王氏傻了才会拿银子出来替他们极力打压的对手培养人才呢。 贾琏想着母舅的话,自己母亲是有嫁妆的,只是当初自己年纪小,母亲的嫁妆都在父亲贾赦手里攥着呢。父亲已经理直气壮的占为己有了。从父亲手里抠钱,贾琏是没这个信心,闹不好就是一顿打。 贾琏左思右想无出路,最后还是想到自己老婆凤姐,或许,这在府中,真正期望自己出息的也只有凤姐了,哪个老婆不喜欢丈夫出息做诰命夫人呢! 灵光一闪之间,贾琏想到一个法子,他干什么张口向凤姐借银子这么难堪,凤姐不是喜欢张罗事儿吗,自己可以直接把这个事情交给凤姐张罗,凤姐又能干,手里又有钱,自己省钱又省力,凤姐得个捏沙成团的美名,岂不两全其美! 贾琏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无论如何,贾琏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动手训练人手,培养心腹,为将来大展拳脚做准备。 想的通透了,贾琏也一刻也不等了,抬脚就往家来了。 平儿这会子正在伺候忙碌一天的凤姐用晚餐,一边细细把贾琏的意思说了,主仆们猜不准贾琏的意思。 凤姐嗤笑:“管他什么意思,就依照你二爷就是了,晚上你就去给二姑娘说一声,就说我这里忙乱不堪,实在有些精力不济,请她明儿过来帮我瞧着些,免得被奴才们混了去。” 平儿应了:“奶奶安心”。 凤姐饭后恹恹思睡,想着晚上还要过去贾母房里凑趣儿,平儿叫她索性睡一会子,平儿自己替她捶着小腿,自己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满屋子静谧。 不妨头,贾琏兴冲冲走了进来,他心情激动,手里没个轻重,那门被他摔得咣当一声脆响,在这静谧的时刻,十分刺耳。 凤姐这里似睡非睡,正在朦胧间,顿时吓得她心里一阵乱跳。捂住胸口,欠起身子,待要竖眉骂人,却是贾琏。凤姐泄了气,瞧着贾琏直嗔怪:“二爷,没得这样子吓煞人呢!怎么没去茶楼,到回家来了?” 凤姐早使了旺儿把贾琏的行踪摸得清清楚楚,贾琏府试之后要与那些狐朋狗党去状元楼吃酒,按照以前惯例,贾琏一旦跟那些狐朋狗党纠结一起,必定要闹上一夜方罢。 故而,主仆们胡乱吃了晚膳睡下了。 不想贾琏竟回来了! 凤姐眼眸迷蒙睨着贾琏犯迷糊:二爷怎的回来了? 竟然没跟一班狐朋狗党喝花酒? 狼竟然不吃肉了? 这不是二爷的性子啊? 平儿也觉得贾琏来得蹊跷,风花雪月的公子忽然改弦更张不探花了,真真叫人不适应呢! 贾琏瞧着这主仆两个暧昧神情甚是尴尬,这扳正形象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 “嗨,我听着屋里鸦雀不闻,只当你们服侍老太太去了。” 凤姐头重脚轻直犯晕,却想起身招抚贾琏。 贾琏却有心俯就,自己爬上去挨着凤姐枕上歪着:“歇着吧,我们躺着说说话。” 凤姐知道贾琏性子,无事不献殷勤,眼眸儿半睁半闭,只觉得眼饧骨软:“那二爷躺着吧。” 这会子说话她是没力气了。 贾琏瞧着凤姐这般直皱眉:“这是怎么的?这么困乏?” 平儿轻轻皱眉:“好几日了,都这样,奶奶只是喊累,我说让奶奶请太医瞧瞧,奶奶又不肯。” 贾琏心头一跳,难道有喜了,又觉得不对,哪有那么快,昨日刚睡她一回,今日就有了呢?忽然想起巧姐儿生日是乞巧节,自先红了脸。 细思前事,凤姐却是有个气血虚的毛病,累着了就会面皮发黄,浑身酸软,也正是因此,掉了几个成型哥儿。 贾琏心情顿时沉重了,若非如此,自己上一辈子何至绝嗣。 思及此,贾琏不由自主叹好几口气。 凤姐被他这般长吁短叹一扰,也睡不宁了,想着晚上还要去陪老太太消食儿,索性打起精神起身,让平儿替她梳头,一双水眸瞟着贾琏:“二爷莫不是有事儿?” 贾琏又是一声叹,故意期期艾艾:“本来是有事儿,唉!不说啦。” 凤姐蓦地想起迎春,以为贾琏又要排揎自己,哈的一声笑:“什么本来有事儿,二爷有事儿只管说,咱们皮儿糙呢。” “没事儿,走啦!” 20、020 贾琏知道凤姐会错意也懒得解释,女人有时候越解释越拎不清。兼之,如今的贾琏对于掏摸老婆银子这件事深感耻辱,虽然话没出口,他依然尴尬。 沉吟片刻,他索性起身,看看凤姐的反应再做道理。 果然,凤姐容不得别人轻忽,一阵风似的奔过来扭着贾琏,柳眉高挑,凤眼斜睨,吹气若兰。 “哟,我说二爷,你这风一阵雨一阵,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二爷还是有事儿说事儿,说出来,我的错我认,这样子含含糊糊,叫人不明不白受委屈,好没意思。” 贾琏被凤姐拽着,见她粉面宜喜宜嗔,眸子里秋波如水,顿时又心软了:“嗨,说什么错呢,怎么说,是你二爷我有求于你,瞧着你这般辛苦,那话有些说不出口。” 凤姐哼一声,仰面睨着贾琏:“真的呢?” 贾琏无奈点头:“真的。” 凤姐见贾琏面色讪讪,心有灵犀一闪,挣脱了贾琏,上炕坐下,惬意的抿一口茶水,方才抬眸,莞尔一笑:“我猜猜,二爷别是银子不凑手呢?” 贾琏没想到竟被凤姐一言中的猜着心思,甚是尴尬,好在贾琏脸皮练出来了,决定索性说出来算了,或许就成了。不成拉倒,他在凤姐面前丢面子也不是头一次了,眼下他实在也是没什更好法子,遂笑嘻嘻一拍手,涎着脸凑近凤姐:“我就说凤哥儿最聪明呢,为夫的心思你一猜就中!” 凤姐最恨贾琏从他手里抠银子,只是昨夜晚平儿劝说她许多话。 “二爷既然想要做大事,奶奶不妨大力支持,也显得咱们比别人更亲呢?” 凤姐鼻子哼一声,不动声色又瞟一眼平儿,昨日平儿很替贾琏迎春兄妹说了些话,莫不是这丫头跟贾琏什么时候接上火了? 想一想又觉着不对,平儿天天跟着自己呢,哪有空儿? 凤姐一时间难以分辨贾琏平儿两个是否联手算计自己,决定先看看贾琏葫芦里藏着什么再说。遂哼笑一声:“二爷坐下说,平儿,给你二爷上茶,傻愣着做什么。” 平儿一贯被他们夫妻撕撸做筏子,早习惯了,她也把鼻子一哼,走了。 凤姐见惯不怪,也不理她,只是盯着贾琏。 贾琏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收起嬉皮笑脸:“奶奶猜的不错,可说关乎银子的事儿,也可说不是银子的事儿。” 凤姐似笑非笑睨着贾琏,最后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却是并不答言。 贾琏本来不是什么好性子,如今心怀忧愤,性格中多了几分狂躁冷厉,耐心相对来说也差了许多。 他进来是为了跟凤姐商议,本来有些难为情,却见凤姐如此轻漫,顿时眼眸凛了凛,狠狠盯着凤姐,心里无来由拱火。 他虽然喜爱凤姐明媚鲜艳,妩媚风骚,却最厌恶凤姐这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孤傲,当即冷哼一声,他决定赌一赌。 他要赌一赌自己在凤姐心里地位,也正好借机把他与凤姐的关系撕撸清楚。 反正自己顶着几层压力不可能休妻另娶,凭什么老子一个人担惊受怕受煎熬,你却袖手旁观,一边端着姿态看热闹,一边舒舒服服等着享荣华? 这一刻,贾琏忽然决定,要把凤姐拉下水,大家风雨同舟,同甘共苦。 贾琏赌凤姐会选择跟自己夫妻同心,这一点把握贾琏还是有的,说起来,凤姐嘴巴虽然厉害,掐尖要强,也喜欢漫天泼醋,除开尤二姐的事情,实实在在没干过什么败坏自己的事情。 因此,贾琏四平八稳坐下了,然后毫不保留的将自己的打算托盘而出。 当然,贾琏不会傻到把忠义亲王世子这个不可说的隐患说出来。 贾琏诉说的是身为男人不甘心,身为继承人的不甘,他想要有一番作为,他要摆脱贾政束缚,所以,他要培养自己势力,希望凤姐看在夫妻一体,帮帮自己。 一番话听下来,凤姐暗暗惊心,天天在一起,她竟然从未看穿过身边人的心思,贾琏这个外人眼里的二世祖,竟然胸怀抱负,深藏不露。 似乎一夜之间,贾琏便改了性情,从纨绔变成了励志爵爷。 凤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爷是说,想避开府里耳目,悄悄招揽一些人培养出来为你私人所用?” “不错!” 凤姐疑惑不已:“可是,府中养了那么多清门人,二爷为何不利用起来,府里一年几百银子供奉他们,二爷使唤他们也是应当应分,谁还敢龇牙不成?何必另起炉灶,既耽搁工夫又花费银钱?” 凤姐原本云淡风轻,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另起门户? 对,这就是凤姐的感觉,贾琏语气笃定,眼中有一疯狂渴望,他想要另起炉灶,另立门户。 这是要跟二房撕破脸,要分家夺产夺|权? 大家大族最怕这种窝里斗,心不齐,这事儿泄露出去可就闹大了。别说二房会激烈反弹饶不过贾琏,老太太头一个不答应,一旦老太太闹起来,只怕大老爷也不敢出头。 别看大老爷一幅混不吝的骄横模样,其实就是欺软怕硬的样子货。否则,也不会堂堂侯府主人龟缩偏安,整天跟小老婆厮混,自己个哄着自己玩儿! 凤姐无端端一阵心慌,忙着使眼色让平儿带人严守门户,这才低声来问贾琏:“二爷,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次出京游学,是真的还是借口,莫不是跟什么人约好了?” 凤姐不相信贾琏有什么本事跟二房斗,怀疑贾琏要借助外力打击二房。 贾琏闻言顿时眼眸一冷,他再想报仇也不会傻到吃里扒外,荣府可是老祖宗的鲜血换来,贾琏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败坏。 贾琏觉得受到侮辱,冷厉眼眸刀子一般戳着凤姐。 凤姐觉得眼前贾琏很陌生,也很可怕,但是,凤姐不是退缩之人,反是挺直腰杆,眼眸定定的盯着贾琏,毫不退避。 一时房内寂静的有些可怕。 半晌,凤姐移开了眼光,低头一笑,忽然靠在贾琏身上,把手放在贾琏胸口拍了拍,柔声问道:“二爷,你我夫妻之间三年,我自认为对二爷真心实意,从无二心,所以,二爷回答我可要凭良心,且别把外头哄人的话说大家历来!” 贾琏察觉道凤姐的身子有些紧绷,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吓着凤姐了,因舒缓面容,反手握住凤姐。 “嗯,这是自然。你猜的不错,我出去另有打算,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我做的事情一为自己,二为府里,绝不会伤害府里利益,损伤老祖宗留下的荣光。” 凤姐笑着挑眉:“真的?” 贾琏挑眉:“问你一句,你觉得我这个少爵爷,你这个少爵爷夫人在这府里名副其实么?实话告诉你,我再不愿意做那被提线的偶人了。我舅舅说了,只要我自己努力上进,他可以考虑帮着我拿回那些属于我的一切。” 贾琏忽然攥紧了凤姐的手,眼眸幽深明亮:“这就是我想干的事情,你去告诉你姑妈也好,二老爷也罢,纵然告诉老太太去,我也不怕,我受够了,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名誉地位金钱,一样不拉,统统夺回来。我还要走出府去干一番大事情,为我自己,也为我的妻子儿女,谋求一条锦绣之路。” 封妻荫子,锦绣富贵! 这是凤姐从小就羡慕向往的生活,只剩这承诺固然让凤姐心头火热,可是,她得先保住命,才能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贾琏想要跟二房硬碰硬,能赢么? 荣府上下能容得他? 姑母与二叔父王子腾有什么手段,凤姐可是一清二楚。 当初大老爷贾赦之所以心甘情愿龟缩,就是这府里众人拾柴之故,他势单力孤不得不屈服。连娶老婆也不能称心如愿,最终娶了个破落户家里剩下的老女。 大老爷可是朝廷挂了名牌的正经爵爷,朝廷命官,尚且偏安一隅,贾琏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唯有一个奉命打理外务的虚名,处处受制于人。 这府里虽然家大业大,没有二老爷二太太兑牌,凤姐贾琏两夫妻就取不出银子,办不成事儿。 凤姐想着这事儿的后果,直吓得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贾琏能成功么?二房会甘心么? 凤姐不能判断,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兀自颤抖:“二爷,二爷是说,不甘心荣禧堂.....” “正是。”贾琏挑眉:“怎的?我不该么?” 贾说话间,眼眸一片冰凉,就那么盯着凤姐,似乎一言不对,他就会择人而噬。 21、021 凤姐被他盯得发慌,忙摇头辩白:“不是,我当然知道,二爷才是府中真正的小爵爷,可是老太太早说了,这府里将来都要给宝玉,当初大老爷二老爷太太们都在,并不见人反对,我以为这话就是府里的公论了,也是知道这些,才会一心一意帮着二太太管家,想着将来也好有些依仗。” 提起这话,贾琏恨得慌,他倒不恨宝玉,却恨那些仗着宝玉作兴之人:“莫说你,就是我从前也没想过这什么不对的,宝玉天降奇才嘛,衔玉而生,在这府里,乃至京都,那都是头一份儿,着偌大家私合该是他的,可是,爵位承袭朝廷自有法度,父死子继,合该是我的东西,凭什么拱手让人?” 贾琏心中翻滚着怒意,斜着冷对凤姐:怎么?二奶奶觉得这话不对么?” 想着凤姐贯爱掐尖要强,甚至轻视自己,贾琏又冷笑:“或者,你也跟他们一路的,觉得你相公我没资格?” 凤姐浑身颤抖,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贾琏性子忽然激变,让凤姐很陌生,事情脱出了凤姐掌控与认知,她很不习惯,也很茫然。 但是,凤姐是个聪明人,很快理清纷乱的思绪。姑妈再好,也没有夫君亲近,宝玉再亲,也不及自家儿女血脉至亲。 贾琏的利益跟她致,以前贾琏不争,她也没法子,如今贾琏既然说了要争,自己当然要与他夫妻齐心,祸福与共。 凤姐攥紧手,又慢慢张开了伸向贾琏:“二爷,你恨二太太,她是王家的,我也是王家人,二爷想如何对我?” 贾琏一笑,言语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我自然有主意,今日来与你说这一番话,就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就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眼下就看二奶奶什么心思了。你若是告发,只管去,最坏不过挨顿打,被骂几句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只是,我要做的事情,万难更改! 凤姐闻言,顿时心头火烫烫的,夫妻一体,共享荣华,这一直都是凤姐幻想的夫妻生活。她盯着贾琏眼睛一瞬不瞬,似乎要看看贾琏所言是不是真心实意。 片刻,凤姐忽然后退一步,手指天上:“二爷所言,可敢对天盟誓么?” 贾琏大笑一声,直挺挺跪下了,发誓道:“黄天在上,列祖列宗为证,贾琏在此发誓,与王熙凤夫妻意心,贫贱相依,富贵同享,若是他日反悔,违背誓言,叫我死无全尸,黄沙盖脸。” 凤姐闻言,当即脑袋轰隆一声,炸的她眼前一阵发晕,颤抖着手想捂住贾琏的嘴巴,不叫发毒誓,却又缩回了手,跟着,凤姐与贾琏并排跪下了,她也举手发誓道:“荣国府大房长孙媳妇王氏熙凤在此发誓,日后若是泄露消息半点,连累丈夫,也叫我死无全尸,黄沙盖脸。” 贾琏挺拔的身子顿时跨,揽住凤姐道:“并未叫你发誓,你何必。” 凤姐发过誓言,竟然心头一亮,神思清明了,借机收服丈夫,她心里美得很,素日爽快泼辣的精气劲儿也回来了,凤姐一笑:“咱们夫妻一体,奴万事都陪着二爷。” 贾琏闻言心中莫名一热,一时竟然不知身何处,晕乎乎贾琏就要犯事儿,觑个空字啪叽一声在凤姐面上偷香一口。 凤姐抿嘴偷乐,却是故意打一下:“时候还闲心想这些,办正事儿呢。” 凤姐开了门唤人,却见平儿站靠在门口,面色傻白如雪,眸子里满是惊恐,就那么直瞪瞪的死盯着人瞧。 凤姐知道这丫头听了壁脚吓着了。他们夫妻办事一向也没过隐瞒平儿,且他们屋里的事情也瞒不住平儿这个屋里人。 凤姐伸手把平儿拉了进门里:“你傻愣什么啊,既然听见二爷话,还赶紧去办事儿,快不去把府里那人口册子悄悄寻了来,咱们快些查验起来,二爷等着呢。” 平儿额上止不住虚汗涔涔,按着胸脯子慢慢出去了。 凤姐知她办事妥当,再不管她,回头又问贾琏:“二爷准备挑几个呢?” 贾琏道:“人不在多,要紧的是忠心,等你挑好了,再把他们一家子都要过来,先送到你的陪嫁庄子上去,我会寻个武功师傅专门教导他们。” 凤姐心里十分认同:“这话很是,当初我祖爷爷那时候能够漂洋过海,攒下偌大家私,就是因为手里有一批能干人儿。” 话提醒了贾琏:“正是这话,你想想你们王家可有这样的人,当初跟着你太爷爷发家的后人,有本事有能力如今却不得重用,你不妨跟你二叔要了来,我们日后用得上。” 凤姐讶异:“王家人?你信得过?” 贾琏睨着凤姐:“奶奶不是王家人?不过要人的时候,记得把卖身契一并要过来,不然还真是不敢用。” 凤姐也斜着眼睛笑:“哼,怪道外头都说,荣国府还真是没好人呢。” 贾琏腆着脸笑:“那咱们二奶奶是不是好人啦。” 凤姐嗤笑:“我都上了你的贼船,发了誓,赌了咒,结了盟了,好人坏人的,我也不知道了,二爷知道?” 贾琏今日心里十分爽快,凤姐顽皮刁钻的模子煞是勾人,贾琏不管不顾扑上去压着凤姐调笑,挑花眼儿火热热饧着蜜意:“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庆贺庆贺,来个满天飞花雨,天地一家春,可好呢?” 凤姐推拒不脱,羞臊的浑身颤栗,手脚发软,唯有咬牙切齿嗔他:“快别闹了,天还早,办正事儿呢!” 心里却对贾琏这般没羞没臊又恨又爱,她最后一点念头却是在想:二爷这几日吃了什么躁物儿,这般的兴头起来? 却不知道贾琏已经憋了十几年,过了十几年孤寡鳏夫的日子,如今狼见了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贾琏都素了十几年了,今日心情又畅快,正所谓饱暖思美人,哪管他白日宣淫,只是不管不顾,要得其所哉。 凤姐被让缠着没法子,只好由着他顺着他,任他受用。 一时云歇雨收,凤姐扭扭捏捏收拾妥当,开门却见平儿抱着账簿等在小中堂里,满脸清白惨淡。 凤姐以为平儿听了房角,一张脸红的没法看了。 贾琏皮糙肉厚,笑着招呼妻妾拢来,一起商议事情。 平儿却是呆呆的不在状态,凤姐几次说话,平儿只是发呆,凤姐还以为这丫头被吓傻了还没醒神,在她额上戳一指头:“回魂呢!” 平儿委屈的瞪着凤姐,眼圈也红了。 凤姐还当平儿心里惧怕二太太,又骂人:“我都不怕,你道怕成这样,放心,要死也是我当你前头,我先死。” 平儿被误会,气得啐一口:“我一条贱命,何须奶奶救,死了只怕还干净些呢。” 不说凤姐,就是贾琏也听出不对了,夫妻对望一眼,难不成府里还有人敢欺负平儿? 贾琏一努嘴,叫凤姐仔细盘查平儿。凤姐拉了平儿去了内室套间:“你今儿怎么啦,可是谁欺负你了,你说给我,我揭了他的皮!” 平儿眼圈一红:“不怕奶奶不敢,只怕奶奶犯不得他。” 凤姐气得在平儿脸上一捏:“嗨,你这是醋我,不用你醋,这府里除开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就是你二爷得罪你,我也与你出气,你说!” 平儿闻言顿时眼泪哗哗的,却是死抿着嘴巴。 凤姐顿时急了,把平儿下巴只捏捏:“你这嘴巴今日锯了,嗯?” 平儿这才眼泪汪汪给凤姐跪下了:“求奶奶做主,不然,奴家活不得了。” 凤姐被她说得心里乱跳,亲手搀扶平儿:“我的姑奶奶,跪什么,跪我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有什么事儿你说,天大委屈兹有我做主,只不许你胡说八道。” 平儿这才期期艾艾说了。 也是今儿该着,旬日里平儿出门那一回不是丫头婆子一大堆跟着,偏今日这事儿机密,又是饭点,平儿不想麻烦人,想着就是几步的路,又在自家里行走,遂一个人去了议事厅。 熟料就在穿堂上出了事。 周瑞家里惯是会钻空子的人,惯常在午餐与晚餐的时候进府奉承主子们,今日恰好他干儿子来家,想起王氏托他办事,这便带着他干儿子往王夫人跟前奉承。 这何三最不是东西,仗着他干娘在王氏跟前得脸,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尤其看见漂亮女人,他就走不动道了。 今日也是平儿没提防,她又心里藏着事儿,实在没想到这蟊贼这样大胆,乘着平儿与周瑞家里见礼说话之际,他竟把平儿掖在腰里的丝帕子抽去了。 22、22 平儿警觉有异之时,这贼子已经跑出了穿堂,平儿亲眼瞧见小贼把自己丝帕子凑到鼻下又嗅又舔,猥琐的样子直让平儿作呕,一时羞愤至死,人也懵了,等她醒神想要追讨帕子,那砍脑壳的死贼已经进了王夫人院子。 “何三?周瑞家里的干儿子?”凤姐不及说话,就听贾琏一声断喝。 凤姐平儿两个说得忘情,竟不妨头被贾琏听了壁脚,俱都吓了一大跳,却都不敢作声。二人都知道,这事儿要坏,贾琏岂是吃亏的性子! 平儿虽没有姨娘的名头,却是明公正道的贾琏屋里人,何三是什么东西,几两银子的贱婢,竟敢调戏他的女人。 贾琏顿觉绿云罩顶,从来只有他偷人家老婆,送人绿帽子,今日有人竟敢太岁头上来动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贾琏早厌恶何三,想要整治,留着他不过为了牵制周瑞一家,故而暂且容他几日。 不想这狗贼竟敢太岁头上来动土,岂能容他。 一时间,贾琏气的肺要炸裂,片刻也不能忍了,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凤姐一看贾琏带怒而去,知道这事儿不好下地了,怕有一场好闹。 凤姐叹口气拉起平儿:“你别怕,说什么活不活死不死,你的品性我与你二爷都知道,嗨,也是你倒霉摊上了,别委屈了,我还要去老太太那边支应支应去,你就别跟着了,早些歇着吧,你二爷会与你出气的。” 却说贾琏气冲冲出了内宅,径直去了梦坡斋书房,进门怒气难忍,直把书桌捶得山响,笔墨纸张撒了一地。 兴儿招儿少见贾琏发疯,知道今日事情不小,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情,不敢轻易相劝。眼见嘴里一句一句欺人太甚的嚷嚷,贾琏面色越发铁青。 召儿两个怕他气坏了,忙着跪下劝他:“二爷,您消消气,您有什么不平的事儿,只管吩咐下来,凭他的是天王老子,奴才们拼了命也要拧下他的脑袋,替您把这口气出了。” 拧下脑袋?贾琏气懵的脑袋顿时清醒些许,心里一动,恨不得立刻鸦雀不闻把何三治死,但是,兴儿几个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何三纵然有必死缘由,自己能说吗,难道说自己被何三戴了绿帽子? 贾琏丢不起这人。 贾琏狠狠的喘着气,极力压下心头杀意,半晌方才问道:“我前几日让你安排监督府里各处动静,还有监视何三的事情,可有消息?” 兴儿见贾琏能够正常说话了,心下大喜,摸摸头上虚汗,忙着回禀:“说起来,这何三真人不露相,旬日真没看不出来,不过十五六岁,毛病不少,吃喝嫖赌踹寡妇门,真是五毒俱全,没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难为他在府里装的那般老实,这伪装本事,真正叫人佩服。” 贾琏闻言眼睛一亮:“可有真凭实据?” 何三贪杯烂赌的事情,贾琏有所耳闻,当初这家伙犯在凤姐手里,却被赖嬷嬷插一脚。 兴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这是芸二爷传进来,别的还不清楚,他偷盗府中财物质当赌博却有当票为证。” 贾琏看时,多是书斋之物,砚台、徽墨、湖笔,笔洗、笔山,花瓶、镇纸,扳指,这家伙什么都偷,还不止偷一回,光是砚台就偷了三块,湖笔竟有五六支。 贾琏叹气,前世今生,自己根本不知道丢过东西,真实家贼难防。 唯有一方砚台贾琏有些记忆,虽然损伤一角,却是著名的端砚,是贾琏启蒙的时候老公爷赏赐,贾琏多年来不爱读书,还以为这东西收在库房了,不想竟然给何三偷去做了赌本。 想着这家伙今日敢调戏平儿,不免想起这厮不止一次进过内宅,贾琏后怕得很,平儿的东西尚可蒙混过去,若是给他偷了凤姐的东西,自己这一辈子就成了大笑话别想翻身了。 蟊贼,好狗胆! 这是把自家当成他家菜园子了。 贾琏一时恨得直咬牙,恨不得即刻将他捉来打死,复又想着他与周瑞王夫人之间有勾连,或许可以借这何三顺藤摸瓜拔除周瑞这个毒瘤,遂又压下火气,吩咐兴儿:“先别惊动他,弄清楚他与周瑞到底有什么勾当,如何做了周瑞的干儿子这事也给我查清楚了。” 想了想,贾琏狠狠一砸书案,招手让兴儿靠近,吩咐道:“他不是好酒吗,你今晚上就去请他一顿酒,把他灌醉好好审审,看他除了这些书斋的东西,别的都偷了些什么,若有什么不该当的东西,统统给我搜回来,这事儿不要惊动别人,我要亲自检验,记住了?” 兴儿有些懵:“请教二爷,这什么偷得,什么偷不得?奴才以为这府中的东西哪样也偷不得呢?” 贾琏气得飞起一脚踢他屁股上:“你脑袋长在屁股上啊,我记得这何三可是进过内宅传过话,他手脚不干净,难免顺手牵羊。” 兴儿这下子懂了,一时冷汗涔涔,撅着屁股给贾琏磕头:“二爷放心,他敢这般,我拼着下狱吃牢饭也要拧了他的脑袋来。” 贾琏闻言面色稍霁:“去吧,仔细盘查,若真有犯上亵渎行径,直接堵上嘴巴抓起来,一切后果有我担待。” 兴儿满口答应了,方要走,贾琏又叫住他,道:“这事你亲自去,不要假手于人,我今夜就要结果,越快越好。” 兴儿出去办差,剩下贾琏也不要人伺候,也不回家去,气哼哼在书斋转圈子,心神不宁,自己小看二房,小看周瑞,也小看何三,又想这何三是王氏说情才来的自己身边伺候,不由暗恨,好个贤良的二太太,那时候自己只有十二三岁,她就开始往自己房里安钉子了。 一时又暗自庆幸,亏的自己书斋没放什么机密贵重的东西。一时又想起何三经常跟着周瑞家里出入荣禧堂,贾琏心里就堵得慌。 府里三位姑娘可都跟着王氏住在荣禧堂后面的抱夏里,若是给他捡了偷了姑娘们的东西,荣国府再也没脸在京都立足了。 贾琏恨不得即刻将周瑞家里拉来打死,这个猪狗不如的贼婆娘,竟然把个泼皮无赖往家里引,今日别叫老子抓住把柄,否则别怪二爷手毒,把你们一窝烩了。 贾琏等的心烦气躁,索性打坐修炼起来,好在贾琏的书房一般人不敢随意出入,见他关门闭户,更加没人打搅。贾琏修炼了两个小周天,这才心情平复收功。 又等一刻,外面小子一路跑来传话:“二爷,兴儿大叔回来了,因为一身酒气怕熏着二爷,故而叫小的回禀二爷,他梳洗一番马上过来伺候。” “扯淡,叫他速来!”贾琏挥退小厮,一哼冷笑:“兔崽子,也文雅起来。” 少时,兴儿颠颠跑来了,见面一个饱嗝:“给二爷请安!” 贾琏伸手一撩:“安个屁呀,这个时候还虚头虚脑做什么,有话快说!” “是!”兴儿躬身靠着贾琏书案,道:“二爷真是猜着了,那家伙手里果然有些花花绿绿女人的事物,不过二爷安心,我反复审问了他,也看了那些东西,都是些粗糙低劣的物件,这何三真不是东西,他几乎把这府里一半的小媳妇都偷摸上手了。” “都有哪些人?” 这些狗奴才竟敢在府里淫,乱,简直狗胆包天,贾琏冷眸里怒气升腾:凡跟何三狼狈为奸者,一律四十大板赶出去。不能让这些腌h玩意儿弄脏了自己的荣国府。 23、023 贾琏追问之下,兴儿想起何三那些猎艳史,那家伙胆子大得很,竟然敢跟鲍尔一床睡着玩弄多姑娘,忍不住一通好笑。 贾琏踢了他几脚,他才忍住笑:“有厨子鲍尔老婆多姑娘,吴仁老婆灯姑娘,还有赵姨娘姐姐钱家的丫头,就连东府也有他的相好。” 贾琏闻言顿时呛了水。 却是多姑娘前世更贾琏有一腿,前些日子这多姑娘还在贾琏面前晃荡几趟,不过如今贾琏心不在此,故而没有理她,不想她竟被何三睡过了。 贾琏无异吃了苍蝇,冷哼一声问道:“可打听出何三如何拜在周瑞门下?” 兴儿嗤的一笑:“说起这事儿真是一本烂账,却是周瑞家里小时候看上了何三长得乖巧,两家开玩笑定了娃娃亲,后来周家女儿由二太太做主嫁给了开当铺的冷子兴,周家为了安抚何三,这才拜了干亲。” 兴儿说着直撇嘴:“也是周家没儿子,竟然把何三当作宝,十分照顾,何三对周瑞家倒比自家还熟悉,他还不计前嫌,跟冷子兴认了郎舅,周瑞家里时常从府里带东西出去,再托她女儿女婿当当,来来去去都是托付何三跑腿,银子当票无一不过何三的手。这家伙这些年跟着捞了不少好处,他娘老子得了好处也不管他,任由他跟着周瑞两口子过日子,也是因此,何三知道许多周家的事情。” 贾琏顿时来了兴趣:“都说了什么事情?”心里期望何三多知道些王氏的事情,若是有王氏与二叔贾政的把柄就好了。 兴儿皱眉想一想,言道:“他当时喝醉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具体倒没什么大事情,多是二太太银钱上头的事情,似乎二太太最近手头有些紧,频繁当东西。那何三还说,二太太托付冷子兴当当已经好些年了,多是些古董这些小巧的老东西,据何三说,前前后后总有几万银子。” 贾琏闻言冷笑:“怪的何三敢偷当主子的东西,原来却是门第师。” 兴儿也跟着咧嘴笑:“奴才也是这般说呢!” 贾琏闻言眼眸凛一凛,记得那年他们偷借了老太太屋里的东西当当,几大箱子也只当当三千银子。王氏却捞了几万银子,只怕要把府库搬空了。 贾琏不由冷笑:“你可见了当票,都有些什么?” 兴儿道:“他倒正好有几张张藏在靴筒里,怕他发觉,奴才没敢拿回来,几张当票内容小的都原样描下来了。” 言罢,兴儿自袖筒里掏出当票拓本交给贾琏,贾琏看了这些当票隐隐猜测这些东西出处,心头大喜,好个二太太,老虎头上敢拔毛啊。 贾琏手里捏着这些干证,心里喜悦一圈圈的荡漾,只要开花儿,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一把塞进袖筒里,他等不及要回家去,好让风姐平儿对账查验,把这盗窃之罪落实了。 贾琏心里一直记挂平儿的事情,只是不想引起兴儿猜疑,一直隐忍不发,这会子装的也够了,方才朝着兴儿伸手:“那些女人物件儿呢?” 兴儿愕然:“二爷要这些东西作甚?” 贾琏抬手就打了兴儿一个板栗子:“多嘴!”自顾拎了东西去了,走了几步,蓦地又折回来,叮嘱兴儿:“继续严密监视周瑞一家并何三冷子兴几个,听我的吩咐再行事,且别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兴儿应了,心里却在唧唧唧唧坏笑,哎哟,还当是二爷改了呢,却还是当初那般偷腥猫儿! 贾琏这里却不知道兴儿在心里诋毁他,脚下如风回得家去,急忙忙把当票拓本递给凤姐:“前些日子你们主仆不是说什么东西放错地方,找不着了,我还说了莫不是被人偷了,你们还不信,今日我与你们分忧来了,快瞧瞧,这几件东西可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凤姐接过当票连蒙带猜,又问了贾琏几个字,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好贼偷,我就说,这古董插屏怎么不见了,竟然被人投出去当当了,二爷这是哪里来的,那个混账小子这大的胆子,竟然偷到我头上来了。” 贾琏心里大约知道贼头是谁,勾唇冷笑:“你只惯追查记载,这插屏最后在哪里出现过,岂不是一清二楚了?” 凤姐一愣,者古董插屏是老太太手里出来的老东西,小小巧巧四副合成一幅,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字画都是前朝著名书画双绝吴梅鹤亲笔,最受读书人的追捧,几千几万银子买不来。 只可惜,这样有价无市雅致物件,却被王氏这个不识字的蠢物儿贱卖一千银子。 好在他纸袋这是老太太东西,害怕一日不能交差,没敢死当,还有换回的机会。 这件事凤姐一清二楚,凤姐虽不懂欣赏书画,他知道这东西相当值钱,反而是贾琏,甩手不干闲事,却不知道他祖母有这等好东西。贾琏闻听这话心头默默计较,前世他可没听说王氏这码事儿。不由嘴角微勾,这可是个乐子呢。 对于何三的用处,贾琏有了新的打算。扳到王氏固然好,扳不倒也叫王氏出个大丑,让老太太看看他信任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想来王氏应当从此不敢出头露面了吧。 最坏也要把周瑞家两个铁杆狗腿给他打断了。府里收租的权利大房得拿回来,一个小婶子竟然当着大伯子的家,说出去别人还不笑话死。 贾琏笑眯眯收回当票拓本:“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贾琏想了多少折要扳倒王氏,什么茶贪污,找罪证,没有一个能即刻凑效,没想到查办何三竟然错有错招,查出五品诰命做贼头。 贾琏心里乐得颠颠的,真乃是瞌睡遇枕头,把柄自己送上门。 凤姐这里不知就里,还在一声声追问平儿:“你倒是想起来没有,最后一次这插屏是谁领用过?” 平儿面色憋闷得很:“我记得的清楚,册子上头也有记载,最后一次借用插屏是东府小蓉大爷。” 凤姐皱眉:“他没还回来?” 平儿颔首:“还回来了,可是,后来又被人借走了,却没登记造册。” 凤姐根本没印象,冲着评儿龇牙裂齿嚷嚷起来:“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呢,这样挤一点说一点,真要把人急死。” 平儿面色讪讪的压低声音:“奶奶记得那次舅太太来吧,刚巧宝二爷在我们这里,看见插屏,喜欢的了不得,要借回去观摩,奶奶答应了,方要帮着宝二爷把插屏送去老太太那里去,忽然太太又让人来请奶奶,说是舅太太来了,奶奶合着宝二爷一起带着插屏又去荣禧堂,后面,奴就不知道了。” 凤姐顿时里面色铁青,插屏若倒了荣庆堂,绝对不会有这张当票,且不说老太太屋里银用不出去都发了霉,即便老太太缺银子,又何必偷偷摸摸偷了自己东西去当当? 贾琏冷笑:“你可知道合这当票搁一起还有好几张当票,据说都是一色老旧东西,总共价值两万银子,你说这人私下动用这大一笔银子想干什么呢?” 凤姐若有所悟,霎时面色骤变。 贾琏恰好瞧着凤姐,见她面色剧变,脑海中忽然翻江倒海起来,奶奶的,莫不是这就是那高利贷的本钱? 贾琏重生后没有重视这事儿,他以为这事儿发生在大观园之后,王氏凤姐因为银子不凑手才干下的勾当,却原来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贾琏面色也惨白一片了,他一指门口:“平儿出去。” 24、024 平儿见他神情凶狠,冷眸森森,很怕他会伤害凤姐,哪敢出去,眼睛瞅着凤姐,任凭贾琏杀鸡抹喉威胁,她就是不动半步。 贾琏气得怒目圆瞪:“你想翻天!” 凤姐知道贾琏有隐秘要谈,因朝平儿挥挥手:“平儿出去吧。” 凤姐这般淡定,贾琏知她必定知道内情,顿时气得须发怒张,胡乱拉了凤姐一掼,指着凤姐鼻子逼问:“你老实说,是不是猜出偷盗者身份?是不是知道这笔银子下落?你最好老实告诉我,否则,明儿大家一起完蛋,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凤姐心知贾琏必定夸大其词,她又是害怕又是不服,贾琏竟敢指着鼻子骂人,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凤姐气得嘴唇直哆嗦,梗着脖子与他对恃:“我一个内宅妇人,能知道什么!” “哈!” 贾琏见凤姐嘴硬,冷笑一声,手指直戳凤姐眼窝子:“你死到临头还嘴硬,好,你不说是吧,我这就把何三送去京兆尹,十八班大刑伺候他,我就不信他不招?到时就招出你来,别怪我心狠。” 凤姐心里已经害怕,嘴里却是不饶,挺着腰子不认账:“有我什么事儿啊,是,我是约莫知道些事情,可是与我不相干,我又不缺银子使。” “真的?”贾琏闻言有些狐疑,莫不是自己真的怀疑错了,凤姐眼下还没有参与。旋即,贾琏否决,凤姐风能抓一把的性子,被他听见风声,会放着十倍百倍的利钱不动心? 贾琏仔细回忆,当初几箱子票据似乎是就在东暗间,不由身上一个寒战,气冲冲飞脚踢开了凤姐的小库房,把所有柜子箱子稀里哗啦翻了个底朝天,结果真没翻出什么来。 贾琏却是又气又累直喘气,横眉竖眼瞪着凤姐不放心:“你真没有沾手?” 做贼的心虚,这话没错,凤姐眼神一缩:“真的,真,”声音确实越来越低,眼睛避开不敢看贾琏。 凤姐这般吞吞吐吐躲躲闪闪,越发让贾琏心生疑惑怀疑其中有猫腻,深恨凤姐欺骗自己,气得大力一拍案几:“我再问你一遍,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今日我问你你不说,若是明儿给我查出来,别怪我一封休书,哼!” 凤姐闻听这话,顿时吓得花容惨白,一个女人被休弃,再是身世了的花朵一般,一辈子也就完了。凤姐害怕了,不敢再跟贾琏犟嘴:“我说,我说就是了嘛,前儿我哥哥来了,问我借了五千银子,说有大买卖,我,我也,” “王仁?” 凤姐点头。 这个王八蛋连外甥女儿也能卖了使银子,能干什么好事儿?贾琏顿足恨道:“所以,你也凑了分子,凑了多少?” 凤姐伸出一只手:“也是五千。” 贾琏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凤姐,手抬了老高却没打下去,贾琏真没打过老婆,兀自狠狠责骂:“你好大胆子,朝廷三令五申,不许重利盘剥,你竟然敢?” 凤姐诺诺低语:“我兄长说是冷子兴出面做的中人,我们不参与,只拿钱,借贷人做的大生意,一趟生意回来就是对本利润,故而,故而” “大生意?无本生意,绝命的生意,让人倾家荡产的生意!” 贾琏嗤的一声冷笑,指着凤姐眼窝子警告:“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你最好明儿就把银子要回来,从此别参合,否则,给我知道,我们的夫妻缘分也就到头了,别以为老太太纵着你,我就不敢动你,须知,夫妻除了和离休弃,还可以通过衙门义绝,那时候阎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贾琏竟然说要休自己,这是奇耻大辱,凤姐气的浑身哆嗦,却是不敢跟贾琏呛呛,生怕他一怒休妻,那是自己脸往哪儿搁? 凤姐只得忍气吞声,点头应承:“明儿就去撤伙要银子。”。 贾琏见她老实了,自己气性也小了些,思虑再闹下去也没意思了,这才气哼哼一甩袖子去了,旋即又回来警告凤姐:“今日的事情你最好守口如瓶,否则,哼哼!” 凤姐面对厉鬼一般的贾琏,吓得心惊肉跳,忙着点头:“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坏了二爷的事情。” 贾琏这才满意而去。 凤姐再也撑不住,浑身没有骨头一般瘫在贵妃榻上,眼泪一颗颗梭子似得滚落。 平儿吓得半死,伸手将凤姐抱在怀里:“奶奶,奶奶,你要么哭出来,要么骂一顿,可别憋着。二爷的话是话赶话逼出来的气话,您别当真。二爷喜欢奶奶,离不开奶奶。” 凤姐咬牙只是喘气:“傻丫头,咱们再不是从前了,我们王家人丢了大人了,我没脸了,再不敢在你二爷面前仗腰子了。” 言及此处,凤姐伤心惨痛,恨得直捶床板:“二太太,好一个二太太,豪门贵妇,世家夫人,竟然做贼,还被人当面抓住了,这东西过了我的手,盗窃人是我的姑母,你说说,我说得清吗,我还有脸么?” 凤姐有些疯癫的抓住平儿手,如泣似哭:“妇人盗窃是什么罪啊?你知道吗,七出啊?我,我,被她害死了。” 好强争胜的凤姐只觉得这回被人撕了面皮,竟然气恼交加厥过去了。 平儿吓得半死,却是不敢叫人帮忙,只得狠心掐了凤姐人种。凤姐悠悠醒来,却是一声声直噎气,从小到大,一直是她压着别人骂,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敢吭声回嘴。 平儿要请太医,凤姐不准,只得找了苏合酒给凤姐灌了一杯,有替凤姐摸胸顺气,忙碌了半日,凤姐才缓过来。 凤姐红着眼睛哭了半天,还的吩咐平儿:“快叫旺儿,不,不必叫他,吩咐他明儿就去舅爷家把银子要回来,就说二爷出门要用。在急。” 平儿悄声问:“不告诉舅爷原委?” 凤姐迟疑一下,最终摇头:“算了,你没听见你二爷方才的话呢,出嫁从夫,我眼下也只能先顾自己了。不过这事儿说起来是实弹,其实这京中几户人家没沾过,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舅老爷不一定有事儿,等以后有机会劝劝吧。” 平儿也只有听命,自去办理不提。 贾琏心里憋着一股气,脚下生风一般出了内宅,想着派遣那几个出去办事,扳着指头一数,全部都是王氏班底,只怕自己还没出门,这事儿就传给王氏了。 如今本就是仓促办事,王氏再来搅扰这事儿多半要泡水。贾琏叹息一声,只得吩咐守门户的小厮,挨个兴儿召儿隆儿一起从床上抄了起来,好在这几个听贾琏吩咐这几日都没家里去。 贾琏看着召儿兴儿隆儿都在,甚是满意:“好,我有一件大事交给你们,你们可敢?” 兴儿招儿隆儿三个齐齐点头:“敢。” 贾琏道:“我要抄周瑞何三的家,只是你们三个怕是不能成事儿,你们可有信得过的朋友亲眷今日正在府里当差的,现在就去召集。” 兴儿招儿隆儿都有兄弟朋友,不过一刻,踢踢踏踏回来二十多人,贾琏心里默算,这些人大约也够查抄对付周家了。 贾琏把自己名片交给兴儿:“后角门的婆子都是二太太的人,你先派人将他们引开韩城自己人,碰见巡夜的就说奉我之命出门办事,谁敢不从,直接捆了,一切有我担待。你们先抄何三家,等把当票抄出来再去周瑞家,两家人一个不漏给我捆回来,所有抄出来的东西,特别是信件、票据、账簿子金银这些,都要原封不动带回来交给我。” 兴儿应了,却是不走,反是挨近贾琏几步,小声道:“二爷,只是我这几个亲戚今日一动手,明儿肯定要遭难,我着急替二爷办事,情急之下与他们允诺,给二爷办事吃不了亏,二爷,您罚我吧,我这嘴又没把住门。” 贾琏却一笑:“做得对,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喂草,等下你只管告诉他们,今儿他们替我办事,那就是我的人了,我必定不会让人任意磋磨他们。” 兴儿大喜:“二爷有这话您就擎等着看吧!” 25、025 贾琏重生之时,恨不得一口咬死王氏贾政这两个满口仁义的东西,却不得不蔽仇以待时机,原准备羽翼丰满之后再斗王氏,却不料王氏因为贪婪成性,偷盗古董提前暴露了高利盘剥的勾当。 贾琏既然知道,就不能不管放任成灾。 且何三这个好吃懒做的下贱东西,竟然仗势骑到自己头上,若不是王氏平日对自己极度轻慢,何三一个贱奴焉敢如此? 因此,对于王氏,贾琏越性憎恨不能忍。 贾琏两辈子被欺压被漠视被欺骗,已经忍到了极限,何三这最后一片绿云飘来,终于把贾琏最后一点理智压垮了,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想到这些人作的孽,罪过却由自己承担,贾琏就恨得慌。 平儿的事情给了贾琏一个很好的借口,反正自己贪花好色出了名,为女人发疯一回也不稀奇。 大家不是都怕父亲贾赦横不吝吗? 今日不妨来个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罢! 贾琏觉得必须快打斩乱麻,绝不能再让她把污水再次泼到自己身上。 这一次一定要撕下王氏伪善面皮,揭露她的丑恶面目,高利盘剥者还敢妄称积善之人,好大的脸。二房不是仗着元春这个贵妃欺压大房为所欲为么? 贾琏想要看一看,母亲传出这样狠毒的名声,小皇帝还会不会像前世那样把元春竖起来,拱着她出头露面折腾荣府。 书斋中,琏坐等练字。 半个时辰过去,一阵踢踢踏踏脚步声想起,兴儿带人抬着一溜八口箱子回来了,笑嘻嘻递给贾琏一个一尺见方黄铜锁背的楠木盒子:“二爷您再想不到,咱们周大管事有多富裕。” 贾琏并不着急开箱查验:“说说,怎么个富裕法?” 兴儿板着指头数道:“周家有两个三百亩的田庄,地点就在京郊,地契上注明乃是上等,都是十两银子一亩的良田,在昌平还有一个两百亩的果园,听说为了这个果园,周家还跟别家打了官司,最终周瑞赢了。” 言罢,又指着几口大箱子道:“二爷您再看这些,这周家的摆设比二爷的书斋只怕还富贵些,奴才是没想到,他家里竟然有黄田冻印章,墨玉的镇纸,象牙雕花笔筒,黄铜刻字的香炉,那砚台宣纸一摞一摞的,奴才吓一跳,以为进了那个翰墨世家了。” 兴儿兴奋得很,拉着个黄花梨的箱子打开:“二爷,您看这箱子,您怕是猜不到,这里面竟然装的金元宝,一个奴才家里竟然有金元宝,足足五十个,都是一色五十两一个赤金,这得多少银子啊?比咱们乡下的大财主还富裕啊!” 贾琏一手摁住箱子,一颗心砰砰直跳,眼眸更是火花四射:老子正缺银子呢。 招手让兴儿靠近:“把这一箱子送进去,亲自交给你奶奶。”又附耳嘱咐他几句话。 兴儿背起大箱子走了几步,又弯着腰问贾琏:“二爷,奴才没说完呢,除了这金子,周家何三家拢共还搜出五千银子呢?” 贾琏勾唇踢他一脚屁股:“爷有用处,回头再说。” 兴儿嘿嘿一笑,哼哧哼哧给凤姐送金子去了。 这边平儿服侍凤姐梳洗一番,好歹哄着凤姐睡下了,她自个坐在默默拭泪,只觉得是自己连累奶奶,本来二爷跟奶奶好好的齐心协力要大干一场,偏生自己除了这事儿,二爷报仇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二太太与王家合伙自放贷的事情露出来了,如今二爷要休了奶奶,自己这个陪嫁丫头能有什么好呢? 平儿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条出路,明儿亲自去王家要银子,要不回来银子就死了算了,一证清白,二来也给奶奶解了围了,就当银子是自己私自做主赔罪了。 正在想一阵哭一阵,忽然听见外头扣门声,却是丰儿,平儿慌忙擦干眼泪,出门接见:“这都要一更天了,你怎么还没睡下?” 丰儿拉着平儿的手一路飞奔来至院门口,戳着门外叫平儿看:“兴儿来了,说是奉了二爷手令进来送东西来的,这深更半夜,我不敢做主,这才请来姐姐。” 平儿顺着猫眼往外一看,却是兴儿,因问:“二爷在哪里,教你做什么来的?二门已经关了,你怎么进来的?” 兴儿低声回道:“我有二爷手令,守二门的是彩明的娘,二爷提前给他打了招呼,二爷叫我把东西送回来,也给奶奶报个信,二爷在书斋办事儿,今儿不回来了。” “送东西?” 平儿一愣之下大喜,二爷这是还信任奶奶呢,再不会休妻啦?忙着抽了门栓,放了兴儿进门:“真的是二爷叫你来送东西给二奶奶?” 兴儿放下箱子就要走,却被平儿拉住了:“你等等,二奶奶问你话呢!” 平儿一路拉着兴儿直冲冲倒了小客厅,这才放了兴儿:“你等着!”自己却飞奔进房,一把搂起凤姐:“奶奶快起来,二爷有消息传进来!” 凤姐正睡觉不稳,梦里头还在犯难抽泣呢,乍然间被平儿拉起来,吓得心肝乱颤,待要骂他,平儿笑的花枝乱颤:“奶奶,奶奶,有好事儿,二爷叫兴儿送东西给奶奶,还有话说呢,您听不听,要不要?” 凤姐闻言大喜:“真的,快快,叫他进来。” 平儿笑着啐她:“睡糊涂了,我的奶奶,这是卧房,我叫兴儿进屋里都怕二爷知道了要骂人,您倒好,叫他进卧房,被人知道,多少水也洗不清了!” 凤姐闻言自个也笑了,一戳平儿:“你有理,快些替我梳头。” 一时凤姐出来见了兴儿,端着姿态坐在上头:“你二爷有什话说?” 兴儿便略略提一下抄家的事情,然后把贾琏的话说了。 凤姐闻言乐得嘴巴抿不住,冲着平儿一努嘴:“你兴儿大哥夜半劳顿辛苦了,给你兴儿大爷取十两银子回去打酒吃,解解乏!” 这可是上等赏赐,兴儿高兴不了,撅着屁股磕了头,一叠声的直道谢,这才去了。 凤姐与平儿丰儿三个合力才把箱子抬回房,掀开一看,凤姐顿时乐开了花,不是为金子,是为了贾琏肯把金子交给她。凤姐拿出一个金元宝,塞进平儿手里,顿时哭了:“好丫头,你说得对,你二爷离不了我呢!” 平儿含泪点头,知道自己不用死了,主仆们抱头抽泣不已。丰儿不知端倪,被他们主仆又哭又笑弄得莫名其妙,又见他们一个个哭花了脸,小丫头都睡下了,丰儿只有亲自去了端了热水伺候她们梳洗不提。 贾琏将所有箱子打开,除开现银,所有实物一一核对,并让召儿登记造册,贾琏在最后注明价值,当然,贾琏一律往高处估算。 结果,周瑞家里的东西价值三万银子,还不包括贾琏主仆昧下的金银。 奴才家无私产,除非是主子明公正道赏赐,否则一路是为偷盗,本朝律令,奴才偷盗十两银子便要斩手,周瑞家里藏着三万银子的贵重物品,他一家人死一百次也够了。 何三家里相对贫困些,也有一千现银,还有何三私藏的当票无数张,价值三万银子。 单凭这个也够何三一家子死去活来百十次叻。 贾琏捻着清单笑的冷酷:“走,咱们瞧瞧周大财主与何大少爷去!” 兴儿这般忙着引路,一时倒了马厩,召儿隆儿正在亲自看管周何两家人。 贾琏在外卖呢瞧了瞧,挥手道:“先带何三!” 何三被带上来的时候浑身骚臭,贾琏捂着鼻子喝问:“怎么回事儿?” 召儿十分委屈:“二爷,真不怪我,我都没打他,只不过威胁几句,说是二爷要揭他的皮,他就尿了。” 贾琏哪能忍受这个,不过为了复仇也只有忍了,挥手道:“给他下头套上麻袋,臭死了。” 召儿体谅贾琏,把他用凉水冲了,何三冻得直哆嗦,贾琏还没问他,他就招了:“奴才猪油蒙了心,不该戏弄平奶奶。” 贾琏见他敢提这篇,心头恨起,一脚踢翻了何三:“给我抽他嘴!” 兴儿脱了鞋子照着何三嘴巴噼里啪啦打了十几下,这才问他:“你再胡说不说?” 何三鬼哭狼嚎:“奴才该死,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说了,求二爷饶了奴才吧。” 26、026 贾琏颔首示意,可以询问了。 兴儿便把何三拧到贾琏面前,踢了一脚言道:“老实点,告诉主子,你这些年偷盗府里多少财物?” 何三顿时喊起冤来:“没有没有,奴才是贪酒懒惰,不干正事儿,却是从未偷过主子的东西啊,二爷明察!” 贾琏把当票当他头上一丢:“没有偷过,这是你家的东西?把你八辈祖宗卖了也买不起吧?” 何三伸头一看,却是王夫人最近托自己偷运出去当当的东西,知道事情暴露了,顿时吓尿了。这事儿他可担不起,也不敢拉扯二太太,因此只是哭求:“二爷,这里没我什么事儿,这些东西真不是我的,是我干娘的,我只负责当当,银子全部上缴,我统落几个跑腿费。” 贾琏勾唇冷笑,朝着兴儿努努嘴,兴儿上前一脚把何三踢翻在地:“你这个狗东西,这一千银子,老子亲自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不是你拿回去的,难道是你爹偷得?你可要想清楚了,盗窃十两银子就要砍手,五十两银子就要砍头的,你爹你兄弟偷了一千多银子,你自己算一算,够你一家子死几回!” 隆儿松开了何三的母亲,她母亲即刻嚎叫起来:“三儿,三儿,你说实话啊,这银子是你挣的,不是你爹你兄弟偷的,你快告诉二爷,你跟谁合股做生意,召大爷说了,只要你老实招供,就替你求情,饶恕我们一家子。” 召儿候他喊完,马上又把她拧了出去。 何三人混账,最基本人伦还有,听说要杀他爹,顿时傻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却没想到全家都被逮住,顿时如丧考妣,萎了,爬向贾琏直磕头:“二爷,奴才知道您是好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磋磨奴才,奴才愿意将功折罪,把知道的都告诉二爷,只求您放了我爹娘兄弟,奴才做牛做马报答您。” 贾琏抬脚勾起何三下巴:“这就看你说的东西符不符合爷的心思咯!” “符合,符合,铁定符合。”何三拼命磕头。 贾琏很满意:“那就说说吧,这些当票是怎么回事儿?别说是周家的东西!爷可不爱听!” 何三这会子哪敢耍花腔,他知道今日是说也死,不说也讨不了好,贾琏不好糊弄,王氏也不是好人,据说贾政年轻时候,屋里十几个漂亮丫头,最后被王氏整的死亡殆尽,仅剩下一个赵姨娘,还是因其怀孕,贾母发话才捡了一条命。 何三知道,自己落在王氏手里必定要被灭口,不如老实交代讨好贾琏,还能替爹娘逃出一命。 因此毫不保留,把自己知道的王氏偷卖府库古董,还有王氏合着冷子兴放高利贷,王氏在山西投资小煤窑,在四川由王家合股打了一口盐井,所有一切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最后,兴儿把供词交给他验看:“没有错漏就签字儿吧。” 何三签字的时候,蓦地又停住了,抬眼看着贾琏:“二爷,若是奴才再提供一条消息,二爷能否饶奴才一命?” 贾琏勾唇,这家伙亵渎平儿,他根本没准备饶他,却是一笑:“哼,这得看你的新消息值不值得一条命罗!” 何三急爬几步凑近贾琏:“能,能,二爷,您知道凤二奶奶为什么进门三年没有孩子?” 贾琏一把拎起何三,龇目欲裂:“你说什么?难不成是谁下了药?” 何三摇手:“没有下药,是吃食,我也是有一次听我干娘吃醉了说漏嘴,她说什么骨肉亲,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利益为重。” “我当时就故意勾她的话,她说二太太当初怕二奶奶生了孩子起了异心,再不帮着二太太出力,也怕王家二老爷王子腾偏向二奶奶,故而,二太太便年年送二奶奶玫瑰味儿的胭脂膏,并在胭脂膏子里掺了益母草粉和红花粉,玫瑰胭脂膏子味儿香浓,正好遮掩异味。 “只要每次少量掺杂,长年累月服用,就会受孕艰难,侥幸怀上,也会因母体不适落胎。且益母草与红花都是妇科良药,就是医科圣手,也不会发觉其中端倪。” “益母草,藏红花?” 贾琏不通医药也知道,这些都是活血的草药,跟怀孩子什么想干呢,且凤姐之前从没怀上过。 何三急道:“我干娘说,这是从宫廷里传出来的秘方,最是杀人无形的东西,若是妇人吃了这两样,会把腹内的孩子当成淤血疏通掉,因为孩子没坐胎,打掉了神鬼难察,母体却会损伤出血,身体因此虚弱,久而久之,就会落下虚血的症候,我干娘也说了,这得看个人体质,不过,就算她体质好,勉强怀孕,生下的孩子也会体弱多病,难以成活。” 贾琏听至此处,已经信足了这话,怪得上辈子凤姐几次落胎,巧姐儿也是一身病患,若非生下来是个女儿,只怕也被王氏谋了。 贾琏恨不得立时把王氏抓来食肉寝皮。打不得王氏打狗腿子罢,贾琏冲着周瑞两口子疯一般的拳打脚踢,差点没把他两打死。 召儿兴儿被贾琏的暴虐吓住了,最后见周瑞家里已经奄奄一息,这才拉住了贾琏:“二爷,您再是生气,这时候也不能打死她,她是二太太下毒手的干证,打死了她二奶奶的罪岂不白受了?” 贾琏含怒罢手,一时直气得面色煞白,心口发疼,挥手道:“我见不得了他们了,我怕会忍不住打死他们,你们去罢,叫他们签字画押,告诉他们,若不让我顺心如意,我就把他女儿冷子兴一家斩草除根,绝不虚言。” 贾琏坐着发呆,直到召儿拿到周瑞家里揭发王氏残害凤姐的供状,心气才顺了些,冷静下来,贾琏知道这事儿大发了,自己一个人撑不住。 思虑片刻,他写提笔给王子腾,王子胜兄弟写了信件,请他们明日过府,并强调人命关天,过时不候。 贾琏将信件封口后交给召儿:“明天一早,你亲自驾车,把这两封信送到王家去,亲自交给收信人手里,千万别误了爷的大事。” 召儿慎重点头:“二爷放宽心,就算小的命丢了,这信也不会丢。” 稍顷,贾琏暗忖,王家人会帮谁还说不准,又给自己母舅写了一封信,这一封信贾琏详细的说明了凤姐被残害的事情,又说了大房的尴尬地位,只怕府里人不会公正裁决,请舅舅舅母为自己主持公道。 贾琏又想,扳倒王氏,大房必先立得起,外力才成凑效。贾琏闭目沉思,觉着这事儿要请父亲做主才成。 一切想得通透,贾琏终于放松下来,却是觉得浑身无力,万分疲倦,已经不能正常思维。 贾琏知道这个状态无法应对明天那一场破天的官司。 贾琏朝着吩咐兴儿:“明儿召儿要出门,这里都交给你了,我顶不住了,隆儿你去准备,我要沐浴更衣。” 召儿兴儿各自跪地答应了,贾琏这才靠着隆儿回了书斋。 一时沐浴更衣,贾琏命隆儿守住门户,自己开始打坐练功,贾琏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恢复体力,清醒头脑,明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贾琏沉入修炼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在想明日祖母会帮自己吗? 27、027 翌日 贾琏醒来,一夜修炼已近平复了贾琏的暴虐情绪,身体得到滋润,体力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隆儿听见响动忙着进屋回禀:“二爷,召儿大哥已经送信去了,兴儿大哥正押着那几个人,问二爷什么时候去荣庆堂?” 贾琏点头:“你去告诉兴儿,关闭马厩,除了我谁叫门也不许开,我这就过府去请老爷做主。” 隆儿答应正要去,贾琏又道:“使人告诉你二奶奶,叫她整理好仓库失窃的账册,我有急用。” 贾琏这里三五下收拾干净了,骑马出府往隔壁花园子来寻父亲贾赦。 贾赦不过是在兵部挂个闲职,白拿薪水不干活的纨绔老爷。朝堂上皇帝不叫大起,根本没他什么事儿。 是故,贾赦落得清闲,夜夜笙歌。 贾琏来时,阖府上下一片宁静,就连奴才也不见一个,贾琏扣门,连叫几声无人应门,不免上火,咣当咣当大力砸着兽环。 这府里人懒散惯了,门子睡得正香,大清早被人扰了清梦很不赖烦:“谁呀,快住手,不要命啦?” 门子火大,哗啦一声拉开大门,提脚就踹,却被贾琏抢先踢了他一个仰面倒,贾琏拿脚在他脸上碾了碾,笑道:“是小爷打门,你要我个命试试?” 这门子哪里敢跟贾琏这个小爵爷对阵,身上疼的要死,还要自个打嘴巴:“哎哟,二爷啊,您老饶命啊,我这里睡的糊里糊涂,还以为做梦呢,若不然,借奴才一个胆子,也不敢跟二爷呛声!” 贾琏一股邪火发出来懒得计较了,抬脚往贾赦的书房去了。要说贾琏为什么找贾赦不上正房上书房,却是贾琏知道贾赦嗜好,一贯不在正房睡觉,喜欢在书房宠小妾。 此刻贾赦还在酣睡,守门小厮正在那桌上抻着脑袋眯顿,贾琏在桌上扣一扣:“醒来,我要见老爷!” 小厮迷迷糊糊,换个胳膊支撑脑袋继续眯顿:“自个去,甭理我。” 贾赦正跟小老婆睡觉,贾琏岂敢过去搅扰,这是怂恿自己找抽呢,贾琏顿时来火敲得小厮脑袋蹦蹦响:“快些给我通报,我要见老爷。” 这下小厮总算清醒了,睁眼瞧见贾琏,吓得忙打千:“二爷您早,给二爷请安,闻听您读书劳累,怎不多睡会儿呢。” 小厮是伺候贾赦的,贾琏不敢十分轻慢,见他客气,也拱拱手:“好说,我有要事禀报老爷,还请通报一声。” 小厮十分为难:“哎哟,我的二爷,您是知道的,老爷子可不是好性子,这会子去打搅,奴才是不想活了呢,二爷您行行好,稍等片刻吧,等里头有了响动,我一准前去通报。” 贾琏冷笑:“我好言相劝你不去,这时候你怕挨打挨骂,只怕耽搁了我的事情,老爷会要你的命。” 小厮愣了,眼睛眨巴眨巴半晌慎重追问:“二爷,您真的有大事儿?” 贾琏一哼:“嗯哼!” 小厮苦着脸:“那好吧,我就倒倒霉去,届时二爷您可得替小的求个情!” 贾琏颔首:“一定!” 小厮一脚跨出门去又缩回来,再次求证:“二爷,您可别是些狗屁倒灶的事,那时小的不得好,您也够呛呢!” 贾琏挥挥手:“拢焓蔽矣猩停弦慌乱惨痛湍悖 小厮撇嘴:“小的倒不求赏赐,只求别挨打。” 他好容易求的差事,老爷虽然脾气大,赏钱也多啊,千万别弄砸了,他还没回本呢。 那小厮蹑脚蹑手去了书斋后套房门前,耳朵贴在窗棂上听了听,没动静,伸手想敲又缩回来了,抬脚想回去,贾琏也不是好相与,倘若真是有事,自己还不得被他们父子打死了。 小厮只有硬着头皮赌一赌了,伸手在窗棂上巧了三下,叫道:“小的是明儿,琏二爷来了,要求见老爷,说是有天大事情要禀报呢?” 贾赦这里正在好眠,迷迷糊糊听见响动,前面没听清楚,后面听见‘禀报’两字,顿时恨起,厉声叱骂:“清晨大早的,号什么丧呢,滚!” 明儿吓的半死:“不是小的,是二爷,琏二爷找您。” “琏儿?”贾赦终于正视起来,把怀里秋桐一推,起身坐在床边发愣,琏儿这般早过来有什么事儿?贾琏从来避猫鼠似得,除非有事儿,贾赦不请他不来,今日这半时辰过来从没有过。先问问再说。 贾赦打个哈欠:“叫你二爷过来搭话。” 贾琏闻听小厮有请,真是无可奈何,只得出了书房,转过强远远站在院子边上,躬身作揖:“儿子给父亲请安,您老早。” 贾赦一哼:“叽叽歪歪,有事儿说事,无事儿滚蛋!” 贾琏道:“事关机密,老爷还请到书斋吧!” 贾赦十分不耐烦,贾琏有什么正经事儿,院试还没出榜呢,左不过狗屁倒灶的小事罢了,因道:“爱说不说,不说就滚,左不过你还有个嫡亲的二爸爸,找他去吧!” 贾赦一再言语无状,贾琏也毛躁了,你自己丢了正堂,当初也是你亲口答应儿子过去帮衬,如今又来说嘴,错都是儿子的,自己个没定点儿错呢。 一时心里又恨,若不是他爹不争气,谁敢给堂堂侯府少爵爷下绝子药? 贾琏越想越气恼:“您就会骂儿子,说儿子是不下蛋,你可知道,这鸡为什么不下蛋啊,这是有人不想他下蛋呢,您脚下没得蛋,正好把位送与旁人,哼!您睡吧,儿子不耽搁您了。” 贾赦一听这话,鞋子也没穿,袒胸露背就跑出来:“琏儿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谁不想谁下蛋,呸,什么蛋不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明儿一听这话,哪里敢听,撒丫子跑了。 贾琏没法子,只好近前几步,贴着贾赦耳根把王氏坑害凤姐的事情说了。 贾赦顿时一蹦三尺,撸袖子乱骂:“狗娘养的毒妇,我说你们两口子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怎的不下蛋呢。却是这个毒妇啊,走走走,找她去。” 贾琏无奈指指贾赦身子:“老爷,您先穿戴起来吧,这怎么见人啊!” 贾赦一瞧自己,扶额进去了,这确乎没法见人。 贾赦手脚十分快捷,不过一刻,他已经梳洗一新出来了,急匆匆拉着贾琏飞奔,出了书斋,贾琏又说了自己抓了周瑞家里还有何家人的事情,收获大量赃证的事情也说了。 贾赦闻说越发兴奋,站在廊下高声呵斥:“屋里所有人等,凡能喘气的都给老子出来,收拾车架抄家伙,跟着老爷去办大事儿。” 贾琏瞧着贾赦指挥套了三套车,被他吓着了:“老爷您干什么,周家何家拢共才七口人,且这事儿儿子不想闹大,祖宗立府不易,最好能够自家内部解决。” 贾赦翻眼:“你想如何解决?” 贾琏一哼:“哼,我倒想把荣禧堂要回来,老爷您敢提,老太太也不依你!” 贾赦想起当初,心里一阵烦躁,他跟王家签字画押不能反悔,不过眼下王氏犯罪,倒是可以谈一谈了。 贾赦忽然一声笑,当初你们怎么整我呢! 旋即,贾赦又焉巴了,御史都是文官,不是贾赦能够指使。贾赦从来瞧不起文官,那次之后更是恨透文官,别说来往,远远瞧见也要啐一口。 王家却是积善之家,许多读书人沾了他们的便宜,自动上阵替他们狂吠咬人。 贾赦顿时黑了脸,叉腰顿足:“当初王家买通御史,咱们跟文人却不熟,小皇帝不待见咱,太上皇难得一见,这个事情真是,嗨,难道我堂堂一等将军只能去敲登闻鼓?” 贾琏眨巴下眼睛笑一笑:“老爷,咱们也有文官御史啊!” “嗯?”贾赦瞪眼 贾琏面色讪讪:“张家,我舅家。” 贾赦愣了下,哈哈一拍手:“着啊,他不理睬老子,你是他外甥啊,舅舅合该照应外甥啊!快快快,给他送信去。” 贾琏咳嗽一声:“儿子早派人去了。” 贾赦闻言哈哈大笑:“好,做得好,这才像我的儿子。” 28、028 一时,父子们上车,贾赦旧话重提:“你说王氏残害凤姐,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也算不得什么证据,只怕是能伤其皮肉,动摇不了根本,荣禧堂,你就甭想了。” 当初,贾赦打死一堆人,那是人证物证俱在,被王子腾抓了现行。 如今,盗窃的苦主是老太太,老太太不追求,官府也不会管,残害凤姐的事情,就是御史出面,只怕也难以让王氏屈服,没有铁证,刑部也不会受理,还有王家,哪怕打落牙齿和血吞,王子腾必定会死保王氏,王家丢不起这个脸呢! 至于贾政这个假学究,大概又是一推二五六,说他不管内宅事。 贾琏也知道若是老太太执意偏袒,别想驱赶二房,但是,贾琏势必要争一争,不然,这几日几夜不是白忙活,隧道:“即便老太太偏袒,至少也要剥夺王氏管家权,不能再让二房吃我们穿我们,反过头还害我们。” 贾赦看了贾琏一眼自顾闭目养神去了,心里觉得这个儿子太嫩太天真,心肠又不够狠毒。 王氏这种毒妇,若非出自王家,贾赦会选择立刻打死。不过,这的要手里有权才成,人死了,你得顶得住。 贾赦自己是顶不住,所以,得另外想法子。 贾琏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暗地算计,他很怕说出想法会吓着他爹,这一次老太太若不答应不驱逐二房,他就把王氏毒害亲生侄女的消息张扬出去,御史本来就是风闻奏事,需要什么铁证。 整不死王氏,也要借此敦促贾政休妻,最好再给贾政娶一个邢氏一般蠢笨村妇,二房就从此鸡飞狗跳吧,二叔也该尝尝恶心的滋味。 荣国府。 贾赦父子下车,贾赦首先将贾琏的人手驱逐了:“你们辛苦了,回家歇着去,容后有赏!” 召儿兴儿两个都望着贾琏,贾琏颔首:”你们去我书斋等候!” 书斋里有五千银子,只剩下隆儿一个人,贾琏得防范王氏反扑。 贾赦这边却吩咐王善保带人将周瑞两口子何三一家子,又让人把贾琏查抄回来的古董器,统统装车,捆扎结实,让费日带人拉回那边花园子去了。 贾琏忙道:“老爷这是赃证。” 贾赦瞪眼:“狗屁,老子昨日不过抓了给你媳妇下药的周家两口子,还找到了王氏偷当的当票,其余一概不知。” 贾琏懂了,老爷这是替自己担责,还要昧下这些东西。 贾赦懒得理睬贾琏,只顾吩咐王善保:“你们押着罪犯在此等候,张家舅爷何时入府,你们就跟着张家界舅爷一起去老太太的居所荣庆堂。” 此刻正是辰初,贾母一贯早起,正带着宝玉黛玉三春一起早餐,凤姐带着平儿一旁伺候着,眼睛时不时飘向姑母王氏,暗暗猜测贾琏会如何发作。 这会子凤姐还不知道姑母王氏下药的事情,看向王氏眼神很复杂,却不敢提醒王氏半句。贾琏的性子也不好糊弄。 贾琏这一回做事快准狠,抄家拿人一律都用的自己人,就连后角门的婆子被贾琏得人忽悠着吃了半夜的酒席,这会子鼾声正浓。 周瑞家里与何三两个并不需要日日进府伺候,门禁又换成了贾琏的人手,所以,昨夜晚周家出事的消息被隐瞒下来。 一向手眼通天的王氏完全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周瑞一家子已经成了阶下囚。 此刻,她见凤姐瞧她,微笑着冲着凤姐颔首,满脸的慈爱。 贾母用餐以毕,凤姐伺候她了漱口,宝玉黛玉一边一个搀扶着贾母,正要入座,守门丫头一连声的通报:“大老爷来了,琏二爷来了。” 话音落地,贾赦父子们已经掀开帘子进门了。 贾赦进门不请安不问好,直挺挺往贾母面前一跪下,磕头大哭:“老太太也,儿子活不成了也,老太太啊,您要给儿子做主啊。” 贾琏紧跟着贾赦,正要撩袍子随着贾赦一同请安,却见他爹这般行径,顿时呆了,不知道怎么办,难道自己也要跟着磕头嚎哭么? 贾琏很尴尬。 这般打滚撒泼不要脸面的事情,贾琏实在做不来。贾琏愣愣的盯着他父亲贾赦后脑勺,希望得到些暗示,他爹却自顾哭的欢快不彩他。 老子跪着儿子站着不像话,贾琏也跪下了,却是低着脑袋,实在学不来他爹的样子。 贾母被贾赦吓了一跳,好在左右宝玉黛玉搀扶着没出事儿,贾母捂着胸膛坐下了,看着撒泼的贾赦,眼里满是不耐:“你这是干什么,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先嚎上了?” 贾赦无赖得很,他根本不接贾母的话,只是拼命磕头,自说自话:“老太太,儿子是真的活不成了,有人要断儿子后啊,他们给琏儿凤姐下了药,我大房快要断子绝孙啊,儿子无用,只好来求老太太做主啊!” 贾赦拿腔拿调,一哭三叹,韵味十足。 凤姐起先见他公爹磕头,不敢拉也不好劝,正在不知所措,忽然听说有人给自己下了绝嗣药,顿时吓呆,手里捧着小点心盒子啪嚓一声落地,点心满地乱滚。 凤姐整个人都傻了,她习惯性依靠贾母:“老太太,大老爷说什么啊?” 贾母也懵了,这府里谁敢给凤姐下药啊? 愣了半天,贾母才朝着贾赦呵斥:“你若大年纪胡说什么?谁给琏儿凤姐下药?琏儿两口子还年轻呢,怎会绝嗣?你听谁说的?这种人挑三窝四,就该立刻打死,你是什么人,竟然信这些闲话。” 贾琏爬行几步,重要拿出证据,却被贾赦伸手压住了他的手狠狠一掐。贾琏吃疼,那话也含住了。 证据就在贾赦袖筒里,这个时候只有贾母一个人,他且不会拿出来,只看贾母问都不问就说要把证人打死,贾赦且不会这么傻,让贾母有机会包庇王氏毁灭证据。 贾赦这里似乎没有听见贾母之言,哭的哀哀欲绝:“老公爷啊,儿子不孝啊,被人骑到头上欺负也无能为力啊,老公爷啊,爹啊,您知不知道啊,儿子爱被人欺负死了啊!” 贾琏见他爹提起祖父,顿时受了感染,想起祖父的嘱托,祖父的恩情,他也哭起来,一边劝着贾赦:“老爷,您就算为了儿子,也要保证自己。” 说着说着,贾琏自己也忍不住泪如雨下。这是什么世道啊,堂堂爵爷少爵爷在自己家里受欺负! 这般时候,贾琏终于感受了一丝丝父子亲情。 贾母管不了贾赦,只得喝令贾琏:“琏儿,你愣着做这么,快把你老子搀起来。” 贾琏跪着没动,凤姐慌忙上前,却被贾赦哭道:“凤丫头啊,你也跪下吧,求求你老祖宗开恩,救你一命吧。” 凤姐闻言面色惨白,难道老爷不是发疯,真的有人谋害自己? 贾琏见凤姐发愣忙着伸手一拉,这个时候不能得罪替他们出头的老爷子。 凤姐也跪下了,一双眼睛在贾母王氏身上来回逡巡,让贾赦父子这般忌讳,除了王氏就是贾母,内宅之中,也有只她们两个有机会给自己下药。 凤姐不敢相信,这两人都来祸害自己,这府里还有人可信么? 贾母一见贾赦一家子都不听劝,顿时恼恨起来:“哎哟,我这是什么命啊,老了老了,还要担惊受怕受熬煎啊,老公爷啊,您睁开眼啊,哎哟,这里住不得了,快些给我收拾东西,我还是回金陵老家去吧。” 贾赦也双手捶地嚎起来:“老公爷,亲爹啊,您上五台山有琏儿替您摔盆打幡,他日我要回金陵,哪个来替我撒把土啊,老公爷啊,老太太啊,儿子我这心里苦啊!” 贾赦声音又大又亮,一下就把贾母假哭的声音压下去了。 贾母哭着要回老家,本是为了拿捏贾赦,这一手用在贾政身上百试百灵,不想贾赦根本不按贾母的思路来。 贾母这下也没辙了,也不哭了,皱眉捶着桌子道:“大老爷,你别哭了好不好,有话说话,有冤诉冤,若真是有人胆敢残害琏儿凤丫头,我必定替们做主,成了吧!” 29、029 贾赦这才抡起胳膊,两眼擦泪:“多谢老太太慈悲。” 贾琏凤姐两边搀扶贾赦,他还一边哽咽,一边装作东倒西歪的样子。 贾政闻讯而来:“大哥,您这是,唉,何苦来哉,老太太上了年岁,大哥也该......” 贾赦不容贾政说完,拉着贾政就哭起来:“兄弟也,为兄我苦啊,你比我小了五岁啊,你都有孙子了,我这里还是脚下空虚啊,我要绝嗣了啊,我的兄弟,我苦啊!” 贾母见贾赦又来撒泼,只觉得牙疼。 王氏眼里满是讥讽,这大老爷越发不要脸了。 宝玉黛三春姐妹们躲在后堂里,更是尴尬的不知所措,谁也不敢出头劝说。 贾政给他一堵,责备的话也说不成了,反头安慰贾赦:“大哥说些什么话,琏儿还年轻。” “再年轻也难敌歹人下药灭绝他的子嗣啊,把两口儿的身子都败坏了,我心里苦啊,琏儿凤姐可怜啊!” 贾政闻听这话顿时大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残害我荣府子嗣,这样人早该拉下去打死。” 贾赦听了冲着贾琏一努嘴,贾琏便冲着贾政弯腰一拜:“多谢二叔做主!” 贾政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却给小丫头通报打断了:“老太太,王家两位舅爷并舅太太来了。” 贾政王氏、贾琏凤姐、宝玉黛玉三春们一起起身迎接。 贾赦一听王家人来了,立刻恢复正经,也不哭了,挺直腰板端坐冷笑,索性他跟王家撕破了脸,今日还要再撕一场,管他筋疼。 贾母听报,甚是诧异,却是不敢怠慢,忙着招呼:“快请进来。” 王子腾王子胜夫妻联袂进门,贾母热情招抚,众人寒暄,两边厮见,坐定饮茶。 王子胜太太正是凤姐生母,贾琏的信上落得很重,却并未写明缘由,故而,王家不敢马虎,齐齐而来。 刚一落座,王子胜太太就拉住了凤姐,目露征询,凤姐哪里说得清楚,心里却是慌得很,若是她真的断了子嗣,今后何去何从呢? 这一早上凤姐可谓水里火里煎熬,想要问个明白,却没她说话的机会,此刻生母当面,凤姐顿时红了眼圈。 王子胜太太吓了一跳,顾不得体统,忙着询问:“我的儿,你这是怎的了,受了谁的委屈不成?” 贾赦这个时候冷笑起来:“些许委屈算什么,命也没了,还怕委屈?” 王家四口齐齐变色,看向凤姐,凤姐好端端的怎说死呢? 这是诅咒凤姐啊! 这个贾老大越来越背晦了。 别人能忍,凤姐生母三太太不能忍:“亲家老爷,这是什么话,怎的红口白牙咒我们凤儿?” 王家二太太王子腾夫人冷笑:“亲家公,这话您势必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贾赦一哼,看眼贾琏。 贾琏就乘机拉着凤姐给王子腾跪下了,夫妻双双一起磕头。王子腾见贾琏如此大礼,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思虑今日事情只怕不小呢。 贾琏抬头间已经红了眼圈:“女婿恳求两位岳父替小婿与凤姐做主,否则,我们夫妻活不得了。” 王家惯例是王子腾做主,闻言把脸一沉,瞟了眼贾赦,这才回头询问贾琏:“你有什么委屈,理当请府里老祖宗与你父亲做主,何须我王家人做主?” 贾赦插言:“我们老太太与二弟已经答应了替琏儿做主,恰好你们来了,正好做个见证。” 说着,贾赦袖筒里掏出两份供状,他把王氏偷盗的供状递给贾母,却把王氏下毒的供状把给王子腾。 贾母王子腾看后齐齐变色,两人又一起死盯着王氏,恨不得掰开他脑袋瞧一瞧,到底他脑仁儿还在不在,竟然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贾母眼神痛苦纠结:“王氏,你真叫我失望啊?” 王氏心里早有猜测,估摸凤姐的事情露了,贾琏无凭无据跑来咋呼,真是好笑。她做事一向干净,绝不会留下把柄,唬谁来? 王氏故作讶异:“老太太,您这是?” 贾母见她事到临头还假模假样,顿时恼了,把供状并当票当面一摔:“自己看吧!” 贾赦一边煽火:“端的是好贞静,好贤淑的夫人啊!” 贾母老脸羞红,她可是不止一次当着王家人夸赞过王氏贤淑孝顺,贞静端方,如今就是这个她赞不绝口,宠爱有加的媳妇,如今却偷盗她几万银子的东西。 贾赦幸灾乐祸只如巴掌一般扇在脸上,且是当着外人,贾母气得她捂住胸差点厥过去。 贾政贾琏凤姐几个见贾母气成这样,忙着上前抚慰,躲在屏风后面的宝玉黛玉也冲了出来,两人一阵抹胸捶背,鸳鸯又给贾母嗅了醒脑丸,这才顺过来,贾母张大嘴巴喘着粗气,心头一片冰凉。 贾赦又斜着找上贾政:“这就是你娶得贤惠夫人,哈!” 贾政虽不知王氏干了什么,却是给贾母跪下请罪:“都是儿子的错,老太太您有气只管打儿子一顿,千万保证身体。” 王氏却十分镇定一伸手,金钏忙供状递给王氏,王氏认得几个字儿,特别是当票银票她老熟悉了。 一看之下,王氏如遭重击,面上一片灰白,周瑞这个丧门星,身子摇摇欲坠,眼睛巴望着贾母,嘴唇直颤抖:“老太太,儿媳有下情,儿媳也是不得已。” 三春宝玉黛玉几个都被忽发状况惊呆了,探春宝玉最是关切,抢步上前搀扶王氏:“太太,太太,您怎的了?” 王氏惊见宝玉探春,顿觉颜面无存,心中悔恨交加,只觉得一时颜面都丢光了。恶狠狠呵斥宝玉:“快些出去!” 宝玉直觉不能离开,得替太太求情,跑去纠缠贾母:“老祖宗,太太得罪您,宝玉给您陪不是,您就别责罚太太了,好不好?” 贾母此刻也才惊觉几个小姑娘在侧,懊恼的很:“鸳鸯,快些送你姑娘去你大奶奶屋里。” 宝玉赖皮不走,贾母眼睛一瞪:“你老子在呢?” 迎春看看兄嫂两个,自觉帮不上忙,又见宝玉吃了挂落,她素日胆小,赶紧拉着惜春并黛玉告辞了。 这个时候的探春方才六岁,还没什么见识心眼,早吓傻了,缀在姐姐们身后亦步亦趋去了。 贾母不好当着王家人责骂王氏,却是指着贾政骂起来:“你娶得好夫人!” 贾政本是来看热闹,忽然一把火烧上身来,他磕了头赔了罪,却实实不知道发生什么,这会子贾母点名骂他,他才惊觉:王氏莫非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贾政顾不得体统了,摁住王氏夺过供状,一看之下立时怒了,直气得语无伦次:“我把你,我怎么娶了你个,” 贾政真心说不出口,他竟娶了个做贼偷的好夫人! 王子腾眼看着贾府人一个个跳出来指着王氏鼻子嘲讽责骂,却忍气吞声,紧紧攥着供词悲哀莫名,亲妹子作孽窝里反,能奈何? 却不知道他妹子不仅狠毒还是贼偷。 王子腾一双眼睛在王氏凤姐身上来回穿梭,胸口火燎燎的愤懑不已,他知道,今日王家颜面扫地了。 当年贾赦莽撞犯在他手里,如今只怕不拿出诚意难以消灾了。 王子腾一生官场顺遂金尊玉贵,从来没有受过这样腌h气,痛心之余,心里却是阵阵寒意,虎毒不食子啊,这个嫡亲的妹子何时变得这般残酷狠毒了。 一时失望,王子腾想说任凭贾府发落,可是,宫里有个元春,倘若母亲传出这样的名声,元春还有什么前程? 王家投入了大量的钱财人力就颗粒无收了。 王子腾不甘心啊! 王子腾看向贾赦,贾赦回他一个冷笑。 王子腾知道,这是自己报应来了。 王子胜见事有蹊跷,夺了兄长手里的供状,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却被王子腾一手摁住:“这是贾府!” 凤姐是他的亲闺女! 他心疼的龇目欲裂,一双眼盯着王氏要喷火:毒妇! 王家两位夫人对凤姐之事鸦雀不闻,只想即刻下去问询清楚。 30、030 王家两位夫人面带急色,贾母乐得做个顺手人情,正好借故把凤姐这个晚辈支开,给王氏留下颜面:“凤丫头,你娘与婶娘难得来,陪她们下去说说话。” 凤姐这会子心里煎熬的很,一口火气堵在她心口,火辣辣的闷疼,她想当面向王氏问个清楚,下药是真是假,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望着贾琏。 贾琏今日准备跟王氏撕破脸,凤姐跟王氏最好决裂,便向凤姐言道:“我们等候老太太决断。” 贾赦冷笑帮腔:“二奶奶是苦主呢,苦主走了还打什么官司!” 贾母闻言一愣,苦主不是自己吗? 贾母未把下毒的事情当真,以为是贾赦胡诌裹乱。闻说凤姐是苦主,只当凤姐的东西也被偷了! 这也太下作了。 王子腾见凤姐面色煞白,十分心疼,担心凤姐受不住打击。王氏已经难废了,贾王两家今后的纽带就剩下凤姐。 且凤姐是他喜爱的晚辈,从小一点点看大,实不忍心她再受刺激。 王子腾看向贾琏:“今日的事情我必有说法,凤哥儿脸色很不好,歇着去吧。” 王子腾这话很明白了,他不会偏袒王氏下毒的事情,但是,他要保全王家颜面,凤姐与王氏最好不要闹翻,即便是表面和谐。 所以,王氏下毒的事情,要瞒住凤姐,这是王子腾开出的底线。 沉默片刻,贾琏决定接受王子腾伸出的橄榄枝,因吩咐凤姐:“你歇息去,这里有我。” 凤姐也只得依从。 三人离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唯有贾赦面带嘲讽。 贾母心情十分复杂,她不想就此废了王氏,她要为元春的前程保驾护航。元春将来是要做娘娘的人,绝对不能有个罪犯偷窃的母亲。 但是,贾母做事一贯圆滑,她需要一个让大房父子们勉强接受的借口。所以,贾母决定给王氏一个申辩的机会。 因问王氏:“二太太,我这个婆婆可曾刻薄你,竟让你做下如此不堪之事?” 王氏这个时候已经哭花了脸,她知道要想脱身,必须得到贾母的支持,并且,王氏知道贾母的痛点在哪里:“媳妇不是为了自己,没有银子元丫头在宫里日子难捱啊,老太太您明鉴!” 贾政羞惭满面。 王子腾王子胜兄弟有些懵。 贾赦咧嘴呵呵笑的可乐极了,一年三五万银子送进宫去她还苦啊。 贾母恨他狂悖,一忍再忍,终于发作:“大老爷,我说话很可笑吗?” 贾赦躬身作揖:“儿子并无此意。” 贾赦今日一反常态,故意针对,贾母却无力压服,这让她很不甘,很愤怒,自己怎么生下这样的孽障来,却是当着外人不好发作,顿时气的肝疼。 贾赦见贾母败退,转而对上贾政:“二弟,方才供状你也看了,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贾政面色尴尬,半晌,方才讪讪拱手:“按理,当严惩,只是,王法无外人情,你侄女如今在宫里,宝玉还小,还请兄长高抬贵手,慈悲为怀,” 贾赦嗤的一笑:“记得当初也是在此,二弟你可是振振有词,什么人命关天,什么王法律条,如今却说人情,那时候如何不念你侄儿小小年纪被人害死,多么可怜啊,哈,今日你知道说宝玉年纪幼小了,他年纪小命还在呢。你们的孩子金尊玉贵,我的瑚儿就是该死呢?在你们眼里,我瑚儿一条命还不如一个奴才吧?” 贾政闻听这话,哪里敢领:“我,大哥,我岂有此意?” 贾赦触发心中隐痛,霍然起身,指着贾政斥道:“二弟一贯自诩学识渊博,人品端方,想必知道妇人偷盗罪在七出,今日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人品端方,大义灭亲罢。” 王子腾越听越不对头,他怀疑自己要么眼瞎了,要么耳朵出了问题,为何大家所说之事南辕北辙? 一时按耐不住,王子腾拱手接过从贾手里的那份供状。一看之下,王子腾顿时面皮紫涨,只觉被人生撕了面皮。 先有残害嫡亲侄女儿,后又偷盗翁姑财产,条条罪犯七出。王家人祖上造了什么孽,才会养出这样道德沦丧心肠狠毒的女子。 王子腾再忍不住,将两份供状递到王氏面前,问她道:“这可是真的?我是你兄长,告诉我你是冤枉的,你说的出来,我必替你做主?” 王氏以为只有偷盗财务的事情露了,谁知自己谋害的凤姐的事情也漏了,本来她很有把握,下药的事儿没有把柄,如今又不确定了,王氏愣了愣,决定抵死不认,否则娘家也得罪了,谁来救自己? 王氏伸手拉着王子腾袖袍,一如拉住救命稻草:“兄长,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啊,我都是为了元丫头能在宫里好过些,这才拼命赞银子,可是,凤丫头这事儿我是真心不知道,兄长您要为我做主啊。” 莫说都察院出身的王子腾,就是王子胜,也看出王氏方才那一刹那间的惊慌与恐惧,若非王氏心头有鬼,怎会如此。 摊上这种敢做不敢当的缺德妹子,王子胜都觉得很丢脸,一拉王子腾:“二哥,既然她不把我们当兄长,就随她去吧!” “你从小锦衣玉食,不问闲事,大约不知道咱们祖上靠什么起家,我又为什么能够在都察院站稳脚跟罢。” 王子腾抽出自己的袖头,眼中尽是冰凉:“你可知王家祖上几辈子的祖宗都是刑名师爷,从前朝开始就是吃得刑名这口饭,你以为没有衙门支撑,王家凭什么敢拉起那样大的海运船队?” 王氏张口结舌:“二哥?”她不知道这些,也不明白兄长说这些做什么。 王子腾寒心至极,字里行间充斥着鄙视。这个妹子真是蠢得没救了,竟然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要瞒哄欺骗。 王子腾真是后悔当初把两个妹妹许错了门户,二妹妹丈夫死了,一个商户人家的寡妇却能独吞薛家的资产,撑着豪门贵妇的门脸。 这个妹子在自己羽翼下,却从金尊玉贵的豪门贵妇混到盗贼堆里去了。 到如今,铁证如山不说服软乞求,却拿自己兄长当成傻子忽弄,意图混淆是非,蒙混脱罪。 若是王氏残害的对象不是凤姐也情有可谅,王子腾有许多的办法替王氏脱罪,如今却是凤姐被残害,以至过门三年无所出。 贾府若翻脸以无子休妻,王家也只有认了。 如今贾赦贾琏尚且致力维护凤姐,手心手背,王子腾再替王氏开脱那还算人吗? 他也无颜面对自己兄弟王子胜! 王子腾失望之极。 原本要替王氏求情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对着贾母深深一拜:“老祖宗,是我王家没教好女儿,您受累了,侄儿给您赔礼了。” 回头又对贾赦一拱手:“恩候兄,当初我王家对不起你,如今落到你手里也没话好说。只是当初我虽然压着你偏安一隅,却也替你摆平了朝堂上的倾轧,如今,我只一个要求,我王家在京都的名声不能臭,如若不然,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王子腾这话承诺不会干涉贾府对王氏处罚,不伤及王家体面即可。 这话说白了就是贾府不能休妻,其余好商量。 贾赦呵呵冷笑:“子腾兄能屈能伸,恩候自愧不如,佩服啊!” 王子腾忍下贾赦的嘲讽,却对贾琏亲热一招手:“你最近表现很不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院试没问题,只是科举这条路我没法子帮你,不过,你若是想走你祖宗从武的路子,我倒可以帮衬一二,今日乱哄哄的不宜多谈,你家里有事儿我们不便打扰,改日得空去我府上,咱们爷们好生唠唠。” 王子腾这是承若用王家人脉帮助贾琏进入朝堂。也是告诉贾琏,王家放弃二房。 贾琏稍愣片刻,伸手一请:“恭送岳父!” 王氏立时嚎叫起来:“二哥,三哥,你们别走,帮帮我吧,我不是有心啊?” 王氏宁死不认错! 王子腾最终没回头,径直出了荣庆堂。 31、031 贾琏把两位岳父送至大门口,翁婿辞别。 贾琏犹豫片刻,从袖管里抽出一张供状递给王子腾:“好叫二位岳父知道,小婿还查出一件事情,因为干系重大又牵扯凤姐,故而压下了,还请二位岳父斟酌。” 王子腾满脸狐疑,一瞧之下,顿时色变,眼眸中的寒意凛冽,将供状甩给王子胜:“这事儿你可知道?” 王子胜一看,气得须发怒张:“这个孽障,他竟敢,嗨!”又问贾琏:“这里有凤哥儿什么事儿?” 贾琏讪讪一笑:“王仁兄前些日子乘我不在,向凤哥儿要了一万银子,说是替凤哥儿盘生意。” 王子胜老脸一红,拍下贾琏胳膊:“你是个好的,放心,我不会委屈凤哥儿,孽障骗去的银子我让他双倍奉还。” 贾琏作揖:“小婿但求阖府平安,子孙繁茂。” 这话细想,生生打脸。 王家两兄弟再没脸了,径自去了。 贾琏这里回返,恰又遇见凤姐陪着两位王太太出来,不免寒暄一番,恭送出门。 凤姐这里有千言万语要问,贾琏却要遵从与王子腾的约定。 且贾琏也怕凤姐受到刺激,前生凤姐虽然怀孕艰难,毕竟生了巧儿,若是刺激之下巧儿也没了,就得不偿失了。 哄骗凤姐家去了,贾琏匆匆返回。 荣庆堂好一场裹乱,贾母贾赦弩拔剑张,贾政满脸灰败,王氏瘫在地上,嘴角血迹蜿蜒,不知死活。赖大家里合着吴登新家里两个,正慌手慌脚要把王氏抬下去。 宝玉探春哭的抽噎不止:“老太太您饶了太太罢,求您请个太医吧!” 兄妹对上贾琏却又倏然躲避。 贾琏哂笑,自己成了恶人?心中甚是狐疑,自己返不过两三刻间,王氏如何成了这般? 贾琏看他父亲,贾赦冷哼一声,眸中带了恨意。 王氏被抬了下去,荣庆堂陷入难堪之中。 最终,贾母打破沉寂:“琏儿,我希望你顾全大局,贾王两家世代通婚,守望相助,王家不会允许你二叔休妻,也不能休妻。 你大妹妹元春在宫中不易,你该知道,元春入宫是为了家族利益,如今你要休她母亲,这话传出去,不免有人议论,对你,对荣国府都不好。你作为荣府继承人,不应该只顾眼前,要把眼光放长远些。” “你二婶跟我认了,益母草红花粉的胭脂膏子,不过是宫廷避孕秘方,只不过推迟凤丫头怀孕的时间,对身子并无大碍,凤丫头年轻,停药之后好生调养,必定能够恢复,产下子嗣。” 贾琏十分震惊,他不相信一贯睿智的祖母会说出这样颠倒黑白之言。 贾琏看着祖母心底拔凉:“祖母之意,二婶子偷盗不问了,下药残害凤姐的事情也一笑而过,都不追求了?” “凤姐的罪白受了?” “凤姐如今已经落下了血虚的毛病,祖母却相信王氏说没有危害?这样笑话祖母相信么?” 贾母有些难堪:“你二婶子做错事,理当受到惩罚,方才你二叔亲自教训了她,我也会罚她,王家二老爷的话你也听见了,贾府不能休妻。作为补偿,你可以提出要求,祖母必定让你满意。” “满意?”贾琏眼眸冰凉:“那好,孙儿我答应不追求二婶下毒的事情,但是,我以为二婶已经不适合再做荣府的当家太太,我要二房搬出荣禧堂!” 贾母满脸震惊。 她还没死呢,贾琏竟敢讨要荣禧堂? 这绝不可能! 二房没爵位,贾政不通俗务,宝玉还小,元春在宫中需要家族支持。二房再没有管家权如何生活?元春宝玉怎么办? 如此一来,她救下王氏又有何用? 贾赦却是一声嗤笑:“痴儿啊!” 贾母老脸一红,她知道今日要保下王氏,必跟长孙离心,正如当初母子失和,可是,贾母依然决定力保王氏。 但是,贾母并不想与孙子贾琏决裂,放弃几十年的祖孙情分:“你二叔住在荣禧堂,是你祖父在世决定,如今他已经仙逝,你难道忍心让你祖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你与宝玉血脉至亲,宝玉将来科举入仕,你忍心让他因为母亲罪犯七出,被人诟病毁了前程么?” 贾琏实在没想到,祖母为了宝玉元春竟然会说出这样黑白混淆之言:“王氏作孽竟是我的过错?” 他惨然一笑:“祖母,您不怕物极必反,惹急了,孙儿我把周瑞何三两家人往京兆伊衙门一送,您说说,元春宝玉乃至二房会是什么下场?” 贾母气结,盯着贾琏暗自惊心:何时起这个鲜衣怒马孙儿眼中竟然染上浓烈的戾气? 贾母心头莫名惊慌,贾琏竟然这般憎恨二房,心里有些懊恼,都是儿子,她想平衡均富,有错么? 大房有钱有地位,为什么不能照顾一下亲兄弟? 太不懂事了! 这是贾母对今日之事的认知!这个认知让贾母暗自庆幸,亏得自己另有安排,否则,就被贾琏这个黄口小儿拿住了! 贾母没想到,似乎一夕之间,这个纨绔孙子竟然修成一身本事,差点让她这个熬了一辈子的老祖宗崴了脚。 一时间,贾母又惊又喜,五味俱全,可是,最终元春那贵不可言的八字,宝玉的灵通宝玉,在贾母心里占了上风。 贾母安慰自己,并非自己偏袒,一切都是为了荣国府的长盛久安:“既然如此,就让你的人证与你二婶子当面质对罢!” 贾琏这时却笑了:“即便铁证如山,二婶不认,祖母不信,也是枉然!” 贾琏这话真是又刁又准,贾母压根没准备让王氏出面,这话贾母却不会承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固然不愿家丑外扬,对你与宝玉却是手心手背,一样疼爱。” 贾琏此刻听了这话直觉戳耳朵,他失望至极,索性不置一词。 贾赦却一嗤:“嗯哼哈!” 贾赦贾琏父子们一个个翻脸跟她打擂台,贾赦更是数次当面轻视,让贾母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挑战。 贾母怒极,呵斥道:“大老爷,你有话说话?” 贾赦又是一通‘嗯哼哈啊’,方才起身作揖:“好叫老太太知道,儿子这几日偶感风寒身子不爽,喉头作痒,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不这般嗯哼不舒服,唐突了老太太,实在不该!” 明明故意为之,却这样睁着眼说瞎话,贾母顿时气的肝颤,撇过脸去,再不理睬。 贾琏两辈子第一次见证贾母这般名公正道的偏心,对他父亲的郁闷深感同情。 贾琏这里正在思虑应对之策,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却是了刚刚传话的小丫头跑了回来,整个人瑟瑟发抖,面如土色:“老老老,”话没说完厥过去了。 贾琏警觉不对,正要查询,忽闻兴儿惊慌的声音:“二爷,小的有事禀报二爷?” 贾琏一听这话便觉不对,疾步出了厅堂,却见兴儿满头脸的血水,顿时大惊:“出了何事,谁打的你?” 兴儿摇头;“是吴登新带人抢走了周瑞两口子,小的与他们争夺之间,周瑞家里忽然掏出剪刀抹了脖子,小的醒过神来,周瑞家来已经倒地而亡。小的给二爷惹麻烦了,小的愧对二爷!” 竟然闹出人命? 贾琏大惊失色:“胡说,我已经答应不把他们交给官府,如何又自杀?” 兴儿摇头:“小的不知。” 贾琏又问:“老爷的人呢?” 兴儿言道:“被赖大总管叫人绑了!” 赖大一生只听祖母调派。 杀人灭口! 贾琏心惊胆战,蓦地想起舅父:“招儿呢?” 兴儿忙着回头招呼:“招儿过来,二爷叫你。” 招儿转述张家舅爷之话。贾琏心下稍安,回头盯着兴儿:“周瑞家里临死说过什么?” 兴儿摇头:“这倒没有,正因为她一声不吭,小的没防备,哎!” 贾琏心下稍安,他真怕贾母会做得更绝,倘若周瑞家里来个宁死喊冤,贾琏可就百口莫辩了。 贾琏真心感激贾母:虎毒不食子! 32、32 贾琏心里不知该恨该怨,很不是滋味,伸手搀扶兴儿:“这事儿怪不得你,却是二爷对不起你,害你受惊吓了,回去歇着吧,随后我请太医与你诊脉。” 兴儿哭了:“二爷,小的生来粗糙,真不需要看太医,只怪小的无能,给二爷惹麻烦了!” 贾琏挥手叫兴儿退下:“我没事儿,歇着去吧。” 贾琏走回厅堂,腿子直如灌了铅一般,看着他父亲贾赦一脸果然如此的模子,贾琏深感惭愧,他之前那般瞧不起父亲,觉得他窝囊无用,一个爵爷玩不过一个内宅妇人。 如今贾琏看出来了,在这贾府,贾母根深蒂固,没有人能够玩的过这个老太太。 贾琏盯着厅堂上的白发贵妇,原本那么慈祥,那么端庄,今日忽然间露出峥嵘,贾琏犹如看见陌生人,若非容貌相同,贾琏肯定以为这人冒充。他忽然躬身一礼:“多谢老祖宗手下留情!” 贾赦见贾琏备受打击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回头冲着贾母躬身大礼:“老太太,您要记住方才的允诺,您说了手心手背,手背肉少也是肉啊!” 贾赦说完径自走了。 贾琏恭送父亲出门,回头对贾母躬身大礼:“孙儿恭请老祖宗保重身体。” 贾母怔怔的看着贾赦父子先后大礼参拜,蓦然间觉得很心酸,自己做错了么? 贾琏行礼已毕,起身定定的看着贾母:“周瑞家里死了,何三的证供单薄难以作为呈堂证供,但是,我相信御史们应该感兴趣。” 贾母忽然笑了,她的小孙孙忽然间长大成人,翅膀硬了会飞了,她这个祖母应该高兴:“我说过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你父亲,对你都是一般,凤丫头我会补偿她,你有要求尽管说出来,我所求不过是脚下子孙个个前程锦绣,不要拉下一人!” 贾琏也笑了,怪得祖母寿终正寝,自己父子落得个埋尸荒郊,他不得不服,祖母有手段,有福气。被排揎成这样,贾琏还要敬佩她。 贾母的铁血手腕,让贾琏越发坚定了自立决心。 贾琏双眸清凉的看着贾母:“祖母大人,孙儿之前孺慕您,而今,” 贾母插嘴:“要恨就恨吧,我都被你父亲恨了一辈子,不在意了。” 贾琏回道:“祖母误会,孙儿焉敢有恨!孙儿是敬佩您,决定以祖母为榜样,您从孙子媳妇熬成一个掌控生杀大权的老祖宗,殊为不易。不过,祖母手里的人脉与班底,孙儿希望不要落在王氏手里,这个残害老公爷后代子嗣的毒妇,不配得到祖父的遗泽!” 贾母惊异不已:“你,你听谁说的?” 贾琏摇头:“孙儿不过猜测罢了,祖母,咱们言归正传,王氏的事情,孙儿答应不追究了,祖母说了要补偿,孙儿现在正式提出要求。 “第一,王氏不能再代表荣国府出门交际,改由凤姐接任荣国府主母职责,祖母若不相信凤姐乐意亲自接管,孙儿不反对。 “第二,作为国公府的少爵爷,孙儿我要公府每年利润的三分之一,我的印信无论调配人手,还是调配钱财,权利义务皆与二叔父亲比肩,府中事务我要独当一面独自决断!” 贾母愕然。 贾琏却不容她质疑,又再言道:“老太太既然说公平,我们大房至少要这侯府一半财产的掌控权,希望老太太叫赖大管家速速清算财产,与我们两房分割清楚。也希望您跟二叔二婶说清楚,今后宫中的份例不能在公中立账,二房要推举元春宝玉,我也得给后代子孙留些救命钱财。” 贾母盯着贾琏嘴角兀自抽搐几下,最终笑了:“你这是要跟我分家?” 贾琏哈哈一笑:“孙儿惭愧,老祖宗从来没有花费过荣府的钱财。” 贾母闻言再看贾琏,面色不由端肃起来,她在贾琏身上似乎看见了属于老公爷的那种杀伐决断。贾母眼皮急跳几下最终做出妥协:“犬父虎子,很好。不过,利润依你,荣府主母与分家两宗,我不答应。” 贾琏眼眸顿时一凛:“为什么?” 贾母满脸冷肃:“父母在,不分家,我老婆子丢不起这个脸!” 贾琏可不会这般退宿,扬声喊道:“招儿进来!” 招儿进屋,先给贾母磕头,再给贾琏磕头:“二爷,您有话吩咐。” 贾琏道:“你把张家舅老爷的话再说一遍。” “是,张家舅爷说了,今日要给皇子上课就不过来了,说二爷您的事情他知道了,只是这事儿可大可小,让二爷跟家里协商解决,若是不能解决,豪门贵妇有冤,可以到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面前申诉,佛诞日,太后娘娘请了张家老太太去甘露寺礼佛,让二奶奶跟着一起去。” 张家老太爷曾经是帝王之师,张家老太太是一品诰命,跟贾母一样都有递牌子进宫的权利,张家老太太在太后面前要比贾母更有颜面。 贾母愕然:“招儿说清楚,张家舅爷教导皇子?哪一位皇子?” 招儿道:“这个小的听张家舅爷说的,小的没敢问。” 贾母失笑,一个小厮当然不敢问,再看贾琏,眸子幽深:“不错,知道找靠山来跟祖母打擂台,你早知道你舅舅成了皇子之师?” 贾琏回道:“回禀祖母,孙儿不知道,孙儿先前只知道母舅乃是上书房行走。” 贾母盯着贾琏巴,太阳穴急速跳动,半晌方道:“好,我依你大房二房分家,但是,只分财产不分府,侯府的利润大房二房各一半,你,你父亲,你二叔,都拿侯府的片子,你媳妇和你二婶子一起打理府务,各自代表荣国府,如此可行?” 贾琏知道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既然祖母不愿意驱逐二房,孙儿也有附加条件,我母亲名下两座田庄,我要收回自己打理,这些年来田庄的出产也要算还清楚,再有,我要黑山头两千亩的山林子,再有祖父荣养之地梨香院以及府后面一百亩稻田。” 贾琏这是要把大观园提前拿在手里。 贾母皱眉道:“梨香院与那一百亩稻田是公中财产。” 贾琏一笑:“二房之前每年花费银子不下八万,今后,每年还要分走了大房一半财产共计六万余两,那山林一年不过二三千银子出息,梨香院与后面一百亩稻田,其实只有五十亩有收成,余下是山峰树林,地能值得多少?拢共不到一万银子吧?且孙儿要这地并非独占,孙儿要修建箭道与跑马地,毕竟我荣国府是功勋世家,府里连个练武之地都没有,未免让人笑话。” 贾母闻言眼眸虚眯,就那么定定的看了贾琏一盏茶的工夫,最后颔首应了:“好,既然是为了府里的脸面,我答应你,你母亲的田庄以及出产我会让你二婶子与你算清楚。” 贾琏闻言躬身再拜:“孙儿多谢老祖宗成全,孙儿会把荣府千秋万代传下去,让祠堂的牌位再多上十个百个,让您老成为流传千古老祖宗!” 贾琏言罢,豪情万丈的去了。 贾母愣怔了半天,最后去贾代善灵前自酌自饮三杯酒:“老公爷,我错也好,对也罢,总之,必定会有人把这香火传下去,你等着享受千秋万代香烟罢。” 赖大动作很迅速,很快把两房分户账簿清理出来。 贾母在荣庆堂召集两房子孙,决定了两房内分外不分的分家格局。荣国府三个当家人贾政贾赦贾琏分别在协议上签字画押。 贾母又说道:“这爵位毕竟是大房继承,大房拿出一半供养兄弟难能可贵,故而,我作为祖母也要有所奖赏,我决定把黑山头的山林子,以及老公爷荣养之地赐给长房嫡孙贾琏,赖大,你今日就去办理过户手续。” 王氏心中不甘:“老公爷的东西都给了琏儿,我们宝玉呢,宝玉也是老公爷的滴亲孙子啊?” 贾母闻言冷笑:“你不服气?好,你马上搬出去,那东西我都与你,可否?” 王氏顿时萎了:“媳妇听从老太太。” 33、033 “在我有生之年,二房不得搬出荣禧堂。”贾母说着看向两房人儿孙:“这就是我的想法,也是老公爷的遗愿,你们可有意见?” 贾赦无所谓,不分家他要用银子别人不敢不给,分了家他用银子更加方便。贾母额外给贾琏的东西他不会感谢,那本来就是他大房的东西。 贾琏却言道:“回禀老祖宗,去年达今年,二太太说府里生计艰难,让凤姐拿出了一万银子周转,说好了秋日里收了银子归还,这个要从府库里头出吧?” 贾母维护的是二房,并非王氏本人,乍听王氏私下盘剥凤姐,眼里很是不屑:“这个自然,我荣府没有用媳妇嫁妆的习惯,再有,二太太,让你把张氏陪嫁庄子以及出息交给凤姐,你算清楚没有?” “回禀老太太,很快就好了。”王氏气的牙疼,他不知道为何一夜睡起来贾母的态度掉了个了,对贾琏百依百顺。 张氏五百亩的庄子,每年最少五百银子十年也是五千两,凤姐的一万银子,统共一万五千银子啊,虽然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王氏只觉得剜肉一般心疼。 贾琏也没想到,因为平儿受辱,自己一时气愤,竟然给他促成了暗地里分家的事情。 这日午后,王氏不得不拿出柜上余下银子分做两份,大房分得两万银子,贾琏自己节流一万,余下一万贾琏亲自过府交给了他父亲贾赦。 贾赦这次态度好多了,留下贾琏很说了一会子话,贾赦很是感慨:“嗨,这些年来我在你祖母手里从来没有讨过好去。这一点,你比老子能干。” 贾琏忙着对他父亲一拜:“多亏了父亲鼎力相助,儿子才侥幸成了。” 贾赦难得好心情,把手一抬:“父子之间,无须客气,坐下说话。” 贾琏面对父亲一色都是站着听训,父亲客气起来贾琏到不习惯了,半晌,方才挨挨蹭蹭坐下了。 贾赦脸上少见慈色:“既然你们认清了二房嘴脸,我就教导你们几句,你媳妇当初是为了讨好二房才帮着管家,如今既然撕破脸,这家不管也罢,没得再让别人当成傻子骗她的银子,你下半年就整整二十一了,凤姐再不生。为了子嗣你就该纳偏房了。” 贾琏与凤姐发过誓言,忙着推辞:“凤姐还年轻,好生调养应该很快可以恢复,再者,儿子如今忙得很,女人多了麻烦也多,儿子没有时间跟她们周旋。” 贾赦扑哧一笑:“随你,不过,三十岁太晚,二十五岁,凤姐二十五岁还没生下嫡子,你必须纳聘良家女子,大房不能绝嗣,否则,你这一切都是白争了。” 贾琏闻听这话,起身作揖,郑重的应了。当然,他会赶在凤姐我二十五岁之前生下嫡子。凤姐当初怀过儿子,如今没有王氏作祟,生下儿子没问题。 告辞之时,贾赦难得好心情,竟然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贾琏:“打个茶围吧,堂堂国公府的少爵爷不能每次带张嘴,适当的时侯也要回请别人。” 贾琏之前何曾不想做东道,手里没银子啊。 一时回家,凤姐跟平儿正守着五只大箱子清点。看着满箱子雪花银,贾琏眼睛都亮了:“这是王家银子回来了?” 凤姐斜眼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可不止,太太一箱子,老太太也有一箱,我哥哥倒多出两万,你跟我父亲说什么啦,怎么多出两万银子?” 贾母送了凤姐许多老东西,又送五千银子供贾琏游学,看来贾母在极力挽救祖孙之情。 贾琏微微沉吟,一推箱子:“你收下,这回我不欠你了吧!” 凤姐一哼,自去收拾入库。 贾琏又把他母亲田庄契约,合着梨香院黑山头的契约一起给了凤姐,言道:“乌进孝再来你让他亲自见我一次,这梨香院收拾起来我有用,我要在这片地上重建演武厅,这事儿你也张罗起来,还有这后面的翠微山,你让人买下来,作为我这演武厅的屏障。” 凤姐皱眉:“府里多少事儿呢,你这事儿能不能缓一缓呢?” 贾琏冷眼看着凤姐:“我这次可是把二房的罪苦了,你就把命卖给她她也不会高兴,你以为她这次为何肯陪你的银子,肯把我母亲的田庄吐出来?” 凤姐脸色又白了,她也想知道,可是没人告诉她。 贾琏见了和缓了口气,王子腾不许他说破没不许他暗示:“今后王氏与你的东西,无论吃的穿的乘早丢了,我总不会害你,好好养身子,乘早生下嫡子是正经,老爷可是找了我几回要给我纳妾生子,都被我回绝了,老爷可不是好性子,你也要替我想想,我很为难!” 凤姐闻听这话面色越发白了,贾赦一旦插手,又扛着子嗣大旗,莫说凤姐贾琏顶不住,就是王家出面也不顶事。遂点了头:“一时完全撒手不成,明儿我去跟老太太告假,就说我身子不舒坦,慢慢撒开可好?” 凤姐喜欢张罗事儿,正好贾琏把要修建跑马场的事情托付了她,又不受人掣肘,百事百样都是她一人说了算,这才叫爽快。凤姐又高兴了。 贾琏笑了:“这才对嘛。”又问:“我要的人可选定了?” 前日因为平儿被侮辱而中断了。通过这次胜券在握被贾母反制,贾琏越发知道心腹属下的重要性。 凤姐抿嘴一笑,拿出粗略帅选的核定人员名单给贾琏。 贾琏挑选标准很简单,凡是跟着二太太王氏有关之人一概摒弃,首先入选的就是贾琏的两个奶哥哥,他们家本来就是贾琏户下之人,只是这两个奶哥哥嘴笨兼身材魁梧,不被贾琏喜欢,却是难得忠心之人。 除了赵家,又挑了林之孝家,这个林之孝上一辈子一直跟着凤姐,林小红与贾芸又联合刘姥姥救了巧姐儿,否则巧姐儿被买进狼窝子。 贾环贾芹这两个白眼狼,迟早收拾他们。 贾琏戳着药房一页:“这贾菖不是贾芹的兄弟么?怎的府里差事都被他们一家子揽去了,照应旁支,也要均衡些,不要好处叫一家子都得了。” 凤姐皱眉:“莫不是他两个得罪二爷?” 贾菖很会来事儿,送了凤姐几回胭脂水粉,玫瑰膏子,很合凤姐心意。 贾琏冷笑:“无论得罪不得罪,这种入口的东西,宁愿用奴才,只要把卖身契抓在手里,不怕他翻天,恰是这些沾亲带故荣府旁支,自以为是,最难把握,以后宁愿多与他们些米粮钱财,切莫兜揽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回府。” 凤姐听的心惊肉跳,很以为是:“本来也没这顶,只是贾菖的母亲求了二太太,恩典,我一时没法子安排,这才叫他临时打个下手,明儿找个借口,换了别的差事也就罢了。” 贾琏想起荣府坏事,亲的疏的一哄而散,偷鸡摸狗无恶不作,最可恨就是贾环贾芹这宗畜生。吃老子用老子,最后竟然祸害自家的闺女。 黑心烂肝的东西! 想着粉嘟嘟的巧姐儿,那般聪明可爱,天真无邪,若说这贾府这还有一个干净的好人,那必定是与人无害的巧姐儿,这样可爱的女孩儿,竟然被贱人所害,差点误落娼家。 这真是畜生也做不出的事情,他们偏偏就做了。 贾琏怒目圆瞪:“撵人需要什么借口,一句话不合用就撵了他,谁敢说什么?” 贾琏这无名怒火委实来得莫名其妙。却是凤姐不知端倪,若是知道,只怕比贾琏更恨。 “借口现成就有,贾菖又不懂医理,也不认得草药,这就是撵他的理由,我好几次瞧见他在穿堂上贼眉鼠眼东瞄西瞄,只要有丫头媳妇经过,他那眼睛里生似乎要生出爪子来,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凤姐不知贾琏发的什么疯,忽然就急赤白脸起来,她却不会为了外人得罪夫君,忙着给贾琏斟茶赔笑:“二爷吃杯茶,消消火,他既是这般不规矩,我岂能容,哪怕得罪太太,明儿我也撵了他。” 34、34 凤姐答应撵了贾菖,贾琏心头郁闷总算散去了。 一时想起贾芸,言道:“说起旁支,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后廊上五嫂子家的儿子,他老子前年去了,我倒是见过他几面,长得眉清目秀,人也伶俐知礼,听说在私塾读书也规矩,如今进学无望,回家自谋营生去了,他娘不是常常进来陪你说话吗,今后有事情先紧着他们家,这回办酒席,你就请她母子进来帮个手。” 贾琏决定把这个曾经替自己奔波,给自己送过牢饭,于女儿巧姐有恩的侄子培养起来,与贾蓉一起,给自己做个左臂右膀。 这一想,贾琏越发着急起来,想着马上就要下场,院试过后即刻启程去武当,这事儿耽搁不得。 贾琏掐指一算,无论自己修得成修不成,至少要离开京都三五月,如今虽然获得了部分掌家权,要跟王氏贾母争斗,还差得远。 从京都到武当山,水路旱路辗转几千里路,湖广前朝出过盗匪,没有镖师护送不成。故而,贾琏前些日子写信冯紫英,托付他推荐武功师傅与随行镖师。 冯子英约定见面详谈的日子就在明日,时间紧迫得很。 贾琏坐不住了:“算了,芸儿的事情我亲自去办,你们两个把可靠可用之人挑出来,就在这几天,最迟后天,在我进场之前确认下来,人数不拘,一定要忠心可靠,拿不准的宁愿不要。” 贾琏说着话劈脚就走了。 凤姐跟平儿两个被他咋咋呼呼闹得直发愣,凤姐嗤笑:“这是怎的啦,急成这样呢,若不是我认得五嫂子,也见过芸儿,我倒要怀疑他是二爷在外面私生儿子了。” 平儿嗤的一声笑了:“奶奶你说什么,芸二爷今年十四了,咱们二爷比他才大五六岁,从古到今,从没听说过五六岁的老子生儿子。” 凤姐听他说这话嗤的一声笑了:“正是呢,可是你二爷怎么这样上心?” 平儿也跟着她笑:“这就是个人缘法,菖大爷没缘法,二爷就觉得贼眉鼠眼,芸二爷合眼缘,二爷就拿他当成亲生儿子呢!” 凤姐一笑打平儿:“什么亲生儿子,胡说八道,我比你二爷还小两岁呢,这么大的儿子,要生你生吧,奶奶我可生不来。” 平儿也笑的厉害,伸手挠挠凤姐痒痒肉:“都说奶奶能干,怎么不能生,偏叫奶奶生。” 凤姐被平儿挠得痒不过,直笑的花枝乱颤喊着肚子筋儿疼。 贾琏这里龙行虎步出了荣府,特特站在荣宁街尽头等候贾芸,果然,不过一刻钟,就见贾芸从远处慢慢晃着身子回来了。 贾芸慢悠悠走着,左手搁在右袖口里慢慢数着刚得的三十个铜板,心里很满足,虽然钱少些,总比去舅舅家告借受气得好。 贾芸在书肆劳累一天,身上各种酸疼,所以,他走的并不快,可说一步一挪,慢慢悠悠的蹭着。回去早了他娘又要心疼唠叨,索性晚些回去,只当是散步遛食了。 蓦地,他似有感应,抬眼远远瞧见贾琏,这可是贾芸心中今生追随的目标人物,贾芸自从见过英俊潇洒风光霁月的本家叔叔贾琏之后,人生目标就此确定下来:哪一日活成荣府琏二叔那样子,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这回见了贾琏立在街头,顿时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跑过来给贾琏行礼:“琏二叔好,侄儿给二叔请安。” 贾琏唰的一下跳下马,把手一抬:“你这是打哪儿来?我怎瞧着你没精打采?” 贾芸瞅着贾琏下马的英姿,满眼星星,望着贾琏这个高的帅气的叔叔,贾芸激动地声音有些颤抖:“叔叔知道,侄儿,侄儿今年十四了,读书也不成,家里没个依靠,也没个正经营生,我娘求了我舅舅许久,我舅舅才央人在前街帮侄儿寻了个书店的差事,侄儿前日去上的工,今日已经三日了。” 贾琏把他身上上下扫一眼:“书店帮忙?怎么灰头土脸,累成这样。” 贾芸听着贾琏细语垂询,心中越发敬重贾琏这个叔叔,他恭敬答道:“琏二叔知道的,侄儿也没什么本事,不过仗着年轻,手脚伶俐,才去书肆帮工,掌柜的分派,叫我在库房整理淘换回来的旧书,这活儿不难,却是不轻松,又要搬运,又要晾晒,还要清洁修补粘贴,侄儿这才刚开始,有些不习惯,等日子做长了,侄儿做顺了手,自然就好了。” 贾芸抬,一脸满足高兴:“琏二叔安心,书肆的活儿虽然繁琐,侄儿却做得来,掌柜给的价钱也很公道,除了中午一顿正餐,东家一天给我三十个铜板,一天米粮菜蔬也尽够了。” 贾琏也不嫌弃他衣服脏乱,拍拍他肩头点头夸奖:“嗯,着实不错,小小年纪倒能养家糊口了,叔叔你这般大的时候只知道花钱。” 亏得没有旁人,不然要笑死,其实贾琏现在也只会花钱。 贾芸马上作揖:“侄儿惭愧,侄儿哪里比得叔叔能干。” 贾芸赞扬出自真心,贾琏是明公正道荣府继承人,人也生的俊俏,主持荣府外务,旬日里结交的都是宗室皇亲,文武大臣,外人眼里,那是简直就是上达天听的人物,这样的风流人士,岂能不能干。 贾琏一笑,回身上马:“回去吧,明儿别再去上工了,午后过府来寻我,我要带东府蓉哥去看榜,你也随行见识见识去。” 贾琏说完打马走了。 贾芸愣了半晌,方才明白贾琏说了什么,啊啊啊,高不可攀的琏二叔明日要带自己出去见客?呵呵呵,贾芸简直高兴地呆掉了,这是多打一个馅饼啊,竟然忽然砸在自己头上了。 能够跟着贾琏出去见识,那是什么人,不是荣国府认同的子侄,就是身有功名的举人秀才老爷们! 贾芸简直被这个馅饼砸晕了,半天方才醒过神来,顿时惊喜交加,荣府的继承人琏二叔肯招抚自己,那是什么境界? 哎哟,自己被琏二叔看中,上了荣国府这艘方舟,今后多少锦绣前程等着自己啊。 自己这是要发达了啊! 贾芸乐得晕晕乎乎,搁哪儿转着圈圈蹦哒:“耶,我说今日起来喜鹊冲我喳喳直叫呢,果然有好事儿呢。” 他这高兴过后,第一件事就想着快点回家,把好消息告诉她娘去,让他娘也好高兴高兴。贾芸这小子撒丫子就跑了,跑着跑着,忽然想起他还没谢谢琏二叔呢。 贾芸又一阵风似得跑了回来,整饬衣衫,冲着贾琏背影躬身长揖:“谢谢琏二叔!” 摸摸额上汗珠子,贾芸喜得双眼眯成一条线,端着姿态,度着方步,走了几步实在憋不住,三脚猫似得连蹦带跳,一路飞奔回家去了。 一时回到自家门口,贾芸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娘,娘,娘,您知道我碰见谁啦?知道他说什么吗?儿子告诉您啊......” 35、035 贾琏一扫之前郁闷,心情十分舒畅。 想起这两日兴儿表现不错,好一通夸赞,末了问他:“你二奶奶有个庄子差一个庄头,回去问问你老子娘乐意不乐意。” 贾琏这一回被贾母强势打脸生疼生疼。 他终于知道心腹人才的重要性。 如今,贾琏痛定思痛幡然悔悟,赖大如何肯为了老太太冲锋陷阵,还不是老太太任由他捞银子,再提拔他家子孙赖尚荣脱籍读书。 召儿爹娘都是跟着贾赦办差事,在贾赦跟前很得脸,无需贾琏照管也会忠心耿耿终于大房。 兴儿父母却是贾母的奴才,因为贾琏养在贾母跟前,才跟了贾琏。要想兴儿死心塌地,必须把他父母家人先从老祖宗手里捞出来。 兴儿不知道贾琏谋算,高兴的有些晕乎,二爷叫他老子娘管理一个庄子,这是当家做主了啊!虽然还是奴才,手下却能管人了,比起之前他们做花匠洗衣婆子,那是连升三级,一飞冲天了。 兴儿纳头拜倒:“小的替爹娘给您老磕头了。“ 贾琏拍一拍兴儿:“这算什么,只要你以后跟着二爷好好干,我保管你们吃香喝辣。” 蓦地,他心头一动,祖母的伎俩可以复制啊。贾琏立时二目炯炯看着招儿与兴儿:“羡慕赖尚荣?” 莫说兴儿,招儿听了也神往:“谁不羡慕他呢,这府里谁的命能好过他去?” “经过这一次抄家事件,咱们都被二太太恨上了,可谓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又是我的心腹,我不怕给你们交底,总有一日,我要这荣国府唯我独尊,那时候,你们就是我的功臣,我必定论功行赏。你们儿子已经来不及,我允诺,一日我全面掌控荣国府,必定除去你们孙子的奴籍,赏赐田亩房产,让他们改换门庭,诗书传家!” 贾琏眼眸灼灼看着二人:“为了你们后代子孙再不低人一等,你们敢不敢押上身家性命,与我携手大干一场?” 谁不想做人上人! 招儿兴儿两个激动的面孔通红,双双跪倒:“敢,如何不敢,败了不过一死,活下来就是锦绣前程,小的们誓死追随二爷。” 招儿兴儿虽是小厮,脑袋可不笨,贾琏过不好他们跟着倒霉,改投别人也会遭人厌弃,为人不齿。 他们的命运早跟贾琏捆绑一起了,主子尚且不怕,他们害怕什么?索性生死一搏,总好过周瑞家里那般被无端灭杀。 贾琏眼眸骤冷:“你们若是真心,便签字画押发下毒誓,从此便是刀斧加身,也不能反叛背主,否则天地不容灰飞烟灭!” 兴儿招儿两个毫不犹豫跪地发誓:“我招儿(兴儿)在此立誓,从此忠于二爷,生死效命,若违誓言,叫我死于荒郊,虫吃鼠咬,灰飞烟灭!” 贾琏待他们发誓完毕,与招儿兴儿三人三双手叠在一起,道:“只要你们二人忠心耿耿,我必遵从誓言,替你们改换门庭,若有违背,叫我家破人亡,子嗣断绝!” 招儿兴儿唬得心肝乱跳:“二爷,您言重了!” 贾琏却是一笑:“无妨,我再不会违誓,败了不过一死,怕什么反噬。” 兴儿招儿被贾琏誓言勾引的热血液沸腾,自此便觉跟贾琏的关系更进一步,两人拍胸立誓:“二爷,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的们水里火里必定与您周全。” 贾琏问询眼眸一愣:“正有一事要吩咐,你们调动一切人脉,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老太太那日是如何得知周瑞被羁押,速速查清回我。” 兴儿招儿一起应了:“二爷您就擎等着吧,小的们必定把他挖出来。” 二人言罢要走,贾琏一笑:“不忙,有功要赏,兴儿,银箱!” 兴儿笑眯眯合着招儿搬出藏在书房套间银箱,贾琏掀开,足足五千两银子白花花闪人眼。 贾琏如今财大气粗,打赏兴儿招儿各自百两银子,又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二人:“打探消息不能空口白牙,这五十两与你们去打点,如何花销你们商量着办,不用告诉我。” 余下几千两银子,贾琏拢共一推交给兴儿,作为招兵买马之资。 “你们知道,我手头散漫,这些银子你们先收着,前儿晚上出力之人,按照人头每人二十两,再把这些人中十分信任之人收入麾下,如今我要重修演武厅,正缺人手。” 兴儿招儿两个得令,踌躇满志而去。 贾琏也兴致勃勃往家里来了,凤姐已经挑好了人选,只等贾琏最后定夺。 贾琏对于贾府众人,知之甚详,查看不过走个过场,很快,贾琏手指名单一戳:“这个钱槐弃了。” 凤姐看了一眼,让平儿翻到钱家那一页,笑道:“敢是二爷记错了,这个钱槐祖上便是家生子儿,他爹现在库房管着钱粮,这钱槐平日里看着还算老实,也有能力,家里也有背景可用,弃之可惜。” 贾环之所以敢犯上作乱,赵姨娘敢屡屡生事,就是钱家在后面作兴。 “哼,不论其他,光是他这个名字就不好,槐者,鬼树也,他又是赵姨娘的内侄儿,这些子人伙起来不定干出什么鬼事儿,去掉的好!” 凤姐颔首:“你这一说,的确不大妥当,可惜,这个钱槐看着怪伶俐。” 这种祸害死绝才好,贾琏丝毫不觉可惜:“他既想进府,索性把他安排到二房,正好狗咬狗。” 赵姨娘对上王氏,必定一场大戏。 凤姐已经把下毒的事猜个七七八八,心里恨死王氏,如今王氏越倒霉,她才越高兴。 “只是无端端又少了一个人。” 贾琏摆手:“少就少吧,宁缺毋滥。嗯,我听说有一家人姓潘的,进府之前是行货商人,家里也曾发达过,后来遇见灾荒才投了咱们,你仔细瞧瞧,可有这样一家子?” 贾琏说的是司琪表兄潘又安家,贾琏想要他,就是想起当初潘又安身为逃奴,不过二三年时间,竟然能够赚取大把银子,真是人才难得,可惜贾珍不识货,白白浪费。 贾琏如今要收服他为己所用。 贾琏不好说破,一边瞧着凤姐主仆一遍一遍翻阅册子。 凤姐平儿两个翻阅半日,不得其人,看着贾琏问:“敢是二爷记错了,阖府上下就没有姓潘的。” 贾琏一声哼笑:“哼,这不能,那一次两府去铁槛寺祈福,其中就有个样貌清隽小厮给我磕头,我当时觉得这个姓儿好,名字也有特色,故而多瞧他两眼,所以,这府里必有姓潘的人家。” 凤姐人精一般,闻言一笑:“得了,我知道了,必是东府的人,这个要费些手脚。” 这个自然有凤姐去跟尤氏嚼舌,这会子凤姐跟尤氏好得蜜里调油,这点小事儿必定能成。 贾琏打个哈欠:“你尽力,找不着也就罢了,哪能什么好事儿都叫咱们碰上,睡吧,明儿再说。” 凤姐挑眉:“二爷您先歇着,我替林妹妹新缝了蚕丝薄被与白狐镶边的雪缎斗篷,雪缎狐皮可都是稀罕之物,我得亲自验过才能安心。” 贾琏今日已经餍足,再不纠缠:“你自去。” 36、036 翌日,正是贾琏约见冯紫英的日子。 贾琏上楼就听见冯紫英爽朗的笑声,忙着上前:“兄弟有事耽搁,万望海涵。” 冯紫英哈哈一笑:“琏二哥客气,来,我给二哥介绍,这是我的小兄弟柳湘莲,柳子方是他本家。”又对柳湘莲一笑:“这就是荣国府的琏二爷。” 柳湘莲这人贾琏知之甚深,因尤三姐死在他手里,愧疚至深,从此浪迹天涯,不知所终。此乃性情中人,值得结交,遂抱拳道:“小柳兄弟,幸会。” 柳湘莲这人孤高却不孤拐,人敬他一尺,他回人一丈,贾琏有礼,他也恭敬,冲着贾琏回礼:“琏二哥好。” 柳湘莲与冯紫英家是世交,两人都爱舞抢弄棍,虽然差了岁数,却十分相得。 贾琏跟冯紫英却是泛泛之交,贾琏自诩风雅,瞧不上冯紫英满身江湖气息,尤其不喜冯子英走家串户倒腾古董文物。 用贾琏的话说,爷们丢不起那范儿! 如今再想从前,贾琏反倒觉得冯紫英是个能人,这种人只怕就是家族倒了,他也能够凭着自己东山再起。 思及此,贾琏甚是羞惭,亲自执壶斟了一杯:“哥哥自罚一杯,权当赔罪吧。” 冯紫英原本是豪爽疏阔之辈,闻言一笑,提壶也自倒了一杯,笑道:“说什么罚酒,弟弟陪兄长一杯。” 柳湘莲也是爱酒之人,他也自斟一杯:“既然喝酒,哪能拉下我小柳。” 冯紫英柳湘莲这般给面子,贾琏顿时笑眯了眼:“那感情好,见面就是缘分,为了这缘分,咱们干了。” 三人干了酒杯,重新落座。 冯紫英看了柳湘莲一眼,见他满脸笑意,这才慎重的介绍:“我这小柳兄弟,可是文武全才哟。” 贾琏一笑:“久闻其名。” 两人上一世差点成了连襟,岂能不知悉。 柳湘莲对于贾琏这人也有耳闻,人虽风流却不下流。 正因如此,冯紫英介绍他做贾琏的护卫,他才前来商谈。至于成不成,柳湘莲这人喜欢随心所欲,合则聚,不合再多银钱他也不稀罕。 至于贾琏,保镖的人选根本没往柳湘莲身上想,实在是他岁数太小,柳家也不是缺钱人家。 故而,他见冯子英不提,心里很着急:“小柳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不知所托之事可有下文?不瞒你说,哥哥我这等米下锅呢。” 冯紫英闻言一笑,睨眼柳湘莲。他今日只是媒介,成不成要看柳湘莲之意。 柳湘莲这么会功夫对贾琏有了新认识,觉得跟这么个爽快之人游玩山水很不错,微笑颔首。 冯紫英便回望贾琏;“琏二哥好不厚道,这人都来了,你还问我,莫不是不满意?” 柳湘莲笑道:“小弟常想着,那一日离了京都,去那古都金陵走一走,还望琏二哥不吝,捎带小弟一路。” 能够招揽柳湘莲,贾琏真是喜出望外,只是,他并非前往江南,因此担忧空喜一场。 “我说了要往江南繁华地游学,如今却有了变动,江南也会去,这得看行程,我预备先往湖广荆襄走一走,未知小柳兄弟可有兴趣?” 柳湘莲闻听贾琏不往江南,微微愣了下,随即笑了:“湖广荆襄也是古都旧城,三国刘蜀龙兴之地,值得一游,江南只好等日后再去。” 贾琏大喜:“这个小柳放心,一准有机会。” 冯紫英忙给贾琏作保:“小柳子安心,琏二哥说有机会,便一定有机会,你不知道吧,不仅在金琏二哥有故居,琏二哥的嫡亲姑父探花如海公,就是江南盐道,坐镇扬州,异日你这个浪荡子跟着琏二哥游览江南,不愁囊中空虚。” 贾琏一笑道声好说,便于柳湘莲细细商议行程,贾琏决定要让柳湘莲陪着贾蓉先走,贾蓉有柳湘莲陪着,贾琏也好放心。 贾琏言道:“动身日期尚未最后确定,只在七日之内,小柳兄弟有什么事情可要抓紧点。” 柳湘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道:“小弟无妨,一切听从琏二哥吩咐,随时随地可以动身。” “如此就麻烦小柳兄弟了。”言罢回头,贾琏又问冯紫英自己要的武功师傅什么时候能够到任,自己想要亲自见一见。 冯紫英一挥手,外面便进来一个面黑魁梧的汉子。冯紫英指着贾琏道:“这就是我与你说的琏二哥。” 那大汉闻言对着贾琏纳头就拜:“小的关山拜见二爷,二爷安。” 贾琏连称不敢,亲手搀起关山:“如此,以后就仰仗关爷了。” 关山抱拳:“多谢琏二爷不弃。” 冯紫英见贾琏问也没问关山的来历就收下了,心中十分熨帖,觉得贾琏这人可交。少顷,他便借故拉了贾琏,说了关山的来历。 这关山乃是军中小旗,战阵中受伤退役,如今在琉璃街上替人看家护院,勉强养家糊口。 冯家不是吝啬之辈,关山却穷困度日,必定是有气节之人,贾琏很喜欢:“我们家请了六太爷贾代儒坐o,月例五两,再有四季衣衫,冰敬炭敬,这关师傅照此一般,可行?” “怎么不行,太好了。”冯紫英闻言直作揖:“如此我得谢谢二哥哥分忧,这关山啊,都成了我的心病了。” 贾琏笑而摇头:“我用关山看在你父子们的人品,你们看中的人我才用的放心。” 冯紫英连连作揖:“总之多谢,我欠哥哥一份人情!” 贾琏道:“还有一点,我这事儿不能外传,关师傅也不能在府里露面。” 贾琏这是培养心腹,将来对付贾母王氏,别这里还没开始,就被贾母知悉,白费功夫。 冯紫英愣了,很快就释怀了,管他干什么,顶多不过是些风花雪月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关山离开京都之事,冯紫英有些为难,“这个事情,你要自己单独跟他谈。” 贾琏颔首。 一番洽谈,关山对于月例很满意。 随后,冯紫英出书具保,贾琏与关山签订了聘用契约,贾琏看中了关山耿直忠贞,提出签订十年合约,十年合约也是贾琏有意为之,到时候所谋不成,也不至于牵连无辜。 做教习他力所能及,又能养家糊口,关山爽快地签了。 贾琏十分痛快,直接给了关山一锭五十两安家银子。 关山很感激,对着贾琏行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二爷请我不会后悔。” 冯紫英也要告辞,贾琏却是拉住他不放手:“这怎么说的,你帮了我大忙,哥哥还没好好款待你,怎么就走了?” 冯子英却道:“小柳子要出门,虽说有琏二哥照应,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要帮他打点一番才是,且他还要去本家辞别,还要请人照看房舍,这里面事儿多了,琏二哥的心意弟弟心领,改日得空,哥哥你摆酒席请客我一准前来叨扰。” 贾琏一想也对:“既如此,到时我给你下帖子,你可别再推辞,否则就是瞧不起哥哥。” 柳湘莲也跟着告辞,两人约定七日后碰面。 这日傍晚,贾琏接到了院试考引,凤姐平儿喜之不迭,忙着制酒,夫妻们饮酒为贺,好不快和。 37、37 翌日。 贾琏虽因二房的事情,跟祖母对恃,有些不愉快,但是,贾琏作为晚辈应尽的孝道不能丢。 且眼下贾琏正要科举,绝不能让人借机诟病。 这日正是四月初十,三日后贾琏要去院试,故而,他提前来跟祖母辞别。 其时,黛玉跟着三春上闺学,贾母合着几个丫头斗牌闲耍。 贾琏走了进来,小丫头们一哄而散,一时间,端茶的递水的,忙的不亦乐乎。 鸳鸯拿着个拜垫儿放在贾母面前,看着贾琏笑:“文曲星君,您请吧。” 贾母的丫头对贾琏十分照应,贾琏对她们也很亲切,鸳鸯是其中佼佼者,容颜标志最有脸面。 贾琏对祖母的丫头十分恭敬,从未生过色心,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上辈子贾琏尚在京都羁押之时,鸳鸯便死了,后来大家都说是贾赦逼死的。 其实,贾赦逼迫过鸳鸯,但是鸳鸯死时,贾赦父子们正身陷牢狱。 贾琏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传出贾赦逼死鸳鸯的谣言。 大约是贾赦劣迹太多,荣府倒时鸳鸯恰好死了,大家以讹传讹吧。但愿这辈子鸳鸯能够善终。 贾琏微笑谢过鸳鸯,这才跪下给贾母磕头:“孙儿给老太太请安,孙儿特来禀告祖母,孙儿昨日已经得了考引,大后日要去院试,这几日孙儿要温书,届时直接下场,今日特来辞别祖母。” 贾母早听凤姐转告了张家舅舅之言,知道贾琏这回只怕榜上有名,秀才稳稳到手,她虽然偏心,贾琏科举有望,心里也十分喜欢:“好,好,好,快起来吧,你祖父地下知道也安心了。” 贾琏从小是祖父贾代善启蒙开笔,贾母方才有此一说。 提起祖父,贾琏万分敬重:“孙儿必定不会辜负祖父的希望,等日后过了院试,必定要去祠堂禀告祖父。” 贾母闻言更加高兴,贾琏长得英俊高挑,虽面容肖母,精气神却与贾代善年青的时候有几分神似。 看着贾琏,贾母想起四不像儿子贾赦,虽然不喜,到底是血脉至亲,因问:“可见过你老子,他怎么说?” 贾琏一笑:“孙儿先来辞别老太太,稍后就去拜别父亲。” 贾母想起邢氏这几日上蹿下跳,很不高兴:“你可知道你继母的打算?你老子如何说法?” 贾母这话有提醒之意,也有挑拨之嫌,前些日子有传言张氏嫁妆归宿,还有国子监恩荫名额,再有邢氏撺掇要把贾琮记在名下的事情。 国子监恩荫名额,贾母跟贾政是想给宝玉,虽然宝玉并不喜欢。之前,贾琏不爱读书,贾母没放在心上,理所当然以为这个名额必定是宝玉的,如今贾琏兴头起来,正儿八经读书作文参加科举,这事儿就要重新考量。 贾母很为难,必定两个都是她嫡亲孙子,且之前孙祖有些不痛快,虽然贾母极力补救,却很怕贾琏一日得志,报复二房。 贾赦其实也不在意这个恩荫名额,皆因耐烦二房什么都想伸手,随口提了贾琏或许要去国子监读书,还顺嘴说了要把贾琮改成嫡出。 贾赦的意思很明白,贾琏不去也轮不到宝玉,大房还有小儿子呢。 贾琏很无奈,摊上这样一个父亲,自己搞不定,倒把儿子拧出来背锅。贾琏好不容易对父亲起了一丝孺慕之心,很快又被他父亲坑没了。 贾琏也想学他父亲捶地一哭:自己这是什么命啊? 贾琏却不会傻到得罪手握重权的老太太,周瑞家里的热血还没冷呢。 国子监爱谁是谁! “好叫老祖宗知道,孙儿不准备去国子监。” “你有决断就好,一会儿跟父亲好生说,父子哪有隔夜仇呢。” 闻知贾琏无意国子监,贾母笑的十分慈爱,吩咐鸳鸯传话套车护送贾琏去东苑。 鸳鸯奉命送贾琏,俯身一礼:“恭喜二爷蟾宫折桂。” 贾琏躬身还礼:“谢姐姐吉言。” 贾琏出了荣庆堂,径直往花园子求见他爹贾赦,贾赦本来要见贾琏,忽然想起那日当众耍赖的事情,自己豁出脸去闹腾,结果,贾琏两口子跟贾母照旧好得很。 贾赦顿觉很丢面子,也很没意思,遂叫邢夫人传话说:“你们孝顺老太太就好,我这儿死不了。” 贾琏心里很奇怪,前儿还好好的亲爹,如何又作妖了,难不成因为国子监的事情? 贾琏直觉背晦,真是祸从天降! 实则,贾琏以为他父亲斗不过祖母拿他出气,确实错了。贾赦跟贾母斗都输了一辈子了,岂会在意这一回。他还感谢贾琏终于拿住贾母一回呢。 如今,贾赦也不反对贾琏跟张家来往了,觉得跟张家来往至少可以让贾母有所顾忌。 贾母失算他就高兴。 贾琏不明就里,只好对着他父亲的书房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踢踢踏踏出了书斋,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邢氏眼里含着讥笑,虚留一声也欠奉,盯着贾琏灰溜溜的背影,心里畅快得很。得意半晌,吩咐费婆子:“去看看琮哥儿在干什么,叫他来我屋里温书。” 邢氏从前也不敢这般对贾琏,他自己没儿子,以后多少靠着贾琏,自当贾赦赌气说要把贾琮记在她名下充作嫡子,她心里又活泛了。 这邢氏一夜没睡,暗搓搓算计:先把贾琮记在名下,再挑唆贾赦谋夺爵位,那时拿捏贾琮,这阖府上下还不都听自己。 侯府老祖宗的惬意日子指日可待!且不想想她有没有贾母的手腕根基与福运。 这也是邢氏倒运,偏偏在贾琏重生之后跟他较劲儿。 前世贾赦根本没提过贾琮记名,也没跟二房争夺过国子监的名额,估计是贾琏重生致力进取,府试院试忙活得很,又跟他舅舅来往密切,让贾赦误会了,以为贾琏必定要争国子监,这才口不择言说大话,不想第一个中招的就是邢氏。 贾琏并不知道邢氏生了谋夺侯府爵位的私心,便是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罢了,贾琏如今连贾母也敢斗一斗,二房可说被他斗个半死,会怕一个无宠无子的后母么? 至于庶出的弟弟贾琮,眼下被邢氏拿捏得胆小如鼠,百家姓都没读明白,还想争夺爵位,别说贾琏瞧不起他,只怕才露这个心思,下一刻就要摔傻碰傻,纵然不傻,也会传出些颟顸痴顽的名声。 贾母岂是好惹的?前院死人血迹没干呢! 贾环那般被贾政盯着过日子,还被贾母王氏养得猥琐不堪,何况贾琮没有受宠姨娘天天替他喊冤叫屈,东谋西化呢。 贾琮的这个弟弟跟贾琏没有恩怨,也没有恩情,贾琏好了不介意拉他一把,他若生了外心,贾琏也犯不着采他。 38、38 三日后,四月十三。 贾琏依旧在寅正时刻起身,撂帘子出了内室,瞧见迎春愣了一愣:“二妹妹?” 迎春笑着与兄长见礼:“我这几日跟着嫂嫂打理家务,见嫂子又要管家,又要替二哥哥打理出门的行装,我也帮不上忙,就想着替二哥哥做双靴子,也不知道兄长合意不合意。” 凤姐抿嘴一笑,把迎春做的鞋子拿给贾琏瞧:“你这个哥哥真促狭,明知道二妹妹胆子小,你还逗她,这不是明摆着吗,二妹妹这早摸黑而来,当然是特特来与你这个兄长壮行来的,你瞧瞧,都在这鞋子上头啦。” 贾琏细看,这鞋做的精细,细白棉布千层底儿,鞋面金丝绣的喜鹊登梅图,长靴上绣了字儿,一只绣着‘大鹏一日从风起’,另一只绣着‘扶摇直上九万里’。 字儿是篆字,看着就似缕缕祥云。 靴子看着喜庆,寓意也好,贾琏甚喜欢:“二妹妹手真巧,这靴子做得好,我今儿就穿他下场了。” 迎春是个老实人,闻言忙摆手:“不是我一个人做的,鞋底儿是四妹妹带着丫头们日夜赶工做出来,那鞋面上的喜鹊登梅图,是林妹妹描来我绣的,那字儿是三妹妹的手笔。” 贾琏闻言一愣,没想到三个妹妹都这般看重他。 凤姐闻言拍手笑:“哎哟,这可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二爷带着妹妹们的祝福,必定是马到成功蟾宫折桂哟。” 贾琏心里满是那种暖暖的喜悦,这种喜悦他前生从没体验过。 早餐已毕,贾琏出行。 院试的行头依旧,只多了一双满载妹妹们期望的登云靴。贾琏穿着靴子只觉得身轻如燕,一路风驰电掣般来到垂花门,害得凤姐迎春姑嫂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贾琏在垂花门前站定,冲着凤姐迎春躬身一礼:“多谢夫人,多谢二妹妹!” 凤姐勾唇抿嘴偷笑,觉得贾琏越发会装模作样。 迎春却好端端红了眼圈,福身回礼:“二哥哥,我听人说院试需要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考试,你要好好保重身子。” 贾琏闻之动容。他一直觉得迎春性子木呐,对人冷淡,从没想道迎春也有这般感性的一面。 贾琏伸手虚扶迎春一把:“我省得,好好跟着你嫂子过日子,东苑那边无事少过去,下人们不听话,只管一顿板子打出去,有事我替你撑着。” 贾琏言罢去了。 迎春望着兄长背影鼻子一酸。 凤姐连忙搂住了她:“知道姑娘一向受了委屈,你哥哥既说了要替你撑腰,你只管立起来,凡事按照规矩就是。” 迎春闻言一愣,立起来?就如三妹妹一般,奶娘错了也能啐她一口? 迎春咬唇,她不知道下次奶娘再与她勒逼银子借当头,她能不能叫人回了管家娘子责骂一顿打板子。太太会不会骂她不慈? 迎春双眉皱成一团。 凤姐却不动声色,哥哥嫂子再帮衬,也不能时时跟着,要想在这府里站住脚,还得靠她自己原身硬。迎春性子软,就看这一回贾琏发了话,她能不能借机立起成。 不然,凤姐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说不得迎春只好找一个贾府能够拿捏人家低嫁了。 回头却说贾琏赶考,留下凤姐在家,虽则贾琏言之凿凿,秀才在握,凤姐虽然相信贾琏,却不敢张扬,因怕误事,遂私下里带着迎春平儿悄悄准备起来。 平儿负责宴客餐饮这一块,宴客所用的餐具茶具一一列举出来,然后账务核对,清点数目,做到心中有数,一日用时,可以手到擒来。 凤姐这边却把荣府近支亲眷名册翻出来,凡是人在京中,都一一列举出来,又让平儿把往年剩下泥金请柬找出来,一起交给迎春,着她就在议事厅后面的小库房中悄悄誊写,凤姐一一核对,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漏了哪家都不好。 迎春写好的请柬,则交给凤姐悄悄带回家里藏起来,免得泄露出去,贾琏却没考起秀才,贻笑大方。 就这般,凤姐迎春姑嫂又是兴奋又是担忧,暗搓搓的等着好消息。 迎春明面上还算镇定,其实心中战战兢兢,生怕他哥哥贾琏院试考不过要被人笑话,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一有机会,她便一双水汪汪眼睛偷瞄凤姐,凤姐免不得安慰她,姑嫂们藏着共同秘密,倒比之前更亲近了。 四月十四,院试第二天。 过了晌午,凤姐就吩咐准备车马,亲自到厨房盯着做了贾琏喜欢的小点心,装了满满一食盒。申时正刻,便催着召儿旺儿两个前去迎接贾琏。 凤姐在家忙着预备沐浴香汤,熏香衣衫,备办酒菜,只等贾琏回家受用。 贾琏到家之时,已经黄昏时分,凤姐害怕贾琏吃不消,毕竟家里有贾珠的例子在前,不料,贾琏回家并无倦容。凤姐暗暗讶异,不敢动问,心里却在猜测,莫不是二爷考试不顺? 凤姐听说过有考生因为考题生僻难以下笔,直接在考场睡过三天的,所以,凤姐怀疑贾琏是不是这回遇到生僻的题目,干脆没下笔,否则,连考两天怎会这般神清气爽呢? 贾琏这会子忙得很,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铺排,也没心思猜测凤姐眉眼官司。急匆匆沐浴更衣,随着兴儿出去了。 这日正是贾琏介绍贾蓉与柳湘莲见面的日子。 这也是贾琏故意打的时间差,谁也想不到贾琏连考两场还有余力谋算人呢! 贾琏合着柳湘莲翻身上马,乘着夜幕之下人迹罕见,一阵快马加鞭,直奔五凤楼。 五凤楼青莲居里贾蓉已经心慌意乱,贾琏合着柳湘莲进门,贾蓉正如热锅蚂蚁一般团团转圈,一见贾琏,差点哭了:“二叔,您再不来,我以为二叔变卦了。” 贾琏哈哈一笑,大力拍拍贾蓉:“男子汉大丈夫,腰杆子挺直些。”随后将柳湘莲让到前面:“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文武双全,名动京城柳公子,” 贾琏还没说完,贾蓉便一蹦三尺,上前拉着柳湘莲惊喜连连:“哎哟,这不是冷二郎小柳子嘛,你就是二叔给我聘请的武功师傅,这太好了,哥哥我从今往后就跟你混了!” 贾琏见他们相熟,笑道:“这就好,到不需要我多费口舌了。” 柳湘莲被贾琏聘请,起初以为是保护贾琏,后来却说是暗中保护贾蓉,柳湘莲也没什么意见,贾蓉这人跟贾琏一样,虽然纨绔,并无劣迹,他的目的是免费周游世界,只是贾蓉所言师傅? 柳湘莲皱眉瞧着贾琏:“二爷,这师傅是什么意思,小的可没这个本事哟。” 贾蓉文不成武不就,这样的笨学生或者说是懒学生他可不想要,没得坏了自己名头。 贾琏一笑:“柳公子会错意了,你别担心,你想收他做个徒弟,只怕他那个懒散性子还不乐意呢!” 贾蓉拉着柳湘莲嘎嘎乐呵:“小柳子我不学武功,你叫我票戏好不好?” 一个出身豪门的公子哥儿要跟自己一起玩耍,又不需要负责任,又不需要费力气,何乐不为。 柳湘莲酷酷的抱着宝剑靠着门儿笑。 “这可是天老爷赏的本事,我可教不来,不过我可以引你入门,成不成呢,修行在个人,看你自己天分与勤劳。” 贾蓉乐地颠颠的:“成啊,你肯带我就好。” 贾琏见他们相谈甚欢,索性一旁坐着品茶,不时查看怀表,一时该宵禁了,因起身一笑:“好了,时间不早,就此别过吧,左不过几天时间,以后有你们高兴的日子。” 39、39 四月十六。 贾琏只睡了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洗漱。 贾琏今日好打扮,但见他头戴紫玉冠,身着紫红袍。 他本就生的面白如粉,鼻直口方。眉宇间藏着睿智,顾盼间神采飞扬,称上这身紫衫玉冠,真正是人才风流,富贵无双。 兴儿召儿忙着上前磕头,召儿嘴快:“哎哟,我的二爷也,奴才怎么看怎么觉得二爷就像是文曲星君下凡尘。” 兴儿忙着捧哏:“就是就是,二爷还是那最帅气的文曲星,比那画上文曲君还要威风三分呢。” 贾琏听得高兴,笑得合不拢嘴,抬脚踢踢二人:“起开,起开,就你们话多,你们两个,一个去东府催催小蓉大爷,一个去后廊上把你芸二爷接了来,交给你们二奶奶替他收拾收拾。爷还要去后头给老太太请安,完了还要去那边东苑给老爷太太请安,且得闹一会子。” 招儿兴儿各自应是自去。 贾琏这里从荣庆堂到花园子磕了一圈的头,报备完毕,径直回家来接贾芸。 凤姐平儿已经把贾芸打扮的玉树临风,拉着贾芸各色摆着姿势,向贾琏表功:“二爷瞧瞧,芸哥儿这身好看不好看!” 贾芸身上正穿着贾琏从前的衣衫,那衣料穿在贾芸身上,十分相称,光鲜亮丽,英俊洒脱,贾芸的气质立马蹭蹭翻了几个档次,与贾琏站在一起,相貌不分轩轾,只输了一份沉静与练达。 如今的贾琏身上,无端端多了一股逼人的锐气,称得贾芸恰如新剥壳的鸡蛋一般稚嫩。 贾琏看着十分顺眼,笑盈盈捶他一拳:“这才是咱们真正贾府公子的模样呢。” 说这话朝着凤姐挥挥手:“好啦,你们好好等着吧,咱爷们走咯。” 凤姐正要恭维贾琏几句助助兴,熟料贾琏眼风也不睃她一下劈脚走了,留给凤姐一个冷峻帅气的后背。 凤姐顿时气懵了。 好在贾芸极有眼色,没有跟着贾琏一般耍威风帅气,却是笑盈盈冲着凤姐平儿躬身作揖:“芸儿谢过二婶子,谢过平姑娘,侄儿告辞。” 凤姐心情不好,勉强叮嘱几句便叫他去了,回头跟平儿抱怨:“你说说你二爷,这是甚个意思嘛,叫你出力的时候那嘴巴抹蜜一般哄着你,用不着了,随手就丢过墙去了。我竟不知,他如何变成这样子?” 平儿见他们又在自己个眼前耍花腔,很不耐烦奉陪她,鼻子一哼:“变成啥样?二爷惯常就是这样,奶奶您自己个乐意被他哄着,怪得谁来!” 言罢一掀帘子,平儿也走咯:“奴去针线房看看去。” 凤姐被她摔得一愣,随即顿足骂起来:“平儿回来,你个小蹄子,去什么针线房,快些准备车马,我要去东府见你珍大奶奶!” 平儿使性子却不会误事儿,少时,她回头又进来了:“早准备好了,哼,我说什么呢,这不,还不是乖乖去给二爷办事儿呢,何必呢,一天天闹唱戏呢,给谁看啊!” 言罢平儿又甩脸子出去了。 只把凤姐气得仰倒,恨不得打她几下,又要仰仗她,只得忍下气性,追着出去了:“你就跟我作,今日事忙不跟你计较,看那一日得空,我不收拾你。” 平儿听了偷偷撇嘴,在外头并不回嘴给凤姐丢面子,等上了车,主仆们又相安无事忘了前情,挨着脑袋商量起来,如何哄骗尤氏,不费分毫就把潘又安一家弄到手。 且说贾琏,贾琏贾芸叔侄出了后宅,垂花门前,兴儿正陪着贾蓉与贾蔷两个说话。 贾蓉贾蔷见了贾琏忙着上前行礼问安。 贾蔷贾蓉见了贾芸甚是惊讶:“芸儿?我说谁这般光鲜,新姑爷似得,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谋了一份书肆的差事,怎么跟这儿闲逛来了?” 贾蓉想着贾芸也十五岁,莫不是也在议亲,嗤的一笑:“我知道了,敢是二婶子替你保的媒?” 贾蔷也噗嗤一笑:“蓉大哥,莫不是你自己说亲就当全天下人都要说亲呢?” 贾芸家里贫困,虽跟两府有亲,血脉有些远了,消息不灵,他不知情由,却是个谨慎性子,也不多嘴,只是笑嘻嘻给贾蓉贾蔷作揖行礼:“给二位哥哥请安,二位哥哥一向都好!” 贾蓉闻听贾蔷说秦家便唬起脸:“什么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儿。” 贾蔷平日跟贾蓉闹惯得,前几日说起婚事,贾蓉还是笑嘻嘻的满面风骚,心向往之,这话还没冷呢,咋就翻脸了? 贾蔷不明所以,有些懵。 贾琏见他兄弟们不自在,劈脚往外头去了:“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 一路上贾琏端着架子与他几个说教:“我想着今后这府里哥儿们都要致力读书方好,今儿我特特叫了芸哥儿来,等下你们哥三去抢榜,抢不抢得到到没什么,为主要把两府文风正盛的名儿宣扬出去。你们也跟那些读书人好好挤一挤,也粘些文气喜气,说不得咱们家在你们手里能再出几个举人进士。” 贾琏这话说的贾蓉几个面色讪讪的,他几个读书作文都被私塾师傅贾代儒骂过狗屁不通,觉得那举人进士就如天上的云彩,隔他们太远了。 不过,这个时候贾琏正在兴头上,三人都很聪明的不敢反对:“二叔说的很是。” 一时到了府门,爷们四个翻身上马,一色高头白马,他们叔侄四个又是一般的白面俊彦,今日凑一起,格外夺目耀眼,一路踢踢踏踏路过荣宁街,只把那街上闲逛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晃得乱了芳心,错了芳步。 叔侄们见惯不怪,街道上不能策马,他们边看风景一般悠悠而过,收获了许多倾慕的眸光。 今日贾琏叔侄四个出现在茶楼,甚是抢眼,在这如意楼上可谓鹤立鸡群。倒不是没有别家公子参加院试,只是那些人一个个等着恩荫入仕,参加科举不过应付长辈们无奈之举。 十年寒窗一朝及第,状元公也不过是个七品官儿,世家子家里拿出二三千银子也就能官居五品,又或者得了皇帝青眼,成了御前侍卫。那也是正五品的官衔。 世家子弟既有钱又有权有捷径,谁耐烦十年寒窗苦。 这会子却正好借着等榜由头,花着家里银子,或是去了五凤楼吃茶听曲,或去什刹海那些私家馆子玩儿那些落魄的名门淑女,也有去广寒宫这等兔儿馆,幽会契兄弟。 总之不会来跟一些穷酸厮混。 暮色四合,贡院开始传递消息了,茶楼里面那些风雅的墨客便骚动起来。 贾琏微笑招呼贾蓉几个:“你们也下去溜溜。” 贾蓉贾蔷贾芸都脱了外头的袍子,换了小袖的武生袍,抢榜单得人多,武生袍轻便。 兴儿召儿带着几个小厮都是一身短打,打了绑腿,预备混在人群里策应主子们。 一时间,整个茶楼上的人都撒出去了。 第一份名单丢出来后,人群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冲着那从天儿降的抄报飞奔,人踩人人挤人,也不知道谁踩了谁,一时间喊声骂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 贾琏一个人靠着朱漆栏杆看景儿,闲闲喝茶。 榜单一般从末尾开始,贾琏预测自己名名次当在中上游,还有得等。 贾蓉贾蔷贾芸几个几次抢到榜单,只可惜上头并无贾琏的名字,他们一边庆幸没有贾琏的名字,一边又担心,怕贾琏落到后面太难看,又怕贾琏名字再不会出现,几个人暗搓搓对眼色,比贾琏本人还着急。 时间很快到午夜,争抢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尤其那些靠着抢榜单赚钱的帮闲,下手时候便狠厉起来。 贾琏怕伤了他兄弟,忙着招呼:“这会子没你们的事了,上来歇息吧。” 40、40 贾蓉贾蔷自小金尊玉贵,这一番争夺先来几乎累瘫了,上楼时被小厮们架着,那腿腿肚子还只打颤。 贾芸略强些。 贾蓉贾蔷哪里吃过这般苦,嘴里骂骂咧咧:“什么人啊,太野蛮,我抢到手了,硬被他抠去了,手指差点被抠断了。” 贾琏哂笑:“你傻啊,你就是抢到榜单还不是白给人,难道你还想别人给你赏钱呢?” 贾蓉一愣之下差点哭了:“哎呦,我的亲二叔也,您这不是玩人吗,累死我了。” 贾琏哼一声,把扇子敲他头上:“虽没赏钱,你却沾了喜气啊,等你老了,你就可以在你孙子面前大吹特吹,想当年,啊,你爷爷我是如何英雄,那还不是随你吹呗。” 贾蓉贾蔷贾芸几个闻言咧嘴只是乐呵。 丑正时刻,有人高唱着抄录向贾琏讨赏:“金陵府贾琏贾老爷考取院试第十八名!” 贾琏握住名册手指有些颤栗,从此,他踏上了一条新生之路。 贾蓉贾蔷贾芸几人一个个眼冒星星,围着贾琏恭喜不跌,秀才已经是正经功名,见官不跪,荣宁两府贾敬之下并无一人得此称谓,就连自我标榜读书人的贾政也没考过。 夜深人静,贾琏一行挂出荣府招牌,畅通无阻到了荣宁街,府门哗啦一下就开了,贾琏如今参加科举,干的可是正经事儿,无需再溜边角门了。 贾蓉贾蔷贾芸几个去了书斋,自有酒宴款待。 荣府一片寂静,唯有凤姐的院子灯火通明,夫妻相视一笑,相携回房,凤姐眼眸晶晶的瞅着贾琏,贾琏便把抄录名册摊在炕桌上,指着自己名字问凤姐:“认得吗?” 凤姐眼睛快,‘呀’的一声:“这后面十八我认得,敢是二爷得中十八名?哎哟,恭喜二爷,从此蟾宫折桂指日可待!” 平儿也很欢喜,扒着凤姐胳膊直嚷嚷:“在哪,在哪,也给我瞧瞧?” 凤姐把名册笑嘻嘻一扬:“给你看,你认得字儿?” 平儿顿时泄气,冷哼一声出去了:“奴不认得字,奴认得碗儿碟儿,我传饭去。” 贾琏很惊讶:“怎的,你们还饿着?” 凤姐笑眯眯的帮贾琏脱了鞋子:“哪有心思,你刚走,大太太就来了,坐着撩闲,把人恨得,嗨!今儿高兴,不说啦!” 贾琏手指刮刮她鼻尖:“甭价,我想听听!” 凤姐眉眼一飞:“还不是那些话,大老爷要开祠堂,把琮哥儿改为嫡出,说琮哥儿跟咱们是血脉至亲,暗示我们把公中份例银子给琮哥儿一份。” 贾琏冷笑:“老爷自得一份,我孝敬一半份例,她还不知足!” 平儿进来听见,忙给凤姐帮腔:“大太太一闹,奶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又说二爷不上国子监了,名额依旧给宝二爷,奶奶心里又惦记这事儿,这几下里挤兑,糟心不了,谁还吃得下饭!” 贾琏闻言倒是乐了:“颟顸之人,理她作甚,来来来,你们主仆委屈了,我敬你们主仆一杯。” 凤姐平儿闻言齐齐抿嘴笑了,果然并排坐下,三人一起吃了一杯。酒水下肚,凤姐脸热心烧,话也多了,人也放得开了,她那里媚眼如丝,扒着贾琏的胳膊给他斟酒,吹气若兰:“嗨,也不光是糟心事儿。” 贾琏闻言知雅意,挑眉勾唇,与凤姐四目纠缠:“敢是王家寻人有了着落?” 凤姐斜眼嗤笑:“恚跫腋糇偶甘锬兀切张说模艺易帕恕! 潘又安在手无异一个活动的钱袋子。 贾琏笑容越性魅惑:“哎哟,我的奶奶真是能干,怪的叫人越看越喜爱。” 凤姐却虚眯着眼睛给贾琏灌一杯酒:“二爷吃我一杯酒,我方信二爷真正在夸我呢。” 平儿见他们两个一个个眼神迷蒙,神思暧昧,拉拉扯扯,简直没法看了,慌忙这扒下最后一口饭粒儿,低头溜下炕:“厨房灶上还温着汤,奴去端来。” 贾琏凤姐两个对平儿离开似乎无所察觉,两人你捏下我的面颊,我摸一下你的红唇,摸摸捏捏之间,衣衫散开了,气息也乱了,人也立不住纠纠缠缠就倒了。 也不知道谁先下的手,那个先动的口,总之炕桌上的东西叮叮咚咚掉了一地,响得热闹极了。 平儿坐在门口,梗着脖子半晌,总算把一口噎着的饭粒儿咽下去了。 旋即就被咣当脆响声惊得一跳,随即明白端倪,翻眼撇嘴直叹气,好好一套御窑细白胎瓷算是报废了,这是凤姐父亲王三老爷心怀愧疚,前几日特特买来给奶奶赔情的,最适合备孕妇人使用。 如今竟被砸碎。 清脆的瓷碎声不时传出,平儿脸红耳赤,又恨又羞,嘟噜着去厨房热水:没白没黑的闹腾,赶明儿二爷再来家,必定给他们用那套黄杨木酒盅,只管摔它一百次。 翌日,在凤姐的张罗下,阖府上下都知道贾琏考取了秀才。 贾政闻听愣了半晌,皱眉问詹光:“谁过了院试?琏儿?” 詹光道:二老爷您是不知道,状元楼那边都传遍了,昨夜晚琏二爷与小蓉大爷抢榜,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名声大啦! 贾政顿时写坏了几张条幅,末了叫来宝玉狠狠排揎一顿,这才罢了。 贾母却有几分真心欢喜,在贾代善的灵位前供奉了三杯清酒:“公爷,琏儿如今知道上进了,公爷高兴吧。” 凤姐满心欢喜,忙叨叨张罗酒宴,先头迎春预备了请柬,此时正好用上,只等贾琏确定日期,即可派送。 贾琏忙碌不得闲,凤姐特特到花园子给公婆报喜。 贾赦这里正酣睡,他昨夜虎鞭加持梅开三度,爽极累死。 凤姐因厌恶邢氏威逼,故意泄露了她意欲夺取国子监名额一事,贾母把邢氏好一通责骂:“你想嫡子自己亲生一个,不要打琮儿的主意,琮儿就是要改嫡出,那也是记在原配张氏名下,异日也有张舅爷看待他,哼,记在你名下?好叫琮儿替你那不成器的兄弟还赌债?” 邢氏当时真是颜面扫地,欲死不能,心里恨死了凤姐,这时见了,正要磋磨报仇,凤姐却抢着道喜:“媳妇给老爷太太道喜来了,二爷昨晚得了喜报,是正经秀才老爷了,老太太要在荣庆堂摆酒庆贺,还请太太请了老爷出来,媳妇当面禀告。” 邢氏闻言气的鼻子都歪了,本当把凤姐怼回去,事关贾琏,她怕贾赦不敢造次,因忍下气恼吩咐小丫头:“去新姨娘屋里看看,老爷起来就告诉一声,就说琏二奶奶来啦。” 鉴于贾赦旬日的做派,凤姐根本没指望能见贾赦,他连嫡亲外甥女黛玉来了也不见呢。 凤姐这里思虑告辞,秋桐前来传话:“老爷请二奶奶稍待。” 凤姐很意外。 邢氏一愣,贾赦多久没上过正房了。 邢氏这会子再不敢晾着凤姐,吩咐上茶,殷勤的让凤姐:“坐下说话,自家娘儿们何必拘谨呢!” 凤姐依言坐了。 邢氏却话锋一转:“前儿私塾的六老太爷还称赞琮儿一回,说是琮儿今年很有长进,百家姓也会念了,千字文也会了不少,如今正打影本,学里瑞大爷说了,孩子多,描红本一时不凑手,叫家里自个准备,我正在思虑请教谁去,不想琏儿如此出息,这道正好教导兄弟。” 前儿还上门逼迫贾琏出让名额,如今又这般颐指气使,凤姐不由哂笑,脸皮好厚! 邢氏这里等着凤姐应承,却见凤姐微笑不语,心中直拱火:“二奶奶,我在问你话呢?” 凤姐无奈回道:“不是媳妇驳斥太太,我们二爷如今忙着呢,过几日就要南下扬州,这几日正在收拾采买,老太太也要捎带东西,林妹妹也要捎带信件针线,琏儿忙的家也不着了,媳妇连他半个影子也摸不着,这话媳妇是不敢应,要不,太太您亲自说去?” 求贾琏? 邢氏眼神一缩,她才害人罚跪,哪里有脸?暗恨凤姐推诿:“统共一个兄弟也不肯照应,你们就是这般做兄嫂?” “呔,无知蠢妇!” 41、41 凤姐一惊,耳边又是一声斥骂:“蠢妇!琏儿的事情也是你能置喙?” 却是贾赦来了。 邢氏张煌失措:“老爷!” 凤姐起身恭候,便见公公贾赦捏着丫头的手儿进来了。 凤姐忍不住暗乐,那搭在贾赦手里的丫头,竟是小丫头秋桐,她一双剪水眸子钩子似得勾着贾赦。 邢氏恨得咬碎牙根,却不敢吱声,只拿眼睛锥子似的戳着秋桐。 秋桐如今正跟贾赦打的火热,哪里睬她。 一个小丫头竟敢当面无视太太当面勾引老爷,这大房的规矩真是。 凤姐暗自摇头不屑,面上十分恭敬:“儿媳请老爷安!” 贾赦颔首:“好,坐下说话。” 听他声音带着笑意,凤姐有些受宠若惊,前儿还呲着牙花骂琏儿呢? “二奶奶,你说琏儿考上秀才?” 凤姐忙着起身回道:“正是呢,贡院榜单已出,媳妇这是特特给老爷报喜来了。” 贾赦哈哈一笑:“好,好得很,你二老爷也知道了?他怎么说呢?” 凤姐稍愣:“这个,媳妇不曾听闻,媳妇一早去了老太太屋里,早膳过后就往这边来了。” “哈!他能说什么?能说自己会读书却没下过场?大房不会读书却出秀才?” 贾赦接连冷笑几声,又问凤姐:“老太太要阖家聚一聚?” 凤姐回道:“是呢!” 贾赦拧眉:“哦,老太太没说请客么?琏儿做了秀才,这是喜事啊?我荣府多少年没出过这等大喜事了,怎么能不请客呢?记得当初珠儿过了府试,老太太拿了私房银子摆了酒戏,还大张旗鼓请了王家李家过府吃酒,如今轮到琏儿,怎么变了,二奶奶,你别是听差啦?” 老爷这是替琏儿叫屈? 这话凤姐却不敢接口,只得拿话岔开:“二爷叫媳妇转告老爷,三日后就要启程南下,今日忙着采买置办,预备明儿摆酒请客,届时会亲自来请大老爷。” 贾赦闻言爽快一笑:“好。” 凤姐又请示贾母晚宴摆酒替贾琏庆贺的事情。 贾赦鼻子一哼:“你去回禀老太太,说我今日身子倦怠,后日我替琏儿摆酒,请张家阖府到我这花园子看戏吃酒,也请老太太赏脸。” 凤姐愕然:“张家?” 贾赦睨眼凤姐:“我请张家很奇怪吗?别以为你们悄悄给张家送礼我不知道,哼,自古没听过那有个外甥出息了供奉舅舅呢!他帮了我的忙,我请他还不是该当!” 贾赦这干醋吃的可笑,贾琏供奉他一万银子他不提,给了张家几百银子的谢礼他倒看见了。 凤姐满头冷汗,不敢发言。 贾赦又哼一声:“去吧!” 凤姐方要走,贾赦又道:“二奶奶等一等!”手指一次一戳邢氏:“把那柄和田玉如意拿来交给二奶奶。” 邢氏不敢动问,忙着去了。 贾赦劈脚走了:“告诉琏儿,他嫌弃我这个老子丢人,我却以他这个儿子为荣。” 凤姐吓得面如土色:“老爷言重了!” 回程中,凤姐抱着玉如意,一路上发呆。 凤姐嫁进来三年,对公婆一直敬着,从不敢轻慢,但是,贾赦从没好言好语对过他们夫妻,每回见面,总要把贾琏责骂几句才舒坦,对于凤姐这个媳妇,虽然不打不骂,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今日竟然一反常态和颜悦色,还有礼物赠送,一贯混不吝的大老爷露出舔犊之情,凤姐觉得十分玄妙,不由抬头看看天,推一推平儿:“你帮我瞧瞧,那天上太阳莫非打西边出来了?” 平儿噗嗤一笑:“奶奶怪爱说笑,纵然大老爷百般不是,奶奶也不该这般嘲讽,这话让他知道,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凤姐想起贾赦那日撒泼跟贾母对着嚎哭的样子,嘴角直抽抽,蓦地想起公爹那般是为了自己出气,虽然最终没有扳倒王氏,娘家已经完全偏到自己这边,也可算得小胜一场。 故而,凤姐心里很感激公爹那日鼎力相助。 若非如此,自家岂有如今这般轻松的日子。 想到两府赔罪的五万雪花银,再有太医诊断,说她身子并无大碍,并言之凿凿,说凤姐年下必有动静,凤姐勾起嘴角。 亦喜亦忧间,车架回到荣国府。 凤姐吩咐平儿去寻贾琏传信,自己一径来到荣庆堂,来向贾母复命:“大老爷说了,他身上不大好,别过了病气给老太太,今日就不过来了,吩咐媳妇替他给老太太问安,还说后日在花园子制酒宴请亲朋故旧左邻右舍,请老太太赏光过去逛逛。” 贾母闻言怒气顿生,眼眸一凛:“他说什么,要在花园子宴请亲朋故旧?” 如今凤姐有些摸不准贾母的脉搏,因此毕恭毕敬回道:“大老爷是这般说来,还特特说了邀请张家舅老爷一家子上门做客。” 贾母气的直喘,真是父子啊,一个个都知道拿张家压服自己,贾赦堂堂侯府继承人,若在花园子宴请亲朋,侯府的面子还要不要? 凤姐见贾母面色煞白,心中担忧,忙着替贾母摸背顺气,半晌,贾母摆手:“我好了,你公公这是跟我斗气呢。” 凤姐忙道:“大老爷就是这么一说,请不请还不定呢!” 贾母却道:“哼,他很了我这些年,如今好容易抓住了个恶心我的机会岂会放弃?” 凤姐再不敢说话了。 贾母哼一声:“罢了,鸳鸯,请赖大!” 一时赖大前来,贾母吩咐道:“你安排下去,明日起三天,府中大宴宾客,银子从我私库走账。” 赖大应了,方要去,贾母又道:“你请自去东院请你大老爷!” 赖大也不多话,应声是,告辞去了。 凤姐知道前儿赖大跟大老爷产生了摩擦,今日一去只怕要受委屈,因道:“老太太,无需劳动大管家,媳妇再去走一趟。” 贾母闻言面露慈色,伸手握住凤姐:“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个疙瘩迟早要解开,趁早不趁晚吧,没事儿,赖大是你祖父使出来的人手,你老子不敢下死手。” 凤姐面色一白。 贾母却笑了:“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去吧,记得晚宴跟琏儿早些过来。” 凤姐应了,慢慢出了荣庆堂,折身自家去了。 却见贾琏这个捧着那柄玉如意发愣,眼睛通红,似乎哭过了。顿时吓了一跳,忙拿眼睛睃着平儿,平儿暗暗摇头并不知情。 贾琏一向自视甚高,自诩风流,为人处世随心所欲,除了跟凤姐在女色上打饥荒,从来也没什么糟心事儿,见天意气风发,似乎天下尽在手中,什么也不愁,什么也不怕。 从前不知道,凤姐从嫁进来从不曾见贾琏流过泪,今日却哭了。 凤姐心情甚是沉重,觉得今日这事儿非同寻常,因上前抚摸贾琏肩背,殷殷询问:“二爷怎么啦,可是哪里不舒坦,要不要请太医?或者有什么事情,能跟我说说吗?” 贾琏抹抹眼角,摇头道:“不用,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从前的旧事,有些伤心。” 瞧着贾琏死死抓着玉如意,凤姐瞬间明白了,摸摸玉如意:“跟它有关?” 42、042 贾琏颔首:“这玉如意乃御制品,当初母亲与父亲的婚事是太上皇做主,太后娘娘赐婚,这柄玉如意就是跟随懿旨一起送进了张府,后来我母亲又把它带进了贾府,小时候,每逢我哥哥生日或是我的生日,母亲就会把玉如意请出来供奉一日,让我们观瞻把玩,意在让我们兄弟沾沾福气,只可惜,” 贾琏哽咽的说不下去。 凤姐递上茶水:“润润吧!” 贾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那年冬日,母亲忙着置办年节事宜,府里客来客往,十分忙碌,一时顾不上我们兄弟,不知怎的,哥哥忽然要去跑马,那马忽然惊了,兄长人小力单,整个人从马头上飞了出去,生生跌断了脖子,据说血水流了一地,一群太医束手无策。 兄长昏迷不醒,母亲抱着兄长足足哭了三日,兄长终究没醒过来,母亲因此患病,卧床不起,不下一年就去了。” 贾琏说的满眼泪水,却用衣衫和着泪水擦拭玉如意:“我哥哥走时才六岁,母亲去世我才五岁,算起来我已经十五年没见过这柄玉如意了。” 贾琏哭的很伤心,很压抑,眼睛鼻子憋得通红,泪珠子串珠一般滚落,很显然他哥哥夭折,母亲伤逝,在他心里烙下了浓重的阴影。 凤姐早知贾琏有个夭折的哥哥,具体如何夭折,家里大人避讳莫深,凤姐从未听人仔细说过。 这会子闻听贾琏一番叙述,不免心生疑惑:“小哥哥作为侯府嫡长子,身边必定长随小厮跟随,怎么事先没人劝一劝,事后无人救一救?这事儿很不寻常,难道没人怀疑吗?依我说,只要把当时在场伺候之人抓起来,一个个打板子上夹棍,必定能够寻出蛛丝马迹。” 贾琏哽咽摇头:“兄长出事我才四岁,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当日兄长出事之后,当时所有跟随伺候兄长的人都被祖父祖母杖毙了,我哥哥的事情却是没个交代,后来父亲从悲痛中醒过来,追查惊马事件,却是物是人非,无迹可寻,到底我兄长如何忽然去跑马,又如何惊马,都成了永远解不开的秘密。” 凤姐心里堵得慌:“听闻早年公公发狂,打杀了好些奴才,莫不是.....” 贾琏点头:“伺候哥哥的人死了,父亲想要报仇却是无仇可报,因为兄长死于惊马,父亲恨极那些养马的奴才,以为必定是他们从中使坏,遂把马房中喂马,洒扫的,管是干什么的,总之沾了马房的边,都被父亲捉了出来一一刑讯,因他们咬死牙关不吐实情,父亲盛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杖毙。这还不算,又把那肇事白马,当着阖府上下生生虐杀了,然后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方才罢了。” 凤姐紧张的攥紧粉拳,眼中满是惊骇:“那一年御史们雪花一样的奏本,铺天盖地参奏荣国府大老爷,竟是为了这事儿?” 贾琏点头:“母亲死了,舅舅家跟父亲也翻了脸,父亲从此变了个人,人都说他残暴狠毒,兵部也把父亲踢出权力中心,再不重用,他也自暴自弃,成日花天酒地。我母亲孝期未满一年,父亲又续娶了继母,外祖家从此后再不跟贾府来往,连我也不待见。” 凤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知道那一年王家暗中拿住了大老爷贾赦,方才帮助王氏夺取了荣国府的掌家权,实在没想到这中间却搁着那早夭的大伯子与婆婆两条人命! 凤姐四肢直发冷,死死咬住嘴唇,生怕一张口就会泄露天机,惹出惊天动地的大祸来。 凤姐不敢想,贾琏兄长之死,若是王家也有参与,凤姐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贾琏说完话,抬头却见凤姐也哭红了眼睛,顿时感动不已,觉得凤姐贴心,心头一阵温暖,直觉今后人生之路再不孤寂,因伸手替凤姐抹泪:“是我不好,好好提什么从前,倒惹得你伤心。” 凤姐也伸手替贾琏拭泪,夫妻泪眼相对,本想笑一笑,结果越性哭得厉害。 平儿吓得花容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怕惊动了旁人,只得关紧门户,跪在夫妻两人面前死劝:“二爷奶奶,快些收声吧,纵然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这样哭法,倘若被二老爷知道,铁定又要上纲上线责骂二爷,府里老太太也上了年纪,可是惊扰不得。” 凤姐这一哭,心中的恐惧倒是消散了大半,反头劝说贾琏:“知道二爷心里悲苦,只是二爷也要爱惜自己,只有二爷好了,婆婆在地下才能安心,二爷有了大出息,说不得将来有那一日,就替大爷张目,报了仇呢。” 贾琏心头一动:“你也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凤姐玉手捂住贾琏嘴巴:“二爷快些收声,今日动静不小,只怕老太太那里得了消息要追究,咱们得对好说辞以防万一。” 贾琏恨得咬牙捶炕:“我在自己家里,竟是不能哭不能笑了!” 凤姐叹气,默默绞了帕子给贾琏,瞧见贾琏袖口湿了一片,又替他找衣衫穿戴,刚将贾琏打扮好了,却听得平儿在外头高声说话:“鸳鸯姐姐,您怎的来了?眼下天气也不十分热呢,瞧你这一头汗?” 鸳鸯拉着平儿背在廊柱后头,用手在平儿额上戳一下:“你还有脸问我,平日里见你做事稳妥,今日怎么不劝劝你们奶奶,怎么这样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了?老太太正歪着呢,就听人说你们这里哭的不开交,吓得心惊肉跳,慌忙撵了我来问问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平儿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她那时候正在守门户,贾琏凤姐说话的时候又特特压低了声音,根本没听清楚,就算听清楚了,没有主子允许也不能随意告诉人。 平儿故作委屈,道:“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二爷着急子嗣,随口问了一句,奶奶就紧张起来,三言两语不对付,就吵起来了,莫名其妙的又哭起来了,我这里刚劝好了,还没仔细动问,姐姐就来了,不如,咱们一起问问?” 鸳鸯不能白来一趟,老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平白无故放了悲声,怎么也要个说头才成,遂点头应了:“也只有这样,老太太等着回话呢。” 鸳鸯这里进门,只见贾琏板着面孔独自坐着,一副气哼哼的生气模样,见了鸳鸯进来,他才故作惊异起身言道:“鸳鸯姐姐怎么来了,快请坐!” 凤姐这时才从屏风后头走出来,除了眼睛有点红,浑身上下已经收拾妥帖,见了鸳鸯扯出个笑脸:“敢是老太太寻我?我这就随你去吧!” 43、43 鸳鸯一想也好,自己不知端倪,与其转述之时语焉不详,索性让二奶奶亲自解释去吧,遂与凤姐两个亲密挽着手儿回到荣庆堂。 凤姐这里进门就给贾母行了叩拜大礼,卖首请罪道:“孙媳妇无状,惊扰了老太太,实在不孝,孙媳妇在这里给老太太赔罪了,还请老太太看在往日,原谅则个!” 贾母挥退一众丫头,面色凝重,询问凤姐:“你是个要强的性子,今日怎的哭了?是不是琏儿又犯了老毛病,你只管实话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凤姐故做哽咽状,拉了袖衫子遮面,细声细气求饶:“孙媳不过一时心里不痛快,没忍住,老太太给我留个面子吧,就别问了,怪丢人!” 贾母丁点不信凤姐之言:“你不说,好,我这就让人寻你公公来,叫他当面问琏儿,那时看你们怎么说。” 凤姐闻言急了,生怕又把贾赦拉进来,事情就越性扯大发了,这才遮遮掩掩说起来,自然不会说真话,而是一路所打腹稿新编的故事。 大意是贾琏要出门游学,凤姐不乐意,觉得他不是为了求学问,只怕是为了方便他玩乐猎艳。 贾琏顿时恼了,便骂凤姐胡缠蛮搅不懂事。 这般就吵起来了,正所谓相骂无好口,凤姐便说贾琏寻花问柳,贾琏恼羞成怒,责骂凤姐善妒,进门三年无出,他要娶二房求子嗣,传宗接代。 凤姐说着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抽噎道:“老太太,您评评理,我刚进门三年不到呢,琏儿就嫌我,气我说要纳二房,您说这叫孙媳妇如何见人,怎么活嘛!” 贾母闻言心里不得味了,之前贾琏跟王氏打官司,就是因为王氏暗中下药阻碍凤姐怀孕,贾母为了元春只顾维护王氏,亲口担保凤姐无事,力逼着贾琏咽下了王氏下毒的丑事。 如今,两口子为了子嗣争吵,贾心里很不自在,勉强露出个笑模样:“却是这般。我就说嘛,凤丫头一向乖巧懂事,竟然不管不顾起来,必定遇上了伤心事,这是琏儿不对,凤丫头你放心,等下我说他,你们夫妻才多大点,担心什么子嗣,放心吧,不光我不许,你二爷只怕也是嘴里说气话罢了,你这么个俊俏模样,我这个老太太看了都喜欢得很,你爷们且舍不得你委屈呢。” 凤姐闻言满面羞红,拉着贾母撒娇不依:“老祖宗您别管,叫他娶去,我从今往后跟着老祖宗过日子,再不理他也就是了。” 贾母闻言笑的越发开心:“这倒好,只怕琏儿舍不得呢。” 这话刚落地,外面一声气的通报:“琏二爷来啦!” 贾母索性把凤姐拉进怀里抱着,嘴里骂道:“混账小子,叫他进来。” 贾琏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先给贾母请安,回头拉扯凤姐:“都是老太太惯得你无法无天,一点小事儿也敢闹,跟我回去,你有气朝我撒,再别攀扯老祖宗。” 凤姐心里笑翻了,这个贾二舍堪比戏子,做戏做全套,她也全力配合,贾琏越拉她越往贾母怀里拱,嘴里告状,实则暗地里给贾琏递消息:“老祖宗您看看,您还偏帮,说他一时之气,如今到要打人了,我还是跟着您过吧,叫他娶偏房去,我横竖眼不见也就罢了。” 贾琏闻说子嗣,眼里多了些狡黠,心道这个凤姐真是巧手,一箭中的直直戳了老祖宗那颗偏心上了。 贾琏是聪明人,很快明白凤姐的戏码,故意板脸耍横,偏要拉扯凤姐:“我说错了吗,我说了叫你不要张罗事儿,跟着老太太好生过日子,保养身子,你偏偏充能,忙来忙去见天不着家,还不许我出门,全天下的理儿都叫你占尽了,你倒委屈了,我今日偏要煞煞你的性子,反天啦。” 贾琏凤姐两个轮番提子嗣,恰如左右开弓朝贾母脸上甩耳光,贾母不能发作,还要装糊涂替他们排解,因把贾琏手狠打一下:“起开,当着我的面就敢欺负你媳妇,背人处还了得,张口子嗣闭口子嗣,你才多大?我也是二十岁才生的你老子,怎么的,你的意思也要给祖父娶个偏房回来?” 贾琏凤姐夫妻两个差点笑了,这老太太也太会胡说八道了。 贾琏故作害怕罢了手:“老祖宗息怒,孙儿哪敢,再说呢,那时候我父亲还没有呢,孙儿如何能够替祖父纳偏房,老祖宗弄您真是屈死人了。” 贾母也知道说错话,瞪眼一哼:“你少抓我的话柄,我说的这个理儿,你祖父尚且不敢嫌弃我,你就敢嫌弃你媳妇?你比你祖父还能?” 说起祖父,贾琏十万分敬重,诚心低头赔罪:“孙儿哪敢跟祖父比,折煞孙儿呢。” 贾母自觉大获全胜:“哼,量你不敢,这么着,你当着我的面给你媳妇陪个不是,再保证,说你再不胡咧咧乱说话了,可好?” 贾琏故作委屈,扭捏半日,只等贾母再三催促,他才对着凤姐躬身一礼:“二奶奶,您贵人雅量,原谅为夫这一回,小生下次再不敢了。” 凤姐是谁啊,那可是风也可以抓一把的人物,贾琏做戏,她可不会放过这般的好机会,顺杆子就爬上去了:“老祖宗作证呢,你可是说的真话,从今往后,再也不提什么偏房二房的事情?” 凤姐可是记得贾赦的心思呢! 贾琏勾唇暗恨,这个凤姐,这般时候还要顺风敲诈,这不是不放心自己啊。不过,这一辈子,贾琏没准备再娶尤二姐,不过也不能放任凤姐胡闹,使她变得不知天高地厚,再如前世一般闯下滔天大祸。虽然如今夫妻和谐,凤姐如今一心为自己,贾琏很感激。 可是,自己固然要好好待凤姐,只是凤姐也要守住底线才成,这一辈子贾琏再不能允许凤姐灭绝自己的子嗣。 贾琏以为必须要让凤姐心里有所敬畏。人若是没有约束,会变得很可怕。 因此,贾琏当着贾母的面言道:“既是你不放心,我便当着老祖宗的面郑重承诺,在你三十岁之前,无论你有无生子,我都不会纳妾求子。但是,过了三十岁,我脚下尤虚,我不着急,祠堂里的祖宗也不答应了。” 凤姐愣了愣,旋即笑了,三十岁之前正是妇人生育最佳时期,贾琏能给自己十二年时间专宠,凤姐有信心生下儿子。她前日还请了平安脉,身体可是好得很,太医说了,别说一个两个,十个八个也生得。 凤姐心里甚是得意,觉得自己今日这番做戏赚足了,自以为给贾琏上了套子,她从此也能少操心,安安心心生儿子过日子。等自己生下荣府的传人长孙长子,看你再有什么借口纳美人。 凤姐勾唇,越想越美:哼哼哼,贾二舍,你就老老实实跟我混吧,混到鸡皮鹤发也就完了。 凤姐也顾不得贾母当面,伸手抓住贾琏手,仰面笑的花枝乱颤:“一言为定,三十岁我还生不出儿子,我亲自给二爷聘娶良家女子做二房。” 贾母闻听这话,有些愣怔,一双眼睛在贾琏凤姐身上往返观察,贾琏眼里戾气散尽,依旧还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凤姐依旧醋溜溜的德行,似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合理。 可是,贾母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哪里偏离了她的掌控。 这两人今日言行看似正常却又异常,贾琏明明答应了自己,答应了王家善待凤姐,暂缓求子,忽然之间又提子嗣,很不正常。 贾母断定二人之间定有猫腻,只是贾母也拿不准,二人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贾母一贯对脚下子孙很有把握,不过思虑片刻也就撩开了,心里想着,凭他们茅草尖儿才出头,再有阴谋算计,还能够撼动自己不成? 44、044 凤姐说贾琏忙碌其实并非完全忽弄邢氏,贾琏这会子是真的很忙,不过不是凤姐所言忙着采买,他这会子正跟关山见面,商议暗中培养心腹事宜。顺便将凤姐挑出来的十户人家交给关山,着他带去昌平训练。 对这一会心腹小厮的培养,贾琏十分重视,不仅亲自给参加训练的仆人小厮训话,还制定了奖惩制度。更是还亲手编写了训练科目与教程。 贾琏把这一批人员分做两队,一队以赵梁栋兄弟为首的十个青年仆人,他们的学习内容是基本格斗与弓马骑射,这是贾琏预备的府内中坚班底。其余九个十岁左右的小厮为一队,不仅要学习拳脚功夫与弓马骑射,还要学习斥候的所有技能。 关山接过教案愣了下,不知道贾琏何故安排小厮们学习斥候,但是,他只是受聘执行者,爽快的应了。 贾琏与他约定,半年后回来验收。并要求,关山这里的徒弟要随时策应招儿的行动,权当是考核学徒。 送别关山一行,贾琏潇潇洒洒去了梦坡斋,贾政早就不见踪影,清客们也各自家回家去了,正好方便贾琏在此理事。 兴儿招儿之前奉了贾琏之命查探当日泄密一事,查来查去竟然查到邢氏培房与傻大姐的娘身上。 贾琏却是不信:“傻大姐的娘是老太太屋里人不错,只是那日我们临时起意,连夜行动,消息没经过第三者,她一个浆衣婆子如何知道我们抄了周家?” 招儿却是查探清楚了,回禀道:“二爷约莫不知,傻大姐的姐姐许给了那边费婆子的儿子,傻大姐的姨表妹子是二奶奶手下没留头传话小丫头,名叫桃叶,费婆子的男人费日,那日跟着大老爷过府,拉了一大车的东西回去东苑,必定是这么串起来,让赖大得了信儿。” 贾琏闻言气得青筋直绽,他没想到老太太在自己屋里父亲屋里分头埋下钉子。 犯事儿的都是老太太的暗桩子,贾琏再气也不好明着下死手。 再者,这几个已经暴露,且好防备,若是打杀了,只怕又会送些更厉害的进来。 思忖再三,贾琏只得忍下气性:“赖家冷家那边打听的怎么样?芸儿那边可有消息?” 召儿专门负再外面收集传递消息,见贾琏询问,忙着凑近低声回禀:“冷子兴那边这些日子没动静,倒是他老婆回了后街娘家一趟,来的时候空手,走的时候装了满满一马车的东西,东西都是周瑞亲自动手,我的人没敢靠近,所以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瑞家里死了,周瑞依然还在府里做事。虽然周瑞家里为了王氏自裁而死,但是仔细说起来,周瑞家里之死,跟贾母王氏乃至贾琏都有莫大关系。 所以,周瑞的存在,对于贾琏来说是个莫大的威胁。 “继续监视,这个周瑞一举一动都必须给我盯死了,绝不能让他有作妖的机会!” 召儿道:“小的手里人倒是有,就是盯人经验不足,好几次把冷子兴跟丢了。” “你先将就些用,过些时候去昌平看看,先抽几个机灵些的回来顶上,不过,这些人我有大用,培训的时间不能耽搁太久,最好是让他们潜行回京,三五日轮换,这样你的人手够了,也训练他们体能。” 贾琏沉思片刻道:“赖家如何?” “赖家的赖尚荣这些日子很活跃,他虽然低调,却给我打听出来了,他也参加院试,也过了。赖尚荣今晚正在状元楼宴请京中一班子纨绔子弟,二爷那天见过的柳湘莲柳公子,冯紫英冯公子就在邀请之列。” 贾琏皱眉,赖尚荣的籍贯也在金陵,能在京都科举,必定有人相助:“打听了谁替他作保?” 兴儿道:“听闻是赖嬷嬷求得老太太,老太太让二太太走了王家路子,找了翰林院的杜大学士,听说这个杜大学士祖上曾经是王家邻居,受过王家恩惠,故而,对于王家的要求只要不太为难,多半都会帮衬。” 这个贾琏知道,王家当初小富时候开始跑海船,后来发家了对左右邻居十分慷慨,像是资助寒门自读书这种事情做了不少,杜大学士是其中佼佼者。 王家祖宗很有眼光,不像贾政,殚精竭力帮衬贾雨村,结果贾雨村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贾琏皱眉:“这事儿二奶奶可知?” 兴儿苦着脸:“这事小的没打听出来。” 贾琏颔首,这事儿只怕求导凤姐头上,他也会帮忙吧,只是谁也想不到,这个赖大最后仗着贾母恩惠脱离贾府,置身事外,为了洗脱自己,把凤姐奉命替贾府隐藏的资产说了出去,贾母至死也不知道信错了人。 当初,荣府债台高筑,贾琏支撑家计捉襟见肘,正需要赖大鼎力相助之时,他却托词早就受了恩惠脱籍了,不好再沾荣府之事, 也是贾琏糊涂,竟然没有看清赖大狼子野心,等他有所察觉,自己已经身陷囹圄。 这辈子不会了。 贾琏吩咐兴儿:“如今你辛苦些,继续盯着赖家,最好半年之内把赖家的所有资产,包括田庄,铺面,以及房产查证明白,你若是没有相熟之人,可去跟后廊上芸二爷商议,打听消息他比你有办法。” 兴儿愕然:“芸二爷?” 芸二爷这人长得清清秀秀,年岁又小,手无缚鸡之力,打听消息免不得要跟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那种地方复杂得很,芸二爷能应对得了? 贾琏见他疑惑,挑眉哂笑:“你可别瞧不起他,芸儿舅父是个药材商人,芸儿从小跟他舅舅混迹在买卖场中,许多人都跟他混得烂熟成了朋友,他年纪幼小,别人也不会特特留意他,正好方便打探消息。” 兴儿恍然大悟:“我说呢,先头二爷怎的把监视何三周瑞的事情交给芸二爷,却是这般,小的眼拙了。” 你这蠢材敢比你二爷聪明? 贾琏冷笑之余又慎重吩咐道:“告诉招儿,切记盯紧周瑞与冷子兴,咱们与他们有杀妻杀母之恨,可谓你死我活,咱们不能死,只好委屈他们了。” “小的省的。”兴儿点头,自去安排行事不提。 贾琏这里回得家去,心头恨恨,咬牙追问凤姐:“可是你手底下这一班子小丫头是如何挑来的?“ 凤姐闻言甚是狐疑:“我哪儿知道啊,左不过是赖大家里林之孝家来几个挑进来的,也不进内室,只在二门传话的,怎么,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贾琏恨恨一捶案几:“你道那日咱们因何功亏一篑,被老太太扳回一城?” 45、045 凤姐闻听这话口风不对, 又见贾琏气愤不已,不由细想那日贾母绝地反弹的事情 , 心里有所猜测:“听二爷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周何两家被抓, 是从咱们这里漏了消息?” 贾琏恼恨得直捶手:“虽不准,亦不远矣!”差一点就把王氏赶出荣禧堂了,结果功亏一篑,贾琏岂能不恨。 凤姐顿时柳眉倒竖,凤目含怒,她一贯以为自家篱笆扎得牢固,不想竟出了家贼, 十分恼怒:“真是咱们这里出了家贼, 是谁?二爷你说,反了她了,竟敢背主,看我皮不揭了她 !” 贾琏一声长叹, 无奈摊手:“嗨, 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告诉你吧,这边牵着老太太,那边牵着大太太,你揭了谁的皮!” 凤姐是成精的人物,一听这话,知道大房囫囵个都被贾母玩弄了,自己这屋也被埋了奸细耳报神, 想着贾母旬日里那般慈爱,背后却是这般,凤姐不知道该相信哪一张脸。 这事儿不敢深究,细思极恐。 凤姐直觉浑身汗毛齐齐竖起,一时牙疼吸口冷气:“到底是谁?既有这么个人,怎么等到那般时候才发作出来?” 凤姐虽然自认行事机密,无奈家贼难防,谁能保得住! 贾琏也是心有余悸:“亏得这钉子埋下不久,不成气候,不然,咱们这回只怕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凤姐甚是庆幸,亏得贾母从前小看贾琏,否则真是危险了。只是到底不服气,拧眉道:“难道就这般算了?” 贾琏也不甘心,奈何孝字当头:“老太太这边目前不能动,好在那丫头只在二门传话,你把她晾起来也就是了,大太太那边我自会传话过去,她这些日子蹦?的也够了。” 当夜,贾琏求见他父亲贾赦,至于父子们说了什么,谁也不知情。 这是后话,且不提了。 且说贾母这日为了捏合儿孙们的感情置办的庆功晚宴,在贾赦的搅扰下,失去了应有的喜庆。 贾母被大儿子贾赦威胁,不得不妥协,答应在荣禧堂替贾琏摆酒庆功,虽然她有的是银子,可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因此心里很不痛快,酒宴间少言寡语,失去了往日的风趣。 凤姐也因为窥破了贾母慈爱背后的血腥手腕,而失去了说笑捧哏的心思。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十分凝重。 贾赦不在,男子一席就数贾政身份最高,看着惯常纨绔少爷一改前非,春风得意,自己得意的儿子珠儿,却英年早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宣之于口,为了彰显气度,贾政硬着头皮褒奖贾琏好几句,随后,几杯闷酒下肚,酒酣耳热,精血上头,最后几分理智不翼而飞,贾政顿时露出了真容,神情顿时严苛起来,一双冷眸睃子似的逡巡,看谁都觉得戳眼。 宝玉这里正小声教导贾兰品酒,恰被贾政瞧见,他正气不顺呢,正好宣泄,张口就骂:“孽障,看看你的怂样,你也配教导别人?啐,我羞也羞死了,快些给我滚了出去!” 贾政忽然发作,宝玉目瞪口呆,惶恐而立,不知所措,贾环贾琮贾兰几个更甚,一个个吓得避猫鼠一般,恨不得藏到桌下去。 贾琏本就恨他,看在贾母的面子,强忍着与他周旋,却不料贾政如此败兴,心里厌恶,抿紧嘴巴不出声,埋头玩弄酒盅,整张席面鸦雀无声。 贾母一见贾政搅局,顿时不高兴了。 贾赦那头刚刚摁住呢,贾政又来作兴,贾母很怕贾琏翻脸,对于贾政的不合时宜贾母很生气:“今日是琏儿的庆功宴,你红鼻子绿眉毛作甚?” 贾政不及贾赦从小挨骂,修炼的皮糙肉厚,他第一次当众被贾母责骂,顿时面皮紫胀,脸上有些挂不住,即刻起身告罪:“老太太恕罪,都怪儿子不胜酒力,高兴之下多吃了几杯,一时把持不住,扰了老太太雅兴!” 贾母冷哼。 贾政越发颜面无光,便道不胜酒力,灰溜溜告退了。 贾政一走,宝玉贾环贾琮在母安抚之下,都活泛起来。贾母骂了贾政,心气也顺了些,因此招呼孙子孙女们与贾琏亲香。 宝玉几个听了便上前给贾琏敬酒,无非说些蟾宫折桂之类。 贾琏被贾政败了兴致,哪有心情,堪堪应付,并不多言。 贾母精心策划的亲情晚宴,便在这种不尴不尬之中结束了。 贾赦因为厌烦贾母偏心太过,故意放风,要在东院酒宴客,替贾琏庆贺。 这事一旦成行,等于正大光明的把荣国府两房争斗的隐私宣之于众。 贾母当然不允许这样的笑话出现,也只好顺从贾赦之意,出钱出力在荣庆堂摆宴,招待前来庆贺的堂客们,制造荣府兄弟们依旧一团和气之假象,借以遮盖大房被打压的事实。 原本贾母想缓和两房的关系,思忖让王氏与凤姐一起在荣庆堂招待各家女客。 熟料,王氏这人很不识抬举。她因为嫉恨,也因无颜面见娘家嫂嫂,不愿意出面,因此罗列辞藻,回绝贾母:“论理,老太太差遣媳妇本不该推脱,只是,媳妇身子一向不大爽快,故而明儿,” 贾母见她不识抬举,竟敢在自己面前耍聪明,十分厌恶,说道:“这倒正好,明儿大老爷安排大太太代表大房去庙里替你们老公爷跪经还愿,二房就有你去吧。” 所谓跪经还愿,就是当初贾代善在贾珠取中秀才后发下誓愿,以为子孙上进,乃是祖宗护佑,遂发誓,今后凡有子孙得中,必做七日法事,酬谢祖宗。 如今贾琏取中秀才,荣府就该去庙里跪经,替贾代善还愿。 往常酬神拜祖宗,跪经还愿这种事,一般都有府里少爷们担任,只是如今邢氏与王氏同时得罪了当权派,不得不老天拔地去跪经。 王氏一向自视甚高,岂愿替贾琏这个她眼中的废物去跪经。 无奈贾母身为婆婆,本就可以压制王氏,贾母又搬出去世老公爷的遗愿,这是大道公论,合族的大事。 王氏若不从命,就是忤逆,罪在七出。 王氏身背偷盗旧案,早该休妻,全靠着贾母宠爱庇护,方才保住二太太之位,岂敢违拗贾母之命? 王氏在王家已成了弃子,贾元春在宫中不成气候,唯一依靠就是贾母的支持。 一旦贾母翻脸不管不顾,大房反手就可以把她打落尘埃。 所说,眼下的王氏离开贾母的宠爱,屁也不是! 王氏心中愤恨不平,却不得不乖乖收拾行李前往庙里。 邢氏早到,惊见王氏也来跪经,顿时心情大爽,之前郁闷一朝尽散,笑盈盈上前厮见,趁机挑衅嗤笑:“哟,我以为这府里就我这没生养没娘家的人才不受婆婆待见,被发配到庙里,二太太是豪门贵女,一向都是老太太的掌中宝心尖尖,怎的如今也跟我一般惹人厌弃,被发配到庙里了?” 王氏能说她并没被贾母厌恶,之所以来此,皆因悄悄给凤姐下毒,故而没脸见王家两位嫂嫂,这才被贾母贬谪到了家庙跪祖宗么? 王氏显然不能自爆其丑! 王氏再是不愤,也只能捏着鼻子受她嘲讽,不敢多言一句。 邢氏本是无知小人,一旦得势,难免猖狂,那话越发村土起来。 因为王氏气盛之时,曾经嘲笑挤兑邢氏,说她为了保住太太之位不得不替贾赦猎艳纳妾,自甘下贱,毫无正妻风范。 当时邢氏惹不起王氏只有忍了,如今邢氏看出来了,王氏的地位不如从前,否则就该在府里宴客,不会来此跪经。 邢氏因此提起赵姨娘与探春的来历,探春却是贾母亲自保下。 当初没有整死赵不死这个妖精是王氏一生遗恨,王氏顿时气得半死。 邢氏还不放过,又说什么贾赦再宠小妾,寻日只在书房安歇,初一十五总要到正房走一遭,比不得二弟贾政在赵姨娘屋里一住几月,如同夫妻,王氏这个豪门贵妻连夫君的袍边也摸不着。 王氏当年为了争宠,不知吃了多少灵草妙药,三十几岁才如愿怀了宝玉,高龄产子,差点血崩而死,身子因此败坏,从此断绝了夫妻恩爱,只剩下些许正头夫妻的面子情分,眼睁睁看着赵姨娘独占鳌头。 正可谓红颜既老恩不再。 这是王氏平生最最羞辱之经历,却被邢氏这个蠢妇拿来说嘴磨牙。 王氏恨得咬断牙齿,差点吐血,强忍着羞辱回去禅房,摔碎了一地茶盅:“邢氏毒妇,欺我太甚,他日我若得势,必定将你挫骨扬灰!” 周瑞家里身死,王氏面前剩下金钏彩霞两个年纪小,吓得半死,根本不敢劝说,却是随行媳妇子王登新家里见她脸色不对,大着胆子上前劝慰:“太太,您跟她生什么气,她一个叫?,知道什么人伦之道,为母之情?” 这话正中下怀,王氏心头大?郑?獠乓豢谄?汗?矗骸岸裕?闼档亩裕??褪墙旭e,畜生,人跟畜生计较什么呢,哈,哈,哈,哈!” 王氏的惨笑太?人,邢氏被她吓着了,此后再没挑衅过王氏。 贾母这边打发了王氏,特特请了贾赦父子商议,议定在荣庆堂宴请堂客,在荣禧堂宴请男宾。东苑花园子景致优美,收拾出几个院子,作为亲眷们退居之所。 贾母愿意出面替大房做脸,贾赦也不会傻缺到搅扰儿子的庆功宴。倒是两下里达成一致,母子们一堂和气。 这一日酒宴由贾母负责宴客之资,宴客名单由贾赦拟定。 贾赦的纨绔做派毕现,他拟定名单随手丢给贾琏,再不管了。他把贾母拱出来掏银子抹面子,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帮贾琏把面子里子赚足了,怡然自得回家喝小酒去了。 贾琏负责派送请柬,好在凤姐迎春早有准备,贾琏仔细查看一遍,略做补充,再把之前的迎春写好请柬添上日期,也就成了。 请戏班子,搭建戏台子这些粗笨活计,都是赖大亲自带人铺排。 凤姐则负责内务,安排在哪里摆宴,在哪里退居这些,再拟拟定菜单,确定宴席的酒水茶汤,以及宴客的餐具这些细致活计。 全部安排已定,再请老祖宗一一过目检验,等贾母认同之后,再交给手下的管是媳妇分头办理。 一切具体事务都是凤姐一手包办,从清晨给贾母请按开始忙碌,直到下午得到与会宾客的最后名单,凤姐又特特多准备了二成东西备用。 这一忙直忙到黄昏时分,凤姐这才满意了。 翌日,四月十九。 巳初时分,荣宁街上驾驶车马喧嚣,各路亲友陆续登门。 巳初二刻,荣庆堂与荣禧堂两台戏班同是开锣。 巳末三刻,酒宴摆上。 凤姐一身金丝绣穿花牡丹的姜红衫子,头上戴着五凤挂珠钗,莲子大的珍珠颤颤巍巍垂在眉心,恍若神仙妃子一般随在贾母身边迎接贵客。 张府这一回很给亲家面子,张家老太太带着张家太太,两位少奶奶,两位小姐,齐齐一堂登门而来,这是张氏仙逝之后张家第一次登门。 贾母表现的十分热情,老远就喊着:“亲家太太,多年不见,您还是这般硬朗康健,都成了老神仙了!” 张家老太太口才也好:“亲家太太,您这子孙满堂又肯上进,您就擎等着做个富贵无双的老祖宗吧!” 贾母笑道:“这感情好,就借您吉言咯!” 张家舅母睃眼一瞧,邢氏王氏这两个败家玩意儿都不在,只剩下一个凤姐,心里顿时气顺了,拉住凤姐往张老太太面前一送,笑道:“我就说外面那起人胡说八道,娘您还不信,您瞧瞧,这琏儿媳妇不是好好的呢,哪里是中毒的样子?” 贾母闻言面色一僵,待要分辨,却被张家太太打断了。 她朝着贾母笑道:“亲家老太太您是不知道,咱们老太太这几日在家里着急得不得了,念叨说,这怎么好啊,你姑奶奶就剩下琏儿一条根了,他媳妇被人谋害,若是治不好了,你姑奶奶岂不是一辈子没个嫡孙?将来连个花纸钱的也没有,她在地下岂不凄凉?” 贾母的面色越来越黑,越发挂不住了。 张家老太太却故作不知,朝着贾母笑道:“也是我人老背晦了,不该七想八想,亲家老太太是什么人,那是侯府出身的千金小姐,眼明心慧,雅量端方,福泽深厚,岂能容忍家里发生这种事情?您说是吧,亲家太太?” 贾母这里被她们当面羞臊,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不能翻脸反驳,嘴里还要好言应承:“这是自然,子嗣乃兴族大事,岂能轻忽,亲家太太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哟!” 张家老太太今日尽情挥洒一番怨恨,心底顺溜了,这才一笑,抓住贾母之手:“哎哟,您看看我,今日这样的喜庆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呢,走走走,我们一起看戏去!” 凤姐第一次见贾母被人挤兑成这样,心里顿时明白贾母为甚不待见自己仙逝的婆婆了。这张家婆媳那个顶个的辩才啊。两人双剑合璧配合默契,一手反讽计祭出来,明褒实贬,把贾母挤兑的哑口无言。 贾琏再荣禧堂宴客,拉着贾珍帮着请酒,与各路亲戚敬酒。 今日虽是小宴,却因为贾琏是继贾敬之后唯一一个踏上科举之路的晚辈,故而亲戚邻居同僚齐齐而动,足足坐了十桌男宾,盛况空前。 贾赦庆生也没有这样齐全过。 贾珍在一众亲友面前,努力表现他与贾琏兄弟之情更胜旁人,抢着替贾琏挡酒,只是喝到第四桌,贾珍已经头晕眼花,到了第五桌,贾珍还没开喝已经倒了。 贾琏派人将贾珍送去歇息,吩咐贾蓉随同照顾她父亲,借机正大光明把贾蓉从众人眼前调离。 贾珍醉了,剩下贾琏一人支撑,不等十桌喝完,贾琏也醉态毕露,云天雾地回家去了。 却说贾琏醉酒不支,被人送回家里,其实,他不过五分酒意,这些许酒意对贾琏来说,根本小事一桩。 贾琏不过是借机回家等待贾蓉退亲的消息。倘若退亲之事发生意外,他好随时补救,策应贾蓉。 之后,贾琏潜行至梦坡斋书房,焦躁的等待消息,夜半更深,招儿不见踪影,贾琏坐卧不安,直至丑正时分,招儿方才回家。 幸好招儿传回好消息。 贾蓉已经成功退亲,收回了庚帖并将之撕毁,之后,贾蓉顺利的跟柳湘莲回合,两人一起登上了前往通州的大船,假做前往江南的姿态。 实则,柳湘莲已经买通船主,今日夜半,二人会乘着夜半无人之时悄悄下船,乘小船离开,明日一早,再改乘早已经雇好马车,前往湖广。 招儿言道:“小的一直等着小蓉大爷的乘船开动,这才赶往昌平送信。” “送什么信?”贾琏皱眉,当初推演之时没这出啊? 招儿道:“是柳大爷的意思,让小蓉大爷写了封出走书信,让人三日后寄回,别人他不相信,非得要关山师傅亲自办理。小的这才回来迟了,若非小的有二爷的手令,只怕要去牢里过夜了。” “小柳好手段!” 关山寄信,凭他出入敌营斥候手段,谁也摸不着他从何处而来了。 贾琏甚是高兴,关山这个人真是请对了。 “你做得甚好,歇息去吧。” 贾琏重生两月之后,成功将秦贾两府的亲事搅黄,亦即成功的将荣宁两府从忠义亲王世子一党的战车上剥离下来。 成功之路由此拉开序幕。 贾琏一颗焦躁之心终于安定下来,无论两府最终能否成功保住,至少,贾蓉不用再受他父亲辖制,颜面荡尽,羞辱而死。 思及此,贾琏心奋不已。 回得家去,自酌自饮,足足灌下整整一坛女儿红,摔碎了酒坛,呵呵傻笑几声,这才心无挂碍,醉醺醺酣然大睡。 隔日,贾琏只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了。 今日是贾赦出资摆酒,宴请荣府本家亲眷,亦即依附荣府的贾家族人。 诸如六老太爷贾代儒,他是贾家老六房的后人,再有后街居住的贾璜、贾芹、贾菖,就是贾代善四叔的后代,属于老四房。 贾琼、贾琛、贾?,贾芸几个和贾蔷一样,则是荣国府正派之玄孙,荣国公的直系后代。他们的祖父与贾代善是兄弟。都是没出五府的本家。 这些本家,都在今日上门。 府中酒宴已经摆上,戏台已经开场,可谓万事俱备,唯有今日的宴席的主角贾琏宿醉,尚未起身。 因贾琏必须恭迎本家几位老太爷进府,故而平儿奉命守候贾琏,巳正初刻务必将贾琏叫醒梳妆,六老太爷贾代儒几个老太爷约定巳末到府。 却说平儿这里正在替贾琏整饬衣衫,准备亲到垂花门迎接几位本家太爷,正在此刻,忽听外面一阵惊扰,却是东府大奶奶尤氏合着凤姐回家来了。 尤氏面带泪痕,一路呜咽而入,咋见贾琏甚是意外,忙着背过身子默默拭泪。 贾琏不免行礼动问:“珍大嫂子好,这是怎么了?” 凤姐一边吩咐平儿叫打水伺候,一边把自己胭脂水粉摆出来叫人服侍尤氏,却把贾琏拉到一边道:“蓉儿这个猴崽子私自退了秦家的婚事,人也跑了!” 却是今晨东府贾珍夫妻才刚出了府门,要往这边来吃酒,却见秦可卿父亲秦业走了来,劈头盖面把贾珍夫妻一阵叱骂:“你们既然看不上我们秦家小门小户,要娶那豪门贵女,又何必来招惹我们?” 秦业愤恨不已,当面啐了贾珍一口,伸手跟贾珍要庚帖:“你家少爷已经夺了他自己庚帖撕毁了,你还我姑娘庚帖,咱们两家从此恩断义绝!” 细问之下方知,昨日贾蓉竟然私自上秦家与秦可卿当面退亲,言称自己乃豪门公子,必然要迎娶门当户对贵女为妻,当场撕毁庚帖。言明贾秦再无瓜葛。 贾珍气极,嚷嚷着捉拿贾蓉去秦家赔情,结果搜遍宁国府不见贾蓉踪迹,寻到贾蓉居所,被窝冰凉,贾蓉昨夜根本没回府。 夫妻二人匆匆过府询问,阖府上下,再没人见过贾蓉。 一个大活人竟然无端端失踪,府中竟没半个人知悉,贾珍只觉得失了颜面,顿时恼羞成怒,拉着尤氏扇了两个大耳聒子:“当得好家!” 尤氏被打的披头散发,面目红肿,若非凤姐拦阻,尤氏只怕还要再挨上几脚。 贾琏闻言心中愧疚,想着尤氏一顿打却能换回一性命,贾琏以为值得了。只是尤氏到底是受了自己牵连,因道:“养不教父之过,嫂子这顿打不能白挨,我这就去给嫂子讨个公道。” 尤氏却是摇手:“算啦算啦,你大哥也是气急了,都是蓉儿这个蠢东西,秦家女儿哪里不好,他竟然嫌弃人家。” 凤姐很是惊异:“蓉儿这孩子我是知道的,旬日历最是胆小怕事,一见他老子避猫鼠一般,这一次竟然这样大胆?” 尤氏闻言一愣:“是呀,我也觉得奇怪,这是像谁借了胆了,就不怕他老子把他打死?” 凤姐眉头一皱:“依我说,就该把,” 平儿知道凤姐要说什么,忙着一拉她衣袖:“珍大奶奶伤心得很,奶奶劝劝吧。” 平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悄悄使眼色,暗示凤姐不要言辞激烈火上浇油。 这些日子,贾琏忽然跟贾蓉贾芸贾蔷几个打得火热,平儿早就觉得他形迹可疑,这下子听闻贾蓉忽然退亲逃婚,平儿一下子猜出了贾琏的猫腻。 贾琏瞧见平儿动作,直觉平儿这丫头要成精。 尤氏这会正伤心,并没发现凤姐主仆眉眼官司。 贾琏可不能放任平儿挑战尤氏的智商,一旦尤氏醒过神了,保不齐猜到自己身上,因一笑插话:“这也难说,少年慕艾啊,蓉儿旬日历可是没少往什刹海那边游逛,须知什刹海的姑娘可是非比寻常,那可是个顶个的大家闺秀,她们又比大家闺秀放得开,勾引得那些少爷老爷们心猿意马,趋之若鹜,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谋她们一夜而已!” 尤氏闻言脸红耳赤,她知道贾珍贾蓉父子们不止一次去过什刹海亵妓,这事儿她知道却不敢管,也懒得管。 世人都道这不过是男人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尤氏也不例外。 这会子停贾琏说起这篇,尤氏心里暗暗担忧,莫不是贾蓉这蠢物儿真的屎糊了眼睛,看上了那些半开门子? 这可使不得啊! 尤氏顿时慌了手脚:“银蝶,银蝶,快去告诉大爷,叫小子们往什刹海那边去寻一寻!” 贾琏乘空瞪了眼凤姐平儿,警告她们老实些,直到平儿凤姐两个俱都讪讪低头认怂,贾琏这才放过她们,回头冲着尤氏一笑,言道:“这会子二门上人来人往,小嫂子去不合适,还是我去寻大哥吧。” 尤氏闻言大喜,对着贾琏千恩万谢:“这怎么好意思,今日而是叔叔的好日子。” 却不知道今日发生这一切,都是贾琏这个幕后推手所为。 凤姐这里被平儿一掐,又被贾琏一瞪眼,心里顿是透亮,之前一些模糊之处,此刻俱都通透了。 凤姐心里惊讶不已,不知贾琏何故要跟贾珍作对,却是想起从前贾琏叮嘱,暗暗决定把一切与出游相关的种种端倪都抹去,绝不能泄露半点,否则,贾珍可不是好相与。 凤姐心怀愧疚,以为是贾琏带累尤氏挨打,对她格外殷勤伺候,一时找了自己最新裁剪没上过身的衣裳头面给尤氏穿戴,一边把自己最新制的补血乌发茶面子冲给尤氏尝鲜。 及至尤氏熟悉穿戴已毕,凤姐又和着平儿两个可劲儿安慰她,顺带责怪贾珍。 平儿拉着尤氏安慰说:“依我说,这种打老婆的男人最不是人。” 凤姐点头附和:“平儿这话很是,珍大哥真不是东西,嫂子这些年替他敬老育小,操持家务,任凭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哪里对不起他了?俗话说养子不教父之过,他自己个儿子没教好,到头来打老婆,真正是招雷打得白眼狼。” 尤氏满腹委屈倒被她们一岔,万般心酸说不得了。难道跟着一起骂自己丈夫么? 凤姐见她发愣会错意,以为她安然伤怀呢,忙着安慰:“他既然狠心,这几日你也别家去撩他嫌,就在这里住着,咱们夜里一处作伴,白日跟着老太太逛园子打牌做耍子,岂不惬意。” 尤氏没有娘家,没有知心姐妹,从来没人这般关心她,与她说过细致话,凤姐这番话把尤氏感动的一塌糊涂,抱着凤姐一声一声喊着亲妹妹。 凤姐把她一番柔情发挥到极致,勾惹得尤氏与她发誓,从此结成骨肉亲。 回头却说贾琏,径直去了垂花门,稍待片刻,迎接了几位叔老太爷入府坐定,这才告罪:“东府蓉儿不满意秦家亲事,竟然撕毁庚帖离家出走了,侄孙这会也没心思吃酒,我得帮着珍大哥寻寻去,也安慰安慰珍大哥。” 贾代儒闻言免不得把蓉儿责骂几句:“这个孽障,难道不知父母之命不可违么?哎,都是我的过错,平日管的松懈了,嗨,我对不起我那贾敬侄儿啊。” 贾代儒每说起贾敬这块金字招牌,便会辞费滔滔,手舞足蹈,贾琏贾蓉这些都成了陪衬的炮灰,贾琏被他荼毒不知多少回,这时一听代儒张嘴,忙着抢先作揖告辞了。 “几位太爷宽坐,侄孙去去就回!” 然后,不等几位老太爷反应过来,他便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贾琏这里骑马出了荣宁街,正碰上贾珍合着赖升带着一帮仆从呼呼喝喝从府门出来。 贾琏见了忙着上前与贾珍见礼,之后,贾琏低声转告尤氏之意:“尤大嫂子担心蓉儿陷在什刹海了,不如咱们就去什刹海瞧瞧去,只是这什刹海我却不熟,珍大哥可否知道,蓉儿旬日爱去哪家游逛?” 贾珍闻言,顿时面皮紫胀,甚不好意思。 又一想着尤氏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寻找蓉儿是正事,也只好放下面子。 贾珍满面羞色,冲着贾琏直作揖,说道:“唉,都怪这个懂事的孽障,把琏弟好好一场庆功宴破坏了,为兄这里已经很难为情了,岂好再劳累弟弟呢,琏二弟还是回去吧,府里多少客人等着呢,什刹海我去足矣。” 贾琏闻言,故意作色:“这是什么话说的,蓉儿虽说是侄子,我与凤姐疼他如同儿子一般,你不是不知道啊,如今他下落不明,你到叫我回去吃喝玩乐,我若如此,还是个人吗?” 贾琏说得义正词严,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跟贾珍一起才成,一来掌握贾珍的动向,关键时刻好出个馊主意拖累他一番,为贾蓉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二来,也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若是一向亲密的侄子不见了,他却心安理得吃酒看戏,别说家里人,就是两姓外人也要怀疑他了。 贾珍倒被贾琏这一番说辞感动了,满面惭色:“都是哥哥平日教导无方,到如今带累兄弟了!” 贾琏这里豪不愧疚,坦然受之,他还大言不惭:“大家骨肉兄弟,一切都是该当,说甚带累呢!” 一时到了什刹海,贾珍挨个儿问了数家暗门子,大家一致都说并未见过蓉大少爷。 贾琏提出要进门找寻,却被拒绝,顿生不满,定要亲自进去搜寻不可,差点没跟人打起来。 贾珍拦住了贾琏:“甭去了,在我面前他们不敢撒谎,必定是蓉儿不在,进去也是白搭。” 贾琏故作生气:“什么了不起,看看能怎的,还什么外人不能随便出入,已然是半开门子,还这般矫情作态,当自己大家闺秀呢!” 贾珍心里着急,想要快些找到贾蓉,好结成秦家的亲事,不愿节外生枝,害怕贾琏不依不饶耽搁时间,反头劝慰贾琏:“你跟她们置气做甚,不过是些玩意儿,跟她们生气犯不着。走吧,咱们往几家茶坊寻访看看,这个兔崽子新进爱装个书生,喜欢附庸风雅,说不得就躲在那家茶楼合着那些文人骚客们咬文嚼字呢!” 贾琏明知道贾蓉不在,却是声声附和:“哦,竟有此事,这倒很有可能,理当瞧瞧去!” 于是,宁府众人分头行动,把京都地面叫得上名号的茶楼、酒楼,挨着个的扫荡一遍。 结果,茶楼都说前几日贾蓉确是在此摆酒,与人畅饮作赋,诗词答和,今日并不是贾蓉的东道,人也没见过。 五凤楼更绝,竟说昨日晌午,贾蓉还在此投标一个清倌人,最后失之交臂,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梳拢清倌人? 贾珍整个傻掉,他从没想到,贾蓉竟如此胆大,小小年纪竟敢包养娼妓。 贾珍心里真是五味俱全,难以言表。 贾琏这时反头劝慰贾珍:“小孩子家家,谁没个轻狂的时候?好在没成事实。” 贾珍也只有认栽。 他自己上梁不正,怪得谁来! 一时间,兄弟们互相安慰,整整寻找一天,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贾蓉整个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处处有他踪迹,处处不见人影。 黄昏时分,贾琏兄弟失望而归。 贾珍这里对着贾琏又是千恩万谢,贾琏不免谦词一番,这才分开,各自回家。 贾琏回府,首先安排小厮给贾珍送了食盒过府,这才溜溜达达回家去了。 凤姐这里已经酒菜齐备,等他多时了。 贾琏见之,心头美极,欣然上炕,夫妻们对坐。 两口儿眉目纠缠,推杯换盏,酒足饭饱,情义脉脉。少时收拾停当,上床安歇,两人肩并肩手拉手说起私房话。 凤姐娇声问道:“二爷,你何苦作弄珍大哥?依我说,这门亲事虽然门第家私差些,重要是人才难得呢!” 凤姐无论前世今生,都很看重秦可卿。 贾琏闻言冷哼:“呵呵,他若是休了尤氏自己迎娶秦氏,我倒佩服他了。” 这是什么话? 凤姐唬了一大跳,吓得手脚发软,大户人家传出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合身附在贾琏身上,愣把一双凤眸瞪得溜园溜园:“二爷,你,你胡说什么啊?蓉儿娶老婆,跟珍大哥哥什么相干?” 贾琏一脸坏笑,伸手把凤姐一搂,翻身睡了上去:“跟我们更不相干,春宵一刻值千金,自家蕊枝花蜜采不尽,那管得旁人杏出墙!” 翌日,贾琏一夜餍足,好不快活。 晨正时分,贾琏又往东府探听消息。 贾珍已经派出四队人马四面追踪,自己坐镇家里,只等着消息传回,他好告假出京。 贾琏闻听,不免担心贾蓉被逮住。 好在四路人马并无半点消息传回。 贾琏心中暗暗佩服柳湘莲,这抹除行迹的本事实在是高明。怪的前世听闻他曾经做过侠盗,打劫过数家劣绅恶霸,将他们资财散尽,照样在街面上混营生。 六扇门的捕快却满世界追盗贼,结果是累死白搭。 这都是前世的笑话。 回说贾琏兄弟,如此这般,日日出寻,三日过去,仍然没有点滴消息。 贾珍至此,对寻回贾蓉已经不抱希望,却并未放弃寻找。遂跟贾琏商议,预备明日派人送信江南,托付林如海姑老爷帮忙。 好在贾蓉这个小子有些良心,怕他老子担忧过甚,单等第三日傍晚,他才托驿馆上门送信,言称自己下江南游历去了,或三年,或五载,必定回返,希望家里退了秦家亲事,否则,他会跑得更远,再不回家。” 贾珍得信勃然大怒,叱骂不休,以至于把自己生生气病卧床了。 万般无奈之下,宁府也只好撤回所有追查人马,安心等着贾蓉自己回归。 46、046 这日距离荣府宴客之期, 已经整整过了七日。 当日傍晚,正是荣国府两位去家庙祈福的夫人回府的日子。 结果很不幸, 邢夫人的辕马在山道上惊了,不知怎的, 马车门忽然坏了,邢夫人被摔出车厢,仆从被忽然变故吓傻了,救援不及,好在她自我反应及时,手肘着地,右手肘骨头生生折断, 好歹护住了脸面未破。 王夫人的马车随后, 不知为何,前面马儿惊了,她那马儿随着也惊了,亏得同坐的金钏儿与彩霞拼命抓住了车门, 没让王氏摔出去。 这般时候仆从们惊醒过来, 将那马儿用绊马索拴住了。 辕马轰隆一声倒地,马车倾覆,王夫人虽没有甩出车厢,却是整个人在车厢中颠来倒去,滚了好几个来回,脑壳儿撞的乌青,嘴角鼻子都破了, 满脸血水,披头散发甚是吓人,眼神凶狠,看着竟比邢氏还狼狈些。 说起来也是蹊跷,王氏一行人除了她自己受伤,随行之人竟无一人伤残。 金钏儿与彩霞因为死死抓住门梢,歪打正着稳固了身子,虽被王氏狠撞了几下有些乌青,并不碍事。 邢氏的陪嫁费婆子与她媳妇两个就倒霉了。 也是邢氏抠唆,她既不让人跟她同车而坐,又不给她们安排车架,虽然是家里的马车,可是各家各户调用车夫是要打赏的,邢氏一个铜子也是眼珠子,哪里舍得。 她婆媳两个只得跟着邢氏押车,跟着车把式一起坐在车辕上。 马儿受惊,她们婆媳最先被颠下马车,她儿媳妇掉落被车轮压伤了大腿,这辈子纵然能走也是个跛子了。 费婆子更倒霉,可谓厄运当头,那么宽大的官道,她竟无端端滚落沟底去了,几丈高的陡坎,岂是玩的,当即被摔断了颈椎,眼见是活不得了。 她当时并未晕厥,嚷嚷说有人踢了她的膝盖骨,她才滚落沟里,让邢氏替她做主。 只是任凭她喊破喉咙,谁也不信,都说她摔糊涂了,明明是惊马所致,大家都看见了。 费婆子气得晕死过去。 贾琏凤姐闻悉,心知肚明,费婆子所言非虚。 说起来,奴才卖主,合该如此。 却说贾赦这回做得十分妥当,言称费婆子救主受伤,赏赐费日一房小妾,照应他们夫妻生活,又赠送他一百两安家银子,为了便于养病,又将他们夫妻送回金陵安养去了。 费家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也一起跟着回了金陵当差。 阖府上下仆从闻知,交口称赞赦大老爷这事儿办的仁义。 车祸发生,贾赦遣人,都在一天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幕了。 翌日,傻大姐的娘得到消息,求到贾母面前,替她女儿讲情,想把女儿留在京都调理,毕竟名医良药多在京都。 贾母以为些许小事,不在话下,派鸳鸯出面,得之费家阖家回老家去了。 贾母这才警觉起来,她才不信贾赦如此好心,委派赖大追查,熟料一番追查,不仅事故发生之地找不出半点端倪,费日全家上下也踪迹全无。 至此,贾母方才警觉,她埋藏几十年的钉子竟然被贾赦发觉了,拔除了。 贾母心里又恨又怕,贾赦竟敢公然动自己的人手,显然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只是,贾赦藏起费日一家子想干什么? 贾母满腹愤懑,却不敢跟贾赦当面叫板对峙,毕竟是她自己窥探监视儿子在先。气愤之下,砸了好些瓷器泄愤。 事已至此,除了命令赖大继续注意费家下落之外,也没什么好法子。 此后,贾母对于受伤的王氏越发厌憎,为了王氏这个蠢货,贾母不仅损兵折将,跟儿子贾赦的关系更加恶化,还被张家笑话。 贾母真想剥开她脑袋瞧瞧,倒是进水呢还是装的一包草。 过不是看在元春与宝玉,贾母真心不想再管王氏,只可惜,王氏作假高端,贾母信实了她的一双子女可以光宗耀祖,贾母也只好看在玉瓶放老鼠了。 只是此后贾母对王氏再没心肠了。 反之,贾母到对邢氏关心起来,派人给骨折的邢氏送了一坛虎骨酒,并不时派人垂询。 贾母很有些气馁,放眼大房,似乎就剩下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邢氏能够随意拿捏。 宁国府贾蓉那小子抽风逃婚,好好的亲事错失了。 荣国府两位夫人一起惊马,贾母只觉得最近似乎百事不顺,不由凝眸神思,到底哪儿出了错了,得罪了哪路神仙了? 贾母思虑,是不是该去家庙作一场大法事,?祛灾星。 且说贾琏见贾蓉的事情落定,开始准备出行事宜。 一边悄悄从昌平调回赵良栋与潘又安,一边日日过府探视贾珍,说些安慰之言,宽慰他心。 又过三日,贾珍病有起色,恢复健康只剩下时间问题,贾琏这才放心,出游之事再次提上日程。 武当圣地是老荣国公的发祥之地,不去身临其境一番,贾琏不甘心。 这日正是四月二十八。 清晨早起,贾琏先到了东院,与父亲告别,详细告知父亲自己出行日期与日程。 贾赦看着贾琏,眼神很复杂,很纠结,最终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随后,贾赦密告贾琏,自己在南京郊外邹家庄有座别院,费日一家就拘压在那里,贾琏若有需要,可以前去审讯。 贾赦言道:“朝堂的事情,府里的事情,你别靠我,我有案底,有心无力,你哥哥的事情我不能沾手,我若出手,又要死人无数,当初你祖父有圣眷,如今贾府无人能扛。再有,这家业守不守得住,爵位坐不坐得稳,今后都看你自己。” “老爷?父亲?” 贾琏闻言动容,眼巴巴看着他父亲贾赦。 贾赦撇嘴:“啧啧,真是被养废了啊,老子也不傻,儿子侄子谁亲谁疏还分不清?” 贾琏闻言只想哭:“即如此,老爷何必那样呢,直骂得儿子狗屎也不如!” 贾琏记得很清楚,父亲贾赦曾经当着众人言称,要把爵位让与贾环。 这话之意,竟说自己连二房庶子贾环也不如! 被亲生父亲鄙视,一直都是贾琏心中的遗恨。 贾赦面对贾琏的孺慕之思很不习惯,连连摆手:“没得那些废话,去吧!” 贾琏直得收起满腔心思,诺诺而退。 贾赦看着贾琏背影,拧眉半晌,一时又摇摇头,鼻子一声冷哼:“老子不骂你,不把你踩进泥里,也不知道你长大长不大呢!” 想起早夭的长子,贾赦看向一墙之隔的荣庆堂,眸子里尽是冰凉。 回头却说贾琏,收拾心情,径直到了祖母居所荣庆堂,与祖母史老太君辞别。 贾母老了,舍不得孙子,希望贾琏过了四月再走,五月初一贾府打醮祈福去晦气。 这些日子太不顺了,贾母希望贾琏也能参加:“外面的日子那么美,三日功夫都等不得?” 贾琏却说:“祈福有老祖宗出马方能奏效,我们去了不过是看热闹凑数,还不如我早去早回,也能赶在老祖宗好日子之前回家。” 贾母一听这话,满眼的欢喜,遂应了:“出门的行李包裹都齐备了?差什么只管跟鸳鸯讲!” 贾琏闻言又磕头:“多谢老太太挂心,都齐备了!” 这日,贾琏恰好把新收的小厮潘又安带在身边。 潘又安生的眉目俊俏,肤色白皙,唇红齿白,恰似个女儿家。 贾母看得直皱眉,好几次欲言又止。 贾琏明知贾母误会也不好解释的,只有装傻充愣暂时背了这锅,心里想着,总一日水着石头现,你们就知道了。 府里许多人都跟贾母的心思一样,以为贾琏带着潘又安?e有用心。 其实,贾琏带着潘又安去湖广却是别有居心,只不过,贾琏这是谋财并非谋色。 前世,潘又安据说就是在荆襄之地发了大财。 故而,这次贾琏就要试一试潘又安,倘若他一心为了贾琏,必定会替贾琏赚回大笔钱财,那时贾琏自会投桃报李,成全他们表姐弟一段美好姻缘。 若是潘又安藏奸耍滑,不肯出力,说明两人没有主仆缘分,那时散伙也不算迟。 无论如何,贾琏都没损失。 这次随行的长随正是贾琏奶哥哥赵梁栋,贾琏吩咐他与兴儿交接,一切盘缠行李都由他保管。 为了让潘又安能够放开手脚,贾琏又吩咐潘又安:“珍大爷说你很机灵,我也相信你,这次出门,衣食住行采买置办,都由你亲自打理,无论开源节流,但凡银钱上头有所需要,不必报我,只管与你赵家哥哥商议就是。” 47、047 潘又安初来乍到, 原本十分担忧受排挤,不料这跟随出游的美差轮到他了。一般惯例, 这一次出游归来,潘又安就算是贾琏的铁杆心腹了。 若是长期与主子私密相处, 还不能成为主子的心腹,要么人品有问题,要么才智有问题,总之前途到了头了,就此沦落为低等奴才。 潘又安得到消息十分激动,自思自忖,一旦成为二爷的心腹, 二奶奶也要给些面子, 那时再求二爷作伐,求娶表姐,舅母再想攀龙附凤,也不敢驳二爷的面子。 他心里暗搓搓立志, 这次出去, 必须好好表现,让二爷知道自己的才干,借以获得二爷的青眼,又很怕兴儿昭儿两个前辈使绊子,阻扰自己的前程。 熟料,二人待他竟比往常还要热情,一贯机灵的潘又安看不懂了。 却不知兴儿招儿两个如今胸怀大志。 他们可是二爷兴家立业的左膀右臂, 只恨自己做得不好,不能多多招揽人才,耽搁主子的大事。潘又安是主子特别挖掘回来的理财干将,他们拉拢尚且不及,岂会吃醋。 是故,贾琏身边的权利交接,空前和谐。 这日傍晚,贾母依然在荣庆堂设宴替贾琏践行,这一回,贾赦在座,贾政十分规矩。 倒是贾赦在席间高谈阔论,再不辱骂儿子,反而大谈贾琏的成就与前景,言称吾儿深肖先祖遗风,必定前程锦绣。 然后,露出一副吾有此子与有荣焉之嘴脸。 贾赦这一通嘴炮,吹得贾政心头愤然坐立难安。颇有先祖遗风,一向是贾政的专项誉称,他也怡然自得几十年了。 如今却被他大哥大言不惭替他儿子抢去了。 贾政岂能自在?那脸黑的简直没法看了! 贾琏一向挨他老子骂惯了,贾赦乍然变了口风,贾琏受宠若惊,暗爽之下酸楚俱全。 宝玉一般见了贾政如同避猫鼠儿,今日却在贾母与贾赦的双重宠溺之下,恢复些许活力,带着兄弟侄子上前给贾琏祝酒,几人话语虽有不同,都是一个意思:荣登榜首,蟾宫折桂。 贾琏这次很热情的接受兄弟侄子的祝酒,且不吝褒奖之词,把宝玉贾兰十分夸赞一番:“宝玉、兰儿,俱是人中之龙,将来必定青出于蓝,稚凤清于老凤声!” 这话真正挠中贾母的痒痒肉,一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的笑意,气氛十分温馨和谐。 三春姐妹也一起上前给贾琏这个努力进取的哥哥敬酒,说实话,有个聪明能干的哥哥,让她们莫名的多了些幸福感。 这回三春姐妹却是以迎春为首:“祝愿哥哥从此青云直上九万里,脱得蓝衫换紫袍。” 贾琏一听便知这是三妹妹探春的祝词。 迎春实力并不比探春差,却比之差了一份自信与气度。不过,她今日能当众说出这番话,已经难能可贵。 贾琏高兴的饮下此杯,心情却很复杂。 他当然要扶摇直上,身着紫袍,立足朝堂。真到那一日,便是他清算铲除二房之时,那时贾琏唯一愧对就是这个聪明伶俐的堂妹子。 可怜探春前世背着庶出的枷锁,最终为了家族兴衰背井离乡,老死域外无人知。如有可能,贾琏会尽量照应这个同病相怜的三妹妹。 是夜,贾琏与凤姐作别。凤姐这里是柔情蜜意,贾琏也是情难自禁,哎哟,正是说不尽的郎情妾意,采不完的蕊枝花蜜。 那一番境况,正可谓狂风吹不散连理枝,霹雳打不散痴鸳鸯! 这俩人生生死死相纠缠,烈火焚身不罢休! 这一番境界,真是秃笔也难赘述,不说也罢! 翌日卯正,夫妻们起身话别。 贾琏心知凤姐担心什么,遂言道:“我不在家,你自个好生调养,准备好沃土,待吾回耕,那时一举得男也未知。” 凤姐扭扭捏捏,把脸一红,却是心里甜蜜,嗔怪贾琏一眼:“二爷怎知咱们生的不是女儿,必定一胎得男呢?” 贾琏满嘴抹蜜:“只要是我媳妇生的,男女我都不嫌,先生女儿更好,正好可以照顾弟弟。” 凤姐顿时迷了心窍,喜盈盈直点头:“妾身都听二爷!” 贾琏捏捏凤姐玉手:“我的事儿要抓紧,自己身子多保养!” 凤姐手里捏着贾琏修长的手掌摩挲着,眼里情义化不开,睨着贾琏只要滴出蜜来:“二爷出门在外可别玩野了心,好歹想这些家里人,须记得我与平儿在家盼着等着呢!” 贾琏眉开眼笑,搂着凤姐细柳腰,手指在她眉梢上轻轻描:“我记下了!等我忙完了这茬,我一准回来好好陪着你,咱们还有一辈子要过,时间长着呢。” 凤姐听他甜言蜜语心里火烫烫差点落泪,星眸闪闪望着贾琏胡乱点头儿:“我听二爷,我等着二爷学成归来!” 贾琏面对妻妾的泪眼,也很不舍,最终狠下心,在凤姐额上香一口:“多保重!” 这一香,凤姐的眼泪更多了! 凤姐平儿两个依依不舍,一路跟到了荣庆堂。 贾赦竟然在座。 贾琏立马变了脸,瞬间收起满眼柔情,肃正了脸庞,恭恭敬敬跪倒,三叩首拜别祖母与父亲。 “不孝儿孙辞别祖母,孙儿不在,望祖母善自珍重,福体康健!” “不孝儿拜别父亲,望父亲多多保重,福体安康!” 贾母习惯起的早,又喜欢做出善待所有儿孙的姿态,且罢了。 贾赦可是夜夜笙歌,黑白颠倒的德行,大清早赶来送行,让贾琏心头甚是温暖。 祖孙父子们一番话别,贾琏心怀感激,带着祖母与父亲的祝福踏上了行程。 凤姐与平儿不顾贾琏阻拦,哽着脖子一路跟出了府门。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凤姐与平儿只送到荣宁街上不得不回返。 凤姐回家眼泪汪汪的,拉着平儿委屈的直扁嘴:“平儿,你说你二爷所言那些,是真的呢,还是假的?” 平儿眼见女王一般的凤姐,竟然这般小女儿作态,不由掩嘴好笑:“假的奶奶就哭成这样,真的岂不是要水淹荣国府了!” 凤姐咬碎银牙恨贾琏:“你说说,在这屋里他说的多好听啊,一出去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们送到大街上,他呢,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平儿无语,奶奶也说是大街上,难道还能搂搂抱抱摸摸捏捏么? 贾琏留下一地相思不自知,潇潇洒洒出了出了荣宁街,马车径直出城,直奔码头而去。 一时上船,贾琏迎风而立,满脸豪情,志得意满,自觉得从此天高任鸟飞! 贾琏与贾蓉不同,他一直坐船到达通州码头,这才从容下船。 通州乃京都与外届界通航之咽喉,如今正值暮春时节,在北方正合出游。码头上人来人往,乌泱乌泱满是人。 赵良栋小声嘀咕:“人恁般多,全天下之人都到京都来了?” 潘又安却匆匆下船,按照贾琏吩咐忙碌着打听消息,寻找车行商议雇佣之事去了。 赵良栋看着忙忙碌碌的潘又安,心中感叹这小子生得好,尤其一双眼睛明亮灵透,完全不像是为人奴仆之人,看着倒像是文弱书生。 赵良栋不知道主子带他出来何意。虽然贾琏解释潘又安身怀奇才,赵良栋恁没看出来,不由想起府中传言,瞄了贾琏几眼,心中忐忑犹豫,最终没敢劝说半句。 贾琏见状叹气,赵良栋就是太老实,这人用着倒是放心。 “上去坐坐吧!”贾琏抬脚上了路边茶?,但看潘又安如何作为。 潘又安没有辜负贾琏思虑救他的一点善意。这般时候他已探得消息回返,悄悄拉了赵良栋跟他商议:“赵哥,可知二爷在此能停留与否?” 赵良栋才在贾琏面前红起来,对于潘又安这个特殊人才很是客气:“小安有什么事不成,你有事给二爷说一声就是,你才来,估计不知道,二爷最是脾气好,待身边人也和蔼。” 潘又安道:“不是我有事,我方才出去一趟得了些消息,忽然有个想法,想说又怕二爷嫌我小家子气。” 赵良栋早得了贾琏的提示,支持潘又安一切行动,因道:“不好告诉就不告诉,二爷说了,出门在外,他只管游学,其余一概不管,银钱多了他收下,花完了大家没得吃。” 潘又安闻言安了心:“赵哥,我与你说啊,咱们这地处北方,往湖广走,湖广缺什么啊,” “什么啊?” 赵良栋侧耳倾听着潘又安嘀嘀咕咕,心中佩服奶兄弟,一颗忐忑之心终于放下。 一边随着潘又安下楼,一边乘龙空朝贾琏眨眨眼,递个安心的眼色。 48、048 潘又安与赵良栋一番磋商, 最终决定出手,遂拿了银钱, 慌忙坐车走了。 赵良栋这才颠颠来给贾琏报信:“二爷,您没看错人, 这小子顺着您搭的梯子上去了。” 贾琏胸有成竹:“他做了什么?” 赵良栋悄悄把潘又安的打算说了。 却是潘又安刚才去车马行雇用车马,打听得有个往江南走的药商病倒在车马店里,无力再往,手下人心涣散,有些搭上别的行商,有的辞转故乡,更有缺德者, 竟然偷盗药材私下贱卖。 行商虽在忠仆帮助之下保住了大半珍贵药材, 却是压在手里了。 他如今盘缠告罄,病体尚未痊愈,情愿原价把药草折算出去,只求收回本钱, 他好回老家养病。只是他所费本钱庞大, 一般人等吃不下。 贾琏一笑:“可知都有什么货色?” 赵良栋低声说道:“说是在药都竟买的贵重药材,有高丽国来的高丽参,天山来的冬虫夏草,雪莲,东省地出产的野山参,何首乌,灵芝, 鹿茸,麝香,黄芪,牛宝,乌拉草,南海来的燕窝,品种繁杂,这家伙老有钱,什么名贵买什么,据潘又安说,凭这些药材,咱们自开一间生药铺子也够了。” 贾琏平生只会花银子,赚钱的事情委实不通,他知道潘又安的能力,只要他肯帮忙,不愁赚不到银子。 又怕赵良栋作梗,因暗暗吩咐:“只要留足咱们的必须生活盘费,余下全力支持他。” 赵良栋吓了一跳:“二爷,这可是两万银子啊,二爷不怕他跑了?” “跑?” 贾琏笑了,前世潘又安身为逃奴,明知回去会身陷囹圄,他还回去了。 如今他身家清白,与他表姐情义日深,岂会为了银子放弃心爱情人! 只是这些前世之事不可言表,再不能说出来。 贾琏摆手:“听我没错!” 赵良栋稍愣,呐呐言道:“二爷,方才潘又安还想吃下一批江南造办的?y华织锦,那东西一匹竟要几百两银子,一件衣服竟要几十两银子,小的以为太贵,就没答应。” 贾琏闻言气结,指着奶兄点了点:“你呀你,我说你什么好?我告诉你吧,这潘又安是经商奇才,那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明白?” 赵良栋见贾琏如此重视潘又安,知道自己胆小办错事了,顿时有些慌:“这,这怎么办?” 贾琏一哼:“我早说了我不管,我是用人不疑,这事儿交给你,你看着办呗!” 赵良栋哭着脸:“之前反对,这时又来反口,岂不是让我活打嘴?” 贾琏咬牙:“这是什么话?我出头否决,你才是打嘴,你自己想通了,改正了,这叫从善如流,这叫英明大度,大智若愚。” 瞧着赵良栋憨厚有余精明不足的模样,贾琏有些恨铁不成钢:”嗨,你总是这样去缩手缩脚没长进,叫我怎么放心把府里交给你打理!” 赵良栋愣了:“二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贾琏闻言眉毛一竖:“你说我带你出来什么意思,把潘又安交给你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在外面拼命,回家还要自己打理家务?” 管理荣国府么? 这可是主子下头第一人! 这巨大的幸福让赵良栋差点哭了:“我以为二爷更加信任昭儿与兴儿,我自己又笨,不善言辞……” 贾琏一哼:“他们有他们的用处,你有你的长处,我们一奶同胞,我不信你信谁呢!” 赵良栋眼睛也红了,一个大男人哭的可怜兮兮! 贾琏哭笑不得,摆手道:“哭什么,办事去吧!” “喔喔,哦,这就去,您安心吧!”赵?哦拔宕笕?值挠挚抻中o窀龊19印?br> 潘又安为了遮盖其中两车厢贵重药材,又在周边收购五车便宜的草药充数,加上二十匹织锦,足足十辆马车,与之前轻车简从大有不同,因此,贾琏主张聘请镖局护送,为了安全考量,贾琏与潘又安兵分两路,互为策应。 潘又安作为货主,扮作行商,带着保镖装作一伙。 贾琏出据了荣府名片让潘又安作为护身符,借以应付沿路关卡。 贾琏与赵良栋则依旧是出京游学的阔少,路遇潘又安这个行商,双方相谈投机,故而搭伴而行。 “北人骑马,南人行舟” 贾琏骑的白马乃野马后代,脚力不凡,据说日行千里若等闲。 这里贾琏无须日行千里,他一路游逛,悠哉悠哉,好不快活。倒把马儿憋屈了,嫌弃贾琏走得慢,时不时打响鼻。 就这般,贾琏一路骑马跟随在潘又安的商队之后,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也有几次错过宿头,野营露宿,就在水边树林扎营安歇,四周有保镖警戒,听着野外的鸟鸣虫叫,潺潺流水,树叶簌簌,别有一番风趣。 贾琏一行人运气不错,路上并未遭遇大股的土匪流寇,仅有几次遇到地痞流氓拦路勒索,不过施舍些许银子也就散了。 贾琏一行人在进入河南之前遇见了贾蓉与小柳子两个,却是双方特特约定的路线,在漳河边会合,一起进入河南郡,再从南阳进入湖广辖下的襄阳十堰,到达贾琏的最终目的地武当山。 潘又安在南阳发现新的货源,故而要去商丘出货,挪出银子再收新货,转手倒腾。 贾琏思虑,出来一趟不易,权当是游逛散心,索性跟着去了商丘。 潘又安在商丘将北货转手,一万银子本钱,除开花费,人工押运费,这一趟他就进帐五千银子,可谓一夜暴富。 当然,这一次潘又安因为手持贾府的名片,无需受到官府刁难盘剥,最多随着名片孝敬一些贵重药材就过去了。 潘又安这一趟生意做的十分顺溜,使他信心大增。扬言要把出京所带的两万银子双倍带回去。 贾琏闻听,笑言:“不要两万,只要再赚一万,我送你一栋房屋外带一个美貌佳人!” 潘又安闻言激动的一双眼睛闪亮,脸也红了,当即跪下给贾琏磕头:“无须二爷奉送房舍佳人,到时,若是二爷觉得又安可堪驱驰,成全小的一个心愿即可!” 司琪是潘又安的心尖尖,他不想用赏赐这种形式侮辱心上人,他要三书六礼聘娶他表姐。 贾琏乃性情中人,喜欢潘又安的聪明与执着,遂与潘又安击掌道:“依你所言!” 贾琏本想带着贾蓉入武当,一起修炼,结果,贾蓉跟着柳湘莲玩上瘾了,哪里肯去武当,道:“修炼太枯燥了,哪有跟着小柳子仗剑江湖有意思” 贾蓉这般孩童心性,将来如何担当宁府的中兴? 他劳心劳力救出贾蓉可不是为了让他出来游戏江湖。 贾琏心里一急,顺手拧了贾蓉在身边,伸出两根指头威胁道:“两条路,要么跟我上武当修炼武功,你要知道,这是你高祖父修炼过的地方,就算是朝祖,你也该上去跪拜跪拜。第二条路,我现在就给你老子去信,你既然不思进取,娶不娶秦家女有何不同,索性回去成亲,也不违拗你老子。” 贾蓉顿时怂了,他已经得罪了老子贾珍,如今再不敢得罪叔叔贾琏了,顿时嬉皮笑脸跟贾琏撒赖:“二叔,我不是不去,只不过想去襄阳玩几天,观瞻观瞻诸葛武侯的故居与庙堂,也能沾些武侯的睿智与福分不是!” 贾琏看向柳湘莲。 却是柳湘莲也要在南阳襄阳两地仔细游逛,考察古迹,这才勾了贾蓉的玩心。 柳湘莲知道自己得了贾琏的盘费,不好太过懒散,因道:“二爷若是信得过小柳,一月之后,我亲自押送小蓉大爷上武当,可好?” 最终,贾琏只有妥协,吩咐潘又安与贾蓉最好跟柳湘莲结伴而行,生意赚多赚少无所谓,最重要是安全为上。 背过人群,贾琏又私下郑重告诉潘又安,无论潘又安能赚多少,或是赔钱,回京之后,他都会成全他一桩美满姻缘。 潘又安瞠目结舌,他与表姐交往很是隐秘,连双方大人也未得知,不料竟被二爷知晓。 愣了半晌,蓦地想起二小姐是二爷嫡亲的妹子,自己这般跟她身边人亲昵有亵渎之嫌,潘又安蓦地跪下了,道:“二爷,我与表姐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越,所有罪责有我承当,还请二爷不要惩罚于她。” 贾琏颔首,正色道:“为了她也为你,更为了府里规矩,不要再与她私下往来,等你们年满十八,我亲自与你们主婚可好?” 潘又安鼻子直发酸,他一个卖身的奴婢,自从有了心病,一直苦苦煎熬,熬到今日,总算是熬出一个结果出来了。 49、049 潘又安看着潇洒转身的贾琏, 心里满是激动,暗暗立誓, 只要二爷仗义成全他与表姐夫妻圆满,他必定穷尽一生智慧, 替二爷挣下金山银山。 这一想,潘又安撇嘴一笑,他最鄙视的就是赖大赖二兄弟那种目光短浅,不思开源,只知道一味偷盗主子钱财的鸡鸣狗盗之辈。 鼠辈! 潘又安曾经被他父亲带着发誓,穷死也不能做这种背主之人。他们潘家做的是良心生意,所以当初才会被奸人设计, 山穷水尽, 投奔了贾府。 当初是贾府老祖宗救了潘家老祖宗,否则潘家就会灭门绝户,所以潘家老祖要子孙发誓,不能背叛当初救命之恩。 前世潘又安逃跑之后又坦然回府, 一来是与表姐夫妻恩情难以割舍, 二来也是当初发过誓言,绝不会背主。在潘又安逃跑之前,两府确乎没有负过潘又安。 贾琏这里回头叮嘱贾蓉:“既然喜欢跟着小柳就跟着吧,不过不要一味贪玩,也要学着些他如何为人处事,你看小柳子你比还小,已经可以仗剑江湖, 行走一方,独当一面。” “你虽然有祖宗基业依靠,不愁吃喝,可是人生在世,总要学些什么,做些什么,这样你的一生才有意思。否则,岂不是白来人世一趟,与那混吃等死的畜生何异?” 贾蓉被他长篇大论吓着了,心里很是惭愧,伸手拉着贾琏衣袖,迟疑道:“二叔,要不,我这就跟你去武当吧,我不跟小柳玩了。” 贾琏闻言一哼:“人无信不立,朝令夕改最是要不得,你是男人,是爷们,说话要一个吐沫一个钉儿,朋友义气岂能轻易辜负,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否则,今后谁还理你?” 贾蓉愕然。 他以为自己答应跟着就去,二叔必定喜欢,熟料,又错了,只得乖乖应了:“一月后必定上山学艺,二叔放心!” 贾琏临走有特特叮嘱潘又安:“银钱身外物,是挣不完的,要紧自身安全。” 风帆尽鼓易折断。潘又安可是一块璞玉,又忠心又适用,贾琏可舍不得一次就把他用坏了。 最后,贾琏与潘又安约定,无论如何,三月后,必须要上武当与贾琏会合,无论贾琏能否学成秘籍筑基成功,都会在百日之后见分晓。 贾琏决定,最迟要在腊月之前启程,赶回京都参家皇家盛宴冬猎。 这是贾琏与父亲凤姐的约定,若无必要,贾琏不想违约,让家人担心。 且说贾琏与贾蓉几个告别,独自前往武当。 贾琏很快发觉,武当山虽然一如他祖父所言乃是奇景奇地钟灵毓秀之所,却没见到他祖父所言门下成千上万弟子。 贾琏哼哧哼哧爬上山来,除了觉得空旷就是寂静,根本跟他祖父所言修炼圣地,声名远播,门庭若市不沾边。 贾琏不由皱眉,难道这里不是武当山? 可是自己在山下明明白白瞧见了偌大一块石碑,上书武当二字。 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祖父之言,他顶多不过三四十年没有前来,道观如何沦落至此? 贾琏决定先拜见关注再说。 贾琏投递了名片,却没见到观主,知事师兄接待了贾琏。贾琏凭着家族的古老信物得到知事师兄认可,被允许在武当暂住修炼。 知事师兄是个笑眯眯的胖道士,小眼睛精光点点,待人却很客气。 他很快讲明道观规矩,贾琏可以借助在道观后面的客房,不过贾琏的饮食起居要自己打理,要么出银子在道观搭伙,要么在道观担任执役,就可以食用道观弟子的份饭。 并言明,道观只提供素斋。 贾琏可不是来享福的,伙食好坏无所谓,最多不过百日时间,怎么也能坚持下去。问明一人一月的搭伙费不过二两银子,很爽快让赵良栋交给知事师兄百两纹银,作为主仆的食宿费用。 知事师兄一见雪花银,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推辞:“多矣!檀越可以每月缴纳,先给四两即可。说来惭愧,檀越本是前辈师叔祖后裔,前来道观,就似回家,收取费用已经很不应该,岂能再沾檀越便宜。” 贾琏笑着拱手:“师兄客气了,我们主仆借居在此,人地两生,今后依靠师兄照应,些许心意还请师兄收下,否则我以后就不好麻烦师兄了。” 知事师兄闻听此言,笑容越发真诚,拱手作揖,道:“小檀越实在太客气了!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 贾琏道:“不满师兄,我眼下就有事要托付师兄,我还有一位侄子,是我曾叔祖的玄孙,哦,我曾叔祖也是武当弟子,名讳一个演字,他一月后会来寻我,届时还要麻烦师兄招抚!” “不麻烦!” 胖呼呼的知事越发笑得见牙不见眼了,没人前来,他才麻烦呢。 本朝因为特殊缘故厌恶僧道,道观的声望大不如从前,慕名前来学道的弟子也越来越少,道士不比和尚可以外出苦修化缘,生活越发艰辛。 道观如今仅仅依仗几百亩药田出息艰难度日,可惜僧多粥少,其实不过在苟延残喘而已。 若非观主精通药理,道观自制一些跌打损伤药丸膏药药酒之类,道观早就解散了。 贾琏闻言皱眉:“怎会?武当不是出过许多得道高人么?像我曾祖那样,难道他们不回报道观照应一二?” 知事摇头苦笑:“檀越有所不知,从前我们这里很是红火,有许多人修炼有成,或是延年益寿,或者一如贵先祖那般,不说他们回报,直说有他们这些成功人物存在,每年莫名前来弟子都要挤破门槛,那时候,我们这里不说挑弟子,杂役弟子也有人抢着做呢!” 贾琏来了兴趣:“后来何故如此?” 胖师兄摇头:“说来倒运,都只怪那一年京都忽然来了个阔少游逛道观,不知何故,半夜无端端死在床上,若非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又没有中毒迹象,咱们道观上下只怕难逃活命。 即便如此,那阔少家人还是怀恨在心,不光四处败坏道观的名声,还联合这荆襄之地官员,各方打压道观,道观每年都要担负各种繁重杂役,苛捐杂税更是多如牛毛,道观已经不堪重负,唉!” 贾琏闻言心里很别扭,据他所知,僧道二门是不理红尘中事,苛捐杂税兵役徭役都与他们无关,如今怎么成了这样? 贾琏心中暗忖,只怕那死去的阔少身份不大简单。 贾琏放眼四处,甚是惊讶:“道观何故如此冷清?” 胖师兄欲言又止,最后言道:“前些日子县衙发来公告,要咱们道观负责疏通河道,严令必须赶在桃花汛之前完成疏通,否则就要讨还当初朝廷赏赐给道观的百亩药田,其实就是逼迫道观关门解散,观主不得已,带着门下弟子一百余人前去挖淤泥去了。” 贾琏闻言颔首称是,心里知道这道士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 不过,眼下不急,先安顿下来再说,因带着赵梁栋去了后山客房,说是客房,却是整整一个庭院。 院子里景致与京都庭院那种花草树木布局不同,院子显得很空旷,却从庭院后墙生出一颗高大的松树,枝枝蔓蔓,郁郁葱葱,华盖亭亭,将整个庭院遮掩住,从远处走来,只见树冠不见屋顶。 贾琏站在院门,放眼远处,却是青山葱翠,白云缭绕,一如神仙仙境。 庭院位于半山,环境清幽,空气清越,微风徐徐,扑面不寒,透着特殊草木清香,闻之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真乃是居住胜地,可惜孤悬山顶,凡人难以攀越。 暮色四合,打坐修炼的贾琏睁开眼睛,神清气爽之余瞧见赵良栋犹犹豫豫的身影,在那门口欲进不进,欲走又回。 贾琏最不喜欢赵良栋这种犹豫不决的性子,咳嗽一声:“回来啦!” 赵良栋不妨头贾琏醒了,嗯哼一声:“二爷醒啦,我早就回来了,见您没醒不敢打扰!” 贾琏见他一幅神情怕怕的模样,知道这货肚子里有话,因问:“打听了什么?那阔少是谁?” 赵良栋摇头:“这倒不知,似乎是那家人觉得这事儿很丢脸,故意瞒得死死的,相干人等都被灭了口!” 言罢,赵良栋神神秘秘,左瞄右瞧一番,似乎打听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贾琏看他故作神秘,很不耐烦:“有话就说!” 赵良栋讪讪一笑,这才靠近贾琏,身子竟然微微抖索:“打听出来了,说是那阔少死前跳下三潭戏水,又喝过石泉水,还有人夜半三更瞧见他跑去潭水里扎猛子,第二天人就死了。” 50、050 贾琏闻听这话, 若有所思:“戏水?” 赵良栋点头:“是,据说他死后浑身冰凉僵硬, 却不见半点伤痕,有人说是被水里女鬼迷住心窍, 否则他为何夜半三更跑去水潭,回来却死了!” 贾琏大失所望:“这什么屁话,人死了能不浑身冰凉僵硬?这样的鬼话你也好意思回来告诉我!” 赵良栋忙忙摆手:“这可不一样,他死在大热天里,即便是僵硬也不该冷硬如冰,仵作验尸之时摸了一下,竟然冷到发抖, 都说他是被水鬼迷惑, 吸了他的阳气,中了阴毒。” 贾琏闻言一愣,脑海中忆起祖父遗言:岸边有仙桃,练气入体可食之, 水里有银鱼, 则能增加内力,辅助打通任督二脉,寒潭水底有玄石,内含能量,可以辅助筑基,练成神功。 贾琏顿时大喜,自己神功有望。 那倒霉的阔少定是听到了一鳞半爪的玄妙消息, 跑来寻求机缘,误食仙桃银鱼,他的确是中毒了,却不是阴毒乃是寒毒,怪得说他浑身冰凉冷硬如铁。 赵良栋瞧着贾琏一幅跃跃欲试之态,越发抖抖索索:“主子,咱们可别学那人,千万离那水潭远远地,这里人极罕见,空气清新,咱们就在屋里练功也是一样。” 其实赵良栋想劝说贾琏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京都,却是知道贾琏新近倔得很,说一不二,一个不好就杀气外露,很是吓人。 他自忖没本事说动贾琏改变心意,只好退而求其次,只求主子不要学那阔少胡闹,枉断性命。 他这里正在患得患失,却听贾琏吩咐道;“你快些将渔网找出来,等到戊时,带我去那阔少戏水之地。” 赵良栋差点吓死,顿时双目怒瞪:“二爷,您这是胡闹?感情我这儿说了半天,您半句也没听进去?” 贾琏这里正在心向往之,得意洋洋,忽然间赵良栋跳起来发作,倒被吓了一跳,待听清楚,顿时笑了:“他会死那是他没时运。”瞧着赵良栋还要反驳,贾琏拿出那灵光闪闪玉牌在他眼前一晃:“这是什么?” 赵良栋又把眼一瞪,随即捂住嘴巴,手指贾琏,嘴唇哆嗦:“二爷,您这是偷了,偷了......” 贾琏一啐:“你才偷呢,他是二爷,我也是二爷,他能有宝玉,我就不能有?只不过你二爷我不乐意显摆罢了。” 赵良栋顿时眼眸发亮,高兴得只要哭:“二爷啊,您可是瞒得真紧,我妈妈为了宝二爷有玉您没有,掉了多少泪,责怪老天爷不公,说是您才是府里最尊贵的少爵爷小主子,凭什么上天竟把最好的东西给了二房宝二爷,不给大房的琏二爷呢?这下好了,我会去告诉她,她再也不用担心您被二房压制了。” 这可是贾琏头一次听说,奶娘竟然因为自己没有胎带美玉抱屈,不由失笑,顺嘴胡诌:“这是我娘小心,得了美玉怕人惦记偷盗不敢出声,从小怕我小儿家家弄丢了,亲自替我收着呢。” 赵良栋听了忙着双手合十,口念弥陀:“还是太太想的周到,宝二爷那块玉不知丢了几回,吓死多少人啊,那和尚也时不时上门勒索,要化缘那块宝玉,亏得咱们太太小心,不然被那和尚知道,就该朝二爷您化缘来了,还不把人烦死。” 贾琏笑了:“这回放心了?那就赶快准备吧。” 贾琏暗忖,看来这武当机密并非所有武当弟子都知晓,否则,也不会因为阔少之死出现诸多谣言。自己得到祖父青眼,方才知道寒潭的机密,来此就是掠夺属于武当弟子的机缘,也是自己雄起兴家的机缘,绝不能泄露出去。 如今真是天赐良机,观主与一众弟子外出,正好方便自己行动。 一时到了戊时,山里已经黑夜沉沉,正合鸡鸣狗盗出没。 贾琏趁着夜色摸出门去。 寒潭池处在两座山峰之间,如今正值月末,乌云遮住了淡淡月光。山川池水在暗淡的月光之下,只剩下隐约的轮廓,夜风吹过,潭水微漾,朦胧之下,一片惨淡,寒气逼人,摄人心魂。 贾琏弯腰,吓得赵良栋肝胆俱丧,合身将他抱住,双手死死箍着,声音只是哆嗦:“二爷,不能下,下去,啊?” 贾琏一惊之下却笑了,伸手拍拍赵良栋:“放心,放心,你二爷我前程似锦,且不想死呢!” 赵良栋且不敢撒手:“真的不下水哟?” 贾琏点头:“真的,快点松开,让人看见我们两个大男人抱着,多难看啊!” 赵良栋心有余悸:“那我放了啊!” 贾琏见他磨磨唧唧,顿时恼了:“我要的渔网呢,快些拿出来!” 赵良栋这般时候方才察觉自己大约孟浪了,面色讪讪放下背囊,将渔网翻了出来。 贾琏让赵良栋先往潭水中丢进几个大石头,然后就在翻滚的水花周边撒网,结果,主仆们累得半死,只打起手指大小两条小鱼,其中那条更小的却因为渔网洞眼太大逃掉了。 贾琏气得半死:“我说怎么半天不见鱼呢,却是这渔网坏事!” 赵良栋也看出来了,满面沮丧! “二爷,不赖我,这张网已经是那这渔网中网眼最小的了,当时我还被潘又安取笑了,说我这是把鱼子鱼孙一网打尽呢!” 贾琏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奶兄弟,怪只怪他没想到这寒潭水如此之寒,一般鱼下水就该冻死,手指大的鱼只怕也有几十岁了。 贾琏看着手中之鱼,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这般一来,贾琏忽然晤了,指挥赵良栋:“快看看那岸边桃树?” 贾琏说着话,自己也去岸边摸索着,忽然间手里就摸着了樱桃大小的果实,贾琏心头大喜,也不敢打火查看,就着潭水洗了洗就丢进嘴里,嘎嘣一咬,满嘴木渣渣,好在咀嚼几下,慢慢品出几丝冰凉的清甜,却那一丝清甜不等贾琏下咽,自己倏然钻进贾琏喉头,顺着肚腹向下,瞬间汇入脐下三寸之处不见了。 贾琏惊喜之下打坐运气运行周天,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贾琏可以感觉到,体内的元力比之前更有活力了。 这小桃子就是祖父所言之仙桃。 这是却听赵良栋喊到:“二爷,这桃儿没熟呢,才刚谢花呢,吃不得!” 贾琏不能解释太多,一边自己摸索着摘桃,一边吩咐道:“你摸到多少摘多少,一个一两银子。” 赵良栋只当贾琏开玩笑,嘟嚷道:“谁要银子呢,这桃儿满身毛呢,吃它作甚。” 嘴里说着,手里却没停着,把刚才摸着的几个摘到手里,贾琏这边摘了约莫十个左右,思忖大约够自己消化几天了,便住了手,言道:“今日够了,快四更了,回去还有一段路程,别被人察觉了!” 赵良栋把桃儿递给贾琏,嘴里吐出一口渣滓:“呸,忒难吃了!” 贾琏嘿嘿一乐:“这就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手里一摸索,赵良栋真是采摘能手,竟然摘了二十几个,顿时一笑:“我这会子知道了,带奶兄算是带对了,得了,以后这摘桃的差事就归奶兄了。” 一路之上,贾琏都在嘎嘣嘎嘣吃桃,听得赵良栋牙倒了一片。赵良栋回味那味儿,胃里不断抽搐,出银子请他白吃他也吃不下,不知道二爷怎的好这口。 赵良栋只觉得这个地方有些邪性,好好的主子来了一趟,竟然喜欢吃木渣了。只是他知道劝也是白劝,不如省下口水力气,回去连夜织网吧,好在他有些机谋心,当时怕网破了下山麻烦,多买了些丝线,虽然他不是很会补网,学学也就会了。 主仆回到客院,贾琏丢下一句:“不准打搅。”咣当一声关上门修炼去了。 赵良栋受了惊吓,横竖睡不着,索性连夜织网吧。这一织便织到了天光大亮,赵良栋提心吊胆,自窗棂偷窥贾琏,却见贾琏安然端坐,胸口微微起伏,赵良栋这才安了心,松懈之下,顿时酣睡过去。 这一睡直到中午,却是胖知事发觉贾琏主仆没去膳堂用斋,使人送了过来,赵良栋这才惊醒了,看了看贾琏的房门,依然紧闭,鸦雀无声。 赵良栋匆匆填饱肚腹,左右无事,继续织网。 就这般三天过去,赵良栋思忖着,贾琏再不出来,他拼着受罚也要砸门了,贾琏竟然自己出来了。 赵良栋以为贾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怕胡子拉渣不成人形,却不料贾琏走出门来,竟然神清气爽,神采飞扬,一身气度更胜从前,哪像是饿了三天模样。 赵良栋暗暗称奇不已,蓦地想起那些酸涩的桃子! 51、051 赵良栋心心念念要学贾琏, 借助仙桃脱胎换骨,换一身好皮囊, 恨不得即刻前往采摘仙桃吞食,早将桃子酸涩难咽之事忘之脑后。 赵良栋看着风度翩翩的贾琏, 一脸向往痴迷,暗暗打定主意,今晚定要试一试,说不得能把身上这张黑皮蜕一蜕,稍微变得白净些俊俏些。 他老婆嫌弃他好多年了,一生气就嘲笑他生来掉进墨池子。 那时赵良栋到处帮闲,靠着老婆跟老娘过日子, 也只有忍下了。 如今, 哼哼! 不说赵良栋暗中盘算再振夫纲,却说贾琏这几日了可谓收获良多,他明显感觉到了络中运行的精气粗壮了几分,昨夜晚贾琏运行精气行至胸腹经络之时, 差点就打通了胸腹正中回归丹田的经络, 只可惜胸腹经络被元力冲击得生疼,似乎只差那么一点点后劲儿,就能贯通胸腹到达丹田,完成小周天了。 可惜,精气后继无力,最终功亏一篑,致使吸取的大半精气没有炼化消散浪费了, 仅余下十分之一被炼化成为元力贮存在泥丸宫。 贾琏发现,似乎仅凭仙桃之中木之灵力,近期内无法疏通胸腹经络。贾琏知道,胸腹经络打通,是连接任督二脉的关键,只有任督二脉贯通之后,才能真正在体内运行小周天。 一旦形成完整小周天,就能源源不绝吸取外界能量炼化,为己所用,不但壮大自身,熔炼自身,达到洗髓伐骨之功效。 如此一来,不说百病消除,百毒不侵,最起码可以使身体的抗病抗压能力,得到一个质地飞跃。 任督二脉若是不借助外力冲击,仅凭自己身修炼,十年也难修成。 贾琏得天独厚,得了祖父馈赠一丝元力,助他打通了尾闾,夹脊,百会穴,精气可直达泥丸宫,初步完成洗髓伐骨。 这次若不能借助武当山上得天独厚的机缘,一鼓作气打通胸腹经络,完成小周天,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何年何月。 若是不能百日筑基,贾琏也只有退而求其次,专心修炼武当拳了。 贾琏身怀先天根基,却迟迟不得其门,心中顿时焦躁起来。 贾琏瞄上那条银鱼。 贾琏眼下实力大增,原本细不可查的元力,已经头发丝粗细,自忖若不直接食用银鱼,而是微量吸取寒灵之气炼化,当不至于经络受损。 一旦试验成功,就能提前筑基,贾琏便心痒难耐,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最终贾琏没有抵住神功的诱惑,决定赌一赌。 再次搬运精气运行半个周天,贾琏觉得浑身精气澎湃,遂手握银鱼驱使经络之中元力包裹一丝冰寒灵气,然后,一边不停地驱使自身元力包裹那一丝冰灵气,想慢运行将之练化,成为自身精气。 可惜炼化失败了。别小看那一丝寒灵之气,在破除元力壁障进入经络的瞬间,便凝滞精气运行,差点让贾琏心神失守,幸亏贾琏很谨慎,只吸取非常细微一丝,结果整条胳膊得经络都被冰冻。 若是直接吞食,废掉就是贾琏了。 随后贾琏将余下的仙桃尽数食用,驱使仙桃之中的木之灵气滋润经络,这才慢慢修复了损伤。 歪打正着,他发觉自己吸取木之灵气,不仅能够修复经络,同时还壮大了经络,贾琏的右手恢复之后,更加灵敏了。 贾琏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炼化银鱼新方法,那就是利用木灵之气,炼化寒灵之气。 贾琏不由大喜,这是给自己修炼插上翅膀了。 瞬间,贾琏觉得那一条条银鱼都变成了自己踏上权利巅峰的阶梯。 一条银鱼所含的灵力,自己就无法消受,那潭水底下的灵石该是蕴藏多少灵力啊。 这些眼下都成了自己的资源,贾琏神不由神往,银鱼尚且有如此功效,那水底的灵石有当时何等神奇呢! 从此,贾琏修炼开辟了一条金光大道。 贾琏这里正美得很,蓦地,六识传来警戒,他奶兄神情怪异,两眼贼光,咽喉滚动,这是想干什么? 贾琏浑身汗毛直竖,有些恼怒:“盯着我做甚?” 赵良栋知道自己失态了,憨憨一笑,凑近贾琏,吓得贾琏忙往后退:“有话说话,干什么这样,又没与外人?” 赵良栋比手画脚,双眼放光:“二爷,今晚上,您?” 贾琏冷哼:“什么晚上?” 赵良栋拇指掐上食指:“仙桃?” 贾琏暗中失笑,看来那寒灵之气真是厉害啊,炼化一丝就如此伤身,累得自己都出现幻觉了。 奶兄一贯老实本分,岂会亵渎自己。 为了遮盖自己龌龊的小心思,贾琏大力点头:“就在今晚吧。” 赵良栋迟疑半晌,言道:“二爷,我这几日闲暇之时也曾仔细观察过寒潭周边,根本没人守护,咱们只管大大方方去采摘,何苦夜半三更闹腾?” 夜晚的寒潭实在太渗人了。 贾琏笑问:“倘若人家问你,摘那酸涩的毛桃作甚,你如何解释?” 赵良栋道:“好解释啊,就说咱们喜欢不就成了?” 贾琏嗤笑:“喜欢,谁人喜欢吃木渣呢?你傻啊?你以为你这般说人家会信?哼,说不得咱们前脚摘桃,后脚就有人惦记上了,明抢咱们还能对付,怕的是那些阴险龌龊的家伙,把咱们麻袋一套,锁骨一穿,给你铁索吊起来,一天三顿打,三天不吃饭,你就等着腐朽喂虫子吧!” 赵良栋生的五大三粗,却胆小如鼠,立刻吓得变了脸色:“咱们还是夜半去吧。” 这日戊时,新月如钩,山中多云雾,月亮光依然晦暗不明,山川树木隐隐绰绰,寂静中透着神秘恐惧。 贾琏如今六识过人,暗夜之中一目了然,一路前行脚步平稳,不疾不徐,风度翩翩,恰似闲庭信步,好不悠哉。 赵良栋满心佩服,星星眼里尽是羡慕。 他挺胸收腹一路小跑,脸上却满是骄傲崇拜,他家主子如此潇洒如风骚,身为奶兄与有荣焉啊! 心头更是跃跃欲试,马上自己也可以这飘逸这般帅啊! 三刻之后,主仆们再临故地,换了个地界,各自采摘。 蓦地,贾琏耳边不是传来咯嘣咯嘣的咀嚼声,顿时气笑了,飞奔过去,捏住赵良栋嘴巴,迫使他把嘴里毛桃吐了出来。 赵良栋以为贾琏小气,一边挣扎,一边哀求:“大不了我不再吃了,何苦连我嘴里也挖出来?” 一边嘟囔,一边企图趁乱把毛桃咽下去,可惜毛桃实在粗糙,咽了几次没咽下。 贾琏恼了,抬手抽了他一巴掌:“不要命就吞下去吧!” 赵良栋顿时吓住了,十分讶异:“怎会?二爷吃了不是容光焕发呢?” 贾琏顿时笑了:“却是这般,忘记那阔少怎么死的,真以为是水鬼啊?” 赵良栋最是惜命,闻言之下‘呸呸呸’将嘴巴里的渣滓吐了个干净:“难不成他是吃了桃儿死去了?” 贾琏指指水潭:“还有这水里的银鱼!” 赵良栋缩了缩脑袋心有不甘:“二爷怎知别人吃不得?” 他想变得帅气些啊! 贾琏伸手就给赵良栋一下:“还犟嘴,不是看在奶娘的份上,我懒得理你,我曾祖与宁府的曾叔祖还是嫡亲兄弟呢,知道为何我有玉牌,珍大哥与贾蓉没有玉牌呢?这就是个人资质问题,宁府曾叔祖没有修炼内功的资质,所以他家没有玉牌传家,说了你也听不懂,就比如女人能生孩子,男人再能干也不会生!这是天生的本事!” 赵良栋悟了,自个抽了个嘴巴,冲着贾琏躬身大礼:“多谢二爷怜悯,赵良栋没齿难忘。” 贾琏爽快一笑:“这倒不必,只是你也不必灰心,我赏赐给你们十人的武当拳,就是宁府老祖宗成名的功夫,虽比不得咱们老祖宗神功无敌,却是足够防身御敌了,否则,就是有咱们老祖宗照应,曾叔祖也没命得到皇家敕封了。” 赵良栋闻言,心情甚是激动,第一次对习武重视起来,他之前真不知道那一套似猴似蛇似鸟的动作竟然来历这般大。 至此,赵良栋再不敢在聪明的主子面前有所隐瞒,将自己为何想吃仙桃的动机告诉了贾琏,为了在漂亮能干的老婆面前有面子振夫纲。 贾琏嗤笑:“没听过一树梨花压海棠吗,男人有权有钱,女人才不会管你是黑还是白呢!” 赵良栋深以为然,从此再不为自皮囊丑陋而伤神,每日闲暇都会认真修练武当拳,憨厚之人发起狠来也很可怕,他竟在武当拳之中另辟蹊径悟出一套轻功腿法猿鹤登云,飞纵跳跃如猿鹤,上树登山如履平地,这是后话。 52、052 贾琏内功进益六识增强, 采桃的准确性大大提高,只是剩下桃树多生长在峭壁, 一棵树仅有一二枚,折腾到佛晓, 累的贼死,也只摘了五十余枚。 回到客院,贾琏交代奶兄一番开始闭关,他不断吸取木之灵气炼化寒灵之气,而后,运气冲击胸腹正中下行的经络。 如此周而复始,日夜不缀, 终于, 在吞服百枚仙桃炼化十条银鱼之后,贾琏成功贯通了胸腹经络,打通任督二脉,完成了小周天。 筑基在望, 贾琏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贾蓉与小柳子半月前已经如约上山, 贾琏闭关,无人拘管,贾蓉跟着柳湘莲把这武当山的四山五岳三潭石泉逛了个遍,差点没玩疯了。 如今贾琏出关,贾蓉这才发现很多的功课没有做,很是后怕,忙着上前表功, 企图蒙混:“二叔,您这是银鱼吃完呢,没关系,侄儿立马给您捞取。” 贾琏一哼:“这么乖,不会是趁着我闭关贪玩,没有好好做成功课吧?” 贾琏闭关之前,提前给贾蓉留下了修炼规划,一则是要求他每日打坐,修炼练气入体,若是坚持二月丹田没有反应则放弃练气。二是让贾蓉继承宁国公衣钵,修炼武当拳。 可惜,贾蓉依照图册修炼半月,丹田毫无气感。贾琏拧眉,将手心贴在贾蓉丹田之处,运气进入,元力很快溃散。 贾蓉跟他太|祖爷一样,竟然是个漏丹田。 贾琏叹气:“无妨,你只要把武当拳修炼成功,过几日,我再教导你学行军拳,应付侍卫考核不是难事。 武当拳以守为攻,说穿了就是被动挨打,伺机反击,而军体拳却是主动攻击,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取意就是狭路勇者胜! 贾蓉不能练气,贾琏很失望。 好在贾蓉另有收获,他竟把柳湘莲的拿手剑术逍遥剑学会了。贾琏大喜:“嗯,这身剑术还不错。” 柳湘莲噗嗤一笑:“什么不错,当真练习的时候怎么也学不会,却在逃命途中悟了!” 贾蓉顿时闹个大红脸:“小柳子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贾琏却紧张起来:“揣着荣府的名片怎么会逃命呢?是你没把名牌拿出来?还是有人故意为难?” 贾蓉看着柳湘莲嘿嘿干笑。 柳湘莲笑道:“哪里来得及,大街上有人抢劫民女,我们趁夜端了他的老窝,原本只提防他家护院,结果这家人竟然养了两条藏獒,那畜生能跑得飞起来,哎哟,追得我们狼狈逃窜。” 贾琏乐了,原来竟是犯在畜生手里!不过,贾琏马上正色提醒柳湘莲:“这种事情当街捉了他往官府一送便罢了,何必以身犯险,不值当!” 柳湘莲一摆手:“我喜欢快意恩仇。” 柳湘莲骨子满是侠客情怀,劝也没用,故而,贾琏再不絮叨,却是告诫道:“别看武当山上清净,实则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里头水深,咱们只是过客,却莫多生事端。” 柳湘莲爽朗一笑:“我还想娶个美娇娘,并马齐驱畅游红尘呢,且管不到这道观之中。” 贾蓉嘿嘿一笑,提醒道:“别忘了,这道观中正有红尘事呢!” 贾琏皱眉:“什么红尘中事?” 贾蓉道:“就是那个大街上被强抢的民女的案子,他爹吓跑了,丢下她无处可去,我们只好将她带上山。” 贾琏皱眉;“哪个收留她?”若是贾蓉,好好的民女就变成妾婢,没得作孽。若是柳湘莲的话,正好演绎一出英雄救美之佳话。 贾蓉气恼得很:“那丫头抓住小柳子不放手,似乎我是洪水猛兽,我自认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没那么可怕吧?” 贾琏会心一笑:“是我也选小柳子,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谁敢将身托付你!” 柳湘莲红了脸:“只是我家里也没有女眷,委实不好收留她,想送她回家,她竟然是个哑巴,还请琏二哥拿主意。” 好好的姑娘怎会不知道家住哪里?贾琏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别是你们遇见了拐子吧?” 柳湘莲虽然精明,到底年岁轻,闻言一拍额头:“着啊,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哪有个女儿被抢,父亲竟然不救援,蠢材蠢材啊,生生让那个贼人溜掉了。” 贾琏不由想起与贾府牵连甚大的拐子案件,香菱曾是贾琏为之不平的女性之一,若是她还名遇见柳湘莲也是一桩造化,因问:“那孩子可有什么特色,几岁了?” 柳湘莲道:“十岁左右吧,生的十分俊俏,最是额上一点胭脂,称得她仙子一般。” 贾琏愕然,竟是这般巧? “那女子现在何处?” 贾蓉缩头缩脑指指门口:“我怕二叔不容,让她在外门等候!” 那丫头虽然救下了,可是她一没姓名二没路引,想要带她回京,必须贾琏出面与官府周旋才成。不然被人抓住,那就是人口拐带罪。 贾琏冷笑:“这时候才知道怕,不觉得晚了?” 贾蓉嘿嘿干笑:“二叔?” “罢了,叫进来吧!” 一时那女子进屋,竟然真是香菱,贾琏顿时愣住,香菱可是苏州人氏,怎么来了湖广? 香菱本来行的半蹬礼,因为贾琏半天不做声,以为贾琏不容她,很怕再被遗弃落到拐子手里,这些年她可没少挨拐子折磨,吓得就跪下了,颤颤巍巍磕头:“老爷,我我我......” 贾琏一抬手:“你起来吧,我岔神啦,并不是对你!” 香菱起身,一张芙蓉面和泪而笑:“多谢老爷!” 贾琏不以为意,却把贾蓉柳湘莲惊呆了:“你不是哑巴?” 香菱这时候再不装了,冲着贾蓉柳湘莲福身道恼:“我怕你们不管我,故而才顺着你们猜测装哑巴,还请两位谅解小女一点私心。” 柳湘莲贾蓉一直遗憾佳人缺憾,如今高兴不及,一起摆手:“姑娘多礼!” 贾琏见她乖巧懂事,不由想起当年的巧姐儿,顿时心中一片柔软:“我问你,那天跑掉的可是你亲爹?” 香菱摇头:“不是!” 贾琏道:“你可知家里原有什么人,住在哪里?” 香菱摇头又点头,泪眼迷蒙:“只知道爹娘很慈祥,姓什么叫什么不知道,还知道走丢那日很热闹,那人说带我去寻爹娘,却是带着我天天躲在黑屋子里,我吓哭了找爹娘就打我,说他是我爹,给我取个名字叫莲儿。” 贾琏颔首:“后来怎么到了这里?” “知道那人是坏人,慢慢的我不敢哭,也不敢再提找爹娘,过了几年,他对我渐渐好了些,给我买新衣服,吃好的喝好的,又说要替我寻找爹娘,忽然又把我卖给这个爹,我们坐了很久的船,又坐了很久的车,就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 贾琏引导她:“可记得家里隔壁有没有庙宇或者佛爷之类?” 香菱努力想了想,点头:“似乎有的,哦,我爹似乎很喜欢花,家里也有花园子。” 贾琏笑了。 香菱这些话,若是外人听了,根本就是云天雾道,毫无线索。贾琏却能断定这是香菱没错了。且这丫头面容虽然跟后来的香菱有所差别,但是那怯怯的笑脸,与贾琏的记忆一般无二。还有这名字,香菱原本叫英莲,拐子叫他莲儿也有迹可循。 贾琏微笑:“我看着你很是面善,恰似一位故人,他家里恰巧也丢了一位小姐,所以这般问你,如今我可以断定,你就是甄家丢失的小姐,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哥才是。” 香菱闻言,如闻天籁,知道自己不会再转卖遗弃了,还攀得一位贵人表哥,或许家里人也能寻回来,这真是喜从天降,忙着要改口,蓦地记得自己是被何人所救,因转眼看着柳湘莲与贾蓉,福身行礼:“多谢二位恩人!” 柳湘莲还礼:“恭喜姑娘!” 贾蓉既知道她身份,哪敢受礼,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贾琏笑了:“他是你侄子,救你是应该的,你坐下受他的礼吧!” 赵良栋忙着变更座位,将最末一把椅子放在贾琏下手。 贾蓉也只得扭扭捏捏给香菱作揖:“见过表姑,表姑母安好!” 柳湘莲见他委委屈屈,想起昨日他在香菱跟前讨好卖乖,想要一亲芳泽,顿时笑起来:“哈哈哈,你也有打眼的时候!” 贾琏知道贾蓉的秉性,言道:“给你表姑母陪个不是,之前一笔勾销,今后要警醒些!” 贾蓉只得再次作揖:“之前不知道表姑母当面,多有唐突,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还请表姑母恕了侄儿不知之罪。” 香菱这些年就是被人打骂的待遇,那性子柔弱的溺水一般,哪里受得这个,一时之间手忙脚乱:“不怪,不怪,没关系!” 贾琏吩咐赵良栋:“这是甄家的表姑娘,不能委屈了,你速速去山下买一个婆子两个小丫头,就在这庙里租赁一个院子安置起来。” 赵良栋应声而去。 香菱闻言顿时哭了,红了眼睛给贾琏行礼:“表兄的大恩大德,莲儿没齿难忘!” 贾琏道:“以后再不要说自己姓名不知,你是江南望族甄家的小姐,你闺名英莲,据我知道,你父亲失踪,母亲也下落不明,寻找起来只怕艰难,不过,你也别怕,你本家叔父在京为官,你就安心住下,稍后跟我们一起回京,投奔他家就是。” 香菱应了。 贾琏想了想又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你要时时提醒自己,你是甄家小姐,甄姑娘,你没有走丢,这一次不过是跟着表兄上京投亲,切记。” 香菱再次谢过贾琏,这才告辞了。 接下来的时间,贾琏全力投入到修炼之中,因为有柳湘莲到来,贾琏修炼资源不缺,仙桃银鱼管够。 贾琏在庞大的寒灵之气加持下,只用三日便打通了上肢手三阳,劳宫穴,三阴经,再用了三日,又打通了腿部经络足三阴与涌泉穴。 一身污垢代表了贾琏成功洗髓伐骨。 至此,贾琏体内经络之门,一扇扇打开,连成一个完整的大周天循环。 贾琏掐指一算,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十天,到了冲击筑基的时候了。 时不我待! 贾琏当晚捞取灵石,冲击筑基。 终于,贾琏上山四月,经历三次洗髓伐骨,终于将浑身精气精炼液态,进入先天。他的身体可以自动沟通吸取天地间精华为及所用。 从此,贾琏神功在手,八步赶蝉登云梯,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了。 贾琏脚下连踢,挺足树冠,遥望京都,心头雀跃,冬猎盛宴,本爵来也! 这一夜,贾琏运起登云梯,把武当上下遛个遍。 最后,贾琏思忖,此去京都,或许有生之年再难回返,空气之中灵气精华非常稀少,此后修炼若无灵石辅助,再难进阶,或许身体也会因为没有灵气冲刷,再藏污垢。 若是能够把武当山纳入麾下再好不过,只可惜,武当山不是贾琏眼下能够觊觎。 贾琏决定趁着眼下无人识得宝物,多多采挖灵石,既方便自己今后修炼,也可留下一些作为家族储备。 眼下已经是九月中旬,贾琏最多还能停留半月时间,就必须回京了。 此后,贾琏白日督促贾蓉修炼,夜晚带着贾蓉柳湘莲赵良栋几个去寒潭取宝。贾蓉几个受不了寒潭水寒,只能采摘仙桃,贾琏则潜水采石。 半月之后,潘又安上山,这家伙已经如愿赚得两万银子,得意洋洋,满面红光。 贾琏也很得意,此刻,他已经采集大大小小一千余枚灵石。同时,贾琏发现一个惊天秘密,他身上所佩戴的武当名牌,这些日子越发灵动鲜活,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贾琏清楚记得,半月之前,玉牌绝对没有这般灵动温润,贾琏可以断定,玉牌能够自助吸取水潭中的灵气。 这玉牌难道除了能够承载文字记忆,还能储藏灵气? 大喜之下,贾琏迅速下潜至七丈深处,将玉牌置于水中,静静观察,大约一刻,贾琏明显感觉到玉牌周围灵气密度大大增强。 贾琏大喜,随即黯然,回京在即,时间紧促,玉牌再是能够吸收灵气也是白搭。贾琏不甘心,掐指默算,如今正是十月初,冬猎在腊月初八开始,报名却在冬月初,因为兵部与吏部要审核报名人员的家世出身与年岁。 这般算来,贾琏还有二十八天左右时间,上京需要半月左右,放宽至二十天。 贾琏决定再住七日,让玉牌在水底在温养几日,最大量的吸收灵气。 当晚,贾琏将玉牌摘下,用绳子固定在八丈水域,这是目前贾琏能够到达的最深处。 这日夜里,贾琏想着玉牌周边几乎成为旋涡诈状的灵气,几次从梦中笑醒。 翌日,贾琏带着潘又安几个下山,带着礼物名刺求见十堰县令,言称自己表妹来此投奔吗,路上遇见抢匪,行李被抢,家人失散,路引丢失,想请县令帮忙补办一张路引。 县令平生没见过必贾琏更尊贵的客人,不仅满口应承,替香菱主仆不办了三张路引,还奉送贾琏一块鸡血石作为程敬。 这名县令贾琏前世没有印象,应当是无名之辈,不过,在这武当山下能够结识一个地头蛇,打听一些消息也不错。 贾琏收下程仪,留下一张自己的名刺。接受了县令的晚宴,酒酣之时与之攀谈,委婉打听三四十年前,武当山的阔少暴毙案件,只可惜,这县令是新近才来此上任,并不知情。 贾琏微微皱眉,心念一动,言道:“这武当山何故冷冷清清,老父台可否告知?” 县令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沉吟半晌,这才低声说道:“这却是湖广督府之令,为何如此,下官也不知端倪。” 湖广总督? 贾琏知道这人,姓于,江南人氏,科举出身,崛起很快,曾经跟王子腾争锋,至于他是托了谁的门路,贾琏还真不知道。 不过,眼下不急,知道是谁为难武当山道观就够了,其余等回京之后再慢慢打听。 贾琏相信,只要是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慢慢打听,总能打听到武当山这桩公案。 七日后,贾琏启辰返京,却不料刚出了十堰,行程不过一日,当晚住店之后,潘又安夤夜求见贾琏。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53、053 “回禀二爷, 前几日我行商队伍里收留了一个人,今日发觉她有蹊跷, 不知是祸是福,还请二爷拿主意!” 贾琏拧眉:“你招伙计没找牙行么?” 潘又安道:“他是跟着镖局混进来的, 镖局以为他是我们的伙计,我的人以为他是镖局的,她就这样子混了几日,今日住店睡通铺,他生死不肯,这才露了馅,嗨!” 贾琏一笑:“既然不是伙计也不是镖师, 叫他离开就是了, 何必这般纠结?” 潘又安道:“正要撵他,他瞒哄不过说了实话,他本是个女子,遭人陷害被人囚禁, 后来趁乱逃出来了, 那时正遇见我们这里招收的帮佣与镖师汇合,她就混进来了。” 贾琏拧眉:“可说了她是哪里人氏?” “就是这点才来麻烦二爷,他说了,要见了真正主事之人才能告知!” 贾琏一听这话知道是个有见识的,麻烦已经上门,怕也是白搭,何况, 这点子小麻烦贾琏真心不怕。 “请她进来!” 潘又安应声是,片刻领进一人。 贾琏抬目,瞧见一人,身量中等,不胖不瘦,天庭饱满,鸭蛋脸儿,肤色白皙,双眉若黛,最出色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儿,牟瞳明亮灵动,宛若天上星子。 她站在那里,目光坚定,神情泰然自若,似乎是贾琏有求她,不是她落难至此。 贾琏可是老鬼转世,不会被个小姑娘镇住,是以,贾琏老神在在,不动如山。 最终,落难女子率先败阵,福身行礼:“见过少爵爷!” 这丫头能屈能伸,胆识过人,终非池中之人。 贾琏不敢轻慢,见她低头,忙着抬手:“不敢!姑娘请坐下说话。” 女子闻言就坐,却道:“我所言非比寻常,还请少爵爷摒退左右!” 贾琏闻言挥退潘又安赵良栋二人,道:“姑娘可以讲了!” 熟料,本已经坐下的女子忽然起身跪下了。 贾琏不敢贸然受她跪拜,起身避过,道:“姑娘有话请讲,我能帮则帮,若是不能相帮,你跪死在此也是枉然!” 女子低眉垂首,声音低迷:“小女的事情说大也大,它能大过天去,牵扯天下最尊贵的人家,说小也小,不过是后宅阴私,狠毒晚|娘谋害前妻之女,但看少爵爷怎么看法。” 贾琏一笑:“无论大小,姑娘爱说就请说,不乐意说就轻便,我不很喜欢说话含含糊糊,猜来猜去!” 女子见自己的话语不能打动贾琏,也不强求,利落起身落座,宛然一笑:“恕我直言,少爵爷不像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倒像是心若止水的老学究,凭是美貌如花,还是利益引诱,都不能打动!” 贾琏淡然一笑:“姑娘高看贾某了!” 女子见贾琏并无少年慕艾的心思,顿时失去了做戏的兴趣,起身福身行礼:“是我不好,我有求于人,还放不下姿态,我自己给恩公赔不是了。” 贾琏摆手:”这倒不必,你有事说事儿吧!” 女子起身,言道:“我乃胡广总督之女,本是今年在册的秀女,却被后母所害,将我在进京途中绑架,冒充婢女,卖给恶少为妾。我身陷囹圄逼,本来逃生无望,准备自裁,熟料有人忽然夜闯府门,那恶少被人打断了手脚,我因此趁乱逃了出来!” 贾琏闻听这话,心头一动:“可瞧见谁人夜挑恶少府?” 女子道:“远远的瞧了一眼,似乎是两位少侠所为!” 没看清楚就好。 贾琏心里松口气:“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只是,你求见我想做什么,替你张目,我可没这个资格,若是姑娘有什么可以求救之人,我倒是可以替你跑跑腿。” 女子摇头:“我没有可求之人!” 贾琏甚是讶异:“你是总督之女,纵然母亲去世,娘舅家里应该有人可求。” 女子摇头:“我母亲是父亲的糟糠之妻,外公只是一个坐馆的塾师,一个升斗小民,拿什么跟我父亲这样的封疆大吏较量?” 贾琏愕然,他所说求救舅舅家,不过是要把后母的阴私狠毒揭露到他父亲面前,谁知这女子竟说要跟他父亲争斗? “方才不是说是你后母谋害?你父亲未必能容她,为何不求助你父亲!” 女子顿时惨笑:“哈,若非我父亲薄情,我母亲怎会活活气死!” 这事儿贾琏真心没有话语权。 女子再次福身行礼,声音有些哽咽:“恩公,我所求不多,只求恩公能够带我进京。” 贾琏皱眉:“这倒不难,只是你进京之后意欲何往?” 女子道:“我是在册秀女,后母就是借口送我进京,这才趁机谋算我,只要我按时进京,不误选秀之期,她的阴谋则不攻自破!” 贾琏一边跟这女子扯闲篇,一边在脑海中不停搜寻与湖广总督于家有关的消息,终于给他想起来一人,因问:“你是总督第几女?” 贾琏记得前世皇长子妃就是出自于家,但是,贾琏似乎看过后妃记录,说的是湖广总督嫡次女赐婚皇长子。 故而,他才有此一问。 女子冷笑:“我本嫡长,我父亲为了前程想要休妻再娶。恰逢我母亲产女尚未满月,得到消息,没等父亲的休书送到,她就先死了。 “我祖母说我母亲是难产而亡,我外祖母却说我母亲平安产女,本不会死,却在闻听我父亲要休妻另娶,这才被气得血崩而死。” “母亲死后,外公联合乡绅父老施压,父亲迫于舆论,再不敢休妻,然我母亲占据了原配的之位,我跟着祖母长大,十岁的时候才来的湖广,这时候方知,继母被我母亲压一头,不甘心她女儿也被我这个嫡长女压制,上家谱的时候生生压了我一岁,让我从长女变成小我妹妹半天的嫡次女。” 贾琏真是给他绕糊涂了。 “半天?” 原配已死,继室的女儿如何能比原配的女儿大半日。 “很奇怪吧?” 女子冷笑:“族谱记载,说我是她一胎双棒的嫡次女!反正我母亲死了,外祖父家没权没势,我又是个女儿家,不能传宗接代,只要她不谋害我的性命,祖父祖母也不会干涉,凭她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琏至此终于动容,这女子所说若是实话,这丫头就不是一般的女子,前世她能赶到京都做了王妃,这一世必定也能,自己不帮她,必定另有他人相帮,那时她做了王妃,必定怀恨在心。 虽然她前世最终失败没有荣登后位,但是,凭他这般心性,要给贾府找点麻烦轻而易举。 再者,贾琏可以重生,别人未必不可,一切皆有可能,小心为妙,无端端多个敌人总归不是好事! 贾琏颔首:“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先证明你的身份。” 女子想了想,自袖内摸出巴掌大一块小木牌,上书:湖广总督于彦明之此女榴?。 这是内务府统一发放的身份牌。 “请姑娘下去安歇!” 贾琏看过递还,答应帮忙。 榴?道:“我没有路引,这才不得不混进贵府商队,还请恩人谅解!” 大皇子虽然夺嫡失败,当初却是风光无限,压得后来获胜的七皇子黯淡无光,若非三皇子性急,过早暴露了夺嫡的心思,那皇太子的名分未必会落到七皇子头上。 这个大皇子妃也很不简单,只说她前世没遇见自己也能顺利进京,她就不是寻常女子。 小皇帝的名分已定无法撼动,皇太子花落谁家还有的得闹腾,贾琏无能造反,却可以煽风点火让他们自己窝里反。 皇长子好武,一身武艺,弓马娴熟,这也是大皇子曾经风光无限的缘故。 后来南安王出兵海疆,大皇子督战冒进被捉,虽然小皇帝护犊子,南安王替他背了锅,可是,大皇子在宗室之中威信荡尽,再没了夺嫡的资格。 这一世,可就未必了。 贾琏想着回京后的得冬猎盛宴,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大皇子水昀就是冬猎的爱好者,每年的冬猎,大皇子总是独占鳌头,皇子之中无人与之争锋。 贾琏这里双目炯炯,一夜难眠。 次日一早启程,潘又安照例在前探路,贾琏骑马压阵,一路上前有镖师,后有贾琏柳湘莲,竟是比来时还太平,一定人游玩一般,波澜不兴。 贾蓉意兴阑珊,他刚学会了武当拳,又学会了逍遥剑,很想打一架试试身手,只可惜,大毛贼被官府清剿了,小路霸改邪归正了。 遇见一波村民拦路,贾蓉一见路霸,高兴的很,正要开打,这些路霸不是来打劫的,却是来送水酒,替他们践行来的。 不说贾蓉,就连贾琏也奇怪了。 54、054 大家一脸懵懂, 唯有潘又安笑眯眯的成竹在胸,悄悄说与贾琏。 潘又安这几月往返京都两趟倒卖古董, 这些人都是潘又安结识的村户,他们或是帮着带路做向导, 或是替潘又安拉车扛包,总之,大家跟着潘又安来回跑,一天下来总有收获,最不济,也能混个肚儿圆圆,回家还能给孩子带一包馒头剩饭, 运气好能得一包煎饼果子。 潘又安很有本事, 能把他们家喂猪的石槽卖出二两银子,门上的门环也能卖出五两,这漳河附近的村落都把潘又安当成财神爷! 贾琏今日方知他做的古董生意,因问:“你怎知道河南古董生意好做?” 潘又安道;“起初小的也不知道, 那一日在村庄借宿, 却见那家吊着门帘的铜环竟是王莽篡汉时期的古董,又见一家喂猪的猪槽,竟是前朝的马槽,我这才恍然大悟,湖广荆襄之地曾经是多朝古都,这些地方的古墓多,出土的古董必定更多, 小的这才起心做这古董生意!“ 贾琏蹙眉:“古董生意利润大,久之必招人眼,你小心些才好!” 潘又安神秘一笑:“主子安心,明面上我做的药材布匹生意,古董只是附带,一次能得手一二件就是纯利,并不扎眼!” 贾琏却想起冷子兴,他家只怕对于古董出处很有研究,因提醒怕潘又安:“这事儿切勿在府里露了口风,尤其是冷子兴与周家人。” 潘又安点头:“小的省的,多谢二爷。” 贾琏很是满意,忽然抿嘴一乐:“没给你表姐买什么饰物吧?” 潘又安顿时紧张起来,忙着摆手:“没有,没有,小的虽然回京两次,却是连家也没回,且二爷已经答应替小的主婚,小的再要乱来,还算是人嘛!” 贾琏失笑:“紧张什么,逗你玩儿呢!” 潘又安顿时松口气,偷偷按了按胸口,那里的东西捂得热乎乎了,潘又安决定藏起来,二爷不出面说亲,这东西再不出世。 又过十日,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通州码头。 贾蓉害怕他老子气性未消,不敢贸然回京,因此留在通州码头等消息。潘又安自去出货,不与贾琏一路。 贾琏带着甄英莲与于榴?弃马上船,一天一夜便到了朝天门码头。贾琏下船,早有荣府车马迎接,众人登车,直奔荣宁街而来。 一时到了荣宁街,贾琏感慨万分,走时贾琏怀着兴奋,却有着几分忐忑,害怕不能达成祖父的心愿,如今归来,却是神技在握,胸有成竹。 贾琏此刻越发思念祖父,感激祖父再造之恩。 贾琏匆匆回府,凤姐平儿迎春几个早就等在垂花门,一个个笑得花朵一般。 尤其凤姐,笑眯了凤眼,见了贾琏,顿时眼圈红了。 迎春这些日子跟着凤姐历练,干练起来,性子爽快多了,见她哥哥玉树临风的回来了,兴奋地满脸通红,反倒是劝着凤姐:“先前天天担忧害怕,如今哥哥回家来了,正该高兴才是呢!” 贾琏先与迎春见礼:“多日不见,妹妹越发整齐了!” 迎春回礼:“哥哥才是越发俊俏呢!” 凤姐这时扑哧一笑:“真是王婆卖瓜,自个夸上了,也不害臊!” 这时候,贾母也得了消息,派了小丫头前来打探消息,一个个见了贾琏高喊着乱跑:“快快快,快去告诉老太太,琏二爷回来了。” “哎哟喂,你们瞧见没有,琏二爷长高了也!” “真的耶,快看,琏二爷变得越发白净俊俏呢!” “老太太总说琏二爷在外吃苦了,这回要高兴了!” 一时间,人来人往,笑语喧哗,贾琏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受欢迎。 凤姐在旁,抿嘴暗乐,与有荣焉,这男人是自己的,旁人眼气也是白搭。 一时间,贾琏凤姐夫妻们便到了贾母的荣庆堂,夫妻双双跪倒,给贾母行礼问安。 贾母瞧着贾琏,果然白净了、俊俏了、也长高了,十分高兴,笑着吩咐鸳鸯:“有赏,有赏,管是传信的,跑腿的,都记下了,有一个算一个,人人赏赐双倍月例!” 一时间,荣庆堂充满恭喜道谢之声:“多谢琏二爷!” “多谢老太太!” “多谢二奶奶!” 贾琏凤姐都得了谢了,只好跟着赏赐:“在场所有人等,管是老的小的,只要是在场的,都赏赐半月月例!” 凤姐赏赐不能越过老太太,故而赏赐半月! 不过,贾琏也赏赐半月,两口子合起来也是一月月例。 大家心知肚明,笑嘻嘻又是一波道谢。 今日这荣庆堂小丫头一个个都快乐疯了,闹得沸反盈天,差点没把荣庆堂的屋顶掀了。 贾母最是爱热闹,遇见热闹她就开心,笑盈盈吩咐凤姐:“凤丫头,通知各房各院,今日晚上,我在这荣庆堂摆宴替琏儿接风,哦,还有东府你珍大哥两口子,也让他们来啊!” 贾琏拦住了凤姐,接话说道:“正要禀告老太太,沐浴过后,我要去祠堂叩拜祖宗,珍大哥哪里有我去。” 贾母闻言很是安慰:“正是这话,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正该去感谢祖宗保佑,也告诉你祖父一声,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出门游历,太上皇也喜欢带着他!” 贾琏闻听这话,顿时心里不舒坦。祖父那等人才,生生被皇家逼死了。 太上皇,也不过是个假仁假义之人! 贾琏的眼眸冷冽起来:等着吧,你害我家骨肉离散,生离死别,我必叫你家兄弟阋于墙,骨肉相残! 一时,贾琏整顿衣冠去了东院,给贾赦磕头问安,父子相见,少了往日的剑拔弩张,多了些温馨。贾琏对于父亲多了些理解与包容。 父子相谈甚欢,贾琏悄悄打听于颜明老丈人的出处。 贾赦勾唇哂笑:“这你可问对人了,这人你也认得,就是襄郡王的侄子燕候的儿子。” 却是这个老纨绔。 贾琏不由笑了,怪的他爹知道,这个燕候的纨绔行径跟他爹贾赦有一拼,岁数比贾赦大,比贾赦还爱花,出了名的爱偷香,并且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最喜欢偷摸那些子半老徐娘,说是青头女儿不够味儿。 京都平民人家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无奈燕候一般是勾搭,并非强迫,他人长得俊俏,活儿干得漂亮,事后排出一堆珠宝,银货两讫,公平买卖。那些被睡了老婆的人家,看在那大笔的银子面上,只好忍气吞声。 忽然,贾琏摇头道;“这不对啊,于颜明科举出身,不过十余年竟然做到了湖光总督的位子,燕候哪有这个能耐?他爹死了许多年了,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过了气的闲散宗室,哪有这大的余荫?” 贾赦嘿嘿干笑,手指指指天:“燕候可不是他爹的种!” 难道是皇上?可是这岁数不对。 贾琏瞠目结舌:“不会是太上皇吧?” 贾赦哈哈乐呵:“看不出来吧,酒后产物尔!” 怪得贾琏想不起于颜明的后台是谁,竟然是颗沧海遗珠。 贾琏早就奇怪,这人平民出身,却敢跟四大家族的王子腾争锋,却原来通了天。虽然是个说不得老丈人,实惠却是实打实。 贾琏没想到得了这个可乐的消息,怪不得,于榴?配给大皇子,这丫头前世沾了她继母的光而不自知。 看来太上皇也有被蒙蔽的时候,竟然把于榴?当成自己嫡亲外甥女儿了。 这丫头若是将来坐到了那个位子,回过头来收拾燕候那一家子,那才是一出好戏呢! 此刻,贾琏觉得纨绔老子也有些用处,只要他再不像前世一般去沾惹军务吃空饷,扯自己的后腿,纨绔就纨绔吧,荣国府偌大家私难道养不活一个老纨绔! 遑论自己还有个活动的钱袋子呢! 贾琏回到家里,笑得满面荣光,凤姐不知道贾琏何故出去一趟笑成这样,笑道:“莫不是又得了大老爷什么好东西不成?” 贾琏笑着进入浴桶,一边接受凤姐伺候,一边闭目养神:“比这个宝贝多了。” 凤姐愕然,大老爷真是转性了。 这些日子贾琏不在家,大老爷每隔十天半月就会赏赐凤姐许多的贵重药材,美其名曰替凤姐调养身子,等儿子回来好一举得男。 逗惹得王家那边与老太太这边都有心病,都怕凤姐今年再怀不上脸上无光,跟着齐齐而动,凤姐这些日子收到的贵重药材都装了几大木柜子,平儿正跟凤姐商议,是不是去家居行再买几个成年的老柜子回来,现打的柜子木香味儿太大,容易串药味儿。 凤姐把这事儿跟贾琏说了。 贾琏一笑:“他们送来你就是收下,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打柜子,直接交给潘又安,让他给你变现!” 凤姐龇牙:“这么信任潘又安?” 一时,贾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摸出一叠银票递给凤姐。凤姐看过递给平儿收捡:”二爷出门竟然没有花费?” 凤姐亲自伺候贾琏吃茶,夫妻们说些别后详情,摸手捏捏,你侬我侬。平儿忽然惊叫起来:“呀,怎么竟然多出一万来?” 凤姐愕然。 贾琏一笑:“知道潘又安的本事了吧?” 凤姐抿嘴笑得得意:“哼,这又怎样,二爷可记得这人是怎么来的?” 贾琏躬身一礼:“多亏了我有个贤惠的夫人啊!” 凤姐咯咯笑得开心极了,夫妻们叙完别后之情,凤姐因问:“早饭在路上,二爷估计没吃好,我在厨房熬了银耳莲子红枣粥,午饭还早呢,二爷要不先垫垫?” 贾琏摆手:“不了,我要去祠堂给祖宗上香,回头再说吧。” 一时,贾琏轻车简从到了东府,贾珍早得了信儿,候在府门口,贾琏下车不免动容,拱手行礼:“哥哥这般,折煞小弟了!” 贾珍与贾琏携手:“咱们兄弟,说什么外道话,还要多谢二弟,替我照应那个孽障!” 且是贾琏派人给贾珍送了口信,告知贾珍,自己回家途中,在南阳遇见贾蓉了。 贾琏见贾珍提起贾蓉竟然乜有发怒,很是奇怪,且先按下不表,兄弟们一起到了祠堂,贾琏三跪九叩,焚香祭奠祖先,最后,特特给祖父贾代善上了三炷清香,默默祷告一番,说了自己修炼成果,告诉祖父自己今后的打算,忙忙碌碌,就似他祖父活着一般。 贾琏亲手擦拭了祖宗牌位,贾珍见了也来帮忙,之忙碌了半个时辰,这才出了祠堂。到了贾珍书斋,兄弟们叙过别后之情,贾琏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我看蓉儿也不小了,该干些正经事了,我预备参家这次皇家冬猎,蓉儿也有此意,大哥意下如何?” 贾珍一愣:“蓉儿?他想做大内侍卫?这可不是玩的,要经过正经考核才成,这个孽障只怕第一关海淘就过不去,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反正我这府里也不差他一口吃!” 贾琏嗤声一笑:“大哥这是老眼光看人啊,没听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蓉儿如今可不必从前,别看他读书不成,却继承了老祖宗的体质,天赋异禀,修练武功事半功倍,出去这些日子,武功心性都大有长进,他在外面偷师一套剑术,很有风范,我与他对阵很是吃力,这些日子在路上,我又教导他一套拳术,他练得有模似样。” 贾珍又惊又喜:“真有此事?” 贾琏挑眉不乐意了:“面对哥哥,弟弟岂能撒谎,在大哥眼里,我是这么不知轻重之人?” 贾珍高兴得眉开眼笑,什么逃婚忤逆,再记不得了,忙叨叨往祠堂去了:“二弟宽坐,待我先去谢过祖宗再来!” 贾琏暗乐,跟在贾珍身后,见他三拜九叩,嘴里絮絮叨叨:“不肖子孙贾珍叩拜列位祖宗,祖宗有灵,蓉儿竟然天赋异禀,天生是练武的根苗,是孙儿耽搁他了,今后,不孝儿孙预备送他去走行伍的路子,继承祖宗衣钵,还请列祖列宗保佑,不使其坠了祖上荣光!” 祭拜完毕,获悉贾蓉在通州猫着,贾珍一刻也等不得,忙叨叨吩咐赖升带人去通州迎接儿子回京,他自个却追着贾琏来了荣府,与贾赦商议贾琏贾蓉报考宫廷侍卫的事情。 贾琏报考需要贾珍这个族长出具证明,而后,兵部吏部再确认贾琏有无参与资格。之后,贾琏才有资格上场。 且不是那话本上胡诌,半路上杀出个野人也能博取盛宴的头名,兵部与吏部要保证皇上安全,一个不好蹦出个刺客,就是大家一起掉脑袋。 所以,有关碍的两部不得不慎重其事,严格审查参与者。 贾琏看着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贾珍,终于明白这人真是为了家族兴旺,什么都可以,哪怕是飞蛾扑火。 贾赦对于贾珍一向有好感,不说贾琏积极进取他高兴,就是贾珍的面子,他也会全力支持。贾赦虽然在兵部挂个闲职,没有实权,可是他的儿子侄孙子要参加冬猎,谁也不敢拒绝。贾赦可不是好相与,他可是一言不合敢拼命的主儿。 爷们商量已定,贾珍出具了贾琏贾蓉系金陵荣国公宁国公正派嫡孙,嫡玄孙之证明,贾赦便到了兵部替儿子侄孙报名。 兵部尚书不待见他,也有些怕他,毕竟这人连着四王八公,四大家族盘根错节,虽然没有之前那般亲密关系,可是关键时刻,会有人出头说话。名额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荣府宁府本来就有资格参家,他也不为难,大手一挥,签下了贾琏贾蓉参家冬猎的身份名牌了。 回头却说荣国府,这一日热闹极了,两府众人,后街的族老齐齐而动,今日有事情啊,贾蓉这个宁国府继承人回家了,贾琏游学归来了,这是两府大事啊。 贾母可是太阳好了,也要去桂花树下摆酒祝贺一番的性子,今日不摆酒,可是说不过去了。 且得庆祝一番。 贾蓉回到家里收到大家的热情欢迎,让他受宠若惊,贾蓉终于相信了他琏二叔的本事了,真的是又没挨打,又退了婚,又得回了自己应有一切。 贾珍还仿照荣国府,大笔一挥,把贾蓉的活动资金涨到了一万两,比之从前最大限额一千银子翻了十倍。 一切是那么顺利,顺利到让贾蓉有些蒙,不能置信,似乎做梦一般。不过,从此,贾蓉认定了贾琏,跟着二叔混有前途啊。 55、055 余下的日子, 贾琏贾蓉叔侄干脆住进了荣府演武厅葳蕤堂。 葳蕤堂前后五进,走的是疏阔之风, 门窗地板一色都是原木,大柱子, 大庭院,宏伟大气,每一进院子都有一个大大的演武厅,从三岁的小孩童到成年,都有相应的修炼场地。 这是贾琏为了家族未来发展而设计,虽比不得皇家规模,却也五脏俱全。 葳蕤堂十亩地, 修建了跑马场与箭道, 周边树木环伺,后面有翠微山为屏障,前面有荣国府宁国府为隔断,若非两府至亲至密之人, 休想进门。 虽然眼下少儿演武厅还空空荡荡, 贾琏相信,总有一日,这里会繁荣起来。 这日傍晚,贾琏又一次来至荣庆堂与贾母商议,言称自己今后要走官道,难免要在家里接待同僚,宴请朋友, 现在居住的院子实在太小,三五个同僚眷属就会拥挤不堪。 这与他的身份不符,外人见了也会生出闲话。 贾琏强调说:“我倒不怕闲话,关键是家里太逼仄了,不说客人,我今后总要有个一男半女,这得有丫头婆子奶妈子,这些人住在哪里?” 贾母心中有所猜测:“你看中那一座院子?” 贾琏伸出两根指头:“一个,我与凤姐搬去东院,那边有两座空院子,一栋可居住,一栋做我的书斋,一并接待客人。” 贾母摇头:“这个不行,说另外一个!” 贾琏若是搬去东院,那大房真正就被排挤出去了,贾母可受不起这话,贾琏住在这边,张家娘们那话差点把人噎死,一旦搬去东院,那些娘们还不把自己房顶掀了。 那样贾母还能出门么?贾母丢不起这个人。 贾琏道:“第二个,是荣禧堂后面那个五进大院子,原本我父母住了荣禧堂,我就该住在哪里!” 贾母沉默半晌,有些舍不得,那个院子,贾母预备给宝玉黛玉结婚做婚房,贾琏忽然讨要,贾母很为难,她虚眯着眼睛盯着贾琏半晌,方道:“把你们现在院子扩一扩,把后面的几个院子打通,也是三进大院子,尽够你们夫妻居住了。” 贾琏差点冷笑出声,他家后面可是住着珠大嫂子母子,这是想叫我传出欺压寡嫂的名誉呢! “我还是搬去东院吧!”贾琏说着起身:“祖母别为难了,我们搬去花园子,大家方便!” 贾母顿时气结,哽了半晌,方道:“你何必跟宝玉争?” 贾琏心底冷笑,宝玉才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就预备五进的婚房。自己乃侯府长子,却要蜗居一隅! 这事儿能想不好说,贾琏抬脚走了:“祖母保重,孙儿告辞!” 贾母在后面嘴巴张了几张,却最终没出声。 这边宝玉跟黛玉前后脚从后堂走了出来。 宝玉搂着贾母胳膊笑道:“后面的大屋子索性是空着,二哥哥有用就给他呗,何苦留着,老太太也用不着,反而招惹的二哥哥不高兴。” 贾母伸手摸摸宝玉后脑勺:“宝玉不喜欢住大房子吗?” 宝玉皱眉:“我不喜欢,我喜欢老太太,老太太这里空房子多得很,哪里不能让我住,我要在这住一辈子,老太太不许撵我哟!” 贾母心里一叹,罢罢罢,宝玉说得对,这荣庆堂也是五进的大院子,最不济将来宝玉黛玉跟着自己住,这大的荣庆堂也不算亏待宝玉。 贾母把宝玉楼的近一些:“咱们宝玉是个好孩子!”随即吩咐鸳鸯:“去给你二爷二奶奶说一声,就说我看他们住着逼仄,让他们择吉搬去萱草堂!” 贾琏回家正吩咐凤姐收拾家什,准备搬家,凤姐正在讶异,忽听鸳鸯来了,忙着起身迎接。凤姐笑嘻嘻拉住鸳鸯,嘴里吩咐:“平儿泡茶!” 鸳鸯进屋也不坐,笑着道:“你们别忙,我来传句话就走,老太太说了,知道你们住的逼仄,让二爷二奶奶搬去萱草堂。” 贾琏愕然,怎么这样快就变了口风?因冲着鸳鸯躬身一礼:“未知老太太刚刚见了什么人?” 鸳鸯笑道:“今日并不曾来外客,二爷走后,宝二爷跟林姑娘来了,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话,老太太就吩咐我来了。” 贾琏抬眼对上鸳鸯的笑脸,二人相视一笑,贾琏顿时明白了,是聪明的宝玉跟林妹妹听见了自己与祖母的谈话,替自己说了情了。 送走了鸳鸯,贾琏顿时苦笑起来,这是什么事儿,自己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承人的情分。 凤姐不明所以:“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先头答应了,这会子与又让鸳鸯来说一遍作甚?” 贾琏摇头:“老太太可没答应,我先头是要搬去东花园!” 凤姐抿嘴一笑:“也只有你能拿住老太太!” 贾琏摇头苦笑:“老太太只怕是为了林妹妹考虑吧!”准确说是为了林妹妹多留一条后路,老太太一直看好元春,以为元春好了,宝玉必定会好,只怪元春进宫三四年了,并无敕封的消息,贾母估计心里也忐忑不安吧。 元春不能封妃,宝玉想要继承侯府就是空谈,贾母此刻不想激怒贾琏,怕日后贾琏报复,贾母心里,已经把宝玉黛玉配对,这就越发要替宝玉考量,谋不到好处也罢了,再不能竖个敌人。 无论贾母为何答应了贾琏,贾琏都要心怀感恩,随后,贾琏跟凤姐到了荣庆堂,亲口感谢祖母体谅。 祖孙们商议搬家事宜,贾母戴起老花眼镜,认真的翻起黄历,因为腊月不动土不搬家,吉日必须择在冬月,最终择定了冬月二十八日搬家。 萱草堂多年不住人了,需要打扫粉刷裱糊之后才能入住。 至此,祖孙们再次其乐融融,之前一点隔阂烟消云散。 随后,贾琏积极参与到新宅改造设计之中,其实是为了隐藏手中那些灵石,贾琏在新宅小厨房与书斋后院各打了一口井,周边用鹅卵石铺就,这样子在水底铺设灵石就可以混淆视线。 大约半月之后,贾琏在井水之中感应到微弱的灵气。 余下的灵石,贾琏统统藏进了自己书斋斋后院的水井中,既不会被人察觉,也方便贾琏日常修炼,精炼内力。 冬月二十八,贾琏乔迁,搬进新居萱草堂。乔迁新居,自然又要庆贺,于是两府齐聚吃喝一番。转眼就是腊月初八,皇家冬猎盛宴开始。 这一日,荣府贾赦贾琏父子,宁府的贾珍贾蓉父子一早在荣府聚集,然后一起骑马到了午门。 午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参与冬猎的皇亲贵族,以及文武大臣。 贾琏父子们到时,就有几波人打招呼,有将军府卫若兰与卫若松兄弟,冯紫英,冯紫东兄弟,再有史家父子,王家王子腾王仁叔侄们。 王仁瞧见贾琏哪有好脸色,狠狠的瞪了眼贾琏,转脸生气去了。 王仁眼里,贾琏就是个灾星,他本想借鸡生蛋,结果被这个灾星嚷嚷出去,不仅凤哥儿的银子没诓成,自己的银子去了两万,真是心疼死了。 贾琏看王仁如此,不由哂笑,越过他上前给王子腾行礼,王子腾很热情,拍了拍贾琏:“好小子,越发结实了。”随即小声说道:“放心吧,我都打点好了,只要你不是倒数,必定过关!” 贾琏咧嘴笑:“多谢!” 贾赦冷脸不语,王子腾也冷眼相对,却对贾珍贾蓉很热情,尤其看见贾蓉,眼眸一亮:“好个俊俏哥儿,珍大爷养了个好儿子啊。” 贾蓉生得的确好,惯常的形象就是人傻钱多,是很多岳母喜欢的女婿人选。 王家也有适婚女儿,亲上加亲未必不可。 不过,贾赦贾珍都不感兴趣,王子腾这里开了头,没人跟进,也只有罢了。 又等了一刻,正是卯正,一时间钟鼓齐鸣,午门大开,旌旗猎猎,皇帝出行了。 腊月天气寒冷,今日来参家冬猎的多是功勋世家,武将出身,年轻的一辈人多数身着夹袄,也有怕冷的夹袍下面暗藏着皮衣。 因为今日是来冬猎,要钻老林子,要骑马狩猎,穿得太厚狗熊一般,不方便不说,还会惹人笑话,这么狗怂,干脆不要下场好了。 年老一辈人多数穿了棉袍,虽然是武将,毕竟上了岁数,没得逞英雄冻坏了。像贾赦这般穿了棉袍,还要罩上厚厚的毛皮大氅者少之又少,可谓绝无仅有。因为别人即便是怕冷,也是小小一件毛皮内胆,悄悄穿在棉袍之内。 贾赦反正脸厚,他自己怎么舒坦怎么干,贾琏终于有些理解当初祖父为什么骂他父亲骂的那么狠了。实在是怂,跟他站在一起,被人拿白眼观摩,真是很不自在。 还有一些像贾珍王仁这种,哪怕身上寒冷,也不敢跟贾赦一般恣意,身为武将,为了避免成为御史们口诛笔伐的对象,装也要装出些精气神儿,怪难为人。 不过,当贾贾珍看见贾蓉一身单袍子却英姿飒爽的高踞马上,顿时笑容满面,合着贾赦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大老爷,琏二弟今天精神不错,这御前侍卫只怕是手到擒来。” 贾赦看眼谄媚的贾珍,再看眼英姿挺拔的贾琏贾蓉二人,心里顿时热乎乎的,笑道:“嗯,贾蓉也不错啊,咱们两府是该翻翻身了。” 王子腾就站在贾赦前面,闻言撇撇嘴,心道大言不惭,你们家有我疏通,取中一个也不错了,竟然想百发百中,你们贾府也要有这运道呢! 一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到了西山猎场,顿时马嘶狗咬人声鼎沸,一堆堆的人挤在一起,吵着骂着,马匹也合着主人一起争斗,挤来挤去,一起竖着耳朵,等着围猎的号角吹响。 一时号角齐鸣,顿时万马奔腾,一匹匹骏马犹如离弦之箭奔驰而去。 贾琏一边扬鞭飞奔还要照顾贾蓉不被人挤下去,几次马鞭出手,抽飞了几个不怀好意之人,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奋力脱离了大部队。 前面只剩下七位皇子,贾琏再不冲锋了,稳住马身,朝着贾蓉示意,两人拨转马头,朝着右侧而去。这种时候,跟着皇子可没肉吃,弄不好还会成为他们争斗的炮灰。 贾琏贾蓉叔侄们联合狩猎,贾蓉负责搅扰,将猎物赶出来,然后由贾琏使出百步穿杨的功夫,一箭一个,百发百准,等着大队人马赶到,贾琏叔侄们已经每人猎获十只野物。 贾琏还很挑剔,专门射击麋鹿,山羊,野猪这些大动物,像是野兔野鸡这些小东西一概放过。 一个时辰过去,收兵号角吹响,贾琏贾蓉叔侄每人到手三十余只猎物,在等待验收的人群里,可算是出了风头。 皇子们不在计算之列,不过大皇子很不错,竟然射杀了三十八只猎物,比贾琏的三十二只还多。 当然,不排除有侍卫作弊。 贾蓉比贾琏少一只,三十一只,都是一色山羊这种大猎物。 王仁最可笑,不仅数量奇少,只有十一只,且中间还有几三只野鸡,两只野兔。 王子腾当时脸色就黑透了。 贾珍满面喜色,却顾忌王子腾的面子。 贾赦不厚道的笑起来:“时移世易,风水轮流转啊!” 当初,贾赦也是这般出了丑,被王子腾笑话好些年。 王子腾冷笑:“又不是你的能耐,得意什么?” 贾赦只恨气不死他,王子腾越是回避,贾赦越要跟他?n瑟:“瞧瞧琏儿,三十二只,哎哟,你侄子多少啊,哈,竟然还有兔子野鸡,再看看我孙子,也比你侄子强啊,我太高兴了!” “哈哈哈哈!” 王子腾终于破功,起身跟保龄侯史鼎打招呼:“铮儿不错,锋儿也不错啊,这回必定会有一个选拔进去,恭喜世兄后继有人!” 大家都是世交,史鼎跟王子腾没过节,很给面子:“王贤侄也不错,不过是志不在此。” 史鼎没忘记给贾赦道喜:“恭喜表哥,琏儿真出息,这回得了探花了。” 第一是冯子英,第二是卫若兰的哥哥卫若松,第三是贾琏。 成绩公布,贾蓉很不服气:“二叔,我就说我不需要那么多,你看冯子英也不过三十五只,卫若松也才三十三只,比您只多一只而已。嗨!” 贾琏一拐贾蓉,不许他嚷嚷,笑道:“你叔叔我这么帅,探花当然归我咯!我喜欢探花这个称呼!” 围猎数目其实水分很大哦,大家心照不宣,偏偏王仁恨贾琏,听见贾琏贾蓉一字半语,顿时觉得抓住了把柄了,贾琏他了解啊,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就射杀三十几只猎物,必定有家,顿时嚷嚷起来:“这不公平,有人造假!” 王仁刚嚷嚷就挨了侍卫一脚:“不许嚷嚷!” 小皇帝听见了,他也是闲得无聊,冷飕飕挨了半天冻,正在没精打采,闻听有人嚷嚷作弊,顿时来了精神:“是谁在说话,带上前来!” 王仁自以为得计,颠颠跑上前去跪下,磕头道:“小臣王仁参见皇上。” 小皇帝闻听这话,一笑:“哟,王仁,王家的?王子腾是你什么人啊?” 王仁道:“是我三叔!” 王子腾心里恨死王仁,却不得不出列跪拜:“都是微臣教导无方,惊扰了圣驾,微臣该死!” 小皇帝兴趣不在此处,抬手道:“王爱卿请起,王仁敢说敢当,朝堂上就要有这种人,那个王仁,你说,是谁作弊,朕替你做主!” 王仁手指贾琏:“就是他,荣国府贾琏,他作弊!” 小皇帝很感兴趣,贾家人啊,王家的姻亲,窝里斗,这个好,小皇帝越发感兴趣了:“谁是贾琏,上前回话!” 贾琏被点名,不得不上前跪下磕头,言道:“小臣贾琏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一瞧贾琏生得俊俏,声音也好听,比那个王仁顺眼多了,抬抬手:“起来说话!” 贾琏起身躬身一礼:“多谢陛下!” 王仁顿时傻了,他还跪着呢! 小皇帝且不管他,问贾琏:“这王仁说你射猎作弊,你可认啦?” 贾琏抱拳:“回禀圣上,小臣不认罪,小臣没有作弊!” 王仁嚷嚷起来:“我呸,你没作弊,你手无缚鸡之力,比我还不如,怎么就射杀三十几只猎物?且我刚刚听见了,那个贾蓉说了,他不服气,必定是你夺了他的猎物。” 小皇帝越发觉得好玩了,贾蓉他知道啊,前些日子逃婚那个小子呗,小皇帝很有好感:“贾蓉是谁?” 56、056 贾蓉被皇帝点名, 岂敢怠慢呢,忙着上前磕头, 口称万岁。 小皇帝一看贾蓉,生的俊俏, 想起宫中书吏贾元春,不由感叹,贾府出美人啊。 冬猎猎物数目向来猫腻很大,只不过众人心里有数,很少宣之于口。正经考核还在后面呢,有真本事之人并不着急,除非是像王仁这种倒数第一, 明知自己出头无望, 才会狗急跳墙,拉人垫背。 小皇帝也没料到,王仁拉了自己妹夫垫背,心里很是同情贾琏, 家里有那样一个老子, 又遇见这样一个大舅子,真正倒霉。 小皇帝金口玉言,说了要替王仁主持公道,这戏本必须唱下去。 “贾蓉听着,王仁指证,说贾琏抢了你的猎物充数,可有此事?你别害怕, 有冤尽管诉出来,朕替你做主!” 贾蓉一听这话气蒙了:“他这是诬陷,胡说八道!” 贾琏忙着低声斥责:“君前奏对,不要失仪!” 贾蓉忙请罪:“陛下赎罪!” 小皇帝淡笑不语,享受自己君威之下宵小的恐慌。 王仁却是个棒槌,事不可为还要强辨:“谁胡说啦,我明明听见了,你自己说得,都怪你二叔,不然就是状元了,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王子腾被他的傻缺侄子气懵了,若非王家三房只有一根独苗,真想打死算了。 贾蓉也被王仁噎住喉咙,这话确是他说的,可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贾赦贾珍一见贾蓉犹豫,以为这小子要坏事,因怕他被人利用,两人杀鸡抹喉的给贾蓉使眼色,再大的事情回家再说,这两人成绩都不错,若是闹出个作弊,只怕两人成绩都要作废呀。 皇帝一看有戏,忙着掺和:“贾蓉,你怎么不说话?” 贾蓉十分纠结,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答对。 皇帝怒道:“贾蓉,你要欺君么?” 这话一出,猎场顿时一阵寂静。贾赦,贾珍也不敢乱抛眼色了。 贾蓉这才慌了,忙道:“启禀陛下,并非小臣欺君,王仁所言,确是小臣所言,只是个中情形有些复杂,并非王仁所言作弊,乃是小臣与小臣的叔父打猎之时采用了合纵连横,由小臣负责四面惊扰,小臣的叔父负责射杀,这才猎获这些猎物。 “分配之时,小臣以为小臣的叔父应该分得大头四十只,小臣得二十三只即可,叔父不允,定要平分,这才失去了头名,小臣因此后悔不迭,这才激动之下嚷嚷起来,失了礼仪,不料竟被王仁断章取义,小臣所言,句句实情,还请陛下明察!” 小皇帝听着听着眼眸越来越亮,觉得这叔侄二人很有意思,因问:“贾蓉,你可知道欺君的后果?” 贾蓉言道:“小臣知道,若有半句不实,甘愿受罚!” 皇帝看向贾琏:“你侄子之言可曾听清楚了?” 贾琏道;“小侄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 “好!来人,拿弓箭来!” 皇帝一伸手,早有人将弓箭递上,小皇帝将弓箭递给贾琏,指着百步开外一根旗杆:“看见没有,那一根旗杆顶上放一个鸡蛋,你可射得下来?” 贾琏从容抱拳:“小臣愿意一试!” 抬眼之间,偷觑一眼这前世的灭家仇寇,但见这小皇帝身着蟒纹窄袖戎服,外穿金丝罩甲,威严尊贵,气势逼人。 小皇帝似有不满:“哼,不是一试是一赌,你射得下来,不损伤旗杆,你们叔侄两个就是我的御前侍卫,若是你损伤旗杆一点,或者射偏了,你们叔侄都是欺君大罪,你可敢一赌?” 贾蓉顿时慌了:“皇上,陛下,都是小臣的错,小臣不该君前失仪,胡乱嚷嚷,不然也不会引起这番纠葛,陛下,那您开恩,饶恕小臣叔父,小臣愿意受罚!” 贾赦贾珍两个忙着跪下了,王子腾也跟着跪下,三人一起求情:“陛下开恩!” 贾琏却镇定的接过了那张御制的铁胆弓,暗暗运气于双臂,双腿微分,肩、肘、手三点一线,使出五分力气,将一张一百二十斤的铁弓拉成满月。 这一开弓,王子腾贾赦贾珍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力度,加上贾蓉所言箭无虚发,堪比百步穿杨。 贾赦贾珍安心了。王子腾的心却又揪起来了,贾琏不能出事儿,王仁同样不能出事啊,这个混账玩意儿,今日真不该带他出来,原本想给他找个事做,免得他在家闲的无事生祸端,不想今日闯下这滔天大祸。 王子腾知道,王仁且死不了,只可惜,今日一闹,王仁的宫廷侍卫是做不成了。他心里真是后悔极了,早知日此,何必拉这孽障出来丢脸,不如一心一意扶持贾琏。 嗨,后悔晚矣! 贾琏这里老神在在,等着人把鸡蛋放上去,他这里才转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再次挺身如松,腰腹紧绷,从容发力,将铁胎弓拉成满月,眼睛顺着箭杆微微调整再松开,那箭就似张了眼睛一般,倏然穿过鸡蛋,带着鸡蛋残壳儿又笔直飞出丈许,这才慢慢减缓,稳稳插在地上。 这一刻,正个猎场再次陷入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好!” 小皇帝声音尤其大,他哈哈大笑,冲着贾赦、贾珍、王子腾三人抬抬手:”三位爱卿快快请起,今日真是高兴,不虚此行啊!传旨,荣国府贾琏,宁国府贾蓉,着补入侍卫营,赐御前二等带刀护卫,钦此!” 贾琏贾蓉完全愣住了,他们之前一直在家神叨叨暗算,如何弄个正五品,熟料竟走了狗屎运,一个馅饼砸下来成了正四品了。 叔侄忙着下跪,谢恩不迭。 王仁这下子尴尬了,本想阴贾琏,熟料竟然把贾琏拱上了四品官儿,这时气得要吐血啊。 小皇帝转眼瞧见王仁,想着这个人很可乐啊,不想一棒子打死了,遂一笑:“这个王仁吧,你很好,是个福将啊,若非是你嚷嚷起来,朕哪里识得如此人才,有功要赏,嗯,你来参选,那就算你初试过了,准你参与考核。” 王仁还等着皇帝下文,皇帝却转身走了,王仁大失所望,皇帝只是口谕,着他参与选拔考核,并未敕封。 王仁沮丧极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贾赦今日可得意了,挺胸收腹,昂首阔步走在众臣之间,贾珍也是与有荣焉,紧紧跟着贾赦,咧嘴直笑:“大老爷,侄儿说的不错吧,我从小看好琏二弟,如今怎么样,出息了吧,一出手就是正四品,哈,今日多少人家要嫉妒死啊!” 贾赦颔首,斜眼看着王子腾,笑道:“蓉儿也不错,临阵不惧,□□说得多溜啊,他们叔侄今日都出彩,不愧是我贾氏子孙啊。” 贾珍连连点头:“正是这话!” 王子腾跟在贾赦身后,一张脸黑成锅底,眼睛狠狠瞪着王仁,都是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害得,想他王子腾几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史家兄弟前来贺喜,这才把贾赦跟王子腾冲散了。 贾赦这时候顾不得嘲讽王子腾,合着史鼎吹嘘去了:“咱们琏儿,不是我说,他祖父早说了,此子非池中之物......” 贾琏合着贾蓉跟在后面直扁嘴,大老爷之前可是嘴里不离孽障二字,如今竟夸成这样,贾琏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光辉的历史。 贾蓉也是如此。贾赦吹完轮到贾珍:“咱家蓉儿落地,他祖父也说了,他生的天通饱满,落地带着福气。” 一时间,王子腾与史鼎俱都牙疼起来,好在那边侍卫考核开始了,这才罢了。第一项就是搏击,贾蓉手只痒痒,他的行军拳武当拳都没了用武之地。 随后,进行射击与剑术考核,叔侄们看得兴趣缺缺,都以为不如某人。 考核一直持续到午时方罢,卫若兰兄弟,卫若兰考中侍卫,他兄长得了头名,直接去了西山大营做小旗。 冯子英兄弟也是二取一,冯紫英做了宫廷侍卫,他弟弟冯紫东喜欢读书,这倒正好,冯子英入侍卫营,他弟弟进国子监,两全齐美。 史家兄弟史铮进了侍卫营,史锋落选,史家在军中有势力,不愁前程,不过,史家卫戍海疆,可不是太平地界。 王仁毫无意外落榜,成绩还相当差,不知为何,今日王仁百事不顺,所有人都针对他,有事无事都要踩踩他,三场考核,他竟一场没赢,考核成绩倒数第一。 必考科目弓马骑射,他竟从马背上掉下来,剑术被人刺破了屁股,差点掉了裤子。 拳术更糟,全程被人压着打,性命虽无忧,整个成了乌眼鸡。 王仁哭的孙子似的跟他叔父告状:“他们针对我,合起伙子整我!” 王子腾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今年皇上统共只招两名御前侍卫,都被你一次送给了贾府,不打你打谁啊?” 王仁顿时气的鼻子冒烟:“□□的贾琏,都是你害我!” 王子腾又是一巴掌:“嘴巴给我闭紧了,再给我听见你言语无状,明日我就把你送回老家去,不信你就试试!” 王仁这才不敢叫骂了。 未时正刻,皇帝拔营,起驾回宫。 贾赦父子们送圣驾入宫吗,这才返回荣宁街。 这一回来,整个荣府又沸腾起来。 贾政夫妻得了消息,原本正在生气贾母把萱草堂给了贾琏,如今正是气上加气,贾政黯然之下想起贾珠,假设这珠儿在世,该当如何,郁闷不已。 王氏拉着贾政絮叨,孰料贾政竟然拂袖而去,气得王氏差点疯魔了,一屋子的瓷器被她砸得干干净净。 贾母闻讯愣了愣,随即拉着黛玉的手摩挲着,叹息:“你是个聪明的,你二哥哥真是不错,心细若发大智若愚啊,这些年外祖母看走眼咯!” 这日正是腊八,贾琏回家正赶上热乎乎的腊八粥。 回家却跟他老娘告状,他老娘找到荣府,结果荣府正在大办酒席,获悉真情,王二夫人回家把儿子狠狠责骂一顿:“你害死你妹夫有什么好?你妹子才十八岁啊,你好狠的心,竟然想要你妹子做寡妇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怄气宝,你就是个窝里横,别人打你你不敢还手,就跟你妹夫妹子耍横,我劝你消停些吧,今后说不得还要靠你妹妹妹夫帮衬你!” 这边王子胜得知女婿被自己儿子坑害,真是无地自容,忙叨叨揣了一万银子上门去,一来贺喜,二来赔罪。不能老的结仇,小的也结仇啊! 贾琏如今老子考不上,要靠着王子腾在宫中立足,岂会跟王仁这个软脚虾计较,要整他也不是当下,往后有的是机会,整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贾琏借口忙碌,让凤姐招待她父亲,凤姐收了她父亲的银票,答应替王仁说话,王子胜这才心满意足喝酒去了。 如今衙门快要封印,贾琏贾蓉赶着去吏部挂号,又去了侍卫营报道,领取了进出宫腰牌,侍卫行头飞鱼服,绣春刀,叔侄们穿戴起来,一个个玉树临风,翩翩风采,真是好看极了,帅极了。 贾琏叔侄上来就是二等侍卫正四品,一时间打瞎了多少势利眼,谁也没想到,荣国府沉寂多年竟然又火起来了。当初,贾赦可是被灰溜溜赶回家去,只在兵部挂个虚职,若非他是世袭将军,早就一撸到底成了白身了。 御前侍卫,顾名思义,就是皇帝走哪儿你跟哪儿,虽然缔属侍卫营,却是不听侍卫营其他调配,只在皇帝面前当差。 一般人要从三等侍卫做起,运气好的熬个一两年可以升做二等,运气不好了,年纪大了撵去守城门,一辈子到死就是个监门官。 多少人熬了三五年也没熬上去,难免对贾琏贾蓉两个新贵不服气。 亏得王子腾在公中有交情,他自己也在宫中当值,发言道:“无论是谁,胆敢在年节下闹事,一律革除侍卫身份,记档留案,永不录用。”这一下镇住了不少跃跃欲试,想要给贾琏叔侄下马威的刺头老油子。 不过,贾琏知道,过了眼下非常时期,自己与他们这些人迟早要有一战,否则,这些人不会甘心自己的失败。 腊月间,皇帝的事情多,要祭拜天地,要祭拜祖庙,要拜访宗亲族老,还要下乡亲民,鼓励农桑,所有事情都有固定时辰,一段时间办一件事情,总之忙得很,皇帝自己可是记不住这些,这就需要身边的大学士,随伺太监,以及御前侍卫,随地提醒皇帝,到了某某时间了,皇帝老子您该干什么了。 皇帝年前这些时候就似个提线玩偶,你指到哪儿他打到哪里,一点错也出不得。 贾琏贾蓉从腊月初九正式入职,便跟着皇帝干这些事情,一般是卯正时刻就要入宫,午时换防,中间时间,除非皇帝去了后宫,随行侍卫才能稍事休息,否则,你这三个时辰就得脚跟脚的守着皇帝,眼睛不眨的盯着皇帝,随时随地准备着打击一切来犯之敌,替皇帝排忧解难,挡刀挡剑。 当然这是在年节非常时期,御前值班侍卫从两人增加到了六人,将旬日的六班轮换,改为四班轮换,有意识打乱常规时辰,意在防范有心之人谋算。 贾琏叔侄因为王子腾照应,也因为他们初来乍到,需要一个适应时期,被安排在上午当值,当班侍卫从旬日两人增加到了六人,贾琏叔侄入职时间刚刚好,只需要在跟着另外四名侍卫身后照着做就成了。 王子腾私下教导贾琏二人:“没事儿的时候你们多观察少说话,一旦有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不要追击,拼命自有别人去,你们要做的事是迅速向皇帝身边靠拢,做皇帝身边最后一张肉盾。当然,这皇宫铁桶一般,绝不会有刺客闯入。不过,你们时时刻刻记住了,你们是御前侍卫!” 王子腾说完做出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意思就是一旦有风吹草动,只管往上冲保护皇上,这皇宫很安全,要想出头,拼得就是你们的忠心与胆量。 “多谢泰山大人教诲!” 贾琏当然明白其中关隘,不过他很有自信,即便来了刺客,死得那个必定不是自己。 贾琏运气实在不错,危险没遇见,倒与他舅舅成了同僚,张大学士升任御前讲读学士。 张舅舅每日的工作,就是替皇帝整理奏折案卷,分出轻重缓急,让皇帝有条不紊的批阅,闲暇的时候给皇帝读书答疑解惑。 57、57 贾琏跟在娘舅身边, 心里越发停当,听着娘舅与皇帝读书答疑, 商议政事,贾琏受益匪浅。日日看他们君臣相处, 贾琏想起他祖父的为臣之道。 他祖父跟老皇帝玩泥巴的交情,贾琏无法复制,贾琏也不想跟皇家亲密无间,伴君如伴虎,这种亲密,随时都会因为主宰者的利益的改变而忽然变质,一个不好就是性命攸关。 正如忠义亲王与祖父荣国公。 贾琏虽然是初入宫廷当差, 因为有王子腾与张家舅舅的提点, 加上他六识过人,应付起来十分轻松,当差二十天,从未出过差错, 贾蓉也是一样。 这令那些暗搓搓藏在背后之人很意外, 他们多次设计想抓住贾琏叔侄的把柄,此次失算。 多少人因为初次当差被老油子们整过,如今非常时期,他们不敢过分,却是可以让他们倒些小霉。 宫中有规矩,值早班的侍卫夜晚要歇在侍卫营。 这些老油子就会买通值日太监,叫早起的时候漏掉你, 一旦起得晚了,什么都晚了,只要有人诚心使坏,等你来时只剩下稀粥,没有干粮了。你这一天就甭想吃东西,饿着肚子当差吧。 贾琏叔侄刚巧值早班,这些老油子在有心之人怂恿下,就想拿捏拿捏贾琏叔侄。虽然王子腾三令五声,不许搞事儿,但是,饿半天肚子既不会耽搁差事也不会死人,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是,这法子在贾琏叔侄这里不灵了,明明收买了太监并没叫他们早起,他们叔侄却恁是跑到众人前头去了,并且抢先把肉包子肉饼干掉了大半,剩下馒头稀粥,寡淡无味,还不敢多吃,稀粥喝多了频频入厕,你就等着挨?“伞?br> 对于这些人的勾当,贾琏心知肚明,要知道贾琏六识过人,周边三丈方圆的动静,哪怕是一片树叶掉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何况是成年人起床的声音。再者,那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身上还有股子怪味,大老远的,他还没开腔,贾琏已经知道了,何须他来叫起。 头一二次,贾琏并未察觉有人故意整他,后来察觉众人眼神不对,这才着意观察,夜班时刻,特特跟踪一个行动鬼祟的入厕之人,这才发觉了猫腻,竟然是有人出钱收买了太监,故意使坏。 因为在年前,封印在即,贾琏也不敢搞出大动静,便以牙还牙,将大部分干食干掉,吃不完的揣在怀里,入厕丢掉,也不留给那些狗东西。 当然,贾琏从不主动使坏,一般是人犯我时方反击。 如此三番五次,大家也累了,这才相安无事。 腊月二十四,衙门封印。 大内侍卫也要轮班休沐。 除夕元旦初二这三天在皇家最为关键,为了万无一失,贾琏贾蓉这两个新进入选的御前侍卫就被排斥在外。 贾琏贾蓉这种初次当差的愣头青,当差经验不足,就被安排在这三日休沐。 从二十四到二十九,贾琏叔侄被轮换了到了下午当差,酉时就可回家了。这到更好,夜晚可以歇在家里了。 贾蓉无所谓,他倒想凑热闹,人家不要他。 贾琏是正中下怀,欢喜不迭,自从回京,贾琏都没跟凤姐好好嬉戏过。 春节当值有许多的好处,比如赏赐翻倍,再者,跟随皇帝各处行走,这几日可以收到许多的好处。比如外省来京觐见的官员,若是能够得到皇帝准确的行踪,就可以从容自若,否则,你就等着喝一天西北风,还轮不到你觐见。 这个时候,银子就可以开路,侍卫们不敢明确告诉皇帝的行踪,却可以暗示这些觐见的外地官员,稍事休息,何时再来。又或者,叩拜的时候,站在那里叩拜才回声音最大最响亮,更容易引起皇帝的注意。 这些日子,皇帝行动坐卧,吃喝拉撒,一切一切细微的消息,都可以换成银子。 据说,有侍卫前辈春节期间收入过万两雪花银。 外地官员进京,一般都在封印之后,觐见一般在上午,这也是贾琏被安排在下午当差的缘故,下午没油水。 不过,贾琏却不眼起这些钱,没有油水更清净,皇帝的行踪习性可不是好泄露的,若是那官员一心巴结,图谋上进还好,若是心怀叵测,出了意外,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总之,春节不当班,贾琏十分高兴,他正要利用时间,把府里的事情整顿整顿,理理清楚。 这日正是二十四,贾琏最后一次值早班,午时过后往家赶,别看跟皇帝老子住在同一座城池,贾琏坐轿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到了荣宁街。 凤姐早得了消息,今日贾琏休沐回府,一再吩咐洒扫备办酒菜。 贾母体谅他们夫妻聚少离多,吩咐今晚凤姐不必过去伺候晚膳,凤姐得信儿,一通收拾打扮。贾琏进门,这边刚才洗漱完毕,那边热乎乎的酒菜就上了桌。 凤姐立在桌旁恭候,但见她一身大红洒金百蝶袄,粉面桃腮飞仙髻,翠眉入鬓,凤眼含情,恰如神仙仙子一般,冲着贾琏微微福身:“给二爷请安,二爷辛苦了,请上座!” 不过半月时间,凤姐竟然脱胎换骨一般,贾琏的眼神如炬,体察纤毫,凤姐今日竟是未施粉黛,原本那脸上的淡黄雀斑消失无踪,一张粉面恰如三月的桃花,弹指可破。 贾琏顿时被她勾了魂儿,花了眼,喉咙干干的咽下好些口水。平儿扑哧一笑,贾琏这才回了魂儿。 贾琏转眼,又被又被平儿惊艳,这丫头也跟凤姐一般,一张素面却是白里透粉,眉如远山,黑眸如玉,竟生生出落成了大美人。 凤姐这时一哼:“哟,看进眼里拔不出来呀!” 贾琏顿时不要意思,摇头晃脑的卖弄起来:“非也,非也,你二爷我以为走错屋子,误闯了蓬莱仙子的蓬莱岛了,惭愧,惭愧!” 凤姐闻言得意一笑:“哼,二爷也有傻眼的时候呢!” 言罢,朝着贾琏莞尔一笑:“二爷,您请上座吧!” 贾琏拱拱手:“多谢娘子,小生谢过了!” 最终,凤姐扑哧一笑,拉着贾琏往炕上一推:“你坐下吧,酸溜溜的怪别扭!” 贾琏一笑,夫妻对坐,平儿却不上炕,依着熏笼坐了。 贾琏挑眉:“你怎不坐席?” 平儿一笑:“我的饭不摆在这里了。” 贾琏不明所以,凤姐笑道:“还不是二爷纵得!” 贾琏愕然:“怎的怪我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呢?” 凤姐道:“你不是带回来两位妹妹吗,当初吩咐我好生照应,我哪里有闲暇呢,自然是平儿照应他们,这一去,好了,竟然被她们几个小丫头勾住了魂儿,成天云天雾道,跟着他们开诗社啊,今日赏梅做梅花诗,明儿又要踏雪,太阳出来又要庆贺一番,天天的闹腾得没个够,倒是老太太高兴坏了,这不,连我也不要了,就喜欢平儿了。” 贾琏讶异道:“怎么,两个丫头不是早送走了?” 凤姐挑挑眉:“甄家的小姐,那个叫英莲的,得了林妹妹的青眼,两个小姑娘见面就好的一个人似的,一起睡,一起吃,甄姑娘还拜了林妹妹做师傅,学做诗呢,那一日甄应嘉要回江南去,甄姑娘拉着林妹妹哭得差点背过气去,老太太看着心疼,便说了,既然甄姑娘爹娘没音讯,她回江南也是人生地不熟,孩子遭了老罪,如今刚刚恢复些,大家都是亲戚,不如就留在京都跟林妹妹做个伴儿,等甄家打听得她父母的消息,咱们再把她送回去一家团聚。” 贾琏皱眉:“甄应嘉竟然答应了?”把十几岁的大姑娘养在别人家里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凤姐皱眉:“我也是觉得蹊跷,这才打听了一下,据说是甄姑娘的父亲性子有些古怪,跟甄家嫡枝有些误会,这才脱离宗亲,孤悬在外,甄应嘉的夫人原本不大兜揽甄姑娘,一听这话正中下怀,立马就应了。甄姑娘倒是欢天喜地,嗨,这姑娘是不知道宗族的好处呢!“ 贾琏抿嘴,甄家未必就是好的去处,只是他没想到,甄英莲竟然留在贾府。 平儿接口道:“还别说,那日我见了甄家的小姑娘,竟然跟甄姑娘有五分相像,据说,他们是一个曾祖父,没出五福!” 甄英莲的父亲竟然跟甄应嘉不对付?这是贾琏没想到的事情。怪的前世,甄家一直跟贾府有来往,恁放着香菱这样一个大活人没人提起。 贾琏淡然一笑,左不过是财产纠葛,这种事情在大家族比比皆是,自己还不是百般争斗,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大约自己柔弱一些,选择独善其身,就是下一个甄士隐。 隐居就能独善其身么? 看看甄士隐就知道了,家破人亡啊!谁知道这是人祸还是天灾呢! 贾琏忽然想起忽略了于榴?,因问:“那于家姑娘又是哪一出呢?她怎么也来了,也跟林妹妹投缘不成?” 凤姐摇头:“这倒不是,她借居燕候府等待选秀,不知为何竟跟燕候家里的姑娘们处不来,她便三天两头往咱们家跑,燕候也烦了,他竟然跟咱们大老爷玩得亲,干脆把姑娘托付在咱们府里了,吃喝用度都归燕候府。老太太喜欢她爽朗大方,又生的得明艳动人,吩咐咱们府里也比照甄姑娘一般,发她一份月例!” 林妹妹,甄英莲,于榴?,这些前世的倒霉蛋都凑成一堆了。 这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不说这日夜里贾琏凤姐如何干柴烈火,春风荡漾,梅花朵朵次第开。 却说翌日清晨,贾琏早早起身去了书斋,去往后院水井屋里打坐吐纳吸取灵气,将昨夜消耗的精气补了回来。 早膳过后,贾琏在书斋接见了兴儿召儿潘又安三人,贾琏为主要在年前把周家冷家的事情撸撸清楚,明年贾琏要致力宫中的差事,他必须要在五年内爬进兵部去。 这之前,还要搞定侍卫营里的麻烦。 侍卫营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可不是好相与,尤其是被贾琏顶替了御前侍卫名额的石克朗,他是石驸马家的大公子,走了后宫吴贵妃的路子,原本是板上钉钉的差事,却被王仁一个神来之笔弄没了。 当初王仁被打得半死,就是这家伙的手笔。 石克朗除了憎恨王仁这个始作俑者,他更恨贾琏与贾蓉两个顶替者,在宫中就是他买通了当值太监陷害贾琏,不是贾琏身怀绝技,早就被整得灰头土脸了。 贾琏可不相信石家会就此罢手,贾琏如今是生死一搏,他不想挑事儿,可是对于阻挡他前程的来犯之敌,他绝不会手软。 不过,攘外先安内,周瑞这个定时毒瘤必须拔除,至于赖家,眼下尚未露出獠牙,可容后图之。 赵良栋接手了萱草堂的内管事,兴儿昭儿这些日子都在辅助贾芸收集消息。贾芸在贾琏的支持下,回到私塾读书,整天打扮的油光粉面,周旋在京都一班纨绔子弟中间,实则暗中帮助贾琏收集赖家冷家,以及京都所有有价值的消息,以供贾琏筛选出有价值的消息。 贾芸这孩子机灵聪明,善于结交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贾琏有意识将他培养成家族的耳目,贾琏培养的那十个身怀斥候绝技的孩子,如今就轮流在贾芸昭儿兴儿三个手下当差。 兴儿首先到了书斋,他专门负责盯梢冷家与周家,见了贾琏,兴儿高兴地声音都抖了起来:“给二爷请,您可回来了!” 贾琏大力一拍兴儿:“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浑身发抖干什么,你这个心性还有待磨炼,有空的时候,多去昌平,跟着关师傅多学些本事,今后有用!” 兴儿兴奋得很:“小的行军拳已经学会了,弓马骑射也学了些,如今可以拉开五十斤的硬弓,关师傅说小的很有悟性呢。” 贾琏捶他一拳:“好小子,出息了!” 兴儿这般时候方才逐渐平复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叠契约:“昭儿今天盯着赖尚荣,不能回来,这是他带给爷的,都是赖家名下的产业契约,估计害怕被人知道,都是一色白契。还有,赖家在西安开了一家老大的玉石场,不过,小的查出,这家玉石场不是赖家独有,却是跟忠顺王府长史有些牵连,小的不知道这是王府插手了,还是长史私下的买卖!” 贾琏点头:“赖家不急,冷家与周家呢?” 兴儿道:“冷子兴这个家伙很滑手,我们只看见他卖古董,竟不知道他的古董打哪儿来的。周瑞倒是露出了尾巴,这回就可以把他除了。” 贾琏闻言顿时我眼睛一亮:“可是查到什么铁证?” 周瑞家里的事情让贾琏很是沮丧,人一死帐就消了,周瑞绝不能仓促行事了。 兴儿点头:“二爷放心吧,这回铁证如山!”言罢把一叠票据递给贾琏。 贾琏见之,眼皮子一阵乱跳,隔了一世,贾琏又再见到了这些高利盘剥的票据。竟然是这个狗东西害人,让他葬送了性命。 贾琏虚眯了眼睛:“从哪里得来?” 兴儿道:“这些都是从周家得来,他自以为做的机密,将这些票据藏在卧房地下的地窖里,却不知道,我手下有个孩子,耳朵最是灵便,猫在屋后,竟然听出来他在哪里开锁,等他出了门,我就进去找出来了,之前一直没动他,今日二爷要看,我就拿出来一些。” “好家伙,那地窖足足有一间堂屋大小,把他自家挖空了,里面卧房、厨房、锅盆碗盏,柴米油盐样样齐全,若不是我们预先知道,他躲在里面猫个十天半月谁也找不着他。” 贾琏皱眉:“这些东西跟二房有没有关系?”兴儿点头,摸出一本账册。 贾琏细看,好家伙,这高利盘剥的后台老板就是二太太,周瑞详细的记录了每一笔资金的来源与日期,本钱都是二太太所出,利润的八成也归了二太太,周瑞与冷子兴各得一成。 贾琏将票据抓在手里:“好,告诉昭儿,准备人手,咱们就在今晚端了周家!” 兴儿高兴地手舞足蹈:“无需人手,只要二爷令下,我一个人就能擒了他!” 贾琏笑道:“我相信你,但是我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弄进演武厅,二爷拿回荣府,在此一举,绝对不许再出纰漏!” 兴儿笑得嘴巴都咧了:“您就擎等着吧!” 58、058 贾琏在书斋无意识转悠, 走了无数圈,眼眸越过窗棂, 盯着远方好半天,脑子里激烈争斗权衡:是官了?还是私了? 想着一个小小侍卫营, 就有那么多的明争暗斗,想要在朝堂站稳脚跟,真心不是一个人有勇有谋就能成,必须要有人扶持才能站稳脚跟。 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朝里有人好做官! 最终,贾琏再次坐下, 提笔给王子腾写了一份书函, 然后,敲了敲桌子,隆儿一阵风进来跪下:“二爷有何吩咐!” 贾琏丢下书函:“送到王府,亲手交给王家三老爷!” 贾琏在书斋坐等, 半个时辰过去, 潘又安带人赶回来五辆大车,大摇大摆从侧门进了荣国府,然后,从车上一溜抬下来五口黄铜锁背的大箱子,径直抬进了萱草堂。 人所共知,潘又安在替贾琏打理生意,年下抬进几口大箱子也是应当应分, 故而,这一行人,并不惹人注目。 随后,似乎是为证明潘又安的行径,凤姐大张旗鼓的抬了一口黄铜锁背的大箱子,去贾母的居所荣庆堂,却是潘又安从湖广带回的香菇木耳藕粉这些特色土仪。 回头却说王家的王三老爷王子腾,他与贾琏一样同是天子近臣,待遇正好相反,他是皇帝心腹,奉命在春节其间负责皇宫安全事宜。从除夕之夜开始在宫中轮值,直到年节过去之后才能出宫。 故而,他如今提前休沐,正在家里消闲,合着一般门人清客,门生故吏聚在一起,吟诗作赋,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却不料他兄长王子胜神神秘秘告知:“凤哥儿的女婿又着人送信来了!”闻听贾琏写来书信,王子腾顿生一股不祥之感。大约又是那位大姑奶奶闯祸了。 对与王氏,王子腾很无奈,却不得不管,笑盈盈回转花厅,朝着一班正在煮酒论道酒客打个哈哈:“诸位随兴,我前面有点私事,去去就来。” 一众清客门吏诗酒正酣,那管得主家失礼与否,均不以为怵:“老大人自便!” 王家老兄弟们来至书斋,瞧着贾琏那一手漂亮的小楷,王子腾皱眉,眼睛直晕,上一次也是这样一封书信,致使王家颜面丧尽。 王子胜见弟弟迟疑,遂将信笺递过去:“三弟,女婿写明了要你亲启!” 这信笺摆明了是写给王氏族长,王子腾心里沉甸甸的,一般要族长出面,定非好事儿。他知道定是他们家那位姑奶奶闹出了什么大纰漏,不然,贾琏不会这般大咧咧派人过来。 这些日子,王子腾以为自己待贾琏很不错了,翁婿们应该有些香火情分,贾琏之前对他也很恭顺,孰料,转眼又出事儿。 王子腾不由苦笑,曾几何时,自己堂堂领侍卫内大臣,天子宠臣,竟然要看这个侄女婿的脸色了。 贾府的继承人贾赦,可是一直被自己踩了一辈子了。 嗨,王子腾不由叹气,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谁叫王家人不争气呢! 不过,王子腾气归气,心里再不舒服,在这等家族大事情上头,他一般都会以家族利益为重。 拆开信笺,睃眼一瞧,王子腾顿时气得青筋直绽,恨恨的将信笺递给王子胜:“你瞧瞧咱们那位姑奶奶干的什么事儿!” 这般时候,王子腾心里恼恨顿消,对贾琏倒生出几分感激之情,这样的事情不说闹到衙门,只要传出些许风声,王家人就要名誉扫地,莫说做官,王家人在京只怕再无立锥之地。 这事儿闹大发了,沉默片刻,王子腾咬牙吩咐王子胜:“二哥替我招待一下客人,我得立马过去荣府一趟!” 王子胜看清楚了信笺内容,也气得很,怪的王仁上次那般行事,原来祸根就在这里。只是眼下不是自家人清算的时候,因问道:“要不要叫上二太太,咱们一起去看看凤哥儿,也能居中调停一二?” 王子腾摆手;“不用,事情已成定局,他写了信来,就是不想把事闹大,能私下了结,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徒劳无益,我们之前委屈凤哥儿,没有替她做主,这回就不要再节外生枝,免得寒了孩子的心,说不得今后这些子侄们还要靠她这个姑奶奶照应。” 王子胜恨恨的直擂桌子:“大妹妹在家看着还好,怎么一出门子就变成这样?我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能改一改了,不想竟然变本加厉,枉费我们替她斡旋,她这是不给自己留活路,也不给娘家人活路了?” 王子腾黑着脸只是摆手:“什么也别说啦,给我套车吧!” 王子胜瞧着王子腾面色铁青,心里有些不放心:“三弟,还是我陪你一起吧,” 王子腾打断了他:“不用了,这次不是去商议,而是我必须有所决断,你心里要有准备,大妹妹估计保不住了。” 一母同胞,从小的情分,王子胜心有不忍,却是扭开了头:“作孽啊!” 这个时候,凤姐若有个孩子多好了,大家总有商量的余地,如今可怎么好? 他很茫然! 王子胜不是果决之人,否则,也不会把家长的责任推给弟弟王子腾。 这边贾琏与凤姐对坐,凤姐沉默半晌,抹抹眼角,问道:“送她去家庙,成不成?好歹留条命!” 贾琏摇头:“高利盘剥,国法不容,我们今天不解决,明天就有人那这个来勒我们的脖子,我,你,咱们的孩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凤姐一惊,摸了摸肚子,虽然没有确诊,她能感觉到这里的生命跳动,她曾经恨不得王氏即刻去死,如今又觉得她可怜,偌大岁数不得善终。 可是,在丈夫孩子与姑母之间,她毫不犹豫偏向后者,只是凤姐很为难:“若是我爹娘来了,如何是好?” 贾琏摇头:“我已经写明事情缘由,你三叔若是聪明人,就该有所决断,这事儿可不比上次的事情,自家人可大可小,这个时候不是讨价还价到时候,关系到我们两府之人的共同命运。我相信,三叔会做出对大家最有益的决断。” 随即,贾琏安慰凤姐:“一切有我出面,不会叫你为难。” 凤姐闻言叹口气,她真不知道事情如何到了这一步。 正在此时,外面小丫头通报:“二爷二奶奶,前院隆儿传话进来,说是奶奶的三叔王三老爷来了,车架已经到了府门。” 贾琏闻言大踏步而去:“我去迎迎!” 至于凤姐,她出面不出面由她自己决定,但是,贾琏心意已决,这一次绝对不会退缩。 一时,贾琏到了垂花门,却见王子腾袖着手,慢慢的踱着步子,神情冷峻,却毫无沮丧之意。 这才是大家风范,贾链不由得肃然起敬。 贾琏快步上前躬身一礼:“原本该是小婿亲自上门迎接岳父过府,只是这边赃证紧要,小婿必要亲力亲为才能安心。” 王子腾一笑:“短短时日,你竟然成长如斯,让人刮目相看!” 贾琏躬身:“岳父过誉,小婿愧不敢当!” 王子腾停住脚步:“你想怎的,直说吧!” 贾琏一笑:“小婿还是那句老话,我希望阖府平安,子孙繁茂。” 王子腾点头:“我知道了!我想见那周瑞,可否?” “岳父要见有何不可,小婿正想借助岳父大人帮忙掌掌眼,”贾琏说着手指往天上一戳,压低声音:“这件事情似乎牵扯到那里,故而......” 王子腾顿时面色凝重起来,果真如此,大妹妹真是保不住了,否则就是塌天大祸,那些人为了自己的活路,哪管民间六月飞雪。为了保住两府不受牵连,只有人死账消了。 一时翁婿们到了萱草堂,凤姐早恭候她三叔多时了,叔侄们见面,别有一番感慨。 王子腾很满意凤姐这个时候能出面,觉得今后全力辅助贾琏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至于王仁,王子腾想起他就头疼不已。 凤姐因为心情激动,竟然呕了一口,凤姐自己不觉得,王子腾跟贾琏两个却激动不已,暗自期盼起来:“快请御医!” 隆儿得了消息忙叨叨拿了贾府的名帖去请太医不提。 王子腾可是真的手黑,见了周瑞,上前就是一拳打在他面门上,周瑞顿时脸上开了花了,王子腾抬腿又是一脚,周瑞一声惨叫没发出来,就瘫倒在地生生疼晕厥了。 王子腾这一脚碎桃的功夫,制服了多少凶顽之敌,对付周瑞,真是大材小用了。 王子腾是真恨这些背后唆使主子卖蠢的奴才,这才下了狠手,绝了他的生路,不怕他不心理崩溃,歇斯底里。 然后,王子腾一掐他的人中,把醒过来的周瑞提悬了脚,重重的掼在地上,这才捏住他的嘴巴,威胁道:“不要以为上次逃过去了,这次一样能够逃过去,也不要企图蒙骗我,你知道王家靠什么起家。你能支撑这一大摊子账务,想来是个聪明人,不管你们身后藏着什么人,敢拉我王家人垫背,是颗铜豌豆,我也能把他砸扁了,何况是你与冷家?告诉你,爷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我捏死你们比捏死臭虫还轻松!” 周瑞喘过气来,却是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面虎狼,看着一个个人模人样,其实不过是些自私狠毒,贪婪无度的小人,王氏毒妇,为了敛财,逼迫我们夫妻替她做了多少亏心事啊,每年我们夫妻替她倒腾几万银子进账,还不餍足,非要放印子钱,结果事情出来了,她把脑袋一缩,不管我们夫妻死活。” “忠心耿耿有个屁用,换不回来一条命啊,我们也是人,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们当成畜生一样宰杀,可想过有一日,你们也会被人奴役宰杀,等着吧,今日是我周家,明日就是你们王家贾家!” “哈哈哈,来吧,不过是个死字!” 王子腾冷笑:“觉得自己一死就能账消,还是觉得忠义郡王世子会来救你?” 言罢再次抓住周瑞甩了他一个嘴巴:“你以为你是谁啊?抱打不平的救世主?忠义郡王是嫡枝没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如今就是庶出的压死了嫡出的,太上皇乐意啊?你以为忠义郡王所作所为皇上不知道吗,不过是碍着太上皇,一日太上皇仙逝,你与你的亲家冷家,就等着抄家灭族,挫骨扬灰吧。” 周瑞闻言顿时面如死灰:“这不可能,他答应我们的,” 王子腾讥笑:“他自己都朝不保夕,答应你什么?有用吗?我告诉你,这整个京都归我节制,我说冷子兴是盗贼,他就得乖乖的进监狱坐穿牢底。” 周瑞目眦欲裂:“你这是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 王子腾踢他一脚:“你都死了,还管我好死歹死,总归你们先死!” 周瑞至此,彻底绝望,顿时萎靡在地:“我说了,你们是不是能放过我女儿外甥?” 贾琏闻言嗤笑:“怎么,连女婿都不要了?刚才还骂我们人面兽心,你自己又如何,虎毒不食子,你连女婿也不放过,有什么面目张嘴说人!” 周瑞冷笑,根本不把贾琏放在眼里,却是望着王子腾:“我不说,你们想要挖出幕后主事,没有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那时候你们自己在不在还两说呢。怎么样,我的条件你们答应不答应?” 王子腾点头:“我答应你,冷家覆灭之日,我必定先救出你的女儿外甥!” 周瑞知道大势已去,在库腰里摸出一块玉牌丢在地上:“人我没见过,我与他们交易都是凭这个玉牌为证。” 王子腾接过手去,翻来覆去的观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丢给周瑞:“你想蒙我,这就是一块普通玉牌而已。” 周瑞笑道:“我们见面都是夜半,这个玉牌会发光,上头会出现一个特殊的标记,所有人的标记都有不同,我这块的标记是一朵富贵牡丹,代表荣华富贵。” 贾琏顿时变脸,他想起了前世那些票据,只怕就是王氏耍心机忽弄凤姐做了冤大头。因紧紧抓住玉牌,怒目圆瞪:“荣华富贵,代表荣府?你好大的胆子!” 周瑞讽刺的一笑:“是代表二太太,你能把她怎么样呢?” 贾琏怒目转向王子腾。 王子腾搭着眼皮:“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带我去见你们老太太吧。” 贾琏陪伴王子腾去了荣庆堂拜见贾母,贾母很是惊讶,却是热情的接待了王子腾。 一时宾主坐定,王子腾起身,冲着贾母躬身大礼,言道:“论理晚辈不该跟老太太添麻烦,却是我家里正有一宗事情不得不与老太太商议,我前些日子夜不能寐,梦见先母竟被困在血池地狱,日夜悲鸣,哀求与我,让我们替他做七天道场除去孽障。” “小侄请了高僧推算,只需孝男孝女在坛前日夜诵念经文七日,即可助我母亲脱离苦海,再托人身。无奈小侄我皇命在身,无暇□□,二妹妹远在江南,来之不易,大哥又早丧,唯有我二兄与大妹可担此任,小侄深知女儿出嫁再不是娘家人,却是事态紧急,不得不为。” “因此,小侄犹豫再三,还是厚颜上门,请求老太太怜悯,助我母亲一臂之力。” 王子腾说着说着竟然跪下了,一时间,竟然涕泪纵横。贾母耳闻这匪夷所思之事惊异不已,旋即却被王子腾的孝心感动,言道:“你母亲有子如此,受再多的罪也值得了,贤侄请起,只要二太太愿意,我没有不答应的 。” 王子腾从进门起,唱念做打行云流水一般,贾琏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敬佩,怪不得这人能够官居一品。 这样的人不成功,天老爷也不答应! 王氏这些日子心气不顺,好在前日她刚收到了一大注银子,心里总算快活些,正在思忖,要过王府请求三兄长,替元春把银子送进去。真是福至心灵,外面玉钏进来通禀:“回禀太太,三舅老爷来了!” 王氏大喜,忙着起身迎接:“通禀做什么,快些把舅老爷请进来。” 玉钏道:“舅老爷正在老太太那里跟老太太说话,听闻是要接太太回家去住些日子,奴婢闻听这才前来通禀。” 王氏顿住脚步,返身坐下,皱眉暗忖:“腊月腊时正忙碌,兄长为何要接我归宁?”随即展颜,管他呢,自己正要回娘家,这到两便了。 59、059 王氏这里整饬衣冠, 带着丫头婆子来给贾母请安,顺便与她三哥会面。 孰料王氏到了荣庆堂, 已经晚了,王子腾已然告辞家去了, 约定了明日一早前来迎接王氏归宁。 王氏大失所望,贾母不免安慰道:“明儿你就归宁,不争这一日。” 王氏福身:“媳妇不孝,宝玉还要托付老太太看顾!” 贾母颔首:“我带宝玉何须你说!” 今日凤姐身上不舒服,请了太医过府请脉,故而不在这边伺候,倒是邢氏伺候在侧, 见了王氏面上尚未消散的紫痕, 邢氏虽未出言挑衅,却是眼露讥讽。这些日子,她在老太太面前可是很得脸。 妯娌二人两相厌恶,不过惧着老太太不敢造次, 互相忍耐。 中午时分, 这边刚摆下饭桌,便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却是去萱草堂打探消息的琥珀带着小丫头回来了。 琥珀进门满脸喜气,冲着贾母道喜:“恭喜老太太,您老又做曾祖母了,琏二奶奶诊出了喜脉!” 贾母闻言大喜,她对贾琏总算不亏心了, 顿时笑起来:“鸳鸯,快些把药柜打开,把我上次新得的那只老山参,还有当归红参,一样给你二奶奶包上一包送去,告诉她,这些日子无需过来伺候,自己个好好安胎。” 王氏闻言恨得咬牙,自己背了恶毒名声,她倒怀孕了,真正气煞人了。 邢氏闻言心情复杂,一时之间面皮扯动,不知道该喜该忧,不过,邢氏知道这是一个讨好贾赦机会,忙着跟贾母告辞,言道:“老太太,媳妇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去,老爷可是盼望孙子许多年了。” 贾母含笑点头:“去吧,得了孙子,让他也高兴高兴!”凤姐怀孕,贾赦做了爷爷,儿子有了前程,该消停消停了吧。这一年来,贾母真心有些憷了贾赦父子们。 邢氏兴叨叨的告辞了,王氏嘴巴扁了又扁,她就没见过这样蠢的女人。 贾母将她们妯娌看在眼里,想着邢氏这种到算是好的了,笨且笨些,且不会惹下大祸来,也不会搅扰后宅。 这个王氏当初看着还好,如今竟然越看越不如。 侄女儿怀孕,竟然摆出这样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也不嫌丧气! 贾母心中不悦:“王家三贤侄要替亲家太太做法事消孽障,想要明日接你回去住七日,替你母亲念经花纸,我已经答应了,我这里有丫头伺候就够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做法事?”王氏愣住。 这事儿她从未听闻过,她还以为腊月到了,兄弟们接她回去商议什么事情,不想竟然是为了替母亲做法事。 她母亲年轻独宠,生下他们姊妹五个,那时候她甚是羡慕母亲,不想母亲却没后福,刚过了五十人就没了。 王氏回想起来怪伤心,不然,她母亲也是个福禄寿全的老祖宗了。 王氏这里告辞回家,吩咐金钏替她收拾几件衣衫,如今正是冬日,又是替母亲跪经,无需见客,衣衫不用许多,为主是夜半御寒。 故而,王氏吩咐将自己去年刚置办的那件火狐披肩找了出来,这件火狐皮她想了许多年了,只因为火狐狡诈,难以射猎,且火狐毛皮小,一只狐狸仅仅够做一件披肩,剩余的边边角角,勉强做了一个昭君套,再没丁点剩余了。 王氏对着镜子欣赏着,越瞧越满意。 伺候在侧的周姨娘赵姨娘两人面色古怪,王氏如今思虑过度十分清瘦,一张脸上透着青灰色,一双眼睛因为长期妒恨怨愤,阴沉冷厉。 她原本一双杏眼,这一干瘦,眼角耷拉变成了三角眼,看着甚是凶狠,再穿上这身毛皮,戴上昭君套,竟没丝毫贵气,尖嘴猴腮,倒活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狗。 赵姨娘心里讥笑偷撇嘴,这真是白白的糟蹋,若是给了三丫头,只怕能穿出个公主模样来。 回头却说萱草堂,凤姐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真正到了确信,她还是欢喜的落了泪,这两年她盼孩子差点没把眼望穿,却是太医回回都说喜事快了,月月都没好消息,如今贾琏都说不急了,孩子竟然不期而至。 平儿也吃了定心丸,忙着安慰凤姐:“奶奶这是怎的呢,有了小主子应该高高兴兴才成,不然似您这般哭哭啼啼,小主子还以为您不喜欢呢,快点把眼泪收起来吧。” 凤姐一愣抿嘴笑:“胡说八道,才刚发芽儿,他就知道?” 平儿皱眉笑:“咱们小主子聪明啊!” 凤姐一笑收了泪,露出两颗细细的虎牙儿:“论理儿,这事儿应该过三个月才能说出去,不过,今日太医一嚷嚷,只怕都知道了,罢了,你速速让人给我娘去送个信儿去,让她高兴高兴,这几年替我操了多少心啊。” 平儿抿嘴笑:“这何消奶奶吩咐,二爷得了消息折身就追三老爷去了,只怕再等一时,咱们太太就该到了。” 王二太太傍晚才到,非为别的,只因王子腾个人喜好。 京都有“东富西贵”之说,皇子王孙多住在西城,那个于榴?为什么天天往荣府跑呢,因为燕候也住在西城,两家不过隔了几条街而已,来往十分方便。 荣宁街就在西城,虽然不能跟皇子去争最好的地段,当初也是皇家敕造,地段相当不错,比王家要好,像是王家薛家当初的地位比不上贾家,宅邸的位置相对差些,都排到边角地带去了。 王家宅邸不仅偏,而且小,根本不能与荣府这种疏阔大气相比。 王家老爷子崇尚节俭便罢了,到了王子腾便不能忍了,他是天子近臣,在家呼朋引伴,宅邸逼仄很不方便,他便在东城另外置办别苑。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别家可不敢这般,他不怕花钱,金陵王家有的是银子,别院怎么富丽就怎么造,花园子戏楼演武厅,后面库房粮仓,那规模除了门前狮子,门上的铜环,真心不比那些王府差什么。 这一来,王家与贾府一个东城,一个西城,相隔一二十里了,平日一个时辰多点也就到了。王子腾回家去报信,一来一去正常也是两个时辰。 王二太太又要收拾东西,如今正值年下,京城里人流如潮,车马如龙,拥挤不堪,所以,王二太太带着几大车东西到荣府,已经是傍晚了。 凤姐还以为她娘亲不来了,正在失望,她娘到来了,正是意外之喜,欢喜不迭。 王二太太不知道王子腾跟贾琏的勾当,却在悄悄跟凤姐抱怨:“你三叔要给你祖父祖母做道场,我跟你三婶主动提起要去庙里家庙跪经,你父亲三叔都不答应,竟然说事儿必须他们兄弟亲自跪经才能凑效。” 王二太太说着满脸不高兴:“我嫁到王家,生下王家唯一的香火,在你父亲眼里,我竟然不如出嫁二十几年的姑奶奶。” 凤姐心知肚明,王氏这一去只怕就万事休矣,却是不敢跟她母亲明言,只得细细劝慰她母亲,转移话题向她母亲请教安胎事宜,她母亲马上忘记了不满,滔滔不绝的传授起来,说起凤姐小时候的事情,越发兴致,笑语不断。 如今凤姐怀孕,再不能操劳,平儿一心一意伺候凤姐,生怕她有所闪失。府里准备年节的事宜便搁置了,外务还好说,自有贾芸会同潘又安赵良栋几个处理,如今他们俨然成派,成为贾琏萱草堂的中坚力量。 本来凤姐怀孕,不能理事,中馈应当有邢氏打理,却是邢氏这人贪婪无度,银钱一经她手,便克扣异常。 贾琏根本不敢指望她,没得好好一个荣国府,被她闹成讨饭窝。 稍稍思虑,贾琏把内务托付给李纨与迎春姑嫂打理,再把赵良栋家里,林之孝家里两个,派给迎春打下手,又有黛玉,探春,甄英莲,于榴?几个在旁辅助,查漏补缺,贾母在后掌舵支撑。还别说,迎春虽然是赶鸭子上架,熬过了头几日的彷徨与慌乱,逐渐顺手起来,处理府务有模似样,在贾琏支持下,迎春将几个故意裹乱的吴登新家里,钱豪家里打了板子,革了月例。 如此这般,几日下来,迎春威势渐生,处理府务日渐熟练,虽比不得凤姐干练老道,却是自有一番精明气度,府中大小管事再不敢随意生事。 贾母虽然喜欢儿孙,一直对迎春不大看得起,未想到,这个一贯木讷软弱的孙女儿竟然在凤丫头手里历练出来了,这件事情,不得不让贾母重新考量贾琏夫妻。 什么时候,贾琏凤姐竟然有了捏沙成团点石成金的手腕了? 再看一脸无辜,跟着姐妹们玩得酣畅无比的金孙宝玉,贾母不由纠结得很。这个金贵无比的宝贝疙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人啊! 贾母第一次憎恨自己竟然如此老迈无力,她有些羡慕贾琏凤姐的青春与活力。 思虑着贾琏犹如雄狮一般强势崛起,日渐势大威重,府中之人多数转了口风,再不以为宝玉有多金贵,人们提起宝玉再没有往日的神往。就连宝玉生而带来灵通宝玉也逐渐被人遗忘。 贾母看着宝玉黛玉两个纯洁无暇的孩子,眼神无比纠结,自己该拿这些孩子怎么办呢! 贾母心中,最爱的孩子自然要给最好的东西,这荣府最好的东西莫过于爵位。只可惜,眼下,宝玉论嫡论长都不占,贾母对于掌控荣府越来越有心无力了。 贾琏这里却管不得贾母如何纠结,他每日上午在家处理府务,下午去宫里当差,晚上则去茶楼摆酒请客,与冯紫英卫若兰这些同批次的侍卫联络感情。 冯紫英与卫若兰分在内班,专门拱卫皇帝的后宫重地,皇帝在后宫行走,他们也要跟随护卫。 如此可见,冯家与卫家这两家军中实权门户,比贾府更得皇上青眼。 冯紫英跟卫若兰与贾琏贾蓉是同批次进宫当差,多少受到前辈侍卫排挤,故而,贾琏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决定跟他们两个连横合纵,相互照应。 冯紫英通过上次关山之事,跟贾琏的关系更进一步,卫若兰跟冯紫英都是将门之后,从小混大的玩伴,故而这四人一拍即合,决定结成团队,共同抵抗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排挤与陷害。 冯紫英的父亲如今调任回京,在西山锐建营做左提督,手下掌管一千二百人。 卫若兰的父亲则是丰台大营提督,手下兵丁更多,卫若兰的兄长便在冯紫英父亲手下做小旗,手下管着十个兵。 贾琏结交二人,将来想去丰台大营或是西山锐建营历练,不愁没人引荐。 却说这日贾琏与冯紫英等聚会散场,合着贾蓉坐轿回家,却不料除了两件不大不小的糟心事儿。 一件事,二房王氏从王家家庙回京途中惊马,王氏落马受伤昏迷不醒。 据太医所言凶多吉少,王氏落马头部撞伤,后脑勺起了一个拳头大的血包,对于王氏后脑上血包,所有太医都表示无能为力。 且太医断言,一般惯例,像王氏这种脑部受伤的病人,一旦晕厥,就很难清醒,即便将来清醒过来,也会行动不便,形同废人。 贾琏冷笑,王子腾也有手软的时候,弄个半死不活,饱受折磨,还不如死了来得干净。 这事儿,在大房心照不宣,贾母是惊讶,唯有贾政与宝玉,顿觉塌了天地。 尤其贾政,王氏好的时候他嫌弃,如今半死不活,他且很不习惯。如今府里中馈都被大房收回,他过年正要银子,却不知向谁伸手! 第二件事情,贾珍给贾蔷定了一门亲事,腊月二十六日下聘大定。 这一回,贾珍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直到三书六礼走完了,最后下聘之时才公布开来。 新娘人选让荣府上下大吃所惊,贾珍给贾蔷聘娶的媳妇正是秦家的秦可卿。 如今,贾珍已经在宁府内整饬了一栋房屋,婚期定在正月十八。 贾琏获悉,顿时惊呆。贾蓉也是一般。 这日贾琏正在与凤姐议论这桩婚事,外面丫头一叠声通报:“小蓉大爷来了!” 贾蓉则是脚步匆匆,直冲贾琏凤姐的内室,孩子似的拉着贾琏哇哇叫唤:“二叔,您知道吗,我父亲,他,蔷儿怎么办呢?嗨!”贾蓉一脸沮丧:“难道,咱们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吗?” 贾琏虽然吃惊,却也不惧,很怕贾蓉说出什么吓着凤姐,拍拍贾蓉:“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别吓着你婶娘!” 贾蓉这才警觉凤姐在侧,忙着给凤姐行礼,满脸羞红:“给二婶请安,侄儿昏了头了,心中焦急,竟没瞧见婶娘,惊扰了婶娘,侄儿这里赔礼了,婶娘原谅则个!” 凤姐看见贾蓉吓成这样,心中不忍,伸手捏捏贾蓉粉嘟嘟的脸颊:“哎哟,年纪轻轻的愁眉苦脸做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犯得着急成这样,瞧瞧,笑脸皱巴巴,都不好看了。笑一个,嗨,这才对嘛,有事告诉二婶,二婶替你做主!” 贾蓉顿时闹个大红脸,摸着脸颊看眼他二叔贾琏,怪不好意思:“二婶,又掐脸,男女授受不亲,侄儿早不是小孩子了!” 凤姐闻言龇牙:“嗨,屁大点孩子竟然跟我掰扯这个。”说着话,凤姐起身追着贾蓉要掐脸,吓得贾蓉直贾琏身后躲:“二叔救命!” 贾琏满脸好笑拦住凤姐:“你还以为是当初你女扮男装装大爷,摸这个,掐那个,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收着些吧,怀着身孕呢,叫外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凤姐脸也红了,嗔怪道:“有什么啊,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给他换过裤子呢,转眼长大就不认人啦!?恚?幻?筒幻蹦亍8厦鞫?易约荷?桓觯?蚁肫?推? ?br> 凤姐叽里咕噜说着话,满脸不高兴进内室去了:“平儿,我们走!” 贾蓉很不自在,看着贾琏期期艾艾:“二叔,二婶子只是。” 贾琏一笑:“不管她,咱们去书斋说话!” 叔侄两个携手去了书房。 凤姐随后出来,瞅着二人后影子,冲着平儿直泛酸:“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还要躲到书斋去说,谁不知道呢!” 平儿见惯不怪:“管他们作甚,咱们还有一大堆事情呢,老太太的年礼,还有张家的,王家的,这些都要定下来,外头等着二奶奶决断,二姑娘可是拿不定呢!” 凤姐这才一笑,主仆商议起来。 60、060 凤姐怀孕, 不管闲事。 荣府一切事宜都由迎春李纨姑嫂张罗,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 从外至内挂桃符、换门神、贴春联,府内府外焕然一新。 这日傍晚, 从府门开始到荣禧堂,仪门内门所有门户齐齐大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得府内白昼一般。 府里贾兰贾环贾琮这些小子们,这日再不用读书写字儿,各处躲着放鞭炮,高兴得直撒欢儿, 这会子他们才真正察觉了, 要过大年了! 贾琏二十九日下午交班,径直去了宁府,合着贾珍商议除夕祭祖事宜。兄弟们商议之后,定下章程, 哪些人参加祭祖, 谁人献祭,哪个献帛,哪些人进屋,哪些人只能在外叩拜,等等一切事无巨细安排妥帖。 制定这些一般都是贾珍拿主意,贾琏辅助,今年贾琏一如既往尊重贾珍的决议, 除了要求把贾芸叩拜的位置往前调整到贾蔷身边,余下并不过问。 贾珍很高兴贾琏以自己马首是瞻,遂跟贾琏商议,想让贾蔷搬回宁府居住:“蓉儿婚事未定,府里大事小事一大堆,你嫂子一个人委实忙不过来,我想让贾蔷娶亲之后就在府里居住,一来帮助你嫂子打理家务,二来也是帮衬他们,毕竟贾蔷也是宁府的嫡枝嫡脉。” 事已至此,贾琏多说无益,言道:“大哥觉得好便好,只是蓉儿那里,大哥还需好好劝说,毕竟他是宁府继承人,又退过秦家的亲事,我只怕他因此误会,你们父子有了心结,与贾蔷也不好相处。” 贾珍颔首;“这个自然!” 翌日除夕,荣宁两府凡有诰命的夫人,除了王氏告病,贾母、邢氏,宁府尤氏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由两府老祖宗贾母带领,在贾赦贾珍贾琏的护送下进宫朝贺。朝贺已毕,回到荣宁街径直在宁府下轿。 宝玉领着贾蓉、贾蔷、贾芸、贾菌等两府子弟等候已久,见了贾母齐齐拜见,然后护送贾母行至祠堂。 贾敬这个自称方外之人,也从家庙回府主祭,按照身份排位,贾赦身份最尊,在侧陪祭,贾珍次之,由他献爵,贾琏贾琮代表荣府给祖宗献帛,宝玉随后捧香,早有贾菱合着贾蔷贾芸这些子孙将红毯铺地,众人拜祭焚化纸钱。 然后,鼓乐齐奏,一众子孙次第上前献爵、焚帛、奠酒,祭奠已毕。众人退出祠堂,行至正堂荣宁二公画像之前,由贾母主持,拈香下拜祭拜荣宁二公。 礼毕,尤氏这里把贾母邢氏凤姐迎春探春惜春黛玉一行人引进上房暖阁,早摆好了茶水点心,这般忙碌下来,已经傍晚,贾母不敢多吃茶,略尝一尝便罢。 尤氏再三留饭,贾母笑辞:“你们的孝心我都领了,只是今日还有你们后街各房老祖宗们要进府拜访,不好冷落了。” 尤氏没法,只得命人将饭菜装盒,随后送过府来。 荣宁街上已经装扮一新,各色行人齐齐回避。贾母率众回府,回到荣庆堂,正室屏障摆设,俱都焕然一新,各色锦绣堆积,连地上也铺着簇新毡毯。 贾母回家十分,早有后街的老妯娌们等候多时了,见了贾母,齐齐上前行礼。妯娌谈笑一回,各自归家不提。 一时贾母上座,又有贾赦贾政带着荣宁两府子孙贾珍、贾琏、宝玉、贾环、贾琮、贾兰、贾蓉、贾蔷、几个给贾母磕头行礼,再有凤姐迎春姐妹合着黛玉甄英莲也来行礼。又有后街本家子弟,贾芸贾菌等上前行礼,也难细述。 贾母一色都是用了绣荷包装了金锞子银锞子赏赐下去。各色点心水果香茶摆上,自取自食。 随后,贾赦带领阖府男子祭灶王,焚香上供,贿赂灶神,期待来年富贵更胜今年。 贾母带领着女眷在院内烧高香祭拜天地,磕头祷告,祈求佛祖保佑,来年万事顺遂,百病消除。 宝玉贾环贾琮贾兰这些不经事的小子最是欢喜,纠结一起放炮打仗,玩得疯起。 那夜晚只如白昼,人声鼎沸笑语喧哗,真是说不尽的锦绣繁华,吃不下玉粒金莼。 只闹到转钟,贾母熬不住,进了内室,众人方才散去,胡乱睡下,一夜无事。 翌日五更,荣府众人又往宫中,参加元旦庆典。 朝贺回家,一家人直忙得人仰马翻,贾母更是劳累疲倦。 初二总算消停,各色亲友上门拜贺,贾母除了家人外人一概不见,每日合着孙女儿们摸牌说笑,打发时光。邢氏合着凤姐迎春几个则无法躲闲,天天招待亲眷,左不过是大家请吃,吃请。 好在凤姐身子强健,迎春与平儿又顾着她,能不出面则不出面,能坐着绝不让她站着,几日下来,平安无事,大家欢喜。 贾琏要去王家拜贺,凤姐怀孕,不宜鞍马劳顿,只有抱憾在家。 贾琏便带着贾蓉去往王家拜年,一来是身为女婿前来给岳父岳母拜年,为主是拜访王子腾这个顶头上司。明年开年当值,贾琏贾蓉跟宫中那些老油子有一场较量,虽是私下各凭本事,愿赌服输。可是这事儿跟孩子打架是一回事儿,孩子先打,打完了评理,你得有家长在后面撑着。不然,你有理还要挨打,打也是白打。 故而,你想搞事儿,头顶没人罩着可不行。否则,你一旦失势坏了名声,从此你就错是错,对也是错,永无宁日,别想出头了。 拜见上司要送礼,王子腾家里啥也不缺,贾琏便另辟蹊径,用灵石雕刻了王子腾的生肖,一只玉石老虎。因为材料特殊,贾琏没敢去琉璃街请工匠,却是自己手把手雕琢打磨,因为家里身怀绝技,倒也不难。 贾蓉的礼物却是贾珍准备,乃是一套和田玉的酒盏,比之贾琏的灵石贵重许多,不过,贾琏摸着了王子腾的脉搏,王子腾接收了与老虎爱不释手,拿在手里把玩不住。 贾琏笑了:“传言美玉养人,小婿在雕刻之时,便想着这东西既能做镇纸,闲暇也能把玩,这才特特比着手掌大小下料!” 王子腾笑了:“这个心思巧妙,做完镇纸再把玩,劳逸结合,劳你费心,这个礼物我喜欢!” 晶莹剔透的玉石王子腾不稀罕,关键是贾琏这一番心意,让王子腾很满意。 王子腾一高兴,便大排宴席,邀请一班子门人清客作陪,宴请贾琏叔侄。 贾琏是娇客,王家盛情招待,这是给贾琏面子,但是,姐夫跟小舅子天生就是仇寇,这不,王仁这个小舅子对于三叔这般看中贾琏很不服气,且他跟贾琏有旧仇,私下里唆使一班清客跟贾琏拼酒,想让贾琏醉酒出丑。 这些门客都是江南人氏,过年也没回江南,一心一意巴结王家过日子,且得巴结王家这个独根苗,一个个上前与贾琏拼酒,准确说,采取车轮战术,给贾琏灌酒,贾琏若是不喝,王仁便挑理:“你这是瞧不起王家,既然瞧不起王家,你就出去吧!” 贾琏岂能被王仁拿住,因此来者不拒,统共八个人上前轮流敬酒,贾琏一口气喝了八杯,完事了,他还主动去给王子腾,王子胜两个老丈人敬了酒,那是脸不红,气不喘,看的王家两个老兄弟十分满意。 凤哥儿自己个挑的这个女婿真是不错:人品好,酒品也好!不像他们家的王仁,三杯酒下肚就开始唱戏。若非王仁是自家的孩子,十个交给王子腾,他能打死十一个。 却说王仁,瞧着一班门客喝不到贾琏,心里怄气,自己个亲自上阵来喝,他想着,贾琏跟门客喝了八杯,又跟他爹他叔叔喝了两杯,十杯酒,这得有小二斤了。自己这个时候上去,正好捡个便宜。 于是,王仁笑嘻嘻提着酒坛子找上了贾琏,王子胜一见,忙着呵斥:“喝酒就喝酒,你抱个坛子作甚?” 王仁这是闹事的前兆,王子胜太熟悉了。 王子腾却摆手:“随他去!” 王子胜担心:“这若是让贾琏出丑,凤哥儿回家来闹如何下台?” 王子腾指指贾琏:“你瞧瞧他那个样子,像是个醉酒的?” 王子胜仔细一看,是啊,别人三杯酒下肚就脸红耳赤,贾琏一张白面,竟然丝毫不露形迹,若非是王子胜亲眼瞧着他喝了十几杯,还以为他滴酒不沾呢! 王子胜不免讶异:“他怎么这大的酒量?” 王子腾摇头:“看不明白,应该是酒量大吧!”不然,那些酒水哪儿去了? 却不知道,贾琏一边喝一边利用内力将酒水炼化,精华吸取,糟粕逸出,神不知鬼不觉。 王仁今日踢到铁板,他都喝得钻了桌子了,贾琏依然脸不红心不跳,言笑盈盈,玉树临风。 王子腾王子胜两兄弟越看越爱,都觉得这个女婿真心不错。 贾琏回家,两位太太收拾了两大车的东西带回去,有锦缎,蚕丝绸,精细棉布,专门替小外甥准备的柔软布料,还有各色吃喝玩乐的东西。江南的柳条笼子,箱子,花篮子,外埠来的巴掌大的小镜子,镶嵌了板栗大小各色宝石的首饰盒,会跳舞的小人儿,会放花的小纸筒儿。 一时平儿征集造册,纸筒儿被凤姐识破,连贾琏也觉得好玩,夫妻两个玩的不亦乐乎,凤姐生的明快秀丽,怀孕之后心性平和,又添一份婉约妩媚,贾琏不免心猿意马,这家伙可是旷了半月了,佳人在怀,想入非非。 平儿本来也在一旁蹭洋景,这两人忽然改了戏码,平儿可是开了苞,经过人事的,难眠心里痒痒,又是羡慕又是尴尬直泛酸:“宝气!” 贾琏闻听一乐,觑空朝她飞个媚眼。 凤姐眼尖瞧见了,心里不免泛酸,思虑自己身怀有孕,不能服侍,贾琏能忍一月两月,忍不得一年半载,迟早要出幺蛾子。便想着让平儿替之。只是,凤姐过年不想吃醋,且待年后再说吧。 初三这日,贾琏在府里请客,置了酒,宴请同僚冯紫英与卫若兰,这一次,卫若兰带了他哥哥卫若松,冯紫英带了他弟弟冯紫东,再有柳湘莲也跟着来了,又有宁府的贾蓉贾蔷宝玉几个前来招抚,后街喜鸾的哥哥贾菱,四姐儿的兄长贾琼,再有贾芸与贾菌,因为是本家,贾琏有心提拔,将他们一起叫来作陪。 冯紫英卫若兰柳湘莲无不都是仪表堂堂,宝玉贾琼贾蓉贾芸贾菱也都一个个玉树临风,两下里惺惺相惜,很快玩在一起,唱和斗酒不亦乐乎。 柳湘莲更是众人怂恿之下上台,柳湘莲最善于扮女装,却是今日没有行头,遂唱了一出战赵子龙,他声音明亮清丽,身段潇洒,翻鹞子打旋子,只把宝玉几个勾引得嗷嗷叫唤,拥着柳湘莲求教导。 却是荣府高门大户,那容得这个,贾蓉那时在外头胡闹,在家岂能,没得给柳湘莲惹麻烦,贾琏忙着呵斥,贾兰几个都不敢了,唯有宝玉僵着,他哪里会怕贾琏,猴在身上不依:“二哥哥,好哥哥,你答应呗,让小柳子......” 贾蓉为怕柳湘莲尴尬,帮着招抚宝玉:“宝二叔,我学会一套剑术,也是小柳子教的,你要不要学?” 宝玉一听这话,高兴了:“好啊!”叔侄两个出去了。 冯紫英便问柳湘莲:“你一天天的混着也不是事儿,我父亲年底调任西山做提督,还能做主,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做个小旗,你的本事我父亲也知道,想来不是问题。” 柳湘莲却拒绝了:“我志不在此。” 贾琏早知他会拒绝,哈哈一笑:“我知道,他要去江南寻访美人儿呢!” 大家闻之都笑了。 酒过三巡,贾琏正经的向柳湘莲发出邀请:“柳兄弟当知道,我如今开了个生药铺子,预备再开一间玉石铺子,这两宗买卖货源不近,一在最北方,一在最南方,每年至少走货三四次吧,眼下还没有可信之人托付。” “在我心里,早就想到了柳兄弟,又怕耽搁你的前程,犹豫着没敢出口,今日柳兄弟表明了志向,我才敢提说,我的意思,柳兄弟既然喜欢云游天下,不如替我做个外管事,专管押镖走货这一块,至于薪酬,与府里管事一般,月例五两四季衣衫,柳兄弟不喜欢府里定制,也可折算现银,这是底薪。” “另外,柳兄弟每出一回远门,再按照镖行的价格酬答,未知意下如何?” 冯紫英听闻,觉得这个很不错,很符合柳湘莲的志向,镖行的薪酬是百里抽一,这可不是小数目,且荣府的生意没谁敢打主意,就是有人不长眼,柳湘莲可是敢杀人的主儿,如此以来,柳湘莲玩也玩了,活也干了,再不为生计烦恼,还能攒下一笔银子,将来成家立业都用得上。 冯紫英首先就肯了,笑道:“嗨,这个差事倒像是替小柳子量身定做一般,小柳子,你怎么样?” 柳湘莲也在思忖这事儿,看眼贾琏不像是玩笑,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喜欢四处游逛,遂一笑,接了贾琏的酒盅一饮而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随后,两人签下契约,比照关山,冯紫英作保,也是十年。随后贾琏陪着柳湘莲各处接洽,从此,柳湘莲就成了贾琏的得力助手,替贾琏打探的许多消息,帮办了许多重要的差事。 他这人好打不平,凡是作奸犯科,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犯到他手里,总会叫你付出代价,受到惩罚。他又跟冯紫英贾琏较好,几至后来,冯紫英贾琏当道,他朝里有人,越发放手去做,那些律法管不着的事情都爱请他出面,最终竟成了闻名遐迩的江湖侠客,人称管天管地柳公道。这是后话,且不提了。 初四,贾琏结束休沐进宫当值,正月间被安排在每天午时到下午申时,如此,贾琏便可以天天回家歇息,正好比过宫中倾轧,免了他一上任就与人剑拔弩张,好歹能安安静静过个正月。 这个轮值时间很合贾琏心意,每日早起修炼功夫,交班回来正好方便贾琏呼朋引伴,为今后的升迁铺垫人脉。 转眼十五,京都各处街道早扎起鳌山,荣宁街夜如白昼,花灯往来如潮,人群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荣府更是大排筵席,请了京都有名的锦绣班进府唱戏。 这回却是贾琏做东,宴请他今后宦海生涯中两位护航人,张家舅舅与他三岳父王子腾。 61、61 这一日, 荣府府门大开,从大门开始直抵内门, 一色是大红灯笼开道,贾琏等候在府门, 仆从仆妇随后两溜雁翅排开。 垂花门前,则是凤姐带着迎春,身后丫头婆子也是两溜雁翅铺开。 荣府用了最尊贵的礼节,迎接两府尊贵的客人。 这一次宴客,男宾宴席依然摆在荣禧堂,女客宴席则在萱草堂,这样既不违拗贾母, 也彰显贾琏在府中地位。虽然荣禧堂依然被二房占据, 但是眼下王氏生死一线,谁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撵他们搬家。 且贾赦明白表示,他喜欢花园子的清雅景致,不愿意搬回荣禧堂。 贾琏尚未承爵, 住进荣禧堂反而不合适, 住在萱草堂正好相宜。 贾琏在此刻逼迫贾政搬家便有刻薄之嫌,贾琏这一退,反倒显得他胸襟广阔,有容人之量。让张家舅舅与王子腾俱都高看他一眼。觉得此子可教! 反而贾政这个赖着不肯搬家之人,让人生厌。 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王子腾却与贾政一般是靠着祖上功勋恩荫出仕,王子腾之所以比贾政混得好,皆因他是从内廷侍卫做起, 出道就是天子近臣,他又身怀祖传绝技,有一手断案神技。 王子腾在内廷得了皇帝青眼,从内廷侍卫平调西山副参将,然后参将翼长一路升迁,后因帮助破获一件怪案,被皇帝看中他断案能力,再次平调督察院任左副都御史,因在都察院屡破奇案,稳步升迁,官拜一品,如今又兼任领侍卫大臣,官威赫赫。 张舅舅走的科举之路,两榜进士,做过县令,凭着政绩一步一步熬资历,回京从大学士做起,到如今做到太子太傅。虽是虚衔,却是天子近臣,皇帝日常以政事咨询,相当于参知政事,说是半个丞相也使得。 王子腾喜欢读书人,张家舅爷却瞧不起功勋世家,向来对这些人敬而远之。之前,他们同在宫中当差,却是相敬如‘冰’,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从今往后,两人因为贾琏,大约可以寻找到一个微妙的支撑点了。 尔虞我诈的宫中,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张舅爷与王子腾举杯一笑,心照不宣。 女眷这边气氛就温情多了。 因为大家都围着共同的心肝凤宝贝,凤姐又会察言观色,又会说话,今日又没贾母在场,凤姐放开了胸怀,妙语连珠,只把张家老太太逗引得笑声不断。 张家太太则和王家两位太太议论凤姐的事情:“老太太如何偏了心?依我说,要偏也是偏咱们外甥媳妇,瞧瞧这张嘴,真是乐死个人儿,谁能舍得让她受委屈!” 王二太太因为王氏积攒了一肚子苦水,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只好含糊:“此事说来话长,想起来揪心,不说也罢!” 张太太知道与王家人交浅言深,人家未必肯信自己,遂也住了口,说起凤姐安胎的事情。气氛又热闹起来。 最终,宾主尽欢而散! 张家舅舅临走给贾琏列了一张书单,让贾琏得空细读,特特告诉贾琏:“王家的为官之道不可复制,且王子腾不光是靠着祖荫,你要想爬得高,就多读些书吧!” 贾琏闻言抱拳:“正要禀告舅父知道,外甥私下一直在攻读四书,预备参家八月秋闱,正要上门向舅舅请教,却没想到舅舅心里一直记挂着外甥,真正让外甥感激不已。” 张舅爷微愕,继而释怀:“这就好,我还怕你少年得志,得意忘形,不想你竟有此大志,不枉你母亲临终时时记挂。” 贾琏闻听母舅提起母亲,喉咙微哽,半晌方道:“不瞒舅舅,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追查当年之事,苦于没有头绪,嗨,都怪我学艺不精,枉为人子!” 张家舅舅闻言沉默,片刻言道:“那时候你还小,怪不得你,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为,且这事儿眼下不是时候,你稍安勿躁,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贾琏顿时激动起来:“舅舅,您是说,我兄长母亲之死,果然有猫腻?” 张家舅舅眼眸冷冽:“已经有了些线索,虽然不是十分肯定,放心吧,总有一日......” 张舅爷说着大力拍了拍贾琏:“你不错,天道酬勤,有什么不懂,随时过府来问我!” 贾琏送走了张舅爷,心情甚是激动,回去找出那柄玉如意来,对着它喃喃自语:“母亲,您等着我,迟早一日,我让他们血债血偿!” 一时想着张家舅舅官拜二品,天子宠臣,却说事不可为,难道仇人势力比舅舅还大?复又想起当初祖父祖母急着遮掩,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一如张家舅舅所言,事不可为,不得不忍痛遮掩? 贾琏希望是第二种,不然,贾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贾琏皱眉苦思,当初贾府获罪,判决的那般迅捷,或许可以从中寻到蛛丝马迹,只可惜,那时候自己身陷囹圄,并不知道谁是那推波助澜者。 贾琏蓦地想起那个死在武当山的阔少,他与自己兄长之死是否也有关联? 贾琏总有一种预感,觉得兄长之死只怕牵扯到祖父心中的秘密武当山! 只可惜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枉谈。 贾琏眼下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强大自己。贾琏按照张家舅舅的书单开始翻阅,却是书心绪不宁,难以继续,只得放下书本起身到水井房里修炼,迫使自己慢慢沉静下来。 凤姐这里送别了张王两家亲眷,回房等了半日,却不见贾琏归来,不由疑惑,难道张家舅舅还没走?遂派人打听,却说张家舅舅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凤姐不由心绪不宁,似乎要出事情,因此搭着小丫头的手慢慢来到书斋,寻找贾琏,却见隆儿一个人守着门户,并不见贾琏身影。凤姐因问:“你们二爷呢?” 隆儿按照贾琏的吩咐言道;“二爷正在后院攻书,不见外客!” 凤姐一啐:“我是外人吗?快些给我起开!” 隆儿嘴里说不能进去,可是根本不敢跟凤姐较劲,二爷成婚三年了才有喜讯,隆儿也不是猪脑子,再不敢沾惹凤姐一点点,跟在后面哀求:“真的真的,二爷说了要看书,不能打搅,后果严重啊!” 这些都是贾琏的真话,隆儿也只敢来回重复,只是凤姐根本不吃这一套,隆儿越劝她越是生气,心里认定了贾琏在书房摸丫头压小厮呢。 凤姐一路脚下生风,闯进后院,只可惜,书斋,小卧房,就连茶水房都找了根本不见贾琏的影子。凤姐忍住怒火,侧耳倾听,希望找出贾琏来,只可惜,这里除了寒风呼啸的声音,就剩下她自己的喘息声。 凤姐皱眉:“这真是见了鬼了!”回头瞪了隆儿一眼:“你这个狗奴才,二爷出去了,你也不知道吗?” 平儿这里忙叨叨指挥丫头们收拾银制器皿,贵重碗盏,又把案上的古董插屏小心翼翼收捡起来,这才回去正房伺候凤姐,且见凤姐气呼呼的跟那儿生闷气,不由纳闷,刚刚还有说有笑,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变了? 凤姐可是怀着身孕,这孩子来之不易,凤姐不知轻重,平儿却是旁观者清,忙着上前抚慰:“奶奶这是怎的了,生气了打人骂人都使得,何苦气着自个?” 凤姐没好气,她怎么也想不通,都说贾琏没出去,又不见人影,难不成涨了翅膀呢? 凤姐心里很没底,难免疑神疑鬼,悄悄吩咐平儿:“你去老太太院子里找鸳鸯逛一逛,顺便瞧瞧你二爷在不在,问问他们二爷可去过没有,去了呢,这会子又往哪儿去了?” 平儿应声是,才要走,凤姐又道:“嗨,顺便去瞧瞧林妹妹,问问甄家妹妹可缺不缺东西!” 平儿应声去了。 凤姐沉思琢磨,贾琏没出门,必定在府里,府里有什么吸引贾琏的,必定是美人啊,府里哪儿有美人啊,就只有老太太屋里养着三位娇滴滴的大美人。 黛玉凤姐很放心,一来年纪小,二来贾琏一直当她是亲妹妹。 剩下这甄英莲与于榴?,十三四岁,年纪正好,于榴?这种明快的美人,就是凤姐的翻版,吃着米饭下米粥,没什么意思,贾琏估计不稀罕。 唯有那纤柔秀丽的甄英莲,让凤姐如噎在喉。那模样,那腰身,那笑脸,那眉眼,怎么看怎么美,那声音更是轻柔亮丽,婉转悦耳,听着直让人柔进骨子里。 她性子又温婉,待人又和蔼,连凤姐也恨不得搂在怀里揉一揉疼一疼,何况是贾琏这样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那还不是飞蛾扑火? 当初凤姐不担心,她自信拿得住贾琏,眼下却是担心的很,只怪凤姐身有不便啊。 若真是跟甄家小姐有了牵连,一个姨娘估计打发不了。 凤姐心里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年前就让平儿伺候贾琏算了,左不过一碗汤药,不许她在自己前头上下长子也就是了。 不说凤姐如何悔之不及,却说平儿奉命到了荣庆堂,人未进门先听见一阵阵的笑声,却是贾母合着黛玉甄英莲于榴?几个小姑娘摸牌赌钱。 鸳鸯则坐在贾母身后替贾母看牌,趁着贾母不注意悄悄弄鬼儿,指挥三个姑娘轮流替贾母点冲。 贾母面前已经赢了一大堆的铜板,心知是几个姑娘故意为之,依旧乐得笑眯了眼。 鸳鸯见了平儿,忙着过来招呼她。 姐妹拉手见礼,平儿笑问:“今儿怎么这样齐全?” 鸳鸯歪歪嘴,两人到了外面嘀嘀咕咕说起话:“于榴?跟她表姐闹了别扭,又回来了,黛玉几个为了替她开解,这才开了牌局,为了逗她开心,故意放水,让她赢了一匣子钱,这才开颜。后来我瞧着老太太无精打采,坐着直瞌睡,我怕她坐着不动积了食,又和着她几个陪着老太太混时间,这不,精神好得了不得呢!” 平儿一乐:“你真是老太太肚子里蛔虫,将来若是给了人,我看老太太饭都吃不下了。” 鸳鸯最不爱听这个,张口就啐:“我呸,你自己有了男人,以为谁都喜欢男人呢,再要说这话,我们姐妹的情分算完了!” 平儿忙着低头认错:“好姐姐,别生气,说句玩话呗,犯得着这么绝情,咱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你生气骂几句就好,张口闭口就绝交,也不怕寒了人的心。” 鸳鸯哼一声:“知道你是开玩笑,我才站在这儿,若是别人这般说,我早就打她个满脸开花了!” 平儿小意儿恳求半天,鸳鸯这才笑了:“瞧你傻样,谁真的生气呢,说吧,有什么事儿,你们主仆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平儿红了脸,伸出两根指头:“还不是咱们那两位,又耍花枪了,这会子二爷不知道哪儿去了,二奶奶回头又后悔,叫我出来逛逛,万一遇见二爷呢,也好描补描补。” 鸳鸯冷笑:“你们二奶奶真是的,好容易怀了身孕,不说好生歇息安胎,倒生出这些疑心病,当谁都离不得男人呢,呸,趁早离开这里,我可不是替你们管汉子的!” 平儿忙拉住了:“姐姐怎么又恼了,姐姐也不想想,二奶奶疑心姐姐还会让我来吗?再者说,二爷什么性子,老太太身边的姐姐那是当成长辈敬着,二奶奶那样聪明,岂会犯这样的混?” 鸳鸯拧着眉:“真的?” 平儿哼一声:“不是真的还是煮的呢,咱们二爷可不是那些混账人,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是懂的,你们这些仙女啊,除非老太太赐予,否则,二爷可是不会沾惹。” 鸳鸯闻听凤姐这般看重自己,脸上有了喜色:“量你们不敢瞎猜疑。”末了又皱眉:“这是疑心谁呢?” 平儿眼光向屋里一扫,鸳鸯顺着她一瞄顿时明白了,笑道:“她倒是个明白人,这位还真心配得上!” 闻听这话,平儿言脸色一变,心里暗忖,难道是老太太的意思呢? 鸳鸯瞧着平儿面色乍红乍白,心里一软:“逗你呢!”又撇嘴嗤笑:“你们奶奶也是糊涂人,甄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岂能容许女儿做小,正头夫妻还要挑一挑呢!” 平儿脸色一红,抿嘴一乐:“姐姐这张嘴真正是死的说得活!” 鸳鸯一乐,指头在平儿脑门一戳:“不是我会说,是你关心则乱,怪聪明的一个人,沾上男人就犯蠢!”言罢自己叹气:“哎,我到会说你,我自己明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们这样的人,还不是随着主子摆布,想起这个我就不服气!” 鸳鸯似乎跟自己气上了,挥挥手:“你回去吧,你们二爷可是有三四天没往这边晃悠了,老太太还念叨呢,你回去带个信儿吧,老太太年纪大了,成天就稀罕孙子孙女在跟前说笑,你们不知道我可是知道,老太太心里孙子孙女都一样,真心没谁越过谁,不过是弱的扶一把,小的抱一下。” 平儿可是知道二爷二奶奶跟贾母的争斗不是这般简单,不过是鸳鸯偏心老太太,觉得老太太什么都好,都是别人不好,却是不好得罪鸳鸯,忙着点头:“嗯嗯嗯,姐姐的金玉良言我一准告诉咱们二爷二奶奶。” 鸳鸯这才苦笑一下:“也是我脾气不好多嘴多舌,我也不是对你们,我只是看不得老太太偌大年纪,还要为了儿孙们担惊受怕受委屈,整夜整夜长吁短叹,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鸳鸯这些话,平儿也不好接得话,主子们的事情她管不着,二爷二奶奶的事情她也做不得住,也只好听着罢了。 不过平儿还是很高兴,至少二爷没有陷在这里,她回去也好交差了。 平儿喜滋滋回得家去,凤姐正在那儿坐立难安,平儿如此这般把话说了,却是没有鸳鸯那般冲,说的很委婉,凤姐听了若有所思,最终信实了。 平儿言罢起身:“我去厨下看看,说不得一下子二爷就回来了,外面冷?了,让他们多烧些热水备用。” 凤姐却笑吟吟拉住了平儿得手:“好平儿,辛苦你了,坐下来,叫他们,好赖随她们去吧,没得这般操碎心,咱们主仆好生说说话儿。” 平儿被凤姐温柔笑脸吓得浑身不自在:“主子,你还是骂我几句我小蹄子吧,奶奶这个样子,我心里没底了,怕得很!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奶奶不高兴?” 62、062 凤姐的耐心顿时磨完了, 竖眼就骂:“放你娘的屁,个小蹄子不服抬举, 叫你坐下就坐下,好好说话不听, 非要骂你才舒服?” 平儿嗤的一笑:“看吧,原形毕露!” 凤姐一啐:“你就跟你二爷一起怄我吧,哼,你也别得意,只怕你二爷正挽着哪个美人儿观灯调情呢!” 平儿哂笑:“二爷爱跟谁去调情,不跟谁调情自有奶奶操心,管我这个丫头什么事儿, 我犯得着得意吗?” 贾琏这边确是沉浸在修炼之中直至酉时方才醒来, 这般时候,贾琏已经能够平心静气看书了。 贾琏沉思,将张家舅舅所列书单一一对应,找出原本, 然后通读一遍, 竟是过目不忘,历历在目。准确说,是唤醒脑海中沉睡的记忆,为己所用。 因为贾琏一直待在水井房里温书,隆儿并不敢窥视,凤姐走后,隆儿心里直打鼓, 不知道贾琏出了什么事,明明主子吩咐了要闭门温书,孰料竟然踪迹全无。 隆儿虽然因为主子不翼而飞,心中害怕,却是不敢轻易离开,因此,他守着门户,一时难捱一时。 却说贾蓉与冯紫英卫若兰柳湘莲几个与贾琏约好了,在状元楼齐聚观灯,孰料贾蓉置办了酒宴,一等二等不见贾琏。这才打马回府来见贾琏,却见隆儿热锅蚂蚁一般正在团团乱转,心中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何事。 隆儿见了贾蓉如同救星,忙着扑上前行礼,直磕头:“小蓉大爷,你可来了,再不来奴婢就要急死了。” 贾蓉忙道:“先别行礼,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 隆儿如此这般说了,琏二爷说了要温书,结果人不见了,明明看见他进去了,却是踪迹全无。 贾蓉一听这话,把心放下了,倒是回头安慰隆儿:“没事儿,二叔必定在屋里,是你们找的不仔细。” 隆儿闻之不信,又作揖:“奴婢不敢进去,求求小蓉大爷帮着找找看,好歹寻着二爷,奴婢也好告诉二奶奶去,须知,二奶奶可是头胎呢,奴婢怕得很。” 贾蓉有说句‘安心’,才进去,径直走到水井屋前,驻足聆听,却听贾琏言道:“是蓉儿吗,进来!” 贾蓉眉开眼笑,进门给贾琏行礼:”二叔安好,您这是在看书,不知我二婶子过来您可知道?“ 贾琏皱眉:“你二婶子过来了,这可真是不知道呢?” 贾蓉点头:“二婶子要进来,隆儿劝阻,被二婶子骂了,这会子吓得不行,到生怕二婶子出事儿,他有了过错。” 贾琏一笑放下书:“走吧,跟我看看你二婶子去。” 一时贾琏合着贾蓉来至萱草堂正房,远远地听着凤姐与平儿说笑,这才一颗心放下了,说实话,贾琏很紧张凤姐的肚子,虽说,凤姐的身子经过井水的调理大有好转,只是万事都有个万一,贾琏真心怕得很,他这一辈子真不想再为女人分神了。 上辈子已经做了一次风流鬼,这一辈子不做也罢。 贾琏这里刚进院子,早有人通禀凤姐,凤姐笑声戛然而止,随即便与平儿迎了出来,咋见贾琏与贾蓉一路,凤姐脸上顿时一红,知道自己胡思乱想闹了乌龙了。 凤姐很不好意思,眼睛不敢看贾琏,却是看着贾蓉抿嘴一笑:“二爷回来了,蓉儿也来了,可用过饭?” 贾蓉忙着行礼,贾琏却是上前挽了凤姐,轻声言道:“隆儿说你寻我,可是有事儿?” 凤姐于是吱吱唔唔,平儿在后面真是恨,奶奶旬日对自己牙尖嘴利,一见了二爷就前言不搭后语,难不成老话说的是真的呢,养个孩子蠢三年? 贾琏见凤姐吞吞吐吐,知道没什么大事儿,放下心来,大约踩着他的心事,反头安慰凤姐:“我这些日子估计忙碌些,张家舅爷希望我参加秋闱,我自己也有此意,只是我这儿底子薄,须得仔细温书,这得花费大把时间,今后陪你的时间要少些,不过你安心,我今后会告诉隆儿,只要你寻我,便让他通报,必定不会误事儿!” 凤姐闻言顿时笑成一朵花:“没事儿,妾身的事情如何能跟二爷的事情比,没得耽搁二爷读书呢!妾身也是担心二爷没用晚饭饿着了!” 贾琏本来外面有饭局,却是看着贾蓉一笑:“你先去,叫他们别等我,先开席,我这里用了晚餐马上来!” 贾蓉瞧着二叔搀扶着二婶子万分紧张,心里无来由泛酸,二叔也真是,当着外人也不知道避讳,不知道有人没老婆呢,故意显摆作甚嘛。 嘴里却不敢违拗,应声退了出去:“不耽搁二叔二婶子用餐,小侄告退!” 凤姐却来招呼贾蓉:“蓉儿用了饭再去吧,正是饭点呢!” 贾琏把凤姐抱上炕去:“管他作甚,一顿饭饿不坏他,他小孩子家家总要长大,自己独当一面,没得这般操碎心,反倒害了孩子们,永远长不大。” 凤姐顿时闭了嘴巴,眼睛弯弯的瞅着贾琏只是高兴,一不注意小虎牙也露出来了,煞是可爱,贾链不由心动,在凤姐桃花面上偷个香:“这老婆越长越耐看,女儿打扮娘,你十足怀了女儿了。” 凤姐闻言不乐意,挑眉道:“怎知是女儿,未必我不能生儿子?” 贾琏很怕凤姐生气影响胎儿,巧姐上辈子因为王氏毒手多灾多病,这辈子可别再伤着她如花似玉的乖女儿,忙着安慰凤姐:“好好好,咱们生两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可好?” 凤姐顿时又乐了:“都听二爷!” 平儿听着直摇头,这个傻奶奶哟,生男生女都是老天赐下,岂是二爷能安排,她倒信实了。 却不戳破,只顾摆饭,伺候夫妻们用餐,这餐桌上贾琏抢了平儿的差事,不住的给老婆奉菜,凤姐则是一边吃饭一边傻笑。 平儿心里只疑惑,之前那精明能干的二奶奶是假的呢。 贾琏自己很少吃,不住地给伺候凤姐,间或偷香,凤姐喜滋滋不觉吃了三大碗,看得平儿肚子直发胀,实在看不过去,这才上前劝诫:“二奶奶,太医可是交代了,让您少食多餐,您这都吃了三碗米饭两碗汤了。” 贾琏一听这话很是,孩子太胖不好生养,这方罢手,一时担心起来,略略思忖吩咐平儿:“你去取一壶新鲜井水,替你奶奶熬一壶梨水汤,再陪着你二奶奶在这屋里遛几圈,消消食儿。” 平儿心中暗忖,从前消食一般是熬得山楂水,这回太医特特交代,孕妇不宜用山楂,这二爷改用梨水,这二爷对二奶奶真是上心得很,一时间很是感动,二爷从前何时顾忌这些事,看来二爷真是改了许多了。 贾琏越来越有担待,平儿心里也甚甜蜜,觉得跟着这样的男人,日子才有奔头呢。 贾琏这里又安抚了凤姐一番,方才起身:“我今夜要跟冯紫英商量事情,只怕有得闹,晚上就在书斋歇息,免得半夜三更惊扰你。” 凤姐忙道:“我等二爷。” 贾琏摆手:“你有身孕,且别熬夜!” 凤姐这才罢了,牵着贾琏的衣袖送至门扉,这才回转,坐着沉思,一时笑一时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平儿梨水熬好了,她才惊觉,这时再看平儿竟没了醋意,心下决定,若是贾琏偷摸就随他去,眼不见为净,反正她是不会主动把丈夫送出去! 一时想到贾琏要跟别的女儿成双成对,就如方才那般殷勤小意,凤姐就恨得直锉牙:贱人怎么那么多! 平儿不知端倪,瞧着凤姐笑一会恨一会,很是无奈,这二奶奶自从怀孕,整个变了个人。 平儿觉得自己几乎摸不准奶奶的脉搏了,且小心伺候吧,二奶奶这心病,只怕要等着养下哥儿才能好了。 且说贾琏出了荣宁街,打马直奔状元楼,因街上人来人往,骑马倒比走路还慢些。所辛京都道路四通八达,没扎鳌山的街面人流稀疏。 贾琏干脆绕着冷街走,如此倒很凑效,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状元楼,贾蓉几个已经喝得面红耳赤。 贾蓉这时已经喝高了,还要拉着柳湘莲拼酒:“我没醉,不许说我醉了,谁再说我醉了,我就跟谁绝交,喝!” 贾琏知道这个家伙又醉了,贾琏抓住贾蓉的手臂,暗暗运气,将他体内的酒气化解大半:“歇歇吧,你喝醉了!” 贾蓉真的清醒了,瞧见贾琏忙见礼:“二叔来了,您可来了。再不来啊,我可顶不住了。” 贾琏暗笑,你以为你顶住了? 柳湘莲冲着贾琏只作揖:“二哥你可来了,这小蓉大爷喝醉了可是真麻烦啊。” 卫若兰盯着贾蓉看来看去:“奇了怪了,怎么你二叔一来,你倒不醉了,莫不是方才是装的呢?” 贾蓉自己也不知道怎回事,心里却知道,大约跟二叔修炼的武功有关吧,上一次贾琏替他通经络他有经验,方才的感觉跟上一次一模一样,一股气流浑身走一圈,十分舒坦十分爽快。 不过,二叔吩咐了,这是叔侄们保命的手段说不得,因此一笑:“我也不知怎的了,一见我二叔我就一个激灵,完了我就清醒了。” 冯紫英闻听哈哈大笑:“这个我有经验,我小时候和我哥哥偷我爹的酒喝,被我爹发现了,那可是他从四川托人弄回来的,说是藏了四十年的剑南春,结果被我与兄长偷喝了一半,我哥哥最可笑,瞧见我爹来了竟然不怕,拉着我爹爹叫兄弟,我爹顿时发了彪,咆哮大怒,吩咐人搬凳子、请家法要打板子。” “我本来晕乎乎的,吃这惊吓,竟然立马脑袋清醒了,我哧溜一下就跑我奶奶院子里去了,我兄长没我酒量好,喝得又比我多,完全糊涂了,不知道屁股要开花,还把我爹当成我,拉着他在那儿‘哥俩好啊,喝一口啊’,瞎咋呼,等我搬了祖母过来救驾,他已经屁股开花了。” 贾琏几个哈哈大笑,冯紫英的哥哥叫冯紫华,如今在西山锐建营做副参将。 贾蓉捶桌嚷嚷:“改日我做东宴请冯大哥,这是我的老前辈啊!” 冯紫英忙摆手:“这话可说不得,自从那一回我兄长被打,再也不喝酒了,我爹的军队除了节庆,平日一概禁酒,我爹说了,军中情况瞬息万变,一旦酒醉,遇到敌袭,你就死路一条,故而,我兄长自从入了军营,等闲不沾酒。” 贾蓉脑袋一缩:“这个规矩可要记下了,没得犯规矩。” 冯紫英一笑:“这倒不怕,我爹从来不会不教而诛,当然,除了我们兄弟!” 大家又是大笑揭过这篇不提。 冯紫英这时压低声音:“我打听出了,石克朗联络了吴贵妃的兄弟,他可是一等侍卫,如今跟着领班侍卫杨统领手下做司钥长,贵亲王大人虽是领侍卫内大臣,可是他手下有八位统领,并非人人服他,据闻这位吴贵妃的兄弟投靠的这位统领,就是吴家的表亲,他早就想再进一步,三皇子就是这位吴贵妃所出,这位杨统领的呼声很高,若非皇帝忌讳三皇子坐大,这个领侍卫内大臣估计轮不到贵岳父。” 或许是王子腾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或许是想看看贾琏怎么扑腾,故而,并未将自己与八位领班侍卫的关系详述清楚,冯紫英只是说了其中一位的情况,贾琏却可以想象到,这八位领班侍卫说不得都想再进一步。 正如贾琏自己,他可不想一辈只做个侍卫。 不过,任他们计谋百出,贾琏确是不怕,他所担心就是贾蓉年轻,怕他被人所趁。好在王子腾斡旋照应,贾琏跟贾蓉分在一班轮值。 如今新年过去,内廷已经恢复到六班轮值,贾琏贾蓉依然在乾清宫当差,时间是两个时辰,午时到未时,想来众目睽睽之下,石克朗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石克朗比之贾琏想象的无耻多了。 贾琏与贾蓉两个正在与冯紫英等告辞,却见贾菱飞马而来,慌慌张张拉住贾琏:“二叔,快快,东府尤大奶奶出了事儿了。” 贾琏愕然,瞧见贾蓉,珍大嫂子能出什么事儿,蓦地,贾琏想起来了,今日正月十五,府中几位姑娘要去过桥走病,本来是要贾母与凤姐带领,却因为贾母年岁大了,凤姐又怀孕,这才请了尤氏带队,两府都派了仆人健妇护卫,想来无事,贾琏这里散场,正要去寻她们,却不料竟然出了事儿。 贾琏知道,这是贾菱为了几位姑娘避讳,故而只提尤氏,不提姑娘。忙问:“可知作恶者是谁?” 贾菱道:“对方似乎来头很大,身份高于荣宁二府,我们打出了两府牌子,他们竟然毫不在意,继续冲撞姑娘们,若非府里健妇得力,只怕就被人占了便宜了,饶是这般,几位姑娘都吓的不轻,甄家姑娘与林姑娘因为人小,躲避不及被人推倒,林姑娘伤了脚筋,走不得了,甄姑娘因为护着林姑娘,伤的得更重,似乎是折了腿,走不得了。” 贾琏忙道:“现在哪里?” “就在午门前面的金水桥。” 今日正月十五,御街不禁百姓,广场上还扎了高大的鳌山,取一个与民同乐之意。不过,荣府之人从来不凑这个热闹。 贾菱愤然:“都怪那于姑娘,听说午门之前有官员发利是,就想去抢,说是抢福气,若非她一再怂恿姑娘奶奶们,再怎么也不会金水桥,抢什么利是,更不会遇见那些狗纨绔。” 贾琏知道,这事弄不好就是天大的干系,因此,他决定不隐瞒,向朋友求助,多一个朋友多条路。故而向着冯紫英几个一拱手:“原本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眼下情况不明,事关府里几位姑娘,还请诸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冯紫英几个是当仁不让,尤其是柳湘莲,听说甄英莲也在其中,不由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打他个日了狗得下作东西。” 贾蓉恨得跳脚:“狗杂种,叫他不得好死。” 冯紫英忙着上马:“废话少说,救人要紧!” 贾琏获得助力,一马当先奔向出事点。状元楼离着午门并不很远,不过几条街道。 贾琏路径熟悉,专门绕行清冷街道,少时便到了午门广场,却见这里人流如织,笑声、喊声、叫卖声沸反盈天,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怪不得那些恶徒敢趁机闹事。 63、063 贾琏凝神片刻, 便找到了迎春姑嫂们的位置,也认出了作孽之人的身份, 顿时气得须发怒张,他飞身下马, 挤进人群。 宝玉只顾着照顾黛玉,根本无暇他顾。喜鸾与于榴?则护着甄英莲,甄英莲小腿骨折,根本站不住,全靠她们两人搀扶才不至跌倒。 贾芸与水?r挡在众人前面与歹徒对恃,亏得他们身在桥上,两翼有所依靠, 这才勉力支撑。 迎春探春姐妹两个躲在贾芸水?r身后, 战战兢兢挡着身后的黛玉与甄英莲,免得她们行动不便,被人抓去,两人眼巴巴的四处张望, 希望贾菱能够早日搬得救兵。 眼见歹徒越发疯狂, 迎春探春两个抖成一团,正在这时,迎春忽听一阵马蹄声响,忙着抬头张望,一眼看见贾琏。估计也是逼到绝境,平时谨小慎微的迎春,咋见曙光, 顿时勇气暴增,尖声示威:“我二哥来了,你们还不给我滚开。” 探春则冲着贾琏又蹦又跳:“二哥哥,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贾琏双手左右开合,将人流分开,迅速挤上前去,老远抬脚飞腿,将几个觑空攀爬栏杆的歹徒踢倒,跳上桥面,与贾芸两人合围,将几个妹妹护在中间。 稳住形势,贾琏冲着人群之中的贾蓉做个眼色,引导贾蓉发现了躲在人后的石克朗。为了转移视线,策应贾蓉,贾琏大声呵斥几个歹徒:“你们是谁的手下,叫你们主子出来,有本事跟我单挑,欺负妇孺算什么?你家里没有姐妹么?” 这一喊,周边的人群觉得不对了,人群里有公德心的青年人便朝着贾琏汇集,询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仁兄可要报官么?” 贾琏不敢说这些歹徒特特为难自己的姐妹,回道:“我怀疑这几人是人贩子,故意冲撞我们,想要分散我们,我看他们居心不良,这才出言警告!” 京都之人最恨人贩子,顿时义愤填膺,围着几个被打倒的歹徒拳打脚踢,瞬间,几个人脸上就没有人色了,好容易才挤出人群,再顾不得主子如何,自己个跑了。 这群疯子太可怕了。 贾琏趁机带着迎春几个撤离出去。 石克朗本来躲在后面使坏,就想看贾府女眷出丑,孰料贾府仆从甚是厉害,几个贾家小子更是发了疯一样拼命,自己手下这些训有素的护卫,竟然占不到多少便宜,最可恨半路上又杀出水?r这个二愣子,愣要维护贾府之人,不然他早就着人把几个贾家娘们捉住了。只要把她们往野外犄角旮旯一丢,失踪个几天几夜,白的都成黑的了,看贾府男人那什么脸面出来做人。 如今贾琏赶来,石克朗知道事不可为,就想跑路。却不料,贾蓉冯紫英几个早堵住他的后路。柳湘莲尤其憎恨这种残害妇孺的下作行径,抬手砍在他颈后的风池穴,这家伙一声惊呼没叫口就厥过去了。 贾蓉跟柳湘莲混了几个月,很有默契,上前一搭,顺手将自己的毛皮大氅盖在他头上,与柳湘莲两边夹持着,在冯紫英与卫若兰掩护下,将他拖出了人群,拖上了停在胡同口的马车上,快马扬鞭,顺着胡同远去了。 这边冯紫英卫若兰两个走到贾琏身边,朝着贾琏努努嘴,暗示贾蓉他们消失的方向,贾琏便冲着冯紫英一抱拳:“多谢各位兄台援手,大恩不言谢!”低头之际,贾琏说道:“还请冯兄帮忙,将那几个恶徒抓回,我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还要剁了他们的爪子。” 一想到这些人竟然拉扯过迎春探春林妹妹,贾琏就暴虐,有本事跟老子单打独头,竟然残害自己的姐妹,实在不能忍! 冯紫英卫若兰深有同感,谁家没有姐妹,石克朗太下作了。两人抱拳而去:“放心,这种事情何用你吩咐!” 贾琏这才有时间打量另一个帮忙的青年,看着眼熟,却是想不起名字,遂抱拳道:“多谢兄台仗义出手,大恩不言谢,可否告知府上哪里,改日得空,我必登门道谢!” 水?r闻言一笑回礼:“水?r见过贾世兄。” 水?r? 贾琏想起来了,是燕候家的二公子。既然是熟人,又是年轻人,这就更好办了,贾琏便道:“既如此,他日我摆酒,还请赏光。” 水?r拱手:“世兄客气,我表妹打扰贵府,劳贵府一向好看待,正该我答谢世兄才对。” 这人仗义且仗义,只是一看就是文弱书生,脾气还软得很,这不像是燕候那种横不吝能够生下的儿子,怪的一个宗亲,摁不住石克朗一个驸马世子。 贾琏心里有事,拱手告辞:“我还有些事情,改日再叙!” 贾琏着急护送迎春姐妹们回去,还有两个受了伤,必须及时诊治,不然姑娘们留下残疾就不美了。一时招呼姐妹们上了车,正要走,迎春言道:“二哥哥,于小姐还没上车呢!” 贾琏回头,却见于榴?被水?r拦住了:“表妹,贾府今日事多,估计无暇照顾你,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于榴?又不是他亲表妹,伸手拨开他:“我们一起出来自然一起回去,就因为今日贾府有事,我就更应该回去,几位姑娘是我带过来的,如今出了事整该帮助照顾才对。” 水?r听她话偏了顿时急了:“我并无此意,我是怕你拖累人家。” 水?r是个好人,只是有些迂腐,对待于榴?比府中几位小姐友好多了。但是,于榴?不想领他的情,更不会夜半三更跟他回去,不然,燕候府那些女人又得嚼舌了。 贾琏正准备走了,却见于榴?追了上来,忙又停住,侯那于榴?上车,贾琏这才冲着水?r拱拱手,扬鞭而去。 这一回依然捡着清冷街道行驶,好在今日元宵夜,京都不宵禁,马车抄着弯路也不怕耽搁时间。一时到了荣宁街,贾琏将马鞭递给把贾芸:“你送你几个姑姑回府,我去办点儿事儿。” 贾芸一路见贾琏面色铁青,不敢招惹,这时候见贾琏吩咐,他才上前搭话:“二叔放心!” 贾琏回头见他哭丧着脸,想起自己态度,只怕这孩子误会了,伸手一捶贾芸:“好小子,长大了,今日得亏有你,你先进去,有话改日再说。” 贾芸很自责,闻听这话,差点哭鼻子,哽咽点头:“多谢二叔!” 贾琏回头看着贾菱道:“你去告诉赵管事,让他拿了我的名牌去请小王太医过府,替你姑姑们诊脉!” 贾菱今日是因为他妹子喜鸾才跟着几个姑姑去走病,没想到贾琏居然记得他,甚是高兴,忙着答应了:“琏二叔放心,侄儿这就去!” 贾琏折回,碰见了冯紫英,因问:“审得如何?” 冯紫英一啐:“这石克朗真不是东西,我原以为他们不过吓唬吓唬,占些便宜便罢了,谁知他心思龌龊,竟然想把贵府女眷拉到城外丢弃,毁她们清誉,真是太下作了,没想到石光珠怎么有这种侄子,呸,简直不是人!” 贾琏顿时额上青筋暴绽:“人呢?” 冯紫英一笑:“放心吧,我把他们一人砍了一只手,已经关起来了,明日我亲自把他们送去西山私煤窑子,从此到死,他们就别想再见天日。” 贾琏再次抱拳:“大恩不言谢!” 冯紫英抱拳:“好说!” 贾琏这里回道荣宁街,顶头碰见贾蓉的小厮香墨,他特特在此等待贾琏,却是贾蓉去了五凤楼。贾琏知道贾蓉必定要了清雅居,遂从后面湖上进了清雅居,却见石克朗被贾蓉蒙住了眼睛,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贾琏咋见仇人分外眼红,□□的竟然想毁了几个女孩儿一辈子,上前一脚踩在他脸上,狠狠一挫,脚下的防雪钉在他脸上深深的划出了两条血槽,从鼻子直到下颌,顿时鲜血淋淋,贾琏吩咐贾蓉:“拿墨水!” 贾蓉递上墨水,贾琏正要往他脸上泼,贾琏要把这厮变成鬼面人。□□的下做东西,既然不办人事儿,今后就别再做人了。 这厮既是为了御前侍卫而作恶,那就索性绝了他的升迁路。脸上有了疤痕,这辈子再做不得侍卫做不得官,颜面丑陋,六部甭想了,除非去军中混差事,石克朗这种纨绔且吃不得那个苦。 柳湘莲却是一抬手:“等一等!” 贾琏挑眉:“你怕啦?” 柳湘莲一笑:“说起来你比我大,江湖经验却没我多,这厮不是无名之辈,你这用墨一泼就太刻意了,依我说,给他灌下一坛子酒,找个煤场,往下一丢,再给他脸上撒些煤灰,效果一样,后果却不一样,人家会以为他自己个醉酒落马伤了面颊,与人无尤!” 贾琏闻言深感佩服,这法子实在比泼墨好多了。虽然没有泼墨痛快,效果一样就好。 一时,贾琏几个从后面做了小船离开,果然依照柳湘莲所言,灌了酒,在往煤堆子上一丢,贾琏还不解恨,倒提脚把他在煤堆子上头蹭了蹭,这才丢下不管了。 三人沿路返回清雅居,叫酒叫菜又叫了三个清倌人,几个人唱了一夜小曲儿,只闹到五更天方才歇下,次日,三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清雅居。 贾琏清晨回府,府中不知情者,都道是凤姐怀孕,贾琏又犯毛病了。唯有荣庆堂贾母等人猜测,贾琏外出只怕不简单,却是发下严令,不许外传半句。 萱草堂有赵良栋与兴儿运作,所有人等对昨日之事三缄其口,故而,迎春几个的事情被压下,府中之人除了几个心腹之人鸦雀不闻。 府中唯一不知情者便是凤姐,她只道贾琏在书房安歇。 这日午时,贾琏叔侄进宫当值,被人告知,本来应该在辰时当值的石克朗竟然无故旷工,人没来信也没有,领班侍卫大发脾气,临时从蓝领中抽调一人顶替,并将此事上报了领侍卫内大臣王子腾,王子腾当即决定停了他的差事,迅速从三等侍卫中提拔一人,补上石克朗的空缺。 至于石克朗如何处置,石家奶驸马府,王子腾可不会做这个恶人,他只需要维持大内安全,再把石克朗的事情通报景运门各位统领,以及御前大臣即可。 一天过期,宫中对于石克朗的去向鸦雀不闻,甚至没人提起这个人。 石克朗可不是什么好人,家里有权有势,骄奢蛮横,什么人也不在他的眼睛里。即便是那个拿了他好处的太监,闻听石克朗无故翘班,也偷偷啐一口:最好永远别来了! 因为贾琏贾蓉叔侄没有上当,他可是挨了不少窝心脚,至今心口还在隐隐作疼呢。 贾琏没事人一样,待到未时交班下值,去了侍卫处换了常服回家。 贾蓉却是又惊又怕,恨不得整天贴着贾琏才能过日子,下值也不回家,脚跟脚到了荣府,憋着一口进了书斋,叔侄们直接到水井房,贾蓉这才输了一口气,很是担忧:“二叔,您说,那个东西只怕没回家去,他不会死了吧?” 贾琏冷笑:“死了才好,祸害活千年,他且死不了!” 随即,贾琏递给贾蓉一个字条,却是柳湘莲传来的信息,上书:石克朗,顺天府。 贾蓉眼睛一瞪:“告到顺天府?难道他知道是谁整得得他?” 贾琏一乐:“柳湘莲也跟你一样,怕他死了,麻烦大,故而扮好人,假装路人发现了他,因为那厮还没醒酒,遂将他送进顺天府,这个时候估计差不多要醒了,至于什么结果,明儿就知道了。” 石家好容易得了个侍卫名额,即便石克朗不成了,还有别的石家子弟可以顶缺,不过再想做三等侍卫估计不成了。 次日,贾琏当值,宫中果然有了消息,石克朗醉酒落马,在野外睡了一宿,大烧大热,石家请了太医,命保住了,却落下了病根,石克朗面部中风,嘴巴歪斜,据说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 贾琏闻言冷笑,竟然成了。他昨天倒提着石克朗的时候,用内力截断了他几处经络,除了如今面部瘫痪,今后还会发现他肾水枯竭,这辈子别想碰女人,老老实实做个太监吧。 石克朗因为一个二等侍卫没得手,就起了那样狠毒龌龊的心思,就该想到有今日的报应。 对此,贾琏毫不后悔。 石克朗三日后清醒过来,在他父亲石驸马追问之下,这混账终于想起他的护卫不见了,于是他怀疑,自己受伤是贾府动了手脚,准确说,是贾府的贾琏贾蓉害了他。 她母亲福庆公主闻听这话,怒火中烧,竟敢有人欺负她的头上,胆敢动他的儿子,就要付出代价。她立马品级装扮,依仗开路,威威赫赫进了皇宫求见皇上。 皇帝这里正在处理政务,却被福庆公主闯了进来,见面不行君臣之礼,开口就骂,大哭大闹,要求皇上替她做主,言称贾琏贾蓉胆敢谋害皇亲,这是犯上作乱,形同谋逆,恳请皇上将荣宁二府抄家灭族,为他的儿子报仇,为宗室杨威。 公主进宫之时,贾琏正在当值,而与皇帝商议政务的大臣之一,就是贾琏的母舅太子太傅,张大学士。 可叹这公主的消息很不灵通,她也不认得贾琏,当着贾琏的面就哭起来,贾琏便亲耳听见福庆公把自己告了,并替皇上做了决议,要把荣宁两府抄家灭族。 贾琏身为御前侍卫,皇帝不发话,他便不动如山,只当是清风耳,毫不关心。 此刻,贾琏十分庆幸贾蓉调换了早班,不然这孩子真要吓坏了。 皇帝鼻子眉毛都皱成团了,福庆公主还在不依不饶,肆意哭闹。大臣们面面相觑,皇帝被人这般无视,恼羞成怒:“福庆,你如此大闹皇宫成何体统,没看见朕这里正在处理军国政务吗?” 福庆哭声微顿,随即扑地大哭:“皇上啊,臣女虽不是您的亲女儿,却是您嫡亲的侄女啊,看在自小一起在养心殿长大的情分,您也不能不管臣女啊。” 皇帝脸色铁青,又来一个翻旧账的,忠义亲王倒了,公主郡王都不甘心呢! 皇帝一声不吭抬脚往养心殿去了。 贾琏马上贴身跟上,一众大臣微愣,随后鱼贯而出,跟在皇帝身后。 未几,皇帝停在养心殿门口,撩袍子就跪下了:“皇儿给父皇请安,皇儿请父皇收回成命,儿皇这个皇帝实在是做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身后一溜人都吓傻了。 64、064 养心殿离乾清宫并不远, 福庆进宫闹腾的事情早就有人报给了太上皇。 福庆与忠义亲王世子,都是太皇上嫡亲的血脉。 当初因为种种原因, 太上皇忽然就厌恶忠义亲王,恨之欲死, 将他罢黜,没想到忠义亲王不经折腾,不过一年,竟然一命呜呼。 人死账消,恩也好怨也好,时间久了,便烟消云散了, 剩下唯有血脉牵绊。 太上皇对着两个孙子孙女, 心怀愧疚,有心补偿,想着这兄妹原本该有尊贵的身份,便册封他们做了郡王公主, 以示优渥。 当初还好, 兄妹战战兢兢,十分感恩,随着时间推移,感恩之心逐渐变成理所当然,甚至觉得被亏欠,十分不甘起来。 忠义郡王因此结党营私,思谋夺嫡。 福庆则是肆无忌惮, 跋扈张狂,京都之中除了太后皇后,其他人等都不在眼里。 这一次她替儿子谋求御前一等侍卫被否决,吴贵妃为了拉拢她讨好太上皇,出面替她求了二等侍卫的恩典,结果,被皇帝临场发挥,大笔一挥给了贾府的小崽子。 贾府算是什么东西,过了气的勋爵,满府混吃等死的货,能跟她尊贵的公主血脉比拟? 福庆公主以为这是皇帝故意轻蔑侮辱,是故意要撕她的脸面。这个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竟然敢作践她这个元后嫡出的长公主,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反正在京都嚣张跋扈惯了,现在就她愿意低头服小,将来未必能落得好。 她自小金尊玉贵,容貌秀丽,品格高雅,成天只管伤春悲月,盼望快点长大,天赐一份美满姻缘,从此过上朝夕相伴比翼齐飞的神仙日子。 只可惜,二十年前平地起雷,太子父亲倒了,她从天堂跌落尘埃,从此,她失去了自有,再不能出游,再没有新衣、新首饰,再没有人围着她、伺候她、恭维她。 她甚至为了生存,去吃奴才们剩下的饭菜,为了一件衣服,忍受阉人的亵渎,这种日子,她整整忍受了一年,在她快要疯癫的时候,她的父亲救了她们,他自己死了,给他们兄妹留下一线生机。 太上皇果然愧疚了,将他们兄妹养在身边。 从尘埃里重新爬起,福庆十分珍惜,十分感恩,可是,这份珍惜感恩,随着日子的推移变了质,她不满足了。 她觉得一切都是假象,因为她聪明的发现,太上皇虽然宠着她们,且并不准备把皇位还给他的兄长,她开始焦躁,她不想再回到过去,过那种朝不保夕,屈辱到让人窒息的日子。 果然,她的担心变成了事实,皇上退位了,新皇却不是她的兄长。 虽然新皇对他们兄妹极尽荣宠,可是那又如何,这一切本来就属于他们兄妹。 为了长长久久的富贵下去,他们兄妹坐不住了,他们不想失去手里的荣华富贵,开始频频出击,拉拢朝臣,聚敛财富,为了这个目的,什么事情都敢做,上一世拉着王氏凤姐替他们放高利贷,秦可卿入贾府。 更可笑的是,这一次贾珍之所以再次答应联姻,便是石驸马亲自做媒,宁国府拒无可拒,不过,在贾琏想来,贾珍大约不会真的拒。 荣府上一世最大的两项罪名,吃空饷与高利盘剥,其实都有忠义亲王世子的影子。 上一世,荣国府因为依附忠义郡王,跟石驸马府来往密切,只是贾琏并不知道荣国府死心塌地拥戴忠义郡王,忠义郡王不仅看不起荣国府,也不曾放过荣国府。否则,也不会临死还要拉上荣国府替他背高利盘这个黑锅。 好在这一世贾琏及时掐断了这根线,王氏已废,那块交易玉牌正躺在萱草堂书斋后院那口井里。 回头却说小皇帝这一跪,贾琏跟着就跪下了,后面还有一溜大臣,齐齐磕头:“皇上三思,臣等惶恐!” 皇上自陈无能,太上皇若是有意,瞬间便是天翻地覆,改朝换代,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文武大臣的下场堪忧。 若真是换成了忠义郡王上位,上一世陪葬忠义郡王副的荣国府,这一回只怕要提皇帝陪葬了。 这可不是贾琏希望的后果。 贾琏希望换地换人,却不是这个时候,那皇帝也不该是忠义郡王。 贾琏知道自己不必担忧,上一世这个小皇帝可熬死了太上皇,成了手握乾坤的铁腕皇上。 因此,贾琏之事磕头,却不似后面那些大臣一般痛哭流涕。 大约过了三刻,养心殿总管太监降临传太上皇口谕:“福庆公主水湄,恃宠生娇,欺君犯上,着褫夺封号,收回驸马府,降为郡主,另赐府邸,钦此,跪安!” 褫夺封号,对于宗亲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太上皇根本不理睬皇帝所言,直接给出自己的态度。 小皇帝没想到太上皇竟然不见自己,意兴阑珊,不过,这个儿皇帝今日告状的目的达到了。群臣劝慰之下,对着养心殿三叩首:“多谢父皇,儿皇告退。” 这时候,传旨太监上前搀扶小皇帝,顺手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皇帝愕然之下摊开,却别贾琏眼尖瞧见了,却是五个银钩铁画的大字:“滚蛋,不要脸!” 贾琏差点噗嗤笑出来,忙着把脑袋磕在地上,生生把小声梗在喉咙里。 小皇帝却是珍重的手气纸条。满脸笑意,冲着养心殿再次跪下了,磕头道:“多谢父皇赐教!” 众大臣见皇帝展颜,一个个面带笑意,脚步轻松起来。 一时,忠臣簇拥着皇帝回道乾清宫,这时又有宁寿宫太监总管前来禀告:“太后娘娘有请皇上移驾宁寿宫。” 宁寿宫太后是小皇帝的生身母亲,出身乃江南望族甄家,当初进宫与贾元春是一样的身份,都是女官身份,因为样貌俊美,满腹诗书,故而引起太上皇青眼,之后,也并不十分宠爱,小皇帝母子也是在后宫倾轧中挣扎了数十年,这才突出重围,一举搬到了忠义亲王,木子们成功上位,笑到最后。 甄应嘉是太后娘娘娘家侄子,甄英莲算起来该是太后娘娘本家侄孙女儿。所以,鸳鸯才说,甄英莲门第人才都配得上贾琏。凤姐也才会忌讳甄英莲,甄英莲若真的跟了贾琏,最少也要给个正经的二夫人名头,不然,甄家可不是尤二姐那般好欺负。 太后娘娘更不是那香堂上菩萨,她可是从宫女一路杀到太后宝座的铁血太后,弄不好一道懿旨进府,两头大也说不定。更有甚者,一道懿旨,让你学了秦可卿,自挂东南枝吧。 这就是王子腾所言,为了自己的利益,那管得民间六月飘雪! 当然,如今的贾琏可不会傻到去沾惹这个大麻烦,按照他说的,他喜欢谁,宁愿休妻再娶,也不会跟贾珍那样挂羊头卖狗肉。这从贾琏偷娶尤二姐可以看出贾琏从事风格。 皇帝这里正准备回头审理福庆状告贾琏的事情,既然太上皇打了一棒子,小皇帝很乐意再给她一颗枣儿甜甜嘴。孰料福庆死性不改又去惊扰太后娘娘。 这回,小皇帝不想再给脸面了,冷哼一声:“传旨,摆驾福寿宫!” 福寿宫就在乾清宫的正前方,即便皇帝全幅銮驾,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宁寿宫热闹得很,汇集了京都大半的贵妇,皇帝到来之前,这里是众喙哓哓,都道应该严惩荣宁二府,为宗室张目,不然,今后皇室宗亲颜面何存。 正在此刻,皇帝御驾亲临。 一众诰命呼啦啦跪了一地。 这一刻,皇帝可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他就那么高踞銮座,威严赫赫瞪视着满屋子宗室贵妇。 随即,皇帝挥挥手,乾清宫总管太监秦福展开了太上皇圣旨:“太上皇圣旨到!” 然后,福庆向前爬行跪在最前端:“臣女在。” 王福声音洪亮一字一顿,把太上皇旨意宣之于众,顿时满屋的抽冷声,众人以为这一次荣国府对上驸马府,那是死定了。 没想到,太上皇这次竟然没再偏帮福庆,而是干净利落褫号夺爵,众人原是来给福庆助威,谁知事情反转至此,叫人措手不及。 太上皇圣旨宣读完毕,小皇帝这才下了銮驾,进了大殿拜见太后。 太上皇旨意让太后松了口气,心里暗道福庆不惜福。 太上皇的封号就是皇帝也不敢轻忽,不然,皇帝也不会对福庆无计可施去养心殿告状了。 如今落得褫夺封号,收回府邸,面子里子都没有了,今后也不知道如何过日子了。 太后娘娘对这些与她没有利益之争皇室女眷很慈爱,因为皇家女人都不容易。 65、065 太后娘娘想不明白, 福庆一个出嫁女,为何不好生相夫教子过自己的日子, 偏偏要掺和政事,威逼皇帝。 虽然这次事出有因, 可是,若非福庆一向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如何敢这般胆大妄为,竟敢煽动皇室宗亲前来吵嚷? 如今皇帝盛怒,太后也不会干涉,帝王要有帝王的尊严,太后娘娘在这一点上一直旗帜鲜明的站在皇帝一边。 且说皇帝落座, 抬眼看见他弟媳妇英亲王妃, 顿时皱眉:“怎么,英亲王妃也是来为福庆抱不平?” 英亲王妃暗暗心惊,忙着行礼:“臣妇回禀皇上,臣妇是一早进宫来探望母后, 事前并不知道福庆公主进宫之事, 还请陛下明察!” 这话皇帝并不相信,太巧了! “英亲王养了这些日子还好吧,前儿朕赐下藏药可有效没有?” 英亲王妃忙道谢:“臣妇进宫正是为了此事,王爷用藏药,腿上腰上的无名红肿消退了许多,遂与臣妇商议,想再跟皇上求些藏药, 臣妇这才先到母后这里,想着请母后出面征询。” 英亲王妃是弟媳,直接进宫求见皇帝不合适,这才求到太后面前,当然也可以求皇后,不过,论亲疏,太后娘娘是英亲王生身之母,英亲王妃理所当然首选太后。” 英亲王妃这个理由很合情理,皇帝不信也得信,若是自己嫡亲弟弟站到忠义郡王一边,皇帝的脸面无处搁了。 皇帝的眼睛可是毒得很,虽没当场叫破诰命们的身份,不过这些人的出处他一清二楚。 翌日,皇帝叫大起,满京都的皇亲国戚,勋贵清贵齐齐而来,足有百十位,乾清宫内文东武西,两班排列,西边一列亲王郡王在前,宗亲勋贵在后。 东列则是三公,三孤,然后按照品级大小往后顺延,皇上叫大起,京都四品以上的官员都集中在这里,大殿之内根本无法容纳,三品挨着门槛,四品排在殿外。 张舅爷官居一品,站在文官这边第二位。 王子腾也是正一品,却只能站在十六位,前面排的是皇亲宗亲,随便一个拉出来就是超品,正一品武官丢进皇亲堆里,只有吊尾的份儿。 贾赦贾珍两位便站在武官一边,两人都是正三品,论资排辈,刚好站在门槛边上,贾珍主动站在门外,贾赦勉强混个门内资格,挨着门槛站着。 贾琏因为贾蓉请假回家帮着贾蔷娶亲,贾琏自动顶了他的轮值,卯正十分,就已经挺立在乾清宫门口,正跟他老子堂兄挨着。 这一回贾府很是打眼,竟在朝堂上一溜占据了三个位置。 当然,大家之所以多看贾府众人一眼,皆因为昨日福庆公主跌倒跟贾府有关系,虽然不知道真假,无风不起浪,故而,今日家父三人格外引人注目。 贾琏之前已经得到了王子腾与张家舅舅暗示,估计一会儿要被发作,不过,不会伤筋动骨,只是一个公主倒了,皇帝总要做出一个姿态来,势必给出一个大家满意的交代。 不然,皇室宗亲不明所以,会心生误会,人心动荡。 一时众人站定,卯时正刻,乾清宫总管太监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下面文武百官刷的一声跪了一地:“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且别说,做是为也有一个好处,这般时候,贾琏不用跪拜,他只需直挺挺做个门柱就成了。 皇帝坐定一抬手:“众卿平身!” 众人起身:“谢陛下!” 待众人站定,皇帝忽然打了个哈哈:“哈,朕没想道啊,这朝堂上的事情竟然劳动夫人们操心,这殿堂上的男人岂不是没事做了,大家都回家抱孩子去啊?” 这话一出,大殿之上呼啦啦又跪了一大片,口称有罪:“臣等有罪,臣等惶恐!” 这些跪倒之人家里的诰命,都是昨日被忠义郡王妃鼓动去了宁寿宫。 这回泾渭分明,跪下的都是宗亲,站着的则是勋贵清贵。 皇帝也不客气:“知罪就好,传旨,所有宗室,除了四大郡王,英亲王,其他人等罚奉两年,内眷禁足三月。再拟一旨,忠义郡王妃,是非不明,聚众闯宫,惊扰太后,实乃大不敬,太后慈爱,恕其初犯,朕格外开恩,不加重罪,着褫夺封号,罚奉两年,禁足一年,无圣旨宣召不得进宫。” 忠义郡王妃算是悲剧了,一个女人,身在王府没有封号,你就名不正言不顺。且忠义郡王府侧妃有子,王妃无出,旬日王妃都是拿诰命的身份压人,如今可是成了没牙的老虎了,也不知道忠义郡王府今后会斗成什么样子。 贾琏闻之动容,上一世,忠义郡王妃到死还是郡王妃,当初忠义郡王在平安洲仓促起事,册封的皇后就是如今的王妃。她是死后才被贬为庶民。 贾琏心里痛快多了,如今一切都在朝着贾琏所希望的方向改变,使他信心大增。 一时,一众皇亲谢恩归班。 忽然一人出列,贾琏认得这人,正是石克朗之父,当初的石驸马,如今的石郡马。他出列跪拜在地,奏道:“微臣有本起奏,望陛下允准!” “奏来!”皇帝眸露讥笑,这石家之人真是前赴后继啊。 不出贾琏所料,石郡马正是参奏贾琏谋害宗亲,希望皇帝即刻将贾琏捉拿下狱,审讯定罪,替他儿子伸冤报仇,也好安定一众皇亲之心,免得人心惶惶,等等云云,总之把贾琏的罪过往大了说,将他自己跟整个宗室绑在一起。 公主虽然降为郡主,还是宗亲没错。 石郡马这是知道郡马府已经失去圣心,但是,他必须设法替儿子报仇。所以,他仅仅抓住这一点做文章。把贾琏说的江洋大盗一般,不除之,人心难安,宗室惶恐。 通过儿子的叙述,他可以肯定他儿子是被贾府谋害,虽然他知道儿子混账,可是,在再混账也是他亲生的儿子,容不得别人欺负。 石驸马很有人脉,此言一出,附议之人甚众,正好跟刚才受罚之人等同。 皇帝闻言一笑:“既然是朝会,石郡马又在超会上提出来,那就在这朝堂上仪仪这个案子,众卿家以为如何?“ 皇帝话音一落,贾赦就不干了,出列跪倒:“微臣不服,石郡马既然说是犬子打伤贵公子,那么请问郡马爷,他们在何时何地,为了何事争斗?再请问,石郡马可认证物证?总不能你上下嘴唇一碰,指谁谁便有罪吧?” 贾珍这个时候也出列跪倒:“微臣附议,请石郡马拿出证据来,不然,律法何用,大家张口定罪,谁的势力大就听谁!” 贾珍之前还在跟石郡马勾搭,两人私交不错,贾蔷的媒人就是石郡马,不过,石郡马许下的前程他看不见,眼下家族利益最重要。 且在这是在朝堂,众目睽睽之下,贾珍若敢帮着外人,就等着被吐沫星子淹死吧。历来那些大义灭亲之人,有几人得了好死? 贾珍很清楚,他的根是家族,他必须站在家族一边力挺贾赦贾琏,这既是为了家族,也是为了他自己,昨日福庆公主进宫告状,也有贾蓉的份儿呢。 这般时候,大殿之上议论纷纷,有觉得石郡马可怜的,儿子废了,爵位降了,真正倒霉透顶,若是一切都是贾琏引起,贾琏应该受罚。 也有帮着贾琏者,因为贾赦说的对啊,你空口白牙没证据,就要把人定罪,这不合乎律法,也不合乎人情。 反倒是张家舅爷与王子腾经历一旁,并不参与议论。 皇帝见之,很不乐意,他想搅浑水,竟然有鱼儿不上当,这可不成,遂笑道:“王爱卿,张爱卿,你们二人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也认为贾琏有罪?” 张舅爷首先躬身行礼:“回禀陛下,贾琏有罪没罪,臣等说了不算,得由有司查验,而后定论,微臣不便多言。” 皇帝早知道这个大学士会如何答对,结果就一模一样,很没意思,因看着王子腾:“王爱卿?” 王子腾抱拳:“陛下,微臣断案但看证据,石郡马空口无凭,微臣无法判断,故而,无话可说。” 石郡马闻言冷笑:“你们一个是贾琏的姻亲,一个是他娘舅,岂能替苦主张目?” 张舅爷与王子腾同时躬身抱拳:“还请圣上定夺!” 皇帝闻言哈哈一笑:“好,顺天府何在?” 顺天府府尹尹峰出班行礼:“微臣在!” 皇帝忽然拔高音量:“石郡马之子被袭一案,发生在你顺天府辖下,勘破此案,你这个顺天府长官责无旁贷呀,如今三日过去,你可有奏对?” 66、066 顺天府奏道:“禀圣上, 当日石世子被送到府衙时已经昏迷,酒气熏天, 微臣根据救援者提供的线索,仔细勘查推论, 石公子当是醉酒落马。” 皇帝讶异:“哦,不是谋害?” “郡马爷所言贾琏叔侄行凶之事,微臣也进行了查验,事发当晚,贾琏贾蓉叔侄以及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神武将军卫将军公子卫若兰几个在状元楼设宴饮酒,而后, 冯公子协同卫公子离开, 贾琏叔侄转而去了五凤楼听曲儿作乐直至五更,当晚歇在五凤楼,翌日清晨归府。” 尹峰之话落地,大殿上再起一阵议论声。 贾赦闻言大喜:“顺天府, 青天!” 石郡马冷哼:“方才说我空口无凭, 尹峰,我来问你,你可能为自己所言负责?” 尹峰马上从怀里抽出一卷案卷,双手奉上:“以上种种,都有证供在册,现有状元楼,五凤楼掌柜证词, 巡街御史也有巡夜记录在案,请圣上御览。” 石郡马嗤笑:“五凤楼掌柜?众所周知五凤楼行事机密,通政司未必能入其门,如今却如此配合,焉知不是收人钱财,替人遮掩。据我所知,五凤楼前后通达,怎知他们不是掩人耳目,神鬼不觉偷溜作案也未知!” 冯紫英父亲神武将军冯唐,很不喜欢石郡马这种靠着一张脸吃软饭的男人,见他一再空口白牙诋毁贾琏,冯唐对此很厌恶。 对于荣国府纨绔少爷贾琏,冯唐不熟,最近因为儿子冯紫英,他才知道,贾琏虽然纨绔,却有可取之处。 石克朗却是从小继承了他娘所有的劣根性,嚣张跋扈,阴险毒辣,当初公主谋夺爵位不成,石克朗便对公府嫡枝一脉的兄弟各种陷害。 冯唐乃通政司出身,岂容他人诋毁曾经的旧部,两下比较,冯唐很自然的站位在贾赦一边:“通政司不能入五凤楼,却对贵公子石克朗所作所为十分清楚,要不要我一一数出来?” “驸马府每年要往乱坟岗丢多少被掠杀的幼童?下乡踏青,不如说是猎艳,整个村子被祸害的鸡犬不宁,也亏得你们石家银子多,不然,这顺天府天天要为你们石家断官司!” “石公子若真是被人谋害,也轮不到贾府,不说那些被污了清白的小娘子,光是乱葬岗上的冤魂也能把他咬死。” 这话一出,顿时满殿惊呼。 冯唐的人品毋庸置疑。他出身通政司,多年镇守在外,去年调回京都驻防西山,拱卫京都,京都之事能瞒过常人耳目,却瞒不过通政司。 大家再看石郡马石光琉眼神中多了蔑视,前后之人自动与他隔开一臂的距离,那些跟着他喷喷的皇亲宗室也闭紧了嘴巴,开始重新审视石郡马之话。 贾琏当真性情凶残,不铲除则会祸害宗室? 宗亲之中燕候因与贾赦是纨绔死党,更兼他孙子水?r回家已经和他报备过,石克朗那小子竟然想占他外甥女儿的便宜,他不跟着踩一脚就是客气了。方才大家跟着石光琉闹腾,他就冷眼旁观。 此刻冯唐开腔,他便跟进,倒也不偏谁,说话很公正:“要说贾家的小子谋害你儿子,总有个动机吧?据我所知,他们无冤无仇,谁都知道贾府二小子那是风流倜傥,我就不明白,他美人在怀,何苦夜半三更不睡那娇滴滴美人儿,却要顶风冒雪去追踪石家的臭小子啊?这说不通啊?” 燕候他名誉上的爹虽然是水家出了五服的远亲,靠着襄郡王勉强度日,可是,他亲爹却是太上皇啊,东省地有百倾的黑土地老林子,江南也有百倾的皇庄子,比个皇子也不差。 今上对他也优渥,这种没有威胁的亲兄弟,对朝廷死心塌地,用起来才最放心。 皇帝在上看着石郡马从气势汹汹到如今人人喊打,心里很是顺畅,觉得是时候结束了,因此一指他的小兄弟熙郡王:“熙郡王,你是御前大臣,这石克朗与贾琏也都是你的手下,你说说如何处置?” 熙郡王与皇上两个可是患难交情,两人的母亲都不受宠,熙郡王的母亲尤其不堪,因为皇帝的母亲太上皇先敕封而后才睡,熙郡王的母亲是太上皇糊里糊涂的产物,来历跟燕候差不多,但是,燕候有襄郡王替他抱不平,帮着向太上皇要东要西,他又不能名言正顺封王封公,故而才格外优渥。 熙郡王的母亲在宫中生活,他们母子戳了皇后的眼睛,日子艰难,故而,与皇帝惺惺相惜,结成患难兄弟情分。 所以,皇帝登基,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就一跃而成了熙郡王。 皇帝一开腔,熙郡王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出班回禀道:“石光琉状告御前侍卫贾琏残害其儿子石克朗,查无实据,不予立案,石克朗容貌被毁,不宜再入宫中行走,着革去三等侍卫,至于他无故缺勤,念其事出有因不予追究。” 皇帝一笑:“准奏!” 石光琉竹篮打水一场空,顿时后悔莫及,却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因出列奏对:“启禀皇上,微臣幼子年满十四,恳请皇帝准予他进宫当差,以补长子克朗之缺。“ 皇帝闻言,看向王子腾:“王爱卿,内廷侍卫营归你管辖,石郡马之言你也听到了,可有奏对?” 王子腾出列:“回禀陛下,宫中三等侍卫现已补足,按照惯例,要等年底考核之后才能招收。” 皇帝闻言笑看石郡马:“石郡马可听见了,宫中甄选侍卫自有规矩,朕是皇帝也不能例外,左不过一年的时间,再者外甥虚岁十四,其实才刚十二岁,宫中当差辛苦,还是再等一等吧。” 事已至此,石郡马再无话说,只得顺势下台:“臣替小儿多谢皇上体谅!” 石光琉出宫,满面背晦,当初招赘为驸马,祖父缮国公极力阻止,是他自己一意孤行,当时搬出国公府,大有决裂之势,趾高气扬这些年。如今公主府被收回,郡主也有上赐府邸者,可是,眼下福庆被褫夺封号,皇上厌恶,岂会格外开恩上赐府邸,忠义郡王府眼下也顾不上自家,说不得他还要回家求援,再看人眼色,真是不甘心啊。 却说贾琏这一会真有些云里雾里看不懂了,论理,石郡马状告自己,怎么也要被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传唤对质一回才能结案,贾琏已经做好了回家休整十天半月,配合三司调查。哪知道,整个案件从开始到完结,根本没他什么事儿,他爹还喊了几句冤枉,他站在门边,跟没事人一样,看着旁人审讯他的案子却跟他没丝毫的牵扯。 贾琏又惊又喜,傻呵呵下值,傻呵呵换下飞鱼服,接下绣春刀,换上自己澜袍,慢慢踱步往回走,他走的很慢,希望有人突然叫住他;嗨嗨嗨,你的事儿还没完呢,回来说清楚再走! 结果,他都出了东华门了,还是没人叫他。 贾琏不甘心回头望着东华门的蓝翎侍卫,几个门卫以为他有事呢,其中与人上前行礼:“卑职见过贾大人,未知大人何事吩咐?” 贾琏一愣,摆手:“啊,没有,哦,我就是看着你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那侍卫闻言笑了:“大人好眼力,怪不得能够百步穿杨。卑职确实与大人见过面,那一日冬猎大人射鸡蛋,那个鸡蛋就是卑职放上去的。” 贾琏手指点点侍卫:“哦,怪不得我觉你眼熟,原来是你啊,这真是缘分啊,那日多谢你了,改日得空,一起喝酒!” 蓝领侍卫受宠若惊:“多谢大人。” 贾琏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那个,你叫什么?” 蓝领侍卫道:“卑职姓孙,祖上曾经跟随老公爷上过战阵,只是后来我祖父受了伤,退下来了,家里得了个军职,每代都有资格参加侍卫遴选,我这一代就我一个,我又不争气,考了三等,做了外班侍卫。” 姓孙? 贾琏一愣,仔细把这人盯了几眼,相貌不同,跟孙绍祖应当不是同族。不过,贾琏却在心里自己记下了,今日太忙,改日得空,好好跟这侍卫唠唠嗑。 贾琏这里出了午门,过了御街,到了前门楼下,隆儿早就等候多时了,见了贾琏忙着将马车赶了过来,行礼道:“刚才王家三老爷轿子过去,留了话给爷,叫爷去五凤楼等候。” 贾琏微笑,终于来了。 王子腾既然跟他约在五凤楼,就是不欲外人知道,贾琏也不着急,慢悠悠赶着马车溜达,等到距离什刹海一条街的时候,贾琏下车:“你到前面找个茶楼猫着去!” 贾琏顺手拿了大氅皮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唯一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67、067 王子腾对五凤楼熟得很, 他也做过修饰,大氅皮帽耳罩子, 不是他家里人,只怕是认不得。 他直接去了清雅居, 告诉掌柜说:“我是荣府琏二爷的客人,他说定了清雅居。” 掌柜一听这话,府邸人名客房说的一清二楚,知道是熟人,忙着应声:“好呢,您跟我来。” 王子腾老老实实跟着掌柜去了清雅居,掌柜倒糊涂了, 若是熟人, 一般不要人带路。 不过,很快的掌柜的就否决了自己,他不认为自己走了眼,怀疑自己被识破了。 约莫三刻后, 贾琏如期而至, 直接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清雅居!” 掌柜的躬身行礼:“二爷您请,客人已经等着了。” 贾琏到了清雅居,王子腾已经靠着熏笼品上茶。 贾琏首先给王子腾见礼,而后才脱去大氅皮帽在王子腾下手坐了,伸手在熏笼搓了搓,方才看向王子腾笑道:“未知三岳丈寻女婿何事?” 王子腾抬手在贾琏头上一敲:“很得意吧?” 贾琏嘻嘻一笑:“全赖泰山大人照应!” 王子腾冷哼:“少给我打哈哈,说吧, 是不是你们打得石克朗?” 贾琏不否决也不承认:“金殿之上已有公论,三叔何出此言?难道怀疑圣上英明?” 王子腾气笑了:“你以为你做的多隐秘,告诉你吧,就你这点手段,在我眼里那漏洞就跟筛子一样多。” 贾琏一愣,随即一笑,摆出个无赖模样:“岳大人说笑了,小婿自信还有几分缜密心思,即便有漏洞,也不至有筛子那样多吧?” 王子腾冷笑:“不信是吧,首先,那个水?r就是个大大的漏洞,好,就算你家里那于家小姐能够堵住燕候家人,你自己也有把柄,那天在金水桥大喊大叫,难道就没人认出你来,你可要记得,那日有许多吏部的官员随着皇上私访抛洒利是,你能保证那么多官员就没有一个人认出你来?” 贾琏面色微沉:“认出来也无妨吧,谁还能管得住我接家里的女眷?” 王子腾一嗤:“是管不住,这一来,冯将军替你否则的动机就有了,石家就可以借此揪住你,你一个新晋侍卫,若是真让你跟公主打上官司,扳倒了一个公主,虽然是个假公主,你这侍卫也甭做了。哼,你小子走运,皇帝也是被他们磨得没耐性了,头脑一热替你消了灾祸,你才有如今消停的日子。” 王子腾阴测测一笑:“皇上可不傻,你占了便宜,可别再卖乖。” 贾琏愕然:“皇上知道,不可能?” 王子腾道:“知道不知道,皇帝这回却是帮了你们贾府,皇帝只要歪一点心思,顺水推舟,把你往监牢一丢,关上十天半月,难保你不会被人算计了,不整死,整成石克朗那样成不成?所以,你小子要记住,寻机感谢皇帝,不要让人觉得你不懂人情世故。” 皇上不知道就好,贾琏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王子腾一啐:“好个屁,不是我刚巧看见了巡街御史的记载,将那个记录之人收买了,你就擎等着坐牢吧。别以为就你们聪明,还有那冯紫英,大摇大摆的把人装在麻袋里运出城,若不是他爹有几分贤名,早被人掀了底了,还有五凤楼的掌柜,你以为你们那点子猫腻人家看不出来,若不是我让人给他们送了点礼,掐住了他的命脉,他能老实的替你写证词?你就做梦吧!” 贾琏听完这话,顿时浑身一个激棱,原来他们自诩天衣无缝的布局,竟然牵扯到这许多的人情与关碍。 舅父说得对,王子腾的成功不可复制,王子腾身怀绝技。 断案如神,人才啊! 贾琏起身整顿衣衫,躬身?b拜:“多谢岳父援手之恩,小婿他日必当厚报!” 王子腾得到贾琏承诺,瞬间恢复了慈爱长亲模样,伸手一扶贾琏:“贤婿免礼,自家骨肉何须如此!” 贾琏回坐,诚心请教:“敢问岳父,小婿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彻底把这件事情翻过去?” 王子腾暗暗点头,道:“除了让你家里知情者嘴巴闭紧,再有轮值的时候也要当心,石家虽然倒了,忠义亲王在宫中经营多年,忠义郡王平日也很礼贤下士,宫中有很多奴才同情他们,你要小心谨慎,不要着了这些奴才的道。再有,石家跟吴贵妃三皇子母子有牵连,你在宫中遇见三皇子要机灵点,若是被他们抓住把柄,我也救不得你!” 贾琏心头一动:“宫中还有的大皇子二皇子呢,他一个三皇子总要有所顾忌才是。” 如今还没有太子爷,所有皇子都有机会,所以,所有皇子都在卯着劲儿争夺皇帝的好感,想来几位皇子应该有所顾忌。 无欲则刚,这些皇子哪一个没有野心,为了博取好感,即便是假装,也要装出几分贤名来,岂有为了外人坏了自身利益。 不过,话虽如此,也要谨慎防备才成。 这一回,王子腾给贾琏介绍一个人:“你如今轮值白班不足为惧,怕的是他日轮值夜班,这个时期最易出事,那些害人的东西一般都是夜半使出鬼魅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尤其你在御前当差,一个不对就是性命攸关,千万马虎不得,不过,也不要杯弓蛇影,我在宫里还有些面子,也有些威望,若我不在,你有事可寻景运门的主事,除了领班侍卫,就是他做主,他是我的门生,遇事必定会帮你。” 贾琏记下了,想起冯紫英之言:“我前几日听到一个消息,正要告诉岳父,今日正好顺便了,不知岳父知道不知道,领班侍卫杨明辉,据说正在四处活动,想要取岳父而代之!” 王子腾哈哈一乐:“虽然不知道,却是能猜到,做到了侍卫领班的位置,谁不想在前进一步。不过,这个领侍卫大臣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我这个位置就是皇上一句话,若是那姓杨有这个运,这给位置轮不到我坐,他以为是我挤掉了他,却不知道是皇帝亲手花掉他。” 贾琏仔细一想,觉得这话很是,宫中侍卫任免虽说是由领侍卫内大臣与御前大臣决定,其实最后的决策权还在皇帝手里,就像这一回石克朗的事情,原本贾琏冲着三等侍卫去的,结果,皇帝因为忌讳忠义亲王一党,临时夺了石克朗早就内定的名额,随意丢给贾琏贾蓉。 若非皇帝当日横插一杠子,今日种种只怕不会发生,虽然也会有争斗,左不过是饿一天,受些伤,且贾琏其实随便整蛊之人,说不定最后谁整谁。 眼下虽然高升一级,麻烦也随之而来,真是福兮祸兮,难以意料。 贾琏这里回的家去,忙叨叨将那日随着迎春几个走病的健妇集中起来,与贾母贾赦商议之后,将他们送去了昌平的田庄之上执役,等风声过去再说。 贾芸本来就是贾琏的心腹,剩下贾菱与喜鸾,虽然他们兄妹应该不会主动害人,就怕被人拿住,严刑逼供之下谁也保不住。 贾琏与父亲贾赦商议之后,将贾菱安排在演武厅管事,又让平儿在梦坡斋收拾出一个小院子,让喜鸾同她母亲搬进荣府居住。 回头,贾琏将于榴?请到萱草堂,贾琏直言拜托于榴?:“于姑娘向来知道了,石克朗不知被谁下了黑手,郡主与郡马爷疑心是我们使坏,虽说我们人正不怕影子斜,却也跟那些皇亲国戚耗不起,所以,我想请求与姑娘出面与燕候府的水?r商议商议,最好不要把那日的事情告诉第三人,否则,后患无穷。” 于榴?很聪明,闻言盯了贾琏一眼:“既然人正不怕影子斜,何必担忧?没听过有话叫做真金不怕火炼?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贾琏拱手:“就算贾某胆小怕事,还请姑娘务必帮忙,就算贾某前姑娘一个人情!” 于榴?一笑:“欠人情倒不必了,反正我欠你们家许多,真好还你一次,不过,我想请你一个问题,大皇子是个什么人?” 贾琏心道,果然不错,这人是将来的大皇子妃。隧道:“大皇子才华出众,一表人才。” 于榴?说道;“一表人才我知道,是长的不错,可是女人嫁人不是嫁给皮囊,我想知道大皇子人品如何。” 贾琏沉默片刻:“大皇子不仅文采出众,还文武双全,据我所知,他志存高远,姑娘若是想清闲,大可以请求你的外祖父,将你底嫁,凭这姑娘的家世才貌,大把的王孙公子争着娶,若是你不甘平庸,我有一个建议,那就是趁现在跟燕候府打好关系,让燕候府成为你坚强的后盾。恕我直言,你母亲之死,虽然可叹可悯,可是作恶者是你亲生父亲,跟你继母委实不大相干,至于你们的恩怨,以你眼下的能力根本无能为力,不如暂时雌伏,待异日一鸣惊人,那时想要如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68、068 于榴?闻言紧咬牙根:“这么说, 我势必要认贼为亲?” 贾琏道:“不是认贼为亲,这些人本来就是你的亲人, 你继母即使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做了你十五年的母亲, 你能上京选秀,也有你继母的功劳。 二月初二,你就要进宫参选,其实你心中清楚,皇宫对你的婚事已经做出了安排,进宫选秀不过是个形式,遮人耳目而已。 “如今, 你与你继母就绑在一条船上, 你不是她亲生女这一点已经成了说不得的秘密。往小了说,这是混淆血脉,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帝王家的女人,父系母系必须来历清楚。 “如果你没有深陷局中, 大可以将你继母冒充之事大白天下, 让她变成一个笑话,可如今你自己骑虎难下,唯一出路,也只有一如既往冒充下去,说不定当初你继母阻止你进宫并非嫉妒,而是她发觉了隐藏的祸患,想要改正。 好也罢, 歹也罢,你如今必须跟燕候一条心,否则,让燕候知悉实情,下一个死得就是你。” 于榴?苦笑:“是我太天真了,我还以为大皇子心悦我,我就能借此摆脱继母的压制,却原来跟我父亲一样,竟是为了燕候这个助力!” 上一世于榴?与燕候的关系贾琏不知道,这一世,贾琏希望有所改变,毕竟,相对于五皇子那种多疑的文人秉性,大皇子这种爽朗大气更适合做一个君王。 大皇子胸襟广阔胸怀大志,跟小皇帝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大相径庭,所以贾琏希望这一辈子大皇子能够雄起胜出。 大皇子还有一个让贾琏喜欢的地方,他的母亲只是皇帝自小的侍女,且早逝,没有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这样的皇帝上台,没有后家掣肘,会真正依靠朝臣辅佐。 不似三皇子的母亲吴贵妃出身学士府,五皇子的母亲来自江南望族顾家,这种人上台之后,大约跟小皇帝亲政一般,重文轻武,自以为是,总以为每个武将都心怀不轨,有不臣之心,于是先疑心,后打压,最终对功勋老臣大肆清洗,总要把人拿在手里捏面人一样才会安心。 到后来,功勋卓著武将要么被加害至死,要么龟缩保命,军权高度集中,造反的没有了,却是一将难求了。以至于海疆战事爆发无人可用,只好在仓促之间启用权贵,结果一败涂地,堂堂郡王成了阶下囚,不得不赔款求和送美人,堂堂帝国屈辱苟安。 尚武的大皇子从此被朝臣厌弃,也被君王放弃,失去了夺嫡的资格。结果,五皇子这种只会指手画脚的酸文人成功上位。 前世哪怕大皇子兵败,在贾琏心里,他也比五皇子有资格继承皇位,至少,国家有难,他敢于舍身扑救,虽然没有力挽狂澜,却败在军中无良将。跟他一个年轻皇子真心没有多大关系。 五皇子战前不敢出头,事后却跳出来横加指责,偏生他讨了文人好,都夸赞他仁义。 大皇子尚武,他若得势,至少可以逐步恢复武将的元气,否则,当今皇帝是赔款嫁女,再下一个皇帝五皇子登基,必定延续重文轻武的陋习,再有战事爆发,只怕就要割地求和了。 以此类推,年年赔款,再强盛国家也会逐渐衰弱,那些尝到甜头倭寇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绝不会因为你送了金钱漂亮女人就会不好意思再上门来。只怕到时候会打破国门,不问自取了。 而眼前这个于榴?,爽朗大方,聪明伶俐,满腹诗书,足以抓住男人的心,也有辅佐男人的能力,或许她就是那影响朝局走向的蝴蝶翅膀。 贾琏心念一动,于榴?上一世能够活下来,稳坐大皇子妃的位置,估计是慢慢磋磨之下,自己明白了,慢慢跟燕候府妥协了,这一世,贾琏要做的就是缩短她这一段不必要的磨合期,帮助她快速进入角色,遂劝道:“燕候依然风流,他对你却是真心,当然,他以为你是他的血脉,这个秘密既然不能公之于众,何妨当成真的,顺势导之,为我所用,大皇子志向高远,姑娘不甘平庸,岂不正好良配?” 于榴?喃喃:“宫中岁月,不是女子本身有能力就能平安顺遂吧?燕候,我父亲,可以依靠吗?” 贾琏慎重的点头:“会的,无论是燕候还是你父亲,都知道圣上恩宠的重要,只要你能带给他们这些,他们就会以你马首是瞻。” 于榴?望着贾琏坚毅的面容,心中蓦然一动:“倘若我有你这样一个兄长,该有多好!” 贾琏闻言一笑:“姑娘说笑,贾某可不敢高攀,不过,按照燕候与贾府的关系,咱们算是世交,令表兄水?r唤我一声世兄,如此姑娘唤我一声世兄也使得,虽然与姑娘并非血脉至亲,若蒙姑娘不弃,今后但凡有所需求,贾某能力之内,必定全力以赴!” 于榴?闻言一笑,将身一福:“无论世兄真心假意,我都当成是世兄一片真心,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从此我就称呼贤伉俪世兄世嫂。” 贾琏抿嘴咳嗽:“出来吧,你被发现了!” 凤姐咯咯笑着走了出来,亲热的挽上于榴?:“哎哟,我就听说二爷领回来一个天仙美女,我就想来瞧瞧,原来却是妹妹,我这一向身上不舒坦,久未得见妹妹,妹妹一切可好,听说妹妹红鸾星动,得配良缘,大皇子英明神武,这可是常人求不来的福气,恭喜妹妹,贺喜妹妹!” 于榴?可是豪爽的女子,看着凤姐吹弹可破的肌肤,这般性子跳脱,说话毫无遮拦,偏生贾琏不以为忤,反是满脸宠溺,心中微微嫉妒,笑道:“倘若可能,我倒想跟姐姐换一换。” 凤姐一愣,瞟眼贾琏,这话怎么歪了呢? 于榴?一笑:“只可惜,我亲娘死的早,没有姐姐的福气,不,刚刚少爵爷已经认了我是世妹,就不能再叫你姐姐了。” 言罢,于榴?起身一福:“于榴?见过嫂子,小妹有礼!” 凤姐忙着躲闪,双手搀扶于榴?:“这可不敢当哟,不过,你这个性子跟我对脾气,我喜欢。” 起身之际,凤姐狠狠剜了贾琏一眼,挽着于榴?往外头走:“妹妹啊,我这人心直口快,说了你别怪啊,你这年纪轻轻,怎么肤色这般暗淡呢,我跟你说啊,姐姐我在调理方面那可是大有心得,既然认了我做嫂子,我就送你一点礼物,保管你三五日之后,肌肤赛雪。” 于榴?反手拥着凤姐,眼冒星星:“啊,真的啊,谢谢嫂子啊!” 贾琏在后瞧着两人背影直皱眉,再聪明的女人碰上容貌上的问题都会变得不可理喻,神经兮兮。于榴?去了上房,贾琏倒不好回去了,于是起身去了书斋。 一时,平儿走了来,朝着贾琏一福身:“二爷,奶奶跟于姑娘结了干亲,听闻于姑娘没有带人上京,身边没人伺候,她又不放心燕候府,故而想在咱们府里挑两个人作为陪嫁,跟着她进宫选秀。” 贾琏闻言沉思,虽然于榴?已经是内定的大皇子妃,可是,还要经过内务府,宗人府这样走一套程序,然后宫中太后皇上共同商议人选,下旨赐婚,然后的事情由钦天监择定吉日,礼部操办婚事。 于榴?首先得好好的把中间的程序走下来,才能最后谈婚事。 所以,于榴?这是向荣国府借人,以保她在宫中选秀其间安全无虞。 贾琏嘴角微翘,这个于榴?真不简单,还以为她这个时候无暇思虑其他,不想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其实,两个婢女并不难,贾琏后来又悄悄买了十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放在昌平悄悄培养,为的是就将来给迎春探春惜春还有巧姐儿做陪嫁,万一不幸再遇见个孙绍祖,自己一时难以周全,也有身边人可以替主子张目。 如今于榴?开口,也只有先挑两个出色的给她使用。 贾琏笑言平儿:“回去告诉你奶奶,明儿就把人送进来。” 当晚,贾琏便传信给昭儿,让他速速往昌平送信。 翌日,林之孝家里就领着两个女孩儿进府来了,关山以为进宫做宫女非比寻常,这两人在十人之中最有特色,一个叫翠儿,十人之中她最聪明机灵,一个叫柳儿,手脚敏捷,轻功学得最好。 她两个都有最基本的拳脚功夫,也都懂得最简单的斥候本领,比如隐秘跟踪,快速查验周边环境,以及搜寻现场痕迹。 这些女孩是去年十月才被潘又安送去昌平培训,三个月时间有些仓促,不过,她们眼下的本领,堪比十个小丫头。 于榴?赚了! 69、069 不知是不是关山故意为之, 两个丫头都只有中人之资。 贾琏对关山的决议很认同,在宫中, 地位低下的女子,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这两个丫头不美不丑,丝毫不会惹人眼球,方便她们隐秘行事。 贾琏很满意挥挥手:“带进去见你们姑奶奶!” 两个女孩儿进门的时候,迎春正与于榴?下棋,左右探春惜春作陪,黛玉跟甄英莲腿脚受伤,故而没来。 凤姐听说过这些女孩儿的本事, 却是不大相信, 因此起个促狭心思。两个姑娘给她行礼,等着当家主母引荐她们的新主子。 凤姐并不介绍于榴?,只是冲着几位姑娘的方向努努嘴:“给你们主子见礼吧。” 于榴?与迎春都坐在炕上,中间隔着棋枰, 探春坐在于榴?身边, 惜春则靠着迎春。 两个小丫头闻言抬头,面面相觑,谁是主子呢?因转眼看着凤姐,凤姐只是笑嘻嘻捧着手炉,并不示意。 两个丫头顿时明白,这是考验自己姐妹呢。她两一起抬头瞄了四个姑娘几眼,低头交换眼色, 随后,两人走到于榴?这边跪下:“奴婢参见主子,给主子请安!” 凤姐一愣:“耶?” 于榴?很高兴:“并没有人告诉你们,你们怎么断定谁是你们主子?” 两个丫头拐拐胳膊肘,叫柳儿的丫头言道:“来时关师傅交代了,我们姐们今后伺候一位进宫选秀的小姐,奴婢姐妹虽没见过于姑娘,但是,于姑娘在这几位姑娘中岁数最合适,故而有所猜测。再有一个,这里四位姑娘,有三位姑娘服饰相同,唯有姑娘别具一格,故而确定。” 凤姐笑而拍手:“好好好,好聪明的丫头。” 于榴?却拉住迎春:“我与她身材相仿,都梳了飞仙髻,绑了珍珠链,怎知不是她?” 柳儿微愕,转眼看着旁边的丫头,那丫头微微一笑,道:“虽然今日两位姑娘梳了相同发型,但是,这位姑娘却与另外两位姑娘戴了相同款式的侧凤钗,再有,这三位姑娘的眉眼或多或少都有相似之处,且这位最小的主子,一直挽着这位姑娘,奴婢因此断定,她们是姐妹。故而,最后剩下姑娘您,必是奴婢们的主子。因为,关大爷说得清楚,我们的主子姓于不姓贾!” 探春闻言赞叹:“好厉害,好聪明的丫头,爱得我真想抢过来,这样聪明的丫头跟在身边,那才叫爽快呢!” 于榴?伸手将两个丫头藏在自己身边:“这不成,人是我的了,谁也甭想抢!” 众人大笑。 于榴?又问两个丫头:“你们都叫什么名儿?” “奴婢叫翠儿,她叫柳儿!” 于榴?闻听皱眉,觉得名字乡土了,遂道:“我给你们改个名字吧!翠儿,你今后就叫紫苏,柳儿你叫紫芝,都是香草,可喜欢?” 两人从小被卖给人牙子,家住哪里忘记了,姓儿也不知道,谁还会在乎叫什么名字呢,好好活下去才是她们的愿望。 “奴婢紫苏(紫芝),谢姑娘赐名!” “你们赶了半天路,也累了,下去梳洗歇息去吧” 凤姐言道:“平儿,你带她们安顿下来,月例衣衫都按照咱们这里的规矩。” 平儿最是心慈之人,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姑娘下去了。 于榴?却是冲着迎春几个拱拱手:“夺人之爱,本不应该,只是我情况特殊,也只有厚脸皮了,还请几位妹妹谅解!” 迎春姐妹只有迎春知道贾琏的安排,忙着起身回礼,拉着于榴?重新坐下:“姐姐怪小气,些许小事也要??拢?缕逑缕澹?饣匚铱墒且??耍?恍砼芘叮 ?br> 贾琏知道于榴?留下了两个丫头,这才出来见隆儿:“你使人告诉你昭儿哥哥,就说关师傅差事办得好,赏赐他一件羊皮袍子,月例翻番,再有孩子们都辛苦了,叫他们宰一头猪,犒劳犒劳!” 转眼就是二月初,于榴?因为要从燕候家进宫选秀,带着两个丫头回了燕候府。贾琏被告知从二月起轮值时间改为戊时到亥时。 贾蓉依然是白班。 这到方便贾琏,正好柳湘莲答应了贾琏的邀请,马上要去江南走货,各种路引关防都要置办起来,不然就会被官府层层盘剥,贾琏自己不用赚了。 这边柳湘莲收拾停当就要开拔,贾琏忽然想起黛玉,径直到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贾母甚是讶异:“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你怎么来了?” 贾琏笑道:“是我忙糊涂了,早上来忘记告诉林妹妹了,我手下有人要去江南,我来问问,前几日妹妹说要寄信,可写好了没有?” 贾母闻言十分欢喜,忙着打发小丫头鹦鹉:“快去学堂里问你林姑娘去!” 不过一刻,黛玉急忙忙来了,小脸累得通红,可见一路飞奔而来。瞧着贾琏笑盈盈福身,声音娇柔喘喘:“二哥哥,我还有几句没收尾呢,可等得及呢?” 贾琏一笑:“妹妹别急,是咱们自己的商队!” 黛玉欢欢喜喜进屋去了。 其实,黛玉一早写好信了,只是她跟甄英莲一起给他爹爹林如海绣了一双鞋子,因为前些日子受伤,身子不舒坦,故而耽搁了,这几日听说贾琏有人要去江南,这才日夜赶工,还差最后几针才收口。 黛玉进屋,甄英莲正合着紫鹃一起赶工,见了黛玉慌忙动问:“是不是就要动身,我还差几针呢?” “姐姐别急,二哥哥说自家商队,不急这一时半刻!” 黛玉坐下铺纸,吩咐雪雁研磨,沉思片刻,写下一封书信,书信详述甄英莲父母的情况,托付父亲替甄英莲寻找父母。 然后将信笺封口,卷筒,塞进一个中空的竹筒里,再放入一个小藤条箱子里,然后上锁加了封条。雪雁又在外面套上锦带,用线封口,这才罢了。 她们小女儿的信件可不能随随便便,让人偷窥了去。她信得过贾琏却不是十分信任那跑商之人。 林如海的鞋袜也是这般包裹,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收拾妥当,黛玉再次出来,身后跟着紫鹃雪雁,一人手里托着一个包裹。 黛玉冲着贾琏福身一拜:“多谢二哥哥替我们父女想的周全,容后再谢!” 贾琏原本对黛玉诸多愧疚,这一世是真心帮扶,哪里会贪图她的答谢,一笑收起包裹:“妹妹客气,些许小事罢了!” 及至五月,柳湘莲从江南返回,不仅带来回信,还给贾母贾琏带来大批的土仪,最最重要的是,林如海寻着甄英莲的外公与母亲了。她父亲据说已经出家,母亲封氏现在大汝州投靠甄英莲的外公过活。 如海已经通知了她母亲甄英莲的消息,据说封氏正准备上京认亲。 甄英莲闻讯顿时痴了半日,随后醒过神来,抱着黛玉哭起来:“妹妹,你真是我的贵人,那些人说是亲人,半年了也不听有消息来,想来从不把我当亲人待,幸好老天眷顾,让我遇见妹妹。” 英莲寻见娘亲,贾府上下都替她高兴,于榴?出嫁在即,无暇分|身,派苏芝送了书信祝贺,同时,她因为不忿甄应嘉夫妻两面三刀,向甄英莲允诺,她会寻找恰当的时机,把甄英莲的故事告诉太后娘娘,替甄英莲寻找一个最大的靠山。 靠山不靠山,甄英莲不在乎,甄应嘉跟她见过面,却是无动于衷,何况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呢。现在能够找到母亲,她已经是很感恩了。 不过,甄英莲很高兴于榴?这个朋友,这般时候还替她着想。忙着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信中感谢于榴?的记挂与帮助,并言称她不怪甄应嘉夫妻,至于太后娘娘,她告诉于榴?,能搭上话更好,若是不能,也不要勉强,嘱咐于榴?自己保重,不要为了她劳神。 总之,甄英莲把她的天真娇憨,与世无争表达的淋漓尽致。 那日于榴?看了信,被甄英莲的天真纯朴感动,瞬间心中的戾气消散殆尽,一时感怀眼圈红了。 正巧被燕候来看外甥女儿,知悉此事,顿时大喜。 甄应嘉在京都打住很长时间,足够他把这事儿告知太后了,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怕小姑娘分了亲生女儿的恩宠,竟然瞒下了甄英莲的消息。 燕候可是听太后娘娘闲谈时提起过这个走丢的侄孙女,这说明太后娘娘很记挂。 燕候格外激动,狗曰的甄应嘉,平日没少挑衅,暗示他身世蹊跷。任何人被骂杂种都不能忍,可恨甄应嘉不是寻常人,燕候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这回真是天赐良机,岂能放过,忙叨叨让他夫人带于榴?进宫,寻机就把甄英莲的故事说了。 70、70 太后娘娘虽然没见过甄英莲, 却是很高兴自家侄孙女苦尽甘来,遇难成祥。因此, 太后娘娘忙着派人去贾府传旨,让贾母带着几个孙女儿进宫说话。 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却是阖府上下不知道这恩从何来! 这般时候, 贾琏正在书斋水井坊里沐浴着灵气温书,虽然他继承了满肚子诗书,可是时耶势耶,老祖宗那时候写下的文章并不适合现在。 故而,贾琏在张家舅爷的指导下,重新理顺思路,剔除糟粕, 吸取精华, 推陈出新,力争写出带着自己思想的文章,而不是照搬书本陈词滥调。 未几,贾琏三易其稿, 终于作出一篇文章, 正在得意洋洋乎,忽闻平儿合着鸳鸯的说话声。 贾琏凝神一听,却是太后娘娘宣召贾母觐见。 贾府与甄家虽是老亲,荣府之前拥戴忠义亲王,并未跟太子之外的皇子有所牵连,与当初的四皇子,不过维持表面的忠臣之礼, 对于当初的贵人甄娘娘,虽然每年都有孝敬,也只是让他们母亲银钱上头宽裕些。要说出力襄助,确乎没有。 是故,小皇帝上位,太后娘娘虽然没有格外疏远荣国府,却也不大热情,每年荣府女眷进宫,不过走个大面,即便赐饭,也是统一食盒,与其他命妇一般,并不单独召见。 这一回特特下旨召见,可谓开天辟地头一回,贾母对于这天降隆恩有所疑虑,受宠若惊,因此,便让鸳鸯来叫贾琏,想要打听打听消息,毕竟,贾琏身在皇宫当值,消息要比常人灵通许多,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贾琏从鸳鸯与平儿议论中已经知其来意,遂收起书卷,迎了出来,老远冲着鸳鸯拱手笑言:“姐姐稀客,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呀!” 鸳鸯忙回礼,笑道:“打扰二爷温书,实在是老太太有事相询,还请二爷恕罪。” 贾琏侧身避开:“姐姐代表老太太,我岂敢怪罪,有劳姐姐头里带路。” 平儿一旁冷眼旁观,心里腹议,每次见了鸳鸯,二爷就特别戏多,瞧那眼睛笑得,都成了豌豆荚了。 一时,贾琏到了荣庆堂,听贾母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心中有所猜测,说道:“回老太太话,孙儿前几日似乎听人议论过,说太后娘娘这几日要接见几位皇子妃的娘家人,与之商议聘嫁之事,今日约莫轮到燕候家,之前于姑娘不是说了,要替甄表妹张目,说不得就是为了这个吧。” 贾母闻言细忖,觉得贾琏言之有理,顿时安心:“嗯,这说起来咱们甄贾两家世代为婚,你的曾祖父的妹妹就是甄家老祖宗,也是今上的外祖母,论起来,甄姑娘该是陛下的表侄女儿。” 还有一宗事儿,贾母没说出口,甄家小姑娘如今在太后娘娘跟前做女官,她跟元春一样,今年二十了。 那甄家姑娘似乎看上了今上,之所以小姑独处,据说就坏在辈分上头。 太后娘娘不想让人戳脊梁骨,也不想让娘家蒙羞,一直压在替她相看王孙公子,想把侄孙女嫁出去,只是甄姑娘不同意,一直拖着。 说起来只要没有私心杂念,承恩公府的女儿真是不愁嫁。 这边贾母虽然使人通传贾琏,自己连着几位姑娘已经收拾打扮起来,及至听了贾琏之言,顿时安心了。 贾母言道:“太后娘娘派了半幅銮驾前来迎接,你父亲叔父都不在,你去接待,我与你妹妹们说道几句,少时就来。” 迎春几个都没进过宫,大家小姐礼数不差,贾母只要讲解一些宫中忌讳。 贾琏奉了贾母之命,出来接待天使,却是宁寿宫的总管太监秦权,两下里不很熟,却是认得。平日秦权鼻孔朝天,贾琏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且不在他眼里。 今日,托了太后的福,秦权很是热情,冲着贾琏拱手,满嘴恭维:“少爵爷好人品,侠肝义胆,救助太后娘娘侄孙女,稍后太后娘娘必有嘉奖,咱家这里提前给您道喜了,少爵爷前途无量啊!” 贾琏可没这般想过,前世贾府家破人亡,太后娘娘也没伸手拉一把,太后娘娘跟贾府的血缘隔了三代,贾琏重生,也从没想过把太后作为助力,只求小皇帝别提前发作贾府就好。 想归想,贾琏面上却是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当初出手救人,不过是看不过眼于心不忍,后来甄家人认了她,这才知道,却也是甄姑娘福星高照。” 贾琏必须说清楚,甄应嘉不乐意认回甄英莲,不是贾府没通知,耽搁太后娘娘祖孙相认,可不是贾府的错,贾琏希望太后娘娘不迁怒就好,真是没想过好处。 秦权闻言越发恭维:“所以才说少爵爷好人品啊!” 这般时候,贾母和这几位姑娘已经穿戴整齐,过了垂花门。 贾琏忙着上前迎接,搀扶着贾母上了銮驾,銮驾宽阔,贾母带着五位姑娘毫不拥挤。 贾蓉正好下值,闻讯而来,合着贾琏一起骑马护送銮驾进宫,贾琏贾蓉两个一色白净肤色,面容俊朗,其在两匹白马背上,端的是人才风流,迎春探春惜春三个看着会心而笑,通过上次元宵事件,几个妹妹对于贾琏的认识更深一步,之前的血缘牵绊变成如今的孺幕敬仰与有荣焉。 甄英莲与黛玉看着眼热,甄英莲还罢了,黛玉却是活泼的很,伸手捏一捏身边的探春:“知道你有个好哥哥,至于时时炫耀没成这样呢?” 黛玉捏的不疼,探春索性把脸靠近些:“捏吧,捏吧,知道姐姐吃醋,好好捏捏出出气!” 黛玉闻言下巴一扬:“谁吃醋啦,二哥哥早就说了,把我当亲妹妹呢!” 探春满脸促狭,支着下巴盯着黛玉的眼睛:“那个二哥哥说的?琏二哥哥还是宝二哥哥?” 黛玉一躲,抱着贾母胳膊抱着撒娇:“你不老实,我才不告诉你!” 探春还要追着闹,迎春伸手把她拦住了:“你不要站起身子,当心掉下去。” 黛玉从贾母怀里抬起头,冲着探春皱皱鼻子,又对迎春一笑:“二姐姐最好了!” 探春不服气:“二姐姐你又帮林姐姐不帮我!” 惜春在边上羞羞脸:“三姐姐还说林姐姐吃醋呢,你还不是吃醋?” 探春皱眉,扑倒贾母膝上撒娇:“老太太您瞧,她们合起伙子欺负我!” 贾母伸手把探春搂着,伸手在她额上点一指头,笑道:“嗯,我看你二姐姐四妹妹都好,就数你爱闹腾。” 探春靠在贾母怀里笑成一朵花:“老太太最偏心!” 惜春看着黛玉跟探春在贾母怀里很眼热,伸手拉探春:“老太太最偏心你,我比你小呢,也不抱我!” 贾母顿时笑眯了眼:“我刚夸完你,你到闹起来!” 迎春很羡慕黛玉探春的活泼,可是她学不来,因此把惜春一搂:“你别羡慕,我抱你不抱她们!” 甄英莲也把惜春一搂:“我也抱着你!” 惜春一边一个搂着甄英莲与迎春,冲着探春黛玉示威:“我有两个姐姐疼,你们没有!” 大家顿时一笑,贾母看着自家几个女孩儿个个聪明伶俐,明媚鲜艳花朵一般,就连迎春也越来越开朗,不由笑眯了眼睛。 快乐的时光容易过,这边笑声还没收,外面张太监就提醒道:“西华门了。” 进了西华门就进入皇宫,几个女孩儿顿时肃静下来,就连贾母也挺直了腰身。一时车架上了御道,两边高墙,庄严肃穆,寂静无声,銮驾上几位姑娘尤其是甄英莲,身子轻微的颤栗着,迎春察觉了,跟惜春换了位置,搂着甄英莲肩膀轻声安切:“别怕,这是你的亲人,你就当做要回家了,要见祖母了,祖母必定会包容你,疼爱你,心里就不怕了。” 甄英莲闻言轻轻点头:“谢谢姐姐。” 只走了三刻,车架进了宁寿门,又走了约莫一刻,张太监提示大家:“养性殿到了。” 养性殿是太后居住的地方,贾母带领几位姑娘下了銮驾。早有几位嬷嬷姑姑等候,贾母左右牵着黛玉甄英莲,迎春三姐妹虽在后面,一时进了大殿,贾母领头下拜,迎春姐妹们跟着跪拜,正要磕头,却听头顶想起一道慈爱的声音,声音圆润悦耳:“快些掺起来,赐坐!” 贾母落座,几个姑娘们才坐了。 太后娘娘嘴里跟贾母客套,眼睛却落在几位姑娘身上,自家血脉终有感应,她眼光落在甄英莲身上,回头看着身侧的紫衣姑娘:“真是你堂妹寻着了!” 言罢,太后朝着甄英莲伸出双手:“莲儿,上前来,我是你姑祖母!” 71、71 甄英莲自进大殿一直端坐, 眼观鼻,鼻观心, 不敢乱看一眼,忽听太后之言, 愕然抬头,盯着太后不能置信,竟然不问不审就这般轻易认定自己了? 当初甄应嘉夫妻初见自己,可是把自己左问又审呢? 见她发愣,贾母想要提点,却是这些年跟这太后娘娘渐次疏远,遂不敢造次。 迎春几个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周边光是嬷嬷姑姑就有八个, 门口还有木雕一般两排太监监视,小姑娘们紧张得浑身僵硬,哪里顾得上甄英莲。 却是太后身边的紫衣女子盈盈一笑,上来搀扶甄英莲:“妹妹别怕, 姑祖母待人可好了, 妹妹以后就知道了。” 甄英莲上前,看见太后娘娘额上一点胭脂红,顿时嘴唇轻颤,一股血脉牵绊之情从心底升起,霎时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双手交握微微蹬身行了个半蹬礼:“姑祖母!” 话音未落,人就被太后娘娘拉进怀里去了:“我的儿, 你受苦了!” 甄英莲除了那次得到母亲的消息,从未在人前哭过,这时候再忍不住,顿时哽咽出声,太后娘娘似乎动了真情,一时哭得的泪水肆意。 这一场哭,恰如那日贾母见黛玉,好不悲伤! 嬷嬷们忙着劝慰,太后也不知道触动了那段隐情,哪里忍得住。 甄瑛毓只得上前劝慰:“姑祖母心疼妹妹遭了罪,正该多疼疼妹妹才是,何故要引着妹妹伤心呢!” 太后娘娘闻听这话,竟是慢慢收住了哭声,摩挲着甄英莲玉手,满眼疼惜。 几位嬷嬷劝着祖孙二人进去梳洗,出来的时候,祖孙们已经有说有笑了。 甄英莲拉着黛玉几位给太后娘娘介绍:“这位是林姑娘,她的父亲是江南盐道,这回多亏了林大人帮忙,孙女才能找到母亲。” 林黛玉忙着行礼,声音细微:“民女拜见太后!” 太后这才发觉,姑娘们说话低眉顺眼,十分拘谨。顿时醒悟,小姑娘头一次进攻,大约不习惯宫中规矩。 “你们都下去吧,退的远一些,没得吓着姑娘们。” 等那嬷嬷姑姑与太监退了出去,又见太后娘娘亲切和蔼,黛玉几个顿时活泼起来,黛玉拉着甄英莲的手直晃悠:“姐姐这回好了,再不用羡慕我有老太太疼爱了。” 迎春几个被黛玉提醒,忙着恭喜甄英莲,几个女孩子叽叽咕咕说笑起来,倒是甄瑛毓被冷落一旁。 贾母也起身恭喜太后娘娘:“恭喜太后娘娘骨肉团圆,这些年少见,您还是那么年轻慈爱。” 太后娘娘闻言顿时面色讪讪,太上皇与今上越来越不待见荣府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是后宫嫔妃不能干政,也只有劝着儿子对贾府柔和些,在年节赏赐上头尽量公平对待贾府,余者也只有看着。毕竟太后娘娘要顾全皇帝的面子。 不过这一回,皇帝似乎忽然间对贾府转变了态度,太后娘娘心里替贾府高兴,若是贾琏贾蓉真在皇帝面前熬出来了,说不得就是贾府的一条新出路。 贾府从前只知道骄奢淫逸,别说皇帝看着不顺眼,就是太后也不大高兴,只是碍着从前的情分,贾母年纪也大了,不好申斥。 如今贾府风气转变,太后娘娘松了口气,毕竟是从前的老姐妹,眼见那些年轻时候的朋友亲眷一个个没个下场,太后心里也不好过。 当然,太后娘娘可不是慈心菩萨,实在是荣国府这种门户真心碍不着他们母子什么事儿,当初的恩怨,贾代善一死,忠义亲王一倒台,在太后心里也就过去了。 小皇帝心里怨恨贾代善,明明是自己亲眷,不襄助也算了,却要跟自己作对,心里肯定不舒坦,也不过憋着一口气,真心没有什么生死仇恨。 太上皇说得清楚,贾代善是奉命行事,且他人死账消。 小皇帝迟早要放下他所谓的恩怨,不过缺少一个契机。 太后娘娘希望贾琏贾蓉就是这个契机。 一时间,太后娘娘跟贾母谈得投机,不由感叹:“没想到我们因为这个孩子再次坐在一起,老姐姐可记得当初,我上京的时候,也只她这么大,那时候姐姐已经是国公夫人,儿女双全,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羡慕,想着宫廷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心里就害怕,那时候多亏姐姐与国公爷帮衬,这些我都记得呢,嗨,只是,这天下的事情不由我们女人当家做主。” 贾母点头:“是啊,不说朝廷,就是一个家族,也不是我们女人能够左右。” 尤其最近,贾母越来越觉得事事不顺,有心无力了。 其实贾母这是灯下黑,她不知道从前王氏靠着她,她也靠着王氏办事,而王氏靠的却是娘家人。如今王氏倒了,王家偏向凤姐,贾政是个迂夫子,贾赦根本不理贾母这一套,她当然觉得事事不顺。 这还是凤姐迎春姑嫂两个孝顺顾念祖母之情,事事依顺,否则,真按照贾赦邢夫人的路子,贾母会觉得度日如年。 太后娘娘意有所指,笑道:“依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瞧我,现在什么都不管,孙子孙女媳妇们来了,我就笑一笑乐一乐,他们的是是非非,我统统不理睬,外面的世界我也不懂,瞎指挥做什么,我就管好我这宁寿宫,美美满满的过日子。” 贾母面色讪讪:“这天下有几个人能有太后娘娘的福气!” 这样还是劝不醒,太后娘娘也就罢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这般时候,太后娘娘才发觉侄孙女甄瑛毓显得十分落寞,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她却心思重重不说话。太后娘娘不由叹气,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瑛毓从十五岁进宫,如今已经五年了,美好的年华如水流逝,旁人家这般岁数早就儿女双全了,她却固执己见,深宫孤守。 太后娘娘替她挑了多少王孙公子青年才俊,她一个也看不上,太后娘娘又狠不下心肠赶她出宫,就这般一年大似一年,太后娘娘简直要愁死。 当初贾府这个贾琏,她还瞧不上,嫌弃人家纨绔,如今不是出息了。还有好几个宗室子弟,也是要人才有人才,要家世有家世,她就看上老四,老四有原配有儿子,除了个皇帝身份,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太后娘娘真心觉得皇帝不是良配。 只是这个孩子太死心眼了,太后真心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心软,接她进宫。 太后娘娘实在看不过瑛毓的落寂,心下不忍,吩咐道:“毓儿,这屋子太闷了,你带着妹妹们去花园子逛逛去,去太液池喂喂锦鲤!” 贾母忙着推辞:“这时辰不早,宫中事务繁忙,别耽搁娘娘正事儿,臣妇这就告辞了!” 太后娘娘戏言:“老姐姐这是不认我这个小姐妹咯!” 贾母哪里敢受这话:“娘娘误会了,臣妇真是怕耽搁娘娘,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太后娘娘笑了:“这才对嘛,老姐妹们越来越少了,咱们今后要多多亲香才好哟。” 贾母没想到,从前千金万金没打动太后娘娘,如今贾琏顺手救了甄英莲,竟然使得太后娘娘放下姿态来跟自己攀交情。贾母不由愣神,不论其他,只说这运气,贾琏就比贾赦兄弟强了许多。自己一直担心,荣国府的府邸保不住,指望着宝玉元春搏一搏,现在看来,竟然出现了第三个契机么? 可是,宝玉跟二房怎么办呢? 贾母摇摇头,强行掐断了这段思绪。可是,她依然不能认同太后娘娘,倘若她跟太后一般,一个儿子做皇帝,一个儿子做亲王,当然不会操心了。 可惜不是,她的儿子一年只有几百两的俸禄,养活自己都困难,哪里能够扶持元春与宝玉? 思及此,贾母望着太后娘娘,眼光很是热切,元春两字差点出口,最终,贾母想起了甄瑛毓,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太后能做主,也是先替自己侄孙女做主,哪里轮得到元春,且这种事情,贾母还不糊涂,若不是皇帝自己的心愿,怕是要坐一辈子的冷板凳,那还不如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嫁人。 贾母心肠还没冷硬到毫无人性,倘若事不可为,也不会强制元春在宫中生生熬死。可是,贾母心中还是有所期盼。 贾母这一岔神儿,太后立马就察觉了,略微思忖,便猜到了贾母的心思,想着甄英莲,太后心里暗道一声罢了,人心等同,别的帮不上,就让她们祖孙见一面吧。这贾元春最快也还要五年才能出宫回家。 这般一想,太后悄悄招手叫了一个小太监:“你去典藏馆凤藻宫......” 72、072 贾母这里还不知道露了行迹, 努力跟太后娘娘东扯西拉,说些家长里短, 努力配合太后娘娘的谈兴,贾母到底不是一般的妇人, 知道投其所好,把话题引到小孙子重孙子身上,太后娘娘也说起自己的孙子孙女,两个老太太到越说越投机。 正在此刻,忽听外面一声通传:“典藏馆女吏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抬头道:“快叫进来!” 贾母此刻还不知情,想要回避。 太后拦住了:“不妨事,宫中重新刊印永乐大典, 我便让人送来一套, 赐予贵府子弟。” 贾母闻言大喜,忙着谢恩。 女官向着太后行个标准的半蹬礼:“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在她身后一溜跟着四个小太监,手里都托着簇新的书匣。 贾母闻言顿时愣住, 瞬间, 浑身颤栗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半蹬的身影。 太后娘娘朝着门口掌事太监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书收起来,招呼这几个孩儿吃点心去!” 太后娘娘慈祥,最是怜爱这些从小残疾的孩子,故而,这一番话众人并不疑心,反是高高兴兴去了。在太后娘娘面前当差纵然荣耀, 哪有回自己屋里安逸自在呢。 这边贾元春起身,抬头间忽然看见贾母,顿时呆住,眼睛里满是惊喜,她摸摸眼睛,似乎怕自己眼花,旋即,元春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以为一辈子陷在这里,不能再见亲人面了。 太后很能理解元春的心情,起身笑道:“贾女官,这是本宫多年未见的老姐妹,午膳由你负责招待,可不要慢待本宫的贵客哟!” 元春和泪而笑:“多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女没齿难忘!” 太后娘娘使人将贾母祖孙领至侧殿,安排了单独小院让她们祖孙会晤,并吩咐手下吴嬷嬷:“等下午膳也不要惊动她们,直接把食盒送去偏殿,吩咐御膳房,今日本宫宴客,让他们拿出本事,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吴嬷嬷应声而去。 管事嬷嬷甄臻上前请示:“启禀太后娘娘,是否要为甄姑娘收拾院子?” 甄臻是太后娘娘自小的贴身丫头,因为当初进宫遭遇男方退亲,从此看淡,终身未嫁。 “要的!”太后娘娘看着她神情舒缓,拉起家常:“嗨,嘉儿两口子心思深啊,这么个丫头能碍他们什么事儿,明明早知丫头找到了,见了我竟然一声不吭,让人心寒啊,一个家族,若是人人学他,家族还有什么前程?” 甄臻安慰道:“甄家的子弟有太后娘娘照应,谁还敢欺负不成?“ 太后摇头:“贾府兴衰你是亲眼所见,当初国公爷在,上皇也要客气三分,如今山河日下,若非出了两个小辈,我敢说,不出十年,贾府必败无疑。” 甄臻小声道:“那宁府的蓉大少不是拒绝忠义郡王府么?” 太后颔首:“所以我才说,或许这两个小辈便是贾府的转机,只不知甄家的转机在哪里,我能护他们一时,能护他们一世?难不成想着甄家再出个太后?” 甄臻顿时噎住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初皇帝能够扳倒忠义亲王,国丈立下大功勋,相对来说,甄家这个承恩公不过是坐享其成。 太后娘娘苦笑:“男人不读书,不学武,不思进取,指靠着女儿家的身子换前程,他们羞也不羞!” 这话若是甄瑛毓听见,只怕没法活了,她一向标榜爱情至上,这话她是万死不能受。 甄臻四处张望一番,这才言道:“娘娘,这话万不能叫小小姐听见,否则她怕是。” 甄瑛毓怕是会羞死! 太后娘娘皱眉:“她是个好孩子,是我误了她,那时候只想着好好补偿娘家人,当初我们不受待见,他们也吃了不少苦,哎,不成想竟成这样,都是命啊!” 回头却说贾母跟元春,祖孙们进了小院子,外面嬷嬷离开,元春刚要给贾母行礼,就被贾母拉进怀里,摩挲着元春的头颈就哭起来:“我的儿,苦了你,想死我了!” 元春也绷不住,顿时哭起来:“祖母,我也想您们,想家里想宝玉,我在这里一天天数着,一天天熬着,我都快要熬不下去了,祖母,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贾母哭得泪眼模糊:“我的儿啊,我这心疼啊,祖母的心都疼化了啊,我的儿啊,你受苦了,都怪祖母我无能啊......” 这场宫中会晤,两人都哭得差点晕厥,还是元春在宫中生活日久,知道这不是肆意宣泄的地方,忙着止住了哭声,反头劝慰她祖母:“都怪孙女,长期不见祖母亲人,心里憋屈,这才哭了,其实这里的日子除了不能自由自在面见亲人,吃的喝的穿的无一不精,孙女一切都好,就是思念祖母,想见宝玉姐妹们。” 贾母闻听这话,心里猜测元春已经知道了王氏的事情,因道:“也是我从前太放纵你母亲,才使得她无所顾忌,竟然对凤丫头下手,寒了你舅舅们的心,哎,是祖母对不起你,不过,你母亲如今虽然不能理事,性命总算无忧!” 元春顿时泪珠如梭:“不怪祖母,都是我拖累母亲,不然母亲不会算计大伯,都是我惹的祸,我真是后悔,当初若是落选,这会子大约又是另一番光景,也不用骨肉离散,家里也会好好的。” 贾母看着元春,心中挣扎,最终说道:“事不可为,不如......” 元春摇头:“现在已经不是我愿意不愿意,而是皇后娘娘不会放手了,前日她又问我要一万银子,说是芒种公主们要赏花送花神,我略应得慢些,她就不高兴了,原本初春二月二,我出了一万银子给公主们迎花神,皇后答应调我进坤宁宫做女官,如今一时不周到,便说坤宁宫人员超编,调动搁置。” 贾母脸皮直抽抽:“迎花神送花神竟要花一万银子?她怎么不去抢?” 元春摇头:“她何须抢,只要一句话,自然有人双手奉上!我当初不就是这样,上了贼船就别想再下来,不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你。” 贾母握着元春的手只是颤抖:“她也是大家出身,竟然如此贪得无厌!” 元春道:“凭你是阳春白雪,在这宫里关的久了,也就变成这样了,一群人追着一个皇帝,追不上皇帝,也只有从别的地方找补了。” 贾母眼泪滴落在元春手上:“这可如何是好?这不是养小鬼一般,一个不好就要反噬啊!” 元春颔首:“正是这话,所以说,我不能退。这五年来,王贾两府已经投进来的银子不下三十万,我若退却,这些债如何了消?所以,孙女没有退路,唯有一往无前尔!” 贾母愕然,是啊,为了这些银子,王氏触犯律法,被王家亲手所废,荣府闹的兄弟失和母子成仇,如今退却,真是得不偿失啊? 贾母陷入两难,细声耳语:“可是,元丫头啊,你想过没有,这种事情如何能勉强?我今日瞧着甄家的小姐,似乎也是这个心思,她可是有太后娘娘撑腰,你怎么争得过她?你若想出宫,你欠下王家的银子自有祖母担待,我手里这些年也攒下不少家私,加上田庄铺子,二十万还是凑的出来!” 元春心里贾母的东西是要给宝玉的,她疼宝玉还来不及,怎么能争夺属于他的东西?元春摇头:“祖母不要,我怎么能为了自己让祖母一无所有,失去一辈子的念想呢?” 贾母的嫁妆许多都是老保龄侯尚书令夫人的陪嫁,故而,元春才说是念想。 闻听这话,贾母越发心疼:“只要你好好的,祖母什么都舍得。” 元春闻听这话,只觉得从前的苦楚都值了,至少有祖母巴心巴肝的疼爱她,愿意倾家荡产襄助她。其实从前元春不愿意沾手宫中的血腥,这才用金钱平复皇后的欲望,一旦元春愿意插手宫中的阴私,皇后自然会把她当成自己人。 元春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一个寒颤。 一时,有小太监来送食盒,打破了祖孙之间的沉闷,随后,元春小意儿伺候贾母,祖孙们开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知道迎春几个都进宫了,元春很想见一见,却是太后没安排,元春不敢自专,心里想着等下躲在暗处瞧一瞧吧。 少时饭毕,祖孙们又聊了一会儿,门口有小太监通禀:“太后娘娘那边摆饭了,几位小姐在寻史老太君。” 贾母顿时眸子一暗,太后娘娘这是不想让元春在众人面前露面。 元春眼圈一红,跪在贾母面前三叩首:“孙女给祖母请安,望祖母身体安康,福泽延绵!” 贾母早有准备,自怀里摸出一叠银票:“这是五万两,是祖母这些年攒下的现银,你先拿着支应,日后,祖母再想法子。” 元春推辞再三方才收起,眼里止不住泪水滴落:“都是孙女不孝,连累老太太偌大年纪还要操心!”。 “你这个傻孩子,祖母是谁,不替你操心替谁操心你!” 蓦地贾母想起一事:“哦,你大约不知道,琏儿和东府的蓉儿都选中了御前侍卫,如今琏儿排了夜值,值班时间是戊时到亥时,蓉儿是卯时到辰时,你以后若有难处,可设法与他们联系。” 元春当然知道贾琏与贾蓉,只是她舅舅王子腾再三告诫,如今贾琏贾蓉立足未稳,多少双眼睛盯着抓他们,让元春若无非常之事,切勿轻易惊动。 故而,元春除非性命攸关,不准牵扯贾琏与贾蓉,免得这两个家族火种陷入宫闱争斗之中。 不得不说,元春比王氏更有远见,更重视家族利益。 在元春眼里,贾琏宝玉贾蓉这些家族男子,都是家族的未来,是姊妹们的依靠,而非王氏那般目光短浅,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把贾琏当成仇寇,甚至为了谋夺爵位,想灭绝贾琏的子嗣。 王子腾亲手处置了王氏,对于贾元春这个他亲手扶持的未来的娘娘,必定会和盘托出,否则,元春一旦心生怨恨,反目成仇,整个王氏家族就得不偿失。 故而,元春对于她母亲杀鸡取卵的做法,很不赞同,对于王氏的下场,她除了身为子女感到伤心,并不会觉得不平不忿。 这也是元春能够成为贤德妃,王氏只能蝇营狗苟。无怪乎王子腾看不起她,后悔当初许错了亲。 却说贾母回到养性殿,对着太后娘娘千恩万谢。 因太后娘娘要跟甄英莲好生亲香,故而,回程中少了甄英莲。 黛玉跟甄英莲同吃同睡半年多,一时离散十分不舍,频频回头张望。 甄英莲也追出宁寿宫,嘴巴扁扁的直想哭。惹得太后也红了眼圈,心想留下黛玉,贾母对待黛玉只如一口气,只怕舍不得。 太后只得柔声抚慰她:“过几日,等你的院子修缮好,你可以再接姐妹们进宫玩耍啊,也可以去贾府探望她们,不过这之前,你得先把宫廷礼仪学起来,还要裁衣服打首饰,拜见你表叔表婶,等你忙起来就没时间伤心咯。” 甄英莲吓得一个激灵,拉着太后的衣袖,眼巴巴望着太后:“表叔表婶?那不是皇上皇后啊,我可不可以不见啊?” 太后见她可怜兮兮,漂亮的眉眼皱成团,不由一乐,替她摸平眉头:“别怕,你又不是大臣,是自家的亲眷,有我呢,他们不敢吓唬你!” 甄英莲只得乖乖点头:“哦!” 太后又道:“说起来,这宫中马上就有熟人要住进来,知道是谁么?“ 甄英莲心头一亮,顿时高兴起来:“我知道,是榴?姐姐,她何时进宫啊?” 太后笑道:“他们八月大婚,不过你这个称呼要改一改,今后要称呼她大皇嫂,重要场合要称她为大皇子妃!” 甄英莲眉头又皱起来,怎么这么复杂啊? 太后刮刮她的俏鼻子:“别着急,这些宫廷礼仪,随后我会安排人专门教导你!” 甄英莲不敢反驳,小声哀求:“我就跟着祖姑母过日子,我不出去!” 这话意思我不出去见人,我只在宁寿宫跟着姑祖母过活,是不是就可以不学规矩,不见皇上皇后。皇上其人,甄英莲在戏文里看过,那可是动不动抄家灭族砍人脑袋怪吓人。 甄英莲觉得还是离他远些好。 太后顿时笑起来,心里却很喜欢甄英莲这份无欲无求,可怜她从小颠沛流离,却保留着一份淳朴天真,太后越发把这个侄孙女儿疼进心里去了。 这宫中精于算计可以活得很好,类似甄英莲这种无欲无求的女儿,只要不像甄瑛毓那样,一心要挤进后宫之中,在太后娘娘的庇护下,也可以活的很好。 甄英莲的要求并不高,从小的遭遇让她很能随遇而安,除了想念黛玉迎春探春姐妹们,她在宫中过得很好,受到皇后以及所有妃嫔们的喜欢,及至她的院子修缮完成暖屋那一日,不仅皇帝所有的大小老婆送了礼金,就连太上皇也来凑热闹,知道甄英莲正在学诗作画,赏赐了好些书房摆件。 这可不是寻常之物,或许是太上皇临时起意,东西虽然贵重,却各色各样不成一套。 墨玉冻的镇纸,老坑端砚,紫玉笔洗,象牙雕竹节形荷塘花鸟图臂搁和笔筒,象牙刻字的墨床,描金花纹的紫檀墨匣,景德镇青白釉莲房水滴笔掭笔架,紫檀木的砚匣,青田石闲章,铜鎏金嵌金丝印盒。 好在甄英莲跟着黛玉生活半年,黛玉书房的东西很讲究,可谓色色齐全,虽然质地不同,甄英莲不至于丢脸不认得。 太后娘娘见了上皇赏赐,不由暗乐:这个老东西越发随心所欲了! 太后娘娘这是责怪太上皇送东西没有章法,五颜六色,质地繁杂,不过却替甄英莲高兴,太上皇轻易不赏赐儿孙,免得他们自恃与众不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如今赏赐英莲,一为她是个女孩儿,无关宫廷争斗,二来也是替太后娘娘做脸,三来也未必没有寂寞的意思。 须知,太上皇轻易不敢对儿孙们露出疼爱怜惜之情,他那一份含饴弄孙的情怀便无处释放。 太后娘娘很是得意,女人也有女人的好处,不能翻云弄雨指点江山,却可以含饴弄孙。 这是后话。 回头却说贾琏贾蓉,叔侄们等在乾清门,因为贾府跟太后娘娘的关系疏远日久,也不知道贾母几个觐见情况如何,故而不敢轻易离开,直到午时宁寿宫有小太监送来食盒,并告知甄英莲认亲顺利,贾琏贾蓉叔侄两个这才安心。 倘若认亲不顺,贾府就会落个居心叵测的罪名。这也是贾琏不主动送甄英莲进宫的缘故。 叔侄们用了午膳,在侍卫处衣帽间找个地界猫着眯顿,届时銮驾出宫,自有当值小太监前来通禀。 申正时刻,銮驾出宫,贾琏贾蓉前来护卫,却见贾母面带泪痕,不由愕然。 探春黛玉两个劝慰贾母不曾发觉,却被迎春察觉,将贾母行迹异常之事告知:“太后让我们姐妹逛园子,回来却不见祖母,咱们这边宴席快散的时候老太太才回来,面上便有异色,后来跟太后娘娘告辞,老太太眼圈又红了,黛玉探春惜春都以为老太太舍不得甄姑娘,我却觉得并不简单呢!” 贾琏心头一动:“如何觉得不简单?” 迎春悄声言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我瞧见宁寿宫左边的游廊上有个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她身着宫装,可是我瞧着那身段还有侧颜甚是熟悉,我便心有猜测,可是又不确定,既然是她,既然能与老太太见面,为何不与我们见面呢?” 贾琏闻言颔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迎春摇头:“甄姑娘被太后娘娘留下了,林妹妹很伤心,哦,还有,太后娘娘赏赐咱们府里一全套新进刊印的永乐大典,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贾琏给迎春一个赞赏的微笑:“我知道了,你别担心,还有这些话再别说了,连父亲也别告诉!” 迎春闻言面色顿时慎重起来,点头道:“我听二哥哥!” 贾琏心里顿时翻腾起来,贾母这是趁机见过元春了,不过,是好是坏,回家之后必定能见分晓。不过,贾琏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支持元春选妃,反而会寻机将让元春提前出宫,虽然很难,但是贾琏却想试一试。 像元春这种女子,二十五岁之前不能封妃,便要出宫,可是,贾琏不能指望这个,元春一定会想尽办法封妃,前世是出卖秦可卿,这一世未必不会,毕竟,秦可卿依然进了贾府,虽然她嫁给旁支贾蔷。可是,依旧跟贾府脱不了关系。 虽然上一世不知道元春如何知道秦可卿的事情,这一辈子,进了要提前掐断这根线。秦可卿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成全元春,毕竟秦可卿是太上皇的嫡亲血脉,贾府已经得罪了福庆两口子与忠义郡王,不能再添血债了。 贾琏这般想着,车架已经出了西华门,半个时辰后便到了荣宁街,荣府打开府门,恭送銮驾回宫,这才返回荣庆堂。 贾琏正要告退,贾母却遣散了孙女们,叫住贾琏叔侄:“琏儿蓉哥儿你们等一等!” 贾琏却道:“蓉儿你先去吧,我跟老祖宗说说话。” 贾母愕然,却是并没反对。 73、073 贾蓉觑着贾母, 见她并未阻拦,这才告退。 贾琏候贾蓉走远, 这才言道:“孙儿知道祖母要说什么,蓉哥儿年幼, 还是别牵扯他。一切自有孙儿担待!” 贾母愣了愣:“你长大了,有担待,也知道爱惜后辈,祖母真高兴啊!只是祖母不止你这一个孙子,今日我见了元丫头,她日子过得苦啊,宫中牛鬼蛇神都敢欺负她, 春节期间你二婶病了, 没有及时将例银送进宫,皇后问她要一万银子没得手,原本答应把元春调入坤宁宫的事情也黄了,元春如今在宫中度日如年, 诚惶诚恐, 我这心里堵得很,直到这会儿,还闷疼闷疼!“ 这个问题贾琏没法回答,沉默片刻,言道:“既然宫中这样艰难,老太太是个什么章程?” 贾母叹道:“我想既然事不可为,不如设法出宫, ”贾母说到这里,故意顿住查看贾琏的面色,却见贾琏面色如常,毫不动容。 贾母抽抽嘴角终于死心,不再试探:“可是,元春这丫头倔得很,她说已经花费几十万,半途而废,一切都将血本无归.....” 贾母再次顿住,眼睛期盼的盯着贾琏,希望贾琏能够有所表示。 五年内填进去三十四万还没把皇后买通,难道还不应该醒悟?祖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要把整个贾府都卖了去填皇后的坑么? 贾琏扯扯嘴角:“老太太,前几日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因为怕老太太年纪大了受惊吓,故而没有禀告,东北边老毛子又开始过界骚扰,西北边蒙古鞑子攻破宁古塔,烧杀抢掠。” 贾母愕然:“朝廷要用兵?” 贾琏躬身一礼:“老太太英明!” 贾母皱眉:“琏儿?” 贾琏言道:“还记得十几年前,祖父还在世,那一次也是老毛子叩关,上皇为了用兵,举国追债,祖父当年把府库搬空还债,不知道祖母可知,那一次咱们还了多少欠债?后来祖父为什么又要继续借债?还有,祖母知道,咱们在户部到底还有多少欠债?” 贾母闻言面色苍白,那些年发生的事情,贾母件件没忘,宗宗记在心间。 一时间,贾母浑身萎靡,几乎摊在贵妃榻上,眼前一阵发黑,喃喃自语:“又要举国追债?” 贾琏近前一步:“记得那年正是年关,大雪纷飞,祖父接待了许多贵客,未知都有哪些人来跟祖父商议欠债的事情?” 贾母蓦地睁眼,狠狠的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不对,那时候你才四岁?能记住什么?你想干什么?” 贾琏微笑摊手:“祖母怎么这般看着孙儿?孙儿也只是好奇罢了。” 贾母却不信:“好奇?” 贾琏颔首:“是啊,我也是听说户部正在逐笔清理积年欠债,核对数目。我探听到了确切消息,据说对于欠债大户,要采取铁腕手段,今上说了,朝廷鼓励主动还债,着户部行文,主动归还者,概不追讨利息,只收回本金,若实在有困难者,在归还一半欠债之后,准许定下归还计划,最多可分五年还清。对于那些顽固不化,拖延不还者,便会本息一起追讨,恶意欠债不还者,一律抄家抵债。” 贾母闻言眼前一阵发黑,鸳鸯见势不对,忙着给她喂下顺气丸,琥珀则将醒脑药膏抹在贾母鼻端太阳穴上。 贾琏不想贾母忽然犯病,急忙握住贾母的手腕,拇指贴在贾母虎口之处,缓缓将一丝儿元力度进贾母经络之中,缓缓疏通贾母左胸窒碍的血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母终于缓过气来。 贾琏这才安心,缓缓收功,躬身赔礼:“都是孙儿太冲动了,不该提起祖父,让祖母伤心了!” 贾母眼眸盯着贾琏,甚是复杂。贾琏刚才救她的手法,贾母曾经在老公爷身上见识过,那时候,她刚生下贾敏,因为年过三旬,高龄产子,身子虚弱几近晕厥,太医那时说道,若是产妇晕厥将十分危险。 当时,国公爷就是这般掐着她的虎口,却把一股暖暖的气流输进她体内,那时候,国公爷持续了很长时间,贾母方才清醒。虽然过后国公爷不承认,可是,贾母当时因为求生欲强,眼睛睁不开,心里却清清楚楚记得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且从那以后,贾母的身体一改从前的瘦弱,渐次好转康健,从此再没生过大病。 贾琏刚才救了她,他这是得到了老公爷的真传啊! 老公爷果然是越过了两个儿子看中琏儿,并将秘法传授,难不成,琏儿才是老公爷选定的继承人,而不是珠儿与宝玉? 这与老公爷当初的决议大相径庭,贾母有些糊涂了。 可是,贾母清楚地知道,贾琏这个她并不是看重的孙子,挽救她的生命。贾母最近常常犯心悸,就在方才,贾母觉得自己差点去了,忽然间,曾经挽救过她性命的那股热流再次出现,瞬间,贾母感到胸口的郁闷逐渐消散,呼吸之间,前所未有的顺畅。 贾母眼睛有些湿润,向着贾琏伸出双手:“琏儿,过来啊!” 贾琏受宠若惊手足无措,这种神情,这种声音,贾琏很多年没见过了。他眼睛有些潮湿,慢慢上前,单腿跪下:“祖母?” 贾母伸手摸了摸贾琏的面颊,贾琏很不习惯,缩了缩。贾母也缩回了手,笑了:“我竟然一时忘记了,琏儿已经长大了,娶媳妇了,不习惯祖母的碰触了。” 贾琏面色一红:“不是,只是。” 贾母微笑:“只是很多年没跟祖母亲近过了,是吧?”贾母虚眯了眼睛,思索着:“多少年了?十四五年了吧!” 蓦地,贾母下了一个决断,她决定把老公爷临终嘱咐告诉贾琏:“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什么人来跟你祖父商议,这个我不记得了,还了多少债,我知道,因为是我亲自经手筹措,总共是一百八十万,至于为了甚么欠债,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你祖父贪图享乐,也不是我这个当家主母无能亏空。” “至于后来为了什么继续借债,因为咱们搜尽府库,当尽了家财,也只凑够了八十万。另外八十万是你祖父跟亲戚朋友们筹借而来,后来追债的风头过去,亲戚们也要过日子,你祖父不得已,只好再次举债,归还亲戚朋友们的欠款!” 贾琏脑海中忽然记起贾珍当年在边关所言,他曾经把宁国府一半的收入,暗暗赠送给忠义郡王,作为他收买大臣的经费。贾琏脑海中顿生一个猜测:“祖父是不是替什么人还债?” 贾母微微惊愕,随即避开贾琏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祖父不让我知道,他只说,这些债务不用我们操心。” 贾琏哂笑,不用操心?这都是些空口白话,并无任何凭据。如今祖父都不在了,谁还会承认? 贾琏追问道:“我知道这些年府库都是祖母在掌握,祖母能够告诉我,这些年,咱们又借了多少?府库到底还有多少现银可以调配?” 贾母有些尴尬:“府库你就别指望了,欠债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除了你祖父所借的八十万,后来陆续又借了四十万。” 贾琏顿时心中火起,眼神也冷冽起来:“我们府里每年有十万左右的进账,若是每年积攒一些,大可以把祖父的欠债也还了,如何又亏空这么多?就是王府也没有这样大的花销吧?你们是如何借的?为何我与父亲一无所知?” 贾母疲倦的挥挥手。 鸳鸯捧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递给贾母,贾母却指指贾琏:“给你二爷!” 贾琏眸露狐疑,还是接过了紫檀匣子,抽掉滑盖,贾琏的眼睛顿时一阵收缩,竟然是一枚御制的荣国府对牌,贾琏看着贾母,只觉得自己上一辈子白活了,祖父的绝学不知道,贾母手里的底牌他更不知道,贾琏猜测,只怕自己父亲也不知道吧。 上一辈子,贾母大概真是把大房当成猪养吧! 贾琏面色苍白,盯着贾母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却听贾母言道:“这是你祖父临终交代我,若是府中儿孙不成器,我活着,这对牌由我掌握,我若死了,这对牌就给我陪葬。所以,你不必不平,你父亲,你二叔都不知道这件信物。” 贾琏咬牙:“这是太上皇的信物?” 贾母颔首:“是的,这是半块,还有半块在户部抵押,荣府子孙,凡持此物,户部不可拒绝借贷,也不会上门逼债。所以,你祖父才说,那八十万的债务,咱们不必担心。” 贾琏仔细研究对牌,半晌摇头:“祖母,这只是信物,荣国府可以凭此担保借贷,凭此不被人追逼,可是,  并非能够一辈子欠债不还啊?一代人可以不换,两代人还可以暂缓,若是三代人,四代人呢?” 说话间贾琏指指天上:“若是那个人不在了,谁还会承认这兑牌的作用?” 是啊,那人不在了,哪个知道那笔烂账呢? 贾母脸颊抽搐:“可是?” 贾琏忽然心头悸动:“祖母,您可以告诉孙儿,这笔债务咱们是替谁欠下的么?孙儿不相信祖母不知道,祖母若是不愿意告诉孙儿真话,那么孙儿告诉祖母,我会马上脱离贾府,自动失踪也好,被宗族除名也罢,我总归可以独善其身。从今往后,贾府好也罢,歹也罢,再不与我相干!” 贾琏重生,本想挽救贾府,报仇雪恨,可是,如果贾母还要帮着外人算计自己,让自己糊里糊涂背黑锅,甚至再次枉断性命,这口气忍下也罢! 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不甘心,可是,贾琏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再死一回。什么事情也比不上活着重要。 贾母神情十分纠结:“你祖父曾叮嘱我说,即便死了,这事儿也不能说出去。” 贾琏嗤笑:“祖父当初临死,也没把家族秘密泄露给您,是不是?” 贾母痛苦的点头。 贾琏言道:“我若告诉祖母,祖父后悔了,他回来了,他托梦给孙儿,将家族秘密告诉了孙儿,也将家族兴衰托付给了孙儿,祖母信不信?” 贾母闻言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嘴唇止不住的哆嗦:“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祖父?” 贾琏哼笑:“祖母您精明一世,怎会不知道呢?” 贾母跌坐榻上,蓦地,贾母指着贾琏,满眼诧异:“莫不是那一次,黛玉来的那一天,是不是?” 贾琏慎重的点头:“正是,祖父告诉我,贾府的女儿会陆续枉死,然后就会轮到儿子孙子,直至灭门绝户!” 贾母惊叫:“胡说,我荣国府威威赫赫,功在社稷,怎会?” 贾琏也激动起来:“所以,祖父才会不忿,才会托梦给孙儿,他说贾府的命运不该如此,故而,他逆天而归,将当初老祖宗打下江山的绝技传授给孙儿,叮嘱孙儿振兴家族,拯救族人!” 贾母整个人都痴了:“老公爷啊,你好啊,我竟然不是你信托之人,你骗得我好苦啊!” 贾琏顿时满脸尴尬,无言以对,没想到贾母七老八十还吃这种醋! 贾母喃喃半晌,方才清明过来,既然老公爷破例,她也没什么好隐瞒,贾母打起精神说道:“是先太子,先太子欠债,皇帝那时候很疼他,怕他不能面对兄弟臣子,便说道:找你师傅去吧!先太子来家,手持这信物,此乃御笔,天下仅此一家。” 贾琏手握对牌,气的须发怒张,□□的皇帝,这真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自己儿子却要祸害师傅,你换皇帝怎不问问师傅呢? 贾琏总算知道贾府怎么倒了,自己怎么死了,竟然是被这劳什子玉牌坑死了。 严格说,这玉牌不算是上皇信物,乃是忠义亲王的信物。今上当初同为皇子,怎么不知个中奥秘,他不敢怨恨上皇当初偏心,还不敢打击报复失去了依仗的荣国府么? 这般死心塌地死保忠义亲王,不恨你恨谁啊? 祖父当年不得已,留下半块太子信物在吏部,祖母真是不怕死啊,竟然敢再次借贷,你拿倒台太子信物去借贷,不杀你杀谁啊? 贾琏哭的心思也有了:“祖母,这后来的银子是什么时候借的?谁人经手?” 贾琏必须把这个知情人找出来,然后在今上发现之前,将之斩断。 贾母言道:“你祖父死后,府里因为凑出八十万还债,债台高筑,你祖父轰轰烈烈一辈子,不能死了没个响动,一张破草席卷出去吧?我当时也是豁出去了,皇帝儿子的债务,凭什么要我们背债?我便拿出这对牌借了二十万,给你祖父办丧事。后来,因为我当初的嫁妆被典当还债,你祖父办完丧事剩下的银钱根本不够赎当,于是又借了二十万,这样便拢共欠下了一百二十万。” 贾母受了刺激,面色苍白,贾琏也不好再问,安慰贾母一番,等候她安静睡着了,这才告辞。贾琏不敢耽搁,急忙让昭儿送信,将于冯紫英约会提前到今日。 冯紫英的一个堂姐夫在吏部作书吏,所有欠债清单都由他誊抄,故而,贾琏听闻了吏部兵部有可能联合追债的消息,便请冯紫英约见他堂姐夫,想要打探打探。 双方约好明日下值面见,如今,贾琏一刻也等不得了。 贾琏到了如意楼,没等多久,冯紫英便与他堂姐夫联袂而来,贾琏忙着起身迎接,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熟悉起来。 冯紫英的的堂姐夫姓罗,叫罗世成,他父亲是工部员外郎,他自己考上秀才,却是数年科举不第,故而在吏部谋了个书吏之缺,虽然名声不好听,每年实惠却不少,比一个正经两榜进士也不差什么。 贾琏知道规矩,打听消息要花银子,除了请吃,贾琏封了二百两银子。 罗世成接过去颠了颠,退回给贾琏一半,言道:“真人面年前不说假话,若是旁人,这两百两银子不一定够,但是,你是内弟的兄弟,这事儿我该帮忙,只是我家里兄弟多,我自己也不争气,就拿你的银子替你把事儿办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的要求也记下了,凭据,借贷人,借贷抵押,我一准给你摸清楚,最迟明儿傍晚,我给你准确消息。” 罗世成说话就要告辞:“哥哥就先走一步了!” 贾琏阻拦:“阎王爷还不差饿兵,大哥替兄弟办事怎能饿肚子呢?” 罗世成拱拱手:“不瞒贾兄,这会儿我是偷空出来,就这事儿我得赶快去跟有关的兄弟们打个招呼,通个气儿,不然,明儿这事儿可办不成。” 贾琏拱手赔笑:“您看这事儿闹得,多不好意思,要不,您说句话,什么时候咱们再聚聚?” 罗世成摆手:“我们既然不是外人,我就说句实话,这一阵子估摸都不得空,天天加班呢,要说得空,只怕得等这银子都收回来了,皇帝老子顺心了才成,不然,皇帝老子天天追着骂尚书无能,尚书骂侍郎,侍郎骂员外郎,一级一级骂下来,最后就都骂到我们头上,我们这群人脸皮厚,不怕骂,可是事儿得做出来啊,不然,就不是骂几句而是丢饭碗子了。” 贾琏还要客气,冯紫英拦了:“就这么着吧,他们的事情自有他们的规矩,放心吧,你的事情铁定误不了。” 贾琏只得算了,两人客客气气把罗世成送了出去。看着一桌子酒菜,贾琏有些傻眼:“这可怎么着,咱们两个吃得下么?” 冯紫英嘻嘻笑:“早给你想到了。”冯紫英话语落地,隔壁房间嘻嘻哈哈出来三人,正是卫若兰冯紫东贾蓉三人。贾琏指着贾蓉:“你没回家?” 贾蓉笑道:“我父亲现把贾蔷当成儿子,他们好得很,我回去了,他们反到不自在,我前儿还跟二婶子说了,二叔家里房子多,干脆,我跟二叔住得了,二婶子到答应了,说叫我住跨院呢,只是我没敢和我父亲说。” 贾琏一笑:“你喜欢叫你二婶子替你收拾一个院子,不过跨院不行,你妹妹将来要住呢,后面榕园,海棠苑都空着,你喜欢那个院子自己选,然后告诉你赵叔,叫他帮你收拾出来就得了。” 贾蓉闻言高兴的直蹦:“好咧,今日回去我就挑去。” 冯紫东一张油乎乎嘴巴咋咋呼呼:“坐席坐席,说什么话啊,这菜多好啊,嗨,馋死我了,国子监的饭菜忒难吃。” 贾蓉闻言一边往嘴里扒拉香酥的鹌鹑腿,一边埋汰国子监:“哎哟,你别说,说了我这胃就疼,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上国子监去读书,宁愿在家里混私塾啊,就为那饭菜难吃哟!” 贾琏冯紫英闻言直笑:“好了好了,快吃吧,再多的饭菜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贾蓉冯紫东相视一笑,埋头吃去了。 贾琏冯紫英卫若兰三个并不馋菜,却是推杯换盏喝起酒来,席间交换各自新得的消息,卫若兰说道:“我父亲估计又要回北疆,我哥哥要跟着去,我也想去,我父不准,嗨,急死我了。” 冯紫英一笑:“你们就两兄弟,难道你不该留下做个种?”卫若兰气得直瞪眼:“你才是种,种马种猪!” 冯紫英大笑:“我倒是想,且轮不到我。” 大家都瞧着冯紫东笑,冯紫东气得差点呛了。 74、074捉虫 大家好一场笑, 半天才止住了。 一时,大家又接着聊起来。 冯紫英说了个让贾琏不舒服的消息:“知道吗, 石光珠的儿子石克明要补进侍卫营了,三等侍卫, 填得是石克朗的缺。” 贾琏一愣:“不是被熙郡王否决了,要延至年底了吗?怎么又来补缺?” 冯紫英点头:“嗨,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石克明正是去年跟咱们一起投考侍卫的,不过他那时候因为比剑的时候被人伤了胳膊,这个名额就落到了石克朗身上,如今半年过去了, 石克朗废了, 他却好了,他祖父缮国公前些日子进宫觐见太上皇,说起这事儿来,据说太上皇因为当初福庆公主的事情, 觉得对不起缮国公, 这才发话,叫石克明递补,别说熙郡王不敢反对,就是陛下也不敢做声咯!” 卫若兰楞了一下:“不过你放心,这个石克明跟石克朗不对付,这些年石克朗仗着母亲福庆公主,肆意磋磨石克明兄弟们, 当初他胳膊受伤,似乎就有石克朗的影子,还有你家那个大舅子,其实就是坏在这个石克朗手里。” 贾琏皱眉:“缮国公为何进宫呢?这些年太上皇不是不再见老臣吗?” 冯紫英笑道;“这个我还真知道,就是那个石光琉惹的祸,他是缮国公世子爱妾之子,石光珠的庶弟,从小聪明伶俐,受到缮国公喜爱,小时候的风光直追石光珠这个继承人,缮国公甚至亲自替他求了国子监的名额,那真是风光无限。后来石光珠的父亲死了,石光琉上蹿下跳,想要争夺世子之位,缮国公这才心生警觉,害怕发生兄弟睨墙的悲剧,开始压制石光琉,并很快确认了石光珠的世子之位。” 贾琏颔首:“这个缮国公总算没有糊涂完。” 冯紫英冷笑:“可惜他觉醒晚了,石光琉被他宠上天,哪受得这个打击,一气之下投靠了忠义郡王,继而招了驸马,当初福庆公主身份尴尬,一般人家都不乐意,缮国公也不乐意,却是太上皇亲自招了缮国公进宫劝说,缮国公这才最终同意了婚事。不想忠义郡王又出幺蛾子,他暗中施压,让缮国公将一半的家财给福庆公主做了聘礼,缮国公不得已答应了。石光珠不服气,两兄弟差点闹上衙门,最后被缮国公压服下来,这些年石光琉从不跟缮国公府来往,反而是处处针对,形同决裂。” 冯紫英一拍贾琏:“所以说,你不用担心!” 贾琏却摇头:“倘若紫东挑衅我,我不得已打了紫东,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冯紫东一嗤:“我哥哥敢不帮我?我爹能把他揍死!” 众人沉默,这群人说起来都跟石克朗有仇,也就是跟整个缮国公府有仇。这个石克明无论是什么心思,都不好相处啊! 贾蓉打破沉寂:“怕什么,咱们可是爷俩,他一个人干得过么?” 卫若兰笑道:“对呀,咱们一群人,害怕他一个不成?他敢龇牙,干死他!” 冯紫英颔首:“正是,兵来将挡,他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独善其身,不跟石克朗掺和,毕竟忠义郡王如今可是山河日下呀,跟他套近乎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贾琏闻言不由把冯紫英卫若兰多看了几眼,记得前世,冯家卫家都因为兵败被陛下厌弃,冯将军与长子战死,好歹留下冯紫英冯紫东兄弟。虽然再不是王孙公子,家族得以传承。 卫家就惨得多,因为卫家是主战部队,冯家只是救援不力,父子战死也就人死账消。卫将军与长子卫若松战死,还要承担轻敌冒进指挥无方的罪名,最终卫家被抄家,男子发配,女眷官卖,湘云也被官卖做了船妓。 思虑至此,贾琏对今上的厌恶又多了一份,自己重文轻武,兵败就拿武将眷属出气,什么东西。 若有一日,让他自己尝尝滋味,那才叫爽快。 这话犯忌讳,哪怕冯卫二人是兄弟,贾琏可不敢说出口。 一时酒足饭饱,消息交换已毕,贾琏还要轮值,大家便散了。 翌日,贾琏自宫中下值回家,凤姐并不在家,问过赵良栋方知,尤氏带着秦可卿过府给贾母请安,凤姐作陪去了。 这尤氏自从秦可卿进府,见她聪明伶俐,嘴又甜又贴心,又孝顺,做事妥帖极有眼色,每每尤氏刚要吩咐,她已经先办了,尤氏喜爱的了不得,也不许她自称侄儿媳妇,直接就吩咐她称呼贾珍尤氏公公婆婆。 贾蔷自然愿意,他本是跟着贾珍长大,秦可卿自然从善如流,自此一家人过得很是红火,和睦的很,以至于贾蓉回家没有归属感。 这尤氏过府,一是为了来探望贾母,二却是因为宁府的几棵石榴红了,据说今年的石榴结得又红又大,满枝满丫,尤氏喜之不迭,只说是吉兆,只怕宁府今年要添人进口。 贾母闻讯暂时丢开烦恼,强压着烦恼接待了尤氏婆媳,秦可卿果然兰质蕙心,一顿午膳下来,竟把贾母哄得眉开眼笑。 凤姐如今挺胸大幅,她得了大大一篮子红石榴,却是尤氏听说石榴对孕妇有益,特特多摘些给她,尤氏见了凤姐那是眉开眼笑:“凤丫头你只管敞开吃,树上还有呢,只是没这些红。过几日就熟了,我再摘了送来。” 秦可卿在另一边搀扶着凤姐,替她婆婆描补:“婆婆事前可是特特寻了太医问过了,太医说这石榴对孕妇安胎最好不过了,说是不光对母体好,对胎儿也好呢,婆婆知道了就天天念叨,等石榴红了就给二婶子送去,等她生下大胖小子,我这个大伯母也有光彩呢!” 秦可卿轻言细语,声音柔和清亮,学着尤氏的话语,惟妙惟肖,把贾母都得哈哈大笑,指着凤姐道:“你被蔷哥儿媳妇比下去咯!” 凤姐面上笑着,心里只是纠结。凤姐心里很喜欢长相妩媚,满腹诗书的秦可卿,可是,合不该贾琏说漏了嘴,凤姐心里便有些膈应,怎么也热情不起来了。 贾母见凤姐神情疲倦,也不大接话,还以为她累了,看着她硕大的肚腹,不由担心:“太医怎么说呢,你这才五个月的肚子,我怎么瞧着比人家七个月还大呀?” 说起肚子里的孩子,凤姐一阵欢喜,三月份的时候,太医明确断论,说是龙凤胎,只是贾琏有些怀疑,故而叮嘱凤姐不要声张,免得有心人使坏。 凤姐想起往事,心中害怕,王氏是她姑母尚且害她,贾母跟邢氏她越性不敢全信,遇见贾母询问她身材异常她就含含糊糊,吱唔过去。这会子见贾母动问,一时愣神:“哦,前儿才看的太医,说是两个都好呢!” “两个?”这话一出,满室静谧。 凤姐张嘴就来,根本没有先兆,平儿想要阻拦,根本有心无力,看着凤姐还乐呵呵的不知说漏了嘴,平儿只是犯愁,二奶奶自从怀孕,似乎越来越迷糊了,这要傻到几时才能恢复正常啊? 贾母尤氏秦可卿,包括鸳鸯琥珀等丫头齐齐看向凤姐,尤氏如今把凤姐当做亲妹子,惊喜交加,围着凤姐前后转悠:“真的哦,看看这肚子,真是可比人家八个月了,老太太您瞧,是不是呢?” 贾母却是满眼震惊,心头有些发寒,什么时候,贾琏夫妻跟自己疏远成这样子?怀了孩子竟然不肯告诉自己实情,自己做了什么灭绝人伦的事情吗? 贾母觉得受到了侮辱轻慢,一时间额上青筋直绽:“凤......”却被她身后鸳鸯拉住了衣袖,默默伸出两根指头,耳语道:“老太太,是您保得她!” 贾母顿时被锯了嘴巴,嘴巴张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凤丫头,这样,这可是大喜事啊,可给亲家太太送了信没有?” 对上贾母,凤姐还是有些心虚的,听着贾母并未怪罪,凤姐松了口气,忙道:“并没有,只为太医说双胎凶险,琏儿说怕吓着长辈们,故而才……还请老太太谅解,也是我们做小辈的想得不周全。” 凤姐肯补救彼此的情意,贾母心情总算略好些,笑道:“这是你们孝顺,不过,焉知长辈们不是宁愿担惊受怕也乐在其中呢?” 凤姐对贾母了解至深,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分辨,因此她再三致歉:“老太太教训的极是,都怪孙媳妇经历的事情少,少见识,这才惊慌失措乱了章法。” “嗯,你这是头一胎没经验难免慌张,以后就好了,人人都是打这么过来的。” 贾母至此再不好指责凤姐这个孕妇,反倒安慰她几句,继而吩咐鸳鸯:“让赖大去六福居定最好礼盒,去亲家府上报喜,就说二奶奶怀了龙凤胎。” 凤姐忙着道谢:“多谢老太太!” 平儿尤氏两边搀扶着,凤姐说是行礼,哪里弯得下腰,只是做个样子,倒把贾母吓着了:“鸳鸯快些搀起来,别窝着了!” 这边尤氏婆媳喜滋滋送了凤姐回家,贾母却是被抽了筋骨一样浑身瘫软了。 这贾琏凤姐小两口实在是惊喜百出,让贾母又惊又喜又爱又恨,贾母想不出来,接下来贾琏还要干什么,朝堂上的事情也让贾母心生警惕,总觉得风雨欲来,要出什么大事情。 不过,如今贾母却对贾琏有了莫名的信心,似乎再出什么大事,贾琏应该能够应付。 贾母自己不知道,不知不觉之间,她对贾琏的相信已经超过了他最疼的儿子贾政。 说实话,如今贾政表现实在差强人意。 自从王氏着床,形同死人,他竟然不闻不问,整天跟赵姨娘厮混,竟然连那些清客门人也难得应付了。贾母真是恨得咬牙,她为了贾政能够有个好名声,每年拿出大笔银子养着那些闲人,为的不就是烘托贾政文人墨客的身份么?竟然成天被赵姨娘牵着鼻子走,已经跟贾赦不差半点了。 再看宝玉,虽然聪明伶俐,可是这才七岁,还有李纨贾兰,这二房整个没有个主心骨,贾母真是发愁啊! 想着这些,贾母一时生恨,这老公爷是什么意思啊,当初不是他说整个荣国府唯有政儿颇得先祖遗风么?为什么不把家族绝技交给政儿,却交给琏儿? 既然看中琏儿,为什么又顺着自己把贾政一房拱进荣禧堂? 这些事情别说贾母弄不明白,就是当初的贾代善也不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吧! 回头却说贾琏,这日进宫当差,真正是度日如年,神情恍惚,好在他不比外班,还要每夜按时传筹,他又身怀绝技,关键时刻总能警觉,及时补救,倒是没叫万岁爷与轮值领班看出来。 这晚,贾琏再次夜不能寐,索性打坐修炼,总算熬到天明出宫。 好在冯紫英也是夜班,不耽搁事情,两人在乾清门碰见,贾琏看见冯紫英,只跟看见银子一般,眼睛就亮了,扑过去拉住。冯紫英打了个寒颤:“不至于吧,哥哥?” 贾琏嘴里催促:“快点走吧,中午我摆酒,请你们兄弟吃好喝好!”心却是直哼哼,你没死过,当然不急啊。 一时出了西华门,早有昭儿提着食盒候着了,贾琏接了食盒递给冯紫英,冯紫英提了食盒往东转,第二个衙门口就是户部,这边冯紫英刚在院子里一冒头,他姐夫就出来了,显然早就等着了。 两人见面一阵寒暄,冯紫英只说是顺道带了早膳,罗世成口里道谢,接过食盒,顺手将东西贴近冯紫英的袖袋里。两郎舅又说了几句闲话,各自分开了。 这边贾琏靠着墙根儿候着,只等冯紫英出来一个得意的眼色,贾琏差点哭了。兄弟飞身上马,直接去了五凤楼的清雅居。 冯紫英这才把袖口的东西递给贾琏。贾琏接过去手直哆嗦,无异捧着一家老小的性命。 贾琏摊开拓印本,抽出一张借据参详,上面画着兑牌的阴阳两面,正是贾琏见过的敕造荣国府兑牌。与别家公府不同之处,这字儿是御笔亲书,不是宫中造办。 贾琏心肝一阵乱跳,这东西若是入了今上的法眼,荣国府只怕又要抄家一回,太上皇真是害人不浅啊! 不成,必须在这些借据呈现到皇上面前之前,把借据抽出来,把兑牌赎出来,然后,然后,再砸它个粉粉碎! 贾琏再顾不得许多,霍然起身,拍了拍冯紫英:“兄弟,大恩不言谢,今日我就不说了,等我缓过这阵子,我荣国府大开中门,大摆宴席酬谢!” 冯紫英闻言直皱眉:“你这是怎么个意思?兄弟之间,太见外了,既然哥哥有事,且忙去,有什么事情只要兄弟帮得上,只管言语!” 贾琏顾不得客气:“这里吃喝玩乐一条龙我都包下了,你随意啊!” 贾琏打马回家直奔出一身白毛汗,进了府门直奔书斋,吩咐一早等候的招儿兴儿:“守住门户,不许一苍蝇飞进来!” 进了书斋,贾琏这才敢把这些借居一张张摊开细数,蓦地,贾琏面色铁青,八十万的借居是老公爷的签名没错,可是,贾母签字不止四十万,却是六十万。 因为是拓本,贾琏无法辨认是谁的笔迹,可是,贾琏可以猜出来,这是谁的手笔。不是赖大浑水摸鱼蒙骗老太太,就是赖大与王氏同流合污,欺骗老太太。 贾琏紧张的思索着,最终决定,这事儿暂时不能惊动老太太,老太太身边之人未必可靠,若是惊动老太太,必定也会惊动赖大。 但愿老太太还没把府里被追债的事情告诉赖大,否则,让赖大警觉,有所准备就棘手了。 贾琏拍拍手掌,昭儿便进了门:“二爷有什么吩咐?” 贾琏道:“潘又安那里可核算出赖家的产业,到底值多少银子?” 昭儿言道:“二爷要得急,不能实地考察,初略估算,总有百万价值,不过,赖家云南的玉石场不在其内,再有冷子兴的当铺也有赖家的份,这个也牵扯到忠顺王府,故而没有惊动。” 贾琏不由冷笑,冷子兴还真是八面玲珑,怪的王子腾也只敢弄死周瑞,不敢惊动冷子兴,又是忠顺王,又是忠义郡王,眼下还真是不能动他。 贾琏真是不甘心,若是能够同时搞掉冷子兴,荣府的欠债简直就是毛毛雨了。 沉默半日,贾琏心生一计,招手让昭儿兴儿靠近:“昭儿,你速去昌平,将所有人马一起给我拉回来,清关师傅回京坐镇,今日必须赶回,回京之后不要回府,直接去琉璃街商行猫起来,天黑再回荣宁街待命。” 昭儿拿了贾琏的名片出去了。 贾琏在吩咐兴儿:“派个稳妥人去赖府请赖嬷嬷进府,就说老太太在家寂寞,想找几个老人儿说话,再让人把后街的几位叔祖母接进府来陪老太太摸牌。还有,你亲自通知贾芸,贾菱,叫他们速来见我。” 兴儿应声而去。 贾琏又叫隆儿:“悄悄通知赵良栋,叔祖母进府之事,不许让二奶奶知道,今晚萱草堂天黑关门,外面天塌下来,也不许开门,惊动了二奶奶,叫他提着脑袋来见我。” 半个时辰之后,兴儿回府,告诉接人得车马已经给进出发,并带回贾芸,贾菱二人。 贾芸贾菱行礼之后,贾琏交给贾芸一支代表荣国府权利的令牌:“今晚我不在,有一桩悠关荣府生死存亡的大事情要交给你,你敢接不敢接?” 贾芸闻听这话,直觉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这小子扑通就跪下了,双手接过贾琏手里的令牌:“二叔请吩咐,水里火里,我都敢给他趟平了!” 贾琏笑了:“水里火里不许你去,今晚戊时,我要你带人抄了赖大家,到时候,潘又安会协助清点赖家财产,等下天黑,府里有三十人供你调派,外头关师傅手里还有三十人接应你,你有没有把握拿下赖府?” 贾芸眯眼暗忖片刻,道:“别人应当无妨,只是赖大在府里积威日久,小子们怕是不敢对他动手!” 贾琏笑指贾芸:“好小子,一下子抓住了关键所在,赖大赖升自有人将他们绊住,无需你担忧。” 贾芸闻听这话,顿时把胸脯子一拍:“这样我还办不来,今后也不敢再见二叔面了!” 贾琏再拿一支令牌递给贾菱:“我要你今晚戊时开始带人围住荣庆堂,不许放进一人,惊动了老太太,我唯你是问,你可敢接令?” 贾菱也扑通跪下了:“贾菱绝对不会让二叔失望!” 贾琏颔首:“好!” 贾琏这才回头,再抽一支令牌给兴儿:“你带他们去交接人手,然后,你去琉璃厂等候关师傅,随后,合着昭儿一起去赖府,等潘又安将财务清点装箱,你们负责运回荣府,你们熟悉赖府,我要将他们赖府上下一网打尽,不许走脱一人,你可办得到?” 兴儿兴奋地眼睛发亮,跪地接过令牌:“兴儿绝不辜负二爷的栽培!” 三人依计行事不提。 贾琏沉默片刻,贾琏将借据拓本装进一个巴掌大的紫檀盒子里,塞进袖带,吩咐套车,去了东院来见他父亲贾赦。 贾赦依旧花天酒地过日子,凤姐则隔三差五让平儿送些汤汤水水孝敬公爹,倒把贾赦越喝越精神,见人就夸赞凤姐孝顺,会当家,会做一手好茶饭。 75、075 贾赦这些日子最欢迎萱草堂的人, 这会儿见了贾琏,高兴地颠颠的, 结果却见贾琏一双空手,很是失望:“怎么你来了, 今日儿没给我带吃食?那你来做甚?” 贾琏对上这个纨绔爹,简直没法子,只得躬身大礼:“再不会缺老爷的吃食,儿子已经给老爷安排了酒宴,赵良栋等下就会着人送来,这会儿请老爷移步书斋,儿子有话要说!” 贾赦心里不高兴, 撇着嘴斜着个眼睛:“真的有事啊?有事找你舅舅啊, 或者找你老丈人王子腾,找我没用!” 贾琏闻言差点给他爹跪下了,这真是好吃好喝把人养废了啊。 那可是贾琏费尽心机给老爷子配备的灵水汤料,只可惜贾赦身子日健康泰, 脑袋没见一点进步。 “老爷啊, 养生汤一会儿就到了,这会子找个安静地方,咱们爷们好生说说话,好不好啊!” 贾赦很不耐烦:“好吧,好吧,如今还有什么事儿,王氏不是废了, 你二叔也不蹦?了,不是告诉你了,有事儿你做主,只要不干涉我吃喝玩乐,随你怎么折腾去,偏要搅扰我?” 贾琏没办法,只好亲自动手,陪着笑脸,半搀半抱半拖,好容易把他爹弄进书斋里,然后,左右聆听,谨防隔墙有耳。 贾赦嗤笑:“放心吧,早躲远了!” 贾琏赏赐一顿窝心脚,这东院的奴才都学精了。 贾琏确认一番,这才拿出紫檀盒子,打开了推到贾赦面前:“老爷看看,可认得不?” 贾赦看着贾琏郑重其事,他也郑重其事戴起老花眼镜,把那些单据仔细翻看一回,顿时讶异不已:“耶,这是你祖父的签字啊,还有你祖母?哎哟,这是,这是,八十,二十,四十,哎哟,这是一百四十,万?” 贾赦眼睛瞪得溜圆:“咱们家借的?怎么这么多?你祖母曾经说过,她去户部借过二十万?” 贾琏沉脸不语,看着他这个爹,真想大哭三声,到底在干什么啊,被人欺负成这样,府库的东西偷空了,背了一屁股债还洋洋得意,上一辈子卖闺女,最后连一口上等棺椁也没睡上,自己一死,他只怕一辈子别想入土为安了! 贾琏头晕脑胀,扶额半晌,干脆收起借据:“这是咱们在户部的欠债凭据,祖父签下八十万,还有四十万是祖母的签字,余下二十万,不知道是谁浑水摸鱼,欺骗了老太太,据我猜测,不是赖大,就是二太太,如今二太太傻啦,找不着她了,咱们得出其不意,把赖大赖升给逮起来,让他们把这些年吞下去的银子,再给咱们吐出来,不然,咱们爷们就该被抄家下狱吃牢饭去了!” 贾赦吓得嘴巴张成一个黑窟窿,半晌回神:“啊?赖家,他家是有银子,那也没有一百四十万啊?他是你祖父的长随,抄他......” 贾琏顿时黑了脸:“他一个奴才,家里能有一千两已经是富裕了,如今竟然资产百万,这都是从哪儿来?奴才没有私财,这都是我们贾府的东西,难道我不该抄他?” “百万?当真?”贾赦闻言顿时眼睛放光:“这是当然,当然要抄!” 贾琏嘘了口气:“所以,老爷,您今日要纳妾,你要请客,跟上一次一样,把珍大哥,后街那些跟您相好的哥哥弟弟们,统统都请来,最重要的是,把赖大赖升两兄弟请了来,然后,您把他们关起来也好,打牌赌博也可以,喝醉了也行,总之,要把他们留到明日清晨,儿子下值回家,就没您什么事儿了,成不成?” 贾赦舔舔嘴巴,眼睛贼亮贼亮:“那些银子呢?” 贾琏只得举手表态:“赖大家里搜出来东西,除了还债,我一分都不要,都给您!” 贾赦顿时笑起来,把贾琏肩膀一拍:“就这么干!” 贾琏这才把一颗心放下来,告辞而去。 贾赦马上行动起来:“来人啊,把上次那些子彩带灯笼啥啥的,都给我挂起来,老爷我要纳妾,快快快,去东府请你珍大爷......” 贾琏心里累得慌,靠着车厢直叹气儿,亏得只有一个爹,不然,真是活不得了。 蓦地,贾琏反应过来这话不对,不由‘呸呸’悄悄吐了几口,心里只恼火自己被他爹带进沟里,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没说错啊! 贾琏回道书斋,独坐冥思,等候各路人马的回报。半个时辰过去,兴儿前来报备:“府里三十个略通拳脚的精干小子,已经交给了芸少爷,三十名健妇也交给菱少爷,小的已经叮嘱过他们,务必配合两位爷行事,并承诺,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兴儿喜欢许诺,贾琏也不反对,马无夜草不肥,人无信义不立,既然已经允诺,贾琏唯有全力支持:“你看着办,银子若是不够,跟赵良栋商议。但是赏赐归赏赐。丑话要说在头里,倘若有谁行事之中偷摸,一律严惩不贷!这个你一定要盯住了,咱们府里再不需要赖大赖二!” 兴儿应了,又道:“刚才我已经碰见后街的几位叔老太太都来了,问了下门子,说是赖嬷嬷还没到。” 赖嬷嬷自家有花园子庭院,早就不住后街了,当然来得慢些。再者,小子们要等赖大赖升兄弟出门才能上门接人,必定早不了。 “你让人盯紧了,等那赖大去了东院,人再不来,就再派人去催一催,务必把人接进来。” 贾琏思虑片刻又道:“晚上抄家,先把赖家太太奶奶小姐等女眷,召集起来关在一起,指派可靠健妇看管,不许她们乱走,但是记住一点,她们住房不要乱翻,也不许搜身,更不许打骂侮辱,咱们是捉拿家贼,不是强盗土匪,切切记住!” 兴儿无不答应:“二爷放心,小的明白!” 贾琏又等了二刻,兴儿不停通报各路信息:大老爷那边酒宴摆上了。 戏班子进府了。 珍大爷带着小蔷大爷来了。 后街的璜大爷也来了。 贾琏扯扯嘴角,贾珍还真是闲得慌,不到四十竟然过起了混吃等死的日子。不过也好,今日这场戏还真需要他捧场,才显得真实。 闻听贾珍过府,贾琏这才吩咐兴儿:“你去一趟宁府,告诉门子,让小蓉大爷下值后速来一趟。” 兴儿再次领命而去。 贾琏继续等待,直到巳时正,那边监视东府的斥候回报,赖大赖升分别到了荣府宁府当值,马上就被老大爷请进了东府,现在已经上了牌桌,看上戏了。 贾琏稍稍放心,这两兄弟被绊住,贾芸的差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贾芸与潘又安的了,能不能在赖大府里找出玉石场与黑钱庄的契约,再把赖大府里所有财富找出来。 潘又安祖上几代人做古董玉石生意,赖大府里的猫腻应该瞒不过他的眼睛。 又过半个时辰,去接赖嬷嬷的小厮终于回来,却是他们一直猫在胡同口,等着赖大赖升出门之后才敢进门,可巧今儿赖大赖升起得晚,这才耽搁了。 一时到了午膳时间,贾琏如约回到萱草堂,陪着凤姐用膳,然后一起散步遛食。 如今凤姐挺着偌大的肚子,行动迟缓,成天抱着肚子,懒洋洋的只想躺着,若是没人盯着便会吃了睡,睡醒了吃,脸蛋圆乎乎的,手上十个粉嫩嫩的肉窝窝,真是成了猪宝宝。 好在凤姐肤色白皙水灵灵,身量原本高挑,看到她得人都夸赞说雍容富贵。 贾琏却觉得她是个明媚鲜艳的大皮球。 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 这会子,贾琏正盯着凤姐用膳,凤姐已经吃了两碗米饭还想再添,贾琏拦着不许,凤姐嚷嚷说只吃个半饱,抱着饭碗不撒手,眼睛盯着油煎鱼儿流口水。 贾琏没法子,只得允诺替她剥石榴,这才把凤姐饭碗哄下来。 然后,夫妻两个对坐,贾琏剥一颗,凤姐眼睛盯着他,剥一颗,她就张开嘴巴接一颗,连吃了数十颗,嘴里开始叽叽咕咕:“哎哟琏儿,你手好笨,没平儿剥的好,平儿剥的清清爽爽,你这把汁水都糟蹋了。” 又吃了几颗,十分贪吃的凤姐满脸嫌弃的住了嘴:“平儿,平儿,快点来,教你二爷剥石榴,他根本不会剥,真是糟蹋东西啊!” 平儿笑眯眯来了,却原来剥石榴还真有技巧,不能一颗一颗的抠,要先拨皮,然后整格整格掰下来,这样才能剥的又整齐又清爽,还不破皮儿流汁水! 贾琏受教,直剥了三个大石榴,凤姐还巴望着,真把贾琏吓住了,问平儿:“你奶奶天天这样吃?” 平儿点头:“嗯呢,每顿三大碗米饭,两碗鸡汤,然后,还要水果干果不离嘴,” 瞅着凤姐没注意,平儿又学着凤姐胡缠蛮搅的样子,叉着腰,翘着下巴,睨着眼睛:“我吃核桃可不是为了自己,是为孩子们聪明呢,这鲤鱼也是为了孩儿们眼睛漂亮亮堂呢,还有这石榴,可是大补,这可都是太医说的呢。” 贾琏闻听这话直乐呵,他这段时间因为盯着国债的事情,有好些日子没大注意凤姐,没想到凤姐就变成馋嘴儿,笑问:“太医怎么说啊,吃这么多,都胖的成球了?” 平儿言道:“太医交待了,等孩子满了八个月,就要忌嘴了,眼下孩子正成长,不能缺营养,再者说,我每次会看着奶奶,只许吃个八分饱,余下用水果干果顶,太医说,这样大人的精气神才能好,到时候生产才能扛得住。” 贾琏记在心里,想着等着债务的事情解决了,一定要亲自问问太医,免得到时后出状况手忙脚乱。不过,贾琏心里蛮有底气,须知,他可是身怀绝技呢。 午餐过后,东院传来消息,赖大赖升已经喝大了,这边不知道贾母是什么意思,竟然把赖升的老婆也拉进来陪伴赖嬷嬷摸牌,这一来,整个赖府就只剩下赖大的老婆与赖尚荣的媳妇儿两个主子,余下是府里的小姐少爷年幼,不足为惧。 未时末,贾蓉才到了荣府,见了贾琏眼睛直放光:“二叔,您昨日打听的事情如何呢?” 贾琏点头:“还好,叫你来是要你去办件事,等下你去国子监门口接你宝二叔,然后你们一起去金山书院邀约那赖尚荣去打茶围,就去五凤楼吧,哪里清雅居我包了月了,要什么自己点,为主是要把赖尚荣拖住,拖他一整夜最好,若是不成,子时之前,不能叫他脱身,办得到吗?” 贾蓉眼睛眨巴眨巴的,神神秘秘的问道:“二叔,您要收拾他,啊不,您这是要收拾赖家?” 贾琏一戳贾蓉的额头:“孺子可教!” 贾蓉皱眉:“那有什么,干脆一窝端了呗!” 贾琏摇头:“若是赖大没了最后希望,他会跟咱们鱼死网破,再者,他是祖父使出来的人,虽然如今心长歪了,心肠黑了,也不能否认他当初的功劳,他虽然可恶,罪不至灭门,我们要给他留一条后路,他有希望有期盼,才会跟咱们合作,我抓他是为了解决问题,鱼死网破不值得,也犯不着。” 贾蓉瞪大眼睛:“这希望期盼就是赖尚荣吧?嗨,我怎么觉得他是人质啊?” 贾琏一笑:“聪明!” 贾蓉被夸,笑得阳光灿烂:“二叔放心,看我的吧!”走了几步,贾蓉又猴了回来,扒着贾琏胳膊,挤眉弄眼:“二叔,等这事儿过去,二叔去和我父亲说,让我跟您住,好不好?” 贾琏笑着把他从身上撕下来:“还没做事就讨好处,等你做好了再说吧!” 贾琏虽然戊时才开始轮值,可是皇宫酉正时刻就要关闭宫门,所以,贾琏酉时之前就要出门,今夜晚查抄赖家的事情,全靠贾芸贾蓉贾菱这几个侄子和关山、兴儿、昭儿、潘又安这几个新晋的心腹出力了。 虽然有些担心,贾琏还是相信他们几个的能力。 再则,振兴家族,光靠他一个人是干不成的,所以,他必须从现在起开始,慢慢磨练这些有才能的家族后辈,只有人才济济,家族才有希望,贾琏的目标才有希望达成。 若是在这样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几个侄子还不能拿住赖大一家子,那么,贾琏也只有重打锣鼓另开张了。 赖尚荣不是一般人,这个人有手腕有头脑,满怀诗书,通人情世故,上一世他做官比贾政做得好。 这一世,贾琏会掐断他的官路,贾琏最大的让步,是让赖家做个家有余财的小地主。别的就甭想了,贾琏这一辈子绝不会傻到再替赖尚荣捐官谋缺了。 赖尚荣再是满腹诗书,没有主家举荐保举,三代之内不能科举入仕。 当然,若是赖尚荣能够战功赫赫,行伍出仕,那是他的造化。 申时正刻,贾琏再次召见赵良栋,嘱咐他在酉时正刻关闭萱草堂,在自己没有回家之前,即便是老太太大老爷来了,也不许开门。 事关荣府子嗣,贾琏十分慎重,说话一句一顿,最后躬身一礼:“一切拜托奶兄了!” 赵良栋从贾琏身上感应到一股凝重气息,当即郑重承诺:“二爷只管放心进宫去,小的会拼全力守卫萱草堂,不让二奶奶受一丁点惊吓!” 随后,贾琏再次招来贾菱:“除了让健妇守住荣庆堂,你要亲自守护垂花门,酉时开始,关闭垂花门,仪门,以及荣庆堂大门,不许一人进出,绝对不能让老太太受到一丁点骚扰惊吓。” 申时末,贾琏不得不进宫,酉正时刻宫门下匙,贾琏必须在酉正之前赶进宫去。 这一晚,贾琏又是一夜无眠。 寅时正刻,宫门打开,贾琏第一个出现在宫门口,出了宫门,在东墙边马厩牵了自己坐骑,一路飞奔回府,平日半个时辰的路程贾琏只用了三刻。 今日荣国府门禁森严,却是昭儿带着二十个小子列队等在门口。 贾琏正要进府,却见贾蓉飞马而来,贾琏连忙顿住脚步,等到贾蓉赶上,并肩进府:“怎么样?” 贾蓉满脸背晦:“嗨,差点办砸了,没脸来见二叔。” 差点办砸就是没砸,没砸就好。 贾琏当然知道赖尚荣不好糊弄,不然也不会让两位正经主子去压服他。 贾琏挑眉:“怎的?” 贾蓉道:“这家伙忒贼,开始见了我跟宝二叔蛮高兴,后头听说要去清雅居,他就开始含含糊糊,不说不去,只是拿话绕来绕去试探我,我就咬死了说心里烦不想家去,让他陪我散散心,否则就跟他绝交,以后都不来往了。 “之前我也是这般诓骗宝二叔,说起来惭愧,宝二叔十分相信我,很同情我,帮着我劝说赖尚荣,他才勉强去了。 “结果,那家伙光拉着宝二叔说话吃菜,就是不喝酒,把我急的没法子,就死劝硬灌,宝二叔反头帮他说话,说是微醺就好,我也只好罢了,刚过戊时,他又要走,说是怕宵禁。我实在没法子,只好说再喝最后一巡,趁机往酒里加了百日醉,宝二叔替他代酒,这不,宝二叔也中招了,这会还在清雅居睡着呢!” 贾琏一愣,不过百日醉不会真的醉百日,一天一夜而已,拍拍贾蓉:“不妨事,绊住他就好,你宝二叔的事情有我担待!” 叔侄们进了府门,过了仪门,转到前院签押房,结果就看见满地的箱子满地的人。 贾芸贾菱兴儿昭儿潘又安几个都在,一起看向贾琏,齐齐行礼。 贾琏双手连抬:“罢了,说事儿吧!” 昭儿言道:“赖家上下一百二十八口,除了赖嬷嬷、赖大、赖升、赖尚荣、赖升家里,赖尚荣的书童小厮。赖嬷嬷身边一个小丫头,其余一百二十口,都捉住了。” 贾琏颔首:“人在哪儿?” 兴儿言道:“女眷都关在赖家后宅,现在由我媳妇带着二十名健妇看管,男丁则捆在他们家大厅里,由隆儿老子带人看管。” 贾琏看着潘又安:“可点清楚了?” 潘又安摸出个折子摊开了递给贾琏观看,贾琏看了下密密麻麻的记载,只觉头晕,摇摇头:“你就说我说的数字还差多少?” 潘又安拿出一把巴掌大算盘,上面拨下一颗,下面推上一颗,言道:“只是粗略估算,大约是这个数字!”说着,潘又安又把下面一颗拨掉:“小的那里连现银带存货能有这个数!” 贾琏摇头:“你那里暂时不动,不能断了买卖!” 这个数字贾琏势必要凑齐,必须要把抵押的对牌抽出来才成! 贾琏看着潘又安:“据你观察,赖家还能再挤出多少?” 潘又安摇头道:“不好说,说实话,小的真没想到赖家有这样大的财力,据我推断,若是还有什么,那便是金砖,这一回我在赖家后院直找到了一座银窖,两口银缸。却没见到一坛金子,这不符合大户人家藏钱的规则。” “一般来说,十成中应该有一二成会被换成金子,预留给子子孙孙,作为传家的根本。这笔钱一般来说,不到家族生死存亡,轻易不会动用,这般推断,赖家还应该可以挤出三十万左右的银子没有找出来。” 贾琏闻言笑了:“这就好!” 思虑片刻,贾琏吩咐潘又安:“将这里所有抄出来的古董、田庄、商铺悉数典当出去,兑成官银,越快越好。” 76、076 潘又安闻言点头:“小的知道了, 只是典当毕竟没有自己买值钱,这回收的银子又要损耗不少。” 贾琏点头:“这我知道, 但是,我没时间, 等不起,这样,典当的时候,怎样典当给的银子多便怎样典当,最好在半月之后将所有产业兑换成银子。算了,你去京都最大的典当行四方当吧,按照套现最多的法子典当, 不行跟他干一仗也可以, 最好让全京都都知道,我们贾国府如今在倾家荡产还欠债。” 干仗? 潘又安愕然:“这样得罪了他们岂不是越发要压价,到手的银子更少?” 贾琏:“放心吧,四方当的信誉不是吹的, 你越闹他会越公平, 或者还会比平时的价格多上 一成半成。哎,想我自小锦衣玉食,何曾为了些许银子,这般算计人?” “真是堕落啊!”贾琏感慨之余摇头:“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要赶在户部出榜追讨之前将银子全部还上,别说算计人心, 哪怕是把这座荣国府当当出去,我也要在一月之内把银子凑出来。” 潘又安被吓着了:“二爷,您说笑吧?” 贾琏回神,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其实,贾琏真心想过,若是你这荣国府能够变卖换银子,他很乐意换成银子,用皇帝的赏赐填他儿子的坑,很合理啊。 只可惜,皇帝的赏赐动不得,动了就是大不敬! “我就这么一说,且不会至此!” 潘又安神经甚是凝重,嘴唇嗫喏半晌,最终他下定决心,一拉贾琏胳膊,避开众人的视线:“二爷,借一步说话,小的有个法子,就怕二爷......” 贾琏闻言眼眸一亮,且又顿住,言道:“等赖家的事情过去,咱们详谈,不,就在明日,明晚咱们详谈,你也好好计划一下,我相信你,咱们明晚商议怎么干,不是你说的敢不敢,只要能还上户部的欠债,我什么都敢干!” 贾琏眼下没退路,干了,有了银子,就能躲过这场祸事,不敢就是一个死,死字当头,有什么敢不敢? 贾琏问都不问就决定支持,潘又安顿时心头一暖,自去跟昭儿兴儿商议兑换银子的事情。 贾琏知道该去跟赖大见面了,贾琏返回水井坊打坐,把要遇见的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赖大可不是等闲之人,老公爷当初很多事情都很依仗他,可谓见多识广。跟赖大交锋绝不简单,接下来还有一张硬仗要打。 贾琏打坐了一个时辰,把精神恢复到最佳境界,把所有的问题梳理一遍,反复斟酌,唯恐百密一疏,被赖大看出破绽,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贾琏在心里祈祷,最好赖大不知道那块令牌的真正出处。否则,他提前留下后手,就棘手了。 一时,贾琏到了东院,戏散了,夜宴也结束了,贾珍贾璜等家族浪荡子都回去了,阖府宁静,难得这一回府门大开,大老爷贾赦早候着儿子了。 贾琏见了他父亲躬身行礼问安,贾赦挥手:“这个时候做什么虚头虚脑,办正事儿要紧。” 贾琏只得跟上他父亲,去了湖边莲台居。贾琏直皱眉,这是贾琏小时候最喜欢的居所,夏日里荷叶铺满湖面,荷花清香四溢,他母亲便江湖边亭四面挂上竹帘,让他们兄弟临湖乘凉,甭提多美了。 思及此,贾琏眼眸一暗,只可惜,他哥哥死了,母亲也死了,后母进门看上了这个地方,他就很少来了。 如今竟然被他父亲用来招待赖家人,真是暴殄天物啊。 贾琏脸色变,心里很不舒服。 贾赦见之一叹:“将就些吧,昨天那样的场景,唯有这个地界偏僻,无论他们如何闹腾也没人听见,不然,如何哄骗大家说他们兄弟偷溜家去了?” 贾琏一听这话也是,大事要紧,也就不再计较了。 一时进了东厢房,赖大赖升兄弟睡得死猪一般。 贾赦拿水一泼了,赖大赖升同时醒了,因为宿醉,这两人不知究竟,盯着贾琏父子只是傻愣。 赖大歪着脑袋,皱眉言道:“大老爷,琏二爷,这么早,怎么到我家来了?” 贾赦撇嘴哼笑:“放你娘的屁,这是老子府里,到成你家了。瞧瞧看,认出来?这是莲台居,这地方可不错哟,老子待你不薄!” 闻听这话,赖大顿时一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弹跳而起,他兄弟也是一般。 贾赦不由赞叹:“啧啧啧,身手不错,不愧是老公爷从小□□出来的人,这阖府上下只怕没人是你们兄弟的对手,合不该是个奴才秧子,真可惜了!” 赖大不愧是三朝元老,瞬间就镇定下来:“不知大老爷父子们把我们兄弟请来所为何事?” 贾赦伸手作揖:“佩服,这般时候还这般镇定。说起来不是我找你们兄弟,是琏儿有事请教。”说着话就坐下了,朝着贾琏努努嘴:“琏儿,你有话就问吧。” 赖大可谓虎死威不倒,已经成了阶下囚,还是硬气得很,言道:“既如此,二爷有事赶紧问吧,老太太还等着我伺候呢!” 赖大一双眼睛睨着贾琏,身板挺直,神情很是不耐烦,大有我是老太太的人,你奈我何! 贾琏不理会他的狐假虎威,从袖口里掏出借据拓本,摊开放在书案上:“请问赖管家可认得此物?” 赖大眼风一瞟而过,眼眸一阵收缩,面颊抽了抽:“自然见过!”似乎是为了摆脱干系,赖大补充道:“从前老公爷去户部借债还债都是我跟着,老公爷做事从来不瞒我。” 贾琏冷笑:“好一个老公爷不瞒你,老公爷如此信任你,你是如何对待老公爷?你辜负老公爷的信任不觉得愧疚吗?” 赖大心中一颤,却是即刻挺直了身子,冷笑:“二爷虽是主子,说话也得凭证据,奴才秧子也不是谁都能捏一捏呢!” 贾琏将潘又安整理的清单在赖大面前刷的一声打开了:“不能拿捏是吗,我今儿很想试一试。赖大总管见多识广,可知奴才犯了偷盗之罪,该如何处罚?” 赖大闻言,仔细盯了一眼,待看清楚清单内容,他满身的儿血直往脸上冲,心肝一阵乱颤,他闭闭眼,知道家里完了,这些东西正是他家的东西,他被人端了老窝了。 赖大心里抽疼,却是强忍着:“二爷既然拿住这些,我也没话好说,二爷就开门见山吧,你想怎么办吧?” 贾琏见赖大有恃无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赖总管似乎并不怕我把这事儿暴露出去?请问你偷盗主子财物,人证物证俱全,难道不怕我把你们一家人都送到衙门去?将你们家男子砍手发配,女子官卖教坊司?” 赖大冷笑:“你不敢,老太太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贾琏笑了,原来依仗在这里,老公爷果然什么都没瞒过赖大,他竟然知道兑牌的秘密,如今想要拿此威胁自己放过他。 贾琏笑道:“想必你也知道,老太太如今不管事儿了,荣国府如今是内事问凤姐,外事我主张,我说将你一家人送官就送官,谁也别想阻拦!” 赖大满眼讥讽:“二爷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可惜,这只老虎有点大啊!” 贾琏盯着赖大,嗤笑:“你心里那只老虎跟太上皇比,那个更大啊?” 赖大眼神顿时一凛:“你知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公爷当初有话......” 贾琏岂容他说出更多的□□,果决出手,一指戳在他脑后的风池穴上,赖大喉咙咯咯两声,终于没把后面的威胁之言说出来。 赖升见状,冲向贾琏,抬腿就是一招撩阴腿,想将贾琏逼退,结果,贾琏不退反进,错身躲过赖升偷袭,聚力指上,在他腰间连戳三下,将他腰间盘悉数错榫,赖升一声惨叫,顿时成了没有骨头的软泥鳅,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瞬间,赖升一张脸白纸一般,满头脸汗出如浆。 赖大见状,须发怒张,双目圆瞪,形同恶鬼。 贾琏笑问:“很心疼?很痛苦?很愤怒,是吧?”说话间抬手就是一耳光:“狗东西,老公爷那般信任你,你却如此狼心狗肺。平日多吃多占偷盗财物也就罢了,竟然胆大包天,偷到国库去了,老太太让你借贷二十万,你竟敢欺骗老太太,多借二十万截留自用,你真是向天借胆。” 贾赦却冷言冷语:“哈,真该让老太太亲眼看看,这就是老太太成天挂在嘴上:比儿子还强些的人才?知道第二次借银子是什么时候?” 贾琏一愣,仔细看过日期:“这日子?” 贾赦颔首:“对,就是你祖父去世的隔月,老太太不愿意叫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出面,谁让她信任奴才胜过儿子呢?” 贾琏此刻心里越发憎恨赖大。这人别说抄家,就是灭族也不冤枉。 贾赦甩手一个耳光打在赖大脸上:“那时候老公爷尸骨未寒啊?赖大啊,你只说,你对不对得起老公爷?你们赖家当初可是被旧朝贪官逼得走投无路才投靠贾府,我祖父收留你父亲,替你家报仇雪恨,待你更不差,从小跟着老公爷伺候,读书识字学本领,老公爷信任你,培养你,比我这个儿子还尽心,你就是这般报答贾府,报答老公爷?” 赖大内心苦笑:是啊,他把我磨成一把刀,我这双手断送了多少人命,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不过,赖大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似乎想起那些跟老公爷朝夕相处的日子,慢慢的,赖大脸上凶狠消失了,只剩下悲怒与纠结。 老公爷确实利用了他,却也不得不说,老公爷对他很不错,正如贾赦所言,在荣府,他的权利有时候比贾赦还要大得多。 他打压异己,慢慢爬上总管地位,没有老公爷的纵容与默认,是不可能的,甚至有好几次,赖大做的过了,惹了大祸,都是老公爷替他善后。 老公爷这么做的确是舍不得提着一把合手的刀,反之,也确实欣赏他爱护他。 老公爷并非不能卸磨杀驴,却最终选择留下他。 大约是希望他投桃报李,帮助贾府后代子孙渡过难关吧。 贾琏见赖大沉默不语,毫无低头悔改之意,知道这人光凭几句话不可能打动,遂将另一份契约抖开在赖大眼前:“这是忠顺王长史的铺子,还是忠顺王的?” 赖大一见这个,眸露讥笑,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 贾琏也笑了:“是不是觉得你背后有忠顺王府撑腰,我就不敢怎么着?又或者,你是嫌我自不量力,觉得我不敢跟忠顺亲王抢食儿?”贾琏慢慢踱到赖大跟前,抖抖契约:“我是不敢去问忠顺王府要银子,可是,我若是把这张契约献给英亲王或者熙郡王呢?” 赖大顿时变脸,英亲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熙郡王则是皇帝亲自教养的弟弟,形同儿子,这两人的圣眷无人能敌,忠顺亲王对上也只有炮灰的份儿。更遑论赖大主子只是忠顺王府长史? 这个时候,赖大终于开始重新审视贾琏这个他从未正视过得小主子,想着一切跟贾琏有关的人与事,转眼再看贾赦,这个曾经对贾琏非打即骂的大老爷,几时起竟然对贾琏这个儿子言听计从了。 赖大咬咬牙,自己大意了。不该贪图荣国府的便利,迟迟没有脱离而去,到如今,被这个毛头小子拿住七寸,陷入困境。 赖大当然不会天真到把希望寄托在以为忠顺王府长史身上,且那长史不过利用他赚外块,而赖大则是利用忠顺王府长史的权利,作为他地下钱庄的□□。指望忠顺王府长史替他出头跟荣国府翻脸,这个长史绝对不敢,背着主子另起灶炉,被忠顺王知道,他就是个死。 赖大很清楚,这个长史就是一张虎皮,能够唬人,不能救人。 身临绝境,赖大悔不当初,不该欺负贾府无人肆无忌惮,做事毫无掩饰,得罪了大房父子,以至于如今全无退路。 自从上一次他挫败了贾琏救了王氏,襄助贾母再一次把贾赦父子踩在脚下,他就更加瞧不上贾赦父子们,说起来也是贾赦父子们缩手缩脚顾虑太多,才被他有机所趁。最终,王氏禁足,贾琏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主子也不过一年多了两万银子而已。 反观赖大,他杀人灭口,最后却毫发未伤,得意之极。 至此,赖大更自大了。 赖大以为贾琏定会一蹶不振,从此安于享乐,从此再不理会大房父子的事情,孰料,这个纨绔少爷竟是越挫越勇。 赖大看着贾琏暗暗咬牙,他一向得意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原来混账的大老爷贾赦,也有个好儿子。 贾琏比自己的儿子还占据了先天的优势,如今有王子腾与张家,只怕这个从前阿斗从此一飞冲天。 赖大心中越发后悔,自己太大意了。贾赦贾政他从来没怕过,哪怕上次被贾母送给贾赦侮辱谩骂,赖大从来没上过心,左不过是几个混吃等死的玩意儿,什么威威赫赫,如今的荣国府就是没了牙齿的老虎,皇帝老子哪天不高兴了,哪天就能把他捏死。 可是眼下,赖大却对贾琏心生忌惮。心中暗暗担忧,眼下赖家只怕倾家荡产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赖大在心里祈求贾琏的胃口小一点,能够看在钱财的份上饶过赖家,只要挺过今日,他马上脱离贾府,凭他的安排,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赖大面上的讥讽褪尽,想着这般时候,家里并没有人前来问讯,贾琏又拿着他书房的票据与契约,这说明赖府已经被抄了。赖大顿时一阵心慌,母亲呢,妻子儿女呢? 想起儿子赖尚荣,赖大心里彻底没了脾气。 赖家为奴,虽然赖尚荣五岁的时候就脱籍了,可是,本朝有令,凡贱籍从良,三代之内不得科举,赖尚荣虽然文笔滔滔,满腹诗书,可是想要走仕途,必须走捐官的路子,且捐官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虽然赖大如今能够自寻门路,可是有旧主出面保举,才能更加彰显出仕者的才具与品德。 所以,赖大虽然瞧不起贾府的老少爷们,却还有求于他们,天天哄着他们玩儿。 赖大之所以没有急着离开荣府自立,就是为了儿子赖尚荣。 如今,赖大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这些纨绔们再不会任凭自己糊弄两句就百依百顺,让自己予取予求了。 他知道自己盗取库银之事暴露,儿子赖尚荣再要出仕,他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一想,赖大看向贾琏的眸光再没了平日的从容淡然,他有些沮丧,更多的却是忌惮。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栽在这才被他玩弄于鼓掌的纨绔少爷手里。 赖大看着贾琏,他知道贾琏需要什么,他是有求于人,因微微低头,向贾琏表达了愿意和谈之意。 贾琏一笑,手指一弹,解除了他被封住的穴位,他麻木的四肢顿时过血了,慢慢恢复了知觉。 赖大也不??拢??偶昼雎??蛳铝耍?词茄?俗油x保?2豢耐非笕模骸拔蚁胛饰识缃裎以敢獍盐宜?械囊磺邢赘游乙膊灰?耍懿荒芫痛税帐郑?姆殴?乙患掖笮。俊?br> 贾琏却不回答,说起闲话来:“六年前,你偷盗二十万银子,如今竟然多出八十万,我真是佩服得很,搜出了这一百万,真是替我解决大半问题,论理,我该满足,可是,有人告诉我说,你家财富里面的金银结构不合理,你家也曾经使奴唤婢的大家子,后来在我家老祖宗打江山的时候投靠过来,虽然卖身为奴,骨子里从没觉得自己下贱,总想着一日东山再起成为人上人,是不是?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传承家族的储备金呢?” 赖大闻言心肝一阵乱跳,眼睛不由自主的抽搐,贾琏这一问戳中了赖大的肺管子,不过,赖家的确还有另外一笔财富,那些东西可是赖家东山再起的本钱,贾琏已经猜到,他再狡辩也无用。 但是,他也不会交出来,他们祖孙三代为荣国府效力,难道落叶归根的时候不该发放一笔安家费吗? 且这银子是当初老公爷答应过不及兑现而已,他不过自己动手取用而已。 他知道这话混账,便索性不说话,任凭贾琏舌灿莲花,他一言不发。 “根据有经验人士猜测,你家应当还有八万左右的金子才合理,说起来我真是佩服啊,贾府比你有地位,比你有资本,比你有人脉,可是呢,这些年贾府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你却正好相反,年年兴旺发达,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咱们贾府的银子都哪儿去了?或者说,我更好奇,赖家的银子打哪儿来的?” “赖大总管,你这一声不吭,是宁肯带进棺材里去也不肯教我咯?”贾琏拍拍赖大的脸颊:“我实在是想不通啊,贾府的银子出息每年不过十万,二房贪一半,我父亲大约每年花费一成,余下要支撑府里运转,就是全部贪了去,也凑不齐八十万啊?” 无论贾琏如何引诱,赖大就是一言不发。 贾琏顿时失去了耐心:“刚才大总管向我低头,我以为大总管会敞开心胸,咱们好好交流交流。既然赖大总管并无此意,那就罢了。” 贾琏干脆在赖大对面坐盘腿下了,摆出个五心向天的姿势。 “嗨,不如我告诉你我如何凑银子还债吧,你知道的,祖父祖母一起欠债一百二十万,你偷了二十万,这拢共一百四十万,我在你家里搜出来的东西尽数典当,还凑不够一半银子,故而,我准备再卖几座祖传的田庄,当然,东省地的土地是皇上赏赐,不纳税不征粮,卖了不划算,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是,不卖,又凑不够余下的六十万,赖总管,你能不能看在我祖父的份上,想个法子帮帮我?” 77、077 赖大脸上肌肉抽搐, 帮他? 赖家今后怎么办?且贾府已经山河日下,迟早被圣上厌弃, 赖家可没本事救他们。 贾琏见他无动于衷,接着闲扯:“接下来, 我准备把府库那些用不上的老东西当当出去,据我所知,这些年府库里值点钱的东西,陆陆续续被你跟二房合伙盗卖,所剩无几。” 赖大满眼讥笑:知道又如何?二太太还能再死一回?” “不过我听说,老公爷手里的东西造册入库的时候,都有留下图像, 即便丢了, 也可以按图索骥,我想着,是不是把那些丢失的东西整理出来,一起交给顺天府, 就说府里有内鬼勾结贼盗偷空了府库, 这样子,顺天府的捕快必定会把京都当铺挨家挨户的搜查一遍,赖大总管,你说,他们搜得出来么?“ 当然可以搜出来,就是被人买走,当铺也会留下记载, 买家卖家一清二楚,方便查对。 赖大瞪着眼睛直抽筋:“你这纯粹是无中生有,根本没有什么贼盗,府库丢失的东西都是二太太经手典当出去了。” 贾琏冷笑:“二太太是什么人?她是国公夫人,还是三品将军夫人?凭什么可以越过府里的真正主人,典当主人的东西?据我所知,府库的钥匙总共三把,赖大总管你手里有一把,钱柜上一把,当家主母一把,这把钥匙自从我母亲去世,一直收在老太太房里,由鸳鸯保管。” “府里要开府库,必须这三把钥匙汇集,二太太卖东西,她哪有资格?哪来的钥匙?你这个大总管为什么事先不阻拦,事后不禀报 ? 依我说,这必定是你监守自盗,如今见二太太病糊涂了,就想让二太太替你背黑锅,是吧?” 赖大张口结舌。 贾赦顿时来劲:“监守自盗者视同盗匪,本朝律令,偷盗银钱三十两以上者,斩右手,劳役三年,发配三千里。” 贾琏等待他爹讲解完毕,这才接着说道:“我这里有证据,这些年府库总共失窃的东西价值十五万两,只多不少,十五万两足够你赖家上下发配几次,您老自己算一算吧?” 赖大脸色大变:“这府里人都说大老爷横不吝,滚刀肉,却原来,二爷您才是深藏不露,你为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吞下我赖府的财产,竟想用这种卑鄙手段陷害我一家子入狱,你不觉得很无耻吗?” 贾琏闻听此言,不由讥笑:“我卑鄙无耻?哈,你们当初把二太太拉下水,教唆她偷盗,放高利贷的时候,怎不说自己卑鄙无耻?” 赖大愕然:“你怎么知道?不,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们别想诬陷我!” 贾琏把从一份地下钱庄的分红利契约摔在他脸上:“这是什么?你以为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 这是上一次周瑞不甘心独死,临死之时交代的证词,供出了他在府中的同伙,好家伙,从大总管到钱柜管事,荣国府中重要的岗位几乎一网打尽。 不过,周瑞与钱豪只是小头,大头是王氏赖大,王氏已倒,剩下赖大有贾母罩着。 贾琏在摸清所有脉络之前,不想跟贾母对上,故而,王子腾将供词给了贾琏之后,贾琏一直隐忍不发,连钱豪也放任不管,为的就是麻痹赖大,等待时机成熟再算总账。 赖大顿时萎靡在地,狠狠的盯着贾琏:“二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抄了我的家,奴才已经倾家荡产了,你还要怎样?” 贾琏顿时笑起来:“你也知道自己是奴才?那你还敢说倾家荡产?你一个奴才,命都是主人家的,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别说是你家儿子赖尚荣挣下的家产,会把满京都人都笑死!“ 赖大恨得直想吐血:“你到底想怎么样?” 贾琏笑道:“我家在户部欠债一百四十万,还上一切好说,还不上就要抄家发配,你说说我想怎么样?” 赖大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你,卖了我也不值得这么多!” 贾赦插嘴:“赖家上下一百二十八口,除了赖嬷嬷年纪大可以幸免,余下一百二十七口子,我良心好,不说卖进妓院这些脏地方做小倌做女支,我把男人卖给西山的小煤窑,挖煤抵债,女子就买给东省地山民做老婆,万把银子不算多,凑一点是一点吧。” 赖大呲目欲裂:“你,你,大老爷,你好狠毒啊!” 贾赦嗤笑:“不及阁下啊,你和你的主子把王氏拉下水,不就是要让我贾赦替你背这高利盘剥的黑锅吗?如此心狠手辣,以下犯上,竟然有脸在我这个苦主面前喊冤?你这脸真该撕下来贴到城墙上,老毛子的红衣大炮也打不破!” 赖大气得眼睛发黑。 贾琏却是差点笑坏,未知他爹也会说段子,好容易才忍住笑,继续哄骗赖大:“你出银子我放人,岂不是两全齐美?奈何你不乐意啊!所以,不是我狠毒,是你自己舍命不舍财,宁愿舍子舍亲,也舍不得金子替他们赎身而已。” 赖大被贾琏父子连番挤兑,真是生无可恋了,惨声喝问:“我已经成了阶下囚,你还想怎么样?” 贾琏甩出一本契约:“你们家两位夫人,一位少爷,两位孙少爷,一位少奶奶,三位小姐,一位孙小姐,拢共十位主子,每人的赎身银子五万两,我要你拿出五十万,我就放了他们,我还可以告诉你,你们家女眷的闺房,身上的东西,我一概没动,这是我做人的底线,博弈是男人的事情,与女子无关,如今她们有吃有喝安全得很,只不过暂时失去自由罢了,所以,你也要拿出诚意来,否则,我怕我会一怒之下改变心意,将事情交给大老爷去办。” 这是威胁,一旦赖大不合作,贾琏也顾不得许多,遵从贾赦的安排了。 总之,要么大家合作一起活,要么赖家人先去死一死。 贾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赖家本来就是贾府的奴才,竟敢以下犯上欺骗主子,这本来就该乱棍打死。却他又打着主子的名誉去户部借债,一个奴才竟敢算计皇帝的银子,这不止要抄家,足可以抄斩满门了。 如今贾琏只是让他们拿钱买命,够善良了。 赖大瞪视着贾琏,心中九转百回,挣扎得厉害,半晌,他冲着贾琏拱拱手:“多谢二爷手下留情。不过,我没有五十万,二爷很会算账,把我家里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一日之功,二爷隐忍至今,让人佩服啊。 “过,既然二爷是干大事的人,必定见识不同,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银子我确实有,但是,二爷刚才提到忠顺王府长史,想必也知道我在云南有个玉石料厂,这个玉石料厂的本钱二十万都是我一人垫付,但是这个玉石店却被长史的人掌管,我根本插不上手,更别说分红拿银子。不是我小看二爷,二爷即便手握这份红利契约,只怕也不敢伸手去问长史要银子吧,倘若二爷敢伸手,拿回来的银子我一分不要,全部送给二爷。” 贾琏笑问:“你不用说这些废话拱我,没用,我只问你,你一家子大小的性命,你出多少?” 赖大沉默,紧张的权衡着,这个贾琏几乎要把他榨干了,这真是忙忙碌碌几十年,一朝不慎,输个干净。 蓦地,赖大眼眸一冷,声音凄厉:“不对,我赖家满门大小主子一十三位,你怎么说十位?” 这回轮到贾琏眸露讥笑了:“赖大管家风光无限一辈了,难道还不够么?” 赖大顿觉一股冷气从脚底冒起,直往他骨头缝里钻,他以为大不了跟贾府一拍两散,他可以重投明主大干一番,等到忠义郡王事成,他就可以洗去身上的污点,一跃而成权贵,那时候他名利双收,富贵在握,谁还敢再提他为奴为婢的丑事。 谁知,这个毛头小儿竟然从一开头,就没打算让给他留活路。 赖大心里很绝望,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你,你要下毒手?我娘伺候老太太几十年,她已经是花甲之年,陪伴老太太一辈子,你竟然下此毒手?你良心何在?不怕遭报应吗?” “你错了,赖嬷嬷我不光不要赎金,还给她留下了一笔养老银子,我刚才说了,赖家女眷的房子我没动,这其中包括赖嬷嬷。” 贾琏伸出两根指头:“我退一步,你们兄弟的性命,再加上三十万银子换你们一家老小的姓命,够划算了。” “你好狠毒!”既要钱有要命,赖嬷嬷一下子死了两个儿子,他还活得成么! 赖大装了二十几年的智慧长者形象,瞬间坍塌,他面色苍白,眼眸阴沉的盯着贾琏,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一般。 随即,赖大真的扑了上来,却不是撕咬,而是抱住贾琏的的腿杆子嚎哭起来:“二爷,您一向待人宽厚,您行行好,放了赖升吧,赖升是宁府的人,我做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他也没个儿子,怪可怜,你饶了他,可成?” 赖升只是腰被踢错位了,疼晕过去了,不聋不哑,这会子疼醒了,正听见他哥哥之言,顿时喊叫起来:“不要,哥哥,你死了一家子大小也完了,让我去死吧,二爷,大老爷,看在多年的情分,让我去死吧。” 贾琏讥笑:“真可笑啊,你们害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想一下,一旦事发,我们是什么下场?勾结忠义郡王,高利盘剥,哪一宗能逃出命来?可是,你们竟然做了,不仅自己做,还要拉主子下水,还要让主子背黑锅,你们多大的脸啊,竟然觉得自己的命比主子还金贵?” 赖大见贾琏不松口,死亡的威胁让他陷入疯癫:“谁的命比谁金贵?当初贾府老祖宗还不是庶民一个,不过是命好,攀上一个造反成功的主子而已,你们的老祖宗能够拜将封侯,别人为什么不能?皇帝还轮流做呢!” 贾琏见他顽固不上道,顿时失去了信心,他拍拍手,昭儿应声而入:“二爷?” 贾琏言道:“你去给五凤楼的掌柜送封信,就说清雅居里面那位赖秀才愿意卖身五凤楼,做个?[倌儿,叫他速速办理卖身契约,官府那里的入籍手续,我替斡旋!” 这话一出,赖大再也挺不住了,什么傲气骨气统统丢到脑后,他崩溃了,扑在贾琏的脚边,再次哭得涕泪纵横:“二爷,我错了,我说,我什么都答应,只求您放过荣儿,想想小时候吧,二爷,荣儿可是从小敬着您,跟在您身后一起长大的呀,你忍心他被人糟蹋吗?” 赖尚荣虽是奴婢出声,皮囊确乎不错,面红齿白,剑眉方口高鼻梁,兼之他满腹诗书,正是京都权贵子弟追逐玩弄的对象。从前,有荣府罩着,别人不敢肖想,如今贾琏要买他,那些变态们还不趋之若鹜。 这回赖大真是怕了,即便贾赦说要把他女儿买了做女支,他也没这般绝望,赖尚荣是赖家三代唯一的孙子,赖家出人头地传承血脉都指着他。 他一旦出了事情,赖家真是你没法子活了。 贾琏冷笑:“轮到自己就怕成这样,方才听着贾府要被追债抄家,你不是很得意吗,以为你的计谋得逞,你做主子的日子指日可待是不是?” 赖大终于低下头颅,磕起头来:“二爷,老奴错了,您饶了荣儿,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财富都献给你,我还知道二太太的秘密,我也告诉你,只要我知道的,绝不会再瞒着二爷,只求二爷不要磋磨荣儿,你放他一条生路,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贾琏冷战摆手:“不要说得这般可怜,我早说了,拿银子赎人,是你自己顽固不化,死抱着银子六亲不认,这会子我还是那话,拿银子吧,把你从我贾府偷走的银子吐出来,我就放了你的家眷,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赖大抖索着起身:“多谢二爷,奴才这就带二爷去!” 贾琏在他膝盖上一点,赖大再次跪下了。 贾琏顺手丢下纸笔,言道:“说出藏金地点,我让人去找,找到了放人,找不到卖人!所以,你别想糊弄我,也别打逃跑的主义。” 赖大无赖,只得捡起贾琏掷下的纸笔,开始画图,等他画完,贾琏眼眸缩了缩。 这张图画贾琏认得,且很熟悉,准确说,他认得这棵大槐树,这棵树就在后街上,赖大一家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小时候,贾琏跟赖尚荣较好,曾经爬过这棵树。 贾琏真是佩服赖大,贾琏之前的想法就是把赖大一家打回原形,让他们重新回到过去的日子。 如今看来,赖大是算准人心啊,正好顺水推舟,拿回钱财,东山再起指日可待啊。 虽然,贾琏深恨赖大,却不得不佩服赖大的奇思妙想。 一时,兴儿带人前去挖掘,果然在大槐树下面挖出一缸金砖,可惜只有一万五千两。 潘又安不死心,把赖大家的灶台一并挖开,一无所获。 赖大说了实话。 贾琏回头再见赖大,言道:“你说了实话,我也遵守若言,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二太太到底偷盗多少钱财,这些银子都藏在哪儿?别说给了元春,元春的银子都是走的公账,无需王氏偷盗!” 赖大眼中浮起讥笑:“说起来二太太也是个木头棒槌,一万的银子的货色给她三千,她就乐上天了。” 贾琏且不管王氏如何,他真想知道银子在哪里:“你的意思,十之三,你七她三,二太太手里至少还有三十万两?是不是这意思?” 赖大摇头:“你们贾府没有百万家财供人贪墨,我从府里挪出去不过三十万银子,其余都是......” 贾琏怕他说出不好的来,摆手:“我不爱听,我只需要知道银子的数目即可。” 赖大死心了,不再东扯西拉,意图蒙混:“二太太手里估摸着有二十五万左右,但是,其中有十万是当初的本金,这个你就甭想了。” 贾琏心中默算,二太太余下十五万两银子都搜出来,加上赖大家里十五万也只有三十万,还有十万的缺口。看来,必须跟潘又安干一场不可了。 当晚,贾琏去了荣禧堂正堂,所幸贾政如今不住这里。 王氏病重早就挪去偏远之地修养,贾琏将荣禧堂所有地方转了转了,却是找不到半点端倪。 贾琏吩咐一小厮在荣禧堂的正厅花厅佛堂这些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搜寻。他自己却坐在偏听思索:王氏是个妇人,银子肯定会藏在家里,到底藏在哪里? 这般时候,贾琏瞧见门口一闪,竟然是王氏的贴身婢女金钏在门口伸头缩脑,一招手:“你有何事,二太太怎的了?” 金钏慢慢挪进来,给贾琏行礼:“奴婢见过二爷,奴婢是来寻二老爷的,太太似乎有清醒的迹象,这几日嘴里总是呓语,像是叫着宝二爷,奴婢想着,若是让宝二爷多陪陪太太,说不得太太就好了。” 王氏会好?那也不过把王子腾叫了来再下一次药罢了。 贾琏看了金钏几眼,点头道:“你是个好的,好生伺候太太,我会跟宝玉说,让他抽空回来看看。” 金钏闻言顿时眼圈红了;“谢二爷,二爷您必定得偿所愿,金榜题名早生贵子!” 这话十分顺耳,贾琏笑道;“好生伺候太太,府里不会亏待你。哦,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妹妹也在伺候二太太是吧?” 金钏没想到贾琏记得她们姐妹,忙道:“回禀二爷,是的,奴婢的妹妹叫玉钏,是太太屋里的三等丫头,比我小两岁。” 贾琏颔首:“你多年伺候二太太,可知道二太太最喜欢在哪个地方待着?” 金钏低头想了想,言道:“平常我们二太太最喜欢在佛堂念经,说是给宫中大小姐祈福!” 果然如此,贾琏咧嘴一笑:“去吧!” 金钏道谢而去。 等她走远,贾琏忙着招呼一众小子,再次各处探寻一番,最后锁定王氏的小佛堂:“把这些神坛给我拆了,狠毒之人哪有资格得到神灵护佑,没得亵渎神灵。” 林之孝赵良栋两个闻听这话,亲自动手拆除佛堂。结果发现,佛堂里面有夹墙。 贾琏心下暗喜,这就好。吩咐让人四处敲打,他仔细凝听,很快找到了空声回响之处,贾琏懒得费心寻机关,指着回音之处:“挖开!” 结果,这一挖开,竟然是堆了半面墙金银疙瘩。 贾琏顿时傻眼,天下竟有这种懒人,收藏金银竟然竟不分开。 别说,金灿灿的金砖金元宝,混在银子中间,倒是格外好看。 王氏还真是奇思妙想,她把做了一面简易假墙,作为观音像的背景墙,却在观音像后面留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气孔,平日有银子金子就这般丢石头一样丢进去,估计到底有多少数目,王氏自己也不甚清楚吧。 贾琏吩咐人仔细清点,自己坐在小客厅思来想去直发呆,觉得王氏的心思真是难得猜啊。一边哭着喊着说给元春赚银子,结果家里银子堆成山却不肯拿出来。 一时,小子们清点完毕,兴儿将总数报给贾琏:“回禀二爷,这里金子总共五千两,银子三万两,折算银子拢共是八万两。” 银子数目差了一半?那么国债的缺口就变成了十七万! 贾琏顿时头大如斗,如今他手里唯有潘又安手里可以挤出几万银子,可是,截断了他的流水,依然不够不说,还会影响荣府今后的发展。 皱眉半晌,蓦地想起他差点扳倒王氏那一次,虽然被自己在周瑞家里顺走几百两金子,五千银子,可是后来王氏手里的银票,却被贾母收走,因为王氏偷盗之物多是贾母的东西,贾琏当时也不好反对。但是,如今看来,其中也有许多银钱是她偷盗府库所得。 如今贾府欠债,即将被小皇帝拿住把柄,在这生死攸关的非常时刻,贾琏决定厚脸皮一次,向祖母打一次秋风。 78、078 心意已定, 贾琏去了贾母居所荣庆堂。 这会子正是午膳时间,后街的老太太们昨晚因为贾琏吩咐酉时关闭垂花门, 莫名其妙被强留在荣庆堂,今日一早一个个早膳也不敢吃就匆匆家去了。 赖嬷嬷婆媳一大清早赶回家去, 不过,她们婆媳进了家门就被限制自由。 赖嬷嬷直觉要出大事,他猜测是不是赖尚荣在外惹了大祸,却不知道家被抄了。 贾母昨夜晚与老妯娌们摸牌大赢,高兴的很,直到戊时正才散场,吃了宵夜, 鸳鸯几个护送几位叔老太太回家, 却被告知,因为紧急事故垂花门已经关闭,所有人一概不许出入。 贾母当时心中有所猜测,她以为贾琏不信任她所言, 这是在清理府库, 整顿账务。 贾母当时心里很不痛快,却是顾全大局,安抚各位老太太道:“哎哟,瞧我这记性,琏儿说过了,这几日要改建外书斋,工部来了建筑的班子, 进进出出只怕冲撞了,故而每晚酉时后宅下匙,我这一高兴,竟然把这事儿忘了,不走正好,咱们妯娌正好亲相亲相,一起夜话家常。” 众人不敢违拗,只得歇下,今日一早俱都告辞了。 此刻,贾母正在心里犯嘀咕,以她的经验,今日清晨或是贾赦,或是贾琏,总要有人来给她一个解释,必竟昨日得罪了贾母的客人。 却是整整半日过去,并无人前来。 到了午膳时间,贾母心里有事儿,只觉得没胃口,好在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在侧说笑,心里略微畅快些。这才打起精神吩咐开席。 正当此刻,小丫头通禀:“老太太,琏二爷来了!” 贾母顿时精神一振:“琏儿啊,快些进来。” 迎春姐妹都甚惊讶,贾母这般欢喜的模样平常只在宝玉来时才会看见。 曾几何时,祖母对琏二哥哥也这般喜欢了? 迎春探春俱都起身迎接贾琏。 贾母更是急切,伸手让贾琏坐在身边:“昨夜晚可是发生什么事情,把几位叔祖母都吓坏了。” 贾琏一看桌子刚摆上,便笑道:“孙儿先伺候老太太吃饭吧,等下孙儿再把昨晚的事情说给老太太!” 贾母哪有心思:“这不碍的,我原本不饿,只是为了你妹妹们才上桌坐坐,你还是先说吧,我这心里老揪着!” 贾琏只得飘皮儿透露一点点:“倒没什么,就是府库失窃了,孙儿不得已关闭大门,让赖大兄弟帮着清点造册,方便今日向顺天府报案。” 府库失窃?府里竟然来了强盗吗? 探春迎春几个吓得变了脸色。 贾琏一见,忙着安慰几位妹妹:“后来查清楚了,却是赖大放错地方了,白白熬了一夜。” 几位姑娘闻言心下稍安。 贾母阙再没心思吃饭,挥手吩咐迎春:“带你几个妹妹去你院子里玩去吧,我跟你二哥哥说说话。” 迎春忙着起身告辞,带着黛玉探春几个出去了。 李纨这时候正要来伺候贾母,听见贾琏在内,李纨心里顿时起了躲避之心,说实话,她有些害怕贾琏这个小叔子,遂也跟着迎春几个去了春晖园。 因为王氏病倒,贾母让迎春姐妹搬进了春晖园,正是贾琏之前的小院子,如今归了迎春姐妹们。 贾母见姑娘们走了,这才动问:“琏儿,你说实话,你把赖家怎的了?” 贾琏沉默片刻,把户部的借据递给了贾母:“祖母您自己看吧。” 鸳鸯忙着给贾母戴上老花镜,贾琏特特把那一张四十万的借据举到贾母眼前,贾母看了几眼,皱眉想了想,这才变了脸色:“不对,我的四十万是分两次借贷,怎会只有一张借据?” 贾琏指着下面日期:“祖母您看看这里?” 贾母定睛一瞧,手臂一松,借据飘落。 贾母胸脯急剧起伏:“赖大,我待他不薄啊?老公爷尸骨未寒,他就欺负孤儿寡母啊?” “可恶,可恨!” 赖大竟然背叛自己,欺骗自己。 贾母心中十分悲哀,赖大是她与老公爷手把手栽培出来的心腹之人,贾母甚至把老公爷留下几个可靠人手也交给赖大掌管。可是,事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贾母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满脸:“我白白疼他几十年啊!” 贾琏冷笑:“祖父祖母把他当成心腹人才,他却把只自己当成一只走狗丧家犬。贾母何苦一只畜生伤怀?” 贾母默默的拭泪,半晌方道:“赖大兄弟罪无可恕,赖嬷嬷年纪大了,她帮了我半辈子,给她留一笔银子,让她安享晚年吧!” 贾琏颔首:“老太□□心,孙儿已经吩咐下去,抄家只抄赖家府库与正房书斋,女眷的东西一律不许他们染指。” 贾母闻言眼中一亮,楞着眼睛把贾琏盯了半晌:“有容乃大,量大福也大!” 随即,贾母微笑颔首:“老公爷没选错人!” 贾琏是来打秋风的,被贾母这般夸赞有些开不了口了,可是债务不还,无异头悬利剑。 因此,贾琏不得不吞吞吐吐开了口:“祖母夸赞了,祖父其实高看孙儿了,孙儿如今焦头烂额,我是左腾右突,还是凑不齐一百四十万的欠债,如今缺口巨大,不是孙儿能够补足,所以,孙儿想请祖母允准,打开府库,我想把祖父当初积攒的老东西当当一批,以解眼下燃眉之急,等眼下危机过去,我保证原物赎回,归还府库。” 贾母闻言心中知晓贾琏的打算,她满脸微笑,戳破贾琏的谎言:“你既然逮住了赖大,难道赖大没有告诉你,府库中能够当当的东西已经典当一空,剩下的都是御赐之物,再值钱也当不得!” 贾琏把脸一红:“祖母慧眼如炬,孙儿其实是想问问,上次二太太偷盗古董的时候......” 贾母颔首:“嗯,你终于说出来了,不错,那一次我保了她,她把手里的七万银子都赔给了我,除了赎回古董的银子,还余下五万两,上次进宫我都给了元春,这是我对王氏的承诺,所以,那笔银子都花了,没有了。” 贾琏闻言脸色十分难看,贾母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激怒了贾琏,他当即冷笑起来:“四五十万银子打了水漂,老太太竟然还不觉醒,还要拿银子砸水玩儿? “祖母知不知道,这一次欠债若不能在皇上过眼之前还清,我们帮助忠义亲王的事情就要暴露,凭着皇上睚眦必报的性子,荣国府迟早被清算,说不得这一次就会被抄家抵债,元春想封妃,白日做梦!” 贾母竟然毫无怒容,却是笑了:“嗨,到底还是年轻,这就恼了?”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却是依然沉着脸,他自觉没错,元春的痴心妄想早该醒醒了! 贾母朝着鸳鸯招招手,鸳鸯将一个锦囊奉上。 贾母接过去放在贾琏手里:“那日你来询问债务的事情,我就备下了,这是五万银子,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这是属于贾府的东西,今日给你拿去还债。我还是那句话,二房也是你祖父的子孙,你祖父的东西她也有份,所以我把那五万银子给了她。你也好,她也好,该帮忙我一定会帮到底,至于元春,你别劝我,劝我我也不会听。” 贾琏手握五万银子,只觉得烫手,他要府库的银子理直气壮,可是,如今贾母却说这是她的私房银子,府库的银子给了元春了。 贾琏有些难堪 ,可是他并没有十分硬气的把银票当面摔回去,他现在需要钱,大丈夫能屈能伸,贾母是长辈,在她面前低头不算丢脸。 贾琏躬身一礼,声音洪亮,字正腔圆,言道:“既然是祖母的私房银子,只当是孙儿问祖母借的,日后我周转过来,必定如数归还,祖父既然把这个家托付给我,我必定会拼尽全力撑起这个家,请祖母相信,我贾琏绝不是靠女人吃饭的软蛋!” 贾母没回头,却是笑了。 贾琏捏着银票回了书斋,将银票递给兴儿:“你叫潘又安再拢一拢,算算还差多少,对了,叫潘又安晚膳之前抽空来见我。” 兴儿去了,贾琏闭着眼睛敲击着案几,心里默算,家里还能挤出多少银子,东院老爷? 贾琏一叹,还是算了,没得把好容易默契的父子关系再弄僵了,且他爹还等着接受余下的财富呢。 贾琏想起自己放在凤姐手里的几万银子,这一次只好厚脸皮要回来了,等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吧。 潘又安虽然说有法子,按照贾琏的推断,怎么地也不会在一月间凑效,所以,必须在这之前把银子凑齐,大不了而后挣了银子再还回去。 贾琏心里思虑可以筹借银子的地方,眼前能够伸手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宁府,一个是王府。 无论哪个,开口借钱总归是难为情,尤其是凤姐如今大着肚子,否则,王家那边有凤姐出面,只怕十万八万可以商量。 哎!贾琏支着脑袋叹着气,左思右想,满脑子都是‘银子,银子’。不由自主喃喃出声。忽听得咯咯一声笑:“二爷这是做梦捡银子呢,满口银子银子的?” 贾琏一听便知是平儿丫头,他睁开眼睛,没什么好气:“是啊,二爷正做梦捡银子呢,都怪你,把二爷的银子都吓没了!” 平儿撇嘴:“这事儿不怪我,是二奶奶让我来的,要陪银子啊,找二奶奶呗!” 贾琏伸手把平儿高跷的下巴一捏:“你别拱我,以为我不敢呢?” 言罢,贾琏大踏步走了,看似他步伐平淡无奇,实则却是八步赶蝉,三下两下不见了踪影,气得一阵飞奔也没撵上他。 贾琏回得家去,凤姐正跟炕上靠着吃燕窝粥,拇指大的银汤匙,一下一下的往嘴里送,快得只剩下一阵虚影。 贾琏不免好笑:“这是作甚,又没人跟你抢?” 旁边丰儿扑哧一笑:“奶奶这是第四碗了,平儿姐姐回来必定要抢碗呢!” 凤姐把脸一红,瞪一眼丰儿:“小蹄子不许笑,也不许告诉你平儿姐姐。”随即考上贾琏,摸着肚子皱眉告状:“我肚子饿啊,平儿死丫头,总是不让我吃饱。” 贾琏郑重的点头:“这是她不对,等下我说她。” 凤姐皱眉看了看贾琏,见贾琏似乎满脸认真,顿时泄气:“算了,平儿也是听太医的话,那个太医也不好惹嗨!” 太医曾经威胁凤姐,若是再不按照他的规定饮食休息散步,以后就甭再请他了,请了他也不会来了。 贾琏纠结的很,凤姐怎么这般贪吃呢?虽说两个孩子消耗大的多,也不至于这般打饥荒吧? 他不知道如何解决,只好劝慰凤姐:“好在不是不许你吃,只是分开吃,你忍一忍,一个时辰很容易过的,我在宫里当差,稍微岔个神儿,一个时辰就过了。” 凤姐点点头,忽然皱眉:“你今日怎么得空,不是说很忙吗?” 贾琏奇怪了:“不是你让平儿去请我来的?” 凤姐拧眉:“我请你?哦,是是是。” 说着,凤姐回头开了床头柜门,想够里面一个红漆描金的盒子。 贾琏慌忙拦住她:“当心当心,你坐着,我来!” 贾琏取了红漆盒子递给凤姐:“给你,什么宝贝啊,这般着急拿?” 凤姐笑嘻嘻推回给贾琏:“给你的,看看!” 贾琏揭开了盒子,顿时愣了,满盒子都是花花绿绿的银票。 贾琏数了数,竟有十万之多,虽然欢喜,可是,他知道凤姐没这么多银子,遂皱眉,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凤姐笑嘻嘻扳指头数着:“你上次放我这儿有两万,还有我自己的三万,本来我有五万,加上我哥哥赔给我的两万总共七万,因为怀了孩子,我想给孩子们留下些产业,就买了五十倾地,花费了四万多,就剩下这些了。” 贾琏又数了数,问道:“这里不止五万啊?” 凤姐点头:“还有五万是我娘给我的催生礼,本来是要给东西的,是我说二爷如今欠债呢,干脆折算成银子吧,我娘回去和我父亲商议了,就答应了。这不,今日刚送来。” 贾琏顿时有些喉咙发哽,伸手摸摸凤姐脸颊,顺嘴在她眉心亲一下:“还是我的凤哥儿好,知道心疼我,叫我怎么不疼你呢,真是爱死了!” 凤姐一躲:“?恚?泻19幽兀?毙暮19犹??耍?植缓靡馑迹 ?br> 贾琏一笑摸着凤姐肚子:“他知道个屁,吃了睡,睡了吃?” 凤姐顿时不高兴,指着自己心窝左下:“谁说的,人家聪明的很,不信你在这里点三下试试?” 贾琏不敢下手,这肚子里有孩子呢,戳坏了怎么办? 凤姐见他迟疑,自己在肚皮上按了三下,随后,原本平静的肚子顿时鼓动起来,并且不多不少鼓动了三下。 贾琏讶异极了,觉得太神奇了,把手附在凤姐肚皮上们也轻轻按了一下。 凤姐嗤笑:“这样不行,他不知道你跟他玩儿呢,你要动作大点,他就知道了。” 贾琏依言用指头戳了三下,果然,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三下。 凤姐又让他在右边试探:“你在这边戳一下,他回来两下。” 贾琏不信,又在右边肚子上轻轻戳了一下,果然,肚子鼓动了两下,贾琏再戳两下,肚子鼓动四下,贾琏痴痴笑:“哎哟,这孩子成精啊!” 他觉得好玩,还要再戳,凤姐不干了:“不能再玩了,累着孩子!” 贾琏捧着凤姐的肚子越看越爱,指着左边:“这肯定巧儿,” 话没说完,贾琏自己就顿住了。 凤姐却听见了:“巧儿?你给孩子取得名字啊?这有个什么意思嘛? ” 贾琏慌忙否定:“不是不是,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这不会是凑巧吧 ,对,我就是这般说的。” 凤姐信了:“哦,我也觉得巧儿这个名有些土气呢。咱们的孩子是草字辈,你是准备学她姑姑们另行排行,还是按照林姑妈那样跟兄弟一起排行?” 贾琏言道:“当然跟兄弟一起排行,这样叫起来才亲呢。” 凤姐顿时高兴了,取名字可是有讲究,女孩儿跟着兄弟排行会让人觉得家族重视,当然,也有另类,譬如府里的大姑娘元春,那是有特别意义的名字,后面的妹妹们则是为了配合元春的名字随便敷衍而已。 这般时候,平儿方才回来,跑得她气喘吁吁,回家来起一件事情就是盯着凤姐瞧,看她有没有多吃东西。 凤姐忙着摆手:“你可别冤枉我,我没吃东西,我一直在跟二爷说话呢!“ 平儿抿抿嘴巴,忙着张罗摆饭,到底没揭凤姐的丑,昨日偷偷多喝一碗银耳粥,怕平儿发觉竟然往银耳粥里兑开水。 这会儿正当饭口,贾琏便陪着凤姐用餐。 贾琏着急要去对账,匆匆用了一碗米饭就罢了,出门走了老远,还听见平儿在跟凤姐扯皮:“奶奶,你不能再添了,刚才多吃了燕窝粥,别以为我没数,您得按时按量,不然对孩子大人都不好,太医知道又该生气了......” 贾琏这边到了书斋,兴儿早回来了,正合着隆儿围着食盒吃泡饭。 贾琏瞧见直皱眉:“怎么又是剩饭啊?” 兴儿忙道:“这回不怪他们,是我手下几个小幺儿忽然回来了,我的饭给了他们了。” 贾琏颔首:“哦,这么快?我不是说了只调内管事,小幺儿回来做甚?” 兴儿言道:“是我手里缺人,这不是赖家人还没处理,占了人手,一时调用不开,就让他们回来顶一顶。” 贾琏闻言默默思忖,赖家人老这么关着也不是事儿,得把他们处理了,还有赖尚荣,也不能天天给他灌酒麻醉下去。 贾琏觉得赖家人不适合在京都居住了,他跟忠义郡王忠顺王府都有牵扯。 不仅如此,赖家跟忠义郡王府的地下钱庄也有牵扯,若是待在京都,不知道还会牵扯出什么。 少时,贾琏有了决断,吩咐隆儿:“你去一趟琉璃街,让潘掌柜的来一趟。” 隆儿忙着搁碗去了。 兴儿也放了碗,贾琏吩咐道:“赖家人不能待在京都了,你下午就去,先把她们送到昌平交给关山看管,女眷的东西凭她们自己收拾,我还是那句话,不能骚扰侮辱女眷,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再决定送他们去哪里安家落户,总之京都不能再待了。” 兴儿答应一声,又道:“赖家多是女人,若是捆绑出城只怕被城门误会,若是放任自由,又怕她们逃跑或者嚷嚷,想要悄无声息,有些难办呢。” 贾琏一笑:“好办,你告诉她们若是安安静静的,赖家三个男人就可以平平安安,若是敢胡乱吵吵,那就等着替三人收尸吧。” 兴儿愕然:“二爷要放过赖家三人?” 贾琏点头:“至少要放过赖尚荣!” 又过一刻,潘又安到,贾琏首先把十万银票递给潘又安:“你再算算,如今还有多少缺口?” 潘又安接过十万银票,旋既报出数字:“添上这十万银子,总共一百十五万现银,店铺已经脱手,四方当给的价钱也公道,余下主要是田庄,赖家大小十个田庄,拢共两百多倾,最大的五十倾,最小的也有十五倾,四方当说他一下子吃不下,要去金陵调头寸,我看他的意思想压价。” 贾琏皱眉,忽然咬牙一哼:“想占我的便宜,我宁愿便宜户部那些大佬,他们得了便宜,或许以后还能给我些便利。” 贾琏的想法是把这些田契抵押在户部,户部答应让自己慢慢找买家最好,若是户部想要吞下,也没关系,吃人的总归嘴软,贾琏迟早是要进六部历练,送些便宜只当是敲门砖了,以后见面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倘若以后有求人与人特特送礼,人家或许不敢收,这般买卖中让利,正是人不知鬼不觉,既送了人情也办了事。 贾琏心意已决:“召集人手装车吧。” 79、079 潘又安道:“抵押田契给户部银子数目不好估算, 肯定不会按原价,正好柜上有五万现银, 一并算上吧。” “可留下足够的流水?” 潘又安点头:“勉强够!” 贾琏摇头:“差额不大,应该可以商议, 柜上再留两万吧。” 潘又安是商人,还是觉得户部不好打交道:“若是抵押给户部,咱们连讨价还价的资格也没有了,岂不是任凭他们宰割,还是等一等吧,小的去跟四方当商议商议,不过耽搁几天的时间。” 贾琏摇头:“事不迟疑, 迟恐生变, 我荣府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他们不敢太格外。” 贾琏看了下时间,正是未正,遂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 未末出发。” 潘又安见贾琏心意已决, 不再劝说。他做事甚是可靠,未末时分,一遛六十两银车,便在荣宁街上排列待发。贾琏一挥手,这些银车从东侧门进府,从西侧门出府,进来的时候轻飘飘, 出府的时候车轮被压得咯吱咯吱直响。 荣国府大老爷贾赦坐轿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贾琏骑着高头白马殿后,中间则是一色的青骡铁皮车。 平日半个时辰的路程,因为银车沉重,直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户部。 此刻正是申时正刻,宫门口有不少上下轮值的侍卫,有跟贾琏熟悉的不免动问。 贾琏便把欠债的事情说了,如何筹措银子也说了,连如今银子不凑手,要典卖田庄的事情也说了。 贾琏冲着各位同僚拱手拜托:“若是哪位家中需要田庄还请关照贾某,日后必定报答。” 一时到了户部,贾赦下轿,人五人六站在户部堂口,扯起嗓子一声吆喝:“人在吗?有喘气的出来一个搭话!” 这一吆喝,衙内呼啦啦出来六个手执棍棒的衙役:“什么人高声大叫,这里是户部衙门,不是你撒野......” 衙役领班话没说完,就被外面的阵仗吓着了,哎呀妈哟,这是银车啊? 这些日子衙门几位堂官想银子想的眼睛都绿了,领班衙役再不敢高声,一边使人进去给几位正在眯瞪的上官报信,他自己点头哈腰来到贾赦跟前行礼:“哎哟,这位官爷,您请进,咱们几位堂官老爷天天盼着您呢!” 贾赦牛气哄哄,搭着眼睛一啐:“我呸,你家才天天欠债呢!” 衙役班头哪里敢跟贾赦拌嘴,忙着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瞧我这嘴不会说话,我这是看见您高兴胡咧咧,您别介意,您请!” 户部尚书是江南望族顾家的大老爷,他妹子正是五皇子的生母,位列九嫔的顾淑媛娘娘。 顾尚书算是皇帝的大舅子,这些日子为了给皇帝筹银子,给妹子外甥争面子,真是头发都愁白了。 他昨夜一夜未眠,这会子吃了午餐,瞌睡的厉害,刚迷瞪眼就被人叫醒了,正要发脾气,开门却见他手下的付侍郎正在那儿敲门呢。 付侍郎这些日子跟他这熬更守夜也不容易,顾尚书这才压下火气:“你不去迷瞪一会子,跑我这儿来做甚?” 付侍郎见开了门,顿时手舞足蹈,也顾不得上下有别,上前拉着顾尚书就往外跑:“银子啊,银子啊,有人来还银子了,我看了,足足六十辆青骡车,只怕有百万以上呢,哎哟,这回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顾尚书一听这话顿时满脑子的瞌睡虫都飞到爪哇国去了,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动问:“是哪一家,皇上天天说什么抓典型,树榜样,这可算来了。” 付侍郎哈哈大笑:“说了您估计不相信,就是这京都最有名的老纨绔,荣国府的大老爷,三品将军贾赦贾将军。” 顾尚书一愣:“是他这个老纨绔?这我真是有点不相信了,他可是一个银子能花出两个来,油锅的银子也不放过的主,他能有银子还债?” 付侍郎点头附和:“是啊,这个人谁不知道啊,怎么说变就变了,哦,他儿子也来了,就在后面押着车呢。” 顾尚书顿住脚步:“就是那个得了皇上青眼,钦点的御前侍卫?” 付侍郎道:“不错,正是他,我看的真真的,他身着澜袍,骑一匹高头白马,跟他爹挺胸大肚不是一个路子,那真是玉树临风,翩翩人才啊。” 顾尚书一嗤:“这有什么,贾府别的不行,那容颜生的真是不错。” 宫里就有一个,正日跟皇帝勾勾搭搭,虎视眈眈想要上位,那丫头又机灵,滑不溜秋,等闲抓不住她的把柄,皇后又在其中掺和。他家妹子每逢会亲就跟他吐酸水。弄的他都对贾家那位大姑娘好奇了。 一时到了大堂,却见那贾赦大马金刀的坐在大殿,见了顾尚书也不起身,只是懒洋洋拱拱手:“打扰顾尚书,咱家送银子来了,快点派人清点吧,我还有事儿,忙得很。” 顾尚书闻言气的鼻子都歪了,心想,你一个老纨绔,不给自己行礼也罢了,竟然摆谱,说什么有事儿,忙得很? 你一个遭人嫌的老纨绔有什么好忙? 哈,忙着喝酒睡小老婆吧! 这般时候,所有的银车已经都进了户部大院,贾琏匆匆进了大堂,见一眼瞧见他爹跟顾尚书别劲儿,忙着上前躬身施礼:“下官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拜见中堂大人。” 顾尚书本来被贾赦气得要光火,什么狗屁爵爷,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玩意儿,也敢到老子面前耀武扬威? 贾赦只是三品,尚书是正二品,论理,贾赦应该先给顾尚书请安才对。 因为贾赦有爵位,大家论个平交也可以。 可是贾赦是个?m不吝,因为厌恶这些酸腐文人,故而仗着自己爵爷的身份,公然藐视,也怪不得顾尚书心生邪火。 顾尚书这里刚要发火开骂,却被贾琏赶上一岔,满腹火气也不能发了。 贾琏虽然官儿不大,可是人家是贴身伺候皇帝的,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再者,人家身为御前侍卫,却是礼仪谦谦,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尚书想要找茬也开不得口。 顾尚书也不好托大,拱手还礼:“贾护卫客气。” 贾琏十分恭顺,退后三步跟在顾尚书身后,只等顾尚书落座,这才重新拱手见礼,把自己前来还债的事情说了。 顾尚书甚是高兴,面上却是不显,安坐如山在前衙,陪着贾赦父子们品茶闲谈。 至于银车,自有户部侍郎带着库兵逐一清点。 贾琏趁着出来交代事情的档口,将贾赦劝说回家去了,有子不须父上前,如今贾赦作为一家之长可以功成身退了,余下的自有贾琏这个儿子代劳。 其实是,贾琏嫌弃他爹在场气氛怪异,不好说话。 一时清点完毕,时间足足过去一个时辰。正是贾琏所报的数目一百一十五万两。 顾尚书一个眼风,自有书吏将有关凭据呈上。 这些卷宗顾尚书看过无数遍了,这个时候不过走个陈序,核对半晌,顾尚书将卷宗交给书吏,却朝着身边一个年约三旬的男人说道:“张员外郎,你来说!” 张员外郎接手卷宗仔细看了一遍,一切无误,点头道:“荣国府一共欠债一百四十万两,按照皇上口谕,提前归还者免去利息,荣国府应当归还一百四十万本金,如今荣国归还现银一百一十五万两,下欠二十五万两,按照规定,荣府可以定下契约,分五年偿还,不收利息。“ 贾琏一笑拱手:“正要与各位堂官商议,我家里实在凑不出银子了,故而,我祖母深明大义,愿将祖上置办的田庄折卖抵债。”说着将装置契约的匣子奉上去。 顾尚书并不过手,却是一招手,自有侍郎并员外郎上前查验。 张姓员外郎一一翻看契约,随后与付侍郎商议片刻,然后又跟顾尚书合议,片刻,付侍郎言道:“这里一共是二百倾田亩,其中水稻田一百倾,按照市价折价,最高价值十四万,可是如今是抵押,并非是衙门官卖一口价,户部不能亏银子,只能是卖多少算多少,不过,十二万银子不会少。” 贾琏忙道:“如此就折算十二万吧。” “剩下一百倾是旱田,按照市价折算十万银子,如今抵押则只能折合八万,两下总共二十万,荣国府如今还欠户部五万两。” 张员外朗言罢将卷宗递给贾琏:“贾大人可以换算核对一遍,看看下官算的对是不对。” 贾琏摆手:“不用了,我听着呢,数目正确。” 随后,贾琏冲着顾尚书躬身一礼,言道:“剩下的五万两下官实在是囊中羞涩,我想恳请中堂大人宽限下官些时日。” 顾尚书答应的很爽快:“这没问题,对于你们贾府带头还债的事情,我还要据实上凑,请求圣上给予表彰。” 贾琏忙着道谢:“多谢中堂大人美意,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下官想抽回之前的抵押与借据,余下五万重新签订契约,未知可否?” 顾尚书微微一愕,很少有账务未结清就要求抽借据与抵押品的,可是,如今贾府算是给他收债工作开了张,且是一个满堂红,上来就是一百万,这让他在皇帝面前的压力锐减。 论理,他应该给这个方便,且贾琏愿意签下新的借据,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顾尚书皱眉,为何要这般麻烦呢?难道是荣国府的抵押品有什么特别? 顾尚书顿时眼珠子活跃起来,可是,他若是强行扣押,有些说不过去,遂道:“重新签订借据没问题,必竞你已经还了大多数欠债,这收回抵押品就有些问题,毕竟你们债务没有完全结清啊?” 贾琏对他的好奇心早有防范:“只为那抵押品是我祖父当年跟随上皇得到的殊荣,如今祖父不在了,祖母年纪大了,便日日记挂催促晚辈,让早些把祖父的遗物赎回去,莫做个不孝儿孙。” “晚辈也是没法子,加上如今兵祸连连,国库空虚,晚辈受到皇上格外恩宠,即便是民间礼尚往来,晚辈也该有所回报,只是晚辈才疏学浅,大事做不了,也只有急皇上之所急,把自家的债务还了,略尽寸心,晚辈这也是取个巧,既满足了祖母的愿望,也算是报答皇上的恩宠了。” 顾尚书闻言动容,贾琏这话说的合情合理,颇有忠义之心。 顾尚书心头一热,笑道:“这也成,不过,按规定,你得有五万银子的抵押品才成。” 贾琏早有准备,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 顾尚书这一回亲自接了过去,打开看时吓了一跳,竟然是荣国府的房契,敕造荣国府几个字正是御笔亲书。 顾尚书面露难色:“这太贵重了,且贵府邸乃是御笔敕造,抵押五万银子,未必大材小用了。” 贾琏面露苦笑:“不瞒大人,晚辈手里除了这个值些钱。余下再无价值五万银子的抵押品了,说句让大人见笑的话,晚辈这次还债,连祖母与我夫人的嫁妆也借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晚辈保证,不出两年必定还清,不叫大人为难。” 顾尚书沉默片刻,一拍案几:“好,念在你举家还债的份上,我答应了!” 贾琏闻言喜极而泣,躬身大礼:“多谢大人垂怜,晚辈的祖母今后能够安享晚年都是大人的恩赐,这份恩情,晚辈牢记在心,没齿难忘。” 尚书发话,下面的人自然不敢违拗拖延,不过一刻,贾琏便签订了新的借据,收回了抵押对牌与他祖父祖母亲手签下的借据。 贾琏一朝心愿得偿,立马告辞:“多谢大人恩义,让晚辈得以完成祖母多年的心愿,大人恩义容后再报。” 且说贾赦这里回得府去,想着那一车车的银子,心里疼得慌,很是烦闷。想着那一年正是因为老公爷拉住他商议替忠义亲王筹措银子的事情,结果,他的长子出事夭折,虽然长子不是老太太老公爷亲手杀死,却也是他们多管闲事所致。 如今,又害得琏儿举家还债,老太太借国债赎嫁妆,却逼着凤姐把嫁妆拿出来还债。这是夫妻情谊也罢了,又欠了王家的外债,虽说是送的,将来琏儿必定要还,情谊可是不好还啊! 想着荣国府欠了一屁股债,这些年府里这些人,一个个胡吃海喝安享富贵,偏偏自己的孙子生出来就要受穷,凭什么啊? 贾赦心里憋了一股邪火,进了府门也不家去,一阵风般飙进了荣庆堂,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贾母面前,捶地大哭:“老太太啊,我这脸今日都丢光了啊,您到四九城里去听一听啊,外头都知道了,我跟琏儿借了儿媳妇的嫁妆还债啊,老太太啊,您说我这个长辈没给儿孙留下半分家产,却给儿孙们招来这样的灾祸,我不是个人啊,我没用啊,我只会窝里横啊,别人家一个个吃香喝辣,我的孙子出世就要受穷啊,老太太,您说我这偌大岁数拖累儿孙,是不是烂柴无用啊?” 贾母闻言气得脸色铁青,贾赦这是骂她啊,老公爷签下八十万,其余都是她签的借据,贾赦明面骂得他自己,其实是责骂她这个母亲拖累了儿孙,拖累贾琏。 贾母简直气懵了,将手边东西胡乱往贾赦身上砸:“孽障,畜生,忤逆不孝,五雷轰顶啊!” “哎呀,气死我了!” “鸳鸯,鸳鸯啊,这里住不的了,收拾东西,我要回金陵去......” 贾母这里滚在鸳鸯怀里撒泼哭诉,忽听贾赦一声嗷叫:“哎哟,哎哟......” 贾母抬头,眼见贾赦捧着脑袋就倒了。 贾母没想到贾赦牛犊子一样的身子,说倒就倒了,一时间吓得愣愣的不知所措。 贾赦爱宠书香,墨香两个吓得搂着贾赦哭起来,一个说:“大老爷你别死啊,别死啊......” 一个哭:“您不是说家里精穷不要紧,二奶奶手里有银子,不愁一家子会饿死吗,您老怎么就先气死了呢?” 这边贾赦一晕死,贾母顿时吓愣了,也不哭了。 她瞪着眼睛看着贾赦直挺挺死了一般,心里直发慌,她还没死呢,贾赦竟然死了? 贾母不敢深想,浑身颤抖起来,伸手推鸳鸯:“扶我过去!” 鸳鸯道:“奴婢去吧!” 贾母腿发软,闻言点头:“好,快去摸摸你大老爷,看看……” 一众丫头都吓坏了,鸳鸯也很怕,却是大着胆子上前,伸出玉手往贾赦鼻子下面一探,结果冷飕飕没有一丝热气儿,鸳鸯啊的一声尖叫:“老太太,大老爷,大老爷,他他他......” 贾母吓得面色苍白,贾赦死了! 且死在自己面前,这可怎生了得? 贾母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嘴里喃喃自语:“太医,太医,叫太医……” 王善保几个长随在后面拴马卸车,来晚一步,结果听到满屋子哭声,又听鸳鸯说是大老爷死了,王善保吓得不轻,忙着察看,伸手掐贾赦的人种,结果摸了一手热汗,心下一愣,嘴里却是叫着:“大老爷,大老爷,您醒醒啊?” 果然,贾赦睁开眼睛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跑路,脱离现场,他差点把老太太骂晕了,这可是忤逆不孝。 王善保会意,起身把书香墨香一人踢了一脚:“嚎什么,大老爷晕厥竟然不叫太医,你们想害死老爷吗?”书香这下子反应过来了,飞奔出门:“不好了,大老爷晕倒了,快叫太医。” 贾母闻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捂着胸口直喘气:没死就好! 贾赦暗暗觑着贾母一言一行,见她对于自己晕死没得半点悲哀,心中甚是悲凉!猪挨打也知道哼哼几声,何况他是一个人呢? 王善保指挥几个长随:“快抬春凳来,把大老爷抬回家去,大老爷不大好,总不能,嗨!” 王善保自说自话,也不问贾母意见,兀自把贾赦抬上春凳,在书香墨香的啼哭声中返回山东院去了。 几个人除了荣国府,进了东院漆黑大门,贾赦一骨碌爬起来坐在春凳上张口就骂书香:“哭哭哭,哭个屁,热死老子了,没看见老子满头汗,傻里吧唧的东西,要你们什么用?”回头看着王善保:“嗯,人不如旧啊,还是你知道老爷,回头去柜上领五两银子打酒吃!” 王善保忙着道谢:“多谢老爷夸赞,只是奴才伺候老爷都是该当,如何敢领赏赐!” 贾赦瞪眼:“我说该赏就该赏,哪来的废话!” “是!”王善保应了,又问:“老爷,太医来了怎么办?” 贾赦一哼:“怎么办,当然看病,老爷都被气死了,不看病等死啊?” 且说贾母,见贾赦被抬走,她才慢慢回神,顿时咬牙切齿的哭起来:“忤逆不孝的东西啊,这是嫌弃我活得长了挡了他们道啊?” 鸳鸯琥珀鹦鹉几个忙着劝慰,贾母只是哭个不停,一时迎春姐妹也被惊动了,闻听贾母不舒坦,她几个吓得学也不上了,忙着回来探视贾母,结果听说大老爷跑到贾母跟前一通哭闹,把贾母气着了。 事关长辈,迎春几个也不好插嘴,只有拿话开解贾母,贾母这才慢慢收泪。后头李纨也得了消息,带着贾兰前来探视,宝玉因为前几日莫名醉酒,今日也在家修养,闻听消息也来劝解,贾母慢慢开怀。 一时想起贾赦在自己房里晕厥,她当时气懵了,竟然没人想起叫太医,贾母生怕落人口实,说他巴望儿子死,忙命鸳鸯:“柜子里不是还有一根百年老山参吗,你取了给你大老爷送去,顺便瞧瞧太医怎么说!” 鸳鸯闻言看了眼贾母,主仆多年相处,顿时明白贾母的心思,贾母想看看贾赦的情况再做道理。 鸳鸯是真心希望大老爷真的病重,一则不会再来吵嚷老太太,二来,老太太也会因为大老爷生病,不再追究大老爷忤逆,倘若大老爷没事,鸳鸯真害怕,这母子们要闹成什么样子。 鸳鸯担心贾母受不住折腾。 这般时候,贾蓉下值回府,得知这边大老爷晕厥,他爹贾珍正要过府探望,贾蓉知道贾琏这个时候已经进宫,他不放心,也跟着来了,至少明儿一早可以给琏二叔知会一声,有个准备。 父子们先到荣庆堂见过贾母回禀一番,这才到了东院,大太太等在厅堂,带着贾琮哭哭啼啼。见了贾珍就拉着哭了起来:“珍儿啊,你大伯怕是不行了啊,琏儿不在家,别人也不管,你要替大伯母做主啊。”又拉着贾琮:“快给你哥哥跪下了,求你哥哥照应你。” 贾蓉一见这是安排后事的架势啊,心里一阵发慌,三步两步赶在他爹家珍前面进了内室。 却见贾赦躺在床上,太医正给贾赦拿脉,他脸色凝重双眉紧皱。 贾蓉顿时一惊。 这时贾珍也进来了,看了神情凝重的太医,他的面色也不大好了。 贾蓉见他老子的神情,越发吓得心里噗噗乱跳,再看他大伯爷贾赦满脸煞白,双目紧闭,难不成大老爷不成了? 贾蓉顿时吓煞:这可怎么好呢,琏二叔只怕见不到大老爷最后一面呢? 80、080 一时太医出来, 贾蓉抢步上前拉住太医:“太医,我大爷爷什么病症, 严不严重,您可要救救我大爷爷, 怎么的也要挨到明儿啊,我二叔还在宫里当差出不来呢?” 贾珍在他头上一拍,厉声呵斥:“小儿家家知道什么,就敢胡说八道?” 装病的贾赦也差点跳起来开骂,这个小崽子竟敢诅咒自己? 太医拧着眉头:“府上大老爷脉象很怪,时断时续,时轻时重, 时急时缓, 说起来惭愧,我行医几十年,竟没见过这种病症,有些棘手, 我这有些无处着手, 最好,你们另外再请别人看看。” 贾珍忙作揖:“张太医您见多识广,您都撒手不管,这京都谁还敢开方?还请您老费费心吧,真有什么事儿,我们也不怪您!” 贾蓉忙着帮腔:“是啊是啊,不求治病, 总要有个法子把人救醒了!” 贾蓉觉得只要人醒了,大约不会去得那么急,怎么也能挨到明儿见琏二叔一面吧。 太医苦思冥想,半晌方道:“据我仔细参详,赦老爷这症状到跟心悸有些类同,只是心悸是面色青灰,大老爷却是面色苍白。 贾赦暗嗤,抹的珍珠粉呢,岂能不白?心里不由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掺点草木灰了。 这也是没得医学常识惹的祸,装病也不像。 在贾珍父子的恳求下,太医最终开了药房,贾珍接过一看:有参片,川穹,葛根等。 太医交代:“这个药方吃三剂,一日三次,若是好转,你们再来请我,若是不好,你们就另请高明吧。” 贾珍送出太医,回头把药方递给贾蓉:“你二叔不在家,你亲自去趟药铺,叫他们配齐另外两种,人参回家问你娘要,咱们府里有两百年的野山参,那个效果肯定好,救人要紧,快去,快去。” 贾蓉一溜烟儿跑了。 贾珍看了下贾赦,照样气息奄奄,不由皱眉,大老爷前几日还生龙活虎,今日怎么这般模样? 一边思虑一边出了卧房,来到外间,唤了贾赦的长随王善保询问:“大老爷前几日还请客,和我们赌了一夜牌,我看他精神好得很,怎的今日就不行了,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你们二爷不是这几日在凑银子吗,可凑齐了?” 王善保言道:“正是因为二爷要归还户部银子这事闹得,我们二爷为了还债不仅把府库抽空了,还把二奶奶的嫁妆银子也借了五万,二奶奶又问王家要了五万。因为还有差额,咱们二爷往老太太那里去了一趟,因为二太太把府库古董典卖了,银子在老太太手里。 “结果,老太太说是银子都送进宫给了大姑娘,只给了二爷五万,大爷您是知道的,府库一直掌握在老太太手里,咱们老爷二爷没沾过手。” 王善保用手戳戳隔壁荣禧堂,言道:“老太太一贯偏向那边,咱们老爷听说老太太只给二爷五万银子还债,心里就有气。想着府里每年出息十万两都是老太太支配,加上老公爷挣下那些金银器皿还有古董,都在府库里,这些年都被变卖一空,怎么就只剩下五万银子呢? “老爷说,人家王家还不是血脉至亲呢,还给了五万,如今琏二爷偿还的也是老公爷时候欠下的债务,怎么老公爷的东西都归了别人,却不能拿出来抵债?” 王善保说着话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泪水:“大老爷越想越气,顿时恼了,跑到老太太跟前去询问究竟,奴才当时落后一步,不知怎么的大老爷就晕厥了,我去的时候堂上哭成一团,大老爷躺在地上无人理睬,我才惊叫起来,让人去请太医,然后把老爷抬回来了,然后大爷您就来了。” 贾珍拧眉:“琏兄弟把府里的银子都搜空了还不够还债?” 贾珍以为贾琏查抄赖家发了发财呢! 王善保点头:“正是呢,不怕大爷笑话,如今我们这府里的开销,都靠着二奶奶花销呢,我们老爷也是因为这个话头不好听,这才气成这样子。” 贾珍闻言没做声,心里却在责怪老太太偏心太过,皇宫的大妹妹花销了多少银钱啊,都快打几个金人了,也没听见一个响声。 大伯父到底是荣府的传承人,如今替祖宗背债已经够糟心了,哪里受的老太太这个时候还要偏心二房? 老太太手里没有百万,三十万银子是有的,就拿出来一些给子孙抵债又如何?难道将来能够带进棺材里? 贾珍是晚辈也不好表态,又去看了眼贾赦,依然出气多进气少,不免感叹。 他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二百两银票,随手递给王善保:“这是我刚收的一笔小钱,明儿大老爷醒了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别心疼银子,用完了再问我要就是了,我府里虽没有大钱,供给一个病人还没问题。” 其实这银子是贾珍预备打茶围的钱,如今见贾赦这样,上不见老,下不见小,实在看不过眼,心里一热,就救济贾赦了。 贾珍心里一声叹,平日多威风得一个人,如今竟被个妇人逼成这样,可怜呢! 王善宝一声声应了,恭送贾珍出门。心理想着,都说大老爷跟珍大爷是酒肉交情,不想,关键时刻还能靠一靠。 贾珍想着心思踱步出府家去了。 一时走到上房和尤氏商议:“柜上还有多少流水?” 尤氏一愣:“除了前几月剩余的散碎银子,前儿大爷给的两万银子还没动,大爷这是要用银子?” 贾珍点头:“西府因为要还债务把府库搜空了,据说凤哥儿把嫁妆也掏出来了,如今全家都靠着凤哥儿过日子,今日大老爷又因为银子的事情被老太太骂晕厥过去,委实可怜呢!” 尤氏一听这话:“哎哟,这凤丫头可遭罪了,肚子里还有两个儿,好容易怀上了,偏偏遇见这事儿,这可是真正倒霉了。” 贾珍一拍手:“谁说不是呢,眼见琏儿上进,得了皇帝青眼,咱们蓉儿有他照应混的不错,如今大老爷一出事,岂不是大好前程断送了?” 贾珍担心贾赦死了贾琏要丁忧呢! 且说贾赦,等候贾珍父子们走了,他才起身下床,在房中走来走去活动筋骨,伸胳膊踢腿的骂人:“蓉儿那个□□兔崽子,竟然以为我要死了,担心他二叔看不见我最后一面,我就这般容易死的么?” 王善保跟着赔笑:“蓉哥儿也是担心老爷,您也瞧见了,他得了药方,那是飞奔出府呢,再者,他担心琏二爷回不来,也是替您着想,怕您这个,那啥......” 贾赦嘟嚷着,半晌一笑:“也不错,总算我死了还有人真正替我担心呢。”一时皱眉:“明儿把琮哥儿从大太太屋里搬出来,半大小子了还在后宅住什么,明儿让他搬去沁芳园吧,告诉随身嬷嬷,不许他单独玩水。” 王善保知道这是今日太太表现出了岔子,哪有个丈夫没死就先找出路的? 这是只恨夫君不死想当寡妇吗?搁在王善宝身上也不能忍,要是他家婆娘敢如此,立马打个半死,再撵出去。何况是大老爷? 王善宝心里不免幸灾乐祸,看来大太太又要倒霉了。 果然,贾赦又道:“那边老太太身子不舒坦,你去告诉太太,叫她今日就过去伺候,几时老太太病好了再回来。” 这些日子邢氏跟着老太太混的不错,见天老太太不离嘴,索性送她过去讨好老太太去。 王善宝一叠声应了。 贾赦这才把胳肢窝里一对核桃抓了出来,一路抛着一路笑:“嗨,没想到二十两银子买了你回来还有些用处!” 却原来,贾赦把核桃夹在胳肢窝下,暗暗用劲儿挤压脉搏,怪不得积年的老太医也看不出病症来。 却说鸳鸯来了东院,闻听太医正在诊脉,也不敢惊扰,悄悄去寻了大太太邢氏说话。 邢氏这些日子到跟贾母房里的丫头混的不错,尤其跟鸳鸯丫头熟悉得很。 邢氏见了鸳鸯格外亲切,忙着让座:“鸳鸯姑娘怎么来了?” 鸳鸯言道:“老太太担心大老爷,这不叫我送了根老山参来。” 邢氏闻言眼睛发亮,伸手就抢了过去,打开一瞧啧啧称奇:“啧啧啧,瞧这参须都快盈尺了,没得几百年长不成吧?” 鸳鸯心里只是撇嘴,瞧不起邢氏贪婪嘴角,自己丈夫都快死了,她还有心思在这儿算计别人的老山参。 鸳鸯心里甚是厌恶,反正这山参也不会拿回去,至于是大老爷得利还是大太太占便宜都是一样,她的目的是打探消息。随他们牛打死马还是马打死牛,她不关心。 鸳鸯把话一拐就问起贾赦:“这会子太医应该走了吧,不知道结果如何?” 邢氏这才讪讪住了嘴巴:“是啊,不知道怎样了?” 一时,贾珍使了个小丫头前来报信,大老爷是心悸,今后要吃好喝好,好生养着,再不能劳累受气,否则后果严重。 这话且是贾珍编的,为的是他不忿贾赦的待遇,一个承爵的大老爷们,却被弟弟弟媳妇欺负,说个理而已,竟然被老太太骂晕了。 他也是物伤其类,因此借话说话,把老太太起气晕大老爷的事情落实了。 果然不消一刻,两府上下都知道了,老太太把大老爷气晕厥了,至于如何气晕了,版本就多了。 有说是老太太攥着府库不肯拿银子出来,逼得琏二爷不得不朝王家借债,大老爷心里不忿找贾母理论,就被老太太臭骂一顿,因此气得晕厥了。 第二个版本是老太太说府库的银子不能动,她要留给二房,琏二爷什么也没拿到,只好把自己母亲的嫁妆卖了,又把琏二奶奶的嫁妆也卖了,这才还了债。 大老爷不服气,与老太太理论,结果被老太太骂忤逆还要报官,大老爷因此被气得晕厥了。 这些话都是贾珍派人瞎编编出来,为的就是替贾赦造势,让贾母未告状就失去人心。 隔日贾琏回府,府里已经闹得沸反盈天,老太太这边虽然没说要告状,却是哭天抹泪要回金陵去,贾政与宝玉死死拦住了。 贾母只是不依,要等着大房来赔礼。 贾政无法劝说,只得派人来寻贾琏。 贾母算着时辰贾琏要回府才发起作来,为的就是要看贾琏的态度。 贾琏出宫就被贾蓉告知父亲病重,一死致命,等着见最后一面。 刚到荣宁街,就被贾政的人拦住,说是老太太要回金陵去。 赵良栋因为得了贾琏的叮嘱,什么事情也不许惊扰凤姐,故而他命人守住萱草堂的院门,拦住了老太太的人,他自己却来到垂花门守着,等候贾琏回来先请罪。 却说贾琏,大清早被贾蓉堵住报信,得知贾赦病重,心里甚是疑惑,大老爷贾赦的身子贾琏很清楚,虽然这些年贾赦花天酒地掏空了身子,可是这些日子贾琏一直在替贾赦调理,每日都有一碗灵水汤菜奉上。 论理,贾赦的身子再不济,也不会被贾母骂几句就气晕,要晕早就晕了,已经被骂了几十年了,怎的如今就气性大了? 结果又遇见贾政派人说贾母在撒泼,要回金陵去。 如果贾母真的回去了,这就是贾琏仕途上的污点,人家不会说是是贾母偏心太过,被揭穿恼羞成怒回去了,而会说是大房贾琏父子不孝顺,贾母才回了老家,落得个老无所养。 这样一来,哪怕贾母把荣国府搬空了,人家不会说贾母偏心,而会指责贾琏。 这就是社会实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个人没得选择,晚辈必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最大限度满足长辈的需求,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荣国府虽然欠债,毕竟荣国府没有倒了,你贾赦贾琏就是讨饭也要把贾母供养的舒舒服服,这就是孝道。 贾母也是因此吃定了大房,将大房掏空了填补二房。 贾赦除了装疯卖傻哭闹一场,别的真是不敢怎么着。 即便如此,贾赦如今还下不来台了。 老狐狸一般的贾母应该是猜出了贾赦病情不重,且不会死,或者,贾母怀疑他根本就是装病,否则,哪来的精力来编排自己? 其实不是贾赦干的,他躲还来不及呢,是贾珍帮忙造的谣言。 如今贾母不告状,但是她要回金陵,这就是软刀子杀人了。 贾琏回府正遇见这茬,心里哭笑不得,他正要跟家人分享无债一身轻的快乐,谁知屋里早就唱上大戏。 无奈何,贾琏只得先到贾母这里救火,亏得贾琏有杀手锏,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也是顾尚书嘴快,圣上昨晚就得知贾府举家还债的消息,圣上十分欣慰。 贾琏忠心可嘉,可以重用。 史老太君更是拿出私产变卖,真正是忧国忧民好臣民,爱惜后辈的好母亲,好祖母。 今上决定明发谕旨,褒奖史老太君,并亲手写下一块匾额:“诗礼传家!” 上皇太后闻讯均有赏赐,太监随后就到。 贾琏到了荣国府不问是非先道喜:“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皇上明发谕旨表彰您教子有方,持家有道,深明大义,故而亲手御笔书写了诗礼传家的匾额,少时就会送到,您还是赶快穿戴起来,孙儿这就去准备香案,准备接旨吧!” 倘若耽搁接旨,得罪了天使罪过可就大了。 他们虽是太监,却是皇上的代言人,形同钦差大人。回去歪歪嘴,就够贾府喝一壶。 贾母闻听这话,再不敢闹了,她敢在荣国府为所欲为,出了这个门,特别是对上皇家,她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贾母可是很珍惜名誉,珍惜眼前的荣华富贵。 鸳鸯给贾琏打个眼色,表示她会把老太太收拾妥帖。 贾琏回到家去,吩咐赵良栋与林之孝火速清扫荣禧堂,准备香案,大开中门,仪门,准备迎接传旨钦差。 他自己则迅速沐浴更衣,简单交代凤姐几句,着穿戴整齐,准备接旨。 贾琏又回到荣庆堂陪伴贾母到了荣禧堂。 不一刻,皇宫钦差到了府门,贾琏带领阖府男丁到府门迎接钦差大人入府,随即,带领钦差大人到了荣禧堂。 这边钦差大人一声圣旨道,贾母带领着李纨以及迎春探春几个跪倒接旨。 随后,小太监把御赐的匾额揭去红绸,在鞭炮礼乐声中挂在中堂之上。 匾额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诗礼传家”。 然后,太监拿腔拿调念起皇帝的颂词,大意便是表彰贾母教子有方,心怀社稷等等。 圣旨之后又有一轴诰封,贾琏作为孙子给祖母的荣誉诰封,其实,这个对贾母并无什么意义,贾母的荣国公夫人,已经是超品了。但是,贾琏的请封是对贾母的认同与肯定。 这个诰封是荣誉大于实惠。 同时还有凤姐的诰命,凤姐被封赠四品恭人,从此后,宫中一切祭祀朝贺,凤姐也要参加。 因为皇帝知道贾母年纪大,凤姐怀孕,特准无需进宫谢恩! 于是,贾母与凤姐就在家里下跪,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谢恩! 这边凤姐刚刚接旨完毕,贾琏正在招呼颁旨太监吃茶,门口又有钦差临门。 贾琏又忙叨叨去门口迎接,这一回却迎来一个特别的钦差,却是宁寿宫的表姑娘甄英莲来了。 贾琏心中一喜,知道今日贾母再不好意思闹腾了。 贾琏一边把甄英莲以及随护的太监往内迎接,一边派人将甄英莲到府的消息送进去告诉黛玉迎春姐妹。 一时甄英莲一行到了荣禧堂。 这一回,甄英莲身穿宫装,头戴凤钗,柳眉星眸,香腮如雪,樱唇琼鼻,颁旨赏赐,礼仪端方。 端的是好相貌,好威仪。 上皇与太后娘娘除了褒奖贾母,还有长长一串赏赐,玉如意一把,香珠十串,玛瑙十串等等,左不过是贵重物品,不尽详述。 贾母领着黛玉行礼接旨。 ?敕?依穹u荒苊獬??还??缬17?丛诩帜感型晷欢骼裰?笄资纸??蠓銎鹄矗骸肮?怖咸?翊?遥??锿虼? ?br> 贾母激动地热泪盈眶,抓住甄英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何时,只是连连点头:“好好好!” 也不知道是赞谁! 黛玉见甄英莲这般打扮,顿时有了距离感,远远地站着,冲着甄英莲眯眯笑,并不似从前那般扑上来姐妹亲热。 甄英莲皱眉,左右一看便知道了症结,她挥挥手,吩咐跟随传旨太监与姑姑:“你们先回宫去吧,你们应当知道,太后娘娘已经准了我在贾府住几日!” 小太监们闻言行礼退走,只剩下一个提着包裹的姑姑,合着一个小丫头还站着。 甄英莲甚是讶异:“竹韵姑姑,你怎么还不走?” 竹韵姑姑蹬身行礼:“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贴身伺候姑娘,这个小丫头叫慧心,是奴婢特特带来伺候姑娘的。” 甄英莲皱眉:“你们不是伺候太后娘娘的,你们走了,太后娘娘跟前岂不是缺人?” 竹韵再次行礼:“太后娘娘知道上一次菊英疏忽,让姑娘受委屈,她已经被太后娘娘打发去了辛者库做粗活,娘娘因为不放心别人伺候,故而改派了奴婢前来伺候姑娘,太后娘娘吩咐了,奴婢从今往后就跟着姑娘了,即便将来姑娘出嫁,奴婢也是陪嫁姑姑。” 小丫头也忙着上前磕头请安:“给姑娘请安,奴婢名叫慧心,今年十二岁,今后姑娘就是奴婢的主子了,太后娘娘吩咐,奴婢也是要跟着姑娘您到婆家去的。” 甄英莲今年虚岁十四,实岁才十二岁。闻言羞红了脸:“好了,谁问你啦!” 言罢顿足跑了,拉着黛玉叽叽咕咕说笑起来:“林妹妹,我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你不是属羊吗,我在太后娘娘宫中得了一套碧玉生肖。其中一只碧玉羊羔雕塑,我一看就想到你,我就给您带来了,等下给你看啊,真的好可爱哟!比我的小兔子还可爱呢。” 说罢又笑嘻嘻拉着惜春:“你的小猴子也有哟!” 甄英莲回头看着迎春探春十分歉意:“对不起二姐姐三妹妹,这一套属相一样只有一个,因为三妹妹跟林妹妹同年,二姐姐跟我同年,我这个是太后娘娘特特赏赐,不好给二姐姐,故而,我给二姐姐三妹妹准备了高丽国进贡的红香珠,据说戴在手上会肌肤生香哟!” 惜春很高兴,迎春探春也不会责怪,只要甄英莲没有得志就猖狂就够了,岂会在乎些许东西! 甄英莲与黛玉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阵,这才告辞贾母去了。 凤姐站了一会儿已经腰酸背痛,即便是心里高兴也立不住了,她也告罪,由平儿搀扶着回去了。 贾琏这才走到贾母跟前跪下磕头:“大老爷举止失当,惊扰了老太太,孙儿在这里替老爷向您磕头赔罪了,老爷也不是故意忤逆您,他也是今日在户部受了些窝囊气,又想起一些往事,一时想不开罢了,还请您大人大量,饶恕一回。” 81、081 提起贾赦所作所为, 贾母甚是难堪,只觉得自己受了莫大侮辱。 这般时候, 贾母不想再说什么,挥手道:“罢了, 我早就只当没养过他这个儿子了,你给你老子带个话,我不指望他,叫他也别来怄我,我老了,想过几天清闲日子。” 至此,贾琏也不想再劝说什么, 贾赦跟贾母想要母慈子孝大约不成了。 贾琏只希望家里两位家长相安无事, 不再闹腾给自己惹麻烦就成了。 安抚了贾母,贾琏又往东院而来,老远听见邢氏跟人抢夺贾琮,哭哭啼啼, 好不聒噪。 却是贾赦要把贾琮分出去独立门户, 邢氏却以为贾赦不成了,这是王善保趁机作耗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越发想要把贾琮攥在手里做筹码。 “我是大太太,就是老爷不在了我也是大太太,你们不能这样欺负好人啊!” 这也是邢氏太蠢,王善保一个长随,家里有长子, 外头有贾珍父子挺贾赦,王善保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作践贾赦的未亡人啊! 这个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是贾赦要整她,也是活该了! 贾琏知道猜测不错,老爹又在闹幺蛾子。 再看邢氏披头散发,形如疯癫,心中只是嗤笑,这人还真是眼瞎心黑,也不想想,大老爷日日生龙活虎,通宵达旦的闹腾也没病一天,怎么被贾母骂几句就气死了? 贾琏摇头叹息,抬脚进了正房。 邢氏一见贾琏,顿时眼眸放光,缠了上来:“琏儿啊,你可要讲良心啊,你虽不是我生的,我进门你才七岁,我错不过照顾你这些年啊,你要给我与你琮儿兄弟一条活路啊,我听人说,你把府库都搜空了,也不给我们娘儿们留点养命钱,这叫我们娘儿们如何活啊?” 贾琏闻言冷笑:“太太这话我不爱听了,什么叫我把府库掏空了?大房每年的份例银钱经过我的手?府里的银钱都往哪里去了,太太不清楚吗?到跟我说这些混话?” 邢氏眼眸一缩:“府里的银子也不经过我,我哪儿知道,大房的银子?我也不知道,得问你父亲去啊?” “太太进府多少嫁妆,都有单子记着呢,太太娘家小门小户,拢共三千银子顶了天了,您的嫁妆也说是三千银子,就当您三千好了。要不要我们现在找个公证人,把太太的嫁妆清一清?” 邢氏顿时哑口无言,畏畏缩缩不做声了。 她如今越来越怕贾琏的目光,那目光又冷又硬又尖锐,直刺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比大老爷那种张口就骂伸手就打还要吓人。 贾琏可是知道邢氏的底细。他小时候邢氏连他每年的几十两压岁钱也要贪,迎春的更不用说,再有府里的月钱,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她都要过手拔毛,更别说日常采买上头,一百银子她敢扣下一半,好几次害得贾赦的酒宴吃了一半就缺菜少酒下不来台,挨了几次好打也不改。 就是当初荣府的中馈,邢氏也帮办过,为了几个小钱,弄得天怒人怨。结果被贾母把她撸了个干净,从此再不要她插手。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贪婪小人,看见银子就心痒难耐,没有眼力,没有智谋,明明白白的克扣,简直跟盗匪打劫一般,吃相难看之极。 同样是贪婪,她比人家王氏手段差多了,王氏把府库偷空了,府里上上下还人人夸赞她是个贤惠的老实人。 贾琏这里竖眉一怼,邢氏便怂了,贾琏也不再追究,他的时间很金贵。 片刻,贾琏进了内室。 王善保守在门口,看着贾琏欲言又止。 两个小幺儿在室内伺候,见了贾琏很不自在。 贾琏瞧着两个小幺儿面色潮红,再凝神仔细聆听他父亲的呼吸,很明显是人为控制呼吸。 房间虽然有些暗,却是瞒不过贾琏目光如炬,他爹贾赦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夹杂着些灰暗色,想起贾蓉之言,贾琏不由噗嗤一笑。 太医说了他脸色不对,他马上就给添上了,还真是从善如流。 贾琏忍住大笑的冲动,躬身行礼:“儿子给老爷请安!” 贾赦不知道自己西洋镜被戳穿了,还要继续装病,对于贾琏不理不睬。 贾琏只得亲自动手戳穿了。 他伸手搭上他老爹的脉搏,依旧时断时续,贾琏暗暗用力,把他父亲胳膊拉离身躯,不让他夹着核桃,脉搏一下子就正常。 贾琏搬了把玫瑰椅,选了个舒适的坐姿,这才手指敲着扶手提醒他老爹:“老爷,您就别装了,老爷是听见我跟大太太说话才躺下的吧?两个小幺儿那个样子,谁还没眼睛呢?” 贾赦知道自己败露了,嗯嗯嗯,清清嗓子,爬了起来,嘿嘿笑:“嗨,我不是没法子嘛,把你祖母惹了,我不装病,她还不得告我去。 “我给你说,她早就想告我忤逆,好夺了我的爵位给你二叔呢!我岂能让她遂心,我就给她装死,她拿孝道压我,我就送她一顶不慈的帽子。我反正名声早就败坏了,我是不怕的。” 贾琏淡然一笑:“您放心吧,从今儿起,你拉着老太太去告你,老太太也不会去了!” 贾赦顿时眉毛一挑:“怎么啦,你又拿住你祖母什么把柄?” 贾琏言道:“把柄算不上,我也从未想过拿过老太太的把柄,我上次是针对二房王氏,不是老太太,您老以后说话要注意些,弄不好儿子前程都会被您说没了。” 贾赦嘻嘻笑:“我不说了,你告诉我吧,出了什么事儿?” 贾琏言道:“皇上明发谕旨表彰了老太太,说她教子有方,礼仪持家,还赏赐了礼仪传家的匾额,如今已经挂在荣禧堂了,老太太最爱惜名声了,她再反口说您不孝岂不是活打嘴? 再者,皇上刚表彰老太太诗礼传家,教子有方,号召京都众人向她学习,好快些归还国债呢。 老太太若是此刻跳出来告忤逆,这不是跟皇上打对台呢。老太太还想皇帝宠信元春呢,岂能得罪皇上?” 贾赦噗嗤一声:“着啊,还是你脑子灵活,看似个荣耀,其实给老太太套上紧箍咒了,老太太惹天惹地也不敢惹皇帝啊,哈,做得好,痛快!” 您老能不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嘛,一个孝字压死人呢? 贾琏脸色尴尬的看着他老爹:“所以说,您就别装病了,该吃吃,该喝喝,儿子就求您一件事情,以后没事儿别招惹老太太。” 贾赦闻言瞪起眼睛,满脸不高兴。 贾琏忙着举手解释:“我不是偏帮老太太,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若是被气出个好歹来,您这名声不好听,儿子我也得回家伺疾,岂不是耽搁我的计划,我这儿刚打开局面,实在耽搁不起,老爷您就当心疼孙子,帮帮儿子呗。” 孙子两个字扣到贾赦的痒痒肉,贾赦脸色一松,随即又气哼哼道:“哈,我还不是替你不值,她手里明明还有银子却不拿出来,当初那几十万都是为了她自己赎回嫁妆才借的,她富足了,儿孙背债,她还做主把老公爷的东西给了元春,凭什么呢?元春能给贾府传宗接代啊?我是为你们,结果没落得好,你也不领情。” 贾琏劝道:“我当然知道老爷苦心,可是老太太偏心一辈子了,您不是不知道,一下子能扳回来吗,您这吵吵一场,心里一时痛快了,结果呢,不得不天天装病,咱们被一个孝字压在头上,何苦明着对上,不是自讨苦吃?” 贾赦撇嘴:“我就不甘心,一母同胞的,又不是后母,怎么就这样大的差别?” 贾琏闻言暗自嗤笑,都几十岁了还争什么,嘴里却好言相劝:“您一辈都过了,老了老了计较这个做甚?实在想不通,您就想想郑庄公寤生。郑庄公寤生跟他弟弟共叔段还不是同父同母?结果呢,姜夫人扶持共叔段篡夺国君之位,郑庄公寤生能怎么样,发誓说‘不到黄泉,不相见’,最后还不是认了姜夫人,说起来,咱们祖母比姜夫人强多了。” 贾赦‘呵呵’的笑:“也只有这般想了!”旋即又对贾琏言道:“知道了,我再不跟她计较了。” 贾琏得到承诺,满意一笑,正要跟他父亲商议清理府中账务的事情,却被他父亲贾赦抢先发难:“停,先把这件事情说完,我看你才是你祖母的嫡亲孙子,嘴里一套,做的又是一套,你答应我的好处呢?结果还不是空口白牙糊弄人?” 贾琏蹙眉:“潘又安没把赖家花园子给老爷了,那怎么也值得万儿八千的了?” 贾赦一嗤:“我熬更守夜就值得这点银子?” 贾琏挑眉一笑:“眼下我手头没银子,不过,我给老爷指条路,王氏半死不活,老太太精力不济,难以周全,咱们正好借机会把府务整一整。尤其是银库与粮库,要重点清理,这事儿我却没时间,我得准备八月秋闱的事情了。” “所以,我想请您帮帮忙,帮儿子清理清理府里的账务,那些积年的老账算一算,若是账面上有一差二错,您就把钱家抄了,再不行,还有吴登新家,戴良家这些人都是老太太铁杆,所以,您动手之前要保密,动手的时候要迅速。包您手到擒来,赚得盆满钵满。不过,您抄的银子不能都吞了,得把账面补足了,不然,下半年真是没法子过了。” 贾赦顿时如同闻见腥味的猫,眼睛瞪得溜圆;“这个没问题。” 贾琏想了想又道:“中馈的事情,凤姐如今力有不逮,我想先让迎春主持,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是该把这些当家主母的事情学起来,二妹妹之前也跟凤姐学习了不少人情往来,只是她太年轻了,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我怕她压不住,所以我安排李纨共同打理,凤姐掌舵。” 贾赦原本对琐事不感兴趣,自然都随贾琏。 贾琏言道:“赖大倒了 ,荣府总管的职位,我准备交给林之孝,您觉得呢?” 贾赦言道:“他跟王氏也有往来,你能放心?” 贾琏道:“府内总管大多数是听从主母调度!他是凤姐的心腹,这就够了!” 凤姐向着贾琏,这是毋庸置否的事实。 贾赦点头:“就依你,府库的事情呢?” 贾琏一笑:“府库的钥匙都被老太太拿去了,老府库的事情您别管了,随老太太怎办吧,反正里面都是些动不得东西了。我想了下,咱们惹不起躲得起,既然老太太把着府库不松手,就送给二房得了。” 府库剩下东西倒是御赐之物,买不得吃不得,贾政不过把玩把玩,过过眼瘾,到时候自己要收回,他也只有乖乖吐出来。 贾赦皱眉:“便宜二房了,只是府里不能没有府库吧?” 贾琏言道:“这哪儿能呢,新柜头我也找好了,他叫赵天亮,是我奶娘的小儿子,这些天您就带着他清账吧,他跟着潘又安一年,打得一手好算盘,账务上的事情,等闲人别想糊弄他。您跟着替他压阵,他替您掏银子。” 贾赦一拍手:“这感情好。” 贾琏从鞋筒里摸出一个纸卷儿摊开:“我是这般想的,咱们不能明着跟老太太翻车硬性重掌荣国府,索性干脆重打锣鼓另开张,避开老太太,咱们自己成立一套完整的管理班子,人员我已经陪养好了,等您把钱华,吴登新,戴良这些效忠王氏老太太的老人搞掉了,他们就进府补缺。” 贾赦挑眉看着贾琏,半晌点头:“你越来越像你祖母,她当初就是这般架空我祖母!” 贾琏赫然:“儿子没有对付老太太的意思,奉养老太太我没意见,可是您也看见了,春上的租子五万两,就给了凤姐一万两,其余统统进了二房给了二叔了。我也不能去跟祖母抢夺吧,这也是没办法呢,总不能银钱都被二房拿去,我们爷们举债过日子吧。” 贾赦点头:“就依你,今后收租子管柜的管库的都安排自己人吧,吴登新那个狗|日的,春季的租子就是他兄弟收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叫他怎么吞怎么吐。” 贾琏等他爹发泄完了,这才用手比划给贾赦看:“我打算在后墙内这块空地上修建一排库房,前面是荣府的铜墙铁壁,后面有演武厅作屏障,安全得很,今后,那里就是咱们的新府库了。您清理出来的账务以及剩余钱财,都交给凤姐重新登记造册入库,她的人品我信得过,我希望您也要相信她。” 提起凤姐,贾赦很是服气:“凤丫头我信得过,十几万私房银子都拿出来了,对我也孝顺,我不信她信谁?” 得到贾赦支持,贾琏顿时眉开眼笑:“我希望老爷借着查账之机,把那些死心塌地跟着王氏与老太太的人,本身又有问题的,都顺手清理出去,那些没问题就闲置起来,左不过一碗饭的问题。您处理完了那些蛀虫之后,就把一切权利都交给迎春姑嫂们,您就颐养天年吧,儿子我保证。绝对不会缺了您那几万养老银子。” 对于贾琏剥夺他的管家权,贾赦不以为忤,反而想着马上到手的银子,乐呵的很:“这我知道,我才不喜欢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呢!都交给你媳妇去!” 贾琏看了看邢氏的房间,最终没说什么,反正邢氏只要敢伸爪子,他就敢给她剁了。 邢氏可不是贾母,荣国府老祖宗位份尊重,对贾琏有养育之恩。 一时父子们达成协议,你好我好,好不快和。 至此,贾琏总算把两边安抚住了,家务也开始走上正轨,这下子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了。 确切的说,是安安静静读书作文,预备八月秋闱了。 话说贾琏为何这般托付他老爹,而不是亲力亲为呢? 却是今日清晨,贾琏出宫正碰见张家母舅进宫,张舅舅一张脸上满是严肃:“你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不要再花费时间在这些无谓得琐事上头,你要牢牢记住了,你是男人,你的战场在朝堂,不要被后宅绑住手脚。” 这话对贾琏,无异当头棒喝。他老爹贾赦也不是没能力,如今才四十几岁,身体壮实,不能他一个人累死,大家伙子高枕无忧看戏吧。 贾府是大家的,大家的事情大家办呗。 至于银子,贾府的功勋田还在,只要不被清算,年年有收益。 且潘又安有一个法子日进斗金,只是贾琏如今还在犹豫,不是贾琏怕事儿,是那馅饼太大,整整一座金山,贾琏怕自己一个人吞不下去。 不过眼下时局稳定,小打小闹,偷偷摸摸充盈府库应该可以瞒天瞒地无人知吧。 这不,贾琏刚到水井坊,潘又安就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没留头的小厮,看着眉清目秀,却是神情有些木讷。 贾琏仔细观察片刻,方知这些都是天生的天聋地哑,顿时一笑:“你这是,在那儿找的这些宝贝?” 潘又安道:“他们被人买来,预备训练之后当成猴子耍把式,老板五两银子买的,我每个人出了二十两银子买过手,他们眼下都是贾府的奴仆了。” 贾琏沉默片刻,郑重叮嘱潘又安:“金银一直都是朝廷握在手里的国之利器,我们偷采一经发现就是杀头的大罪,所以,你要谨慎行事不要贪多,每年购买草药的时候顺势弄一些,万不能大张旗鼓,让人察觉。” 潘又安道:“二爷放心,我每次最多弄个万儿八千就收手,这些采金人我会亲自管理,亲自训练,不会假手于人,这样他们就只听得懂我编排的特殊手语,别人无法指挥他们。” 贾琏颔首:“这就好,我还是那句话,安全为上!”又道:“你这一去需要几月?” 潘又安默算一下,道:“我准备半年一趟,所以,今后琉璃街的产业二爷要另外派人了,若是二爷没有合适的人,我觉得后街芸二爷就不错,他如专门打探消息的,替家族打理生意正好有个正当身份作掩护,让他更加方便打探京都各方消息,他又是贾府侧枝少爷身份,也能让店铺更有口碑。不过一点,商贾贱业,于名声有碍,就怕芸二爷有心科举。” 贾琏也不能开口让贾芸放弃科举,虽然凭着贾府当今的地位,贾芸即便操贱业,也不影响他科举,只是这事儿毕竟有影响,除非贾芸自己请命,那就另当别论。 沉默片刻,贾琏言道:“你觉得柳湘莲如何?” 柳湘莲连戏子也做了,做掌柜更不是问题。 潘又安愕然:“他不是喜欢四处游走吗?” 贾琏一笑:“倦鸟总有归巢的时候,我有把握说服他。如此一来,你们两个轮换来做掌柜,今后,你去北方采买草药,柳湘莲去南方采购玉石布帛之类,我的意思,你一年只去北方走一趟,走得频繁了,难免使人猜疑,咱们图的是长长久久,不是一锤子买卖。再者,人的福气是有定量的,不能贪得无厌,一下子把福气用完了。等到我们缓过来了,就掐断这条路,必定还是自己一分一厘赚来的银子花得安心。” 当初贾琏问也没问就答应潘又安,以为潘又安是要扩大古董生意,说实话,这个古董生意再大,贾琏也罩得住,可是,潘家竟然有一座金山的秘密,贾琏被吓着了。 这样的财富无异就是头顶死字,贾琏想起来皇家子弟的那种残酷竞争与难看的吃相就害怕。 不过,眼下诸位皇子的竞争还没到惨烈的境地,搂些金子在手,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须知,朝廷往往战争一起,就会各种摊派,无论勋贵权贵,一时答应的慢了,捐赠的少了,就会惹得皇帝不高兴。 前世贾府就吃过这种亏,那时贾府建筑大观园,寅吃卯粮,债台高筑,哪里有银子支持皇帝打仗,结果就被皇上惦记上了,后来估计兑牌也露馅了吧,不然,皇帝不会下狠手。 贾珍这货倒是有银子,却是抱错大腿,支持忠义郡王。结果一大家子被人一锅烩了。 贾琏想起来这章就糟心。 82、082 潘又安没想到贾琏有这等智慧与魄力。 说实话, 他很怕贾琏贪得无厌,一开始就收不住, 这样子很可能最终落得个人才两空。 潘家祖上之所以不得不卖身避祸,就是财富露白, 被人瞧出端倪,他祖父父母被绑架勒索拷打逼问,差点灭门。 主仆商议已定,潘又安自去准备不提。 这边贾琏趁着柳湘莲尚在京都修养,与他谈妥了掌管店铺的事宜。 说实话,琉璃街可不是好混的地界,一个掌柜既要后面有根基撑着, 还要本人脑子灵活, 有魄力有眼力,否则,一个不好,分分钟叫你血本无归。 贾琏实在没有时间掌管这些, 他也不精通商务。凤姐倒是精通买卖, 却是眼下精力不济,贾琏也唯有将生意托付给信任之人一条路。 府里的奴才不少,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人也不少,可是没人比得上潘又安的眼力,柳湘莲的魄力。 且这两人都是聪明透顶之人,等闲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好在贾琏运气好, 柳湘莲眼下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觉得京都不错,准备在京都猫一段时间,走走亲,访访友。 他手里那个镖局他顺手玩儿间就撸顺了,正好有时间替贾琏看看铺子。 贾琏的开价不低,也让柳湘莲很动心。 他姑母已经在替他想看媳妇,只是柳湘莲要求很高,每每看过女方就告吹了。他姑母疼他,也不逼迫,怕委屈侄子,只有依他的性子慢慢相看。 柳湘莲之前一直替生药铺子走货,接受掌柜一职很是顺利,店里伙计甚至没察觉掌柜换人的事情,因为生药铺子开张就有柳湘莲的帮衬,柳湘莲是个爽快人,性子一来就对店铺的事情指手画脚,潘又安很尊重他,是故,柳湘莲在铺子里很有话语权。 店里伙计也不过在几月不见潘掌柜之后,偶尔想到,潘掌柜怎么好久不来铺子了? 这是后话,且不说了。 却说柳湘莲接手顺利,贾琏大喜过望,从此之后,贾琏一心扑在科考上。在宫中除了当差的时辰,大多数侍卫会发觉贾侍卫如今是书不离手。 贾琏在家的时候偶尔陪伴凤姐,其余时间多数都在温书。虽然他肚子里记忆了许多诗书,信手拈来可用,可是,贾琏想趁着现在有时间,人年轻,把所有的东西都过一遍,熟悉熟悉,真正变成自己的东西,这样子用起来更顺手。 贾琏如今有体内元力加持,无论记忆力,还是敏锐力,反应度,都有了质地飞跃。即便马上参家秋闱,贾琏自信可以榜上有名,日日读书不缀,不过是贾琏梳理知识修心养性的过程。 七月底,贾琏基本把记忆中的诗书重新梳理了一遍,贾琏特特按照记忆把梦坡斋中有关兵法得书籍,都挑拣出来,预备科考完毕细细研读。 贾琏觉得在文官中慢慢熬资历进阶太过缓慢,他既不想依附文官,也不做纯粹的武官,背皇帝忌惮,被文官排挤,他想走一条文武结合的官路。战时立马扬刀,高歌猛进,战后马放南山,手持象牙芴板,身着紫蟒玉带,立身朝堂。 八月初一,贾琏下值之后向王子腾书面提出休沐请求,因为他要参加秋闱考举人。 贾琏预备从初六开始休沐,贾琏上半年还没休沐过,算起来一月一天,他也该有七日朽木时间,初六开始,正好考前准备两天,靠后休整两天,开始三日,七日时间刚刚好。 参加科举是好事,被王子腾找到张舅舅一通嚷嚷,结果连皇帝老子也知道了,一听贾琏要科举,这是好事儿,大笔一挥,贾琏连请假折子也不用写了,圣上特批贾琏休沐七日。 皇帝心里高兴,兴致颇高,口谕侍卫处,从今往后,侍卫处额外添加一条规矩,今后凡有侍卫参加科举,一律给予七日休沐时间。 皇帝以为,朝堂之上多一些这种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才是兴旺之兆,这个必须大力支持! 八月初八,贾琏再次提起他祖父曾经用过的柳条书箱,张家舅舅赐予的文房四宝,身着紫色澜袍,排着老长的队伍,经过严密的搜查,最终走进了贡院。 据闻,贡院的考棚就有九百九十九个,跟紫禁城的房间一样多。 贾琏很快拿到了的自己号房六十六号。贾琏拿着号牌一路数过去,找到了自己的号房,还好,号房一边挨着茅厕,一边挨着一片吗,满满的大水缸,预备走水之用。 贾琏号牌六十六号,正好挨着这些大水缸,大水缸里种着睡莲养着鱼,八月的天气,热得很,挨着水缸却有阵阵的清香带着凉意飘过。 贾琏闭目感应,那清香轻轻刷过鼻端,倏然一下沁入心脾,让人心旷神怡,惬意之极。 一时开考,监考官带领一队全身武装的护卫送上考卷。 贾琏展开考题,第一天考作诗,诗题《君明臣贤》。 君明臣贤,重点在君明。 譬如历史上最有名的君臣李世明与魏征就是君明臣贤。 这题目明显是要学子们替皇帝歌功颂德。 这个不难做,抓住君王贤臣的政绩,恭维颂扬。贾琏碍着时辰,等着大多数人交了试卷,他才交了。 第二天考试做赋,卯正十分,考官带着侍卫挨棚赐饭,早膳已毕,贾琏得到了赋题幅《将相和》。 这篇赋礼仪更加明确,将相和,国安宁,八方朝。 贾琏在其间惨参合了自己的思想,文官不贪不吝,武官智勇双全,国难当头赶赴死的思想在其中,然后做成一赋。 无论诗赋,贾琏都按照张舅舅的吩咐,本着中庸之道,不争头名,不落孙山。 或许,张舅舅是怕贾琏考不中解元故意安慰,贾琏却对张舅舅所言深以为然,解元会元且不提。 殿试若中状元,固然荣耀,在官场却会受到排挤,且三鼎甲都是皇上亲简,当殿授官,没有入部跟师学习的机会,也就少了许多的同年师生情谊,大多数发展下来都成了孤臣。 这对贾琏来说,在人脉上是一大损失,这样对今后的官场生涯会留下很大的缺憾。 贾琏不想做那撞殿而死的孤臣,他想做的是能臣,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传世能臣,故而,张舅舅不提醒,他也没准备来当这个出头鸟。 入六部历练,虽然会被那些官油子的陈规陋习消磨掉新人的锐气,可是锐气也有两面性,伤人之时也会伤己,且只有了解官场规则,你才能推陈出新,做起事来游刃有余。 张舅舅对贾琏有最低要求,他希望贾琏能够在明春进士及第,而非同进士,同进士不如不进士。 所以,张家舅舅特别提醒贾琏,如果这一科乡试不能跻身前五十,不如再读三年,争取下一科。 所以,这一回贾琏十分慎重,他在打完腹稿之后,并未着急誊写,而是凝神静气凝听附近考生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声,这是考生在悄悄诵念自己的文章。 贾琏如今的耳力,方圆十丈之内,几乎涵盖了大部分考场,他都可以声声入耳。 足足听了两个时辰,贾琏一边听着以便修改,尽量让自己的文章不雷同词句,让人读起来清新悦目,不会有陈词滥调之嫌。 夜班,贾琏打坐修炼,吐故纳新,他胸前的挂饰正是一块磨去表皮的灵石,可以给贾琏提供源源不断的清新灵气。一夜过去,贾琏觉得自己的听力覆盖又增加些许。 一个上午,贾琏都在磨砺文章,尽量不多一字不少一字,午膳过后未时正刻,贾琏开始誊写。秋闱不会限定时间,只要你超过当天子时即可。 贾琏这一誊写,直到酉时初刻方才完成,这般时候,考场时学子交卷者已经十之八九。 按照张家舅舅的不抢先不火候,此刻正是时候了,贾琏举手交卷。 等待监考官收卷糊名入卷匣,贾琏这才走到排雷等候的队伍,等候出闸。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等贾琏出了龙门的时候,已经戊时正刻了。外面已经暮色四合,月明星稀。 一起出龙门的举子大多脚步踉跄,面露倦容。 贾琏本来神采奕奕,龙腾虎跃也没问题,却是为了不显的各色,贾琏也故意踉跄着步子,加上他三天没剃胡须,看起来跟其他举子并无二样。 这日正是八月初十。 贾琏出了龙门就瞧见他奶兄赵良栋与兴儿,这两个没看见贾琏,老远的伸着脖子找他。贾琏把他的柳条箱子高高一举:“在这儿呢!” 赵良栋与兴儿两个顿时笑裂了嘴巴,呼呼的跑过来,见了贾琏就作揖送恭喜:“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兴儿道:“您老双喜临门了。” 赵良栋忙着补充:“二奶奶昨夜晚生了双胎,长公子足足四多斤呢,大姑娘弱些,刚好三斤。” 长公子,大姑娘? 我有儿子,巧儿也回来了? 贾琏顿时惊喜莫名:“孩子还好吧?你二奶奶呢?” 兴儿道:“公子小姐都好,小姐虽然小一点,哭起来声音一点也不小,跟小哥儿难分轩轾,二奶奶也好着呢,听我媳妇儿说,二奶奶生了孩子一口气吃了六个荷包蛋,还跟平姑娘抱怨说没吃饱呢,平姑娘准备再去添些,却被赵嬷嬷和亲家太太拦住了,说是不能吃太多,怕不能克化,二奶奶这才罢了,还只是委屈呢!” 贾琏闻言安心了。 十月怀胎,凤姐的预产期在九月,没想到提前了一个月,这也好,再过一个月,按照凤姐的吃法,孩子肯定会再长几斤,如今提前生产倒可避免危险。 只是为什么提前了? 贾琏问道:“怎么预产期没到就生了?太医怎么说?” 赵良栋面色有些不好,唯唯诺诺。 贾琏顿足:“说啊?” 赵良栋言道:“却是亲家太太来家探视二奶奶,不妨头那王家舅爷王仁的媳妇王大奶奶也来了,见了二奶奶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似乎提了银子的事情,二奶奶就生气了,争了几句嘴,当时还没什么,夜班就发动起来,亏得收生婆子奶妈子刚好定的初八这日进府,恰好王太医这日也来给老太太请平安脉,都赶上了。 “府里上下人等都说二奶奶母子们福泽深厚,不然怎么样样凑巧呢,亲家太太正好抱着大姑娘亲香,合赵嬷嬷说起这事儿就都笑了,说这样的巧事儿都碰上了,真是巧姑娘来得巧。二奶奶就说;真是巧了,我没生的时候,二爷就说了她叫巧儿呢。亲家太太和赵嬷嬷一合计,就决定大姑娘乳名就叫巧儿了。” 巧姐儿? 贾琏一愣,心里暗叹天意,出声日子变了,离开了刘姥姥,巧儿还是叫巧儿。 贾琏回了家,先到荣庆堂给贾母请安,这才回道萱草堂,他以为凤姐生了双棒,必定疲倦之极,谁知凤姐神采奕奕逗她儿子玩儿,那脸上肌肤白里透红粉嫩粉嫩,似乎一掐就能流出蜜来。 贾琏一看三张粉嫩的脸庞,这下子儿子闺女都齐全了,顿时心里美滋滋的,激动的了不得,前一世,死的那样绝望,谁知竟有这样美满的一日! 贾琏见之乐呵得找不着北了,他伸手刮刮凤姐翘鼻子,咧着嘴巴呵呵笑,恰如偷摘了隔壁人家嫩黄瓜的大傻子:“哎哟,我的二奶奶,你这样子,若我没亲眼瞧见你怀孕,只当是你偷了别家的孩子了?” 凤姐本来见了贾琏回来蛮高兴,预备邀功一番,却听见这话,顿时美眉一竖:“嗨,你这是什么话,好你个贾老二,我费了多大劲儿才生下儿子闺女,你竟想不认账?” 贾琏哪敢惹她,忙摆手:“不是这意思啊!”顺手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红纷纷的脸蛋,等那凤姐收起爪牙,凤姐这才看着凤姐嘻嘻笑:“嗨,怪不得说生个孩子傻三年,我那是夸你好看呢。” 凤姐抿嘴一乐,朝着贾琏飞媚眼:“这还需你说的!” 贾琏笑笑眯眯哄儿子,待看清眉眼,顿时得意起来:“你瞧你瞧,这小子的眼睛盯着我转来转去,还吐泡泡呢?不是说刚生的孩子只知道酣睡呢?他怎么会认人呢?” 旁边奶娘听了忙着恭维:“是呢,奴婢昨夜就发觉了,这小公子特别聪明,奶奶一抱他,他就安安静静吐泡泡,奴婢一抱,他就哭得震天响,您今儿抱他,少爷也没哭,这不是认得人是什么?” 贾琏本来有了儿子就激动得很,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美上天,我的儿子天赋异禀,落地认人啊,这是天赐神童啊。 贾琏恨不得即刻就开始教导儿子读书习武。想起习武,贾琏忙着把儿子放下,揭开襁褓,摩挲儿子的腿子,用手比划,惊喜不已:“哎哟,你看看,这腿长得又直又长,跟我一个样子啊!” 凤姐一啐:“我呸,你的儿子长得不像你倒是像谁去?” 贾琏嘻嘻一笑:“你不懂。”又拉着儿子手臂左看右看,又发感慨:“哎哟,你瞧,这胳膊长得......” 凤姐一哼:“长得又长又直,跟你一个样儿,是不是?废话嘛!” 贾琏也不生气,只管自己嘻嘻的笑扭头去逗女儿:“巧儿,认得爹不?”逗着女儿吐了几口泡泡,贾琏回头跟凤姐夸赞女儿:“咱们巧儿好标致,瞧这眼睛亮亮的宝石一般,像你,眉毛弯弯的,好看,睫毛长长的,一扇一扇的,好可爱,还有这小鼻子,也像你,怪好看......” 贾琏一边夸,凤姐一边美滋滋的顺着他接话。 “是呢!” “真的啊!” “哎哟,真是漂亮耶!” ...... 平儿一见他两口子这个样子,简直傻得没法看了,忙着打个手势,奶娘把孩子包好了,巧儿的奶娘也抱走了巧儿,大家伙子瞬间退了干干净净。 贾琏左右一瞄,再没外人,也不顾凤姐盯着鸡窝脑袋,在她额上眉心各亲一下:“谢谢二奶奶,我一下子有儿有女啊,人生无憾,二奶奶,辛苦你了。” 凤姐美了一会,顿时想起平儿的话,收了笑脸,鼓鼓腮帮子:“哼,他们都说了,我这脸胖成包子了,丑死啦。” 贾琏眼睛一瞪:“谁说的?你告诉我,我去找她!”又捧着凤姐的脸蛋左看右看:“真没眼光,我老婆这才叫福气,面如中秋至满月,艳若三月之桃花,多好看啊!甭理他们,他们是嫉妒。对,就是嫉妒!” 凤姐嘴角弯弯的斜眼瞄着贾琏:“真的啊?可是我这身上都馊了,头发像鸟窝,他们也不许我洗澡梳头,我觉得我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又是八月,天气好得很,洗一下怕什么?” 月子不能洗澡洗头,怕落下病根儿。 贾琏怕凤姐犯横,忙着把凤姐脑袋闻一闻,闭着眼睛品一品,摇头晃脑:“哪里臭了,一点不臭,香喷喷呢!还有你这发型,也还看啦,就是鸟窝,那咱们也是梧桐树上的鸟窝。” 凤姐心里甜蜜蜜,一笑露出小虎牙:“真的啊,都好呢,你不嫌弃啊?” 贾琏忙点头:“不嫌弃,从头到尾我都喜欢。”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贾琏从凤姐头上亲到她手指尖上,摇头晃脑:“香!” 女人的快乐很简单。 女人有时候很单纯,单纯到几句不切实际的话也能叫她高兴半天。 即便是敢于偷天卖日的凤辣子也不例外! 贾琏不过几句好话,竟把凤姐说的心花怒放,靠在贾琏怀里咯咯直乐,把前儿夜晚撕心裂肺的痛楚忘记干净。 平儿在外听着凤姐的笑声,甚是不解,前儿还疼的咬牙切齿要跟贾琏算账呢,今日就好成这样子。二爷就那么好,好到能让人忘记痛苦? 凤姐知道平儿心思定然会嘲笑,二爷的好滋味你没尝过呗,当然不知道! 贾琏有七日休沐,皇帝特批七日,合共就有十四日,正好陪伴老婆亲香儿女。 翌日,贾琏再次上了折子请求休沐七日,因为他老婆生了双棒,他要庆贺庆贺。 王子腾大笔一挥准了。 贾琏便在家过期奶爸的日子。 第一天,就受到母子三个的抵制。凤姐估计生产劳累特备嗜睡,儿子闺女也是一样,三个差不多一样粉嫩嫩的睡颜,煞是好看,就是不理睬贾琏。 贾琏特特请假在家看护妻儿,结果儿子女儿睡的小猪似的也不理他,贾琏看着粉嫩的儿子闺女忍不住摸摸捏捏的逗弄,两个小家伙就一起仰天长嚎,往往一个开哭,另一个马上帮腔,吟唱一样,好不热闹,吵醒了凤姐,贾琏不免吃白眼,闹的贾琏抓心挠肺不快活。 贾琏心里酸甜,这都是无所事事惹的祸啊。 翌日,贾琏开始恢复正常的日子,清晨卯时到辰时初刻,在书斋修炼,晨正理事,接待昭儿兴儿赵良栋几个。 这日正是八月十三。 之前兴儿知道贾琏休沐也不敢打搅,因为贾琏说了要跟儿子闺女亲香,培养感情,兴儿招儿几个等闲不敢打搅,这日隆儿前来传话,他几个不敢相信。 一时来到书斋,贾琏果然在,两人大喜。 主仆厮见,贾琏不免问起府里的事情,这些日子因为贾琏备考,家里事情他们从不打扰贾琏,故而,贾琏这些日子对家里的事情真的是一抹黑,唯一知道,后院府库开工了,大老爷亲自监工,银子也是大老爷开支。 贾琏因问:“可知道赵天亮,张顺峰这些日子怎样?” 兴儿回禀:“赵天亮这些天跟着大老爷可威风了,那家伙也长本事了,那算盘打得溜溜的,钱启想跟大老爷玩猫腻,结果被赵天亮戳穿了,他在账上亏了三万银子,结果被大老爷发话连夜抄了家,在他家里抄出来五万雪花银子,吓了大家一跳,他还只是小小的柜头,大家都说,不知道赖大这个大总管家里有多少钱呢?” 83、083 贾琏看了兴儿一眼, 兴儿忙摆手:“小的从来不议论这事儿!” “这就好,你要时时想着, 你不是一般人,每句话要三思之后再开口。” “小的记住了!” 贾琏颔首:“嗯, 吴登新跟戴良呢?” 这两个一个是银库总管,结果银子被搬空了,一个是库房总管头目,结果库房的东西也没偷光了。 而作为有知情权的家主贾赦与少爵爷贾琏,竟然一无所知。论理,这样玩忽职守的奴才,就该乱棍打死。 兴儿言道:“吴登新家里十分富裕了, 整整抄出来八万雪花银, 跟周瑞家里一样,都是藏在地窖里。他弟弟家里也搜出来两万银子,他弟弟吴登年是周瑞死了,老太太提拔起来的钱柜小管事, 专门掌管春秋两季收租子的事情, 他也够贪心了,不过让他管事半年,就起了贪心。 还有一个是府中的采买钱华,家里也有一万几千银子,还说是二老爷赏赐他娘老子的,他爹娘会种地,现在替老太太管理昌平的农庄。” 钱华贾琏知道, 他是赵姨娘的表兄,贾政糊里糊涂竟把他当成亲戚看。不然钱华怎敢攀扯二老爷贾政? 兴儿接着言道:“还有一个粮库管账的叫张树,手里也不大干净,一起都被大老爷革了差事,原准备一起发卖的,结果被老太太知道拦住了,如今闲在家里,每月领米粮过日子。” 贾琏皱眉:“原来管库的戴良呢?库房都被偷空了,他怎么说?” 兴儿道:“他也是老太太的户下人,大老爷这边正要把他问罪革职,老太太让人传话,说是她的户下人自有她自己料理,大老爷便放了他,结果老太太叫他继续管理府库去了。这个家贼,真是便宜他了,库房的事情,哪一件少了他?” 贾琏一笑:“罢了,哦,你才说起赖家,赖家那些下人大老爷是怎么处置呢?” 兴儿道:“要说赖大真是贪心,他家的仆人竟然都是荣国府的卖身契,这显然是拿主人家银子替他自己买仆人,真是比主子还会享受,十三个主子,竟要一百多人伺候,都是花的主子的银子,这种人亏得老太太那般相信他。” 兴儿说起老太太就愤愤然。 贾琏却不能让下人当着自己的面挤兑长辈,因此把脸一沉:“说重点!” 兴儿忙着住了口,讪讪一笑:“小的忘形了。” 贾琏言道:“以后注意点,说吧!” 兴儿这才接着言道:“大老爷嫌弃他家下人用着不放心,不愿意带回贾府,一起卖给牙行了。还有那些在银库粮库上当差的人,凡是犯了错的,都被大老爷打了板子发卖了,老太太叫人传话,说我们这样人家只有买人,没有卖人的,叫打一顿就算了,依旧回来当差,大老爷听了越发生气,索性把人买到黑煤窑去了。老太太气得把大老爷大叫去很骂一顿,说大老爷这是逼她,是忤逆,大老爷叫老太太去告官,看他卖奴才有错没错,老太太这才罢休。” 贾琏一笑,他老爹总算学乖了。 “二老爷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兴儿言道:“二老爷天天上朝,在家的时候蛮少。” 昭儿是掌管外务的,忙着回禀:“二老爷之所以见天不着家,都是为了跟大老爷赌气。” 贾琏顿时来了兴趣:“哦,这是为何?” 昭儿一笑:“说起来蛮好笑,那一回老太太干涉大老爷买下人,大老爷很恼火,觉得自己活了半辈子了,竟然连卖个下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老爷回家去越想越气,当日下午,大老爷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詹光、程日兴、卜固修、单聘仁、卜世仁几个撵了,说是府里主子都饿?c了,哪有银子养闲人?结果,二老爷知道了,跑去跟大老爷吵了一嘴,说是他的人,由不得大老爷做主,还说大老爷有辱斯文,为了一月几两银子,竟把文人才子当成等闲。” 兴儿说着叽叽的笑:“一般都是二老爷教训大老爷,谁知,大老爷这一回不忍了,横眉竖眼就骂回去了。” 贾琏咳嗽一声,并未阻止,他也想听听他爹如何骂人。 兴儿因为之前埋汰老太太被贾琏教训了,这会子不敢乱说话,等了半晌见贾琏没责骂,这才大着胆子继续复述起来。 却是贾赦闻听贾政说是他的人手,不许自己插手,顿时冷笑,指着贾政的脸责骂:“你侄子背了一屁股债,全家人都靠媳妇儿养活,你这个二叔竟然还养着一般闲人在家吃喝玩乐,你还有脸吗?真是不知羞耻枉为人。你既然说是你的人,那就自己养活,从今天起不许他们在府里拿月钱,也不许在府里吃吃喝喝。” 二老爷贾政气得佛袖而去,从此赌气不在家里吃饭了。 只是王氏如今半死不活,赵姨娘靠着凤姐吃饭,也没单另开火,贾政便日日上饭店子吃饭,有时候嫌贵,就在工部吃份饭。 兴儿告诉贾琏:“为了这个,老太太又把大老爷骂了一顿,说大老爷不友爱兄弟,六亲不认。大老爷挨骂也不回嘴,等老太太骂完了折身跑去又把二老爷骂一顿,说他不要脸,偌大岁数还学顽童告状,叫他不要去工部了,回去跟着六老太爷上私塾!” 贾政张嘴闭嘴骂人孽障不懂事,没想到老了老了却被人指着鼻子教训不懂事,当时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隆儿插话:“这事儿小的也听说啦,说是老太太又要叫大老爷去责骂,二老爷拼命阻拦,老太太这才罢了。” 贾琏愣住了:“在工部吃份饭?” 衙门的饭菜他可是吃过,那大米刚伸腰就捞起来了,硬的咯牙,连个白菜都是半生半熟,那盐不是放多了就是不放盐,那真是难以下咽。 贾政锦衣玉食一辈子,亏他吃得下,看来真是气极了。 兴儿又唧唧笑:“昨日起就坚持不住了,回来跟着老太太吃饭,把几个姑娘都撵到春晖园去了。亏得甄姑娘前几日回宫去了,否则,这笑话还不传到宫里去!” 贾琏大致了解府里的情况,伸手一敲兴儿:“不要幸灾乐祸了,去把赵天亮跟张顺峰找来,我有话说。” 一时赵天亮先来了,他也跟赵良栋一样,嘴巴有点笨,人却实在,见了贾琏忙磕头:“给二爷请安!” 贾琏挥手:“罢了,你是我奶兄弟,下次平辈称呼吧!” 赵天亮拱手道:“谢二爷!” 赵良栋自从接手萱草堂总管,因为贾琏值夜班,凤姐怀孕,他一直坐阵萱草堂。赵嬷嬷在家全靠赵天亮两口子伺候。 贾琏便问:“嬷嬷还好吧?前儿我带给她茶叶吃着可好?” 赵天亮忙着拱手:“谢谢二爷,都好,这几天可高兴了,天天去看二奶奶跟小少爷小小姐,夜里笑醒好几回!” 贾琏一笑:“多谢嬷嬷挂心,我这忙,大奶兄帮着我家去的时候少,嬷嬷那里你多看顾些。” 赵天亮感动的要哭:“这是应该的,多谢二爷关心!” 贾琏这才说起正事儿:“柜上还有多少银子?” 赵天亮道:“原本柜上只剩下八千银子,从吴家钱家张家还有戴家一起抄回来十三万银子,大老爷拿回去五万,说是二爷您答应的,大老爷吩咐先给二奶奶五万,算是还她的嫁妆,免得王家说嘴,剩下三万八千五百两,修建三进深的库房,总共二十四间库房,用了一万一千两,除开砖瓦这些基本费用,还有额外开支,墙壁与地下都按照二爷吩咐,一色埋了手指粗精铁网子,气窗也一样用的精铁打造,库房的所有门板、银柜,也是一色精铁打造,这个花费比较大,再加上六十口黄铜锁背的樟木箱子,一百把黄铜大锁,这些都有卖家的票据可查。” 贾琏一边听着一边翻账本,赵天亮说的跟票据账本一模一样。 贾琏正要说话,却听外面隆儿通传:“二爷,张顺峰张管事来了!” 贾琏很干脆的合上账本递给赵天亮:“做得不错,你去吧!” 一时张顺峰进屋,磕头行礼,贾琏受了礼才抬手:“起吧,你接管粮仓,可知还有多少库存?” 张顺峰回道:“回禀二爷,粮仓基本是空的!” 贾琏一愣:“怎会?我们家的习惯是最少要储存阖府上下两年的口粮,据我所知,我们府里储存是两倍到三倍,最少也有一千五百石吧?” 张顺峰递上账簿:“二爷请看,这是小的跟着大老爷,林大管家一起核算的结果,目前只剩下三十石粮食,还是前年的陈粮,一般人家下人也不会吃这个,多是卖出去煮酒。” 贾琏气得咬牙:“问过戴良没有,粮食哪里去了?” 张顺峰禀道:“说是二太太吩咐要以陈换新,结果陈粮出去了,新粮并未补进。” 贾琏暗恨,幸亏没遇见荒年,不然阖府上下岂不是要饿肚子。 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触目惊心,府务竟然败坏到这种地步了。 贾琏挥手让张顺峰退下了,心里直生闷气,老太太的家真是当得好啊,弄得子孙都要讨饭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元春执着之故! 之前贾琏想着元春府封妃还有几年,不着急,现在贾琏觉得必须尽快把元春这个诱因给她灭了,否则这个无底洞会拖垮整个贾府。 贾琏敲着案几,心里思虑,得马上想个法子让元春出宫嫁人才成。 这事儿很有些难度,因为王子腾不跟贾琏一边,他极力支持元春封妃,所以,贾琏要在说服皇家与元春的同时,还要瞒过王子腾的耳目,才能运作这件事情。 如何办,贾琏眼下完全没有章程,毕竟想要说服元春得有机会见面才成。不能见面,一切都是空谈。 贾琏正在冥思苦想,如何操作此事,却见贾蓉、贾蔷、贾芸、贾菱四个人一起来了。 一色的天青色澜袍,一样的玉冠,一排四个站着,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瞬间,把屋子都照亮了。 看得人赏心悦目 。 他四个一起躬身行礼:“给琏二叔请安!” 贾琏满眼笑意,却是十分惊讶:“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收拾成这样,一个个像是俊俏女婿,这是相亲去呢?” 贾蓉哈哈一笑:“我说吧,二叔如今心心念念只有小堂弟堂妹,再不会把抢榜的事情放在心上,你们还不信,看看,二叔根本就忘记了!” 贾蓉笑嘻嘻朝着贾蔷、贾芸、贾菱几个伸手:“东道拿来,每人十两银子。” 贾蔷、贾芸、贾菱几个都是每月十两月例,贾蓉这是可着要的。 贾琏笑嘻嘻一指劲风弹在贾蓉额上:“你一月几百银子份例,还有几十两俸禄,好意跟弟弟们要银子,要不要脸?” 言罢贾琏眼眸一转:“谁说我忘记了,这不是还不到中午呢,抢榜单还在晚上呢,不信你问问昭儿,可在连胜楼定了酒宴没有?” 贾芸,贾菱几个输了东道,正在泄气,忽听这话,一个个盯着昭儿,唯恐昭儿说没有,结果昭儿不负众望,笑道:“这样的大事岂能忘记?” 贾芸、贾蔷、贾菱几个顿时一哄而上,围着贾蓉搜银子:“拿来,拿来!” 贾蓉笑嘻嘻乱跳:“别摸,别摸,痒死人了,都有,都有!” 三十两银子对于如今的贾蓉来说,真是毛毛雨了。 贾蔷虽在宁府有十两银子的月例,他可没有贾蓉的待遇,每年年底有分红。所以,他输掉十两银子,回去没法子跟老婆交代。 虽然秦可卿一直让着贾蔷,小弟弟一样把他照顾的十分周到,贾蔷却有些害怕见到秦可卿,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不敢直视自己的老婆。 秦可卿在贾珍夫妻面前的面子可比贾蔷大得多。 他现在有些明白贾蓉为什么不愿意迎娶秦可卿了,这个老婆太完美,完美到让丈夫自惭形秽。在外面不得志也罢了,回家去,这小日子过得紧张兮兮,实在没意思。 所以,他宁愿跟着贾蓉出来混,也不愿意回去温存老婆。 贾蔷有时候就想,这府里的男人大约只有琏二叔能够压得住秦可卿了。 凤姐月子里不能吵嚷,抢榜要到下午才出门,这几个侄子明显上门来是想跟贾琏亲热亲热。贾琏吩咐午膳摆在演武厅,叔侄们比比武艺,松散松散。 贾菱是演武厅管事,一切都由他安排,叔侄几个跑马射箭,刀枪剑戟,轮番比划,谁也打不过贾琏。 贾蓉四个却并不沮丧,反而喝酒说笑,好不快活。 快乐的时光容易过,一晃就到了酉时正刻。 赵良栋前来通知说马匹已经齐备,恭请几人出发,贾蓉几个还意犹未尽,也只得罢了。 贾琏一笑:“晚上还有饭局,有你们乐呵的!” 几人闻言又高兴起来。 四个人笑得阳光灿烂,看的贾琏只羡慕,他当初十四五岁,未必有这般快活。 贾琏带着四个侄子飞身跨马,一色高头大马,自荣宁街悠悠荡荡走过去,这五个人容貌俊俏,身姿挺拔,骑着马踢踏踢踏而过,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顿时一整个街面的喧嚣,在这一刻都停住了。所有人的眼光都追随叔侄们身上。 毫无疑问,贾琏几个人又收获了满街的惊叹与羡慕。 今夜晚,又要多出几个睡不着觉的大姑娘与小媳妇儿了。 一时,四个人到了贡院,贡院的对面就是连胜楼,这条街道早就人满为患,那是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五个人一起临街勒马。贾琏一看,行人都把道路堵塞了。 不知怎么过去了。 昭儿早等着了,见了贾琏忙着挤了过来,气喘吁吁:“二爷,这些看热闹的,摆摊的都把路堵住了,这骑马是不成了,好在我已经在外面租赁了马厩,您几个过去,我去拴马!” 贾琏却一笑抬头,一眼瞧见冯紫英、卫若兰、柳湘莲三个大帅哥,抱着膀子靠着雕花栏杆上,一个个星眸闪闪盯着贾琏,满眼戏谑,似乎要看看贾琏如何从这摩肩擦踵人群中挤过去。 贾琏瞧瞧自己身上月白色?金桂的澜袍,这要是挤了过去,只怕要变成灰袍了。 不过,贾琏心中的喜悦压倒了尴尬,他没想到冯紫英几个兄弟也这般关心自己。相比之下,袍子干不干净也就不重要了。 贾琏冲着三个哥儿抱拳拱手:“冯兄弟,卫兄弟,柳兄弟!” 三个大帅哥一起抱拳:“恭喜贾兄!” 楼上三个帅哥风度翩翩,楼下五个帅哥高踞马上,雄姿英发,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啊,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大家都看呆了。 旋即,大家又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谁家的,这么多儿子,还一个个模样都生的这样俊俏?” “这一看就是大家子,你看那他们那穿戴,还有那马,没有千两银子你买得起?”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荣宁街贾府人,我在那条街上做过生意!” “那最前面是荣国府的少爵爷,那第二个却是宁国府的少爵爷。” “是啊,我也知道呢,荣国府的少爷啊,已经迎娶了娇妻,最近他还一胎双棒呢!” “那宁国府少爵爷呢?” 这话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问的。 “他啊,听说还没定亲呢!” 这是拦着轿子向姑娘兜售绢花的大娘说的。 “后面都是他们家的少爷吗?长得真俊!” 这是躲在轿子里看书生的姑娘问的。 买绢花的大娘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都是姓贾的少爷!他们家女儿漂亮,男儿帅气,在这京都是出了名的,当初他们家老公爷也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呢!” 轿子里小姐满意的点头:“媚儿,赏赐大娘一个金锞子!” 管是来看榜的书生,还是做生意的小贩,还是来抢榜的帮闲,一个个仰着头,笑嘻嘻的看着,评头论足。 贾琏他们面前却是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贾琏几个高踞在马上,慢悠悠打马而过,同时抱拳两边道谢:“多谢各位仁兄!” 这些让道的人这个时候才发觉,这是谢谢自己呢,我什么时候让开了路了?我为什么让开路了? 贾蓉、贾芸、贾菱、贾蔷几个更是得意洋洋,哎哟喂,没想到长得帅还能当成招牌用啊! 一时,贾琏几个上楼,与冯紫英几个嘻嘻哈哈打闹成起来,却是贾蓉跟冯紫英几个约好了来给贾琏助阵的。 贾琏谢了一圈,回头笑看冯紫英:“你不是值夜吗,换到白班了?” 冯紫英言道:“这倒不是,我爹跟皇上请求,说是眼下战争一触即发,让我去西山历练了!” 贾琏可舍不得冯紫英这个好搭档,冯家在宫中人缘极好,跟着他,贾琏得到许多的内部消息,往往可以料敌先机,提前避开过几次三皇子手下的挑衅。 贾琏皱眉:“冯兄这一走,我都觉得宫里没什么意思了,不如,你跟伯父说说,把我也要去吧,我也去历练历练?” 冯紫英摆手:“你可是皇上钦点,谁敢挖皇上的墙角,不要命了!” 贾琏顿时眸子一暗,这到真是一件麻烦事儿。皇上不开口,等闲人看上贾琏也不敢要啊! 冯紫英拍拍贾琏:“我们都有可能上前线,你跟着皇帝也有好处,至少生命无忧啊!” 贾琏也捶一下冯紫英:“少胡说,你且得长命百岁呢!” 冯家出事还有七八年,这之前冯家风平浪静,圣眷优渥。就是冯家倒了,冯紫英也活得好好的,不得不说,冯紫英的福泽深厚。 贾琏看着冯紫英与卫若兰,多好的人才啊,真可惜了! 大家是宫中互相拉拔的患难兄弟,若是能有机会救一救他们多好啊,这些人不出事,自己家出事也有人拉拔自家,替自己说话啊。 贾琏暗自思虑,等把元春的事情摆平了,再去跟皇帝套一套近乎,怎么也得设法忽弄皇帝,把自己派到军中历练历练,若只凭自家的人脉,在六部混个十年二十年只怕也不能出头呢! 混吃等死可不是贾琏的性格。 一群人都是年轻人,不愉快的事情随风而散,很快的大家有吃吃喝喝说笑起来。 及至到了亥时正,楼下又开始骚扰起来。 贡院开始丢榜单了。 贾蓉、贾蔷、贾芸、贾菱几个顿时打了鸡血一样,不等贾琏吩咐,登登、登登,就下了楼,投入到抢榜大军之中。 贾琏合着冯紫英卫若兰柳湘莲几个,则是一手酒杯,一手折扇的看热闹。 八月的天气,即便是夜晚,也还有几分燥热,贾蓉几个很快就受不了臭汗淋淋的滋味,败退回来。 这一回,哥几个真的只是凑热闹,逗人玩儿,根本没有认真抢榜,除了贾蔷娇气些,贾蓉、贾芸、贾菱几个都是游刃有余。 一时到了子时,楼下顿时沸腾起来,一阵阵欢笑声豁然而起,这是有人得中了。 贾琏这一回直等到丑时末刻,才听见自己的名字,金陵贾府贾琏贾老爷,得中乡试十八名,及第举人! 第十八名,跟贾琏的预计差不离儿,贾琏以为自己可以在十名左右。不过,十八名跟十二三名也没有什么大区别。 贾蓉几个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冯紫英也对贾琏刮目相看,他虽然来了,却并不似卫若兰那般看好贾琏,没想到贾琏竟然中了,名次还如此靠前。 须知,京都乃是科考大户,多少勋贵清贵子弟啊,科举考场无异修罗场,贾琏能够杀出重围,得中十八名委实难得。 冯紫英拱手道贺,也不隐瞒自己的意思:“琏二哥,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上一次冬猎,你的表现就让我大吃一惊,这次竟然又考取举人,哥哥,你这是文武全才啊,兄弟佩服,我决定了,从此后,我跟你着混吧!” 卫若兰闻听这话,顿时眼眸闪闪往上凑。 84、084 却说卫若兰闻听冯紫英之言, 顿时嚷嚷起来:“这是要结拜啊,我也要, 我也要,我是三哥, 谁也不许跟我抢!” 卫若兰以为结拜也有贾蓉几个的份,故而着急嚷嚷,却忘记了,贾蓉的辈分不对。 贾蓉几个却傻眼了,结拜啊? 贾琏跟人结拜,肯定没他什么事儿啊,隔着辈分呢! 贾琏闻言, 顿时心头一动, 蓦然间雄心万丈,他们几个人结成兄弟或许真的可以大干一场。 贾琏伸手一握冯紫英:“兄弟说的可是真话?” 冯紫英本没有结拜之意,却被卫若兰这一嚷嚷,势成骑虎。 贾琏一追问, 冯紫英一想, 嗨,结拜也不错。 贾琏有才有势又有钱,人又豪爽,肯定是个很牛气的大哥,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于是冯紫英另一只手握住贾琏:“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有假!” 贾琏一看卫若兰,卫若兰伸手搭上两人的手:“我是三哥!” 贾琏又热切的看着柳湘莲:“柳兄弟?” 这一下连冯紫英也动容了, 贾琏看得起柳湘莲,他是正中下怀。 他也热切的看着柳湘莲:“小柳子,怎么,瞧不起哥哥们?” 柳湘莲虽然面上风流倜傥,却是骨子里有些孤傲,生怕人家瞧不起他,故而,他先瞧不起人家。 这一回,贾琏这般热情了,倒是柳湘莲没想到,多少人骂柳湘莲不务正业,贾琏却是一个回头浪子,如今是积极进取的榜样人物,怎么就这般看中他呢? 不过,柳湘莲十分洒脱,既然人家看得起,他也不抵触这些人,甚至十分愿意亲近这些人,何乐而不为! 于是四个人手握在一起。 贾琏道:“今日我们定下兄弟情谊,兄弟回去后择定良辰吉日,那时,我摆酒,大家在正式行结拜大礼,可否?” 三个人岂能不答应。 几个人虽然没有磕头,却是心里种下了兄弟情谊,接下来喝酒就跟喝水一般,很快的,大家就东倒西歪了。 这般时候,回荣府就不大方便了。 贾琏一声令下,贾蓉四个上前,把冯紫英几个一起拉上车,一起去了清雅居。 清雅居如今成了贾琏的长期包间,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且五凤楼彻夜不打烊。 贾琏大笔一挥,上来一队漂亮的小哥儿,将冯紫英几个搀扶下去,清理的干干净净,守候他们睡下不提。 贾蓉贾蔷贾芸兄弟几个则吃酒听曲儿。 贾琏今日兴奋至极,能跟冯紫英卫若兰结拜,以后,贾琏就可以跟这两家的队伍亲近,参与他们的行动。这比贾琏自己拉队伍方便多了。 当初卫家冯家失败,重来一次就未必了。 贾琏以为,只要他身临其境,凭着先知先觉,敏锐的听觉,快捷的速度与侦查力,加上卫家军的彪悍,卫将军的帅才,一定能够挽救卫家与冯家。那时自己正可借机而起,建立威望与威信,岂不是两全其美! 光是想一想,贾琏便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哪里睡得着,只得闹中取静,打坐练功。 这一晚,或许是贾琏坚定的意志使然,贾琏忽然发现,他忽然有了感知力,这种感知力就似他的精神有了眼睛一样。他不仅能够感知对方的存在,竟然看的见对方。 贾琏大喜,这是秘诀上所言的神识外放。 这对于贾琏今后要走的道路如虎添翼。 当初看见神识外放的说法,他以为仅仅只是他祖父的猜测,因为他祖父也只是说有人炼成过,而他就自己还没摸到门径就辞世了。 贾琏当初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坚持不懈的修炼,水井坊里的灵石已经用去了多半,他都有些忍手,舍不得再消耗了。 结果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贾琏喜极而泣,这真是苍天不负苦心人啊! 贾琏这一夜重新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难免又是一身污垢。 竟然沐浴三次方才干净。 累的几个小倌儿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贾蓉几个以为贾琏把人家那啥了,挤眉弄眼笑得不亦乐乎! 气得贾琏一场笑骂。凤姐自从生了孩子,如今是食髓知味,贾琏好几次差点败北。 好几次,贾琏都在想,是不是要把水井里的东西取出来,又舍不得那个滋味儿。 当然,这是贾琏修炼精神力太过劳累,耗用元力精神好力太多所致,一般情况下,贾琏若是有了准备,预留了精力,凤姐战不过贾琏,只有求饶的份了。 言归正传。 翌日卯正,贾琏卫若兰冯紫英带着贾府四少回到荣国府。 随后,报喜的差役就到了,老远的锣鼓声响,直奔荣宁街而来。 贾琏吩咐大开中门,迎接喜报进门,报子一路高举喜报大声吆喝:“金陵府贾琏贾老爷及第举人一十八名。” 这般时候,贾母贾赦贾政贾珍都得了消息,齐齐赶到荣禧堂。 贾母贾赦乃至贾珍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几人齐齐打赏,加上贾琏的凤姐的迎春的,报子一共得了六分红包,嘴巴都笑咧咧了。 唯有贾政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怎的,竟然没有丝毫表示。 不说贾珍看不惯,贾赦冷笑,就连贾母也不高兴,看了贾政几眼他浑然不觉。 贾母暗暗失望,无论贾政是心里不痛快不乐意给贾琏面子,还是他说受了刺激懵了也好,总之,都是不堪大用。 贾母回到荣庆堂,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头上灰白的头发瞬间皓白如雪。 自从这日之后,贾母似乎看破红尘一般,再没有插手府中之事,等闲不传召贾赦说话,连贾政求见贾母也能推则推,一心一意照顾几个孙儿女过日子。 唯一一点,贾母依旧事事想着元春。 及至十月底,贾母得知贾琏已经另立山头架空了自己,贾母也不过叹息几声时耶命耶。 随后,贾母让鸳鸯找了贾琏,祖孙彻底谈了一次,贾琏答应每年从出息中抽调两万银子,一万给贾政,用于二房开销,一万给元春用于宫中打点。 当然,贾母的衣食住行,贾琏凤姐都会特特准备,比之从前更加优渥。 如此这般一通改革,凤姐全面掌管了荣府中馈,府中的出息除了日常开销,每年都有五万银子存入府库,加之商铺的红利。 荣国府的府库逐渐丰盈起来。 此后,贾母再不管贾政的事情了,一心一意只做老祖宗,每日领着孙子孙女们过日子。 这是后话,且不提了。 且说荣国府接了贾琏中举的喜报,阖府欢庆。 贾琏跟祖母父亲商议,决定把儿子闺女的满月酒合着自己庆功宴一起摆了。 王家也没意见,外甥能够搭上他爹高中举人的庆功宴,这是天大的福气,大吉大利,有什么理由反对。 从十四日起,荣府连着摆了三天流水席,各方亲朋故旧临门祝贺。 不仅如此,贾琏还派人在天齐庙施粥一月,一为了自己高中,二来也是替两个孩子积福。 结果,贾琏凤姐施粥的事情让贾母知道了,贾母也愿意出银子施粥一月,为孙子重孙子重孙女积福。 贾母这边发话,吴登新下去办理。 贾赦那边也得了消息,他鼻子一哼:“咱的儿子孙子,怎么能缺了我老爷子的份儿?”扯着嗓子叫嚷:“王善保,去柜上支银子,我要施粥,他们施粥一月,我施粥两月,不,三个月。” 从八月中旬起,京都的叫花子就有福气了,天天喝粥吃馍,甚至还有南城一起穷的家无隔夜粮的贫民,也来贾府的粥棚子喝粥。 此后,家父养成了每逢喜事便施粥的习惯。 贾府善意一时间传颂开去。 此后,京都许多人家都效法贾府的做法,每逢家里生了孩子,或者是老人家整寿,只要家里摆酒,也会顺便去天齐庙施粥积福,一时,效法的人多了,竟然形成了风气。 据闻,此后,天齐庙倒成了京都乞丐的圣地了。 这是后话。 回头却说贾琏与卫若兰冯紫英三人,那日约定结拜,贾琏寻人排期,选定八月十八,这日宜嫁娶定盟,正适合结拜。 这日,贾琏在演武厅摆酒。 贾琏冯紫英卫若兰按照年岁排辈,贾琏二十一,最大坐了大哥,冯紫英十八,行二,卫若兰十五,行三,柳湘莲行四。 四人歃血为盟,饮下血酒,从此成为异姓兄弟,四人约定:同气连枝,相互扶持,祸福同担,生死与共。 此刻,冯紫英与卫若兰并未意识到这次结拜对于他们的意义,直到海疆战役爆发,他们终于懂得了当初的誓言有多重。 这次结拜,贾琏本预备大操大办,却是冯紫英的父亲冯唐提醒冯紫英:“你们随便喝酒定下盟约,那是少年意气,专门摆酒,特特定期,那是结党营私。” 贾琏几个深以为然,这才改在演武厅摆酒。 且这次结拜仅有四人以及冯唐知道,贾琏连他爹贾赦也没告诉。 如今贾赦因为贾琏长脸,在外面吹上天了,若是结拜的事情告诉他,翌日就会传遍整个京都了。 翌日,正是八月十九,贾琏去侍卫处销假,正式回宫当差。 如今贾琏头上多了一定举人的帽子,许多人看他的眼色多了份热情,也有人暗搓搓不高兴。 八月末,皇帝因为边关不断的战报心情烦闷,正巧有关于河南某县治理荒滩,说到丰收的折子,皇帝心头一动,决定视察京通仓储。 皇帝出巡,所有的御前侍卫都要随扈。 贾琏因为轮值夜班,清晨回家去了。而皇帝是卯正听政之后临时决定视察仓储,决定晨正出发。 故而,侍卫处领班便安排正在景运门轮值的护卫,负责通传贾琏这些已经下值的侍卫。 偏偏不巧,这日卯正在景运门轮值的护卫就有石克明。 石克明因为家在西区,由他负责通知住在西区的护卫贾琏与史铮。 石克明接到名单,心里顿时阴笑,就是这个贾琏害得他家无宁日。 却是石克朗一家因为福庆公主被褫夺封号,降为郡主,收回公主府后,皇帝并未赏赐新的府邸。 如今石克朗一家人又回到缮国公府,结果,福庆在家里横行霸道,她虽然不是公主却是郡主,欺压石克明的母亲世子夫人绰绰有余。 这些日子,石克明的母亲简直成了福庆的丫头了,天天被她呼来喝去,不得片刻安宁。 石克明追根溯源,以为都是贾琏惹的祸,若非他暗算石克朗,一切都不会发生。 虽然皇帝已经断言贾琏无辜,可是石家上下都认定了贾琏是谋害石克朗的真凶,碍于皇帝,石家不敢明着报复。 如今碰到这个机会,他岂能放过。 且说这石克明甚是阴险,他打马到了荣宁街游逛一圈,却并不下马通知贾琏,不过让巡街御史瞧见他来过荣宁街,便打马离开了。 也是凑巧,这日柳湘莲正好来荣府跟他义兄贾琏商议事情,在街上远远瞧见石克明。 因为石克朗是大家共同的敌人,故而,卫若兰特特让柳湘莲认过石克明,便于柳湘莲避开他,免被暗算。 这真是好人天照应,叫柳湘莲在荣宁街上瞧见了石克明。 柳湘莲可不是一般人,他觉得石克明忽然来此一游,很不寻常。 正所谓夜猫进宅,无事不来。 他便缀在石克明后面,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结果见他过了三条街,进了保龄侯府。 柳湘莲不动声色,等待史铮与石克明走了,故作路过,上去跟史铮的小厮打招呼:“小墨哥好,你们大少爷可在,有日子没见他出来逛逛了。” 墨驹认得柳湘莲,跟他们少爷喝过酒,知道他跟荣国府贾琏宁国府贾蓉都是好友,故而很热情:“哎哟,是柳公子啊,您来迟一步,我们大少爷才刚出门,听说皇上要视察京通仓储,急招夜值侍卫随护,晨正就要出发呢。“ 柳湘莲一笑:“嗨,这到不巧了,我知道他夜值,准备请他喝酒呢,那算了,回见啊!” 柳湘莲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石克明这是要阴贾琏,害他误卯。 柳湘莲飞身上马,快马扬鞭,一溜烟赶到荣宁街,好在门子认得柳湘莲,也知道他今日要进府,客客气气放他进门。 柳湘莲熟门熟路到了梦坡斋,拉了贾琏就往外跑:“快快快,皇帝要出巡,石家要害你。” 贾琏一听顿时色变:“可知何时出巡?” 柳湘莲道:“晨正出发,石克明负责通知,故意漏了你,却通知史铮,这才让我发觉了猫腻!” 贾琏一看时辰,已经是辰初二刻,平日贾琏到宫门需要一个时辰,如今街面上已经人来人往,正街上不能骑快马。不用非常手段是不成了。 贾琏二话不说,飞身上马,打马出府,一路飞驰出了荣宁街,然后弃马进了胡同抄近路,他将全身的元气集中于双腿,使出八步赶蝉的步伐,飞奔起来不比快马慢。 贾蓉是丑时到寅时轮值,他下值后猫在侍卫处眯顿,预备天大亮之后回去找人喝酒。 结果接到通知要出巡,他迷迷糊糊出来集结,半天方才想起他二叔家去了,不知道来了没有。 贾蓉四处一瞄,没见贾琏身影,顿时吓醒了,忙着寻找王子腾设法,结果,今日不该王子腾当值,他这会子也在往这里赶吧。 贾蓉顿时心急如焚,一阵风跑到西华门,四处张望,希望看见他二叔的身影,结果很失望。 好在这小子机灵,忙到门口寻找他的小厮贵全:“你快点抄小路回去通知琏二叔,叫他速速去西直门等候,就说皇上出巡视察京通仓储!” 贵全也吓傻了,这误卯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他撒腿就跑,希望能够赶得及。 结果,他刚刚进了小胡同,就见贾琏一阵风的飘了过来。 贵全顿时吓得傻掉了,哎哟妈呀,这是遇见鬼了啊? 贾琏也瞧见了贵全,慢慢放慢了脚步:“贵全啊,你怎么在这儿?” 贵全张口结舌,手指划来划去:“我们少爷,叫我,你你你......” 贾琏顿时明白,随手取下一个荷包丢给贵全:“回去吧,不要乱说话!” 贵全接着荷包,瞧着贾琏迈着方步慢慢走出胡同去了。 贵全有些迷糊,自己眼花了? 蓦地,他又警醒过来,不对,自己没看错,刚才那个飘过来的人就是荣府琏二爷,不然,他为什么警告自己不要乱说? 可是,琏二爷为什么能够飘来飘去呢? 他是鬼还是神仙啊? 贵全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巴,追上去盯着贾琏看,见他身后明明白白有影子,绝对不是鬼,哎哟,琏二爷只怕是神仙啊? 自己竟然亲眼见到神仙了! 贵全兴奋地差点跪下了。 从此,贵全再看见贾琏那时异常恭敬,就连贾琏给他的荷包,也天天当成护身符一般捂在怀里,生怕掉了或者碰坏了。 石克明正跟史铮闲聊,眼睛飘着热锅蚂蚁一般的贾蓉,心中暗爽。 孰料,贾蓉忽然眼眸发光,石克明顺着贾蓉的眼神看过去,正好瞧见贾琏潇潇洒洒的走了过来。 贾蓉如中大奖,一时笑得阳光灿烂:“二叔,您来啦!” 石克明如同见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贾琏眼风一扫而过,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笔,容后再算。 贾琏这里刚刚进入大队伍之中,午门瞬间打开。 皇上驾到。 皇上出行,一般是仪仗队开路,前面御前侍卫,后面则是大队的御林军。 皇帝这次出行却取消仪仗队与殿军,只带了御前侍卫,按照皇帝的说法,轻车简从,免得扰民。 皇上自己身穿澜袍,打扮的像个辞官归隐的大员。 王子腾站在宫门一声令下:“所有侍卫全部脱掉官袍,换上常服,我给你们两刻的时间,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王子腾话音落地,一群侍卫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王子腾合着熙郡王张家舅爷两人,陪着皇帝踱着方步出了午门。 这时,整个广场上竟然只剩下贾琏一个人,树干子一般挺立着。 皇帝抬眼瞧见贾琏,心里一喜,这小子动作快啊。遂招手:“那个你,过来。” 贾琏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卑职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拜见陛下!” 乾元皇帝哼一声:“起吧,你不是考了科举吗,嗯,怎么样?” 贾琏没想到皇帝还记得这事儿,忙着回禀:“回陛下,小臣侥幸考取乡试第十八名,及第举人。” 皇帝一听眉毛一瞧,看着张家舅舅:“嗨,真是沾上你们张家就了不得啊,你的儿子中了乡试第八,你外甥得了个十八名,真是不错啊。你这个外甥也是你教的吧?” 张家舅爷忙着躬身拱手:“回禀陛下,这个贾琏主要是他祖父教导,现在他祖父不在了,微臣正好回京,看他无人指点,不过替他看看文章,矫正一些观点,余者一概不管。” 皇帝一想,也是,贾琏的祖父贾代善曾经也是文采风流,子孙不肖者甚多,如今出了贾琏这个另类。 心里想着这一次贾琏在还债上头起了带头作用,跟着户部收账顺利多了,如今已经收回五百多万两,足够出兵一次了。 一时间,皇帝对贾琏好感顿生:“不错,有乃祖遗风,记得你曾祖 祖父都是文武双全啊,嗯,你们家终于出了个能够顶门立户的人,很好!” 乾元帝回头看着熙郡王:“你们侍卫处对于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要重点培养他们,大胆使用!” 熙郡王看了眼贾琏,相貌堂堂,人才风流,于是点头:“谨遵圣命!” 王子腾一旁心中感叹,这小子真是鸿运当头,明明差点误卯,不成想竟然歪打正着得了皇帝青眼。 熙郡王听音知雅意,此后便指派贾琏贴身护卫乾元帝。 及至大部队侍卫列队而出,贾琏已经成了皇帝的贴身侍卫了。 石克明这个景运门的侍卫却远远排在最后面,前面还有乾清宫的侍卫,乾清门的侍卫,最后才是他。 回京后,石克明得知贾琏受宠的真相,真是后悔的肠子也青了。 这之后,贾琏的轮值位子又换了,他成了殿前侍卫,可以站在室内当值,不用再在门口风吹雨打四季风霜了。 且贾琏的轮值时间也调到了卯时到辰时,这段时间一般是皇帝早朝或者是接见外省大员的时间。 故而,从这天起,贾琏每每出宫,就会有大臣向贾琏打探皇帝的消息,今天接见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看了什么书之类。 贾琏知道这些官儿们得罪不起,却又不敢出卖皇帝。 一般回道:皇上一般都是四书五轮流看,皇上说了很多话,您想知道那一句? 如此这般把人给堵回去。 贾琏在殿前当值一月之后,正值冬月。 这一日,皇帝不知怎的就发了脾气,摔了一地折子,气哼哼走了。 贾琏是贴身侍卫,自然亦步亦趋的跟着皇帝。 乾元帝气呼呼走到乾清门,忽然顿住脚步,招手让贾琏靠近:“你现在就出宫去告诉那些嗡嗡翁打听消息的大臣们,就说朕因为九门外的灾民发了脾气,摔了折子,茶盅子也砸了,龙案都掀了。” 85、085 贾琏闻言赶忙撇清:“小臣惶恐, 打听的大臣很多,但是小臣从未泄露过一字半语, 也从未受过他们一个铜板,请皇上明察。” 乾元帝看着贾琏一笑:“你那个爹贾赦啊, 太张狂,你这又太小心了,朕是给你一个机会,你们家不是还债掏空了家底儿吗,朕允了你,今后但凡朕没叫你回避,朕的事情你都可以说, 这不是年下啦, 你也该收几个银子过个好年!” 贾琏闻言忙着躬身大礼:“多谢皇上垂怜!” 乾元帝挥手:“那个你,现在就下值了,就说我把你撵了,去吧, 不管你怎么忽悠, 只要九门外的灾民能够得到妥善的安置,不闹出乱子,朕都赏你一个心愿,去吧!” 贾琏一听这话,心里一个忽悠,心愿啊,自己有很多心愿啊! 先说哪一个啊? 贾琏晕乎乎的回了侍卫处, 呆了半晌,消化皇帝的旨意,皇上这是一毛不拔,却又想让自己帮忙解决九门外的灾民吃住问题。 京城方圆五百里都归顺天府,九门当然也归顺天府管理,可是外面几万灾民嗷嗷待哺,这得多少银子啊,光靠一个顺天府估计就是卖了头上的瓦片,他也养不起。 且这顺天府尹峰,可是对自己有恩呢。 这都是国库空虚,皇帝没有许多银子下拨,才想了这样的嘎咕计。 内有灾民,外有鞑子老毛子倭寇,真是内忧外患啊。皇上想救灾民没银子,七拐八弯的伸手朝臣子要钱。 贾琏第一次觉得皇帝也不好当。 贾琏没有盲目的出去卖消息,而是在侍卫处找了个单间仔细思索,然后,在脑海里慢慢画圈。 顺天府顶头上司是九门提督,可是提督府也没钱啊,他的军饷一个萝卜一个坑。户部刚刚收了些银子,可是兵部虎视眈眈呢,且皇帝跟本没有拨款的意思。 再转回来,皇帝发火,因为灾民围住九门,不拨款因为没有余款,上一次收债,皇上想抄家,这边还没行文呢,有人哭到太上皇跟前去了,皇帝抄家的公文没有发出去,结果,没钱的不还了,很多有钱的也跟着恶意欠债。 这一回是不是可以借着灾民围困九门之际,放个信号,暗示那些官员,就说皇帝这一回又起了抄家抵债的心思 至于顺天府如何救灾,且等见了面再说吧。 贾琏决定先出午门去六部卖消息。 贾琏溜溜达达出了东华门,往右转,结果没碰见人。却是今天贾琏提前下值,堵他的人算着时间还没出动。 这可真是,不想见来一堆,想要见,一个也没有。 他只好在礼部门前慢悠悠的走过去,预备先去户部,户部有钱啊,再者,贾琏户部欠债尚未还清,论理也该去说一声。 贾琏刚晃到吏部门前,就有人出来了,老远提着袍子直奔贾琏:“贾护卫,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莫不是今儿有事?” 贾琏心中一喜,却是苦着脸:“甭提了,兄弟今儿倒霉啦!” 那官员一听这话里有话,这就好展开话题了,忙着摆出一幅关心的姿态:“这是怎么啦,不如跟兄弟说说嘛,说不定兄弟可以替你排解排解?” 贾琏摇头:“关键是不干我的事儿,我就是插句嘴,那位就恼了,把,”言至此,贾琏故意打住了,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了,我自认倒霉,回见啊,我去请罗哥喝酒!” 这官员是吏部员外郎,姓周,名叫周玉峰,为人最是圆滑,闻听这话忙道:“贾大人这是心情不好想喝酒散散,没问题啊,何必舍近求远呢,这样,我有个好友早就仰慕大人,只是没得空亲近,我这就进去说一声,今儿打茶围我做东。” 贾琏故意不依,再三推诿,周玉峰再四邀请,贾琏这才应了。 这般时候,隔壁的罗世成也瞧见贾琏,忙着出来应酬。如今这贾琏可不是一般人等,中了举人,进士在望,又得了皇帝青眼,可谓前程远大。 罗世成很佩服小舅子冯紫英,太有眼力了,提前给了他认识贾琏的机会,这回见了贾琏,罗世成甚是亲热:“哎哟,您这真是稀客呢,怎得到了我们这里,可是有什么公干呢?” 贾琏想了想,决定卖罗世成一个人情,权当还情了,遂一笑:“我是故意来寻罗大哥的,我下值时刚好碰见那边吏部的周大人,他硬要请酒,我与他也不熟,就想寻个伴当,如今冯兄又去了西山,卫兄弟又要当值不能饮酒,我想来想去,就想到罗兄,说起来上次罗大哥可是帮了大忙,我一直没得机会报答,不如今日我借花献佛,咱们不醉不归。” 罗世成大喜,为甚呢,这几日皇帝阴阳怪气,连续几日在朝上就着京通仓储仓廒十空其五的事情大发雷霆,指桑骂槐,说是以往太宽松,放纵得某些官员不知天高地厚。虽没点名,却是比点名更厉害,一时之间,六部官员人人自危。 最令人惶恐的是,京通仓储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且已查清楚,粮食借给了兵部,目前正在积极买粮填充,论理不该揪着不放,于是,大家都糊涂了,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发这无名之火,都在猜测,不知道这回皇帝是不是真的要动手,要向谁下手。 一日不知道端倪,一日不得安宁。 这也是贾琏这些日不堪其扰的缘故。 罗世成这几日也被上官责骂的厉害,威胁说你们也别得意,若是要开我,我先把你们开了垫背。所以,这些日子人人都在找路子,打探消息。 皇宫内侍倒是知道消息,可惜,他们都住在宫里,很少有人在外面置宅子,置了宅子的太监一般人且攀不上交情。有些人不在皇帝跟前当差,攀上也没用。 罗世成这几日也在寻思,是不是仗着自己对贾琏有恩找上门去,还在犹豫,贾琏到自己来了,罗世成真是瞌睡遇见枕头,心下大喜。 他当即答应了贾琏去陪酒,只是要给上司打个招呼。 贾琏很理解,当然不会阻拦,且贾琏今日本来就是钓户部官员。 罗世成急匆匆寻着他的顶头上司张员外郎,就是上次贾琏见过的那位三十岁的官员。 罗世成把那话一说,这姓张的马上嗅出味儿来,吩咐罗世成:“你稍等,我进去禀报一下。” 这个张员外郎正是付侍郎一手提拔的帮手,张员外郎进来寻了付侍郎,悄悄把话说了:“这贾琏如今可不是一般人等,他调到皇帝跟前当差,那真是贴身护卫,皇帝的一言一行,他知之甚详,咱们正可以向他打探一二。” 付侍郎皱眉:“上次他托我们办事,我们可是没松手啊?” 张员外郎道:“贾琏是明白人,他到我们这里办事,理当给我们甜头,且我们也有回报,他家里现在可是京都楷模。” 付侍郎颔首:“正是这话,如今我们求他,也应该有甜头是不是?” 姓张的点头:“何该如此,故而,我才进来与您商议。” 这付侍郎想了想,不敢自专,户部有了油水是大家分账,如今有了难处要去探听消息,也要大家分担才是,最不济,也要给各处打个招呼,今后再有进账,这一份开支要先扣出来。 因此,这付侍郎寻了顾尚书,顾尚书这几日也不好过,虽然催缴回来五百多万,可是皇帝并不满足,因为兵部盯着这笔钱,收回一笔,兵部逼着要去一笔,如今都变成粮草棉衣了。 兵部要钱那是为了国防大事,关乎朝廷尊严。 皇帝想过个寿,想封妃修整个宫殿都没银子,也很窝囊。 这个顾尚书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接到了御史奏章,知道了九门外灾民为患的事情。 皇帝睡个老婆都没有舒坦的地方,天天看折子不是内忧就是外患,脾气能好就怪了。 皇帝本来自诩泱泱大国,朗朗乾坤,不怕外敌,事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江南水患造成大批灾民北上。江南官员还在那儿粉饰太平。 皇帝恨得咬牙,却又不能即刻发作,法办他们。 朝廷如今精力致力应付外敌,只有暂时放过这些贪官污吏。再者,江南官场盘根错节,分属各个山头。 宫里还有两个皇帝。 小皇帝的意志并不能很好的贯彻执行,朝堂上还有一个先太子孙推波,皇帝害怕一旦处理不当,就会激起民变。 他毕竟是皇帝,心里不痛快,只好在朝堂上指桑骂槐,拿臣子出气发泄一番。 且说顾尚书听了付侍郎的禀报,深以为然,他上次一次性拿了贾琏四万好处,这一次求到贾琏面前,付出代价也是应该,遂吩咐道:“取五千银票给他,不过,务必弄清楚皇帝的心意。” 付侍郎道:“怕是五千不抵事儿呢,吏部的人也在,周玉峰做的东。” 顾尚书沉默片刻:“那就一万吧!” 付侍郎出来的时候,交给张员外郎九千银子:“拿去交给罗世成,叫他务必探听清楚,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员外郎出来的时候交给罗世成八千银子:“兄弟,这是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争取的车马费,成不成,看兄弟的手段了。” 罗世成接过银子,拍着胸脯子保证:“您就擎等着吧,小的必定全力以赴,凭我跟他的交情,加上这表礼,必定马到成功。” 罗世成心里明白户部办事的规矩,那是层层拔毛,他一看这个数字,就知道尚书手里批出来应该是一万,按照一般规矩,他这一班兄弟也有十分之一的抽头,八百银子。然后给贾琏七千,二百银子吃酒席。 不过,这一次,罗世成并未动这八千两银子,因为出来的时候吏部的周玉峰也出门来了,罗世成不动声色收起银子,预备事后再给贾琏。 吏部除了周玉峰,另外还来了一个叫马俊的郎中,是周玉峰的顶头上司。 他们来了两个人,原本打的主意是把贾琏喝醉了,再多套些消息,一份钱拌凉粉事儿。不成想出来碰见罗世成,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行变更,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大不了明码实价买消息。 贾琏以为要去茶楼,结果周玉峰找的地界却在什刹海,说是熟人。 贾琏虽然没到过什刹海,可是知道这个地方都是一些被包养得半开门子,有些更是豪门豢养,专门用来探听消息之所,其实不过是你打我的消息,我也打听你家的消息,早就成了筛子,过不了多久,就传播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不过一条,这里确实能够打探各种各样的消息。 贾琏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在无意之中,把皇帝的意思传播开去,不得不说什刹海是个好地界,若是换了五凤楼,那就没这个效果了。周玉峰果然是这里的熟客,进门就被人抱住了,好一通亲热。 随后,贾琏几个被人带进包间,套间里暖气扑面,空气中飘散着淡雅的熏香。 整个房间恰似女子的闺房,贵妃椅,棋枰,墙上挂着唐伯虎的美人图,吴梅村的桃花扇,博古架上摆着各色古玩玉器,墙角有书架,疏疏落落摆着书,临窗有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并不见一点金银俗物。 室内家具一色都是紫檀木,看着就似到了那个富贵人家小姐的书斋。 贾琏几个刚落座,就有一位身着绯色罗裙的绝色女子,怀抱琵琶,迈着碎步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味,闻起来清新怡人。 女子躬身一礼,言道:“酒菜少时就上,这之前,奴家弹奏一曲,且为贵人们消闲。” 贾琏可有可无,周玉峰却大声捧场。 那女子微微点头,坐在门边,低头调试琵琶。 贾琏以为她来助兴,必要弹奏阳春白雪,或者是风花雪月的曲目,或者是低俗曲调惹人一笑,总之是调节情趣。 谁知这个女子伸手一划,慢慢弹奏,忽然间,房内陡起一阵金鼓战号之声。 闭目沉思的贾琏蓦然张目,这女子弹奏的却是十面埋伏。 在场之人都不是草包,一下子对这位身处污泥的姑娘肃然起敬。 众人都收起了轻慢,仔细凝听起来。 只可惜,这姑娘一曲未完,就被管事嬷嬷打断了,却是酒菜齐备了,他来召唤众人到隔壁入席。 贾琏却知道,这管事是责备这姑娘不该弹奏十面埋伏。 那女子被打断弹奏也不气恼,淡淡的起身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管事的想着贾琏几个拱手赔礼:“这个小娘子刚进来,不懂规矩,爷们来消闲,她却弹奏这等曲子,实在抱歉。” 贾琏搭着眼睛不语,他想起了曾经的湘云与巧儿。 周玉峰见几人都不做声,他不想破坏气氛,遂一笑:“没关系,平日听惯了绵软的曲子,偶尔换一个调调倒很清新。” 贾琏也道:“这孩子弹得不错!” 余下两人马俊与罗世成自然都说好。 管事这才一笑:“贵人们都谅解,就暂且记下她这一次。” 一时,贾琏四人移步外间,酒菜已经摆上,贾琏四个各据一方,贾琏被拱上主席,马俊对坐,罗世成与周玉峰两个打横坐了。 马俊起头请酒,四个人同喝一个门面酒,然后,大家不拘是谁,单挑对掐,一时间,你来我往,奉菜敬酒,慢慢的大家脸上带了色彩,都收起拘谨,气氛热烈起来。 这时候,周玉峰打开话题,慢慢把话引到时局上面,说起部里几位长官如何不易,夜不成寐。最后周玉峰故作轻松地问道:“未知贾兄对当下时局有何看法?” 马俊几个都殷切的看着贾琏。 贾琏却欲言又止,最终摇头不语。 周玉峰跟马俊对视一眼,这个胆小鬼喝醉好是这般胆小怕事。 马俊一个眼色,周玉峰贴着手把装着银票荷包塞进贾琏袖口里:“贾兄,明人不说暗话,兄弟们可怜啦,上有老下有小,这要是在部里混不下去,就真的只有回家抱孩子一条路了,可是,一家老小吃什么呢?” 马俊也端起酒杯撺掇:“论理,贾兄比我级别高,又在御前当差,我应该称呼你一声贾大人,如今在这里,我就厚颜称呼你一声贾兄,你不知道,如今内忧外患,咱们这些人在部门里当差难啊,上头几层天呢!” 周玉峰马上附和:“我们知道贾兄行事自有准则,我们也是没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厚颜相求,还请贾兄勉为其难,无论如何指点指点!” 贾琏听他们再三哀求,为难了半日,又等着罗世成也跟着劝说了几句,这才勉强开口:“哎哟,论理,我是不该胡乱说话,如今看着兄台们这般哀求,我心里也不落忍啦,只是我对这个时局也不敏感,旬日里大人求到我这里,我并非推诿,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今天,承蒙几位兄台看得起,我就说说我今天的事情吧,有没有用,就看兄台们自己拿捏了。” 马俊与周玉峰顿时打起精神来:“贾兄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贾琏就把皇帝交代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也没看清楚,不过我收拾折子的时候,看见一张折子,似乎是说九门外来了许多的灾民,请求皇上开仓赈济,你们也知道,皇上刚刚因为京通仓储发了脾气,边关老毛子也闹事,军粮还不够呢,哪有银子呢?我估计陛下就是因此摔了折子。嘴里骂着‘尸位素餐’,又说‘不抄是不行了’。” 抄家? 周玉峰马俊罗世成几个都是吓得一个激灵。 贾琏故作不知几人异状:“我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这要坏事,这抄家灭门的落到谁头上也不是好事啊,我因为去户部了解过,知道他们没日没夜得干,就仗着平日陛下说话和气,大着胆子多了句嘴,我就说:下官那日去户部,见他们这一阵忙忙碌碌,没白天黑夜,顾尚书都谁在衙门里了。” 罗世成点头:“正是这话!” 马俊周玉峰也道:“我们吏部也是一样,大家好些日不敢闭眼睛了!” “谁说不是呢!”贾琏叹息:“谁知皇帝就恼了,茶盅子摔了,龙案都掀了,差点没把我砸了,还梗着脖子直喊滚,把我赶出来了,我原本不敢出来,却是御前内侍德福告诉我,说皇帝心情不好,叫我走为上策,不然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呢。” 贾琏说着满饮一杯,满嘴丧气话:“哎,有的喝就多喝点,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有头来喝酒哟!” 周玉峰与马俊两个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信息很有价值。 少时,马俊就起身说道:“我这酒多了,出去散散!” 贾琏自然不阻拦,他等着几个人往回送信呢! 马俊出来就写了一张纸条传递出去了。 这边贾琏说了这事儿,任凭周玉峰再如何引诱,他都不肯再说了,只是一个劲儿装醉,跟周玉峰抱怨:“兄弟,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痛苦,都说跟着皇帝当差荣耀,可是也吓人啊,兄弟,你知道吗,弟弟我今日差点吓死啊,哎哟,太吓人了。” 这个时候,贾琏已经不需要周玉峰劝酒了。自己个一杯接着一杯的要酒喝了:“周兄弟,干了这杯!” “罗兄,我干了,你随意!” 贾琏喝酒直如喝水一般,周玉峰看的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个贾琏真的醉了。 他也不敢直接追问皇帝的阴私,只是那话绕来绕去饶贾琏,贾琏哪里肯上当,只要周玉峰一问他,他就吐苦水,嚷嚷害怕,诉说在御前当差不易。 贾琏这般一阵装疯卖傻,弄得周玉峰马俊都没了耐心,只得散了。 最后,罗世成主动要求护送贾琏回家,四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一时两人上了荣国府的马车,贾琏察觉到附近再没有外人,立马收起醉态,罗世成与他有恩,又是结拜兄弟的姐夫,他不能在真人面前说假话。 贾琏上车就睁开眼睛,端正了姿态,起身抱拳,冲着罗世成拱手赔礼:“在外应酬,不得不防,哥哥谅解!” 罗世成也拱手回礼,笑道:“我刚才还疑惑,早听内兄说你千杯不醉,怎么今日这样容易就醉了?” 86、086 贾琏肃静了面容, 郑重眼道:“罗大哥也是来打听消息的吧?我很负责的告诉你一句实话,我方才说的抄家那句并非信口晓晓, 据我观察,皇帝是真有此心, 陛下还有话我没有说出口,你知道皇上气急了是如何破口大骂吗?” 却是那日,乾元帝气急了,一边砸东西,一边怒骂:“狼心狗肺的东西,拿着国库的钱吃吃喝喝,我这个皇帝老子打个补丁, 花费几百两银子也有人谏来谏去, 国家危机,君父有难,你们宁愿把银子埋在地下生霉,也不愿意拿出来替朕分忧解难, 朕一说抄家, 就拿明君说事儿,这是明明白白欺负朕,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惹恼了朕,这明君朕还不当了。” 罗世成一听这话,吓得一个激灵:“难道这回真的要抄家?” 贾琏直叹气:“你是没看见,陛下当时说这话, 那是咬牙切齿,那眼神又凶又恨,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 罗世成闻言吓得心肝乱颤:“兵部粮草不是已经凑齐了呀,追债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 贾琏冷笑:“过去,你去九门外看看去,皇帝想当明君,可是天老爷不作美啊,江南水患,下面隐瞒不报,个个京察都是优等,而今一到冬天,灾民蜂拥上京,皇帝才发现被欺骗了,搁谁不生气呢?” 贾琏凑近罗世成:“我给你说实话,若是你们家有那个亲戚朋友或者相好的人家欠了债的,赶紧设法还清了,还有,若有在江南做官的,也赶紧设法补救,该找门里找门路,该求人求人,得把事情圆过去啊,若是灾民的事情闹大了,皇上面上过不去,说不定,明天御林军就把谁家围起来了。” “这些人也是,干什么想不开呢,欠债不还,终究一天要被抄家抵债,那时候就不是破财免灾这么简单,而是会牵连全家,男子发配,女子官卖,家破人亡啊!” 贾琏想起过往满脸沉痛:“何苦来哉!” 罗世成吓得脸都变色了:“真的这般严重啊?” 贾琏点头:“皇帝的样子,满眼通红,杀气腾腾,你没看见不知道,看见了,你就知道了!” 罗世成本来准备亲亲热热送贾琏回家,好好跟贾琏相处一下,孰料竟然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这可不是小事情! 罗世成再坐不住了,他迅速掏出八千银子的荷包递给贾琏:“这是我们部里给你的一些补偿,上次你抵押的田产折扣实在要的多些,不过你的那些田产都是部里内部消化了,买了的人也会领情。只是收到的银子就只有两万,这些是漏下来的,你别嫌少,以后有机会哥哥会替你设法子找补。” 贾琏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银子就不用了,毕竟你们确实给我提供了方便,我也很感激,从来求人办事也不能空口说话,你说是不是?” 罗世成笑了笑,从中抽出一千两,余下七千两递给贾琏:“你既然这么说,我们就按照规矩来,我就拿这一千两,分给上次出力的兄弟们,我会告诉他们,这是你贾兄弟给的水酒钱。” 贾琏却从七千银子中又抽出一千递给罗世成:“我原本准备空闲了特特摆酒谢谢罗兄,既然今日碰见了,到免了我特特跑一趟,我听说罗兄还跟兄弟们挤在一起,住在跨院里,家不成家,这些银子虽然不够买一座宅子,在九门附近租赁一座小院子还能住个一二年,别委屈了嫂子与孩子。” 罗世成见贾琏竟然知道自己的困境,很是感动。 之前,罗世成并未把贾琏当成朋友,贾琏竟然能够关心自己的处境,并施以援手,这是把自己当成朋友对待。 从来疏财仗义之人,再不会谋害朋友,罗世成觉得贾琏此人值得深交。 从此,罗世成真心拿贾琏当成知心朋友。 罗世成在家不是长子,科举不成,在家里不受重视。 他兄长科举出仕,如今外放知县,嫂子却留在京都奉养公婆,家产也都在他嫂子手里把着,父母将来要跟着长子养老,也不会偏向他这个二房次子,下面还有弟妹要照顾,他夹在中间,日子过得不痛快。 若非他在考取秀才之后果敢的迎娶了冯家女儿,只怕这会子被他嫂子挤出家门了。 如今挤在家里也不好受,钱不少出,话不少受,老婆孩子还受欺负。 他嫂子一心要把他排挤出去,好占了他的小跨院给儿子娶亲。 罗世成早就想搬出来,无奈经济不宽裕,有心无力。 他一年只有一百多两的俸禄,再加上五十石禄米,虽然部里每年都有外快分红,他在部里是书吏,属于最底层,分得银钱有数,一年下来也不会有千两结余,还要孝敬长辈,又要人情往来,孩子要上学,上官要打点,余下的银钱仅够养活一家子吃喝的富足些,此外再没多少余的银钱了。 所以,贾琏给的一千银子可谓及时雨。 罗世成收下贾琏的银票,拱手道谢:“哥哥确实手头紧,贾兄又是诚心诚意,我就收下了,以后贾兄有事只管开口。” 贾琏一笑抱拳:“如此,我就提前谢谢罗兄了!” 却说贾琏与罗世成分开,罗世成匆匆赶回部里交差,继而又匆匆通知了几家欠债的亲眷与朋友,得了一圈圈的感谢,然后,他才兴致勃勃赶回家去,同他媳妇商议年后搬家事宜,两口子忙得不亦乐乎。 贾琏却掉转车头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府尹尹峰审了一上午的公案,刚好下衙,一口水尚未入喉,便听得门子通报,说是有位荣国府的贾琏投了名刺求见。 荣国府贾琏? 尹峰马上想起来了,不就是上次跟福庆打官司的那个御前侍卫吗? 这可是皇上的新宠啊! 尹峰忙道:“快请!” 一时贾琏进门,尹峰忙着起身相迎。 顺天府乃是正三品,又是父母官,贾琏一见忙着躬身施礼:“下官见过府台大人!” 尹峰伸手搀扶:“贾大人客气,贵客临门,蓬荜生辉,请书斋叙话!” 顺天府如此客气,倒是贾琏没想到,论理,应该是贾琏感激他才是。不过,想到自己今日本就是来还情的,一颗心就放平了。 二人进了书斋,分宾主就坐,一时香茶奉上,品过一巡,宾主相宜。 尹峰一笑拱手:“未知贾大人光临寒舍,可是有事吩咐?” 贾琏拱手道:“吩咐不敢当,却是听说了一件事情正好与府台大人有关,故而冒昧登门,还请勿怪。” 尹峰一愣:“与我有关?” 贾琏听说,听谁说?尹峰心头一跳,必定是皇帝啊? 尹峰站了起来:“敢是圣上有事吩咐?” 贾琏忙摆手:“皇上到没提过大人,却是我瞧见一份御史的奏折,却是参奏府台大人尸位素餐,被皇上摔在地上,最终留中未发。” 尹峰大惊:“我尸位素餐?有何为凭?” 贾琏问道:“府台大人这几日可曾出过九门?” 尹峰皱眉:“今日不曾,早前几日听说有灾民集结,倒是去看过,不过九门提督不许灾民进城,这些人也非顺天府牧下臣民,又在城外,纵然下官有心也无能为力!” 贾琏叹息:“大人糊涂啊,城外就不是顺天府了?现在灾民没有出事,当然可以说与大人不相干,可是一日出事呢?府台大人可曾听说过前朝曾经有过乞丐饿极了,把阻止他们进城的县令烹吃了?” 尹峰愕然:“有这事儿?” 贾琏颔首:“后人并不替这个县令叫屈,下令让他闭城不纳的府台大人也不替他分辩,还踩上一脚,说他为了政绩,粉饰太平,尸位素餐,不顾百姓死活,从此遗臭万年,你说他冤枉不冤枉?” 尹峰顿时面色煞白:“可是,没有朝廷的公文,我既不敢开城门放人,也不敢开仓放粮啊,再说府衙的粮仓还不够灾民吃一天半日的,卖了我这府衙我也是养不起这几万灾民啊?” 贾琏神秘一笑:“大人怎不问问我,哪里有钱呢?” 尹峰闻言即刻离坐,躬身大礼:“还请贾兄教我!” 贾琏却道:“大人救过我,我替大人传递消息,这可是扯平了哟?” 尹峰闻言,知道这贾琏无事不登三宝殿,大约看上了自家什么东西了,遂道:“只要贾兄助我度过眼下难关,无论尹某身上的,家里的,衙门的东西,只要您看得上,自取请便!” 贾琏哈哈一笑:“府台大人这话到叫我惭愧的很,我早有一事要求大人,今日就一便说了吧,等这一次大人度过难关,我要府学四个上学的名额,可否?” 尹峰原以为贾琏会狮子大开口,孰料竟是这事儿,尹峰立马表态:“只要我尹某在位一日,别说四个,你家有几个我收几个,这样如何?” 贾琏闻言大喜:“如此,多谢大人美意!” 尹峰却道:“客气,还请贾兄教我避祸之道!” 贾琏言道:“其实是大人一时着急灯下黑哦,府台大人,您这辖下可不是穷乡僻壤,古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啊,灾民一旦哗变,整个京都都要被牵连其中,无论那些开铺子做生意的富户,还是豪门勋贵,清贵人家,都会受到波及。” 尹峰点头:“这是自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贾琏拍手:“这些人就是府台大人的财路啊?” 尹峰微微沉思,顿时笑了:“你是说募捐?” 贾琏摆手:“不仅如此,府台大人还可以把自己的难处去各处衙门哭诉哭诉,然后获得各部门支持,再召集这西城东城的权贵富户,您也不需要收银子,只叫他们出人出力出粮,您这位府台大人,负责登记造册向上禀报,该奖赏奖赏,为富不仁的自有皇帝申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兄仁义!” 尹峰闻言眼眸一缩,心知这必定不是贾琏私言,遂躬身一礼:“多谢贾兄指点,助下官逃过此劫,大恩不言谢,容当后报!” 贾琏一笑,自袖口摸出个荷包:“我身上现有五千银子,先给府台大人拿去买粮救急,日后府台大人召集乡老集思广益,贾某必定为大人抛砖引玉,以报大人从前援手之恩!” 尹峰闻言顿时浑身发热,血气升腾,他抱拳再施一礼,言道:“顺天府有荣国府这样悲天悯人急公好义的人家,是地方之福,民生之福,也是我这个府尹的福气啊。” 顺天府亲自把贾琏送出府衙,回头就召集手下,四处买粮,他自己整肃衣冠,去各处设置在顺天府的衙门哭穷求助去了。 贾琏糊弄一圈,最后怀里揣着八千银票家去了,那滋味真是惬意。 贾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萱草堂看自己的一双儿女,这两个小家伙可谓随风而长,不仅个子长得快,浑身上下圆滚滚的圆球一般。 贾琏抱着儿子,亲着他红粉粉的脸蛋,笑看凤姐:“你不用叫他宝宝了,今后就叫他球球吧,一来跟他的形状契和,二来吗,也说明他来之不易,百般祈求而来。求球逑同音,就叫逑哥儿吧。” 凤姐一想到自己得知被下药,流了多少眼泪,吃了多少汤药,拜了多少菩萨,许了多少心愿,就默默地认同了逑哥儿这个名字。 因为紧张孩子,凤姐决定孩子上族谱之前都不取大名,免得阎王爷早早记住了孩子的名字。所以她之前拒绝贾琏给孩子起大名,只叫儿子宝宝,叫女儿巧姐。 这一回,长子也有了个风雅的乳名了,从此叫做逑哥儿。 跟儿子闺女玩了一会儿,贾琏原本要去水井坊温书,预备明年三月的春闱殿试,一时想起眼下正是改变荣府形象,修正荣国府名声的关键时刻,又改变了心意,溜达着去了东院,来寻他爹贾赦,商议协助顺天府捐赠救灾的事情。 鉴于贾赦对于银钱的热衷,贾琏不得不提前来做一做他爹贾赦的工作,免得到时候临场出状况,失信于顺天府。 贾赦如今过得很是惬意,前几日终于在贾母面前挺直腰杆子了。贾赦发现他兄弟贾政不过是个纸老虎,他一凶,贾政也要退避三舍。贾赦这人很明白,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贾琏的谋算与存在。 贾赦终于发现,有个好儿子与有个好老子同样重要,他爹给他爵位,他儿子替他争取到了府中个人的认同,现在老太太也不敢随意责骂贾赦,动不动要告忤逆了。 这种认同还包括朝堂之上,如今贾赦再上朝,也有人远远地赶上来跟他打招呼,而不是远远地避开。贾赦顿时发现,这些文人除了骂人,也会说些好听的,当然,贾赦对于曾经在他丧失长子之后还落井下石之人,那是避而远之,譬如,王子腾,譬如大学士杜久远,付裕恒,这两个王子腾的狗腿子,他是见而啐之。 贾赦还发现,只要他不对贾母抱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与愤懑。 所以,这些日子,贾赦在凤姐的照顾下,小日子过得分外悠闲。 这回贾赦也不摆老子的尊严了,他正那儿丫头小厮围着吃午膳,见了贾琏很是热情招手:“过来坐下,尝尝西湖醋鱼,这鱼是什刹海凿冰而捕。” 贾琏一听直作呕:“老爷快些丢出去吧,听着就犯恶心。” 贾赦瞪眼:“我吃个鱼,没你恶心什么?” 贾琏眼见那鱼已经吃了一半,不好再说什么,皱眉拒接食用:“我刚在外头用过了。” 贾赦眼力还有,瞪眼不依:“不成,你说清楚,为什么犯恶心?” 贾琏没法子只得说了:“老爷知道的,那什刹海边上有许多暗门子,这些地方常常有被掳掠的小姑娘被虐待而死,因为怕被官府发觉,就在夜半凿冰,将之丢进冰窟窿里喂鱼。据说,这事儿是因为有一次一个人家的姑娘忽然夜半失踪,后来她爹买了条鱼,却在鱼肚子里发现她女儿的宝石戒指与尚未消化的手指头。” 这是上辈子发生在什刹海的事情,京都有些贵人起先只是玩弄罪犯家眷,后来玩的疯了,掳掠京都平民之女玩弄,玩得半死不活就丢进冰凉窟窿销赃灭迹。 不等贾琏说完,贾赦就‘呕’的一声吐了,吐完了心里恨得慌,跑回来踢了贾琏一脚,接着又吐了,只吐了半个时辰,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躺着直喘气,再打不得人了。 贾琏前前后后挨了十几二十脚,腿杆子被踢的青青紫紫,煞是吓人。心疼的凤姐忙忙的出重金托人去购买宫廷供奉百蕊活血化瘀膏,结果隔天膏药买回家,等到贾琏下值,凤姐替他擦药,贾琏身上半点痕迹也没有了。 贾琏还哄骗凤姐说,昨日那样子是故意涂抹的狗皮膏药做的伪装,以便博取凤姐的同情心。 凤姐却是不信,她昨天可是用手摸过贾琏的伤势,那是真真的伤痕。 她总觉得贾琏有事隐瞒,且她发觉,不仅她自己越来越年轻,浑身上下紧绷匀称,皮肤细腻,面色红润。 且这一年来大病小病就没找过她,凤姐照着菱花镜细细比对,发现自己的肌肤神采,竟然跟自己十五岁出嫁的时候毫无差别,她的身体更胜从前,精力旺盛,好些时候让凤姐以为自己提前进入三十如虎呢。 再有,家里的龙凤胎也比别的孩子长得快些,前些日子她去史家走亲戚,发现史家满岁的嫡长孙,比自家三四个月的龙凤胎大不了许多,当时她心里就犯了疑惑,却没深想。 这回,凤姐又想起那件事情,把府里上下人等细细揣摩一阵,她发觉,不仅萱草堂的主子们比别处的主子们长得年轻,就连萱草堂的树木也比荣禧堂荣庆堂乃至东院的长得茂盛。 凤姐不由回想贾琏最近半年来的所作所为。萱草堂的主子与仆从用水是分开的,像是赵良栋与平儿可以跟着贾琏夫妻用小厨房后面的井水,其余的都在大厨房后面水井取用。 最是特别的是,奶娘进府之后,贾琏特特吩咐凤姐,让奶娘今后的饮食用水都从小厨房走。还有公公贾赦的汤水,明明自己并未添加任何的调料进去,那味道就是比东院煨的汤水好喝。害得邢氏挨了许多骂,朝着凤姐哭诉好几回。 凤姐仔细思忖,顿时悟了。自家小厨房的水井有问题。如此想的通透之后,她特特去观察水井,发觉,水井附近几棵枣树今年结下枣儿别甘甜。凤姐抿嘴一笑,怪不得贾琏特特交代,这几棵枣树上的枣儿用来泡酒,不要用于蹬东。 凤姐想起自己曾经阳奉阴违,挑了些小的枣儿放在蹬东之所,不免暗暗啐骂自己,暴殄天物啊。 凤姐马上察觉,这水井有养颜美容之效,还有祛病滋补之效,包括这附近果实也是一般效果。凤姐顿时得意地笑了,□□的贾二舍神神秘秘,到还有些良心,有好东西知道拿回家来孝敬老婆。 蓦地,凤姐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给王氏也送过汤水,顿觉不好。 王氏因为危害家族,被他叔父处理了,她若是常常给她进补岂不是王氏终有苏醒的一日?那时候三叔如何看待自己? 怪不得贾琏从不反对自己给贾赦贾母送汤水,得知也给了王氏,顿时翻脸说她多余烂好人。 凤姐顿时毛骨悚然? 她不过是想着不跟死人计较顺便博个贤惠名声,孰料差点救了仇人。 从此,凤姐依然给王氏送汤水,却是吩咐从大厨房熬制了。 之后,凤姐常常给自己父母叔父们送一些果酒米酒之类,也送一些自家院子产的枣儿梨儿瓜果菜蔬。 瓜果之类是凤姐发觉水井特殊用处之后,特特吩咐把厨房后面的小花坛的花花草拔了,种上了菜蔬,凤姐发现用井水浇灌蔬菜,蔬菜长得又快又嫩。 凤姐这人甚是谨慎,为怕外人发觉猫腻,这块菜地,凤姐一般自己动手,或者吩咐平儿亲自动手,为了尽量抑制蔬菜的长势,凤姐往往让丰儿去大厨房挑水浇灌,理由便是谨防小厨房的井水枯竭。 菜园子不大,挑水并不劳累,丰儿几个为了逗凤姐开心,往往争抢这个差事。 尤氏婆媳发现凤姐竟然亲自种菜,还讥笑她一回,凤姐却道:“这两个孩子是我求了四年才求来的孩子,不得不精心些,孩子还小,外面的菜蔬我不放心。” 这菜园子说的像是特特替孩子们栽种的,令得尤氏肃然起敬,还笑戏可卿:“好好跟你琏二婶子学着点。” 贾琏一直忙忙碌碌,好久之后才发觉,他吃的青菜跟儿子闺女吃的蔬菜大有不同,偷空查看了菜园子,发现土壤中竟有微弱的灵气逸出,心里好笑:这个凤哥儿真是要成精,也忒聪明点! 87、087 贾琏看破凤姐的行藏, 故作不知。却是时不时抢食儿子的吃食。 凤姐还有什么不明白。 两夫妻因此心照不宣,凤姐不问, 贾琏也不说破,反正肉煮烂了在窝里, 有好处大家有份,谁也不亏。 只是贾琏每每想起凤姐暗搓搓得意的样子,不免暗暗咬牙,心中又恨又爱。 贾琏决定要给凤姐一个教训,也让她知道贾某人不是好惹的。 这之后,贾琏常常故意留下些许精力,用于晚间收拾凤姐, 好几次把凤姐收拾成一团面团, 只剩下哀告求饶的份儿,并保证以后再不会笑话贾琏是‘阮小二’! 这是后话,言归正传。 自从贾琏这日到东院一时戏谑,挨了一顿好打, 还被他爹贾赦扫地出门, 也没机会跟他父亲说清楚府台大人募捐的事情,只得隔日再去一趟,为了安抚他爹,贾琏留下五千银子,希望他爹再凑上五千,在乡老救助募捐会上起个抛砖引玉的带头作用。 对顺天府,贾赦很有好感, 就是出银子有些肉疼,不过看在贾琏拿出五千银子替他做脸,他也不好拒绝,再者,上一次抄家,贾赦可是捞了不少,贾琏也没说什么,这一想,贾赦答应替贾府去出出头。 为了尊重起见,贾琏也将府台大人募捐的事情跟贾母禀报了。 不知何故,贾母对这事异常热情。 贾母的解释是贾府祖籍金陵,这些南来的灾民也算是父老乡亲,她这是为了家乡父老略尽绵力,当即吩咐鸳鸯取了一千银子交给贾琏,让贾琏替她施粥一月。 贾母这一动作,凤姐也出了五百银子,邢氏在贾母眼神的逼迫下拿出二百银子,还哭丧着脸说她攒了准备过年的。 贾母直撇嘴,撒谎不打腹稿,以为谁不知道呢,贾赦这回过年得了凤姐孝敬一万银子,分给邢氏一千两呢。 长辈动起来,姑娘们也有表示,三春以及黛玉宝玉各人出了三十两,正好一百五十两银子,贾母索性替他们凑了五十两,共计二百两银子,也交给贾琏拿去施粥。 贾琏觉得眼下城外灾民众多,良莠不齐,私人出面只怕不能凑效,还会引起哄抢行为,说不得会伤人。 且是贾琏今晨轮值,皇帝表扬了贾琏,说他办事效率高,允诺会奖赏贾琏。 贾琏因此得知六部衙门都在积极支持顺天府救灾,六部这回众志成城,不仅捐赠了一年的俸禄,还派出了官员协助,九门提督也派出一队兵丁去城外帮助维持场面。 因此,贾琏觉得有官府出面,贾府没必要跟官府争辉,觉得还是把银子交给府衙统一调配为好。遂把各人的姓名誊写一遍,迎春几个不好具名,就写荣府小姐少爷捐赠半年月例。 然后,贾琏把两千银子一起交给贾赦,让他当日能够风光风光。 这样他以后出去打茶围、斗蛐蛐,就有自我吹捧的资本。 贾赦很守信用,三日后,在府衙募捐会场,贾赦第一个响应顺天府的号召,代表贾府捐赠一万二千两银子。 不仅如此,贾赦还应邀做了即兴演讲:“刚才,有人说,贾赦你个老纨绔,转了性了啊?有了银子不买小老婆了啊?嗨,这个事情,我且要好生说说,我今日捐赠有三个缘故,第一个,这四九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上一次啊,我家琏儿被人诬陷,你们知道后来我们家琏儿如何沉冤得雪?” 燕候在下面嗤笑:“嗨,那个谁,不想说就下来,卖什么关子啊!” 贾赦也是一笑:“好,我告诉你们,那是得亏了这顺天府里青天大老爷,那真是明镜高悬,断案如神,一眼就看穿了石家的阴谋诡计,这不,我们琏儿如今调到圣上跟前当差去了,您们说我该不该感谢感谢青天大老爷?“ 谁愿意得罪父母官,下头一起拍手:“说得好,顺天府,青天!” 贾赦得意一笑:“第二,大家知道,我出身金陵,这些城外的灾民跟我也算是老乡吧,亲不亲故乡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贾赦再混,这点恩情还记得。” “第三,我今儿不仅代表荣国府来捐赠,这其中有两千两不是我贾赦拿出来的,是府中女眷捐赠脂粉银子,你们说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我难道还不如女人嘛!” 贾赦的演说,得到了顺天府以及六部官员的热情赞扬,贾赦这一回终于赢得了六部文官们些许好感。 众人都道,这老纨绔虽然不务正业,却是大事不糊涂,良心未泯啦! 贾赦前半辈子因为打杀奴婢被冠以灭绝人性,这一回稍稍扳回一些形象。 这以后,再有人提起贾赦他一气打杀十几个奴婢之时,有人也会替他辩白一二句:“谁家长子被害不发疯?没落到你们自己身上罢了!” 顺天府这一回在六部以及九门提督的配合下,成功募集了救灾银子二十一万余两,还有无数的衣服鞋袜被褥,再有人家根据需要捐赠砖瓦木材,顺天府在九门外倚着城墙搭建了无数简易房舍,总算是保证灾民一日两顿米粥,夜晚能有安身之所。 据说,除了前期顺天府没有介入之前冻死几人,后来顺天府接手之后,再没出现冻死饿死的情况。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次救灾,没有要朝廷一分银子。 乾元帝很满意。 这一年除夕,乾元帝写了许多的福字,十余年没得到赐‘福’殊荣的荣国府,终于迎来了乾元帝御笔亲写的福字。 贾母闻讯,激动得老泪纵横,当晚又给贾代善敬了三杯美酒。 再有,这一年除夕之日,顺天府衙役满京城赠送大红匾额,所有捐赠人家都有一块,上书《积善人家》。 别看这块牌匾,有了他,贾琏的铺子可以免税一年咯。 再有就是顺天府官学名额,荣国府原本有一个名额,贾赦跟贾琏一起捐赠一万七千银子,得了《积善人家》匾额,贾府因此可以增加一个入学名额。 顺天府官学的学生每月除了吃喝,还有二两银子的笔墨补助费用。富贵人家不在乎银子,可是,府学里有名师指点,府台大人也会亲临赐教。 你只要入了府学,你就可以在外面号称府台大人的学生。 这也是一项殊荣! 贾府里贾环贾兰贾琮没有国子监的名额,就可以去府学,府学的师傅最低也要是举人出生,那可比贾府私塾贾代儒老秀才强多了。 如今贾府名言正顺就有两个名额,且只要尹峰一日不走,贾府的学子有多少收多少。 贾琏准备开年之后,就把整个家族的适龄童子召集起来考校一番,凡是荣宁街上的贾府族人,无论亲疏,只要本人聪明,父母没有作奸犯科等劣迹,都可以参家选拔,择优录取十人送进官学培养,作为荣国府第三代储备人才。 这年除夕,贾府进宫朝贺的人员多了凤姐。 再有,今年宫中走了一批服役三年的侍卫,又新进了一批侍卫,贾琏贾蓉叔侄们都成了有经验的老前辈。 贾蓉也得到赏识,春节期间参加宫中轮值,好在他只是乾清宫侍卫,不像贾琏这个贴身侍卫,要亦步亦趋得跟着皇上。 春节期间,有许多番邦使者来朝,冯紫英的父亲冯唐奉命进城,协助九门拱卫京都,冯紫英也调回皇宫当差。只把贾蓉卫若兰高兴的乐疯了,当然最高兴的是贾琏。 冯紫英的岁数相对卫若兰柳湘莲来说都大些,人也稳重得多,虽有江湖义气,却相对理性,考虑问题也全面,贾琏更乐意跟冯紫英一起商议事情。 最最重要,冯紫英在宫中人脉比贾琏多得多。 如今,贾琏希望能够早些把元春弄出宫,他希望能够从冯紫英这里打探一些可行性的方案。 贾琏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事不可为,元春不能出宫,贾琏也会坚决抵制她回家探亲,相信只要自己这个荣府当家人不上奏折请求娘娘省亲,皇帝也不会硬性下旨要荣国府修建大观园。 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最好的结果还是要把元春弄出宫,让她这一世能够嫁人生子,不要像上一辈子那样,害人害己,最终死在宫廷倾轧之中。 无奈,从三十除夕开始,冯紫英跟着熙郡王一直待在一起,负责皇上的安全保卫工作。 他们为了保障皇上春节期间各种庆典祭祀顺利进行,绞尽脑汁,设计各种安全保卫措施,忙的不亦乐乎。 贾琏自己也增加了轮值时间,从之前的两个时辰增加到四个时辰,他必须从寅时开始就贴身护卫乾元帝,直到辰时才能下值,下值之后也不能随便走动,只能在侍卫处修整,随时准备应付临时安全则应。 亦即,春节期间,倘若皇帝跟前的侍卫出现任何问题,或者出现安全隐患,贾琏这种修整的侍卫就必须顶上去,所有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皇帝安全,谨防有人撑着春节期间犯上作乱。 春节期间,所有侍卫一旦被选中,就不能随意离开皇宫,必须等到正月初三,皇帝从忙碌的祭祀庆典接待活动中解脱出来,御前侍卫才能恢复正常的轮值秩序。 从初三开始,贾琏这些御前侍卫才能回家过年。 当然春节轮值也有好处,这一年,贾琏收红包受到手软,等他初三傍晚回家,初略一算分到的红包,竟然到达了两万两。 要知道,这次宫中轮值的御前贴身侍卫足足三十六位,每人分得两万,还有御前领班侍卫与领侍卫内大臣的份子,要比贾琏这种二等侍卫多得多。 这还只是宫中分红,贾琏还收到了云贵总督塞给他的一对寿山石的对章,还收到了闽浙总督塞给他的鸽子蛋大小的十颗红蓝宝石。 对于这些,侍卫处有规定,银票上交平分,财物归自己私有。因为历来大臣送实物的很少。 贾琏得到实物是因为他是贴身侍卫,大臣为了得到贾琏的提点特特买好之用。送实物当然越小越好,不可能大包大包的送东西,故而,珍珠宝石刻章这些就受到众人青眼。 可别以为这些银子花的冤枉,往往一件小事有时候会改变人的一生。 比如,贾琏因为受了闽浙总督的东西,就提点他如何说话才能讨好皇帝,哪些话今日最好不要说,最后,闽浙总督平安而归。 收了云贵总督的对章,贾琏提点他乾元帝的爱好,让他在三分贺礼中选择了正确的贺礼。 贾琏经历了这一次春节轮值,只觉得自己前一世白活了,对于这些宫廷侍卫来说,春节期间,钱财真是如粪土。 同时,贾琏亲身感受了宫廷内侍的可恶与嚣张。 譬如湖广总督于颜明,论理,他是大皇子的岳父,大皇子虽然出身低些,却是帝王之子,不容小觑。 可是,乾清宫的总管太监就敢无视于颜明,就因为于颜明给的是银票,没有进贡他所喜欢的古董玩物,乾清宫的总管太监秦福顺就觉得于颜明小视了他,顿时心生不满,两面三刀糊弄他,让他冷飕飕的干等一整天,也没能够觐见皇上。 原来,秦福顺根本没把于颜明请求觐见的事情告诉皇帝。 于颜明本来应该正旦日中午就能觐见皇帝,结果到了戊时,还是贾琏看在于榴?的面子上,替他在秦福顺的面前说了好话,于颜明补送了秦福顺一块鸡血石,这才见到了皇帝。 这件事情让贾琏想起上一世,宫中夏太监周太监几个屡屡上门逼迫,一个没卵的玩意儿竟敢公然称呼自己为舅爷,贾琏如今想起只要呕血。 贾琏那时以为是皇帝暗示了什么,如今看来,却原来是这些阴人作耗。瞅着谁背景稍微弱些,他就敢狗仗人势踩到你脸上来。 堂堂大皇子的岳丈就有人敢打脸,何况元春不过一个无子无宠的妃嫔? 贾琏不由想起那些年,为了元春能够怀孕,贾府不惜重金收罗那些助兴助孕的神药,结果,元春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倒把把柄递给那些传信的太监,不但元春自己被他们挟制,也害得贾府先被人拿捏,随着元春生子无望,这些内侍便露出獠牙,讨老婆、买宅子,甚至认个干儿子,都敢上门逼迫贾府出贺仪,拿银子。 说什么借支,三五日就换,结果三五年也没还回来。逼得贾琏这个堂堂国公府少爵爷没法子,只好躲着他们。 外面竟然谣传什么乾元帝宠信贾元春,一车一车的银子送进贾府,其实却是害得贾府一车一车的银子往宫里送。 细细思虑,前一世元春封妃带给贾府除了祸患就是屈辱,竟没半点兴旺之兆。 贾琏恨恨的咬牙,不行,必须赶紧消除贾元春这个隐患。 初四这日开始,贾母、邢夫人、凤姐婆媳三代在家摆酒宴客,到府的男宾都在荣禧堂坐席,由贾赦贾政贾琏带着宝玉贾琮贾环接待,贾母凤姐带着迎春姐妹并黛玉,接待的都是亲戚家的女眷。 如此这般直忙到初五方才把亲眷家招待完毕。 初六开始,就是同僚往来,往年贾府这批客人少,今年增加了贾琏这个很吃香的宫廷侍卫,上门拜访人陡然一下多起来。 尤其要提的是,今年到贾府的女眷增加两位将军夫人,神威将军冯夫人与卫夫人。 巧的很,两位将军夫人不仅丈夫的官职一样,就是她们自家的出身也是一般,两位夫人都出身书香门第。 冯夫人虽然出身宗室,但是她爹是庶出,身无爵位,不过她爹聪明,读书出仕,如今在鸿胪寺做少卿,深受皇家眷顾。 冯夫人是嫡长女,自小聪明伶俐,在太后面前也说得上话,这也是冯将军更受皇帝重用,让他拱卫京都的原因之一。 冯唐细算起来也可说是皇家女婿,算是自己人。 当初冯唐兵败,冯家两个小儿子能够逃出一命,也因为他们身上有皇室血脉。 卫夫人则勉强可谓清贵出身。她家号称清贵,可是他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小地主,不过家有余粮,子孙可以耕读传家。 卫夫人的父亲甚是聪明,并无名师指导,却凭着自身聪明,刻苦攻读,一夕之间鱼跃龙门,成了两榜进士,外放七品正堂知县。 卫夫人当时已经十岁,她母亲已经在帮她看亲,本来嫁给乡绅是她最好的归宿,结果她爹争气,得中进士,她自己一夜之间从一个农家女子一跃而成官家小姐。 她从此也过上了有丫头、有教养嬷嬷、有家庭塾师的小姐生活。 她这个人很有些自以为是,觉得她父亲是靠自己挣出来的官身,自觉比冯家、贾家这些勋贵人家高出一截,认为他们这些人家都是些仗着祖上功勋吃喝玩乐的纨绔。因为这个事情,她跟婆婆很不合拍,好在她婆婆卫老将军夫人去的早,否则,不知道要如何闹腾。 卫若兰的哥哥卫若松,迎娶的新娘子就是她娘家侄女儿,闺名杨淑慧,读书识字能作诗,养成她孤傲的性子,有些眼高手低。 初八这日,两位将军夫人约好一般到贾府拜访,也是巧的很,冯家与卫家都没有适龄的女儿,两卫将军夫人都带了长媳出门应酬。 一来是自家儿子跟贾琏同僚,二来他们家没女儿却有儿子啊,贾府正好有女儿待嫁,两位夫人也有借机相看的意思。 卫夫人倒想小媳妇也娶娘家侄女儿,可惜,卫将军三令五申不同意,一个眼高手低的大奶奶已经够了。 说实话,像卫夫人这种新生清贵,嫁进清贵人家更合拍,毕竟大家有共同语言。 冯家的大媳妇已经诞下长子,待人接物都比卫家长媳热情周到,与凤姐见面三句话就扯到孩子身上,两人不由自主交换起育儿经,即刻就谈笑风生,很是和谐。 卫大奶奶自恃身份,很是清高,不大掺和凤姐她们,觉得这些太低俗无趣儿。 凤姐身为主人,自然要热情款待每一个客人,等她把冯家大奶奶的毛摸顺溜了,回头俯就卫大奶奶。 凤姐是四品恭人,冯家大奶奶也是四品恭人,只有卫大奶奶是五品淑人,她今年才十六岁,这个品级已经很高了,凤姐当年这个岁数还没有诰封,但是眼下,她的品级在三位少奶奶中最低。 故而,凤姐觉得自己是放低姿态,迁就她。 可是,凤姐诗词一窍不通,只懂得聊些家务事,自然只能与她扯动拉西说些家长里短,杨淑慧与凤姐说不了三五句,就不耐烦了,她觉得凤姐说话俗气,便问凤姐最近都读什么书。 凤姐咯咯一笑:“妹妹真会说笑,我一天被他兄妹两个缠着脱不得身,哪里去读什么书,且我自小不爱看书,不过,那银票对牌账本子我都认得。” 杨淑慧闻听这话,说话间就带出些孤傲:“你们这种人家的姑娘也该读些诗书才好,像我启蒙就诵读女四书,我们杨家辈辈读书出身,女儿家走出去若是不认字,不会诗书,会被人笑话。” 她这是瞧不上凤姐不识字,以此类推,她以为贾府的姑娘必定也是这般,心中不免鄙视,看着凤姐跟几家奶奶说笑,顿生曲高和寡之心。 凤姐无所谓,却是不耐烦她酸唧唧的样子,眼眸一转,凤姐心生一计,遂笑嘻嘻告诉杨淑慧:“这样吧,妹妹是新媳妇,不耐烦跟我们说家务,我们家的姑娘都在东院那边踏雪赏梅,煮酒话诗,不如妹妹与她们玩去吧。” 凤姐只想甩祸,也不问她喜不喜欢,忙叨叨吩咐套车,把她这个小媳妇分派给几个小姑子招待。 迎春几个起初见她岁数不大,相貌明丽,出身书香门第,以为跟秦可卿一般的才女呢,结果几句话就露出了刻薄嘴脸,因为听黛玉几个都说自己没怎么读过书,不过跟着先生些许认得几个字。 杨淑慧便暗暗皱眉,言语间甚是悲天悯人:“几位妹妹如此天仙一般的人才,竟不认得字,真可惜了!” 心中暗忖,这几个姑娘怕也跟琏二奶奶一般言语俗气,她再不愿意跟迎春姐妹搭话,自顾踏雪寻梅。 88、088 她的丫头绿腰很有些眼力劲儿, 瞧着黛玉几个小姑娘似笑非笑,似乎知道了自己主子的心思, 顿觉得在人家里做客,这般得罪主人家不好, 遂暗暗劝她:“姑娘,这几位小姐虽不识字,人却很温和,看着也很聪明的样子。” 杨淑慧顿时冷脸,言道:“你既然喜欢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小姐,不如我把你送给她们吧!” 小丫头再不敢吭声了。 那丫头绿腰说话声音很小, 她说话却不大顾及, 虽然风有些大,黛玉几个还是听见一字半句。 黛玉跟探春惜春几个相视一笑,她们被人嫌弃了,几人顿时闭紧嘴巴, 再不多嘴一句。故意走偏了方向, 三姐妹自顾自品梅赏析,与杨氏主仆拉开了距离。 迎春身为主人,落后一步分派丫头们准备茶水点心,点起熏香,熏好屋子,预备姐妹们玩累了回来好暖暖身子。 黛玉惜春几个对闺房的要求可高,屋子的气味摆设, 若有一点不好,宁愿冻着回去,也不会将就。 迎春分派已定,赶上来陪客,却见黛玉几个根本不兜揽客人,言语询问,却是几人不喜欢那位大奶奶,她只得勉为其难追上去替杨淑慧介绍起这园子里的几种梅花。 无奈,迎春说十句,她也懒怠答应一句,迎春也不是多话的人,又不如凤姐那般会调节气氛,嘴里荤素雅俗一大堆子,独角戏委实不好唱,一时迎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气氛冷得堪比风雪。弄得迎春十分尴尬。 黛玉几个见迎春这般热情符就她,却受冷遇,顿时心中不忿,暗暗责怪凤姐,怎的把这样古怪人物丢给她们。 不过,迎春虽不知道贾琏跟卫若兰结拜之事,却都知道贾琏跟卫家的二公子是同僚,在宫中相互照应,情分不错,正是因此,今年冯卫贾三家才开始年节走动,搁在往年,若无红白喜事大家是不走动的,不能因为姐妹们一时之气,得罪了兄长的朋友。 迎春细细的跟探春惜春几个诉说贾琏在宫中不易,如今顺顺利利的,全靠朋友照应,不能因为杨氏的各色弄得两家人生了嫌隙。 黛玉探春惜春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为了贾琏的颜面,迎春姐妹几个不得不再次追上杨氏主仆,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攀谈。 杨淑慧依旧那副不贪不求的出尘模子,自顾赏梅,心中默默酝酿诗词。 黛玉几个又吃一鼻子冷灰,冲着迎春挑眉摊手,迎春也没法子,只得随着姐妹们散开,自去赏梅。 四姐妹顿时放开心思,在梅林戏耍追逐,好不开心。惜春玩得兴起,蓦地想起江南,只听说江南春日如何如何,不知江南雪景怎么? 她便扭着黛玉询问:“林姐姐,江南也下雪吗?” 黛玉咯咯笑起来:“当然啦,‘江南雪里花如玉’,古人都有记载,如何没有雪呢,四丫头读书不认真哟!” 惜春噘嘴不乐:“知道姐姐在扬州盐道衙门的时候,林姑父请了大才子教导姐姐读书,我们天天在读女四书,老祖宗说,姑娘家家也不科举,略微读几本书就成了,读书多了反而移了性情。” 探春也接口说道:“内书房的书架上多是四书五经之类,其余别说唐诗宋词,就连一本游记也难找。听说梦坡斋外书房有许多书,我们轻易也不敢出去寻找,求着哥哥们找几本,也是千挑万选,筛了许多遍才会落到我们手里,有情趣的都被挑出去了,哎,几时我们能够自己走出府门去,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就好了!” 迎春拿手一戳探春:“瞧你这性子野的,当心二叔听见要打你!” 黛玉却是扑哧一笑:“你大约是求你宝二哥哥替你拿书,宝玉见了舅父吓得避猫鼠一般,他哪敢随着喜好乱拿,还不是二舅父说什么是什么?你指望他反叛二舅父,百年难成!” 迎春几个见黛玉说的有趣,都跟着笑起来。 探春也好笑,宝玉再是百事不成,她还能求谁,她如今看到贾琏也不亚于看见父亲,那脸一板怪吓人。 不曾想,这边说话,那边杨氏却在听,当她听见‘巡盐御史衙门’这些字眼,便起了心思,探花郎林如海的传说她是知道的,据他父亲说,当初林探花才高八斗,一表人才,跨马御街,御赐婚姻,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历来状元探花最是受姑娘们追捧。 杨淑慧心里不免神往,遂放低身姿追问迎春:“那位林姑娘只怕是前科探花之女么?” 得到迎春肯定答复,林黛玉的父亲巡盐御史林如海,就是她心中仰慕已久的探花郎。 杨淑慧马上收起孤高和寡之姿,言笑盈盈的找黛玉攀谈:“林妹妹竟是林探花之女,真是失敬,未知妹妹在家读些什么书,请的哪位才子教授,习得哪家名帖?平日怎么消磨,有作诗作赋么?” 若是杨淑慧起头就这般询问,黛玉或许会说几句真话。 如今,黛玉已经对她心生厌恶,一听不识字就懒得搭理,一听是探花之女就上赶着巴结,黛玉待人只管和心不和心,岂管人家识字不识字,家里人考不考状元呢。 黛玉无意多言:“我爹爹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只不过略微认得几个字,会写自家名字罢了,何须临帖呢,不过自小按照我爹爹打下的影本描红罢了。” 探春却知道林姑父善书,一手书法集各路名家所长,自成一体,堪比大家,见杨淑慧又在皱眉,不由抿嘴。 杨淑惠听了这话,暗暗皱眉,满眼失望,堂堂探花之女竟然不知道卫夫人。真可惜了探花郎之女的名头了。 不过看在林黛玉是探花之女,她很快松开眉头,微笑以对黛玉:“妹妹也不用妄自菲薄,毕竟妹妹出身书香,家学渊源,年岁幼小,如今再学起来也不为晚!” 黛玉看着杨淑慧一本正经的语重心长,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谦辞二字么? 黛玉也不多言,只得避开。 惜春却是个孤傲的品格儿,她出身公府,自己又是嫡出,这几年跟黛玉秦可卿较好,诗书画全面涉猎,不想竟然被人瞧不起,顿时气恼,从来只有她瞧不上人,不曾想今日竟被一个乡野丫头鄙视了,岂能干休。 望着满天的雪花中妩媚不屈的梅花,惜春眼眸一转,笑道:“不如咱们就着雪景梅花吟上一首吧。” 黛玉一笑:“我今儿有些懒怠,四妹妹你来吧!” 探春眼睛一转,亲热的拉住杨淑慧:“卫少奶奶满腹诗书,可否做一首让我们姐妹观瞻观瞻?” 杨淑慧当然不怕吟诗作赋,也很喜欢探春的奉承,笑道:“妹妹们先来吧,我先看一看!” 迎春知道自己诗词平庸,忙着言道:“你们几个来吧,誊写的事情我包了!” 黛玉看了看惜春,见她跃跃欲试,言道:“我们几个拙作怕是难入卫大奶奶的法眼,四妹妹,你的诗词一向最好,不如你做一首,请教请教卫大奶奶?” 惜春心里早有成竹,闻言一笑:“如此,我就在各位姐姐面前献丑了。” 一时惜春完成递给黛玉,黛玉一瞧,惜春写的七言,一笑:“只有四句啊,意犹未尽!”提笔又添两句,递给探春:“三妹妹索性也凑个趣儿!” 探春一笑接过笔去,把上头六句阅览一遍,又添两句,最终成稿。 迎春看了一眼,润笔誊抄,又在熏笼上晃了晃,待完全干了,这才递给黛玉,黛玉微笑递给探春,探春接过去瞄了一遍,并无错漏,这才一笑,递给杨淑慧:“请卫大奶奶鉴赏,我们姐妹戏耍之作,还请卫大奶奶不要笑话才好!” 杨淑慧被探春这一恭维,越发笑得矜持:“妹妹也别太客气,谁学诗词都有个过程。” 杨淑慧这里漫不经心接过去,定睛细瞧。 《咏红梅》 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竟奢华。 闲厅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 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一看之下,杨淑慧大惊失色,诗中用‘红袖笛’‘绛河槎’形容梅花,真是别出心裁,美极了。比她之前所想‘玉条’、‘琉璃枝’、‘绿蜡’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杨淑慧内心滚水一般翻腾,她这才明白,自己着了几个小姑娘的道了,或者说,她上了凤姐的当,凤姐给她介绍说,家里几个姑娘些许认得几个字,如今刚刚读完三字经女戒,正在学习千家诗。 当初凤姐说什么煮酒话诗,她差点笑了,她之所以会来,并非因为凤姐强势,乃是奔着这琉璃世界的绿萼红梅而来,这几个小姑娘被她归入凤姐文盲一类。 她这才大意了。 她想挽回形象,煞煞几个姑娘的威风,维护自己的傲气。 可是,她绞尽脑汁想不出比这两句更美更大气的词句。她能想到的词汇都压不住这两句。 杨淑慧虽然孤傲,却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才学比不过这四个小姑娘,这还是她们临场所凑,若是给她们充分的时间酝酿,不知道会如何惊艳。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气急交加,头一晕,双眼一插,就要晕厥。亏得她的丫头绿腰手疾扶住了。 这丫头甚是机灵,知道自己主子这是一半气恼,一半做作,借以遮脸罢了。 这里不是原郡乡下,人才济济,姑娘一向自比文姬薛涛,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她得替奶奶圆过去,否则回去没好果子吃。 绿腰搀扶着杨淑慧,蓦地一声惊呼:“奶奶,奶奶,您怎的了,别是眩晕的毛病又犯了?” 杨淑慧闻言顺势软在丫头怀里。 绿腰很是歉意的向黛玉几位解释:“咱们奶奶前几日病刚好,却是听说荣国府乃是百年望族,家里有前朝遗留下来的大花园子,故而跟着来见识见识,谁料,又发病了,真是对不起几位姑娘了,扰了姑娘们的雅兴,还请几位姑娘谅解。” 黛玉几个闻言面面相觑,这就受不得了,她之前鼻孔朝天,翻着白眼看人又怎么说? 四个姑娘中迎春最大,看着绿腰殷切的目光,迎春忙着表示不会计较,反倒给她主仆道恼:“都怪我们不了解情况,不该拉着卫大奶奶来赏梅,我这就派人去传话,今日正好请了王太医父子过府吃酒,正好替卫大奶奶诊诊脉!” 杨淑慧闻听这话,顿时浑身绷紧,绿腰感应到杨淑慧之意,忙着摆手:“不用不用,家里有现成的汤药,只要姑娘替我们把卫家的马车与出行婆子叫过来就好!” 迎春真心实意替杨淑慧担心,执意要请王太医:“这不能,你家大奶奶在我家犯病,我们两家又是世交,我哥哥又与你家二少爷是同僚,且你家老爷,大少爷又不在京都,我岂能能让你们带病奔波?” 绿腰大冷天急得汗水直滴,眼睛想着黛玉探春几个求救。 黛玉探春明知其装病,传出去岂不坐实自己姐妹恃才傲物欺负人? 她们岂肯背这个诬栽,只是帮着迎春劝说,要请王太医。 杨淑慧一见这阵势,知道病遁不成,只得慢慢睁开眼睛,故作眼神迷蒙,左瞧右瞄:“哎哟,我这是怎么啦,头好晕,绿腰?” 绿腰忙着道:“奶奶方才赏梅,大约是吹了冷风的缘故,估莫旧疾发作了。” 杨淑慧虚弱的看着黛玉与探春:“真对不起妹妹们,瞧我这身子真不中用,扰了妹妹们的雅兴甚是惭愧,我这头晕得很,就不掺和你们小姑娘玩闹了,我且歇歇,妹妹们自便吧!” 方才还兴致勃勃要比赛作诗,这般时候又说人家是小孩子玩闹,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迎春瞧着黛玉探春几个眉来眼去,神情不对,脑子突突一跳,顿时明白个中缘故,却是迎春一贯与人为善,且今日自家是东道,不好得罪客人,遂一笑:“既如此,卫大奶奶回暖阁歇息,我还要带妹妹们去折几枝梅花回来替老太太插瓶!” 黛玉探春还能勉强憋住,惜春却是眉眼弯弯抿嘴笑,被黛玉捏捏腮帮她才扁嘴忍住了。 迎春几个折好了梅花枝回来,杨淑慧很理智的走掉了。 ?橘回禀道:“姑娘们刚刚离开,卫大奶奶就走了,她那跑路速度比拉车妈妈们还要快呢,哪有半点病弱之态。” 黛玉姐妹会心一笑,再不提她也就罢了。 迎春笑过之后却沉默片刻:“毕竟我们是主人,还是派个人过去瞧瞧,顺便给祖母与二嫂说明情况,免得她在老太太面前添油加醋,我们措手不及。” ?橘笑道:“姑娘放心,司琪跟去了,她跟萱草堂的几位管事都熟,必定能够把话传到二奶奶与老太太耳里。” 黛玉闻言一笑,玉手指着?橘:“好丫头做得好,回去姑娘要赏你!” ?橘闻言大喜,笑盈盈蹬身一礼:“姑娘若是赏赐奴婢,就赏赐奴婢几张花样子吧,上一次姑娘赏赐我的喜鹊登梅图,我绣了一套蚊帐背面枕巾成盖头丝帕子送给我表姐成亲,把她们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眼馋的不得了呢,都说比京都铺子里买的苏绣也不差分毫。“ 黛玉抿嘴一乐:“傻丫头,那是你绣工好,不是我的画好!” ?橘摇头:“才不呢,是姑娘画得好,大家都说有灵气呢!” 黛玉伸出一根细嫩的指头:“一双绣花鞋!” ?橘大喜,抓住黛玉的衣袖只摇晃:“别说一双,就是十双也成啊!” 黛玉拍手:“好,就依你,一年十双鞋哟!” 惜春一愣:“一幅画十双鞋啊,?橘,我帮你画吧?” 黛玉闻言一叹:“哎,怪得人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也!” 惜春闻言顿时脸一红,拉着黛玉扭股糖似的不依:“林姐姐不许这么说人家嘛!” 她不是贪东西,实在是?橘的绣工好,比她的丫头好,甚至比宁府的绣娘都要好。 ?橘的绣工当然好,她当初就是因为绣工好才被挑上伺候小姐,不然也不会取名叫?橘。 回头却说司琪来到萱草堂,将东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凤姐,凤姐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了贾琏。 贾琏因怕卫大奶奶回去挑拨,便偷偷告诉了卫若兰,言称家里几个姑娘年纪小,不知道容让,跟卫大奶奶因为诗词的事情产生丁点误会。 卫若兰一听这话就红了脸。 冯紫英几个更是大笑起来,原来这位卫大奶奶在娘家的时候就自恃才高,在京都是出了名的恃才傲物,只是大家都知道她自小定给了卫家长子,故而,大家看在卫将军面上不予理睬,这才相安无事。 却不料她今日走了背字,让她碰见惜春这个眼不容沙子的小辣子。 于是,迎春抄写的诗词也传到贾琏手里,冯紫英在旁边瞟了一眼,一下眼睛亮了:“这是你家妹妹的的手笔?” 贾琏抿嘴暗乐:“大约是吧!” 迎春的字儿在姐妹中并不出挑,但是一手簪花小楷也很漂亮,在闺阁女子中也算上乘了。 贾琏不愿意把妹妹的名字胡乱告人,冯紫英可是身怀斥候的本事,见贾琏不语,瞄了眼司琪,趁着贾琏离开,冯紫英便问宝玉:“那丫头是你二哥哥的房里人?” 宝玉笑着打了下冯紫英:“可别胡说,她是我二姐姐的得力丫头。” 冯紫英心头暗喜,原来这字儿是贾府二姑娘的手笔,诗好字儿也好,可惜被贾琏揣怀里去了。 好么农资一般是十八岁才说亲,卫若兰十五岁却也知道些世事,见冯子英东打听西打听,不由心头一动,暗暗拉扯冯紫英,眼中满是戏谑:“二哥,你想做什么?” 冯紫英一笑:“没什么!” 卫若兰越发抓住他,贴近些耳语道:“我跟宝玉玩得来,他说他姐姐比他大四岁,宝玉只有八岁,他姐姐是腊月生人,大月不算岁数,虚岁才十三,二哥你多大了,你已经是老牛咯!” 冯紫英老脸一红:“别胡说!” 他不过是看着这诗词写的好,字儿也好,难眠畅想一下姑娘肯定貌美而已。 当然,冯紫英在心中肯定了迎春的美貌,只看贾琏的容貌,他的妹子必定错不了,再加上有才,真正是才貌双全了。 这真是门第家私人才□□都配得上,唯一不美,姑娘岁数小了些,冯紫英已经十八岁了,婚配在急,她母亲正在四处相看,恨不得马上迎娶。 贾府的几个姑娘离出嫁还早呢。 说起来迎春的年岁跟卫若兰很相称。 不过今日见了卫家的大奶奶,卫将军夫人也是杨家人,相信迎春三姐妹没有一个乐意嫁进卫家了。 贾琏也在心里叹息,可怜湘云妹妹,前半生被这样的婆婆嫂子磋磨,那该过得多么糟心,后半生深陷泥潭。 想着湘云,贾琏不由想起史家的史铮,他跟贾府是血脉至亲,却跟贾琏贾蓉不亲厚,却跟石家石克明毫不遮掩的亲近。 思及此,贾琏直觉得牙齿有些疼。 细思忖,这也不怪史家与史铮,如今豪门大族讲究的就是同气连枝,史家跟贾府已经隔了三代,保龄侯长子史锋,却是娶得石克明的嫡出二姐,两家是热乎乎的姻亲。 且史锋是保龄侯府的继承人,石大奶奶是未来的侯府主母,史家更亲近石家也是该当。 合不该石家的二太太是福庆郡主,她哥哥忠义郡王是个造反王爷。 虽然石克明的父亲石光琉与石光珠水火不容,可是,血脉至亲难以斩断。他们一家子闹得不开心,可是一旦有大事,却要共同进退。 福庆一家人谋反,石家满门都跑不掉共犯罪名,只要忠义郡王与福庆兄妹这边一开始举旗,石家即便丝毫不闻,那也是反贼眷属,形同反贼。 前世史家就没落得好。 石家被忠义郡王与福庆公主牵连获罪,史家是石家姻亲,难免遭受牵连,最可笑是史锋史铮还成了忠义郡王造反密谋大会的座上客,甚至毁家筹钱支持忠义郡王举事,据说那血手印就有史家一份。 贾琏也是后来才知道史家的情况,当时贾琏是很奇怪的,史家也没有贵妃省亲,也没跟宁府一般大操大办丧事,为什么就穷的揭不开锅了。怪不得史湘云天天做针线做大深更半夜,却是当家人把银子都拿去支持造反了。 这一次春节走亲戚串门子吃酒,论理,史家应该初四出门第一家就应该来贾府才是,史家就漏过了贾母这个老姑母,先去了石家吃酒。 初六这日,保龄侯父子奉命出京,保龄侯夫人才带着儿媳妇与女儿上门。好在贾母从来没指望史家,反倒时时挂心跟在史鼐任上的史湘云。 说七里保龄侯真心不咋的,他继承了哥哥的爵位,却不好生教养哥哥的遗腹子,这才是贾母最不待见保龄侯的缘故。 贾琏不由感叹,贾府的四大姻亲,竟是个个屁股不干净。 89、089 贾琏只是疑惑, 除了史家参以谋反,只不知道王子腾是死在谁手里了。 王子腾若是死在皇帝手里, 那他死得比荣国府还要冤枉。 上辈子荣宁两府没分宗,贾珍实实在在参加了忠义郡王谋反, 虽然没有歃血为盟,却是背后偷偷出了银钱资敌,说他谋反并非冤枉。 荣国府自己也有大大小小的毛病,又被宁府连累,被抄家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王子腾不同,贾琏如今亲眼看着王子腾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无不为皇帝考量, 且他跟皇帝亲密得很, 他绝对没有背叛皇帝跟着忠义郡王造反的道理。反之,王子腾不造反,皇帝更没道理要毒死他! 除非这两个人都有病! 一直坚定认为王子腾被皇帝害死的贾琏,如今身在其中, 回头再看王子腾之死, 他有些疑惑了! 不过,贾琏相信自己只要注意观察,这辈子肯定能把这些事情都弄个清楚。 不过想到史家,贾琏有些犯难了。 史家如今跟石家已经密不可分,说实话,一旦福庆两口子谋反罪被确认,史家即便不参与, 他娶了石家女儿也在诛九族之列。 眼下看来,以贾琏的能力,四大家族至少史家是保不住了。贾琏能够保证自家不被牵连,不被抄家灭族,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姻亲,贾琏想着自己舅舅家,说起来上一世荣府所有的亲眷,似乎只有张家硕果仅存,只可惜,上一世张家很早就跟荣国府分崩离析,断了亲。 上辈子,贾琏活到三十岁,竟然没上过舅舅家的门,一来是贾母王氏贾赦极力唆使之功,二来也是贾琏自己生了张家舅舅的气,认为他们从四岁起对自己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甚是绝情,自己长大了,已经不需要谁保护安慰了,又何必去找他们? 故而,等他行动完全可以自由支配之后,也就还以颜色,对张家人不予理睬。 如今想来真是傻透顶。 张家为女儿出气,为夭折的外甥张目,因此跟贾府反目,哪里错了呢? 只可惜前世贾琏浑浑噩噩,根本参不透个中端倪。 好在这一辈子还有补救的机会。 言归正传。 却说贾琏整天思虑如何把元春弄出宫,都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这日正是初八,荣国府吃请请吃终于告一段落,贾琏终于得空,带着老婆儿子闺女,来给外婆舅舅拜年。 当然,贾琏因为今年在宫中当值,年前已经带着凤姐分别到张家王家送过年礼。两家长辈也能理解,且张家的张舅舅几乎年年都没在家过年。 这一次,贾琏是借着拜年之机来跟舅舅问计。 如何把元春弄出宫来。 贾琏带着凤姐一双子女,两口子一色紫色薰貂皮大氅,一双儿女则是穿着大红的棉衣,外面围着虎皮斗篷,一家人圆滚滚登车,奔着张家而来。 一时到了张府,张家二少爷张忠孝早带着仆从等候多时了。 贾琏几个进了大门,就有软轿落下,一家人被抬进了内宅,直往张家老太太的居所瑾兰堂而来。 张府住宅也是皇上赏赐的宅邸,三进的院子也在西城,只不过在此地已经跟东城交界了,周边的住户都是些清贵人家,相对于荣国府,张家宅邸相对来说拥挤一些。 贾琏来之前早派人送了信,张家舅舅特的没有出门会客,在家等候贾琏一家。 贾琏夫妻们最先到了张老太太居住的正院上房,这里是张家最大的一座院子,由张老太太带着几位孙女儿居住。 贾琏凤姐一人一个,抱着逑哥儿巧姐儿给外祖母磕了头,拜了年,总之吉祥话车轱辘子一般奉承老太太,只把张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 张家舅母亲自给他们一家四口分派了压岁大荷包,佩戴玉如意。 贾琏凤姐两个摸着荷包如玉对视而笑。 一时,张老太太与张家舅母分头接过了逑哥儿巧姐儿逗乐,逑哥儿巧姐儿被人逗乐,两兄妹争‘着哦哦哦’,‘噢噢噢’跟人粉上了。 张家祖母在没空理睬贾琏两口子,贾琏这才告辞了外祖母与舅母,到了前院书斋请教张舅舅。 甥舅今日见面以往日不同,贾琏是大礼参拜,磕头拜年,又得了一个拴着玉如意锦缎荷包。 虽然贾琏已经卖进了二十二岁的门槛,可是,他从未拿过舅舅的压岁钱,故而,张家姥姥与张家舅舅特特给他补上了。 贾琏拿着荷包又是尴尬又是高兴,这些年都是他给别人压岁钱玉如意,吉祥锞子,算上上辈子,贾琏已经四五十年没收压岁钱玉如意了。 张家界舅舅也不理他,等他终于自然了,才指指玫瑰椅:“坐吧!” 张家舅舅以为贾琏乃是请教学问,毕竟开年春闱在即,孰料,贾琏开口就求问有什么法子把元春弄出宫。 张家舅舅一愣之下笑了:“据我所知,你岳父王子腾一直在谋求贾元春的升迁之道,只怕没有眼下的战乱水灾这些糟心之事,大约就成了吧。” 贾琏闻言眼眸一缩:“元春竟然得了皇上青眼?我以为这事儿要在出宫之前才有所动作。” 张家舅舅微笑:“不要小看你们家大姑娘,她可是才貌双全,所缺的不过是天时地利而已,目前没有动静,一来皇帝不缺美人,二来吗,王家的筹码不够,皇帝不满意而已。” 贾琏凝眸:“王家的筹码?舅舅您的意思,王家有皇帝索要的东西?” 王家有什么东西连皇家也动心,蓦地贾琏眼眸一闪:“您是说,皇帝看上了王家海上的商道?” 张舅舅颔首:“王子腾自以为聪明,拿出一半份额献给皇上,可是,王家每年几十万的入账,皇帝修座宫殿还要左借右支,捉襟见肘,皇上岂能甘心?“ 贾琏不由勾唇冷笑:“这是想要吞并王家不成?” 张舅舅哼一声:“什么吞并?王家没有圣上扶持能到今日?” 贾琏一愣。 张舅舅接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城,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他要什么伸手拿来就是,何须吞并?” 贾琏细细体会,半晌苦笑:“哈,这么说天下认得兴亡荣辱,全在帝王一念之间啊!” 张舅舅伸手一拍贾琏:“不错,所以,钱财够用即可,多了反而招祸!” 贾琏顿时痴了,前几日还觉得皇上不可能谋杀王子腾,这般时候又觉得肯定是皇帝,因为那般时候朝廷战败,和谈赔款,皇帝穷的想上吊,他管你是心腹不心腹啊,他要杀富济贫,自然要捡肥的杀! 王子腾毕竟身无劣迹,皇帝公然动手则会被人诟病,也会寒了心腹之心,故而这才阴私谋害啊! 贾琏不由咬牙,□□的皇帝,真是绝情啊! 王子腾号称断案如神,不知道临死之时,可曾想过是谁下手害他呢? 贾琏记得,王子腾死后,王家的商队就归了了皇家所有,据说是王子腾死前就上交给了国库,如今想来,这其中必有猫腻啊! 张舅舅盯着贾琏,见他面色变换,时而激动时而愤恨,又伸手拍一拍贾琏:“所以,一个人立足朝堂,既要让皇帝觉得你不可或缺,这样你才不会被厌弃,又要让皇帝感觉到你忠诚可靠,这样皇帝才回放心你。还有,且记一条,千万别让皇帝惦记上,‘怀璧其罪’四个字,你要牢牢记住。” 贾琏一惊:“怀璧其罪,我倒想,可惜没有!” 张舅舅一笑:“没有就好,哦,你今儿来了,正好与表兄见个面吧。” 贾琏闻言一笑:“表兄不是在苏州么,怎的回京了?”旋即,贾琏顿悟:“莫不是表兄升了?” 张舅舅颔首笑道:“嗯,他将调任礼部做主事,主管祭祀,他做事有些文绉绉,不如你圆滑,今后你们互相照应。” 贾琏刚进侍卫处一年,就攀上冯卫两家,还做了人家的大哥,张舅舅还是很佩服贾琏的这份交际手腕。而张家表兄就有些书生意气,嫉恶如仇,这一次,若不是张家舅舅阻拦,他早就把江南官场参个底朝天了。 这也是张家舅舅急急忙忙将他调回京都的缘故,张家舅舅很怕再过三年,自己这个儿子会保不住。 贾琏脸上只作烧:“舅舅您折煞外甥啊,表兄可是两榜进士,翰林出身,将来可是要入阁之人,我可是拍马不及啊!” 张家大表兄两榜进士,在翰林院呆了三年,然后外放熬资历,长见识,如今三年满期,京察优等,进京述职。因为去年江南大面积水患,好在张家表兄所在现成地处偏远,离河道远,当初人家嫌弃那地方穷,不乐意去,如今看来,到像是被他捡了便宜。 贾琏还知道,原本这表兄应该就地升迁,只可惜如今江南官场一锅粥,估计是张家舅舅想保护儿子,这才调回京都 张舅舅一笑:“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们的路不同,你是文武并序,你表兄可是要在六部慢慢熬,将来说不得谁帮谁呢!” 贾琏默了默,看着张家舅舅,轻声问道:“舅舅以为我林姑父如今还能脱身么?” 张家舅舅眼皮只跳跃,搭着眼睛一笑:“你听说了什么?” 贾琏摇头:“没有,只是,我看了前几任巡盐御史,竟然个个没有下场,林姑父如今已经在盐道待了七八年了,我在想,他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张家舅舅嘴角扯了扯:“林如海可是上皇亲简,上皇不发话,他不可能挪动!”说着看了贾琏一眼:“你也是一般。” 贾琏皱眉:“这么说我想去西山历练不可能了?” 张舅舅微笑:“你这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太性急了,侍卫一般三年才回挪动,你虽与别人不同些,怎么的也要等着明年春闱之后吧!” 贾琏言道:“明年我若是考中庶吉士,也是入翰林,可是我不想入翰林,我想去兵部历练。” 张舅舅点头:“上次皇帝不是指派熙郡王照顾你么?他既是御前大臣,又分管兵部!” 贾琏闻言眉毛直跳:“什么时候的事情,熙郡王不是分管理藩院么?” 张家舅舅笑道:“太平盛世,理藩院要招抚八方来朝,何等荣耀,如今是非常时期,朝廷想要用兵,当然是兵部更重要了。” 贾琏拧眉:“熙郡王也不会用兵,把他放在兵部,不如放在户部,卫将军也好,保龄侯也好,他们都是能够带兵作战之人,只有粮草充盈,他们才能得心运手,进可战退可守,才不会因为粮草不济,急功冒进,无谓牺牲!” 张舅舅眼眸一亮:“你读过兵书?” 贾琏赫然一笑,点头道:“我们家祖传下来许多的兵书,甚至比其他的书籍都要多,古往今来的兵书,原装的,抄录的,我们家收藏了不少。” 张舅舅一笑颔首:“嗯,你曾祖鞍马天下,你祖父也是文武全才,可惜生不逢时。” 贾琏苦笑:“若是生而逢时,我祖父估计现在还活着吧,他可比上皇年岁还要小些呢!” 张舅舅勃然变色:“不可胡言!”随即又低声呵斥道:“这些大不敬之言,今后切勿信口晓晓!” 贾琏面色一红:“我从来不说,因为在舅舅家才说的。” 张舅舅冷冷一哼:“焉知舅舅家没有陷阱?身在官场,要想长长久久,对人便只能三分信任,七分探究,否则,你的性命就会掌握在别人手里,你也走不了多远!” 贾琏顿时变了脸色,半晌方道:“没,没有这般严重吧?” 张舅舅冷笑:“没有这般严重?你可知自古来就是‘同患难易,共富贵难’!” 贾琏面色煞白,要跟冯紫英卫若兰翻脸么? 张舅舅却道:“平日交往吃吃喝喝讲讲义气也无妨,可是,一旦涉及宫闱隐私,朝廷军机,切勿乱言,当心祸从口出!” 贾琏点头,半晌方才问道:“舅舅,您如何知道与卫若兰的关系?” 张舅舅笑道:“他之前叫你贾大哥,如今却称呼你为大哥,还有,你们家那个贾蓉,我好几次听见他叫卫若兰三叔,想必你们结拜的老二是冯紫英吧?” 贾琏心服口服,躬身施礼:“多谢舅舅教我!” 张舅舅微笑点头:“你们很小心,若非我对你们暗中关注也不会发觉,不过确实百密一疏啊,以后要注意,要么你们索性昭告天下,要么就要瞒得密不透风!” 贾琏言道:“我们原本想要昭告天下,却是冯将军叫我们秘密行事,免得被人忌惮。” 张舅舅虚眯着眼睛沉思,片刻言道:“冯将军所虑甚是,毕竟你们一个手掌兵权,一个身在御前,这两人若是勾结起来,皇帝也很害怕。” 贾琏额上顿生冷汗:“外甥之前可没想这么多,冯将军也只是说昭告天下有结党营私之嫌。” 张舅舅叹道:“他是怕吓着你们吧!” 贾琏略略思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枚银牌递给张家舅爷:“舅舅以后有事,若我不在,可凭此信物托付给八方镖局的柳湘莲,他也是我的结拜兄弟,这个人豪气干云,可以托付!” 张家舅舅接过手,一边写着一个柳字,另一面却是一片桃园图。不由颔首:“心思不错!” 就在这般时候,且听外面远远出来通禀声:“老爷,大爷求见!” 大爷便是张家大少爷张忠良。 贾琏忙着起身相迎,蓦然间厚厚的门帘被打起,进门一个高挑的青年,脸庞跟二少爷张忠孝有五分相似,区别是二少爷身子瘦弱些,这个大少爷身子强健些。 贾琏忙着迎上前去拱手:“大表哥好,给表哥拜年!” 张忠良稍微一愣就反应过来:“你是姑妈的儿子贾琏?” 贾琏点头:“正是小弟!” 张忠良满脸正色:“表弟好,你来了就好,祖母念叨你多少年啊,如今总算见到本人了!” 贾琏忙着拱手:“从前年少无知,连累外祖母挂念,都是我的不是!” 张忠良全盘接受贾琏的道歉:“你知道就好,以后,” 张家舅舅闻听自己的儿子又要教训人,其实他觉得贾琏的问题很特殊,完全是因为两家大人处理不当,如今贾琏虽然成年,但是问题发生之时贾琏才四岁,如今找后账要他承担责任 ,有些说不过去。 张家舅舅言道:“都进来吧。” 等候张忠良请安之后,张家舅舅方才言道:“你跟那些人谈得怎样?” 张忠良摇头:“他们根本不是想跟我一起参奏那些子尸位素餐者,却是得了消息,知道皇帝已经知道江南的事情,害怕事后算账,故而想托付孩儿帮忙,利用爹爹的关系替他们分辨一二。” 张家舅舅闻言看了贾琏一眼,随即淡笑:“他们不得嗅觉也算灵敏,可惜没有用在正途上。” 贾琏被看得一愣,心中有个猜测,莫不是这些人跟冯家罗家有关? 不过,贾琏也不后悔,他可是奉旨泄露机密,故而并不害怕。 贾琏甚至猜测,皇帝此举有扰乱江南官场之嫌。只是最后渔利者是不是皇帝就不得而知了。 贾琏也不认同大表哥之言,水至清则无鱼,身在官场不可能清如水,就如张家舅舅还不是一直在接受原郡父母官的炭敬冰敬。 得知张忠良把人赶出府去了,张家舅舅也不认同:“是人都有偏私,你既然联络他们,说明他们在官场上有可取之处,怎么能因为他们想要就救援亲眷就拒之门外,政见不同可以慢慢调和嘛。且他们今日能够千方百计救助亲眷朋友,翌日,你若遇到难处,难保他们不会钻天拱地替你开脱,所以,你看问题不能简单黑白区分,你得看他的主流,他作恶时,你不要跟着,能阻止则阻止,不能阻止则敬而远之。反之,他若日行一善,你能帮则帮。其实,在官场上,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没有人不能合作,但看能够一起走多远而已。” 贾琏仔细凝听者张家舅舅的教训,且不认同张舅舅对待恶徒之言,作恶者就要随时铲除才是,难道留着他过年呢? 在这个问题上,张忠良跟贾琏的看发一致,但是两人都机敏的选择沉默。 张家舅舅看了两人反应,并不失望,心中一笑,这才是正常年轻人的反应。 张舅舅自己当初何妨不曾雄心勃勃,立志要做忠臣,直臣,要辅助皇帝刷新吏治,铲除一切奸吝小人贪官污吏,君臣们共镶盛世。 结果,当年书生意气,犯言直谏,言说圣上不该因为先太子之过株连詹事府属臣,大臣是朝廷官员,不是太子的私官,皇上应该一视同仁,善待这些官员,而不应该罢黜打压。 结果可想而知,皇上大怒,将张舅舅臭骂一顿,赶出朝堂。张老太爷曾经是帝王之师,也被连累,被上皇斥责,逐出京都,放逐乡野。 最终,父亲病死在归乡途中,虽然张老太公身体欠安,由来已久,可是,若不是因为老来被斥责,也不会旧疾复发,又因路途劳顿而恶化。 虽然张老太公临死告诫儿子,他是求仁得仁,能够老死故土,骸骨返乡,他很安慰。张老太太也对外界宣称,张老太公病入膏肓而逝,但是,此事一直让张家舅舅愧疚至今。 张家舅舅期初在翰林院任侍讲,原本前途无量,结果贬谪为七品县令。因为张太公之死,张舅舅没有上任就先丁忧。 三年后,大家都在猜测,张家从此黯然消失在朝堂之上。 却不料,上皇忽然秦简,明发谕旨,张舅舅依然外任七品县令。众人惊讶之余,顿时了悟,上皇这是在补偿张家。 从此,再没人敢攻击张家为废□□。 不过,张舅舅有今天全靠他自己一路拼搏而来,当初,皇帝怨气未消,张家舅舅年年考绩都是优等,却在县令任上一熬六年,才被升迁做了六品通判,又熬了三年,才升迁为府衙同知。然后又在知府任上三年,这时皇上的气性终于消了,想起这个幼年伴读,一张圣旨下江南,张舅舅这进京做了詹事府詹事,兼文华殿大学士,御前侍讲。 去年更是被加封为太子少保,兼御书房师傅。看眼下的势头,张舅舅的官路亨通,迟早升任少保太保,名列三公。 可是,张舅舅走到今天,足足用了二十年,贾琏觉得太慢了。对于贾府来说,二十年太长了,那时节,什么都晚了。 况且,张舅舅的官位虽然高,并非无人能够撼动。 故而,贾琏觉得,张家舅舅的经历与经验,对于他来说,只能作为参照,一如他不能照搬王子腾的成功之路一样,他也无法复制张家舅舅所走之路。 最最关键,贾琏他熬不起这时间,也输不起 至于人心难测,好在贾琏有先知先觉,有绝技防身。 今日这一趟,贾琏虽然没有找到元春出宫的办法,却知道王子腾的短处与痛点,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90、090 这一日, 贾琏一家人得到张家舅舅阖府的热情款待,尤其是张老太太, 抱着一双外甥孙,几次哽咽落泪, 心中欢喜不已,她那苦命的闺女终于香烟得继了! 这日傍晚,贾琏凤姐回家之时,张老太太亲自送他们到了垂花门,拉着凤姐一再叮嘱:“外祖母老了,走不动了,今后但凡有空, 就带着孩子过来走走看看, 免得我想你们了却看不见!” 凤姐笑盈盈哄骗老太太:“这是一定的,只要老太太不嫌烦,我隔三查五带着孩子们来您家蹭饭吃!” 还别说,老太太就吃凤姐这样嘴甜的主儿, 一时间竟被凤姐哄得眉开眼笑乐呵呵了。 贾琏这边跟张舅舅表兄话别, 张舅舅也叮嘱贾琏:“有时间叫你媳妇带着孩子常来走走,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热闹。” 张家两位少爷,大少爷娶亲了,书香门第的女儿,人很贤惠,也很腼腆, 除了基本礼节,那嘴巴就跟借人家一样,轻易不爱说话。二少爷因为身体弱,酷爱读书,已经说了亲,下半年才会迎娶。孙女儿们虽然孝顺,却不如凤姐乡野俚语知道的多,嘴巴又巧会逗趣儿。 今日自从见了凤姐,张老太太不知不觉笑了许多回,被张家舅舅看在眼里了,这才嘱咐贾琏一句。 贾琏今后还要依仗张家,凤姐能得到舅舅喜欢他乐意之至,忙着答应了。 临上车,张舅舅忽然低声言道:“宫中封妃,不光看女子本身的条件,也会算算女子的命运,倘若女子命中六福欠缺,寻常人家也不乐意聘娶,何况是帝王家?” 贾琏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心头一动,蓦地想到一个让贾元春出宫的办法。 可是,贾琏有些犹豫:“大妹妹是正月初一生人,据说此命六福护佑,大富大贵。这也是老太太积极主张她进宫的缘故。” 张舅舅言道:“倘若她六福缺失呢?你以为王子腾为什么一定要保住她妹妹的命呢?骨肉亲情自然是有,更多的却是为了利益考虑!” 贾琏躬身长揖:“多谢舅父!” 张舅舅一笑:“回去吧,仔细想想,别想着从皇宫中弄人出来,无论是偷偷摸摸,或是正大光明,历来只有皇家不要,从来没有人敢跟皇帝争夺!” 贾琏回得家去,在水井坊呆了一个时辰,申时,贾琏去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之后,贾琏回家去告知凤姐:“舅舅已经得了确切消息,今年春闱日期已定,就在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距今只剩下一月时间。” 贾琏告诉凤姐说,他今日跟张舅舅请教学问,略有所得,故而,今晚开始要在水井坊闭门读书,直至二月春闺结束,他估计没有多余时间照料家里,希望凤姐好好照料好孩子们照顾家。 凤姐当然不会阻扰贾琏上进,当即表示全力支持:“二爷放心吧,家里一切都有我!” 从此,贾琏除开进宫当值,其余时间都在水井坊里攻书习文,整个人一头扎进去了,就连凤姐平儿这一对美人也不兜揽了。 见他如此,一时间阖府上下都跟着贾琏的节奏紧张起来。 凤姐不用说,一日三餐,衣食周全。 贾母也甚紧张,日日在观音面前供奉三株清香,在贾代善灵位前则供奉三杯美酒,祈求贾琏一朝高中。 贾母心里有一份窃喜,贾琏若是能够两榜得中,只要荣国府不谋反,至少又有四五十年的荣华富贵。 贾母掐着指头默算,若是贾琏高中,立足朝堂,元春身上的担子也就轻了,若是事不可为,不如...... 不过,贾母现在连荣府也无法掌控,除了银子,她再不能帮助元春了。 想当年,她们夫妻为了帮助太子,那也是水里火里都敢趟,整天周旋在达官显贵之间,到如今,一切都如过眼烟云,她自己垂垂老矣,最心爱的孙女陷在宫中,进退两难,她却无能为力! 每每想起这些,贾母也只有徒增悲哀。 回头却说贾琏,一个月来重复着当班修炼,修炼当班,一个月他不仅从京都各家茶楼酒楼绝迹,就连东院荣庆堂也都告了罪,萱草堂更是一月之间从未踏足。 贾琏要积蓄力量,这一次春闱不比从前,考试时间足足多了三倍,竞争的举子也是从前的两倍,且这一次,光是两江的举子就有三百多人涌进了京城。 据说,这一次贡院九百九十九间考棚用去了九百间,参考举子九百人,真是盛况空前。可是对于贾琏这些举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贾琏以为自己从前那种中不溜的考试方法要改进改进,否则,真要落入同进士一流去了。按照惯例,往年的两榜进士都控制在一百二十名,今年人多,最多也不会超过两百人。 这可不是考秀才,都是些愣头青,一刷一大批,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甚至有考了十年八年的举人。 所以,贾琏要想考进一甲二甲,压力很大。 贾琏不得不谨慎些。 时光如梭,很快就是二月初。 贾琏这一次获得了半个月的休沐时间,他从二月初六开始休沐,全面备考。 这三日,贾琏基本不再捉摸文章的事情,一心一意打坐修炼,提高修为,争取自己能够在入场之前,把神识的覆盖面提高三丈方圆,配合十丈方圆的听力,贾琏即便是个棒槌,抄也能抄个进士了。 就怕三丈神识之外的举子不爱叨叨,那就白瞎了听力了。 初九卯初,贾琏已经恭恭敬敬的排队等候入场了,大约过了三刻,贾琏终于坐在自己的考棚之中,这次,贾琏的考号六百六十号,依然紧挨大水缸,只可惜,这一回没有睡莲,连水缸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金鱼不抗冻,大约被人转移了,贾琏通过神识观察,一条也没有了。 贾琏不由一叹,这次考试少了一个可以交谈交流的邻居了。 趁着尚未发卷,贾琏放开神识,发觉,前后都可以瞧见七人人,只可惜,贾琏靠在边上,右边没人,这一算来,贾琏大约可以根据情况,稳稳压制这一百余人,一百人相对于九百人,这比例远远不够,贾琏这次想要进士及第,必须要进入前二百名不可。余下八百余人,只能靠听觉碰运气了。 及至所有举子入座,时间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第一天依然考诗词,贾琏徐徐展开考卷,诗题曰:《省耕诗》。 贾琏一看大喜,为何呢,他亲自护卫皇帝视察过农事啊。 当时就有许多文臣哼唧了许多华美词章,逗得乾元帝哈哈大笑。不错,省耕诗的精髓,就是在实事的基础上拔高,然后把农耕的功绩都划拉到帝王身上,然后可劲儿的赞美再赞美。 审题之后,贾琏开始冥思,将思路理顺,然后,贾琏将元力运行与耳道,静心聆听周边的动静,发觉已经有人已经开始叨叨。 贾琏只是试听片刻,测试一下自己听力的覆盖面积就即刻收回元力,贾琏估算一下,他大约可以听清楚的左右前后十五人的叨叨声,十五之外到二十有些模模糊糊,再向外就听不清了。 若是贾琏强行外放听力,消耗的元力太大,身体会吃不消,有损根本,最终会伤及寿元。 为了科举损伤寿元,贾琏以为不值得。 不过,贾琏很快就放开了,自己在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眼睛,已经占尽便宜了,这说明一个人的福分实在是有限额的,不可能任凭你肆意挥洒。 等到贾琏各种尝试完毕,直觉肚子饿得慌,贾琏一看时辰已经午时。二月春闺,天气寒冷,考棚准备比较齐全,炭盆热水一应俱全,贾琏找出家里备好的肉夹馍,就着炭火盆上考了,又用热水冲了茶末,慢慢咀嚼。 贾琏受过苦,虽然肉夹馍有些硬,他却吃得有滋有味,一边吃还一边用手扒拉食盒,又找出一盒香辣八宝,贾琏拈了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顿时满口生香,贾琏就着酱香菜,边吃边烤,直吃了两个肉夹馍,这才住嘴,又用热水漱口,然后洗手,最后靠着棉被,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自动运转搬运气血。 半个时辰后贾琏被周边沙沙的磨墨声音惊醒了,贾琏自己也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贾琏找出试卷草稿,一笔不苟的写下了自己的祖籍,岁数以及祖上三代的姓名。 然后,贾琏开始冥思打腹稿,嘴里不由自主叨叨起来,一个下午,就在贾琏反复叨叨之中过去了。 夜幕降临,有人挑灯夜战,贾琏却开始打坐修炼,明日才是最为关键时刻,他需要大量的元力应付明日的考试。 翌日,贾琏醒来,浑身通泰。 贾琏拨火添炭,用热水冲了茶面子,再吃了一个肉夹馍。一番洗漱之后,贾琏开始打最后的腹稿。 等他确认了最后腹稿,贾琏将浑身元力集中于耳道,将听力铺开,开始捕捉举子们的叨叨,然后,将自己诗词中与人重复的地方进行标记。这一番窃听下来,贾琏已经有了六分把握可以压过这些人。 窃听完毕,贾琏已经略显疲态,于是他闭目打坐一个时辰。贾琏再次睁开眼睛,凝神再听,周边的举子已经开始铺纸作诗了。 贾琏再次放出神识,慢慢扫过周边的考棚,发觉这些人的诗词跟之前听到的诵念声吻合度高达八成。 贾琏再次默默在脑海中审核自己的腹稿,再次修改,务求自己的文章一枝独放。这般修修改改,一个上午顺利过去。 下午时分,贾琏最后确认了自己的诗词不再修改之后,他开始动笔打草稿,他写的很慢,即便是草稿,他也不愿意乱涂乱抹。 《省耕诗》 圣主重民事,农官占岁祥。 ...... 雨露沾人普,乾坤福物长。 ...... 秉耒田家子,横经稽古郎。 为传天子意,抒悃矢赓扬。 贾琏最终定稿,放松了精神,一时间只饿的前胸贴后背。 这半天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贾琏累得狠了,甚是不大想吃东西,便摆出无心向天的姿势睡过去了。 这一睡只睡了整整一夜,翌日早起,贾琏再试了下神识,发觉神识的范围缩小了一半,这是体内的元力消耗太大的缘故。好在贾琏今日只需要一字不漏的把草稿誊抄一遍即可。 这日正是头场考试的第三日,二月十一日。 整个上午,贾琏都在打坐恢复,午膳过后,贾琏开始誊抄,申时正刻,贾琏已经顺利完成诗作。 然后,贾琏从头至尾检查一遍,最终确认无误之后,贾琏搁笔静坐,等候监考官收卷封存。 这一夜,贾琏累极熟睡,一夜无梦。 翌日二月十二。 第二场考试做赋,赋题曰:《万年枝上太平雀》 贾琏一如第一场考试,如法泡制,顺利熬过第二场。 第二场考试完毕,考场上的气味已经很熏人,很难闻了。 可是,为了前程,大家也只有拼了。 这一日酉时,监考官收取考试试卷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考生已经气绝多时,尸体都冷了。 这个考生排在最末,距离贾琏很远,这个考生的考棚八百五十,无论贾琏的神识还是听力。都无法察觉他的异样。 估计因为这个举子忽然死亡,给大家造成了精神压力,第三场考试刚刚开始,就一下倒了四个举子,好在他们在白日发病,得到了及时治疗,虽然不能继续考试,却是性命无忧。 第三场考试策论,题目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贾琏想着当今天下,外贼四起,他很快确定了这篇文章的论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其实,贾琏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无法担任这个职责,可是,不这么论题,自己估计要落选,你都不乐意为君王分忧,君王要你何用? 尤其乾元帝,你不给银子他也会报复你,何况你竟敢说天下兴亡是天子一人的事情? 既然管不了,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乾元帝罢黜你是轻的,不把你抄你家灭族,算你命大。 十七日酉正,监考官最后封存试卷,可是考场的举子却不能即刻离开,因为龙门在次日卯时才会打开。 翌日,贾琏早早醒来,排着队列等候主考官发令打开辕门。 贾琏无聊之下,左右观瞧,一个个考生胡子拉渣,面色惨白,形同乞丐,一如病夫。 随着主考官一声令下,辕门缓缓打开,前面的人流开始骚动,有人欢呼,有人哭叫。 忽然间,一声高亢的吆喝声音压住了所有的嘈杂:“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状元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千钟粟!” “哈哈哈!” ...... 贾琏眼力惊人,忙着追寻那人身影,却是一个须发皓白的举子。 有人感叹:“嗨,他都考了十次了,为了考试,他买了女儿,老婆跑了,如今自己也疯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哎!” “何苦来哉!” ...... 周围许多的举子物伤其类:“是啊,何苦来哉,已经是举人了,坐个馆,做个幕府,怎么都能活,这科不中,老子再不考了!” 那些话本是劝学的金玉良言,不想如今竟然成了他疯癫的根源。 贾琏摇头走出辕门。 昭儿兴儿隆儿三个早早等候在门口,见了贾琏胡子拉渣清瘦了许多,都愣了。 “二爷您受苦了!” 贾琏一贯玉树临风,如今成了这般,昭儿以为他病了。 “二爷,您这是那里不舒坦?要不先去医馆瞧瞧去?” 贾琏是故意没处理胡须,免得跟别人的差别太大。闻言对着昭儿丢个嫌弃的眼神:“把你关在小黑屋里吃喝拉撒九天九夜,你就知道了,爷已经算是很好了。” 兴儿忙奉上食盒:“二奶奶亲自熬的燕窝粥!” 贾琏揭开食盒,顿时暖气扑面,一股乳香味儿弥漫开去,却是牛乳燕窝粥。起先看见大食盒,贾琏还以为凤姐送了新鲜饭菜,甚是高兴。他虽然能够把冷硬的馍馍吃的香甜,并不代表他不想念那些清香可口的热饭热菜,结果,却是把燕窝粥温在大汤罐里。 贾琏哑然失笑,怪得用了那么大一个食盒。 贾琏喝了燕窝粥,隆儿递上怀里的小食盒,却是一笼蒸鲜饺,饺子小巧,贾琏一口能吃三个还不打挤。 满足了口腹之欲,贾琏浑身热乎乎闭目养神,孰料,那马车轻轻地晃悠摇篮似的惬意,竟把贾琏舒服得睡着了。 凤姐在屋里急得不行,明明一早就派人去接了,一来一去再是拥挤两个时辰也该回来了。着急派人出去打听,却见彩明前来传话:“回禀二奶奶,昭儿叔叔叫小的进来回话,琏二爷回来的时候在车上睡着了,他们不敢惊动,一路上慢慢行走,半个时辰的路竟然走了一个时辰,这会子车架已经进了府,他们正守着二爷睡觉呢!” 凤姐闻言哪里放心,忙着吩咐平儿收拾了毛皮褥子棉被子,精碳手炉子,汤婆子,一路浩浩荡荡出了垂花门。 却见昭儿兴儿守着马车,隆儿派人四处站着,防止猫狗忽然窜出来惊动了贾琏。 凤姐挑眉,上前掀开车门,却见贾琏抱着被子,靠着车壁,睡得满脸通红,小猪一般扯着鼾声。凤姐伸手扯扯他的短须,贾琏却咧咧嘴继续睡,凤姐抿嘴暗乐,伸手掐掐贾琏腮帮,贾琏也只是摇摇头。凤姐索性用袖口的紫色薰貂毛刷刷贾琏的鼻子,这下子惹了祸了,贾琏一个喷嚏打出来,人一跃而起,摁住凤姐压在身下,张嘴就啃了她一个满脸花。 一时间,凤姐的凤头钗歪了,紫色薰貂的昭君套也被贾琏给她揉掉了,贾琏伸手要摸凤姐的小白兔儿,吓得凤姐柔声求饶:“好人,别在这里弄,明儿不能见人了!” 贾琏哼哼:“一会儿一起沐浴!” 凤姐撇开脸:“不要!” 贾琏身子下沉越发压紧凤姐的腰身,手指摩挲,作势要扯凤姐腰下的琵琶扣。 凤姐唬了一跳,颤抖着手指抓住贾琏手:“好人,别闹了!” 贾琏手里不住,继续拉扯衣襟:“一起沐浴?” 凤姐面上又羞又恼,却是忙忙点头:“嗯!” 贾琏闻言一笑,又在凤姐樱唇上啃一口,这才替凤姐收拾衣衫,整理头饰。 一时两人收拾停当下车,却见方才守着人跑得老远,一个个恨不得贴到墙上去当壁画。 凤姐顿时面上做烧,这些人肯定听见什么了,瞪了贾琏一眼,将贾琏的薰貂皮大氅顶在头上一阵风似的先跑了。 贾琏不以为忤,整理衣衫笑骂道:“猴崽子,滚过来,咱们去荣庆堂了!” 隆儿哧溜一声先跑了,报信可是他的事情,谁也别跟他抢。他这儿一边跑一边抹汗,一阵心肝乱跳:哎哟妈,二爷真是会煽情,煽的我都想媳妇儿了! 招儿兴儿也被贾琏逗惹得两股战战的夹着腿,亏得大冬天,不然可要出大丑。 贾琏自己的小弟也肿胀得很,默默搬运气血方才消弭了,贾琏抿嘴暗发誓,晚上必定好好算个账。 91、091 一时间, 到了荣庆堂,贾母身边围着三春并黛玉宝玉几个用早膳, 见了贾琏,贾母忙命添碗筷。 贾琏就着热汤饼吃了几个金银饽饽, 又吃了两块枣切糕,栗子窝窝,贾母又吩咐替他盛了一碗胭脂粥,贾琏总算把肚子填饱了,谢绝了贾母赏赐的鹌鹑蛋。 却说黛玉三春姐妹,一个个被贾琏胡子拉渣的形象吓了一跳。 贾琏的俊俏大家有目共睹,如今竟然埋汰成这样, 这吃饭的速度, 也怪吓人,虽然贾琏吃汤饼喝粥都没发出声音,可是那速度真是快得吓人,似乎他都没咀嚼就吞下去了, 看得人胃疼。 黛玉几个不由看了看粉面桃腮的贾宝玉, 想着这张粉面上长满胡须,几个人都是扑哧一笑。 宝玉不知道姐妹们在笑话他,却是拉着贾琏细细询问:“琏二哥,你怎么成了这样,不是说这回学政为了国家取仕,准备的很充分,考棚条件很好, 有热汤热水供应,还有炭火盆子吗?” 贾琏笑道:“考棚子里狭窄,一旦躺下,就是头顶着东墙脚蹬着西墙,坐起身子,则是后背靠着北墙,伸腿踢到门板,再好的条件,搁在这方寸之间,又能如何舒服,再者,科举考试本来就是磨砺人才,大家是奔着跃龙门,又不是去享福,要享福就不会去科考了!” 宝玉吓得一个激灵,瞅着贾琏邋遢样子,心里暗忖,这科举真不是人考的。他不缺钱不缺吃穿,还是算了吧! 贾母见宝玉一脸怕怕的样子,笑着吩咐贾琏:“科举最是耗费心神体力,不用在我这里耽搁了,快回去梳洗歇息吧,这几日你与凤丫头都不用来我这,各自好生休养!” 贾琏正中下怀:“谢祖母垂怜!” 告辞了贾母,贾琏闻了闻自己身上,呸,好大的味儿,决定先回去梳洗,再去东府拜见父亲,于是使了隆儿过去送信,自己往家里来了。 凤姐这边回家软脚虾一般瘫在贵妃榻上直喘气,吓得平儿心惊不已:“奶奶这是碰见谁了,吓成这样?” 凤姐把脸一红,嘴里一啐:“碰见谁?碰见鬼呗!” 平儿见她的模子不似真恼,心头一动,抿嘴笑问:“莫不是二爷又猴急了?” 凤姐愣了愣,暗自一啐,哼哼几声方才吩咐平儿:“快些准备沐浴香汤吧,你二爷说话就回了。” 平儿皱眉:“二爷回回沐浴都要闹腾,除了奶奶谁能压服他,我才不去,二奶奶自己去吧!” 凤姐一听这话被踩了痛脚,顿时恼了:“我呸,你是贴身的丫头,贴身丫头做什么呢?不就是替奶奶服侍爷们?老实点去,好好伺候!” 凤姐摸摸脸颊,热汤汤的,咬牙暗骂贾琏急色鬼,心里打定主意,今日不能伺候贾琏沐浴,怎么的也要挨到晚上去,不然,明日也不要出门了。 一时贾琏回家,凤姐早跑去儿子闺女房中猫着去了,贾琏再混也不能去儿子房里抢人呗,结果小老婆平儿也不见了,贾琏只得委委屈屈接受丰儿与一个没留头的小丫头给他搓背,多少风花雪月都干不成了。 贾琏可是旷了将近两个月啊,心里猫抓一般难受,靠着桶壁咬牙骂凤姐:等我捉住你,我弄不死你!又想着平儿也不见了,这太凑巧了。不免又骂平儿:这个小浪蹄子,跟她主子一个鼻孔出气的夯货! 一时又感慨:我这什么命啊,别人女人扑成堆,我这儿遇到这么两个憋腿的东西! 贾琏看了看丰儿,脸蛋尚可,再看胸部,哎哟,都没得四两肉,想着就硌得慌,还是算了。就是平儿,贾琏现在也越来越嫌弃了,比凤姐还要扭手扭脚,凤姐折腾狠了还会反抗,那个味儿够火辣。 平儿看着灵活又漂亮,却似个木头,你折腾死了她也不哼哼一声,叫人越弄越没劲儿! 也就能够应个急! 贾琏一啐,如今连应急的也没有! 贾琏这里烦闷一阵,瞧着时辰还早,决定先去东院见他父亲贾赦,有些事情也该给他父亲通通气了。 一时,贾琏骑马去了东院,碰见贾赦抱着小幺儿听小曲儿。 见贾琏来了,他便驱散了众人。 贾琏进了花厅给贾赦请安,方才起身,旁边一个胖墩墩过来给贾琏行礼:“二哥好,考试很辛苦吧!” 贾琏这才惊觉,贾琮也跟那儿听曲儿。 想起贾赦方才的样子,贾琏不由头疼,贾琮跟着父亲能学什么呢? 他这时才想起,春季府学要招新生了,这个贾琮不能再让他跟这父亲混了。 本来,贾琏要来商议元春的事情,现在忽然发觉,贾琮的事情也很在急,他给一个纨绔老子收拾烂摊子也够了,不想添一个纨绔兄弟。 贾赦见了贾琏看贾琮的目光不善,挥挥手让贾琮退下去了。回头询问贾琏:“你这是刚打考场出来?考的如何啊?” 贾琏点头:“还行吧!” 贾赦拧眉:“还行是什么意思?九百人呢,你估摸能考多少名?” 贾琏仔细想了想:“前一百吧!” 贾赦闻听这话唬得一下跳起来:“多少?” 贾琏被吓了一跳,以为父亲嫌弃自己考少了,伸出大拇指跟小指头,然后又改成大拇指跟食指! 贾赦抓住贾琏的手,两只手把他大拇指跟食指抓住:“这是多少,八十?” 贾琏点头:“嗯!” 贾赦顿时笑起来,笑了半天,拖着贾琏就往外跑:“快快快,快去给祖宗磕头去,这是,这是祖坟冒了青烟,祖宗显灵啦,祖宗保佑啊!” 贾琏闻听这话,忙着将贾赦拉住了:“这只是我自己的估算,具体结果还要等贡院榜单出来才能算数。” 贾赦叉着腰走来走去,最后停住,冲着贾琏言道:“不会有错,你上次院试给我说,你能考二十名,结果考了十八名,这一次说是八十,我估计你能进前六十,大前年五百人参考,进士及第一百二十人,今年考生多了一半,最起码要取三百人,二百名以内都可以进士及第。” 贾赦说着直捶贾琏的胸脯子:“好儿子,你这回必定会两榜齐中,进士及第啊!” “哈哈哈,我贾赦的儿子也成了进士了,我看那些狗日的怎么跟我比!” 贾琏以为贾赦要说他光耀门楣,结果却是要跟他那些纨绔朋友去吹泡。 贾琏这里正在失望,贾赦忽然言道:“走走走,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得去跟珍儿商议商议,这一回咱们得两府联合起来,大办一回,最少唱他三天大戏,摆上三天流水席!” 贾琏吓了一跳,忙着阻拦:“甭甭甭,即便是成了进士还要复试殿试才成作数呢,您还是先憋住吧,我跟您老说吧,您只要听儿子的,以后有您乐呵的时候。” 明明有好事不能吹吹,贾赦憋得很难受,很是不乐意:“就在家里说说呗,珍儿也不是外人?” 贾琏不好说贾珍的坏话,只得言道:“他们府里奴才主子比咱们这边还散漫,咱们这里都差点被奴才搬空了,他们那边只怕都是忠心耿耿?” 贾赦一想也对,只好放弃去东府显摆,却是拉着贾琏不撒手,这个儿子最近忽然发力,实在太争气了,太给他这个老子长脸了。 贾赦留住贾琏,一边吩咐叫厨房备办酒席,一边吩咐班主:“这戏不唱了,重新开场,上戏单子,我要重新点戏!” 一时,戏班重新开锣,贾赦又使了人去请了贾珍贾蔷过府听戏,邢夫人想要蹭戏,却被贾赦打发了:“老爷们商量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凑什么热闹?” 一时酒菜上来,贾赦亲自执壶给贾琏到了一杯酒,言道:“你给老子长脸了,我请你一杯!” 这可是贾琏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贾琏忙着起身,站着受了贾赦的赏赐:“多谢老爷!” 一时间,贾珍与贾蔷也来敬酒,贾琏这些日子滴酒未沾,一时喝的兴起,挨着个儿敬酒,你来我往,只喝到下午,酒菜也不知道换了几茬了,都快吃晚餐了,贾琏这边还没下桌子。 且说凤姐这边得知贾琏出门去了,忙着吩咐备班酒宴,预备午膳好好犒劳犒劳贾琏,吃了九天的炒面馍馍怪可怜。 孰料,中午饭口都过了,也不见贾琏回家,凤姐使了人过去打听,却说贾琏跟贾赦贾珍几个已经喝上了,凤姐看着满桌子饭菜气恼的很,最后,只得让人把饭菜装盒,送到东院添菜。 最后昭儿传话,说是问过二爷,晚餐回家。 凤姐得信儿又早早安排晚宴,结果,晚餐时间又不见贾琏,这下子凤姐来了气,吩咐平儿:“不等啦,咱们自己吃,也不是不会吃酒呢?” 平儿却是知道贾琏发的什么牛脾气,因此悄悄劝说凤姐:“奶奶可别因小失大!” 凤姐瞪眼:“这话怎么说?” 平儿道:“二爷可是旷了两个月,今日叫奶奶沐浴奶奶不肯,这才置气去了东院,东院那些丫头都是些什么货色,奶奶可是一清二楚,她们可是当着大太太也敢勾引老爷哟,如今放着更年轻更有出息的二爷,她们还不是苍蝇似的围上去?” 凤姐闻言一惊,是啊,那一回,秋桐当着自己与大太太的面,就敢跟大老爷眉来眼去摸小手,背着人还得了? 凤姐顿时牙疼起来:“这可怎么办呢,难不成要我去亲自捉人?别说大老爷当面我不敢,就是我敢去,你二爷还不趁机拿乔?” 平儿皱眉:“这也是啊,这可怎么好呢?” 凤姐瞧着平儿粉蕊蕊的脸蛋,顿时抿嘴一乐:“平儿,你去东府接你二爷去,可好?” 平儿一缩:“我可不敢,不是大老爷与二爷,就是大太太出来,也能把我灭了!” 凤姐龇牙:“这可怎么办呢?” 平儿眼珠子一转,附耳嘀咕:“奶奶不妨让赵管家走一趟,就说哥儿姐儿哭着喊着找二爷呢!” 凤姐一嗤:“哥儿姐儿才半岁,就知道哭喊着找爹,还不成了精?谁信啊?” 平儿抿嘴一乐:“二爷信就行了呗!” 凤姐一听,忍不住一乐:“也是啊,你去请赵奶兄!” 一时赵良栋来了,闻听凤姐把话一说,满口答应了:“奶奶放心,我一准把二爷接回来。” 赵良栋也怕贾赦把贾琏带坏了,还有东府的贾珍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做事无上无下,糊弄贾蔷,贾蔷也是个傻子,还把他当成亲爹一般敬重。 这些话他是下人不敢说,如今有凤姐牵头,他正好顺水推舟。 一时,赵良栋命人抬了软轿去东府,贾琏几个已经喝得晕头转向,别说平儿猜得蛮准,贾琏身边围了三四个丫头,奉菜的,倒酒的,还有个丫头站在贾琏背后,整个身子都靠在贾琏身上,替他捏捏肩背。 赵良栋进屋,正听见那丫头嗲声嗲气:“二爷,您在贡院九日没日没夜写字儿,真是辛苦啦,奴婢的手法可是跟了师傅学过的,您只要经常过来,奴婢给您捏捏,保准您舒服。” 赵良栋心里说声好险,这个狐狸精他认得,早就跟贾赦勾搭上了,那就是一块烂泥潭子,竟然想染指二爷,真是卑鄙无耻,下流至极。 赵良栋先给贾赦请安,再给贾珍贾蔷问安,最后才跟贾琏问安,轻声言道:“哥儿姐儿傍晚开始就哭闹不休,小的过去询问,二奶奶说,这是哥儿姐儿想二爷您呢,这才打发小的过来接您!” 贾珍一听这话就噗嗤一声笑了。 贾蔷却是当真了:“哎哟,这小堂兄弟可是聪明的很,才半岁就记得二叔您啊?” 贾琏闻言知道是凤姐的意思,很是受用,顺水推舟,起身给贾赦贾珍道恼:“我得先走了,逑哥儿哭起来可了不得,我得回去哄哄去!” 贾珍还没喝够,一见贾琏当真要走,忙着阻拦:“这必定是凤哥儿捣鬼,你也信她?” 贾赦却把贾珍一拦:“让他去吧,咱们喝咱们的!” 贾珍已经有八分醉了:“大老爷,您这也受骗了?” 贾赦如今很喜欢凤姐,又能干又懂事,还肯维护婆家,最主要是还给他生了大孙子,他是越看越喜欢了这个媳妇了。 他得维护凤姐,这样他的这个大家庭才能兴旺发达。因此一拉贾珍,不许他阻拦贾琏:“随他去呗,没有他咱们也不是不会玩,来来来,喝,喝完了酒,咱们再去推牌九,今天筹码不输光不许走啊,蔷哥儿你也不许走!” 贾琏这边回得家去,已经站不住脚跟了,心里却在美哒哒的想着凤姐:哼哼哼,教你得意,这下子还不是来求爷了,等下让你知道欺骗爷的下场,看我不战你三百回! 一时到了荣国府,赵良栋吩咐换了健妇,轿子直接抬进萱草堂。 赵良栋揭开帘子,贾琏又舒舒服服睡着了,这一回他损耗的元力实在太大了。 赵良栋没法子,只要亲自背了贾琏回房,倒把凤姐平儿唬了一跳,以为贾琏怎么的了,结果却是喝醉了。 凤姐不免咬牙暗恨,这个醉猫,害得自己一天心神不宁,他倒好,跑去乐呵喝得烂醉,不知道家里有人惦记么? 凤姐的闺房赵良栋可不敢进去,凤姐只得自己搀扶贾琏,嘴道谢不跌,又吩咐平儿把赵良栋送出去,一时平儿回转,凤姐已经被贾琏压得快要瘫倒。 平儿忙着上前帮忙,两个半抱半拖,好歹将贾琏弄进房去,平儿给贾琏脱靴子,吩咐小丫头打了水,亲自给贾琏洗脚。 凤姐则绞了帕子给贾琏擦脸洗手,将外面沾了酒水的衣服都脱了,好在贾琏沐浴过了,内衣尚且干净,主仆们忙活半天,总算是把贾琏收拾的不臭了。 贾琏打横躺着,半边身子掉在炕外面,他自己不能动,免不得凤姐抱头,平儿抱脚再给他转一转。结果这一折腾,倒把贾琏折腾醒了,他迷迷糊糊犯着晕乎,却还认得人,睁开眼睛盯着凤姐,半晌一啐:“我认得你,你是凤辣子,你是个骗子!” 说着话整个人往上一翻就把凤姐压住了:“我叫你跑,哈,抓住了吧!” 凤姐唬了一跳:“哎哟,二爷你干什么啊,压死人了,起来啊,别闹啦!” 平儿以为这必定会有一场春宫大戏,羞羞答答背过脸去,腿脚慢慢朝着门口挪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结果,她挪着挪着觉得不对劲,这也太安静了,平儿回头偷瞄,却见贾琏就那么趴着凤姐,半天也没个动静。 凤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气得骂平儿:“你个死蹄子,过来帮忙啊,你想压死我啊?” 平儿弯着腰细瞧贾琏,却见贾琏一长一短的扯着鼾声,平儿拍拍胸口:“果然睡着了!”随即扑哧一笑:“奶奶,他这怎么当着您的面就睡着了呢?” 凤姐笑骂:“你笑个屁啊,快些动手啊!” 平儿这才伸手拉扯贾琏,嘴里笑道:“奶奶太冤枉人了,二爷的性子奶奶也不是不知道,他要办事儿,奴婢哪里敢阻拦?” 凤姐见平儿一路说笑,并不用劲儿,嘴里一啐:“你眼睛瞎啊,你二爷都醉成泥了,能有个屁事儿啊?”又笑骂平儿:“你倒是快点啦?” 平儿的力气哪里拉得动贾琏,一拉一崩,贾琏还是纹丝不动。 凤姐越发生气:“你个死蹄子,吃了多少饭啊,出工不出力,合着压的不是你?” 平儿本来累得直冒汗,这时被她骂急了,索性放了手,叉腰与凤姐对嘴:“啐,压死你,反正从前也不是没压过!” 说完,自己把脸红了,竖眼鼓腮责怪凤姐:“都怪奶奶,都把人带累村了!” 凤姐都没力气了,只是挥挥手,暗示平儿快些把贾琏拉下去。 平儿又扯了扯贾琏,结果贾琏浑身肌肉硬邦邦的,恰如一块门板,死沉死沉。平儿知道自己力气不能使上劲儿,只得跟凤姐商议:“奶奶,你是自己使把劲儿拱出来,还是奴婢去叫丰儿进来帮忙?” 凤姐啐骂:“我使得上劲儿早使出来了,我还求你?” 平儿只得去叫了丰儿进来帮忙,丰儿进来也是束手无策。 须知贾琏的身材高大,如今又是修炼武当拳,又是跟贾蓉贾菱贾芸几个磨炼军体拳,身体越发精干,长手长腿的,满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赘肉,都是敲起来蹦蹦响的腱子肉,后脊背一道深沟,肚腹上八条横纹,平儿跟丰儿两个把手贴着他的腹部想要给他翻过去,却被他一身腱子硌得生疼,根本无处着手。 平儿与丰儿见搬不动,决定把贾琏拉下来,可惜贾琏胳膊腿儿都是硬邦邦的使不上劲儿,两个人只能拉他衣服,却是一拉一崩,衣衫崩了,人却根本拉不动。 平儿只得对凤姐说:“奶奶,根本搬不动也扯不动,这样子,我跟丰儿拼劲,争取把二爷抬起半边身子,可是我们支撑的时间有限,二奶奶你得自己瞅准时间往外爬啊,不然只能喊赵良栋来了!” 这个样子能让外人看吗? 凤姐顿时恼了:“喊你个大头鬼,赶紧儿抬吧,哎哎哎,等一下,我要攒攒劲儿。“ 一时,凤姐憋住气,平儿丰儿两个,一个推,一个拉,总算把贾琏拉得偏了偏,凤姐趁机往外面挪了挪,如此三次,凤姐终于摆脱了八爪鱼似的贾琏。 凤姐挣扎出来,累得浑身是汗,伸手要掐贾琏,平儿忙着拉住了:“奶奶还是别惹了,当心二爷醒过来又要扑!” 凤姐吓得缩回手,这个滋味不好受,还是等他清醒再算账吧。 一时间,凤姐只觉得浑身疼痛,自去沐浴不提。 凤姐被折腾的惨了,累极了,勉强沐浴完毕爬上床去,倒头就睡了,谁知道半夜子时,凤姐睡得正好,忽觉身上一沉,顿时惊醒,睁眼对上贾琏似笑非笑双眼:“哼哼哼,终于叫爷抓住了吧!” 说完这话,贾琏双手齐动,风卷残云一般,瞬间把凤姐扒拉的如同刚初生的婴儿一般。 凤姐知道这一会子逃不过了,她压根也不想逃。 贾琏心里着急,火急火燎就啃上了,毕竟素了两个月了。 凤姐被他揉来搓去动了情,夫妻们顿时搂成一团。 凤姐性子火辣,自己坦诚相见,贾琏还身着长衫,顿生不忿,她手指灵活犹如蛇行,三下两下也把贾琏剥成一棵小白葱。 贾琏惬意的直哼哼,急火火干起了夫妻间那一星半点儿事。 到底怎的办那一星半点儿事? 这里自有歪诗一首: 春雨眷眷,春意如酒。 蜂飞蝶舞,落红成阵。 狂风席卷,花枝摇曳。 雷鸣电闪,云歇雨收。 又云:春潮带雨晚来急,夜短情长耕田忙。 92、092 那贾琏一夜沸腾, 不说也罢! 翌日,凤姐睁眼, 浑身被石碾子碾过一样,浑身疼痛, 难受的紧,顿时想起昨夜贾琏的狂澜,凤姐羞恼交加,伸手就想掐人,结果掐了个空,却原来,贾琏这个始作俑者早就去水井坊里做功课去了。 凤姐闭着眼睛问:“平儿, 什么时辰啊?” 平儿坐在外间做针线, 闻言走了进来:“奶奶醒啦?” 凤姐又问:“什么时辰啊?“ 平儿‘哦’了一声,扭头看了看柜子里的挂钟,笑道:“辰正了。” 这可是误事了。 凤姐多年养成习惯,每日卯正就要聚众议事, 安排好全天的府务。 凤姐挣扎着起身, 浑身酸痛,顿时龇牙:“怎不叫我,每日都是卯时理事呢!” 平儿抿嘴一笑:“不用了,二爷清晨起来就吩咐了赵管家代为料理家务,奶奶只管安睡无妨。” 凤姐一听这话,顿时安心了,又躺回去, 找了个舒服位置躺好了,闭着眼睛假寐。 一时想起每日都要伺候贾母茶饭,今日无故缺席,心里顿时担心起来:“家务倒是不急,老太太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唉,这般时候起来也不抵事儿了。” 平儿慢慢这咬着线头,笑道:“这也无妨,老太太昨日就让人传了话,说这几日奶奶都不用过去伺候了,只要好生伺候二爷照顾好哥儿姐儿就好,奶奶莫不是忘记了?” 凤姐一听这话,马上记起来了,确有此事,不由捏捏额头:“哎哟,我这头疼死了,哪里记得这许多。” 平儿闻言抿嘴一笑,忍不住调笑道:“奶奶不是头疼记不得,而是见了二爷啊,谁都要往后挪一挪了。” 凤姐闻言自己也笑了,瞅着平儿一声哼:“你就酸呗,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叫你伺候你二爷沐浴,你不去,到把机会让给丰儿,怎么的,你二爷没看上吧,哼!你以为什么歪瓜裂枣他都能入眼?叫你去,那是奶奶看得起你提拔你,谁知道你这个没福气的不识抬举!” 平儿面上笑着,心里却直撇嘴,哪一次她跟贾琏同房凤姐不置气?经历的多了,平儿就了解凤姐脾气,越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不知道怎么恨人。你拿她的金银还罢了,动了她的男人,有你受的。 平儿当初被迫给平儿开脸,隔天就找由头把平儿骂了一顿,只差没打人。 所以后来,平儿能躲就躲。 鸳鸯曾说,与其在府里吃好喝好受磋磨,不如出去粗茶淡饭做个平头夫妻,只可惜,她已经破了身子,出去了也难做正头娘子。出去嫁人也嫁不得好人家,不如就在这里混吧,好在只要她不往爷们跟前凑,凤姐待她还不错。 凤姐生了儿子想开了,如今凭谁也越不过她的地位,她还想给逑哥儿生个弟弟,兄弟们也好相互帮衬,一个孩子十月怀胎,前后一年不能伺候男人。 再者,贾琏那事儿太磨人了,凤姐也想要人分分忧,可惜,平儿不会把握机会,每次都被她溜过去了。 再有,贾琏如今似乎也不那么爱偷腥了,凤姐曾经担心过他在外面胡闹,却是调查过了也没有。为了预防万一,凤姐还是决定把平儿收房,等她自己彻底稳住了脚跟,再说其他。 想起昨日,凤姐心里有事高兴又是恼恨,平儿这个丫头竟然阳奉阴违,叫他去伺候二爷,她竟敢私自换人?亏得丰儿青涩不合贾琏胃口,不然,凤姐今日还不得呕死。 凤姐不由斜眼瞧着平儿:“昨日你干了什么好事儿?” 平儿顿时闭了嘴巴,收起笑意:“没干什么呀?” 凤姐一哼:“昨天我忙得很,没时间跟你算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给你你二爷安排女人,你以为我是瞎子?” 平儿眼睛转了转:“没有,奶奶想,我若真是想要给二爷塞女人,还不挑个丰满火辣些的,怎会挑丰儿呢,二爷的口味奶奶也不是不知道,除了奶奶这般神仙一般的亮丽,最喜欢那种胸大臀肥蜂腰的女人。丰儿虽然十五了,可是那身子跟个男子也没什么差别呢!” 凤姐想了想也对,顿时一啐:“那也不许呢自作主张,这不是还有个酒后乱性呢?还有,若不是扭捏,你二爷能去东院喝酒,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日,赵良栋跟你说什么啦,是不是你二爷差点就被那些子妖精得逞了?” 平儿冲着凤姐直拱手:“奴婢佩服,奶奶您真是千里眼顺风耳!” 凤姐柳眉一竖:“还真有?是谁?” 平儿讶异:“咦,奶奶?人啊?” 凤姐哼笑:“这宅门里不就是那些子事儿,赶上你大老爷珍大爷,能有什么好事儿?” 平儿一笑:“奶奶这回可真是冤枉大老爷了,昨日若不是大老爷帮忙,二爷号回不来呢。” 凤姐一愣:“怎么说?” 平儿道:“赵良栋去了一说,二爷就要走,却被珍大爷拦住,说是二奶奶您捣鬼儿,半岁的孩子如何能找爹呢。结果被大老爷拦住了,这才被赵良栋抽空把二爷带回来了。您看看二爷回来的样子,若不是老爷拦着,赵良栋又跑得快,昨夜二爷必定要被秋桐那个死丫头占了便宜了,据说啊。” 平儿有些说不出口,贴着凤姐耳边一阵嘀咕,凤姐顿时柳眉倒竖:“学他娘的个皮,哼,还有师傅,只怕是窑子里的师傅吧,哼,擎等着,早晚收拾她!” 现成就有刀,凤姐可是知道,邢夫人恨不得秋桐早早死一死。 回头却说贾琏,一早醒来,神清气爽,惬意非常。 这般时候,贾琏已经修炼完毕,正在演武厅跟贾菱磨炼军体拳,虽然贾琏身怀异能,可是体内元力有消耗殆尽的时候,军体拳却可以作为弥补,一旦短兵相接,可以救命。 故而,贾琏这些年一直没有放松军体拳的磨炼,且这两年,随着贾琏武功造诣的提升,他已经将军体拳做了完善,在伤敌的同时,尽量减少自己的损伤,同归于尽之时也能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贾琏还有三日休沐,他预备在这三日在家族挑选几名适龄学子送去府学蹭名师。 一时隆儿将贾府要挑选家族子弟送进府学的消息传开,整个荣宁街都沸腾起来。家族子弟入私塾也要跟凤姐贾珍这些当家人交好,或者把贾代儒供奉安逸才成。 如今却是入府学,那可是官学,在里面读个一二年,不说成了府台大人的学生,就是里面的同窗那也是一笔相当的财富。 一时间,家族里有儿子的人家风闻而动,已进入了私塾的想要去府学,没有入私塾的,更不用说,即便不能入府学,入私塾也是好的,私塾不仅有一餐午饭还有二两银子的笔墨补助。 再有那目光远大的,今年有学子入府学,明年未必没有? 顿时间,荣国府热闹非凡,一色都是上门说清求恩典的。 宁府自有名额,也参加了今年捐赠,一共也有两个名额。 贾蓉已经当差,自然不用,这名额自然要给贾蔷与秦可卿的弟弟秦钟,贾蔷自己懒怠,不愿去官学,却在私塾混日子。 尤氏与贾菌的母亲较好,一早说了把名额给贾菌,故而,贾菌虽是荣府近枝,却不需要贾琏照应。 贾琏这边虽然得了尹峰的允诺,名额不限,但是,学子的好坏贾琏还要挑一挑,这下孩子走出去代表家族的颜面,荣国府不能再出个贾芹那种败家玩意儿。 贾琏首先征求了贾芸贾菱的意见,他们两个贾芸十五,贾菱十六岁,如果他们愿意入学,贾琏就要优先留下名额,结果,贾芸愿意入府学,因为入府学不影响他眼下负责的情报体系。 贾菱则不乐意,因为贾菱觉得自己再学几年也没有把握考取秀才,且离开了荣府,就没有每月的十两月例,家里的开支便会紧张起来,他脚下还有弟弟妹妹,他自己也要攒银子娶亲。 贾菱却求了贾琏一件事,他有个六岁弟弟叫贾芝,如今在家里自己读书,贾菱相求贾琏帮忙,让贾芝进入私塾读书。 贾菱愿意留在演武厅主事,贾琏很高兴,贾菱为人诚实,做事认真,又是自家人,用着放心,故而,他一口答应了贾菱的要求:“这个没问题,我回头见叫你二婶替你备一份表礼,你亲自走一趟,送你弟弟入学。还有你妹子今年也八岁了,你问问她乐意不乐意跟着她姑姑们上闺学,若是乐意,明儿就去吧,我等下给你二姑姑说,让她替鸾喜丫头收拾一间屋子。” 贾菱闻言顿时眼圈也红了,躬身一个长揖:“多谢二叔提拔,侄儿没能力,别的不能说什么,但凡叔叔所指,侄儿必定赴汤蹈火。” 贾琏闻言一笑:“你有这个心就好,你好好替我管理这个演武厅就好了,老子无需你赴汤蹈火。” 贾菱点头:“是!” 贾琏忽然肃正了面色:“演武厅是荣国府南边的屏障,翠微山其余三面我已经让人修了院墙阻拦,也难免有人猎奇心重,或是心怀不轨,所以,山上的?哨一定要重视,演武厅内部,跟是日夜三班巡逻,,你要时时提醒自己,前面有库房,后宅住着女眷,你守护着南大门,责任重大,不要轻忽。” 贾菱噗通就跪下了:“侄儿谨遵教诲,定不让二叔失望。” 贾琏伸手一抬贾菱:“你心里有就行,无需这般。” 贾菱起身:“叔父今日要亲自主持挑选么?” 贾琏颔首:“嗯,所以,你今日要警醒些,这边考生进场之前,内院的穿堂口必须关闭,且要派人把守,不能有一丝一毫错漏。” 虽然来参加考试的都是家族子弟,可是难保有贾芹贾菖那种害群之马。 贾菱赶紧应了:“二叔放心,我会亲自巡逻,不叫屑小有隙可乘。” 至于考试内容,贾琏主要参明经。贾琏考试也不刻板,而是先问过这些私塾学子学了些什么,却是贾政吩咐了,学堂一律先读四书,贾代儒自有想法,也教导了诗经与礼记。 贾琏便道:“这么说,四书与诗经都读过儿了吧?” 下面齐齐回道:“是!” 贾琏便指使贾芸:“进去通知你几个姑姑,叫她们帮忙把四书与诗经里面随意摘抄几段,注明出处,送进来备用。” 贾芸便进去了,不过一刻回返,却对贾琏言道:“老祖宗带着几位姑姑并宝二叔即刻就到。” 却是贾母听说这边考试,要让几个姑娘出题,故而,索性带着几个姑娘们前来凑热闹来了。 贾琏闻听立马吩咐贾菱:“送考的男丁立马退出演武厅,让他们都道箭道楼等候,若有谁不服,即可驱逐。” 贾菱奉命而去,不一刻,所有送考的家主都退到箭道等候,女眷们则在听说贾母驾临之后,一个个趋之若鹜,想要跟贾母搭上关系。 这边贾母带着黛玉宝玉并三春到来,演武厅已经只剩下女眷与家族参考的二十几个童子。 贾母看人只看长相,凡是省的漂亮的,她就喜欢。一是看到贾菌,遂招手:“菌儿,过来,你也是来参考呢?” 贾菌撅着屁股作揖,咧嘴一笑:“回禀老祖宗,重孙是来看热闹来的。” 贾菌其实陪着他的好友贾蓝来考试。 贾母一笑,拉在身边坐下了:“你母亲可好?怎么不见她来走走?” 贾菌言道:“因为最近我家表姐要出门子,母亲去了外祖家里帮着收拾东西呢。” 对于荣宁两府,贾琏不限岁数,对与族人家里的小孩,贾琏为了凝聚向心力,故而,只招收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的蒙童,这样的侄子培育出来才能对家族有使命感。 贾菌的好友贾蓝也是荣国府近处枝,只是他母亲有些志气,不愿意进府奉承,故而,她母亲跟贾母凤姐都不熟悉。这一次,事关儿子前程,两口子才舍了面子求了贾琏。 贾蓝的父亲贾?跟贾琏都是曾祖贾源脚下的子孙,自然一口应承。 一时考试开始,蒙童们进入演武厅前院的讲武堂。 贾琏在门口看着蒙童们入座,一边在心里把她们跟他们的父亲对照,一边想着这些人跟荣府的元近亲属,还有上一世,荣府出事后,哪些人留在京都打探消息,哪些人连夜跑路了。 荣府近枝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蓝、贾菌、贾芝,除了贾菌贾芸是必选的,其余都要考试择定。 不过,贾琏首先剔除了贾芹,贾琏看着贾芹笑道:“贾芹,你今年十几啦?” 贾芹面上一红:“回禀二叔,侄儿今年十五了。” 贾琏挥手:“下去吧!” 贾芹灰溜溜走了。 贾芸跟贾菱相视一笑,这个贾芹平日最会两面三刀,他母亲也会奉承,父亲蛮会钻营,先前一家人仗着凤姐的赏识,在后街横行霸道。 如今贾菖犯错被撵了,他们一家才消停了。 不想贾芹又赶上来,意图蒙混过关,却不知道,贾琏之所以限定只要十四岁的蒙童,一是,十五岁以上有出息有良心的贾芸贾菱他都兜揽进府了,再者,这个十五岁的限定,就是特特阻拦贾芹的,可别说贾琏睚眦必报,他就是不想让贾芹一家人占自己的光。 如今只是掐断他们上进之路,总有一日,贾琏要温水煮青蛙,让他们成为荣宁街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贾琏撵了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加几个也有点害怕,他们也超过十四岁,只是尚未满十五而已,但看,贾琏这个当家人如何行事。 却见贾琏看了他们一眼,宣布考试开始,四人如蒙大赦。 贾琏这一行动,就似一个信号,至少在场考试的人家回去后不会再跟贾芹家来往了。 一时考试开始。 第一题由贾母出题。 贾母便问:“二十四孝,你们可读过?” 一众童子齐齐回道:“读过了!” 二十四孝跟三字经一样是启蒙书籍,有些人未上学已经会诵读了。 贾母言道:“哦,那我问你们,王祥的故事可知道?” 蒙童都道:“知道,王祥卧冰求鲤!” 贾母颔首:“嗯,他有个兄弟,你们可知道他叫什么?” 这一下参差不齐了。 “知道,叫王览!” “嗯嗯,不知道!” 贾母便摸摸贾菌的头:“菌儿可知道啊?” 贾菌笑眯眯道:“重孙知道,不仅重孙知道,贾蓝也知道呢!” 贾母一听这话,就知道贾菌想要提携贾蓝,因问:“谁是贾蓝,你知道吗,知道就说说。” 贾蓝起身作揖,言道:“回禀老祖,重孙知道,王览是王祥异母弟弟,曾经为了保护哥哥王祥抢着要喝母亲下了毒的酒水。” 贾母颔首:“不错,后来呢?” 贾蓝道:“后来王览学业有成,官至光禄大夫,他子孙繁茂,后人中闻达者有书圣王羲之!“ 贾母招手:“蓝儿,上前来。” 贾蓝上前,贾母双手携了贾蓝贾菌,笑着满室贾府子孙言道:“王祥王览乃孝悌兄弟,故而上天福佑,子孙繁茂。尔等俱是家族子孙,也应效法王祥王览兄弟,同气连枝,携手并进,光宗耀祖。” 一众贾氏子孙闻听贾母将他们与王祥王览相提并论,俱皆激动不已,齐齐回道:“谨遵老祖教诲!” 贾母点头笑道:“好。我这不过是题外话,下面接受你们琏二叔的考核吧!” 贾琏心里对自己祖母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这是府学选拔考试,竟然被她歪去宣扬孝道。 这可真是太会见缝插针了。 不过,贾母想要拿孝道捆绑他,是不可能了。 毕竟,兄弟孝悌也好,兄友弟恭也好,不是哪一个做好了就能成立,他们是平等相互的,缺一不可,没有谁能凌驾谁之上,没有只要对方付出,自己一味高乐。 接下来宝玉黛玉三春几个开始出题考核。 黛玉问道:“嗟,来食!出自哪里?” 下面蒙童忙着低头作答,一是试卷收上来,八人正确,余者有知道礼记的,却不知道具体是哪篇,也有知道出处,却把字儿写错的。 第二题宝玉出题,宝玉道:“关雎篇都会么,默写来瞧瞧!” 这些童子闻言会心一笑,不一刻完毕,竟然全对。 由此可见,诗经中的开篇关雎多么受人喜爱。 贾琏一笑:“评出书法前十名。” 第三题由迎春出题。 迎春一笑:“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出自四书那部?默出全文,并做出注释。” 这一回许多童子抓耳挠腮了。 时间足足过了三刻,才有人开始交卷。经过评议,有五篇合格,其余差强人意,不过,黛玉宝玉几个还是按照贾琏的要求再挑选了五篇,凑成十人。 最后探春出题,探春言道:“或曰:以德报怨,何如默出下句并做出注解。” 贾琏一听探春的题目就笑了,这真是什么的人出什么题。只看四人出的题目,四个人思想秉性可见一斑。 最后一题成绩出来,贾琏当即做出总结词,言道:“今日考题与其说时考核学识,不如说是老祖各位姑姑叔叔教导你们如何做人,今日考上的,要记住,不要以怨报德,以直报德,要以德报德,没考上的,不要怨天尤人,希望你‘正己而不求于人’。” “好,现在我点到名字的留下,余者离开。” “贾菱、贾芸、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蓝、贾芝。” 虽然贾琏提前打过招呼,那些没选上的家族子弟,还是有些悻悻然,甚至有当场嚎啕大哭者。 这种人,小小挫折就受不了,贾琏越发不会待见。 当然,选上的十个人,自然是喜形于色欣欣然。 93、093 贾琏看着余下十个家族子弟, 一个个都是相貌端正,将来必定相貌堂堂。 贾琏十分满意, 言道:“你们都是荣宁两位国公的直系后人,走出去代表我荣宁二府的颜面, 我希望你们记住老祖宗的话,要孝悌父母长亲,友爱兄弟姐妹,还要记住你们林姑姑的教诲,做人要有骨气,宁死,也不食嗟来之食!” 宝玉见贾琏把几个考官都表扬一通, 就是没提自己, 顿时很失望,自己出的题目也很好啊。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多美啊! 宝玉看着贾琏直扁嘴,很是不服气。 贾琏见之一笑:“还有,你们宝二叔出的题目,嗯。” 宝玉眼眸一亮,很是期待。 贾琏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这种家族, 男儿不满十八不得娶亲,所以说,你们还早呢。即便将来长大了,你们也要记得另外一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你们若是有能力把两者结合起来,算你有福气!” 宝玉的腮帮子又鼓起来了,十分委屈状。 最后,贾琏言道:“凡是今日挑上子弟,每日卯初,必须来演武厅练习半个时辰。府学辰时上课,早课之后,你们有一个时辰用膳赶路。 上学不许坐车,必须徒步,迟到者责任自负,连续三次迟到者,取消入学资格,可记住了?” 下面家族子弟齐齐回道:“记住了,二叔!” 贾琏颔首:“明天整天训练,误卯者驱逐,可记住了?” 下面又是震天的回答声:“记住了,二叔!” 贾琏挥手:“去吧!”又对贾菱贾芝招招手:“你们过来!” 贾菱贾芝齐齐跑过来行礼:“给二叔请安,二叔好!” 贾琏点头,看着贾芝:“本来你兄长可以入府学,可是他因为要养家糊口,故而把这个机会让给你,换取你入私塾的资格,所以,你将来有所成绩,要记得你兄弟的牺牲,知道吗?” 贾芝点头:“侄儿必定牢记哥哥对我的照顾,也不会忘记二叔对我们家的提携!” 这孩子倒是一点就通,很好。 贾琏满意点头:“主要是记住你哥哥的牺牲,忙去吧!” 贾琏再次招呼贾芸与贾菱,言道:“从明日起,你们兄弟,还有贾蓉,就是家族演武堂第一批武学讲师,等时机成熟,我会聘请可靠武学师傅进府任教,目前就你们先辛苦一段时间。 尤其芸儿,你不仅要教导他们功夫,还要带着他们上学。 尤其是几个八岁的孩子,他们年纪还小,我虽然说了不许坐车,这只是最终的要求,目前不能盲目执行,这就需要你变通行事。 你要每天注意他们,不要让他们迟到早退,免得在府学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们在府学不要惹事,不要仗势欺人。 但是,咱们也不能怕事,必须记住,我们贾府在这京都纵然然不是顶尖的门户,却也是祖宗们拼命流血挣回来的功勋与荣誉。我们也不是阿猫阿狗能够欺负。 所以,你们无须妄自菲薄,只需堂堂正正就好!” 贾芸点头:“侄儿记住了!” 贾琏又道:“国子监也好,府学也好,都跟私塾是一个道理,拼家世,拼才学,最后还会上演全武行,所以,从明天起,所有府学的学生在三月府学开学之前,必须全天在演武堂练习拳脚功夫,这样至少他们在学堂里有基本的自保能力,所以,训练的时候,你们要严格要求,不能心慈手软,明白吧?” 贾芸点头:“侄儿知道!” 国子监府学都有一种私下解决问题的途径,那就是约斗。 谁欺负了谁或是受了欺负,不服气,下课了去小树林里斗一斗,只要不死人,学府是不管的。 这一来,那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拼家世,一般是打输了的一方不服气,就会拼家世,官阶高的压服官阶低的。 但是,一般人都不会选择找家长,但凡有眼里的人,也不会去惹那些惹不起的存在。 不过,府学学子的最高出身,也不过公府。 所以,贾琏才说叫他们不要仗势欺人。 当然,也有王府郡王府侧枝子弟喜欢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故而,贾琏才叮嘱贾芸,不要妄自菲薄。 其实学堂里也跟家庭一样,此消彼长,你表现得凶狠些,他就知道怕惧了,就会弱下去。 反之,你畏畏缩缩,他就会欺人上脸。 贾琏虽然也怕麻烦,可是,如果这一批孩子成天在学堂里受欺负,不知道反抗,不知道正确处理人际关系,那么,这一批孩子就是取中进士也是废子。 贾琏这一番折腾也就白瞎了。 所以,贾琏宁肯麻烦些,也要培养出几个敢作敢当,有才有德的可用之才。 不然,逑哥儿将来接手的荣府又跟自己一样,是个人才匮乏的烂摊子。 这日贾琏回家,恰逢李纨凤姐两人有说有笑。却是李纨带着贾兰特特拜访贾琏来的。 贾琏跟李纨见礼之后,不等李纨开口,便对着贾兰笑道:“兰儿过来。” 贾兰本来有些怕贾琏,靠着她母亲站着,远远的偷看贾琏,这会子见贾琏言笑盈盈,他胆子也大了些,慢慢过来给贾琏行礼:“兰儿见过二叔,二叔安。” 贾琏点头:“好,明天开始卯时初刻就要起身练武,你怕不怕?” 贾兰胸脯子一挺:“回禀二叔,兰儿才不怕呢,兰儿将来长大要学老祖宗,做大将军,骑白马,冲锋陷阵,杀敌立功。” 兰桂齐芳! 贾兰的话让贾琏想起祖父这句话。 贾兰前世据说是考了秀才,估计后来不是中进士就是做了将军。 这一世,有了自己这个变数,能不能做个将军就不知道了。 贾琏摸摸贾兰的头:“好孩子,有志气,将来必定有一番大造化!“ 贾兰得到夸赞很高兴,也不回去她母亲那边,就跟着贾琏身边站着,看着贾琏满眼孺幕,心里想着,老祖宗与母亲都说自己的父亲生得好,文武双全,二叔也是文武双全,那么,自己的父亲若是活着,大约也是二叔这个样子吧。 李纨一回头,却见贾兰一双眼睛亮晶晶盯着贾琏,恨不得爬到贾琏怀里去的模子,李纨知道,贾兰这是想父亲了。 一时间,李纨心里扭着疼。 她望着贾琏强颜笑道:“兰儿常常在家里说呢,看琏二叔又做侍卫,又考进士,真是文武双全,学里六老太爷时不时就要把二叔拿出来夸一夸呢,还说,谁若能得到二叔的指点,将来不定造化多大呢。” 凤姐闻言一笑:“瞧这小子,豆丁点大,到知道认人哦,难道就你二叔好,我这个二婶子不好?” 李纨一听这话,顿时满脸紧张,生怕贾兰说错话。 贾兰真的有些懵,这怎么说呢? 二婶子也不会认字儿,他总不能说,二婶子跟二叔一样厉害吧。 他转脸看了看自己母亲,李纨也不能告诉他怎么说,笑道:“你二婶子跟你开玩笑呢。” 贾兰回头望着凤姐,眼眸闪闪,他真的不用回答吗? 凤姐却看着李纨一笑:“你紧张什么,莫不是你们娘儿们在家说我的坏话不成?” 贾兰平日最孝顺了,生怕母亲受委屈,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蓦地想起老祖宗的话来,他回头瞅着凤姐作揖,笑道:“侄儿也说不好,不过,侄儿想起老祖宗说过的话,老祖说,二婶子是两府中最能干的孙子媳妇呢!” 凤姐闻言咯咯笑:“老祖宗说的好,兰儿你呢?你觉得二婶子能干不?” 贾兰躬身作揖:“老太太的话,小侄深以为然!” 凤姐笑着抓一把酥糖给贾兰:“好兰儿,有眼光,说得好,二婶子最喜欢兰儿这样的爽快孩子。” 贾琏懒得听她们女人说闲话,携了贾兰出门:“我带你去演武堂看看去,熟悉熟悉那里的房间与管事,免得明天去了不认得。” 李纨见贾兰叔侄们走远了,顿时噗嗤一笑,拿手画着凤姐的脸:“这下子高兴呗,没见过你这种没脸皮的婶子,逗着小侄子赞扬你!” 凤姐却笑盈盈:“哼,这你就不懂了了吧,童言无忌,小孩子说的话可是真话呢,说明我在兰儿心里,那就是最能干的当家奶奶,你这个亲娘就嫉妒吧!“ 李纨淡淡一笑:“我早就嫉妒死你了,你今日才知道?” 凤姐一愣,看眼李纨又一笑:“你嫉妒我做什么,我又不会作诗,看个梅花,就酸溜溜:寒风凛冽兮,难摧折。看个桂花吧,又道:清风扑面兮鼻生香。简直酸死我了算了!” 李纨噗嗤一笑:“这是那班无聊清客的调调,我们可不这样!” 她言吧叹口气,捏捏凤姐的面颊:“你这个丫头就装呗,我就说一条,凭我兰儿没有一个文武双全的爹,我就嫉妒你!” 凤姐闻言忙着回身一搂李纨:“哎哟都怪我,说这些闲话作甚,好嫂子,别生气啊,我给你说,前儿你不是说我做的醪糟好喝吗,这不,我特特给你做了一小罐,等下你就带回去。” 李纨故意板脸:“这点好处就想打发我了,二叔也太不值钱啦?” 凤姐挑眉:“你的来意我知道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没看见琏儿吗,你还没说他就明白了,这不带着兰儿操练去了,不过你可要明白,琏儿操练起来那可是不认人,你没看见东府蔷哥儿,去一次演武堂,总要躲个半个月不敢过府,你可别三天两天来找我哭鼻子啊。” 李纨正色道:“棍棒出孝子,教养出忤逆,我要是为这个来找你,我就不是个人。你告诉二叔,就说我说的,随他怎么操练兰儿,只要有命在,我还要感谢他呢!” 凤姐一笑:“这就好,我可是记住了!” 李纨眼圈有些红:“我说真心话,你们这二叔二婶子对待侄子们真是没话说,前些日,我听说府里有两个府学名额,兰儿在我面前念叨好几回,说是想去府学,我就厚着脸面去求我公公,想把兰儿送进府学去。” 凤姐点头:“这事儿也该求他去,没得一天吃吃喝喝,还要找别人的不痛快。” 李纨一哼:“应该?你知道赵姨娘怎么说呢,她说,府里只剩下一个名额,老爷说了,兰儿还小呢,这个名额就先让给他环三叔吧,只当是他孝顺三叔了。” 凤姐甚是讶异:“嫡庶有别,论理,这名额也该是先给兰儿才成。二叔怎么说?他就任凭赵姨娘对着你们长子嫡孙指手画脚?” 李纨顿时愤愤然:“你还提嫡庶,你没见我公公现在的样子,从前只是歇在赵姨娘屋里,如今同住同吃形同夫妻,几十岁的人,被个姨娘提溜着玩儿,也不怕人家戳他的脊梁骨。” 这些凤姐一早就知道,只是也没有她这个侄儿媳妇去管叔伯公公屋里的事情。想起当初二太太多么跋扈,不仅把几个姨娘压服的鹌鹑一般,就连自己这个侄儿媳妇她也敢伸手谋害,简直就是天老大,她老二。 如今怎么样?成了活死人了,家没了,争了一辈子的男人被姨娘霸占了,女儿陷在宫中生死不知,儿子浑浑噩噩,只知道吃喝玩乐。 这才是老天自有公断呢! 这话却不能宣之于口。 凤姐一声叹:“好人天照应,这不是兰儿有了名额了!” 李纨点头:“我也是这话,我就等着看他们作到什么程度!” 李纨说着又靠近凤姐耳语:“你知道老爷过年的时给我与兰儿多少银子吗?” 凤姐亲手拨给二房一万银子过年,二房就那么几口人,左不过大家平分,贾政再多划拉一二千罢了。 “怎么也应该给你们母子一两千吧。” 凤姐这是照着人头算的,二房主子有七个,一个人头上算一千,余下贾政花销也够了。 李纨闻言一嗤:“一两千?我说了你别不信,他就给我与兰儿一起二百银子,他还说,他在外面花销大,我们在府里吃穿不花销。你说这是什么话?公中已经给我划拨了银子,难不成我们娘儿们自己不立灶头,却要去跟哪里蹭饭吃?” 李纨说着直咬牙:“你不知道赵姨娘说的还好笑些!” 凤姐凤眉一挑道:“她说什么,这银子是二房主子们的份例,跟她一个奴婢有什么相干?” 李纨摇头:“你还不知道把,如今公公的家私都交给赵姨娘管了,那荣禧堂几乎成了她的天地,她好几次都歇在正房里。俨然成了当家主母,所以,我们要份例,就跟挖了她的心肝一般,她看我们的眼睛都敢斜着了。” 凤姐闻言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反了她了,歇在荣禧堂正房?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知道了怎么不教训她?” 这话踩了凤姐的痛脚。 她这个正经主子还没入住呢,赵姨娘十个神马东西,就敢登堂入室? 李纨苦笑:“她每次都是仗着公公在场,公公给她仗腰子呢,她正受宠,我一个寡妇失业的,怎么敢教训她?” 凤姐忽然一笑:“你这个鬼东西,是不是想让我把二叔的事情传给老祖宗?” 李纨起身一福:“二婶子真是蕙质兰心,只要二婶子帮我们母子达成心愿,我叫兰儿把你当成娘一样孝顺你。” 凤姐一啐:“我要你谢什么,我就是看不惯,放着又能干又俊俏的嫡出孙子不心疼,道歉心疼那样一个猥琐的玩意儿,真是看不懂了,这人的口味实在怪异得很。” 李纨抿嘴暗乐,旋即收住,一脸正色。 凤姐眼尖的很,立马就瞧见了,勒逼着李纨:“你有什么好听的最好告诉我,否则,我可不当这个传话筒。” 李纨这才附耳跟凤姐说了:“说是马道婆不知道在哪里寻摸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小衣服,那衣服,我听小鹊儿形容一遍,嗨,我真是没法说的,那天,你把小鹊儿叫来让她说。” 凤姐越发起了兴趣,伸手挠挠李纨:“你这个坏东西,勾起人的兴趣又含住,我跟鹊儿说什么,我就要你说,快说!” 李纨吃不住痒痒,这才说了:“据说是那衣服只有几个破布,什么都遮不住。据说有一夜,不知道怎么的,夜半三更,屋里叫的杀猪似的,吓得奴婢们一个个不敢吭声,鹊儿还担心赵姨娘是不是要死了,结果第二天好端端又出来招摇了,她们才安了心。” 94、094 凤姐闻听这话顿时红了脸, 忍不住想要笑。 谁能想到,贾政这个整天板着脸骂人畜生的正经人, 自己会有一天叫的像畜生。 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凤姐马上想到这事影响不大好, 看来得给老太太带个话,暗示暗示二叔的事情了。 这可是堂堂侯府,家里还有好些云英未嫁的小姑子呢。 凤姐因皱眉:“他们如今还是这般?” 李纨顿时红了脸,一啐凤姐:“谁天天关心这事儿,我那次也是因为她插嘴坏我兰儿的事情,气不过,就想要从鹊儿那里问些消息, 拿她的痛脚, 看看她是如何蛊惑公公呢,结果......” 李纨是寡妇,若是被人知道她关心公公的房事,那可是会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凤姐忙着安抚李纨:“我不是那意思, 我是说二叔一直歇在赵姨娘屋里, 形同夫妻,这不合规矩,二太太还活着呢,赵姨娘周姨娘得好好立规矩才是。宠妾灭妻,以妾为妻,都犯律条,二叔不要前程, 府里这些小姑娘小子们都要奔前程呢,不能叫他们带累了,我得给老太太带个话!” 李纨一听这话,连忙附和:“正是这话,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也是被他们气懵了,到没想起这招,姨娘合该伺候主母,我们明儿就给老太太说去。” 凤姐心里暗笑,难得李纨主动挑回事儿,那就帮她一把,顺着她的意思把贾政的面皮再撕一张下来。 细究起来,贾政真是比他兄长贾赦还恶心。 自称是读书人,却一辈子没考过秀才,靠着祖荫才做了个小小的五品官,还不如贾琏这个纨绔。 贾琏著称贪花好色,人家一个改邪归正,不仅成了四品御前带刀护卫还做的有声有色。 贾政呢,一个五品官也给他做的烂七八糟,毫无建树,白瞎祖宗恩荫。 他还大言不惭,自诩有祖父遗风,却每日不管闲事,只管风花雪月看书着棋,今日合着一帮子蹩脚客作诗,明日置酒作赋,玩来玩去几十年,却没见一首传世之作。 他又标榜自己是严父,教子有方,为了自己的面子虚荣,勒逼生病的贾珠拖着病体参加科考,生生熬了九日,一病而亡。 小儿子宝玉本来聪明伶俐,他却非打即骂,畜牲孽障不离口,生生把人吓破胆。 如今倒把一个庶出的乌糟包儿子当成宝。 整个人迂腐不堪,眼高手低,公私冗杂,唯有谦恭厚道可取。 如今倒好,这最后一点优点也没有了,临老入花丛,玩起宠妾灭妻,宠庶灭嫡这一调调。 却是这‘花丛’赵姨娘,也叫人恶心的很,粗俗无礼,好吃懒做,说是了非,挑三窝四,贪婪成性,得陇望蜀,真是坏事做绝,家世人品,无一可取。 大约唯一可取的就是会伺候贾政,会吹枕头风吧。 贾政却把这样的烂泥当成宝,几十年来抬着赵姨娘跟妻子打擂台,时不时的提溜出来恶心人。 如今王夫人病重,他更是百无禁忌,竟然捧着赵姨娘贾环欺压寡居的孤儿寡母。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家女儿再是不成器,也不是一个几两银子买回来的玩意儿能够随意踩踏。 凤姐的仇恨不过夜,当日傍晚,凤姐就合着李纨一前一后到了荣庆堂。 凤姐一如既往,先是给贾母恼,言称逑哥儿清晨就闹腾,不爱吃奶娘的奶,她只好亲自拍哄半日方才好了,误了给贾母请早安,及至贾母言称不碍事,重孙子最大。 凤姐就猴到贾母身上去了:“还是老祖宗最疼人,他们啊,一个一个不省事儿,不知道心疼人。” 随即,凤姐又把黛玉三春挨着个儿的夸赞一遍,特特夸赞黛玉:“林妹妹,那日你帮我写的那请柬,我送去娘家,我三叔见了那字儿好一通夸,询问是我们家那位公子的手笔,说道:此子笔力不同凡响,假以时日,你们荣国府又要出个举子进士也不定呢。” 贾母闻听这话,满眼得意:“这话没错,从前你姑妈的一手字可是比你公公二叔都要好!” 凤姐忙着点头:“这都是遗传的老祖宗呗!”拉着贾母好一通恭维,直说的贾母眉开眼笑。凤姐看着气氛调动起来来,这才把贾琏回家如何邋遢脏臭,如何睡得死猪一样,一夜连身也不翻。总之把贾琏埋汰一阵。听得贾母乐淘淘的笑眯了眼睛。 黛玉三春姐妹当然记得贾琏那个乞丐模样,她们不好跟着凤姐埋汰兄长,也不能阻止凤姐说嘴,只是抿嘴笑。 平儿跟在身后,闻听凤姐胡说八道,眼睛只抽嘴直撇:二爷睡得像死猪?只怕昨夜翻天覆地是个鬼! 凤姐一璧说一璧笑,回头瞧见李纨木着一张脸,顿时不高兴了,拉着李纨不依:“我说大嫂子,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了,我这儿说说笑笑半天了,你不搭话也就罢了,还板着个脸,这是个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我这半日功夫没过来,你就觉得老祖宗是你一个人的,我不该上来就说说笑笑,抢了你的风头?” 凤姐忽然发难,众人甚是不解。 李纨似乎也唬了一跳,顿时眼圈红了,拉着凤姐解释:“他二婶勿怪,我只是岔神了,并不曾有见怪二婶之意,你是知道我的性子,从不爱与人纷争。” 凤姐挑眉:“哟,这话里有话,难不成不与我纷争却是要与别人纷争不成?” 李纨眼神一闪,不自主的看眼探春,低头一笑:“说什么呢,谁敢与我纷争呢,这府里谁也不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呢。” 探春是多么敏锐之人,李纨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事情不好,这是她姨娘作耗的事情要穿包了。 探春人小心却大,试图挽救,替她父亲姨娘挡一挡,遂起身搀扶李纨:“大嫂子有话慢慢说,别惊吓了老太太。” 探春这是拿老太太压服李纨呢。暗示老太太最喜欢贾政,如今李纨若是把贾政的事情说穿了,贾母肯定会气恼。 李纨眼眸里有深深的失望,她看了探春一眼,淡淡一笑:“我是寡妇人家,原该死灰槁木,谢三妹妹提醒!” 言罢,李纨撇开脸,再不看探春,心里只恨。 赵姨娘的所作所为,探春难道不知道? 二房的家事事事插手,对着自己这个嫡出儿媳妇指手画脚,行事做派就如贾政的正妻。 赵姨娘口口声声要替环儿攒银子娶媳妇,只怕也有探春的份儿,她当然乐见其成。 奴才秧子竟说娶媳妇,嫁闺女,真是笑死人! 李纨在心里冷笑:小小人儿,心到大,只看你有命没命做个嫡小姐。 但看王子腾乐意不乐意给赵国基让位呢! 凤姐闻言拉着李纨直嗔怪:“你这话我不爱听,这屋里谁敢欺负你吗,说你是寡妇人家,你告诉我,凭是谁,看我不撕她的嘴!” 李纨缓缓摇头:“算了,家和万事兴!” 凤姐柳眉倒竖:“家和万事兴是没错,可要两好合一好才能大家好,总不能要谁一味退让吧?” 李纨再次淡笑,看了眼探春:“还是算了,三妹妹说得对,没得惊扰了老太太,大家不痛快!” 凤姐见贾母沉吟不接话,勒逼着李纨:“这怎么说的,合着我们大家都痛快,到叫你一个人不痛快”凤姐说着回头看着贾母:“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就是看在珠大哥,我们也不能这么做!” 贾母这个时候再不好装糊涂,冲着黛玉几个挥挥手:“迎春,领你妹妹们出去玩儿!” 迎春闻言知道这事儿她们不能听,忙起身告辞,又给李纨凤姐道恼,这才出去了。 贾母顿时沉了脸,看着李纨:“到底什么事,连探春也参合进去了?你只管说,我经得起,吓不到我!” 李纨低头半晌,再抬头,已经满眼泪水。 贾母顿时唬了一跳:“这是怎么的,真的有人欺负你不成?” 李纨只是摇头。 贾母看此向凤姐:“凤丫头,你听说什么没有?” 凤姐一笑:“我倒是听说些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贾母一哼:“你只管说来,是真是假我自会分辨。” 凤姐便道:“我听说二房在给环儿说亲呢,故而,去年二房春节期间每人只许花费纹银百两,说是其余都不许乱动,要留着给环儿作聘礼呢!” 贾母皱眉:“环儿说亲?”蓦地大怒:“是不是那个赵家的混账行子作耗?好不要脸的混账老婆,她是什么东西,也敢给环儿说亲?” 凤姐已经打听清楚了,昨日赵姨娘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留在荣禧堂,今日赵姨娘就睡在荣禧堂正房。因道:“给环儿说亲还在其次,我还听说个笑话,也不知道该将不该讲。” 贾母冷声一哼:“都成了笑话了,还有什么不敢说,快说吧!” 凤姐于是凑近贾母耳畔,悄声把赵姨娘入住正房,跟贾政形同夫妻,同起同睡,同进同出的事情说了。 贾母气的发抖:“果有此事?” 凤姐点头:“只怕是想着二太太去了,她就能上位吧,就是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论说,女婿聘娶继室,是要跟原配娘家报备,认了干亲,后娶得才能享用原配的嫁妆,否则,原配的东西,继室不能用。这是原配死了的情况,只是如今,二太太还没死呢,二房的拔步床可是二太太的嫁妆呢,她就敢睡!” 贾母闻言气得直要呕血,瞬间面色青灰。 凤姐李纨唬得魂飞魄散,她们是来告贾政,可不是为了气死贾母,说实话,凤姐李纨对贾母还是很有感情的,不说孝道,贾母对于李纨凤姐,从未苛刻过。 两妯娌慌忙上前安抚贾母,一个揉胸,一个捶背,凤姐急中生智,忙着把自己带来的银耳汤舀了一汤匙给贾母灌下去,这可是灵泉汤。 果然,贾母面色慢慢缓和,却是一下一下的噎气。 凤姐又忙叨叨给贾母喂汤水,直过了两刻,贾母方才缓过来。 鸳鸯琥珀鹦鹉珍珠琉璃这些丫头跪了了一地,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只当是贾母要死了。 鸳鸯更是抱着贾母的腿杆。 这时候见贾母醒了,顿时哭得泪眼婆娑:“老太太,吓死奴婢了,您若是有个好歹,奴婢只有跟着去了。” 这个时候,躲在外屋的黛玉迎春探春几个都跑进屋来,围着贾母哭唧唧的直后怕。 探春眼神追着李纨,姑嫂眸子相对,探春一阵冷笑,那意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你高兴了? 李纨倔强的撇开脸去。 三姑娘想要更上一层,她没意见,但是,她们母子可不是谁的踏脚石。 只是,三姑娘志气再大,合不该从通房丫头的肚子里爬出来,环儿再是猥琐,他出生时赵姨娘已经是姨娘了。 三丫头瞧不起兄弟环儿,其实环儿正经是姨娘所生,三丫头出生的时候,赵姨娘只是通房丫头,正经的婢生子。 论身份,迎春,环儿,琮儿都比探春强。从前王夫人抬着她不过是为了打赵姨娘的脸而已。李纨真心不知道探春傲娇什么,跟自己这个嫂子甩脸子,自己即便是寡妇失业,那也是清贵出身的正经奶奶。 说不得三丫头今后的婆家还要仰仗自己替她周旋,真以为贾政或是赵姨娘靠得住?即便是老太太看重她,毕竟老太太已经老了。 李纨冷眼看着探春,见她目空一切的样子,心里只是冷笑,纵然是老太太疼爱二老爷,也没有把丫头扶正的道理,就是为了宫里的元春与宝玉姐弟,老太太也不会答应。只怕探春以为自己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能越过宝玉跟元春? 这一想,李纨心里平复了许多。 正当黛玉三春围着贾母安慰的时候,李纨忽然就跪下了,她拼命地磕头,瞬间额头就红了,李纨泣道:“老太太您都是为了孙媳妇多嘴才气成这样,亏得您没出事,否则,孙媳万死莫辞。一切,一切,都是孙媳的过错,老太太您消消气,谅解孙媳这一回吧。” 贾母疲倦的摆手:“跟你无关,你起吧,回去好生照顾兰儿,好歹把珠儿这点血脉养大了!” 李纨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心里很是不服,这还是嫌弃自己不该多嘴么?他们能做得自己竟然说不得了,难道自己要被人爬到头上也不能动一动么? 李纨心里置了气,既然老老小小都嫌弃自己,自己有嫁妆,今后就靠着针线也能养活自己母子们。想得通透,李纨也不顾谁的面子了。 李纨冲着贾母答应一声:“是,孙媳妇这就回去,早晚供奉大爷,照应兰儿。” 言罢,李纨转身冲着探春一福身:“三妹妹教训的是,这下子果然应验了,老太太气着了,都是嫂子少见识,今后再不会了,即便是有人压着我的头让我叫婆婆,我也只有叫,事后我也不吭声,今后我就靠着琏二叔每月接济我们母子的二十两银子过日子,不够的我自会针线,总不会饿死。别的我也不敢想了,谁叫我命苦,嫁了个短命鬼儿,亲生婆婆又半死不活呢!” 探春气得直哆嗦:“你这是什么话,谁压着你叫婆婆谁不许你说话了?什么叫靠着琏二哥养活?公中没有你的份例么?” 李纨冷笑:“公中份例?请问三妹妹过年得了多少份例?是不是二百两?” 探春下意思道:“是啊,难道我不该得么?我是二房的小姐,公中一万银子过年,我得二百不该么?姨娘难道多给了我?” 李纨淡笑:“是啊,公中过年银子一万两,你一个小姐二百两,你是没多得,你知道我跟兰儿两个人也只有二百两?你知道我要回娘家,我有兄弟姐妹,我兰儿要读书,三姑娘,我们母子也只有二百两,赵姨娘没多给你,却是少给我们,我也罢了,我的兰儿可是荣府正经嫡孙,二房长孙,连环儿也有五百银子,你这个庶出的姑姑也有二百,我这个正房奶奶,兰儿这个正房嫡孙,却只有一百两?三姑娘,我这个嫂子说什么啦,要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瞅了一眼又一眼?” “我们母子是贱皮么,过年我去公公面前问年例,我要给娘家办节礼,结果在荣禧堂碰见你姨娘,你猜赵姨娘是怎么看我们?她也跟你刚才一样,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吐沫星子四射,都喷到我们脸上来了。” 95、095 探春又是难堪又是惊愕:“这不可能, 我亲耳听老爷吩咐,给你们母子一千两!” “一千两?” 李纨冷笑:“你太看得起我们母子了, 我只要求五百两,好歹让我把娘家与兄弟姐妹的人情圆过去, 总不能我兄弟给我什么我回什么吧?我的面子不相干,荣府的面子总要维护吧。最后呢,我好话说了一大堆,赵姨娘却说要攒银子娶媳妇,就给我们母子二百两银子去过年,还说什么穷人家二百两银子能吃好几年了。你们把我们母子当成什么?我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叫花子么?” 李纨最后看着贾母粲然一笑:“这事儿都过去两个月了, 我说什么啦?” 说话间, 李纨的眼神从众姐妹面上滑过:“大家谁听我说过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吧?今日若不是凤丫头话赶话,老太太力逼着,我也不会说。” 凤姐闻言喉咙有些哽,迎春黛玉几个也是心有戚戚, 大家的日子都不顺畅, 各有各的糟心事。 迎春惜春几个碍着探春,也不好说的什么,且这事儿虽是赵姨娘办的,其实根源在贾政身上,是故,迎春惜春几个作为晚辈,真是无话可说, 唯有沉默。 唯有黛玉 ,她是不怕探春的,再者,她是客人,李纨待她不错,故而,黛玉上前搀扶李纨,不住的安慰她:“嫂子别伤心,有老太太呢。” 凤姐也道:“大嫂子别灰心,这是小人作祟,老太太必有公论。” 李纨好歹忍住了眼泪,又回身走到贾母面前深深一福:“回禀老太太,方才孙媳不好意思开口,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新春孙媳回娘家,娘家父亲有一句话带给老太太,他说,若是荣国府以妾为妻,叫孙媳带着兰儿回娘家去!” 李纨说完躬身一礼,捧着脸飞奔而去了。 探春今日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她眼泪汪汪看着凤姐:“二嫂子,这话打哪儿说起?什么奴婢婆婆,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冲着我来了?” 凤姐叹气道:“三姑娘,我不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只说,二太太病了,你看过几回?你姨娘从前是二叔的通房丫头,本来就该伺候太太,她何曾去过太太跟前?” 凤姐说完再不看探春,而是盯着宝玉:“宝玉,你今年也十岁了,不小了,二太太病了你去看过没有?你从前说怕她凶你,如今她无知无识,你还怕什么,金钏儿找你一回你才去一回,你说太太养儿子做什么呢?二太太当初到处抓钱,还给我,算了,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 探春这时满眼是泪,扑在贾母膝前哭道:“老太太,我不知道这些,我还小呢,哪里知道这些。” 凤姐本来已经告辞,她着急回去给贾母熬些汤水补一补,毕竟今日是她挑起的风波。 但是,她听着探春这话,有些不舒服,回头又道:“三妹妹,这话说不通呢,林妹妹当初只有五岁,姑妈病了,林妹妹可是每日伺候在床前,连闺学也停了,直到姑母病逝,林妹妹自己都瘦脱型了,你今年八岁了还说小,还说不知道?我不识字,我也学过女四书呢,忠孝节义都知道。难道我们贾府的女师傅就是这样尸位素餐么?果真如此,我这就开了她!” 贾母这时候终于从李纨的话里品出了一分危机,连忙招手:“凤丫头,你回来!”然后对着迎春道:“带你妹妹们去看看二太太,宝玉也去。” 宝玉难得看到贾母半脸,顿时老实了,看着贾母很是不舍,却乖乖随着迎春去了:“老祖宗别生气,孙儿这就去看太太。” 贾母疲倦挥挥手:“去吧!” 等候宝玉去的远了,她才问凤姐:“你二叔的事情真的传出去了?” 凤姐沉默片刻:“亲戚家里应该都知道了,张家外祖母就问过我,我遮掩过去了。” 贾母捶腿叹息:“怎会这样呢,你二叔怎么变成这样了?” 凤姐盯着贾母看了片刻:“二叔大约从前被压服狠了,您是侯府千金,二太太又是豪门世家之女,咱祖上代代功勋,二叔估计觉得有压力吧。二叔虽然住在荣禧堂,却是身无爵位,也不是科举出身,身上无钱,手里无权,堂堂大男子,吃穿用度都靠女人周全,如何能平衡?如今您老了,二太太病了,只剩下一个把他捧上天的赵姨娘,去外面找女人,二叔做不出来,也只有陪着赵姨娘胡闹了,到底是他自己看好的女人。“ 贾母气道:“自己看好,难道我给他娶个奴才秧子做老婆?” 凤姐道:“既然不能娶,就该打发远些,留在身边大家都膈应,当初您为了三妹妹,保了她,又提拔她做了姨娘,或许她如今以为,您为了三妹妹为了环儿,会再次提拔她吧。” 贾母顿时恼了:“做她娘的春秋大梦!” 凤姐劝道:“既然老太太并无此意,那就早做打算吧,免得过些时日,只怕儿子孙子孙女儿都要折在她手里。您也知道,这四九城里的事情,您只要出去打个转了,大家都知道了,王家是因为自家的姑奶奶不争气,不跟二叔计较,若是我三叔歪歪嘴,立刻就有漫天的奏折参奏二叔。可是,王家不计较,保不济别人家不想下蛆,毕竟琏儿如今势头正好,宫里的大姑娘也在关键时刻,就是宝玉,也没有让他喊一个奴婢做娘的道理。” 贾母神情冷冽:“我知道了,给你三叔带个话,我们跟王家世代交好,我答应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凤姐目的达到,即刻告辞回家,一头就扎进厨房里,一气煨了四只小鸡仔,都是刚打鸣的小鸡公,然后分头送给荣庆堂东院与娘家爹娘与三叔。 贾母的鸡汤是凤姐专门送去,当时她又是撒娇又是劝说,力逼着贾母喝了大半,又叮嘱鸳鸯,把鸡汤在炉子上隔水温着,夜半时刻,若是贾母心里不顺畅,再给贾母喂一盅,还告诉鸳鸯,不要节省,明天还有新鲜汤水送过来。 凤姐走后,贾母吩咐鸳鸯把鸡汤拿过来,她细细的品味,品着品着,贾母就落了泪,吩咐鸳鸯道:“好丫头 ,难为你照顾我,这些鸡汤我吃不下了,赐给你了,你这就吃了吧。” 鸳鸯为了让贾母高兴,故意喝得十分香甜,一下子被鸡汤的美味惊呆了。 她看向贾母:“老太太,这汤?” 贾母眼圈有些红:“你们二爷二奶奶给我寻摸的养生汤,他们是真心想我长命百岁啊,我这老了老了,终于给我送了一对孝顺儿孙,上天待我不薄!” 鸳鸯顿时哭起来。 贾母摸摸鸳鸯:“傻丫头,哭什么,难道你愿意我长命百岁么?” 鸳鸯摇头:“奴婢是心疼老太太,老太太一辈子操碎了心,也没谁真心疼爱老太太,如今终于盼到了,奴婢是高兴!” 贾母一辈子为二房,如今二房嫡子嫡孙们就是这样报答她! 贾母眼神凛一凛:“鸳鸯,叫吴登新!” 这日午餐时分,贾琏正在演武厅里看着贾兰跟贾芸贾菱贾芝几个演练,一时隆儿来了,附耳告诉贾琏一个消息。 贾琏皱皱眉头:“可知老太太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隆儿道:“大奶奶跟咱们家二奶奶一起去了荣庆堂,二爷吩咐咱们不许监督荣庆堂,咱们的孩子就没跟过去,只是看见后来大奶奶哭着出来了,二奶奶急忙忙回家炖了好些鸡汤,分头送给了东院老爷,荣庆堂老太太,还有王家。” 贾琏暗笑,这个凤辣子只怕又气了老太太,着急补救呢。 贾琏又指点孩子们几句,这才回家。 凤姐还跟贾琏佯装无事,贾琏嗤笑:“你们今日唱的什么戏法,这会儿老太太把赵姨娘灌了哑药,身上的锦衣也剥个干净,足足派了四个婆子日夜轮班看押着,周姨娘也被老太太传话,吩咐她贴身伺候二太太去了,却把二太太的丫头金钏给二老爷,今晚收房做姨娘,老太太吩咐,从下月起,金钏的份例增加到五两,从她的月例里面出。” 凤姐讶异:“我以为会是老太太的丫头琥珀或者琉璃呢,却是金钏。” 金钏是二太太最贴心的丫头,对二太太照顾的无微不至。 或许,老太太就是看中了这点,才会提拔金钏,让王氏的日子好过些,不然,过几日,只怕王氏屋里的份例也要苛刻了。 凤姐闻言愣了片刻,问道:“可知赵姨娘关在哪里?” 贾琏一笑:“这要问老太太呀。” 凤姐一嗤:“后宅的事情你比我还清楚,我不问你还问谁?” 贾琏哼一声:“就你聪明,以后我会吩咐下去,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会给你一份消息,不过,我的人可是只会书面报告,不会口传哟。“ 凤姐咬牙:“逑哥儿也快认字儿了,将来还要读书科举,我从现在就认字,总比逑哥儿要快些吧。” 贾琏以为凤姐说大话气话,没想到,隔日起,凤姐就开始跟着迎春读邸报抄邸报,虽然断断续续,结果后来凤姐真的会看朝廷邸报,还有孩子们四面八方传给贾琏的鸡毛信了。 这是后话,却不提了。 翌日,贾琏一早去演武堂训练那些挑选出来的家族子弟,凤姐则早早的去跟逑哥儿巧姐儿玩乐一阵,这才去了厨房,亲自盯着熬了粳米粥,又把小菜园子的小菜牙炒了一盘,合着金银卷儿,鸡蛋卷儿,收拾了小小食盒,亲自提着去了荣庆堂。 却说凤姐这里刚进门,鸳鸯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吩咐泡茶,分外热情。 平日鸳鸯也周到,却是眉眼带笑就罢了,今日却是上来搀扶凤姐,亲自接了提篮,亲自安坐,亲自倒茶。 倒把凤姐弄得不习惯了,笑道:“莫不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鸳鸯微笑:“没有什么,只是老太太多日睡不安宁,昨夜喝了奶奶的鸡汤,竟然睡了整整一夜,这个时候还没醒来,我们这儿大大小小三十个丫头都感谢二奶奶呢,她们怕自己粗俗吓着奶奶,故而派了我来伺候奶奶,还请奶奶不要嫌弃。” 凤姐闻言咯咯一笑:“这有什么,只要老太太喜欢,我今后日日来送汤水,鸳鸯姐姐,你就准备给我到一辈子茶吧!” 鸳鸯闻言福身一礼:“只要奶奶愿意,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奶奶。” 凤姐一愣之后,顿时大笑:“这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 贾母因为自己教子无方,羞于见人。连着两日装病躲着凤姐,只派鸳鸯跟凤姐接洽。 凤姐倒觉得好玩得很,回家便将此事告知贾琏。 贾琏沉默片刻,道:“这是好事,说明老太太在犹豫,她割舍不了二房,却又感动我们的善意与可靠,所以,她很难决定支持谁,等着吧,总有一日会有结果。其实,对于我们来说,老太太的态度无关紧要,她想的通想不通,我都会按照我自己路子走,绝对不会受人影响,一切看老太太自己的福份,想得通了,她就会晚年幸福,我们也不别扭,大家都好。若想不通,自找烦恼,也怪不得旁人。” 回头却说贾琏,科考之后三天假日,一直扑在孩子们的训练上,三日过后,贾琏把孩子交给贾芸操练,自己回宫销假当差不提。 这贾芸得了贾琏的吩咐,知道孩子们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也知道在府学生存不易。 故而他可劲儿的儿操练这帮本族兄弟,只把贾兰贾芝贾菌贾蓝这几个小的训练的鼻涕啦呼想哭鼻子。 却是一个个得了家长的嘱咐,含泪忍痛不吭声,咬牙坚持。 贾兰头一天跟着贾琏跑上翠微山在跑回来,脚上就起了泡,隔日挑了泡继续跑,期初还知道疼,脚步一拐一拐,后来跟别人比上了,就不知道疼了。 晚上回去按照贾琏的吩咐泡药水,如此七日,整天操练,这群孩子黑瘦了,步子却快了,脚下打泡只等闲了。 及至三月初上府学,贾兰几个已经可以跟车跑一半的路程。 半个月过去,除了贾环与贾琮两个脓包蛋,其余包括贾兰在内的十一孩子,都能够徒步上学。其中贾蘅、贾芬、贾芳三个只有十岁,尤其是贾兰贾菌贾蓝三人,都只有七岁,他们也能徒步上学。 贾琏感慨不已,贾琏原以为他们需要三个月甚至更长还见才能适应。 当然,贾琏对贾环贾琮这两人已经不抱希望,但愿他们不要变坏,将来带累家族也就是了。 这一批孩子怀着激动的心情上学,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很快的他们就发觉,府学有些不好混。 同时,府学的大多数孩子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贾府的学子不好惹,惹急就跟人拼命。 这个名头却不是贾芸这些大孩子们闯出来,而是贾府三个小家伙贾兰贾菌贾蓝三个人,他们开学刚刚半月时间,竟然闯出了拼命三郎的美誉。 却是贾府的学子刚刚入学,就有人跳出来欺负贾蓝。 贾蓝胆子小,期初不敢吱声,直到一次他走路一拐一拐,被他的好友贾菌发觉了,撸了他的裤腿,发觉他腿上青紫交加。 一再追问之下,竟然是忠顺王府的一个内侄子叫做魏保住的使坏,因为贾蓝生的俊俏,想要跟他结契。 贾蓝在家里也是娇宠长大,他将来还要跟贾琏一样考侍卫,考科举,做堂堂男子汉,岂肯屈辱雌伏? 他自然不肯。 结果,就被那个坏种带领他的一班子结契兄弟,乘着课间休息,贾蓝如厕,他们将贾蓝蒙住脑袋揍了一顿,勒逼着贾蓝答应做他的契弟,并答应每月给贾蓝家里二十两银子的好处费。 这日,贾蓝已经挨了三日打了,魏保住威胁说,贾蓝一日不答应,就打他一日,一月不答应,他就打他一月,直打到他顺服答应为止。 贾菌贾兰都是不事的主儿,闻听这话,差点气炸肺,贾菌立马就要去跟魏保住算账,却被贾兰拦住了。贾兰在荣国府耳闻目睹,跟着他娘在夹缝里求生存,学了一身的圆滑智谋。知道这事儿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这日贾蓝贾菌贾兰三人下学,一起去了贾菌家里。 贾菌的母亲去了娘家,他们三个人便约在贾菌家里商议如何对付魏保住。 贾蓝知道不能再忍,想要报告给贾琏知道,如果不能摆平,他也只好不上学了。 96、096 贾蓝知道这事儿不能再忍, 却也觉得不是自己私下能够解决,遂想要报告给贾琏知道。 贾蓝言道:“如果二叔也不能摆平, 我也只好不上学了。咱惹不齐躲得起。” 贾菌人小却性情刚烈:“啐,他只是王府内眷的亲戚, 小爷还是功勋后裔呢,咱们上学的资格,是老祖宗是拿着性命换来,是二叔操心劳力替我们争取的机会,凭什么我们不能上,他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的杂种到能上?” 贾兰也道:“对,这事情本来就他下作, 要退学也是他退学, 凭什么我们退学?” 贾菌得了贾兰的支持,越发豪情万丈:“这事儿不能忍!” 贾蓝一贯胆小,却很聪明,他分析道:“魏保住是忠顺王府的亲眷, 咱们是国公府侧枝, 论势力,琏二叔只怕干不过忠顺王。” “魏保住本人的实力,咱们也干不过,他的手下有六个人,既是他的入幕之宾,也是他豢养的打手,手底下都有三拳两腿, 旬日间欺负人,那是一呼百应。” “咱们家的学子,分在初级班拢共也只有五人,人头就差了一大截儿,环三叔与琮三叔一般上下学都是坐车,根本不与我们一路,指靠不住,如今我自己挨打也就罢了,没得连累你们。” “依我说,还是告诉芸二哥吧。” 贾菌却道:“啐,你个软蛋,什么事情都靠着芸二哥,咱们自己没长手?” 贾兰也道:“菌儿说得对,咱们是国公爷的后代,岂能怕他一个溜裙带的东西?不过这事儿咱们不能冲动,要设个法子,把他跟那些狗腿子调开才成。” 贾菌拍手:“就这么办,明儿课间,蓝儿你假装答应他,让他来蹬东之所会面,我与兰儿先埋伏着,候他进来,你就关门,后面就交给我与兰儿,看小爷明儿不打他个狗娘养的满脸开花,小爷我就不姓贾!” 三人商议已定,各自回家。 却说贾兰,对于明日之事,他虽说得凶狠,其实心里没底。想着他母亲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生怕行差踏错,贾兰也不敢拿这事儿惊扰母亲,遂决定先来给二叔贾琏请安,顺便请教问计。结果,贾琏这些日子吃住在张家。 贾兰不免失望。 凤姐看出贾兰面色抑郁,便不动声色询问,贾兰觉得凤姐是个女人,怎懂男人打架的事情,再者,贾蓝被人觊觎并非好话。 贾蓝很聪明,也很刻苦,他将来可是要科举入仕之人,绝不能坏了名声。故而,贾兰很谨慎,只是拿话吱唔。 却不料凤姐一眼看出贾兰不对劲,便道:“兰儿既然不相信二婶,今后也别来了。” 贾兰没想到二婶这般精明,心中暗忖,二婶管理偌大的家务,或许能给他一些好的建议。 他这才含含糊糊说了,他没说贾蓝的名字,借口说在学堂看见有人被欺负,某某逼迫某某做那下贱事,某某不从,被打得很惨。 被欺负的某某想报复,却又势单力孤,等等云云。 凤姐一听这话,便知端倪,这是家族子弟在府学受了侮辱。心头顿时火起,只是贾琏有言在心,要锻炼这些孩子,只有他们摆不平的时候,荣府才会出面。 可是,凤姐甚恨那些玩弄少儿的恶徒,决心襄助贾兰,遂吩咐平儿:“拿些果子给兰儿。” 平儿招抚贾兰,凤姐出来吩咐赵良栋:“二爷不是给你一个孩子吗,叫什么飞鹞子?” 赵良栋点头:“是的,他专门替府里传递消息。” 凤姐一笑:“把他借给我用一晚上。” 赵良栋满口答应了:“鹞子,二奶奶寻你。” 鹞子今年也才十二岁,他是十岁的时候被买进贾府,还有个妹子八岁,兄妹一起在昌平学艺两年,最近才回府给赵良栋做小厮。 凤姐附耳跟鹞子言道:“认得府里的兰哥儿吧,他被人欺负了,你给他想个法子,明儿帮他找回来,你做到了,我把你妹子要进府,跟着我伺候,你看可好?” 其实,鹞子的妹子就是给巧姐儿准备的陪房,只是如今巧姐儿还小,用不上,暂时搁在昌平。 鹞子一听这话顿时满眼发光:“奶奶放心,我一准整得他认怂。” 凤姐一乐:“行,你今儿就暂时充作兰儿小厮,明儿跟着兰儿上学,今晚你就去跟他说到说到,了解了解情况。” 却说翌日,贾兰几个先在翠微山操练半个时辰,然后回演武堂用餐,随后跑步上学。鹞子替换了贾兰的小厮,随着一班子孩子去了府学。 小厮不能进入学堂,只能在外面等候。鹞子趁着学子们上课的时间,转到府学后面,一个助跑,然后一个飞冲,人已经上了后面院墙,然后不做停留,哧溜一声就下了围墙,相隔不远就是贾兰指点过的茅厕。 鹞子一闪身就进去了,再一个飞身就躺在房顶的横梁上了。 好在这个时候,茅厕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子孙桶也是刷的干干净净。据说,这间茅房被那个魏保住包圆了,专门用来办事用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有了响动,一时间,就听着外面有飞奔的脚步声,却是贾兰跟贾菌。 随后,又进来两人,正是魏保住与贾蓝。 魏保住以为贾蓝屈服了:“我说小蓝子,你约我见面可是想通了呢?” 他正要伸手抓住贾蓝,却见贾蓝反手关紧了茅房。贾兰随手捡起一个木桶就砸在魏保住后脑勺上,贾菌一个飞腿踢在魏保住屁股上,魏保住摇摇晃晃就倒了。 贾蓝这个时候也不怕了,喊道:“兰哥儿,你来抵门,我要亲自揍他一顿才解恨。” 贾蓝扑上去对着魏保住脑袋拳打脚踢。 鹞子在上头喊道:“他不是喜欢卖坐墩嘛,把他那张脸都打烂,比打他上面更痛苦。” 贾兰三个一听有理,又冲着臀部一阵猛踢。 这个时候,魏保住的狗腿子们发觉情况不对了,平日魏保住办事那叫一个高调,又喊又叫,今日却鸦雀不闻,这不对啊。狗腿子们蜂拥砸门。 结果,门从里面自然开了,他们正往里面冲,鹞子跳下来,横腿一扫,魏保住的六个狗腿子顿时成了滚地葫芦了。 贾菌贾兰贾蓝三个扑上去都头就打,这几人奋力还击,只是鹞子挂在梁上,谁厉害就给谁一脚,打得他们满地滚,贾兰三人则就近下手,瞬间把他们揍成猪脑袋。 这个时候,外面围着一大群的府学的学生,贾芸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这时,贾兰贾菌贾蓝三个搀扶着出来,他们脸上也挨了不少拳头,鼻青脸肿。 贾芸大怒:“是谁干的?” 结果,等学子们把屋里几个人搀扶出来,哎哟,那几张脸简直没法子看了,整个七个猪头,若不是穿着打扮不同,简直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件事情的后果,贾兰三人,还有魏保住七人,都被请进了府学的训导室。 贾芸迅速派人把消息传给贾琏,自己却守在训导室等候处理结果。 府学的山长就是府台尹峰,尹峰这边正要上衙断案,结果听说学府的学子打群架,他本来就忙得很,顿时恼了,也不问谁是谁:“都给我带上来。” 结果,贾府四人还有魏保住六人被带到后堂花厅。 尹峰让他们自己诉说,却是各说各理。 贾菌说魏保住下作无耻,他们忍无可忍,被迫还击,证据就是贾蓝身上的伤痕。 魏保住却说贾蓝收了银子翻脸不认,还有其余六人一起作证。 魏保住这个时候疼的要死,口口声声要尹峰秉公断案。 尹峰便吩咐仵作将人待下去验伤,结果仵作验伤结果让尹峰大吃一惊,竟然那六个证人都是□□花。 贾蓝却是伤痕累累,跟他们诉说基本一致。 尹峰气的脸色铁青,府学是培养人才之所,且不是鸭馆妓院。尹峰提笔把魏保住连带六个□□花悉数除名,这六人都是忠顺王府保送进学,故而,尹峰派人把断案经过,以及仵作的验证记录一同送进了王府。 魏保住哪里肯服,挣扎着怒骂,手指从尹峰脸上划过落在贾兰几个脸上,威胁道:“你们等着,我回去就告诉我姑父姑母,我要一个一个弄死你们!” 尹峰闻言怒喝:“小小庶民,竟然威胁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打四,二十大板。” 这个时候,忠顺王妃的陪房知道小主子惹祸了,忙着进来求情:“还请府尹大人高抬贵手,却是王妃娘娘娘家就这样一个侄子,不免娇惯些,他秉性不恶,不过小孩子家家,喜欢玩闹而已。” 这个时候,魏保住已经挨了足足十大板,疼得他鬼哭狼嚎。 尹峰也不想把人打死了,挥手放人:“看在王府的面子,今儿却饶了你,去吧,府学水浅,藏不住你这条大龙。” 尹峰这里送走了王府之人,回头看着贾兰几个,狠狠挥手:“你们也走吧。” 这案子断的很公平,尹峰不愧青天之誉。 贾芸躬身长揖,言语甚是恭敬:“多谢大人秉公断案,大人真乃是清如水,明如镜。” 尹峰苦笑:“只怕我这面镜子快要挂不住了。” 贾兰却道:“大人秉公而断,正气浩然,怕什么鬼魅魍魉?王府就能不讲理么?不是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 贾芸是收集情报的行家,尹峰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只怕比忠顺王府这些皇亲国戚还贵重些,遂一笑:“大人在京都可谓人心所向,且如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大人何必这般烦恼?” 尹峰知道贾芸是荣国府的侧枝,依靠贾琏生活,闻言,他盯了贾芸一眼,随即一笑,冲着贾芸抱拳:“多谢公子良言。” 贾芸忙着回礼:“大人多礼,学生愧不敢当!” 这般时候,贾琏正在张家,张家舅舅正在替儿子与贾琏讲解皇上的秉性好恶,讲解当前的局势,以及他所观察到皇帝对局势的态度。 张舅舅猜测,这一次殿试,皇帝只怕要问国策。 贾琏马上想起会试题目,省耕诗,万年枝太平雀,无不表白了皇帝的心声。皇帝跟许多君主一般,期望亲手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那么边疆海疆的问题就首当其冲。 皇帝其实不会奢望这些举子能够拿出什么办法,他希望看到的不过是举子们的态度而已。 这是张舅舅对于皇帝的阐述。 正当此时,贾芸的消息送到贾琏手里,贾琏之前已经接到了鹞子的信息,故而,贾琏并未理睬,相信尹峰会给出一个正确的处理,天子脚下,并不好糊弄。 且尹峰这人抱负不小,他想做的是名臣,而不是小人。 果然,贾琏回家之时,贾芸再次传来消息,尹峰并未偏私。鹞子也传回消息,他告诉凤姐,他会继续跟进魏保住,看看这一次猥琐事件背后有没有其他原因,这是关山交给他们的斥候之技,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如此才能正确的掌握敌情,立于不败之地。 鹞子把关山所教导的东西用在平日生活中,似乎也很实用。 很快的,鹞子就传回消息,魏保住跟石克朗见面了,不过两人的见面并不愉快,几次差点动手,因为魏保住被勒令退学,魏保住说这都是因为石克朗要他对付贾府所致,他要石克朗赔偿他的损失。 最后两人达成一个龌龊的协议,那就是石克朗会把贾府三个动手的小子送给魏保住睡一睡。 魏保住说出一番惊悚之言:“只要你把贾府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忠顺王府,王爷必定会重重有赏。” 石克明如今被圣上厌弃,正在到处找门路,想要重入官场,闻听这话,他笑的很残酷:“贾琏,你毁我的前程,莫怪我把你们贾府斩尽杀绝。” 石克朗打得好主意:忠顺王一旦睡了贾府的子弟,贾琏无论于公于私都要与忠顺王府撕破脸,那时候,荣国府不仅会沦为京都笑柄,贾琏自己再难人前为官,贾府还会被忠顺王府与忠义郡王府联手打压,贾府离灭亡也不远了。 贾琏截获消息,顿时冷笑:“既如此,那就斗一斗吧!” 石克明上次暗算自己的事情,自己还没还手,这一回他们到找上门来,正好一并算账。 这日正是三月十五,贾琏得到喜报,取中会试九十八名,朝廷定于三月十八在保和殿复试,阖府大喜。 三月十五日晚,贾琏亲自看望了参与斗殴的三个家族子弟,贾兰贾菌贾蓝,对于他们的勇敢果决,贾琏给予肯定褒奖,因为贾蓝伤势较为严重,贾菌贾兰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挫伤,贾琏高调的递了牌子进宫,请了御医给三人诊治。 当晚,贾琏约见顺天府尹尹峰。 翌日,三月十六,顺天府尹尹峰上书朝廷,参奏忠顺王府姑息养奸,纵容家族子弟残害学子。 同日,忠顺王府上折子反参顺天府尹尹峰尸位素餐,断案不公。一并参奏荣国府贾琏治家不严,纵容家族子弟无故伤人。 这日傍晚,贾琏约见李纨的父亲,前任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三月十七,整个京都御史约好一般,奏折雪花一般飘落在乾元帝的案头,所有御史一起参奏忠顺亲王,仗势欺人。 同日,前任祭酒李守中上密折给上皇哭诉,言称忠顺王亲纵容内侄意图残害他女婿的遗腹子贾兰,请求上皇可怜老臣,给予援手。 圣上似乎也爱热闹,恰在这日叫大起。 皇帝坐定:“各位爱卿有事起奏!” 贾赦当即出列:“老臣有本启奏,皇上,您要给老臣做主啊,老臣眼见活不成了!” 皇帝皱眉:“你好好说话,有理说理,凭他是谁,只要你有理,朕与你做主!” 贾赦闻言,这才收起哭腔,声情并茂的状告忠顺王府:“微臣状告忠顺王府,他纵子作恶,在府学聚众围殴开国元勋荣国公之玄孙,贾蓝、贾菌、贾兰。” 说道伤心处,贾赦跪在朝堂上捶地哭诉:“这三个孩儿聪敏好学,人品贵重,是我荣国府中兴的希望,忠顺王府却纵容内侄收买恶人围殴,忠顺王妃的侄子还高声喝令家仆,要弄死他们,若不是顺天府府尹明镜高悬,我这几个孙儿都要丧命他手,忠顺王府这是要灭绝我贾府子嗣啊,丧心病狂,灭绝人伦啊。” 97、097 忠顺王岂能白白受气, 自然跳出来跟贾赦对阵相互斥骂。 贾赦在忠顺王眼里那就是个蝼蚁,岂容他猖狂, 若非皇帝当面,两班文武在侧, 他早就打死贾赦这个王八蛋了。 忠顺王这一出头跟贾赦对阵,大殿之上的文武大臣也纷纷说话,各有所帮相互谩骂。 王子腾当殿表态支持贾府,言称魏保住一介庶民,竟敢扬言打死公府后裔,这是对皇权的藐视,要求严惩这种草菅人命, 视人命为儿戏的恶少。 八公中除了史家不在京都, □□公不表态,他两个儿子,石家的石光琉支持忠顺王府,石光珠学他父亲一言不发。 除了荣国府自己, 剩下五家都表态支持荣国府讨公道, 严惩恶首。 又有杜大学士为首文官出面斥责忠顺王府,竟把这种害群之马送进府学,这是对文人的侮辱,对国家公器的亵渎。 言语波及宗室。 燕候也跳出来申辩,言称魏保住是魏家人,不是忠顺王府之人,更与宗室无关。 这一场府学学子之间的斗殴的余波, 瞬间波及整个朝堂。 一时间,朝野纷纷议论。 忠顺王不过是为了讨好王妃,让她在自己玩小倌儿玩戏子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这才答应把魏保住送进府学,且这魏家老有钱,这魏保住也很识趣儿,时不时给他进贡俊俏小厮玩耍。又因为荣国府一向势弱,当初贾赦的儿子死了也不敢放个屁,如今踩他一脚又怎的,这才上折子。 他以为自己说句话,荣府定然瑟瑟发抖,拿下荣国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孰料,竟然惹出这天大的风波。 忠顺亲王有些懵。 却在此刻,上皇传召忠顺亲王进宫。 忠顺王知道约莫是御史发疯的事情上皇知道了。不过,忠顺王并不害怕,他的父亲可是为了上皇而死,当初上皇亲口答应过他的父亲,老忠顺王,除非忠顺王谋反,忠顺王府的荣华便延绵不绝。 忠顺王笑盈盈得给上皇请安:“儿臣给叔皇请安,叔皇万岁!” 上皇一哼:“万岁,我不被你们气的短命就烧高香了!” 忠顺王故作糊涂:“叔皇这是什么话,儿臣。” 上皇当面把李守中的折子砸下来:“自己看!” 忠顺王面上的恼怒一闪而过:“回禀叔皇,儿臣并不......” 上皇不等他说完,就把通政司的调查陈词砸在他脸上:“好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在府里男女通吃,荤素不忌,老子不知道?不过看你没有危害社稷懒得理你,如今倒好,你竟敢把魔爪伸向功勋世家,你是不是以为贾赦是个纨绔,不能把你怎么样?” 忠顺王十分不服气:“他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朝堂上诬攀儿臣,别说儿臣没动他贾府之人,就是动了,那也是看得起他们。” 上皇闻言气得暴起一脚踢在忠顺王胸口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说话,你知道这天是谁打下来的?是四王八公,他们眼睛都盯着朝廷,那贾府若是罪犯欺君,任你打杀,没人敢吱声,可是,你这个下作东西,竟敢意图染指人家的嫡子嫡孙,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知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你知道为什么御史会发疯一般参奏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连宗室也不帮你了?” 忠顺王一哼:“还不是李守中挑拨?” 上皇骂道:“放屁,这叫唇亡齿寒!御史言官不是被挑唆,而是看到你竟敢染指功勋之后,侮辱清贵门生,这天下除了清贵就勋贵,那贾兰的身份既算得清贵,也算得勋贵,你一下子把天下人都得罪光了,还沾沾自喜,这是贾赦的问题吗? 你这个蠢东西,你不说赶紧把魏家那个污糟包的玩意儿交出去平复贾府的怒火,竟然还敢火上浇油,上折子替他辩白,你是猪脑子啊?我水家怎么出了你这个蠢东西啊?” 忠顺王被骂急了,气道:“姓水有什么了不起......” 上皇闻言就是一嘴巴子:“姓水什么了不起?你若不姓水,你这个德行,早被人打死八百回了,你做的那些事情,牢底坐穿也不够恕罪,要不要我说说你干过的丑事?当初陈家状元郎为什么发疯?还有,太后娘家的侄孙子怎么走失了?你为什么怕你家里那个母老虎啊?你把人家全家上下都睡遍了,连你岳父的小妾也不放过,你说,那魏家,除了你老丈人老岳母,还有谁你没睡过?你这是违逆人伦啊?你死一百回也难恕其罪,你还敢跟我仗腰子?” 忠顺王终于面红耳赤不做声了。他不光睡了岳父的小妾,还睡了大舅子与舅母子,小姨子。 这么说起来,忠顺王睡过的男女简直罄竹难书。 忠顺王终于低头:“儿臣知错,叔皇息怒!” 上皇踢他一脚:“知错了就滚吧,把那个魏家的混账打一顿赶出京都,就说你不知情,你是受他蒙蔽。” 忠顺王面露不悦:“我们是皇族,我再不跟他计较也就罢了,还要这般示弱,犯不着。” 上皇冷哼:“是一意孤行,还是迷途知返,自己选吧。李守中我会替你挡了,劝他息事宁人,御史的事情你自己平息,不然,你就等着被御史骂死,人神共愤千夫所指吧!” 忠顺王出得宫去,心中愤愤不平,暗怪上皇好偏心,若是自己是他亲儿子,就不会这般极近羞辱责骂吧。 看来,自己这一辈子除非坐上那个位置,不然一辈子受气。 世袭罔替有屁用! 可是眼下,忠顺王还得顺着上皇的意思,否则,他的地位将一落千丈,福庆就是佐证。 忠顺王回到府里,命人把魏保住叫了来,脱了裤子捆在板凳上,命人打了他一个屁股开花,随后,吩咐王府长史将其押送出京。 随后,忠顺王亲书的请罪折子送到乾元帝手里,不过忠顺王说的重落得轻,备述自己受了小人蒙蔽欺骗,在不知不觉中受人利用,对于给贾府造成的困扰,忠顺王只字不提。 虽然忠顺王口不对心,可是,忠顺王打了元凶并将之驱逐,有目共睹。 他认输了。 御史们要的就是忠顺王低头。 乾元帝发话,鉴于忠顺王认错态度较好,元凶魏保住已经驱逐出京,他愿意做个和事佬,让贾府和忠顺王府讲和。 于是,贾赦跟忠顺王二人咬牙切齿的握手言欢了。 这次握手言欢,无论当事人也好,御史言官也好,都没当真。 但是,这一场清贵跟权贵的斗争,御史们可谓大获全胜。 这一场争斗,贾府保住了尊严,却得罪了忠顺王府。 不过,正因为如此,十八日贾琏保和殿复试,忠顺亲王挑剔贾琏试卷的行为,受到了熙郡王与英亲王的嘲讽。 忠顺王想要将借机罢黜贾琏的心思,被熙郡王当面戳穿,忠顺王越发憎恨贾府。 不过,贾琏的殿试资格保住了。 十八日晚,张舅舅传话,让贾琏过府。 张舅舅将复试评卷的风波告知贾琏,言道:“这一次虽然因为熙郡王与英亲王力挺过关,今后恐怕忠顺王的挑剔会源源不断而来,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免得糊里糊涂遭了算计。熙郡王帮助的是聪明的有用之才,你若连忠顺王这种纨绔王爷的暗算都躲不过,下一次就再没人能帮你了。” 贾琏一笑:“甘蔗没有两头甜,我做的是朝廷的官员,只要一心一意效忠朝廷,不行差踏错一步,他忠顺王想要公报私仇也无从下手。” 张家舅舅微笑点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贾琏告辞出门,张家舅舅冲着内室躬身一礼:“恭请圣驾!” 内室龙行虎步走出一人,正是乾元帝。 乾元帝微笑看着门口,笑道:“此子心性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张家舅舅拱手道:“都是圣上隆恩栽培,钦点御前侍卫,否则,他如今还是荣宁街上提笼架鸟的纨绔少爷。” 这话让乾元帝很舒心:“嗨,也不能这么说,俗话说的好,这个打铁还要原身硬,还是你们张家的遗传好啊,怨不得当初贾代善宁愿得罪你父亲也要抢亲了。” 张家舅舅言道:“圣上夸赞了!” 乾元帝道:“不过,这个贾琏估计在宫中干不长,要挪一挪了,毕竟忠顺王也是御前大臣之一,从前他不乐意伺候朕,很少进宫,昨日他想罢黜贾琏的资格没成,到跟朕说了,想要进宫当差,只怕是项庄舞剑啊。” 张舅舅躬身一礼:“臣替外甥多谢圣上提醒,贾琏能遇到圣上这样的明主,是他的福分。” 却说贾琏,他从张家出来,眉眼暗暗带笑,怪的张家舅舅提醒他说张家未必没有陷阱,果然今日就遇上了,只是贾琏怎么也没想到,乾元帝竟然微服造访张府。 其实,贾琏一进书斋,就知道内室有人,并且马上猜到这人来自宫中,因为贾琏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熏人的尿臭味,凝神之间贾琏听到两个人的呼吸,贾琏马上从呼吸之间认出来人就是乾元帝。 随即,贾琏铺开神识,果然看到了乾元帝大马金刀坐在内室之中。 贾琏立马就明白了,这是乾元帝想要考验自己的忠诚。故而,贾琏微微一笑,顺着说下了那些话。 贾琏当然会忠于朝廷,至于座上是谁,就另当别论了。 回头却说鹞子,忠顺王说是派人将魏保住驱逐出城,其实把他安置在汤山脚下的小庄子里,当然,这个庄子也不是忠顺王府所有,却是属于石家。 当日,石克朗就带着太医仆从去了城外庄子上与他汇合,两个人是咬牙切齿要报复贾家与贾琏。 两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决定继续之前的计划,这回不是把贾兰三个送进忠顺王府,而是要把他们鸦雀不闻卖进兔爷馆,等贾府与贾琏知道,他们已经身陷淤泥,淘干永定河也洗不清了。 魏保住笑的有些疯癫:“哈哈哈,还是石兄计谋高,聪明伶俐,振兴贾府,哈,我教你鸡飞蛋打臭大街。” 这些龌龊计谋一字不漏的摆在贾琏案头,贾琏一捶案几:“狗贼!” 凤姐被唬了一跳:“这是怎的了?” 贾琏把鹞子的传书说了,凤姐立时柳眉倒竖:“这可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累!” 贾琏冷笑:“这话不错,看来是我心软了,当初在城外就该把石克朗一刀结果了。” 凤姐冷哼:“你既然想要积功德不伤人命,何妨做到底?” 贾琏挑眉:“怎么说?” 凤姐道:“二爷是干大事的人,何必为了这两个杂碎耽搁功夫,二爷若是信任我,你给我几个能用的人,我保管他们从今往后再不会跳出来恶心人。” 凤姐的能力贾琏当然知道,前世不动声色就治死了张金哥与尤二姐。 贾琏颔首,正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欺上脸来,咱们还之颜色,只是别太过了,让人抓住把柄!” 前世的高利贷与张华就是例证。 凤姐闻言点头:“二爷放心,我不会过界。” 贾琏这才一声唤:“来人!” 隆儿走了进来,贾琏道:“让昭儿来见我。” 昭儿正跟赵良栋在签押房饮茶,放下茶盅就来了:“二爷有何吩咐?” 贾琏道:“我这些日子要准备四月的殿试,没有空暇,这些日子你带着几个孩子听从你奶奶差遣,把贾菌他们府学的事情了结了。” 贾琏至此撒手不管了。成天价除了跟着皇帝当差就是去张家蹭课,跟着张忠孝一起听张家舅舅说书说时事。 回头却说凤姐,得了贾琏的军令状,正要在贾琏面前显显手段,这日寻了昭儿说话:“我听说石克朗与石克明都想治死你二爷,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昭儿点头:“是的,上一次石克明差点害的二爷君前失仪,也是咱们二爷福泽深厚,这才化险为夷,还得了皇上青眼。” 凤姐颔首:“有这么回事情就好,这个石克朗谋害我们贾府两代人,我们不能轻纵他。” 昭儿气道;“石克明这个王八蛋,小的早就看不惯他了,只是二爷说不到时候,这才忍下了。” 凤姐颔首:“既如此,咱们的目标一致,鹞子你知道吧,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监视魏保住与石克朗,难免顾此失彼,你派几个孩子跟着鹞子听他使唤。” 昭儿眨眨眼:“就这般?二爷可是让小的听奶奶调遣啊?” 凤姐摇头:“你还是跟着你们二爷吧,这些日子他的风头也出的不少,福庆与忠顺王都栽在你们二爷手里,只怕他们不会干休,身边人少了,我不放心。” 相比惩罚石克朗,昭儿更在意贾琏的安全,遂点头:“小的这就去办,只是奶奶若有任何需要,只管让隆儿通知我一声,他知道怎么最快的联络我。” 凤姐一笑道:“好,叫你们的孩子把鸽子拴拴好,别再跑进内室来。” “鸽子吗?哦......” 凤姐似笑非笑的:“可别说是野生的飞错了地儿,否则,二次再遇见,我就真的拿它们炖汤喝了,听说野生的鸽子汤比肉鸽滋味美得多。” 昭儿闻言把头一缩:“可别,一只信鸽能买一百只肉鸽了。” 凤姐一嗤:“我可是不认得字,我只知道鸽子能炖汤!” “奶奶大人大量,别跟小人一般见识。昭儿下次再有事儿,必定提前知会二奶奶。” 昭儿额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心中暗道,怪的二爷说二奶奶不简单,叫他们在府里搞事不要撞见二奶奶,撞见了最好坦白交待,实话实说,不要想着糊弄二奶奶。 昭儿本来以为贾琏如今风头正盛,在府中说一不二,他们这些跟着的人也该扬眉吐气了,故而,在府里安插眼线,训练信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却被凤姐一一看在眼里。 凤姐从四五岁开始,就跟着她祖父看账本,后宅的事情她是门清,昭儿弄来一群鸽子在荣府上空飞来飞去认门户,还糊弄平儿说是野鸽子迷路懵圈,飞错地界了。 凤姐只是冷笑,一只两只懵圈还说得过去,一大群懵圈儿,明显是鬼话。 不过,看在昭儿在替贾琏办事儿,凤姐自己跟贾琏的利益一致,夫妻感情也好,凤姐也就故作糊涂,听之任之。 98、098 凤姐不计较, 昭儿却越性捞率性而为。 他竟在府里到处送鹦鹉,还给平儿也送了一只, 平儿欢天喜地挂在起坐间,一天时间, 这鹦鹉就奶奶二爷的叫上了,并且每天还会定时失踪一时半刻。 凤姐顿时明白端倪,毫不客气将鹦鹉跟厨房里待宰鸡鸭关在一起,这些日子,昭儿不时听见鹦鹉‘咕咕咕’‘嘎嘎嘎’,然后就光听见鹦鹉喊救命了。 又过几日,这只鹦鹉就整天带着脑袋, 怎么逗也不学舌了。 这只价值二十两银子的鹦鹉, 竟然被吓傻了。 昭儿百思不得其解,思虑凤姐再不会谋害二爷,最后打消了监视凤姐的心思。 回头却说鹞子,这日接到了凤姐密函, 却是要给他几个帮手, 结果一来,他都认得,本就是一起训练的小兄弟。 一个叫关时林,从前是个偷儿,名叫史林,一心把自己当成鼓上蚤时迁的后人,改名时林, 偷鸡摸狗的手段很是了得。 进了贾府,有吃有喝好穿戴,他也用不着偷鸡摸狗了,关山便训练他斥候中的窃之技。 关山并不精通偷窃之道,他只不过教导这个关时林伪装之计。 时林学有所成,为了感谢关山的教导之恩,他便又改名叫做关时林了。 后来贾琏发现了他的特殊用途,又赏赐他一套猴拳,让他在攀援过程中能够省力借力,最大程度节省体能。 此绝技是张三丰根据猴子攀援而创造的武功,关时林学会了此拳,在攀援过程中,单手挂掉,也能格斗杀敌,在几十个孩子中间很有特色,可谓自成一体。 另一个叫做马毅,从前在义庄借住,为了吃住,从小帮着仵作搬运尸体。这孩子的特点就是力气大,今年才十三岁,二百斤的东西他抱进抱出,等闲一般。 他还有一特点,就是能够根据尸体的尸斑推断出死者死亡的时间,还能根据死者的死状,推断出死因。 这个孩子自关山没法子教导,只是交给他最基本的斥候技能。 他修炼的武功是贾琏修改之后的军体拳。 他力气大,加上些许技巧,一般人等休想将他压服。 最后一个面容冷俊,身材高挺,他叫白峻。 他本名金骏,是京郊白家潼人,他母亲坐堂招夫,结果却因为生孩子而死,后母为了自己儿子独霸白家的家财,挑唆他父亲把他卖给了镖局。 这孩子在镖局竟然偷学了一身本事,等他取得镖局信任,回家寻仇的时候,他家的房子已经改名换姓了。 他父亲很绝情,卖了他害怕他找后账,一家人卖田卖地离开了白家潼,不知所踪。 不过,贾琏答应他,只要他在贾府做满十年,贾琏一准帮他把父亲找出来。 凭是谁,你想上路就必须有路引,你想落户可就必须有户籍。除非他爹不想落地生根,一辈在路上浪荡,否则,家里必定能够抓住他。 这孩子不爱笑 这三个孩子正是昭儿根据凤姐的要求所派遣,特特为了对付石克朗与魏保住而来。 却说这日正是四月初,清明节,贾兰与贾菌下学后便相约去天齐庙施舍香油钱,替自己亡故的父亲祈福。 贾蓝因为感念贾蓝贾菌对自己的帮助,也跟着一起去了天齐庙。 却不知他们行踪正好落入了石家家人的眼里,石家的探子将这一情况飞报给石克朗,石克朗得信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今日也是贾菌几个倒霉,正碰见石克朗趁着清明时节出来猎艳,他跟贾菌几个相距不过一里路。 石克朗快马加鞭一阵跑,贾菌三人的翩翩风姿已经映入他的眼中。 这些日子石克朗与魏保住一直在找机会,想要绑架贾菌几个,只是贾琏这些日子加派人手护送,使他们没法得手。 今日清明,学堂提前下学,这才让贾菌他们脱离了贾琏的保护。 却说清明时节,行人如织,本来好好的天气,午后忽然间就漫天飞起牛毛细雨,悠闲的行人匆匆赶路,正是浑说摸鱼的好时候。 贾菌几个也夹在人群之中,一路欢笑,飞奔避雨。 石克朗吩咐随从:“先把几个小子打晕,塞进车里。 若是有人询问,就说少爷们想念亡父,悲哀过度。” 石克朗身边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这是他上次被贾琏整治后,他母亲福庆特特替他买回来的保镖。 什么人养什么鸟,这两人跟了石克朗,也甭想做好人了。闻听吩咐,虽然心中不认同,却依然突袭了三人,将贾兰三人拉进了马车中。 他们两人动如脱兔,手法熟练,旁边之人还没反应过来,贾菌三人已经被控制了。 贾兰到底是练武之人,他很快就醒了,并发觉自己被人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 却说他们三人被塞进马车之后,石克朗也挤进贾菌三人之间,上下其手,嘴里阴测测的嘲笑:“啧啧,多细嫩的肌肤啊,瞧瞧,多俊俏的脸蛋,只可惜,从今日起,你们就是笼中鸟金丝雀,再不是什么激扬文字的读书人了。真正可惜了!“ 贾菌也很快醒来,瞧见石克朗,他眼中冒火,却是手不能动,口不能喊。 贾兰贾菌看见贾蓝还在昏睡,拼命挪动身子,想将贾蓝唤醒。 贾芸在上次事情发生之后,就将贾府以及贾琏的仇人一一向府学中的家族子弟做了详尽的描述,并让他们远远的认过石克朗与石克明,吩咐他们敬而远之,见而避之。 贾菌一眼看见石克朗那张丑陋的嘴脸,就知道自己三个大意了,不该私自行动,以至深陷险地,落入了敌手。 却说石克朗只顾高兴,却没发觉,身后两百米之处,有一辆车不紧不慢的缀在他的车后。 石克朗指挥家仆直奔汤山别院而来。 他想的很美,想先跟魏保住一起享用享用贾菌几个,再把他们卖入鸭馆做鸭公。 却说石克朗出了城,车架经过一座树林之时,树林中冲出一人一骑,拦住了石克朗。 石克朗正要骂人,却见石克明一张俊脸出现在眼前。 石克明跳下马背,手持马鞭瞅着石克朗冷笑:“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前次的教训不够?” 石克朗顿时把脸一沉:“我的事情你少管,滚开!” 石克明杨手一鞭子朝着石克朗抽了过来,石克朗慌忙跳车躲闪,石克明趁机打开了马车门:“姑娘们受惊了,请......” 待石克明看清楚车厢里并非妙龄女,而是三个男子的时候,他梗住了。他惊讶回头,怒视石克朗:“你竟然荤素不忌?这些孩子你从哪里掳掠而来?快些给人送回去。” 石克朗冷冷一笑:“送回去,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说着他拉起贾兰,拔掉他嘴里的臭袜子,贾兰马上想着石克明呼救:“公子,请施援手,我们是荣国公玄孙,御前侍卫贾琏正在在下二叔,请你救救我们,他日必当厚报。” 荣国府? 贾琏? 石克明眼睛一阵抽搐,他松了手,退开一步,愣愣的盯着石克朗,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嘴角再次抽搐几下,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石克朗喋喋的笑:“怎么,不想英雄救美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求我一句,说你想救他们,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他们,如何?” 石克明最终撇开了眼神。 石克朗顿时大笑起来:“哈哈,我以为你有多清高,多高贵呢,其实,你也恨贾琏吧,他害了我,也压着你不能出头,你也恨不得他们死吧?” 随后,石克朗扬手一鞭:“要么跟我打一架救了她们,不想出手就滚开!” 石克明飞身上马,扬鞭而去,似乎他从来没来过一般。 后面马车之中正有四人,正是鹞子,关时林,白峻,马毅四个。 这四人鹞子为首,他歪歪头,冲着马毅道:“这也是个丧德败行之辈,拿下他!” 马毅一步一顿的下了车,少时却扛着一个麻袋回来了,麻溜丢在车辕上。 鹞子解开麻袋,正是方才出现过的石克明本人。 却说石克朗洋洋得意回道别院,魏保住正抱着个小厮亲嘴儿,却见石克朗笑盈盈走了进来:“得了,你这口味真是重,这样的货色你也下的口。” 魏保住一脚踢在那小厮屁股上:“滚,扫兴的东西!” 石克朗一声奸笑:“走,跟我去看有趣儿的东西去。” 魏保住一听这话,一声怪笑:“莫非你把姓贾的小子弄到手了?” 石克朗嘿嘿两声:“着什么急,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般时候,暮色四合,正是鬼魅魍魉上演之时。 一时,石克朗到了自己的卧房,却见里面黑漆漆的,内室里却传来一阵老牛一般粗壮的喘息之声,不由动骂:“狗东西,叫你们替他们洗漱收拾,不是叫你们享受呢。” 魏保住闻言顿时猴急起来,还没到内室他已经身无遮掩,奔着那拔步床就去了,瞬间地动山摇。 石克朗最爱的还是美娇娘,可是,眼下他心里只拱火,他想亲手毁灭贾府希望,这种毁灭的快感让他想要亲身试一试。 就在他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之时,蓦地眼前一阵金星乱冒,随即便陷入黑暗之中。 翌日,西直门外下树林前,一辆马车被围得水泄不通,车厢之中似乎有人呜嗯,恰似鼓掌。只那马车不堪重负,颤颤巍巍,摇摇欲坠,最终,在一阵鼓掌声中,那车架终于不堪重负,散架了。 众人三觉眼前一花,花花绿绿,浪里白条。众人吓得一跳,纷纷后退。定睛看时,却见地上三团白肉颤颤巍巍。 一群人顿时兴奋地嗷嗷叫,一个个蜂拥上前,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瞬间,有人惊呼起来:“哎哟,这人我认得,是石家二房的大少爷!” “对对对,他叫石克朗!” “哎哟,这又是谁啊?” “不认识!” 这般时候,顺天府尹捕快姗姗来迟,驱散了看热闹的民众,将石克朗与另外两人一起拧上马车,快速回归顺天府。 顺天府府尹尹峰正在吃早茶,却被衙门捕头吓得差点砸了饭碗子,顿时恼怒:“还有没有规矩?十几年的差都白当了?” 杜捕头拼命摆手拼命喘息:“大人,出大事了,石家出大事了。” 尹峰眉头一皱:“石家出大事跟我什么相干?” 杜捕头道:“那石克朗席天慕地干那事,马上风,只剩下一口气了。” 尹峰一愣:“这也跟本府不相干啊?” 杜捕头摸摸鼻子:“那石克朗,卑职把他拉回来了,现在衙内。” 尹峰闻言,头都大了,伸手就打杜捕头:“你傻啊,石家福庆的事情你也敢沾?你还把人拉回府来,就是看见了,你也该把人送回石家去啊?” 杜捕头道:“卑职当时脑子不清楚,昨夜晚不是石家来报失嘛,说他们家二少爷踏青失踪,卑职想着反正是姓石,就把他拉回来了,等下石家再来要人,你不就能够交差了。” 尹峰怒瞪他一眼:“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的,走吧。” 杜捕头:“去哪儿?” “去哪儿,去石家送人!” 这般时候,凤姐正在听着鹞子汇报。 凤姐问道:“石克朗还活着吧?” 鹞子道;“活着,顺天府捕快抬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还在抽搐呢,应该性命无忧,不过那家伙真是厉害,整整一夜都没停过,也不知道他那药粉哪来的,这般厉害。” 凤姐问道:“那头发末喂了吗?” 鹞子哼哼几声:“喂了,估计那石克朗今生再不会找女人了!” 凤姐冷笑:“害人终害己,这人心黑了,这是上天得报应。” 鹞子又道:“昨天的事情出了个小插曲,那个石克明也去了。” 凤姐挑眉,她还没准备好如何收拾石克明呢。 “他怎么去了?” 于是把石克朗绑架贾菌几个,被石克明瞧见,结果,石克明见死不救,默许石克朗残害几位小爷,小的气不过,就把石克明绑了,也给他喂了石克朗准备的药粉,叫他尝尝滋味。 鹞子言道:“小的预备以其之道还治其身,他们兄弟扔到大家上,让大家看看,石家兄弟乱伦,让石家成为天下的笑柄,结果,那石克明竟然不见了。还有魏保住也不见了。” 凤姐拧眉:“你们不是守着吗,怎会人不见了?” 鹞子嘿嘿笑了下:“我们以为他们不会离开,就在车上迷瞪一会儿,谁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白峻怀疑是不是那石克明气不过被魏保住压,故而弄死了魏保住,自己走了。我们在周边都找遍了,结果毫无踪迹,因为要丢那石克朗,我们才趁着天未明时离开了,我赶回来报信,马毅还在那边守着,万一魏保住回去了,我们也好及时知道。关时林则发现了些凌乱的脚步,带着白峻追踪去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凤姐点头:“做得好,明儿我就跟你二爷说,把你妹子调上来。” 鹞子躬身一个长揖:“二奶奶的恩情,小的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凤姐心情甚是舒坦:“嗯,好好当差就成了。” 这般时候,石家炸锅了。 福庆得知儿子昏迷不醒,顿时疯了一般扑上前去,搂‘尸’大哭,石光琉也是眼中冒火,盯着尹峰,一幅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你这个顺天府尹当得好啊,太平盛世,我儿竟在京都地面出现这样的事情,你好有什么话说?” 尹峰却不买账,冷笑道:“本府来之前已经请了御医与仵作,御医说,令公子并无性命之忧。仵作也检查了令公子与另外两个当事人,他们之间是自愿媾和,并无强迫的痕迹。再者,这两个人可不是本府辖下臣民,乃是贵府护卫,你们自家后院的葡萄架子到了,倒把这责任推到本府头上,怕是说不过去吧。” 石光琉怒道:“胡说,这两人根本不是我石家人。” 杜捕快却了解的清楚,拱手言道:“这件事情,还请石郡马问一问尊夫人吧。” 石光琉也是气疯了,抓住福庆摇晃:“合着这里面竟然有你的事情?” 福庆一掌推开石光琉:“你发什么疯,他们是我哥哥的护卫,如今拨给克朗使唤,怎么。如今我哥哥倒霉了,连送个护卫也不成了吗?” 99、099 缮国公昨夜晚一夜未眠, 清晨被外面吵嚷声惊动了。一问之下,却是石克朗出了事。 他心里直滴血, 一个一个都不放过他这个风烛老人啊。 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正好瞧见福庆疯了一般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打骂。他心里憋屈的恨不得即刻就去死了算了。心里暗自后悔, 当初没再硬气一点顶住压力。 以至如今家宅不安,孙子重孙子都毁了。 他再忍不住了:“怪不得敢残害我石家子弟,却是忠义郡王府的狗贼。” 福庆顿时懵了:“什么?是他们残害朗儿?这不可能,他们是我兄长的亲卫,最是忠心耿耿。” 尹峰不想听他们扯闲话,遂咳嗽一声言道:“恕我直言,他们之间似乎是心甘情愿, 相亲相爱, 没有谁强迫谁残害谁。本府责任尽到,告辞了。” 尹峰出得府来,低声吩咐杜捕头:“加大范围,全面搜索石克明。” 杜捕头问道:“府台大人莫非怀疑这是一出兄弟阋墙的闹剧?” 尹峰颔首:“我怀疑这事儿石克明只怕也有牵涉, 但愿我猜错了, 这些豪门子弟可真是乱的很。” 回想起来,还是贾府几人看着顺眼些,虽然他们也搞事儿,却不会搞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尹峰忽然心头一动:“算啦,你带人调查石克朗昨日整天的行程,事无巨细都要摸清,或许能够顺藤摸瓜, 查到些许踪迹。” 果然,这日午时,杜捕头就查到了石克朗与石克明曾经在城外小树林见面,发生争执的事情,据说是因为石克朗强抢了民间女子,被石克明发觉,想要制止,两人发生冲突,后来似乎是石克明败退了,石克朗则把人带回了石家在汤山的别院。” 尹峰冷笑:“把这个情况送给缮国公去。” 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回头却说昨夜晚,魏保住闻听石克朗捉住了家府之人,顿时心花怒放,他有了还忠顺王府的敲门砖了。 这小子却有几分心机,故意要一路走好一边脱衣服,却是心里明镜似的,等他一挨着拔步床,随手拉了个抱在怀里,顺势滚在地上,然后抬手一掌砍在那人后脑勺上,搭着这人出了石克朗的卧房,兜兜转转去了西角门,他的狗腿子正跟这儿猫着呢,两人抹黑将人装进麻袋里,悄悄出了后角门,抹黑就往忠顺王王府汤山别院来了。 鹞子他们只是盯着前门,谁知人却从后门偷溜了。 魏保住偷偷摸摸赶着一辆马车进了王府别院,笑嘻嘻冲着忠顺王跟前的管事太监秦忠拱手作揖:“我带了一个新鲜货色供奉王爷,烦请通报一声。” 秦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魏保住:“侄少爷啊,您老胆子大啊!” 嘴里说话却并不动身,这个活宝可是把王爷坑惨了,从前一张好嘴活该你这王爷,如今王爷腻味了,恨不得他死,他到送上门来。 魏保住贴着秦忠的耳朵嘀嘀咕咕:“这个正是我允诺过,要给王爷的上等货,你放心,王爷保证喜欢,这可是我费了老鼻子的力气才偷出来了,那个石克朗可不好相与。” 秦忠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一动,今日主子爷心里不痛快,这会子正拉着几个十二三岁的丫鬟玩弄,只是这些丫头青涩无趣,主子已经拍晕好几个了。 他盯着魏保住冷笑,或许这位爷能够救救急。故而一笑:“你亲自送去吧。” 王爷一干事儿就跟发了疯一般,不爽透了不会把手,这个时候王爷正在发疯,根本不认人了,他可不敢进去,不然又得好几天走不得路了。 王爷那可是雄赳赳,一般人等受不起。 魏保住就这般扛着人一头撞了进去,忠顺王把他当成后补,红着眼睛扑过来就把人拉上了拔步床。魏保住见事不对忙着喊道:“姑父,是我,唔唔唔......” 魏保住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可是一般是他玩人,今日却反过来了。换成他被撕裂,顿时哭得惨绝人寰。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忠顺王只想爽快再爽快,魏保住的呱噪让他很心烦,一掌就把他给揍晕了,恰如魏保住揍石克明。 对了,魏保住这一招就是跟忠顺王侍卫学的,两人的手法一模一样。 过了半个时辰,魏保住已经喊得声音沙哑了,石克明醒了,他可与那两个保镖一样被鹞子喂过药,听着旁边吱吱呀呀,他同一个翻身也自动入圈了。 石克明在药物作用下,飘飘如仙,不仅没有跟魏保住似的挣扎惨叫,还主动配合,忠顺王心头大喜,越发疯癫起来。 回头却说杜捕头,他去石家送信,结果一去却被缮国公抓住了,勒逼着他派人帮忙寻找石克明,杜捕头哪敢跟国公爷抗衡,就是他们顶头上司知府大人也不敢呢。 他不敢不应,只得派了个衙役回府衙送信,免得府台大人以为他去了哪里逍遥了。 这个时候,忠顺王也受了惊吓,你道怎的呢? 他被人勒住了脖子。 忠顺王虽然贪杯好色荤素不忌,平生也爱修炼武功,他虚眯着眼,脸上浮起宠溺的笑:“小家伙醒啦,累了吧,怎不再睡会?” 石克明怒目圆瞪:“你这个恶棍,你竟敢绑架我,侮辱我,你不得好死!我要去皇上那儿告你,我石家可不是好惹的。” 忠顺王顿时犯了迷糊:“你不是保住的结契兄弟吗,怎么扯上石家?” 石克明又惊又怒:“石克朗告诉你的?这个混账东西,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这个时候,魏保住也醒了,他虽不认得石克明,却认得贾菌三人,顿时傻了眼:“你不是贾府人,说,你为什么冒充贾府之人?” 石克明闻言顿时放开忠顺王,嗷叫一声扑向魏保住,拳头雨点一般锤在魏保住身上:“原来是你害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忠顺王这个时候终于知道自己闯了祸了。 这个石家可比贾府厉害多了,当初他还没把贾府子弟怎么着,上皇就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满朝的御史发了疯。 这一回的事若是叫那些酸腐知道了,还不把天翻过来? 忠顺王之前一直接受魏保住的供奉,那六个狗腿子就是忠顺王尝了鲜,才丢给魏保住的剩骨头。 他哪里知道,本来以为这人跟着魏保住来的,必定也是那路货色,谁知竟然是石家子弟,他知道这个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自己就真的千夫所指了。 忠顺王冷声道:“你叫什名字?你父亲是谁?” 石克明闻听这话,蓦地想起,正是这个无耻之徒让自己万劫不复,顿时翻身又扑了回去,想要勒死他。 这一回忠顺王一脚就把他踢飞了,然后一脚踩在他胸口:“你爹是石光珠?” 石克明怒吼:“你这个人渣败类,你不配提我爹的名字!” 忠顺王的眼眸骤然一冷,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小子果然是缮国公的滴亲孙子。 忠顺王抬脚想要一脚踩死他,一时想起昨夜晚那绚丽的感受又舍不得了。 忠顺王收回腿脚,到了门口吩咐秦忠:“里面两个人都炮制了,然后送去我的私岛,告诉他们严加看管,倘若这事儿走漏一丝半点,我杀他全家!“ 秦忠似乎听惯了这种吩咐,神情自若:“王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忠顺王又道:“昨夜晚他们来了几人?” 秦忠回道:“王爷安心!” 贾府凤姐这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任何消息,关时林倒是差点捕捉到石克明的踪迹,结果被忠顺王府一清扫,什么也找不着了。 回京之后,关时林把这个情况如实报告给了贾琏,追踪到半山腰再没有踪迹了。 贾琏问道:“附近可有别院?” 关时林道:“小的不是很了解,但是那座别院十分气派,看着不似得闲人家。” 贾琏吩咐昭儿:“你亲自走一趟,顺便带着孩子们把附近的人家认一认。” 一个时辰后,昭儿传回消息,哪些踪迹消失在忠顺王府别院附近。 贾琏马上想起一事,忠顺王曾经在还海疆战争爆发之时,暗通倭寇,意图里通外合,瓜分江山。只可惜,倭寇和谈之时把他卖了,换取更多的赔款。 这事儿贾琏之事听说,并不知道详情。贾琏敏锐的扑捉到了一个信息,倘若石克明真的被忠顺王办了,虽然贾琏不相信忠顺王会顶风作案,须知,忠顺王若不是遮遮掩掩,他大大方方暗示别人送小倌儿,必定会有人趋之若鹜。 但是,万一忠顺王脑子抽风,把石克明废了,他肯定要毁灭证据,要么杀人,要么把人送了人鬼不觉之地。 贾琏以为这是一个深入了解忠顺王的契机。贾琏即刻吩咐昭儿:“你亲自带人监督忠顺王府别院,一旦他们有所动作,不要惊动,只需暗地跟踪,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即可。” 关时林三人本就是昭儿手下,招儿接到贾琏的指令,迅速就地潜伏起来,鹞子则回返京都,一来送信,二来,贾府要靠他跟昌平联络消息,三来,他要去昌平亲自接他妹子进京。 鹞子的妹子叫燕儿,今年十岁,手长脚长,身材纤细,跟她哥哥一个性子,轻功练得极好,走路比猫还轻一些,五官生的俊俏,小麦肤色,跟京都的审美相去甚远,不过,整个人显得干练清爽,让人看着很舒服。 凤姐问过之后,知道她从小跟着哥哥颠沛流离,从未学过女红礼节,凤姐很满意这个女孩子,以为将来必定能够帮助巧儿。 鹞子一共带上京八个女孩子,除了燕儿是凤姐预定给巧姐儿的,其余七个都未分定,凤姐一起带入荣庆堂,让黛玉三春姐妹挑选。 凤姐假说是新买进来的女孩儿,各自先挑好,然后□□导女红与规矩。 黛玉首先看上一个满口吴语女孩儿,问她:“你几岁了?”丫头回说:“奴婢是三月生人,今年已经足足九岁了!” 黛玉便道:“既是三月生的,你就□□纤吧。” 凤姐闻言愣了下,春纤这个名字显然犯了忌讳。 当初就林之孝的丫头进府,被贾母知道她叫林红玉,当即就说这个名字不大好,亲自替她改名林小红,如今春纤的名字可是犯了元春几个的忌讳。 凤姐看了看贾母,却见贾母并不反对,再看三春,似乎也无意见,凤姐也就按下不表了。 轮到迎春挑选丫头,贾母言道:“你是姐姐,你屋里只有两个丫头,这次再添两个吧。” 凤姐闻听这话,忙着暗示迎春,迎春按照凤姐的暗示挑选两个中等姿色的丫头,取名青墨墨香,分别跟着?橘司棋伺候。 凤姐笑了下,看来迎春不仅喜欢下棋,如今又爱上写字儿了。 探春挑选的时候,贾母没发话,她便只挑了一人,取名书墨。 惜春挑了一个,取名清屏。 余下两个丫头由凤姐带回,取名石榴,莲子,依然交给平儿带着学针线。 贾母闻讯微微一笑:“这个凤丫头真是贪心不足!” 却说贾菌贾蓝贾兰三人受了惊吓,在家里直猫了三日不敢上学。 贾琏闻讯让人传话:“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小挫折也受不起,明日统统上学去,不然,则不要去了。” 贾家的宗族子弟多的是,荣宁街不够挑还有金陵老宅的族人呢。贾琏虽然喜欢他三个聪明伶俐,可是如此胆小如鼠,即便是满腹诗书也是无用。 翌日,贾兰三个都参加了晨练,贾琏这才吁了一口气。 随后,贾琏召集三人严令封口:“无论谁追问你们,都说你们三人因为清明贪玩淋了雨,其余一概不知,可记住了?” 贾菌最聪明也最胆大,因问:“请问二叔,可是那石克朗出了事?” 贾琏点头:“你很聪明,正是如此。如今石家正在追查元凶,所以,你们三个要守口如瓶,不然,祸事不小。不过,只要你们自己不说漏嘴,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贾兰三人本来心有余悸,闻听这话,顿时一个悬心放回肚子里,自此正常练功上学不提。 有过两日,昭儿传回消息,忠顺王府别院驰出一辆马车,径直出城去了,押车的护卫背包鼓囊,一幅远行的样子,昭儿询问贾琏,倘若他们出京,要不要跟上。 贾琏闻言大喜,他正需要忠顺王府的奴才出京才好,故而,贾琏迅速传令给潘又安,命他迅速准备五套车,装满草药特产,亲自送往汤山交给昭儿以为掩护。贾琏传令昭儿,让他们尾随监督这一队人马,直至目的地为止。同时严令昭儿,不许擅自行动,免得暴露行藏,王府的侍卫可是人人手上都有过血债,不要枉送性命。 如此咬上了忠顺王,贾琏心头大定,了解忠顺王的底细,对于将来海疆的战争,贾琏又多了一份把握。 自此,贾琏安心准备殿试不提。 再说石家,缮国公最近老了十岁不止,他最器重的长子嫡孙石光珠之子石克明不知所踪,最喜爱的次孙石光琉之子陷入疯癫。 福庆想让长子留下一男半女,结果石克朗根本不能入道,且一天到晚无羞无臊,府里捉拿小厮求人睡他,否则,他就会疯疯癫癫,鬼哭狼嚎。 石家请了太医看诊,却说是石克朗后、庭长了‘草’,必须不住地蹭蹭他才能舒服,不然他就会痒天痒地痒到疯癫。 福庆狠狠心,让人替他刮肛浣肠,可惜作用不大,整个人算是废了。 京都之人闻听消息,俱都双手合十,暗呼一声苍天有眼,都道是福庆母子该得的报应! 石克朗自从十三岁开荤就开始作恶至今,这京城内外,被石克朗破了身子坏了名誉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还有被坏了性命的石家丫头,更是数不清。 正所谓天理昭昭。 论理,石家母子也该受到惩罚,不然真是没天理了。 这日正是四月初八,忠顺王上折子请求出任领侍卫内大臣。 历年来,领侍卫内大臣都是由皇帝的兄弟担任,之前因为忠顺王瞧不起乾元帝,不愿意伺候,故而一直只挂个虚职,从未就任。 这一次或许是受了刺激,他诚恳的上折子,言说他身为皇室宗亲,享朝廷俸禄,合该为圣上分忧。 这一来,王子腾这个外人就该让位了。 100、100 却是王子腾的运气不错, 这般时候,海疆北疆闹腾的越发厉害了。 乾元帝手里可信之人就那么几个, 英亲王熙郡王镇守六部,冯唐拱卫京师。皇帝板着指头数来数去就剩王子腾。 乾元帝大笔一挥, 王子腾官升一级,擢升九省统制,奉旨查边。王子腾连夜召见贾琏凤姐,将家眷托付。 三日后,王子腾就走马上任出京去了。 王子腾出京之后,海疆急报进京,福广督抚不服调令, 粮草难以协调。 乾元帝思虑, 鉴于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边疆海疆的各种问题必须有人总领节制,为了王子腾便宜行事,圣上又追加一道道圣旨, 王子腾升任九省都检点, 总领边疆战事,王子腾成了真正的封疆大吏。 王府贾府不免又是一番热闹。 回头却说荣府,凤姐如今是事事顺遂,不说贾母如今虽凤姐事事仰仗,黛玉迎春姐妹对她敬重爱戴,就是李纨这个从前有些清高最爱嘲讽凤姐之人,如今在心里给凤姐写出一个大大的‘服’字。 李纨如今对凤姐那是心服口服, 从前的那电子清高早就丢到天际去了。如今的李纨事事以凤姐的马头是瞻。李纨这人很聪明,他知道,这一次贾兰能够幸免于难,得亏了贾琏于凤姐援手。 否则,只怕石克明与石克朗的下场就是贾兰的下场吧。 凤姐正跟平儿两个在家里商议叫那家布庄金铺进府,好给阖府上下的姑娘们添置夏衣打首饰,方便出门交际穿戴。 正在此刻,彩明的娘气喘吁吁来了。 平儿不免惊异:“大娘怎么亲自来了,怎么不叫彩明进来传话?” 彩明娘道:“彩明跟着赵官家出去了,我这儿怕别人说不清楚,这才来了。” 凤姐走了出来:“敢是出了什么事儿?” 彩明的娘贴近凤姐言道:“是兴儿有事禀报奶奶,他在门口被大老爷的人绊住了,不得空,叫老奴前来报信,说是金陵的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进京来了,二爷也知道了,让兴儿告诉奶奶,说那薛家大公子行为有些不端,在金陵打死了人,这是逃命进京来了,妄图依仗王子腾的权势送女进宫博前程。二爷还说,虽然骨肉亲情重要,让奶奶替哥儿姐儿考虑,最好不要兜揽薛家人进府。” 却是贾琏正在张府与张家表弟相互修改策论,忽然接到贾芸的消息,说是贾府姻亲薛家进京来了,因为薛蟠在金陵打死了人,故而举家进京,预备投奔贾府王夫人。 贾琏闻言一拍脑袋,这些日子忙来忙去到把这事儿忘记了。 只是贾琏有些糊涂,甄英莲已经提前进京了,薛蟠这次为了谁打死了人?贾琏这里忙着派人前去刑部打探消息,有回信让贾芸打探薛家人扣的详细情况,家里的丫头小子都不要放过。 一边给兴儿传信,让他阻止凤姐接纳薛家三口。 薛家的薛蟠也罢了,他坏在表面,最是薛宝钗,阴沉沉的冷眼旁观,关键时刻一箭中的,让你死了也不知被何人所伤。 贾琏前世亏欠了林妹妹,这一世,他不会致力撮合宝黛姻缘,可是,他也不允许有人在贾府搞事儿。贾府的冤魂实在太多了。这一世,贾琏想还给贾府一个清净,一个安宁。 所以,这个王夫人的影子还是不要进府了。 贾府有一个王氏就够了。 贾琏这里很快得到了消息,薛蟠还是在拐子手里买了小妾,依旧打死了冯渊。 贾琏心里一声叹,这个冯渊可真正倒霉,在薛蟠手里死了两次了。 及至贾芸的第二次信息传来,贾琏顿时懵了,怎么应天府的府尹还是贾雨村呢? 贾琏迅速去了吏部,寻找周玉峰,打探应天府府尹上任的情况。 结果让贾琏大吃一惊,却是贾珍保举了贾雨村。 贾琏顿时如遭雷击,难道贾府的命运又转回去了? 贾琏再没心思写策论了,他迅速回家去了东院,找到他爹贾赦询问:“老爷可知道东府保举了一个罪官名唤贾雨村的?” 贾赦笑道:“嗯,似乎有这事儿,据珍儿说,那贾雨村有真才实学,却因为吏部任人唯亲,漏了他,他病倒在京都客栈,那一日被客栈老板撵了出来,正好被珍儿碰见了,珍儿与他交谈,发觉他很有才学,于是跟他认了本家,这才替他出钱走了路子,他补了应天府。” 贾琏冷笑:“老爷可知道这贾雨村真名叫什么?他叫贾化,当初他求到二叔头上,二叔因为他隐瞒自己真名的事情恼恨他,故而没有上本保举,老爷知道他之前是林妹妹的师傅,林姑父会不给他准备盘费么?” 贾赦闻言皱眉:“这么说来,这人很不地道。” 贾琏一哼:“很不地道?他是丧心病狂才对,那薛蟠打死人上京避祸,他竟然替他遮掩,勒逼着原告接受五百银子撤诉了,他却上报刑部说薛蟠暴病而亡。这样的胆大妄为,我们两府迟早被他拖累。” 贾赦皱眉:“这贾雨村错不过是珍儿保举,咱们能够帮一把,还是帮他遮掩遮掩吧。” 贾琏气的顿足:“老爷怎么这样糊涂,这是买断人命,比王氏放高利贷还要厉害。若是从前我们没有得罪忠顺王,或许可以遮掩遮掩,如今忠顺王正大眼贼似的盯着我们,还有石光琉与福庆他们,哪一个是善人,他们会放过这样的致我们贾府于死地的好机会?” 贾赦闻言深觉有理,顿时着急起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贾琏道:“为今之计,只有老爷过府说服珍大哥,我们一起上折子参奏贾雨村草菅人命,让他怎么上去怎么下来,不然,他买断人命的事情迟早要算在我们头上。” 贾赦忙叨叨穿衣服:“走走走,现在就去。” 贾琏却道:“老爷子自己去吧,儿子这就去写奏折,好在儿子如今在御前当差,我要争取在明天上朝之前,把折子递上去,否则被忠顺王或者是石家抢了先,我们两府只怕会有塌天之祸。” 贾赦被吓着了,急忙忙去了东府商议。 贾琏这边回到家里,却见凤姐一脸的郁闷,却原来,贾母收留了薛王氏。 贾政还答应明日就带着薛蟠去私塾,要让薛蟠附学。 贾琏问道:“可与他们收拾了宅子?” 凤姐摇头:“还没顾上,准备明儿收拾院子,如今,薛姨妈住在二太太院子里,宝钗跟着林妹妹住在老太太院子里,两个姑娘好得很呢。我看老太太看在林妹妹的面子上,只怕会长期收留薛家母子们。” 贾琏皱眉:“老太太说了要收留他们暂住,还是常住?” 凤姐言道:“这倒没有,老太太直说让我收拾院子,薛姨妈倒是说要各自开火,自立门户。” 贾琏冷笑:“既然要自立门户,就该回家去,薛家没有老宅子吗?” 凤姐叹息:“现在怎么办呢?我三叔也出京去了,薛姨妈来京都肯定想要依附我们生活。” 贾琏坚决的摇头:“不行,住几日尚可,但是绝不能收留薛家人,否则,他们会拖死我们,会让我么家宅不宁。” 凤姐闻言一张粉面顿时煞白:“这可怎么好呢?老太太已经答应了。” 贾琏摆手:“你别管了,明天你告病吧,这事我来办,我保证不出三日,他们自己就走了。” 当晚,贾赦气哼哼回府,却是贾珍不愿意自打嘴巴参奏贾雨村,反劝贾琏息事宁人。 贾琏便问:“老爷怎么答复他?” 贾赦瞪眼:“我怎么说,还不是按照你的吩咐说回来商议商议。” 贾琏神色一松:“这样就好,老爷安心,我明儿进宫就奏本,必定不让他们拖累我们。这样,即便是忠顺王想要下蛆,圣上也不会见责我们。” 当晚,贾琏便写好了奏折,然后去了张家请教张家舅舅。结果张家舅舅却撕了贾琏的奏折,言道:“重写一份请罪的折子。” 贾琏闻言恍然大悟,忙着写下一本请罪折,言称自己失察,竟让家人保举了贾雨村这种害群之马,以至于今日殃及民众,罪该万死。 贾琏言道,后果已经造成,悔之晚矣,他愿意请辞罢官赎罪。 张家舅舅挑眉:“若是圣上准了,你甘心?” 贾琏气道:“不甘心又能怎样?能不写么?” 张舅舅一笑:“当然。”然后提笔替贾琏修改,他划去‘请辞罢官’,改为‘接受一切处罚’。 贾琏一看,这奏折不过改了一句话,意思却整个不同了。 同样是认罪,贾琏写的已经给自己定了罪。张舅舅这一改,贾琏只是陈述事实,有罪没罪圣上定夺。 一切都以皇上的意思为准。 贾琏最后誊写完毕,准备告辞回家。却见张家舅舅一笑:“随我进宫吧。” 贾琏瞠目:“咦,您这是?” 张舅舅一笑:“你以为呢?如今江南的官场都在圣上掌握之中,因为王子腾的关系,薛蟠的事情早在半月前,已有江南密探奏报上京,圣上已经罢黜薛家女儿参选侍读的机会,对那薛蟠未死之事也知之甚详,如今要用王子腾,不能让他分心家务,故而那份参奏王子腾的折子圣上留中未发而已。” 贾琏闻言顿时吓出一身白毛汗,感情上辈子王家贾府都被圣上傻子一般玩弄啊。 这般一想,元春封妃真是笑话了。 贾琏面色讪讪的:“那我们家大姑娘封妃不封妃都无关紧要么?” 张家舅舅微笑点头:“帝王家哪里有私情,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江山永固尔。”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乾元帝对于元春乃至宫中所有女人,根本没有什么人们以为的爱情,宫中女人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不睡白不睡。这点认知让人沮丧。 贾琏忽然觉得元春很可怜,自己也很可怜。 这个乾元帝真是可恶的很。既然不喜欢,干什么把人不霸占在宫中不放手呢。 车马到了西华门,甥舅下车,接受守卫搜身之后,甥舅们行至乾清门,张家舅舅递上腰牌,请求觐见。 这一次,大总管没敢耽搁,不过一刻,便有小太监前来通传:“皇上有旨,着张大学士觐见!” 张家舅舅也不言语,冲着贾琏点点头便进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又有小太监前来,这回轮到贾琏觐见。 贾琏拉着小太监递上一个装着玉佩的荷包:“公公辛苦了!” 小太监认识贾琏,低声道:“贾大人别担心,圣上心情很好。” 贾琏心下稍定。不一时,贾琏来至大殿,见了乾元帝大礼参拜,然后递上自己的请罪折子。 足足过了一刻钟,乾元帝方才看完了贾琏的奏折,嗯哼一声:“这个贾雨村难道不是你们贾府之人嘛?你这是要大义灭亲?” 贾琏忙着应道:“回禀陛下,这贾雨村并非贾府之人,他曾经求过微臣的二叔替他谋求起复,微臣看穿了他的伪善面孔,并拆穿了他,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谁料,这人诡计多端,他故意晕倒在贾珍面前,利用宁府贾珍爱才之心,以才华打动,因此结识贾珍,并成功鼓动贾珍替他谋求起复,可恨当时微臣出门游学,不在京都,被他有机可趁。这都是微臣的疏忽才导致族人被蒙蔽,造成今日之恶果,故而微臣这才向皇上请罪,希望能够挽回。” 乾元帝一哼:“说他好是你们贾家人,说他不好也是你们姓贾的,朕都糊涂了。依你之见,如今该怎么办呢,他已然上任了,难不成还能追回来不成,说你们贾府举荐错了,吏部擢升也错了?知府的委任状乃是朕朱笔签发,这不是朕也错了?” 贾琏言道:“任命官职乃朝廷有司衙门负责,圣上不过是从善纳谏,故而错不在圣上。” 乾元帝这才点头:“你起来吧!” 贾琏谢恩起身:“多谢圣上隆恩!” 乾元帝摆摆手:“你的意思朕知道了,你回去吧,朕自有定夺!” 贾琏离开之后,张家舅舅才被引进大殿,君臣见礼。 乾元帝笑道:“你这个外甥很机灵,也很诚恳,该不是你教的吧。” 张家舅舅笑道:“还是老规矩,微臣只是替他修改措辞,并未改动他的意思。” 乾元帝点头:“这种事情,若非他自己愿意,别人是强迫不来的,贾琏此人果然有所取之处,怪不得甄家丫头和于家丫头都看重他。” 张家舅舅一笑:“还是皇上肯纳谏,否则,纵然全天下都说他好也没用。” 乾元帝哈哈一笑:“虽然知道君恒说的奉承话,朕还是很高兴啊。嗯,这个贾琏不错,不过,朕不打算马上重用他,等他殿试过后,朕赐他个进士及第,然后顺着忠顺王的意思把他赶出宫去,发配到西山做个大头兵去,朕想看看他这个进士从大兵头做起,能够做到哪里。” 张家舅舅可是知道贾琏的本领,走路猫似的无声无息,除非他想让人知道他来了,否则,就是贴近你身边,你也不知道。 张家舅舅因此猜测,只怕贾府老祖宗当初应该是有所仗恃,才能够熬到最后,得到封赐。 张舅舅不由感叹,不得不说,贾琏的运气不错。就在乾元帝想要培植自己的直系将领之时,贾琏这个纨绔忽然睡醒一般,一头撞进圣上眼里。 恰好遇见王子腾以节度使的身份监管内宫侍卫,自己也恰好在此时奉调进京,恰恰这个时候北疆海疆都闹起来。 这个贾琏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思及此,张家舅舅眼皮子跳了跳,因为圣上下个月也会安排大皇子到西山历练,就不知道,这个贾琏比他的祖父运气好多少! 张家舅舅与乾元帝各自看着奏章,张家舅舅不时将必须今晚批阅的奏折递给乾元帝,君臣默契的合作,不需一言一语。 整个大殿鸦雀不闻。 贾琏这里出得宫去,浑身衣衫都汗湿了。 一时回家,府中人大都已经安歇。 贾琏轻手轻脚回道萱草堂,却见凤姐与平儿还在挑灯做针线。见了贾琏二美齐齐起身迎接,平儿起身去准备热水。凤姐替贾琏兑了半口茶,笑道:“还以为二爷今晚要歇在张家舅舅家,这怎么又回来了?” 贾琏惬意的饮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睛品了半晌,这才看向凤姐,笑道:“我把薛家告了!” 101、101 凤姐闻言笑容滞住, 似乎怕贾琏误会,旋即放松了面颊, 凤姐知道,贾琏如今一言一行都有着深意, 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当然心里不舒服是有一点,但是,若说要怪贾琏,似乎也没有:“哦,那个,嗯, 那个, 这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只怕亲戚们知道了,会说三道四。” 贾琏却摇摇头:“我告了薛家,亲戚们倒未必知道, 圣上或许看在三叔的份上留中吧, 但是,这事儿我必须告诉你,因为我们是夫妻,我不想隐瞒你,欺骗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凤姐闻言点头,眼圈有点红, 这不就是他期望的夫妻同心,患难与共嘛。 贾琏伸手一抬凤姐下巴,黑瞳瞳的桃花眼盯着凤姐,似笑非笑:“怎么?娘子不高兴了?” 凤姐顿时一笑:“?恚 ?br> 贾琏心头一动,低头就香一口,凤姐抿嘴微笑,满脸娇羞:“奴家伺候二爷沐浴吧。” 贾琏闻言,顿时春心荡漾,夫妻们携手去了浴房。 平儿守着屏风外面,未几便见地上汪了一地。 平儿悄悄退了出去,这般时候,大约不需要她递浴布了。 天交五更,贾琏起身穿戴,先去水井坊修炼一个时辰,寅时末刻,贾琏出府进宫,因为卯正时分,皇上上朝,贾琏必须贴身护卫。 巳时下值,贾琏依旧去了张家与表弟一起磨炼文章,同时参详张家舅舅留下的文字。 日日如此,一晃就到了四月二十一,这日正是殿试之日。 果然,皇帝用海疆北疆的事实询问所有举子。 贾琏等依然是卯正进入保和殿,黄昏时分,考官宣布时间到,举子们同时离开保和殿。 举子们的答案五花八门,有照搬兵书的,云里雾里说些将帅之道,这种照搬书本的试卷,乾元帝一力主张落入同进士一流。 其中也有十位佼佼者的试卷放到了皇帝的案头,皇帝可以在这十人之中点取状元探花榜眼三鼎甲。 贾琏与张忠孝便在佼佼者之列。 乾元帝挑出了贾琏张忠孝的试卷对比,想在他们之中点取状元榜眼。 张忠孝只是谈论如何对付北疆游牧民族过界骚扰的事情。 他提出招抚,让他们成为朝廷的附庸,然后派人教化他们,教导耕种之术,对于顽固不化者,可出兵将之歼灭。 对于老毛子,张忠孝一个字打! 过来一对打死一双,没有什么价钱好讲。 贾琏的格局较之张忠孝要大得多。 贾琏认为打仗不光要靠将帅,除了将帅善于用兵之外,战争的胜利,还需要整个朝堂乃是皇上的支持。只有朝廷上下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军队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然后,贾琏具体的谈及兵部与户部的的重要作用,他指出,皇上在任用户部兵部主官之时,必须挑选有才能有魄力有公心的官员担任。 只有德才兼备的官员出任户部,才能够最大限度调集天下财富,满足前方钱粮军需。 同样也只有德才兼备官员出任兵部,才能挑选出真正忠臣良将,合理调配天下兵马。 户部粮草充裕,兵部合理调配兵将,只有这样,前线的将帅才能谋略有方,指挥若定。 兵士们才能轻装上阵,心无旁骛,一心杀敌。 这样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贾琏强调,战争的胜利,将帅与朝堂的作用五五分成,只要朝廷有源源不绝的粮草支援,前线将帅们才能从容用兵,进退有度。 贾琏最后言道,他以为战争失利,并不是将帅一方之责。 朝廷不能以成败论英雄,战胜了,满朝共进。 战败了,却要将帅独自承担战败的后果。 这不公平,这样会寒了忠臣志士之心。 抄家灭族这些字眼太敏感,贾琏没敢写上去。 这个时候,身为考官之一的忠顺王便跳了出来,挑剔说,贾琏这样为败将鸣冤,居心不良。 如今北疆海疆不太平,正该将帅用命。 贾琏却未开战先言败,虽然是纸上谈兵,这样的居心叵测之人,朝廷不能录用。 同为主考官的熙郡王却认为贾琏言知有理,可圈可点。 最后争论不下,英亲王提议,给贾琏一个当庭申辩的机会,说得通就录取,说不通,就罢黜。 一时,贾琏奉旨金殿辩论。 贾琏听清楚忠顺王之论调,微微一笑,开始自己的辩白。 贾琏知道对于忠顺王来说,等闲之人拿不住他,故而,贾琏列举了开国皇帝的例子。 当初,本朝开国的高祖皇帝因为异族入侵,朝廷暗弱无能,赔款割地,一味退让,最后连京都也丢了,偏安一隅,苟且偷生。 高祖时任太原节度使,不得已与其他七位节度使合议起兵,共同驱逐鞑子。 高祖在太原起兵,一路势如破竹,追逐鞑子至燕山,结果,说好的粮草没有踪影,原本的后援部队畏战叛逃,导致整个义军被被困。 当时将帅伤亡惨重,粮草断绝,高祖带着剩余的兵将杀马充饥,渴饮马尿,无数次打退敌人的围困,最终冲出了敌军包围,回到太原整修,厉兵秣马。 最后,高祖经过十年的积蓄,终于粮草充盈,这时,高祖独擎大旗,登高一呼,举国响应,经过十年鏖战,这才定鼎中原。 贾琏言道:“倘若以成败论英雄,一次战败就将人打入死地,焉有今日太平盛世,万里江山?” 乾元帝听着听着嘴角翘起了,熙郡王则挑起眉毛。 忠顺王则越听脸色越沉,他没想到这个贾琏这么难对付,他举谁做例子不好,非要拉扯当朝太,祖。 忠顺王敢说自己祖父的不是吗? 他显然不敢。 熙郡王笑问:“贾琏之言,忠顺王以为然否?” 忠顺王面色憋成猪肝色,却是拱手回道:“高祖真乃千锤百炼之英雄!” 只是对于状元点谁,皇上与几位考官又起争执。 忠顺王虽然认输,却极力推荐一位姓顾的举子,言称他的文章四平八稳,不卑不亢,正适合作为文坛领袖。 东平王不偏不倚,忠义郡王当然替忠顺王摇旗呐喊助威。剩下熙郡王一个人力挺贾琏,很是苍白。 虽然状元由皇帝定夺,只是如今并非太平盛世,皇帝虽然厌恶忠顺王,也不能公开支持贾琏,开罪宗亲。 贾琏这一下子不仅状元做不成,榜眼探花也没份。 忠顺王总是能找出更合适之人顶替贾琏。 最后,皇帝将贾琏点为传胪,二甲头名。 忠顺王又要说话,熙郡王道:“皇上三次提议,忠顺王再□□对,难道你还要再四不成?不如我们这些考官都辞职不干了,这场殿试的名次由忠顺王爷一个人定夺就是。” 忠顺王忙着请罪:“微臣不过是忠于王事,这才畅所欲言,岂有自专之意,请皇上明察。” 乾元帝于是朱笔一勾,最后定论:“那就这样吧,后面一百九十六名,你们帮着排排顺序,都赐进士出身,余下二百名都赐同进士。” 众人都道:“谨遵圣命!” 忠顺王再次出列奏道:“按律,贾琏既然进士及第,再不能在宫中当差,皇上应该罢黜他御前侍卫的职衔,重新安排他的差事。” 乾元帝颔首:“王兄言之有理,熙郡王,你即刻安排贾琏停止轮值,这些日子先回家待着吧。等他们参加庶吉士考试之后,再行安排。” 忠顺王得意一笑,明日自由明日的论调,反正他会一直搅和下去。 翌日,荣国府大开中门,迎来了红彤彤的喜报:金陵府贾琏贾大人高中传胪,第四名,进士及第。 阖府大喜。 这一回,贾赦终于如愿,唱起大戏,摆起了流水席。 贾琏与凤姐又出银子在天齐庙施粥一个月。 贾母贾赦也各自出银施粥一个月。 京都之中凡是中了进士的人家,都在天齐庙施粥。 据说,这一段日子,天齐庙的乞丐都长得白白胖胖。 很多小子因为形象改变而找到了糊口的差事,他们感念贾府的恩德,相约一起来到贾府门前磕头谢恩呢。 贾琏则从这一日开始接到侍卫处通知,暂停御前侍卫差事,等候分配新的差事。新差事什么时候分配,通知上没说。 贾琏许多同事本来准备好好巴结一下贾琏,结果贾琏忽然一下子被罢黜差事,闲置了。 众人疑惑不已。 贾琏却是自得其乐。 自从重生,贾琏就绷紧一根弦,整个人都处于紧张之中。 如今被剥夺侍卫的差事,正好借机休息休息,陪陪老婆儿子。处理一下前段时间遗留的家务。 首当其冲就是薛家与东府贾珍的问题。 这日,贾府正在欢欢喜喜宴客,贾珍忽然发起酒疯来,言语之间竟然暗指贾琏为了升官发财,六亲不认。 贾琏一听这话不好,果断将贾珍打晕,冲着亲眷们笑道:“珍大哥喝醉了,让各位见笑了。” 随后,贾琏招呼贾蓉:“蓉儿,来,那你父亲搀扶下去歇息吧。”趁着交出贾珍之极,贾琏又悄声吩咐贾蓉:“把你父亲送去东院湖心亭,我随后就到。” 贾琏忍着怒气又敬了一圈酒,这才借口退下了。 贾琏回道水井坊招来兴儿问道:“这些日子薛家人可有什么动静?” 兴儿道:“薛家三个女人倒是安分,薛太太每日伺候二太太,遇见老太太想打牌,就去荣庆堂凑搭子打牌。薛家大姑娘则是每日跟着林姑娘上闺学,没什么问题,唯有一点,就是这位宝姑娘似乎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常常跟宝二爷牵着手同进同出,不过她很谨慎,知道背着老太太与林姑娘以及咱们家三位姑娘,一般都是在二太太院子里才会跟宝二爷亲热,出了门就是一板一眼,叫人看不明白。小的很纳闷,这薛家大姑娘不是年底要进宫采选么,怎么就跟宝二爷亲热上了?她将来有可能是皇帝的女人呢?” 贾琏皱眉:“这事儿老太太知道吗?” 兴儿摇头:“应该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对她们母女那般亲热了。” 贾琏想了想,言道:“继续监督薛家人,还有,尽快设法把把薛家大姑娘的行径告知老太太吧。你下去,让芸二爷来见我。” 不过一刻,贾芸就到了。见了贾琏躬身作揖:“恭喜二叔,心愿得偿。” 贾琏伸手拦了贾芸:“无需多礼,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东府珍大爷都跟什么人来往?特别是宫中的太监,或是侍卫之类?” 贾芸想了想道:“有,大明宫掌管内相戴权,见过珍大爷,两人约在五凤楼,二爷知道,五凤楼的包间,不是一般人等能够涉足,故而,他们说了什么,侄儿不得而知。” 戴权正是大内总管,上皇跟前的红人,总揽皇宫内侍,这人的手眼通天,即便是六部堂官也要买他的面子,否则,不定那一日,你就着了他得道了。 这人卖官鬻爵,四品以下的官员他是信手拈来。 平日行走六部,有时候皇子的面子也不及他的手谕好使。 贾琏顿时扶额,自己真是忙糊涂了,倒是忘记了此人。 这人上一辈子就跟贾珍穿着一条裤子,两人好的很。 贾琏颔首:“做得好,继续监视。” 贾芸又道:“二叔,前儿监视忠顺王的孩子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宫中的一个太监,姓夏,他跟忠顺王府的长史在什刹海见了面。” 贾芸还没说完,贾琏就喷了茶水:“你说谁去什刹海?” 贾芸面色讪讪:“宫中一个姓夏的公公,侄儿也不信,最后,我又花了一笔银子,买通了什刹海李家的门子,这才确认那人身份,他说那人自称夏老爷,却是身上一股奇怪的味儿,又似尿臭,却透出一股脂粉香,他还奇怪,说大男人擦脂抹粉干什么?” 这个姓夏的太监毕竟就是夏守忠。 夏守忠曾经是元春宫里的掌事太监,当初贾府跟元春之间的联系,就是通过夏太监传递,却不知他这么早就跟忠顺王取得联系。 这个狗东西,真是把贾府当猴耍啊。 怪不得上一世宝玉不过跟蒋玉函喝了一次花酒,交换了汗巾就被忠顺王府知道了。却原来是走的这个渠道。 这般说来,整个荣国府就在忠顺王眼皮子地下生活。 贾琏不由咬牙。 忠顺王一贯瞧不起乾元帝,作为他的心腹,夏太监自然瞧不起乾元帝,怪不得这个狗贼敢称呼自己舅老爷了。 贾琏一直以为他是拿捏住了自己短处,却原来还有忠顺王这个隐藏的后台在撑腰。 贾琏一时间额上的冷汗涔涔,上一辈子自己能活到发配边疆,真是命大了。 再一想,这个夏守忠正是许皇后宫里的太监,后来元春受到皇后青眼调任皇后的女官,这才得到了乾元帝的宠信,得已封妃。 这不就是说,皇后跟忠顺王有联系? 皇后无子,他跟忠顺王府串联做什么? 贾琏忙着吩咐贾芸:“从明天开始,承恩公府的消息也要注意收集,特别是宫里的太监。” 贾芸答应一声:“侄儿这就吩咐下去。” 贾琏挥挥手:“你下去吧,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贾芸去后,贾琏就在黑暗中呆呆的思索,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串联。 元春一时间出不了宫。 距离上辈子元春封妃还有三年。 元春上辈子是巴结上了徐皇后才封妃。 徐皇后为何要把元春拱上妃位? 再设想,徐皇后跟忠顺王府暗中联手? 可是这关元春什么事儿? 还有,后来乾元帝之所以允许宫妃省亲,就是因为太后与皇后极力纳谏所致。 太后不可能对皇帝耍阴谋。 徐皇后为什么要极力撺掇元春省亲呢? 难道只是为了掏空贾府? 徐皇后不是一直靠着元春敛财吗? 掏空贾府对她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忠顺王的意思? 这一辈子也罢了,贾琏得罪了忠顺王。 可是上一辈子,贾琏跟忠顺王根本就没有交集! 贾府根本碍不着忠顺王府什么事儿? 忠顺王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对付贾府? 贾琏贾琏思来想去,头都想得大了,也没想明白。 倘若真是如此,乾元帝真是悲哀。 须知,忠顺王上一辈子可是想要谋反篡政来着,结果,乾元帝的枕边人却跟他的仇人眉来眼去。 102、102 哈哈哈! 想着乾元帝竟然被枕边人出卖, 贾琏大笑三声。 乾元帝把贾府当成傻子耍,结果, 皇后跟忠顺王也把他当成傻瓜玩弄。 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报仇,贾琏顿时心里一阵畅快, 真是痛快。 笑过之后,贾琏再次陷入思索,只是他到底没有想清楚忠顺王为什么仇恨贾府,对付贾府。 同时,他也没想不明白,堂堂皇后为什么要跟一个纨绔王爷否勾搭。 想得头疼,贾琏决定别想了, 先解决贾珍的事情吧。 贾琏一边走着, 一边思忖,到底要把贾珍怎么办呢? 有那么一刻,贾琏真想偷偷过府,一根绳子解决他算了。这样子宁府就归贾蓉继承, 什么秦可卿忠义郡王都不是问题了。 可是, 贾琏知道,无端端制造杀孽,或许会破坏自己这一辈子的福祉。 他不能因为无畏的事情,辜负了祖父的一番心血。 不到万不得已,贾琏不想走到这一步。 若是能够说服贾珍主动请罪就好了。 贾琏去了东院,再次来到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院子莲台居。 贾蓉正在门边张望,看见贾琏前来如蒙大赦。 他父亲贾珍几次哼哼, 看似就要醒来,他总不能动手把他父亲打晕吧。 贾琏挥手让贾蓉出去警戒,自己走到床前,看着酣然大睡的贾珍,心头顿时火起,这个老不羞,上一辈子因为一个女子,暗中资敌,害了两府数十条性命,如今又跟戴权联手窃取宫廷隐秘,难道不想活了? 自己想死上吊抹喉都可以,为什么要连累家族? 贾琏端起茶水就泼在贾珍脸上。 贾珍立时就醒了。 见了贾琏顿时横眉竖眼:“却是琏二弟,真是恭喜你啊,又是拿本家兄弟做投名状,又是状告姻亲,又是科举考进士,你这般折腾,正该升官发财才是啊,如今我怎么听说,你竟被皇帝撸了个干净?哈哈哈,这是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贾琏冷笑:“你骂的很开心啊?你很得意?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番话传出去,即刻就会祸事临头,咱们两府即刻就有塌天之祸?你真以为戴权是什么好人啊?他卖官鬻爵,把六部官员当成他家的菜园子里的葱,他今不过仗着上皇的势力,他能够一辈子这样嚣张吗?你堂堂公府爵爷,尽然叫一个阉人爷爷,你也好意思得意?” 贾珍面皮一阵抽搐:“我结识戴权还不是为了两府的前途?我不像你,竟然为了讨好皇帝,为自己邀功,出卖兄弟,出卖姻亲,王子腾可是你的三岳父,他那样提拔你,你竟然在他背后捅刀子,你将来有什么脸面见人?你一心一意巴结讨好小皇帝,你若是得了好处也就罢了,而今如何呢?你以为皇帝会喜欢背叛之人?” 贾琏冷笑:“我不知道戴权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告的是贾雨村草菅人命,我告的我自己治家不严,我的折子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你一个坏字,我敢作敢当,没做过的我不会认,至于你相信不相信,随你的便。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执迷不悟,无论皇帝是谁,我们都是臣子,难道你再折腾,还能比老祖宗风光?” 贾珍闻言,似乎被人踩住了尾巴:“你你你,你胡说,我不过是为了两府的前途结识一些权贵宗室而已,什么皇帝太监,我管他筋疼!” 贾琏点头:“但愿你说到做到,公事且不说了,我们谈谈私事,你在别处如何折腾我不管,男人风流不是什么丑事儿,你有本事,你学燕候,你把京都女子睡个遍,我佩服你,可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在府里搞事儿,还有,贾蔷对你不错,他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把他逼急了,须知,兔子急了会咬人,贾蔷可比兔子精明。” 贾珍闻言顿时恼羞成怒,跳脚上来厮打贾琏:“你胡说什么?我干什么啦?我怎么贾蔷啦,你给我说清楚?” 贾琏大踏步走出屋子,手指隔壁高高的飞檐:“天香楼上好添香!” 贾珍顿时跌足一跤,坐在地上,一双桃花眼瞪成四白眼:“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贾琏一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哼,贾蔷这些日子整天跟着柳湘莲满京都票戏,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我就知道不对劲儿,我这才生了疑惑,起了疑心,谁知,竟然是你特特把他支出去,好满足你的兽欲。你就不怕报应么?” 贾珍自己打了两个嘴巴,爬到贾琏跟前,双手抱住贾琏腿杆子哭泣:“二弟,你不知道,我想改的,可是我改不掉,我睁开眼睛闭上眼睛,满眼睛满满脑子都是可卿的身影,我栽进去了,我出不来了,除非我死,你明不明白?” 贾琏踢了踢腿:“没出息,既然这般喜欢,当初我让蓉儿退亲,你就该自己纳娶,或者为妾,或者藏娇,你不是办不到,为什么一定要残害自己的侄子?” 贾珍摇头:“他们不答应啊。如今,我想抽身也来不及了。” 贾珍正在忏悔,忽听远处一声脆响,却是贾蓉听见了这边对话,失魂之间,踩着地上的枯枝。 贾珍抬头看见了贾蓉,顿时如遭雷击:“蓉儿,你怎么来了?” 贾琏皱眉怒道:“我不是让你守住门户,你竟敢偷听?” 贾蓉又急又气,又惊又怒,心里犹如万箭攒心,他似乎没有听见贾琏的问话,直是盯着贾珍:“父亲,你能告诉我,当初让我迎娶秦可卿,是不是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贾珍不能说谎,低头不语。 贾蓉顿时大怒:“你你你,你还是人吗,虎毒不食子啊,我是你亲生儿子啊,唯一的儿子啊?” 贾蓉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这般对待自己,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虽然严厉些,对自己还是爱护的,谁知真相这般龌龊。他不能想象,倘若自己真的娶了秦可卿,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忽然跪在贾琏面前,哭道:“谢谢二叔救了我,侄儿没齿难忘,今后,您就是侄儿的亲爹。” 贾琏抬手拍了拍贾蓉的面颊:“醒一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贾蓉抹抹眼睛,点头:“我知道,二叔。前儿太后娘娘让人传唤我,想要给我说门亲,我当时不知所措,故而,我推脱说,等二叔科考完毕,我问过二叔再说。今日,我决定了,我要答应太后,我要迎娶甄姑娘。” 贾琏愕然:“甄英莲?太后为你做媒?可是你们的辈分不对啊?” 贾蓉点头:“我也这样说,我说我之前一直唤她姑姑。可是太后娘娘说,咱们两府只是老亲,已经过了五代了,早出了五服,故而,我们可以成亲。” 贾琏皱眉:“可是我听卫若兰说,你有心爱的姑娘,听说那姑娘很不错,怎么?” 贾蓉摇头:“算不上喜欢,只是她主动向我示爱,我觉得很新鲜,可是,最近我发觉,我们两家不合适,别说我们家不答应,他们家也不会答应。” 贾琏皱眉:“谁家的?莫不是宗亲?” 贾蓉摇头:“不是,也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石家的女儿,石克明的庶出妹子。” 贾琏错愕不已,这真是孽缘啊。因问:“你很喜欢她?” 贾蓉摇头:“说不上,只是觉得她很特别,跟一般姑娘不一样,她竟敢偷溜出府,骑马射箭毫不含糊,我都打不过她。期初,就是天天跟她打架,又打不过,这么接触多了,就有些意思,可是我知道,我们不成,我就斩断了联系。” 贾琏点头:“你能想通就成,至于甄姑娘,你要想清楚,等你想清楚,愿意一辈子跟她过,我就去给你求亲。” 贾珍眼巴巴看着贾蓉:“蓉儿?” 贾蓉抹抹眼角,看了贾珍一眼,默默一个长揖,然后看着贾琏:“侄儿刚才过来,并非有意偷听,是因为贾芸有消息回府,正好让我碰见,故而,我,我才......” 贾琏颔首:“我相信你!” 贾蓉躬身一礼:“侄儿告退,我这就要进宫,侄儿接替二叔,卯正轮值!”又对着贾珍作揖,然后头也不回去了。 贾珍盯着贾蓉的背影,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贾琏嘲讽一笑:“你满世界找关系,为了前程出卖自己,出卖侄子,甚至出卖人格,如今怎么样,还不如你儿子呢?” 贾珍抽抽鼻子:“戴权说,圣上厌恶你,也厌恶贾府,还说蓉儿估计也在宫中待不长了。” 贾琏知道谁厌恶自己,可是,戴权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是上皇的人,欺骗贾珍做什么? 贾琏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弄清楚,故而也不想了。这些皇帝一个个心思深沉,不是凡人能够参透。 贾琏看着贾珍:“趁着贾蔷不在家,你跟秦可卿断了吧。然后,等贾蔷回家,把他们分出去,最好给贾蔷谋个一官半职,送他们出京去吧。我相信,只要贾蔷不知道,应该可以跟秦可卿过下去,别再执迷不悟,再这样下去,只会害人害己。” 贾珍忽然告诉贾琏:“我得了消息,赵权升任吏部尚书了,他们祖上跟咱们祖上有些过节,只怕你三年之后放官有些关隘,你自己要小心。” 贾琏颔首:“再不要跟宫里的太监买卖什么消息了,你这次花了不少银子吧,却买了这样的假消息,还有,我劝你也快点上折子请罪吧,一旦贾蓉迎娶甄姑娘,你跟皇帝就成了亲家,那时候再被人扒拉出来,会影响孩子们的前程。” 贾珍皱眉:“这个时候请罪,会不会影响孩子们的婚事?” 贾琏嗤笑:“你不请罪,皇帝就不知道?” 贾珍哑然失笑。 两兄弟再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贾珍对着贾琏躬身一礼,蹒跚而去,似乎瞬间老了半截。 翌日,贾琏得到消息,贾珍上了请罪折子。诉说自己受了贾雨村蒙蔽,并按照贾琏的交代,把贾雨村隐瞒自己真名,然后以妾为妻的事情也说了。 贾珍不比贾琏上的密折,他是在朝堂上忽然请罪,瞬间,朝堂上就喧哗起来。 贾琏闻言暗自偷笑,乾元帝把自己的请罪折子留中不发,嘴里说是为了王子腾好,说什么这个时候不能影响王子腾的心情,免得他为家务分心。谁知道他会不会等将来要诛灭王子腾的时候一起算总账? 正如当初对付贾府一般,平日姑息养奸,一旦翻脸,点点滴滴都扒拉出来。 贾琏在心里给贾珍比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贾珍这个混账兄弟终于干了一件漂亮事儿。 贾雨村这个脓包终于提前给挤破了。这个时候挤破,不仅不会污臭贾府,还会让众人觉得贾府男人有担待。日后,不仅贾雨村这个白眼狼不能杀入贾府内部,薛蟠这笔糊涂官司也不会算到贾府头上。 同时,贾珍这一上折子,也给贾琏打开了突破口。 翌日,贾琏跟贾母私下谈论一回薛家的事情,贾母这才知道薛家母女们欺骗了自己,顿时气愤不已。 却原来,贾母之所以收留薛家,不仅仅因为薛宝钗跟林黛玉处得来,还因为薛姨妈说,王家已经打通了关节,薛宝钗必定会进宫,那时,薛宝钗定会襄助元春,让元春早日得偿所愿。 结果,一切都是假的。 薛家早得了薛宝钗被取消资格的消息,却隐瞒不说,还故意欺骗贾母,知道贾母爱护元春心切,利用贾母,方便她们留在贾府,依附贾府。 之前有人议论说薛宝钗故意讨好宝玉,贾母不相信,因为贾母深信薛宝钗会进宫。 如今,贾母终于相信了。 翌日,薛宝钗再来荣庆堂请安,贾母便称病不出了。 薛宝百思不得其解,母女们正在房里暗暗猜测,贾母何故突然改变了态度? 忽然,宝钗的丫头黄莺儿慌忙来报,说是官差把正在上学的大爷锁走了。 薛家母子们顿时魂飞天外,她们没想到,躲进京都荣国府,也没躲出一命来。母女们顿时抱成一团,哭成泪人。 薛姨妈首先反应过来,问明薛蟠正被拘押在后街,等候母子们见最后一面,她拉着薛宝钗就往后角门跑去了。 薛王氏如法炮制,一如金陵,偷偷塞了银票给官差:“求求官爷,松开绑绳,好歹让我们母子见一面,说说话。” 结果,人家真的只让他们见一面,根本不收薛王氏的银票。 这些官差可是听说了,这薛家在金陵就是这般赛银子,说是在家待审,结果潜逃进京。 如今害得荣国府的二爷被撸了御前侍卫,宁府的贾珍被罚奉一年。 金陵府的两位知府更是倒霉透顶,如今正一前一后被押送进京。 薛家的银子有毒啊! 谁敢收! 知府那样的四品官儿都扛不起,更别说他们这些小小差役。 两个差役冷笑:“说说话?就怕你们一说说出京都去了,你把我们当傻子,想让我们替你儿子蹬大牢吧。” 薛姨妈见此计不成,顿时失了主意,只能眼睁睁看着薛蟠被押走了。 听着薛蟠一声声喊着母亲救命,薛姨妈心里都疼化了,顿时搂着薛宝钗痛哭失声。 薛姨妈到底老成些,哭了一会子,母女们慌忙来求凤姐,薛姨妈哭的直噎气:“凤哥儿,姨母半辈子就得蟠儿一点骨血,你好歹看在亲戚面上,请你女婿替你表兄周旋周旋。” 说着话,薛姨妈摸出五万银票摊在桌上:“我身上就这么多,其余都是蟠儿收着,有些还没结算,等救出蟠儿,姨母定有重谢。” 凤姐爱银子,却不敢轻易收取这买命的银子。 这般时候,恰好贾琏回家来了。 薛姨妈顿时面色讪讪,她知道,隐瞒薛蟠的事情让贾琏很不高兴,却是不甘心这样放弃,她殷切的看着贾琏:“侄女婿,姨妈之前办错事,请你看在凤哥儿面上谅解一二,我也知道这事儿为难,可是我还是想求求你帮帮忙,至少让我们母子们见见面,商议商议,也好拿个章程。” 贾琏想着前世,薛蟠当初打死冯渊,最后被确认为误伤人命,抵命不抵命只在两可之间。 如今没了原告追究,刑部看在王子腾的面子,薛蟠留一命不难,但是,想要脱罪,是不可能了。 103、103 说不得薛呆子就会发配边疆赎罪了。尤其如今北疆海疆都闹匪患, 兵丁减员厉害,薛蟠这种就是最好的炮灰。 虽然厌恶薛家人, 王子腾的面子贾琏还要给。 贾琏言道:“有王家老舅爷的面子在,见一面不是问题, 不过也仅只探监而已,姨妈要想清楚,要不要花费这些银子?’ 薛姨妈当然心疼银子,可是如今丈夫死了,就剩下儿子,倘若儿子死了,薛姨妈不知道家产能否保得住, 因此, 他把银票推给贾琏:“要见!” 贾琏收起银票:“我这就去打点,最迟明天该有消息。” 薛姨妈千恩万谢,又对着凤姐说了半天话,也没什么新意, 车轱辘子的转来转去, 半句不离薛蟠,凤姐甚是无趣,悄悄打了两个哈欠,薛宝钗才提醒她妈妈告辞了。 平儿不由失笑:“怪的二太太的话少,却是都被薛姨妈说完了。” 凤姐斜她一眼:“有你这么说本家姑奶奶是非么?” 平儿一啐:“谁跟你们是本家,不正经!” 凤姐正色吩咐石榴莲子燕子三个:“薛家如今焦头烂额,谨防她们狗急跳墙, 我不在的时候,切勿兜揽她们母女,尤其是不能让人靠近哥儿姐儿,可记住了?” 三人俱都应了:“奶奶安心,只要奶奶不答应,保管一只苍蝇也不会飞进去。” 凤姐点头:“我这人赏罚分明,只要你们好生照顾哥儿姐儿,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三人齐齐应了,自去照顾哥儿姐儿不提。 平儿吼他们走了才笑道:“奶奶就放心吧,这几个丫头那是眼疾手快,前日哥儿闹着自己吃糖水,结果砸了茶盅,您猜怎么着,那茶盅子都掉到半路了,恁让燕儿给抢回去了,那茶盅里的水也只撒了一点点出去,这几日,哥儿就喜欢故意丢东西玩儿呢。” 凤姐这几日因为要摆宴席忙的很,就没顾上巧姐儿兄妹了,这时候闻听这话,顿时一乐:“真的?” 正在这时,对面内室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平儿笑着努努嘴:“不信奶奶自己瞧瞧去。” 凤姐怕吓着他们,蹑手蹑脚走到对面,悄悄掀起门帘,结果刚一动静,就被站在门口的莲子发现了,她正要请安,被凤姐摆手拦住了,凤姐就这么悄悄看着儿子在炕上爬来爬去丢拨浪鼓,丢金锁,丢荷包。好几次,逑哥儿玩的兴起,竟然站起身子摇摇晃晃想走路。 巧姐儿则在一边坐着拍手:“鸽鸽,鸽鸽......” 凤姐捂住嘴巴,惊喜的瞪大眼睛,悄悄退开了,生怕自己一个惊呼,吓到儿子。 回到卧房凤姐才大声喘气:“平儿你看见没有,哥儿竟然会走路了,他才九个月啊?” 平儿一笑:“我问过燕儿,她说这样原是故意逗弄哥儿多动动,锻炼腿劲儿呢。” 凤姐颔首:“告诉她们,不要玩的太久了,毕竟哥儿骨头太嫩,不到时候。” 平儿撇嘴:“何须奶奶吩咐呢!” 回头却说贾琏一径出了荣国府,飞身上马直往户部来了。到了门口被两个护卫拦住了:“请大人通名!” 贾琏出示了未被收回去的腰牌,这才被放行。 贾琏却不进去,而是塞给护卫一个荷包:“麻烦门哥通报一声,我找罗世成罗大哥。” 贾琏的名声最近很响亮,两个门柱不认人却认得这个名儿,故而,忙颠颠进去通报,不一时,罗世成就到了,见了贾琏拱拱手:“贾兄这阵子忙得很,紫英昨儿还带信给我,说是将军管得紧,不许他随意离开军营,这不,您家摆喜酒他也没了捞上,知道我肯定要去讨酒喝,还说让我替他敬您一碗酒呢。” 贾琏拱手:“欢迎之至,带上嫂夫人孩子们吧,前儿我太太还说你们家嫂子是个爽快人,处起来舒坦,不愧是将军的族人。” 罗世成与有荣焉:“嗯,这话不错,我家里的事情多亏了她里里外外一把手,风风火火也不知道累。” 贾琏一笑:“罗兄有福气。” 罗世成收起笑容:“贾兄这会子不陪客竟然偷空出来,敢是有事?” 贾琏把薛蟠的事情说了,随即递上一千银子:“你们家不是有亲戚在刑部管做狱卒吗,这个是茶水费,你请他出来,我自与他交接,最好今日就能见到,不知可方便?” 罗世成收了银票:“这没问题,不过,刑部那些官爷可是手黑,凡是进去犯人,要么肉疼,要么心疼。”、 贾琏点头:“放心,我知道规矩。” 贾琏前世就替薛蟠撕撸过官司,刑部的规矩他是熟门熟路。 两人约好酒楼见面,分头行事。 一时到了酒楼,贾琏要了个包间,酒菜齐备,单等主客。 少时脚步声响起,贾琏开门迎接,正是罗世成与他亲戚。这人名叫罗久,是罗世成远房亲戚,依靠罗世成家寻摸的差事,故而,对罗世成甚是客气。见了贾琏不卑不亢,抱拳称呼贾大人,不像是狱卒,倒像是江湖好汉。 双方见礼已毕,贾琏问起薛蟠的情况。罗久笑道:“贵戚脾气可大,进了大牢还大爷长大爷短,又是哭又是骂又是威胁,唱戏似的,若非知道他是王家与贵府的亲眷,早就一顿杀威棒上身了。” 薛蟠的德行贾琏当然知道,那时虎死威不倒,鸭子死了还嘴硬,除非棍棒加身,否则不会屈服。 贾琏颔首:“说实话,若非看在他是我太太的亲眷,我真是懒得管他,谁家的性命不是命呢,我最恨这种拿人命当儿戏的人了。只是如今摊上了,不管的话面子上也不好看。” 罗久闻听贾琏这一番话,不由对贾琏另眼相看,一般权贵人家向来视人命为草芥,难得听见贾琏这话。 他点头道:“我看贾大人是实诚人,这个薛蟠吧,上头也没什么指令,好歹全凭狱卒的心情,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些狱卒就靠犯人吃饭,大牢自有规矩,只要贵亲舍得花费,我们保证他在里面跟家里一样,好吃好喝好玩,只一条,外的人可以进去,里面的人可是不能出来,只要不出牢房,一切好说。” 贾琏一笑,将一碗清水放在罗久面前:“久哥尽管开价。” 罗久便沾了水在桌上写下长长的画了一横,然后抹去了。 贾琏伸手跟罗久一握,一万银票已经塞进他的袖管里。 罗久伸手捏一捏,知道数目不错,颔首:“今晚就叫贵戚来吧,人不要太多,最多三人。” 一时罗久告辞,剩下贾琏罗世成,贾琏再次数出千两银票递给罗世成:“耽搁罗兄半日,这些钱给孩子们买些吃食。” 罗世成忙着推辞:“无功不受禄,这礼太重了。” 贾琏笑道:“罗兄若是觉得多了,某正有一件事情请教罗兄,罗兄若是能替我答疑解惑,这银子便是谢礼了。” “敢问何事?” 贾琏道:“罗兄在六部行走应该消息灵通,不知罗兄可知吏部堂官赵全是怎么来历,我之前这么鸦雀不闻?” 罗世成闻言一笑:“还别说,这事儿我还知道,忠顺出钱出力替他走到门路。” 贾琏挑眉:“可是,赵全的老婆只是王府侧枝啊?” 罗世成抿嘴笑:“贾兄少在六部行走,你知道咱们六部怎么笑话他吗?” 贾琏摇头:“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 罗世成笑道:“大家都笑说他的乌沙裆翅是肉色,拿他老婆闺女的肉皮换来的。” 贾琏惊愕之极:“这,这不是乱伦吗,赵全的老婆可是姓水呢?” 罗世成撇嘴:“忠顺王会顾忌这个,也不会把他岳父全家都撸撸了。” 贾琏不由龇牙,这可真是冤家对头扎成堆了。 怪得赵全抄家那般疯狂,对女人也撩衣勒臂,竟是绿帽戴久了,心理变态了。 罗世成笑过一阵,正色道:“贾兄既然询问这人的根底,想必有其缘故,我也不问过往,只是这人的秉性贾兄估计不了解,他这人虽然品行不端,德行卑鄙,可是这人的心智坚韧,为常人所不能及。贾兄只看他先是亲手打掉已经七个月的儿子,然后又奉献老婆闺女,这些事情可不是一般人等能够忍受。他就能够忍人所不能忍,其内心刻薄狠毒之极,一旦得势,报复起人来就会更加凶残。” 贾琏深以为然:“多谢罗兄提点!” 赵全的凶残贾琏早就见识过了,这一辈子就看看各自的手段吧。当初,凤姐与贾琏七八万的私产都被赵全私吞,这一辈子就乖乖的吐出来吧。 贾琏回的家去,心情爽极了。 谁知,家里还有更大的喜事等着他。 却说贾琏回的家去,看见平儿正跟凤姐两个头挨着头趴在炕上翻看东西,贾琏心里高兴,召开双臂就扑上去了,张嘴把凤姐平儿各香一下:“你们主仆挨着脑袋嘀嘀咕咕,这是在算计谁呢?” 凤姐平儿两个唬了一跳,各自拍胸喘气。 贾琏一哼:“这屋里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来吗,至于吓成这样?” 凤姐挑眉反诘:“二爷这是捡了金元宝了,至于笑成这样?” 贾琏哈哈大笑,伸手捏捏凤姐下巴:“二奶奶一张好利口。” 平儿嗔怪道:“二爷还是正经些吧,奶奶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呢,经不起这般闹腾。” 贾琏转脸瞪眼,预备调笑平儿几句,蓦地,贾琏察觉出平儿话里有话,他指着平儿言道:“你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 平儿歪歪脑袋,媚眼如丝儿,一只玉手把贾琏指着她的手一推,笑道:“说就说,谁还不敢呢,二爷您放尊重些,二奶奶如今可是双身子呢?我说了,二爷您想怎的吧?” 贾琏闻言顿时喜从天降,一把抱起凤姐打个旋子:“我的好奶奶,我这是三年抱俩啊,你可真能干啊!” 平儿吓得心肝乱跳,玉手直摆:“二爷二爷使不得,快些放下吧!” 贾琏虽然高兴的有些疯涨,可是他手低稳得很,凤姐窝在贾琏怀里,双手搂着贾琏,咯咯笑着,一如青春美少女:“平儿怪小心,你二爷手底下有数!” 平儿吓得血崩心,捂胸气恼:“有数也不能这样,会吓死人的。” 凤姐眉眼一飞,笑道:“不如让二爷也搂搂你,你就知道了。” 贾琏也疯涨了,从善如流:“好啊。”说着贾琏放下老婆,张开双手要搂平儿。 这两人都疯了! 平儿哪里肯,拔足飞奔逃之夭夭。 丰儿正替凤姐来送鸡汤,正遇平儿惊弓之鸟一般飞奔出来,叫她也不应声。丰儿甚是惊讶:“平儿姐姐这是怎的啦?敢是掉了什么贵重东西?” 凤姐一笑:“嗯,你平儿姐姐丢了魂儿啦。” 丰儿一愣:“呃?” 凤姐顿时笑起来。 贾琏从此又变成了老婆孩儿奴了。 从此,萱草堂多了一道风景。 每日傍晚,大家都会看见贾琏带着一家子在院子里遛弯,凤姐牵着刚刚学步的逑哥儿,贾琏则把巧姐儿猴搂着。 巧姐儿指挥他父亲:“得边灰,再灰,灰灰奇,再灰灰!” 逑哥儿激动得直招小手:“我也要,父亲,我也要!” 贾琏懒得理他,男孩子哪能这般娇惯,明儿别变成贾宝玉。 故而,贾琏假装没听见儿子的叫声,自顾跟闺女玩儿。 一时巧姐儿指着树上:“早早早!” 枣儿还没熟呢,不过闺女想着,贾琏二话没说挑个最大的青枣,这枣儿比巧姐儿嘴巴还大些,估摸着闺女不能咽下去,这才递给闺女拿着玩儿。 逑哥儿口舌流利,羡慕得很,冲着他母亲噘嘴:“巧儿好笨,飞也不会说,爹爹还喜欢她,猴搂着她,不公平!” 凤姐看着儿子委屈吃醋的小模样,顿时笑得像只银铃一般。她想起小时候,她祖父也是这般搂着她玩儿,见她哥哥来了就皱眉。 如此这般,直到贾琏重新当差之前,萱草堂一直都在上演这码戏。 巧姐儿从此成为她所有姑姑们羡慕的对象。 生而为女,能有贾琏这样的父亲,一生无憾了。 就是黛玉在家受宠,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父亲也仅只摸摸她头上的小丫髻,说一声:“玉儿真聪明!” 这是后话,且不说了。 回头却说薛姨妈,闻听贾琏回家来了,又听说凤姐怀孕了,忙着把行囊中的人参当归包了几包提着,匆匆来问消息。 贾琏言道:“我已经打点好了,人家一来看在王家三叔的份上,二来也看在银子的份上答应了我,给他安排了单间,也允许探监,不过,一次探监不能超过三人,你们也可以每天派人自送饭菜,保管他活得比家里还滋润。” 薛姨妈连连道谢:“你家三叔不在,多亏有你,否则,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道怎么活了。” 贾琏摆手:“我说了,人家是看在三叔跟银子,我不过跑个腿儿,真不算什么。” 薛姨妈欢欢喜喜去了,当晚又来了萱草堂。 凤姐身子不方便,贾琏只得亲自接待她,见她面色不佳,因问:“难不成他们反悔了,没让你们进去?” 薛姨妈摇头,叹气道:“还不是蟠儿那个孽障啊,他竟然说坐牢寂寞,让我给他送个丫头进去,你说这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呢?故而,我想,这事儿还是得靠侄女婿了,请你帮帮忙。只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老婆子,等到你蟠兄弟出来,我必定念叨你的好。” 贾琏闻言倒不见怪,毕竟前世他们也这样安排过。那时候的事情都是王氏安排,贾琏不过跑个腿儿。这事儿说起来荒唐,不过还是可以操作。 贾琏颔首:“我知道了,明儿我去试一试,我的面子有限,能不能成可是说不准。” 薛姨妈闻音知雅意,忙着拿出二万银子奉上:“只要蟠儿能够留下些许骨血,我还有重谢!” 贾琏暗中思虑,薛王氏寡妇失业也不容易,他抽了一万银子出来,剩下的推了回去:“依我说,姨妈干脆拿这些银子去西直门外租赁一个院子,带上薛蟠兄弟喜欢的女子,每晚进去,白日出来,我尽量争取把时间延长一点,说不得在薛蟠兄弟发配之前,能够留下一男半女。” 贾琏不动声色要撵薛家,这薛姨妈却被撵的欢天喜地,对着贾琏直作揖:“如此,就多谢侄女婿了,背的我也不会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无法报答,就祝愿侄女婿一路高升百事顺遂吧!” 贾琏夤夜出门,再次约见罗久,再次奉上一万银子,把薛蟠想要留后的意思说了。 罗久很是为难,可是看到一万银子,那眼珠子怎么也移不开了,最后一咬牙:“干了,不过,得依我的,三更进去,五更出来,这是我的底线,若是不成,那便算了。” 贾琏把银票推过去:“如此,就一言为定。还有,请罗兄替我张罗一个小院子,银子好说,关键是要离刑部近些。” 罗久一笑:“这点小事儿,二爷就别担心了。” 贾琏凯旋而归,把自己的行程备述一遍,薛姨妈闻听房子也有着落了,真是感激不尽,说了一车的好话。当夜收拾行装,索性她们的行装根本就没打开多少,收拾起来也就简单多了。 知道薛姨妈要搬出去,贾母凤姐都指派了家仆前来帮衬,毕竟是亲戚,今后还要见面呢。 薛宝钗很不愿离开荣府,只可惜她寄予希望的贾母与宝玉都不吭声挽留,她只得跟着她母亲走了。 从此,她的生命再不跟贾府想干了。 贾琏不动声色解决了贾珍薛家两大难题,心情大好。 五月初,贾琏休息十日之后,终于接到礼部公文,五月初三,所有进士在保和殿参家庶吉士考试。 贾琏一篇策论做得四平八稳,成功考取庶吉士,进入翰林院。 按照惯例,庶吉士要在翰林院跟师学习三年,然后,成绩优秀者留馆成为翰林编纂。余者将被委派到六部当差。 贾琏本来以为科举完了就会被撵出京城,必定皇上暗示过了,忠顺王虎视眈眈。 如今,贾琏已经考取庶吉士,皇上却没下文。 贾琏不得不先入翰林,再做打算,总不能真的回家抱孩子去吧。 而今这个局面来之不易,贾琏不想轻易放弃。 如此半月过去,皇上跟忠顺王都鸦雀不闻。 贾琏很是失望,也只有认命,遂下定决心,既然不能去军队,那就好好的学习为官之道吧。 结果,贾琏认真当差了,却出了变故。 这日正是五月中,贾琏进入翰林的第十二天。 未时末刻,贾琏已经收拾停当等着下衙回家了。忽然间,内廷来了传旨太监。 却是贾琏起草的诏书写错了字儿,被忠顺王发现,把贾琏参了。 皇帝很不高兴,说道:“既然读书不精,那就别干翰林啦,他是侍卫出身,那就去西山大营效力吧。” 贾琏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撵出皇宫,接到这道口谕,立马领旨谢恩,也不申辩。 这是忠顺王故意陷害。 贾琏记忆超凡,皇帝的口谕字字在心,绝对不可能错字儿。 那么这一次贬谪当是皇帝顺水推舟。 贾琏求之不得。 104、104 贾琏得偿所愿, 他很高兴能够进入军队。 在外人眼里,贾琏失宠了。 皇上口谕, 并未指明让贾琏何时报道。不过,贾琏当日就把手头的差事做了交接。 当晚, 贾琏分别去了东院与荣庆堂,将他起草诏书写错字被皇帝罚去西山效力的事情告知两位长辈。 这件事情上,贾母显得比贾赦更有政治眼光,贾赦闻言破口大骂:“你怎么可能写错字,这必定是奸人陷害,十之八九是忠顺王的手笔。真是个丧门星啊,若是你祖父在世, 他们这些人那一个敢如此?” 贾赦跟哪儿转圈圈:“怎么办, 如果能够得到上皇召见就好了,对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是喜欢东府的蓉儿吗?蓉儿这孩子又很亲厚你, 这事儿让他去求太后, 皇上必定能够回心转意。” 贾琏却道:“老爷认不认得赵全?” 贾赦闻言点头:“他父亲曾经是你祖父的手下,当初,你祖父是领侍卫内大臣,赵全的父亲是司钥长,他竟然在当值的时候喝酒,喝醉了竟在乾清门就地小便,被你祖父看见, 当场撤职查办了。后来他们一家回了原籍,这个赵权后来科举入仕。这些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贾琏道:“赵全最近调任吏部尚书了,是忠顺王保举的他。” 贾赦顿时明白个中关隘,拍手感叹:“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贾琏言道:“所以,与其在京都被他们各方打压,不如我去投奔冯将军,冯紫英跟我是兄弟,至少冯将军不会害我。” 贾赦颔首:“这话也对。” 贾母却问道:“圣上可说要罢黜你的庶吉士?” 贾琏摇头:“这倒没有!” 贾母颔首:“这就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好好的去吧。家里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呢!” 贾琏对于贾母的政治敏锐很佩服,一般人闻听被皇帝贬谪,都会惊慌失措,谁知贾母却能冷静的分析问题,并且很快抓住了事情的本质。 估计,贾母应该得出了皇帝并未真正恼怒的结论吧。 贾琏辞别了贾母,回得家去,却见凤姐跟平儿已经替他收拾好了包裹行李。 主仆见了贾琏一起红了眼圈,不过却又都带着笑脸。 凤姐走得近些替贾琏整整衣冠,笑道:“二爷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儿,我在娘家的时候,这种起起落落的事情一进看了许多回了,二爷只管去,若是受不了,大不了回家咱们不干了也就罢了,从前不当差咱们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贾琏闻言很是感动,他伸出双手替凤姐理了理云鬓,整了整凤钗,笑道:“相信我,总有一日,我让你花钿九树翟九等。” 凤姐眼眸润润的,这是一品诰命的装扮,她当然向往,遂一笑:“我相信二爷,我等着二爷。” 贾琏搂着凤姐去了儿子闺女的卧房:“咱们去看看逑哥儿与巧姐儿去。” 这晚,夫妻夜话。贾琏叮嘱凤姐保重自己照顾好老老小小。 凤姐支着胳膊,看着贾琏的眼睛,娇滴滴伸出玉手,点在贾琏鼻子上:“二爷在外面混的不好,就早些回来,要记得家里有老婆孩子可以依靠呢。混的好了,也要抽空想想家里,不要忘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你呢!” 贾琏眼里的激动差点流出来,伸手刮刮凤姐的鼻子:“你这个妇人得亏没读书,若是读书认字,只怕比薛涛还会勾搭人。” 翌日,贾琏就去了西山,西山将军正是冯唐。 贾琏奉上自己的调函,冯唐接过去看也不看放置一边:“军中自有将令,你既然到军中效力,就该听从军令!” 冯唐也不管贾琏的反应,自顾说话:“我本想让你做个大头兵,可你毕竟是进士出身,不能一撸到底,你身为御前侍卫,就去柳子?手下做个伍长吧。柳子庵你应该听说过,他也是京都人士,侍卫出身,理国公的侧枝。” 柳子?贾琏认识,却没有交集。 贾琏更在意自己的职位。 贾琏正在默默思忖自己的新身份。却被冯唐一笑打断了:“对了,武长就是二等兵。” 一个兵字入耳,贾琏尴尬的摸摸鼻子,只觉得自己的鼻子碰平了。 自己论武是四品带刀护卫,论文,最低也是正七品。如今竟然混到没品了。 这不是说自己再见了皇帝连小臣也不能称呼了? 不过,这些可吓不到贾琏,贾琏可是在戍边将军手下做过罪奴。他在心中默了一下,这个伍长大约相当于戍边军中的旗兵吧,小旗也是连带自己才三人。 这点人手够干甚么呢? 且这伍长说起来带着长,其实就是二等兵,手下两人,也不过是大家一起搭伙吃饭一起训练罢了,根本不能算作真正的手下。 贾琏挺直了身躯,犹如标杆一般挺立在冯唐面前,问道:“请问将军大人,卑职作为伍长,有升迁机会么?如果有,多长时间可以得到升迁,如何得到升迁?” 冯唐一笑,这个小子果然不是个安分的,还没上任就问升迁。不过冯唐身为军人就喜欢爽快人,遂道:“当然可以升迁,两个途径,一个是积攒军功,再则是上官出缺,你可以参家竞争考核,考核分文考与武考。” 贾琏哑然,第一个升迁条件显然遥不可及。他如今身在京都,除非国破家亡,否则,不可能有敌人跑到京都来让人砍杀,让他到哪里去攒军功呢? 第二个条件看似容易,却是望梅止渴。 谁知道什么时候有空缺呢? 只是,贾琏有些疑惑,不是说冯紫英也在军中历练吗,怎么自己来了却不见他露面? 冯紫英既然不曾前来,必行有不能来的原因。 贾琏忍下疑惑,也不动问,告辞而去。 伍长虽无官衔,却有住房,同住着就是那两个所谓的手下。 贾琏报道之时,兵营中的士卒已经出去操练。按照规矩,贾琏身为伍长也应该参加每日的操练才成。贾琏询问那带路的兵卒:“可知柳郎官麾下今日训练什么?” 兵卒道:“今日训练负重跑步一百里,卯时出发,午时结束,能够顺利完成者,下午则可以休整,不能完成者要受处罚,下午不许休息,未时开始,继续训练跑步,直至酉正才能结束。” 贾琏默然,这就是说一整天都得不停地跑步了。 贾琏看了下时辰,这般时候已经辰时初刻,兵卒们已经出发半个时辰了。贾琏暗忖,如今待在这也没意思,贾琏决定赶上去。 贾琏问道:“请教这位兵士,可知训练路线?” 兵卒闻听贾琏说话客气,对他并无丝毫鄙视,顿生好感,言道:“若是大哥想要赶上去,卑下愿意带路。” 贾琏拍拍兵卒的肩膀:“那就劳烦你了,以后咱们相互照应。” “大哥是说,你愿意跟小的一起搭伙么?” 贾琏根本不知道所谓伍长的手下是如何来的,难道是自由组合,顿时一愣:“难道不是由长官分配,却是自由组合?” 兵卒一笑:“小的是兵户出身,从小在这营中长大,因为身子羸弱,一直没有通过考核,新近才通过考核,小的跟大人一样,明日才正式入营,不过,大哥相信我,我只是格斗差些,长途远足我一直都在练习,并不比别人差。” 贾琏算是知道了,自己就是个光杆司令,说是手下两人,其实就是空话,这个羸弱的兵丁因为新进无人愿意收留,才会巴结自己。 不过,相见就是缘分,难为这个兵卒愿意相信自己。遂伸手:“我叫贾琏。” “小的名叫吴勇!” 贾琏一笑:“好,吴勇,咱们开始吧!” “这样不行,大哥跟我来吧!” 吴勇拉着贾琏进了营房,口里叨叨营规:“野外远足训练得身穿铠甲,肩挎弓箭口粮,手执兵刃,这样子跑路才算训练,否则,就会受到处罚。” 兵卒甚是高兴,话语滔滔。 他因为个子小,多年来努力锻炼,依然不及其他兵卒强健。 如今虽然通过三等兵考核,却没人愿意接纳,成了闲散人员。只好主动在兵营中做些事情,也不辜负他所领俸禄。 这时恰逢贾琏前来效力,他看到机会,主动为贾琏带路套近乎,不想竟然获得贾琏好感,今后就可以跟着贾琏混了。 这兵卒嘀嘀咕咕不住嘴,贾琏很快了解不少西山驻军的情况。贾琏暗自庆幸,自己捡到宝了。这个小子个子不大,脑瓜子一点儿不笨,整个一个万事通,跟他组队训练,倒不寂寞。 一时贾琏与吴勇整装出发,往昌平而去。 这边贾琏刚刚出发,冯唐就得到了消息,暗暗点头,这个贾琏果然不错,怪不得几个孩子都愿意跟他来往。 不过,冯唐对于贾琏第一天来能不能完成一百里的野外训练很不乐观,毕竟贾琏出身公府,娇生惯养,虽然浪子回头走正路,可是这越野跑步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训练才成。 不过,冯唐对于贾琏积极的态度很满意。 冯唐当即写下一封密折,然后密封入匣,快马送回京都。 却说贾琏与吴勇两个顺着官道而去,跑不过十里,吴勇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却咬牙坚持,并不要求歇息。 贾琏不动声色,暗暗关注,又跑了五里,吴勇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乎成了半走半拖了。 这时,贾琏提议歇息片刻,吴勇迅速脱下铠甲,浑身的衣服已经汗湿透了。 贾琏瞧在眼里,知道这个兵卒为什么十八岁才会通过考核,只怕是考核官员动了恻隐,不然,这种体能不可能通过考核。 西山奉圣军中的兵卒,大多是从其他军中选拔而来,选拔的条件就是身体强健。 贾琏因问:“你出身奉圣军老营?” 吴勇嘿嘿干笑两声:“大哥慧眼如炬,卑下正是出身奉圣军老营,我祖父是奉圣军组建时候的老兵,从那时起,我们全家世世代代就生活在军营,靠当兵吃饭。我们家到了我这一代只有我单根独苗,我父亲身体不好,故而,我没有参家预备军。如今我都十八岁了,我才通过考核。今蒙大哥不弃投奔大哥麾下。” 什么麾下,贾琏如今也不过就是个二等兵而已。 这孩子虽然身体不行,嘴巴很甜。 贾琏也就图个心里舒坦,决定帮他一把。 他不动声色把自己的羊肚子水囊递给吴勇,吴勇很懂规矩,水囊悬空,仰头喝了两口,觉得心头顺畅多了,躬身把水囊还给贾琏:“多谢大哥。” 贾琏自己也喝了两口,两人整顿铠甲重新出发。 这一次,贾琏替吴勇挎起弓箭与长矛,嘴里指导吴勇呼吸:“气沉丹田,长吸慢吐,鼻吸口吐,注意节奏均衡,脚步配合呼吸。” 吴勇跑动之后,贾琏再次调整他的姿势:“头不要往前倾斜,身姿正直,浑身放松,跑步时,脚尖落地,腿不要提得太高,手臂自然摆动。” 吴勇照做贾琏的教导,呼吸配合动作,这样跑起来之后,果然轻松多了。 吴勇冲着贾琏长揖到底:“多谢大哥教诲!” 贾琏跑在前面:“少说话,跟上!” 这一次,吴勇坚持跑完了余下三十里,没再提出休息。距离昌平县东目的地五里之时,贾琏遇见了回返的郎队。 一位手持杀威棒的虞官看见贾琏二人,以为他们是掉队的兵卒,伸手拦住两人问道:“你们属于哪位什长手下,你们谁是伍长?” 吴勇捧着脑袋直往贾琏身后躲,虞官打起人来可是毫不留情。 贾琏顿足拱手言道:“回禀大人,卑职贾琏,乃是今日报道的二等兵,这位叫吴勇,他是老营出身的二等兵。” 虞官看了看吴勇,似乎有印象,再看贾琏:“今日才报到?你自那营选拔?” 贾琏道:“卑职从前在皇宫做侍卫,奉命到军中效力,冯唐将军任命卑职为伍长。” 虞官颔首:“你们是什么时辰离开兵营?” 贾琏回道:“回大人,我们是辰时初刻出发。” 虞官看了看怀表:“午正我在军营门口等你们,过时考核算‘不通’,午后要继续训练,你们可记住了?” 贾琏作揖:“卑职记下了。” 贾琏回身开始跑步,却见吴勇并不动身,因踢他一脚:“时间紧迫,磨蹭什么,跑啊?” 吴勇却在扳指头,满脸惊讶:“大哥,我们只用了一个半时辰,竟然跑完了四十五里啊?” 贾琏一嗤:“若不是你像个裹脚女人,爷早就赶上大部队了。” 吴勇顿时满脸惭愧,忙着讨好贾琏:“都是小的没用连累大哥,这样吧,今后大哥的吃穿都归小的打理,您只管训练就好,其余一概无需操心。” 贾琏一哼:“就你这个熊样,回去还不累瘫条,指望你洗洗涮涮做茶饭,我还不得饿死。” 吴勇咧嘴一笑:“您就擎等着吧,小的保管您回家舒舒服服吃现成的穿干净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贾琏这人本来心软,再者他原本也没有丢下吴勇的打算,只得牺牲自己能源,把水囊再次递给吴勇:“只管嚼舌,赶快跑吧!” 吴勇喝了几口,顿时精神十足,他心里纳闷,自己今日精神特别足,好像用不完一样,莫非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贾琏默算一下时辰,大部队一个时辰跑了五十五里,要想赶上大部队,必须提速到一个时辰六十五里。贾琏开始提速,之前一刻钟跑十里,提速至十五里。 吴勇这时就跟不上了,不久就开始气喘吁吁。 贾琏只得命吴勇把铠甲脱了:“要么你脱了铠甲跟上我的速度,要么,你今日就别算成绩了,就在这里等我回来,算你明日报道,我依然收你,你挑一个。” 吴勇看了眼贾琏,面色讪讪,吱吱唔唔:“可是,这铠甲怎么办呢,我就是跑到目的地,若是被虞官看见我没穿铠甲会挨揍的,四十军棍,会死人呢。” 贾琏冷哼:“收了你,算我倒霉,我替你背着吧,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这般情况你还是掉队,我也不要你了。” 吴勇忙着举手发誓:“大哥放心,我爬也爬回去,必定不会掉队。” 一盏茶之后,目的地在望,贾琏放下铠甲命吴勇穿上,两人又跑一炷香,终于都到目的地,向虞官领了回执。 虞官告诉二人,可以歇息一盏茶的功夫。 贾琏二人却马不停蹄往回赶。 这一回,吴勇可是倒了霉了,因为虞官跟着他们监督呢。 贾琏也傻了眼,只得放弃一鸣惊人的打算,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午时正刻回营吧。 回程的一个时辰,贾琏总共让吴勇喝了四次水,两人终于赶在午时正刻之前返回了奉圣军驻地。 冯唐得到回报甚是惊讶:“张胜,你是说贾琏提前一刻钟完成训练任务?” 张虞官点头:“是的,按照卑职推断,那贾琏若不是照顾那吴家的小子,估计能够提前半个时辰回营。我还怀疑,贾琏帮着吴家小子作弊,不然,凭他小鸡子似的气力,根本不可能全副武装跑完全程。” 冯唐顿时眼眸一亮:“这个小子有点意思,我还道他侥幸入了陛下法眼,看来他有些真才实学。难道又是一个文武双全的才俊?” 张虞官闻言讶异:“文武双全,莫不是这贾琏才学也不错?” 冯唐笑道:“殿试二甲头名的庶吉士,你说才学好不好?” 虞官一愣:“这个不是该入翰林学习吗,怎么到了我们这里?” 冯唐不愿意掺和圣上跟亲王的官司,遂一笑:“圣上的心思我们哪里猜得着呢,好了你去吧,这事儿不外传。哦,对了,二公子若是回来让他先来见我。” 回头去说贾琏,他缴了回执回到住处,浑身汗渍很不舒坦,想着去水井冲凉又怕吓着众人,故而,提了两桶凉水回房,预备冲洗。孰料,吴勇也回来了,这小子挑回两大桶热水,笑嘻嘻看着贾琏:“大哥,这日子天气冷,井水太凉,还是热水泡澡舒坦。” 贾琏瞠目:“这么点时间,你哪里找的热水,别告诉我说你自己烧的。” 吴勇笑道:“这哪儿能呢,小的之前不是告诉过大哥,小的家里世世代代住在军营里,我奶奶我娘为了贴补家用,在那山脚下开了一家简单的脚店,专门供应热水与大碗饭,赚取几个加工费而已。” 贾琏顿时了然:“怪不得你小子敢说大话。” 吴勇嘿嘿干笑。 贾琏却正色言道:“我今日就叨扰你家了,明日起,我还得自己动手造饭,否则将来进行野外训练,不会生火做饭,岂不是要吃生的?” 今日野外远足训练,每个士卒可是都背着三日的粮食,一旦要在外面露营,必定要各自生火做饭,这些事情贾琏没做过,必须现在学起来。 吴勇闻言肃然起敬:“大哥说得很是,小的明日就开伙。” 贾琏摆手:“你已然会了,不必刻意如此。” 贾琏前世学会了埋灶煮饭。 君子远庖厨。 这一世,他是侯门公子,岂能会那庖厨之技? 105、105 这日傍晚, 贾琏找到郎官柳子?,正式办理军籍。然后, 贾琏得到一个竹片雕刻的名牌,正面写着‘金陵应天府’, 背面写着‘二等兵贾琏’。 翌日,贾琏得到通知,今日操练登云梯,这是奉圣军必备的攻城训练。 贾琏所在郎队负责攻城,也就是借助云梯攻上石头城堡,与守城部队格斗,占领城堡。平日训练, 将军会不定期考核, 不能通过考核的士卒会受到军法处置。 简单来说,就是一顿杀威棍,一直打到你顺利通过考核为止。 一个郎官下面有十个什长,贾琏的顶头上司叫唐辉, 他手下有三个伍长, 贾琏就是其中之一。 唐辉并不知道贾琏的来历,看着贾琏面嫩,很是教训一番:“你这不行,整个一个白面书生,哪像个兵卒,以后每日午后不要躲懒,要加强训练, 免得日后考核拖累兄弟们。” “唐......” 吴勇想替贾琏辩白,却被贾琏抢了话题,他谦逊一笑:“多谢大哥提醒,卑职必定努力。” 唐辉很满意,然后看着吴勇直皱眉:“你小子想说什么,说吧?” 吴勇被贾琏一拦也学乖了,笑道:“小的谨遵大哥教诲,必定会加倍努力,绝不会辜负大哥提携。” 唐辉一笑:“你少灌谜汤,我可没提携你,我是奉命行事,不得不收贾琏,你要谢就谢他吧。” 吴勇却道:“贾大哥我自然要谢,但是,唐大哥的提携小的也会谨记在心。” 唐辉本来很烦这小子,这会子却觉得这小子并非一无可取。遂笑道:“好好干吧!” 贾琏所在郎队分为十什,训练的时候便两队为一组对阵,一队攻城一队防守,攻防轮换,谁也不亏。 第一次训练,贾琏所在小队担任攻城,唐辉还是很照顾贾琏与吴勇这两个新兵蛋子,安排贾琏与吴勇殿后,等前面的兄弟攻上去,他们在上去打扫战场。 再者,守城士兵虽然不能毁坏云梯,他们却可以设法将云梯推离城墙,所以,一般攻城一方要派人守护云梯,免被敌方推倒毁坏。 贾琏三人就担任架设云梯守护云梯之责。 比试对手抽签决定。 结果很不幸,唐辉今日抽到硬茬子王磊,这个王磊跟他的名字一样,生的又黑又壮,恰似一座石磊。 据说他手上有三石的力气。所以,所有花招在他面前都是白瞎,由他站在城上防守,上去一个他,收拾一个,或是将人踹下云梯,或者你刚露头就被他拧鸡子一般,提脚捆了。 战斗方才打响,不过一刻的功夫,贾琏所在小队就被他捆了三个,踹下四个。 攻城训练有规定,攻城开始,你要么登上城楼,要么就是被踹下来,被踹下来就不能再行攻城。因为,在正规的攻城战中,你一旦被踹倒,要么摔死,要么被城上的守兵射杀,训练不能射杀,但是一旦你力有不逮,被踹下云梯,就算阵亡。 虽然攻城的士兵身上有绳索保命不会受伤,可是,在真正的战斗中,攻城兵卒不可能在身上帮着绳索,你就是绑上绳索,也会被真正的敌人砍断。 故而,在训练中,滚落云梯,就算攻城失败。 王磊甚是厉害,唐辉也不是他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摁住捆了。贾琏这一队只剩下贾琏带着两个手下。 贾琏本来在下面固守云梯,抬头间,云梯上已经没人了。 这么快就被对方消灭了? 贾琏有些懵。 在侧监督的虞官见贾琏几个发愣,以为他们畏战,手持棍棒就冲了上来,厉声喝道:“速速攻城,否则军法不饶。” 吴勇很怕杀威棒,飞一般的爬上云梯。 贾琏的另外一个手下叫做杨运,他被分在贾琏手下很不服气,这个时候见兄弟们伤的伤捉的捉,身为老兵,即便知道上去也会失败,他也要冲在前面,否则不但要挨打,还要落下一个懦夫的臭名。 他这里正要拉下吴勇自己上前,顿时眼前一晃,贾琏已经冲到前面:“稳住云梯!” 贾琏一边喊着,脚下使出登云梯,一晃眼的功夫,他已经上了城头,那王磊正在得意,不及反应,贾琏已经近在眼前,他正要如法泡制,弯腰抱住贾琏准备一个过肩摔,把贾琏摔晕了再上绑绳也就完事儿。 却不料,他这一弯腰竟然再也起不来了。 贾琏这里运气于掌,但见他手起掌落,砍在王磊脑后风池穴,王磊顿觉脑袋晕眩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城堡,亏得贾琏拉住了他。 贾琏丢开王磊,脚底下一个八步赶蝉,九个守城兵卒眼前一花,一个个膝盖发软跪下了。贾琏迅速解开被捆绑的兄弟,反绑对手,不过弹指之间,唐辉支队绝地反弹成了赢家。 那柳子?坐在?望台上有些发愣,他不过低头品口茶,再抬头,王磊不见了。换成唐辉洋洋得意挥着旗帜。 柳子?忙问傍边的副郎官:“王磊呢?” 副郎官□□有些懵,他太震惊了,郎队中最厉害的格斗手竟然被人轻而易举的干掉了。 他身边的武弁满脸惊叹:“被那个新来的贾琏一掌干掉了。” “干掉了,一掌?” 柳子?不能置信。 此刻副郎官终于回魂:“我敢说,这小子修炼了内功,且他内功造诣已经登峰造极。” 柳子?蓦然起身眼眸中满是炽热:“你确定?” 副郎官瞬间明白了郎官的心意:“大人,您不是一直在琢磨练兵之道么?说不得就落在这个贾琏身上了。” 柳子?咧嘴一笑:“果真如此,老天待我不薄。” 目前校尉出缺,柳子?有意争取。 柳家家主也传话与他,让他自己多努力,争取一次成功拿下校尉职位,否则,下一次机会不知道在何年何月。 柳子?也很想成功胜出,可惜,竞争者有十多人,大家都盯着这个缺口,可谓僧多粥少,且,柳子?不得不承认,他的郎队,战斗力实在太弱了,每次大比武,他的郎队总是落后于人,希望有些渺茫。 而今,这个贾琏的表现让他在渺茫中看到了希望。他决定试一试这个贾琏手底的功夫,胸中韬略。 柳子?发话:“传令,让贾琏跑步前来。” 一炷香的功夫,贾琏就到了柳子?面前,他后背挺直,拱手行礼:“卑职贾琏见过郎官大人。” 柳子?笑道:“嗯,你做的不错,不过,我觉得你做个伍长屈才了,从今天起,我提拔你为副郎官,唐辉与王磊两人就交给你训练,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月之后,我要你这个小队在郎队比试之中胜出夺冠,你可有信心?” 贾琏当然不怕,因问:“敢问郎官大人,您指的比试是单指登云梯攻城,还是别的?” 柳子?一笑:“你先把这两队人马训练成云梯攻守冠军,然后,我们再谈其他。” 贾琏拱手:“卑职领命。” 模拟攻城战中,因为不会被对手射杀,故而,首要问题就是解决不被对手踹下来的问题。 从前,兵卒都是训练力量,比如,每个兵卒必须训练掇石。 这个掇石就是训练臂力,。 一旦近身肉搏,刀枪剑戟都是用不上,拼的就是力气。登上城楼那一刻,就是臂力较量,你力气大,把别人拉下城墙摔死,你力气小被敌人踹下去。 但是,贾琏不可能一个月就把一个人的力气练出来,故而,贾琏决定取巧,训练兵卒灵巧的攀爬技术,如何在近身肉搏战中单手稳住身子,然后用另一只手战胜敌人。 贾琏以为武当拳中的猴拳正好适合攻城。想好了对策,贾琏再次求见柳子?,要求派遣两名最严厉的虞官辅佐自己。 原本贾琏这一队就有一名虞官专门检查督促训练,既然贾琏要求,只要贾琏能够取得成绩,区区一个人算什么呢。 柳子?当即答应了。 翌日,贾琏见到了两名虞官,一名就是前一日在终点负责登记的虞官张胜,另一名换做李刚。 三人见面,贾琏简单说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两位虞官必须严厉监督每一个兵卒完成自己布置的任务。 当日卯正,当贾琏被宣布即日升迁副郎官,专门训练唐辉王磊两支分队之后,下面的兵卒一阵哗然。 兵卒们议论纷纷。 “这贾琏什么来路,一天之间就升官了?” “贾琏是柳郎官的亲戚么?” “不可能,若是亲戚,应该一来就是副郎官!” ...... 最后,虞官的棍棒敲响,议论声音戛然而止。 贾琏于是走马上任。 贾琏昨晚已经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他把唐辉与王磊两队分开训练,王磊原本你善于守城,贾琏依然训练他守城。 因为在模拟攻城战中,攻城守城要轮换,三打两胜。 故而,贾琏把王磊的手下十人作为守城支队,唐辉的人马作为攻城支队。 贾琏言道:“我希望你们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若你们是真汉子,想争口气,就听我的命令,我保证你们在一月之后,得偿所愿。” 之前,郎队的传统惯例,上午训练,下午修整。 贾琏在上任训话之时便要求所有兵卒,在完成郎队的训练之后,下午必须再增加一至两个时辰的训练。 对于上午参加的郎队训练,贾琏也做了微型调整。 贾琏要求,两下支队伍跑步之时,不再将米袋背在后背。对于王磊的分队,他要求兵卒把三日的口粮一分为二,绑在小腿之上,借以训练腿部的力量。 唐辉的部队则把口粮绑在手腕之上,增加腕力。一如贾琏小时,他祖父贾代善为了增加贾琏的腕力,在他手腕上吊上沙袋一般。 这天上午远足训练,贾琏负责的两队人马有一半人掉队,贾琏则悄悄把自己炮制的灵水分发给这些兵卒,同时不住的给他们鼓劲儿,树立信心。 大约是这些士兵害怕虞官的棍棒,勉强完成了上午的运足训练。 下午,贾琏则兵分两路。虞官张胜与李刚监督王磊的支队,进行腿绑沙袋做蛙跳训练,他自己则带领唐辉的支队去树林里训练攀爬。 结果,贾琏命令一出,上午那几个掉队的兵卒就各种的找借口,说什么身体不适,体力不支,总之就是跟贾琏别苗头,不想接受贾琏的额外训练。 贾琏仔细观察,王磊这队闹得最凶。 贾琏脑袋里马上浮现一句兵法: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贾琏一笑:“我最后重申一遍训练要求,王磊支队十人,下午训练绑腿蛙跳一个时辰,愿意服从者向前一步。” 结果,行前一步有五人。 贾琏再次确认:“不愿意服从者,退后一步。” 四人退后。 王磊留在原地。 贾琏一笑,吩咐虞官:“后退者,每人赏赐十军棍。” 对于王磊,贾琏很给面子,并未给出处罚,期望他能够自重。 结果,王磊却不服,把贾琏告了。 王磊告状说,贾琏一个新进丘八,甚事不懂,胡乱指挥。 结果,柳子?根本没见他,听着马弁转达王磊之意,柳子?冷哼一声,吩咐道:“传令,王磊不尊上命,赏赐十棍,越级告状,再赏十棍,着虞官张胜,宣布处罚,亲自执行。” 这个王磊,柳子?很了解,他有一把力气,训练也很努力,很有上进心。 他是兵户,世代当兵,在营中有一定的人脉,这样的地头蛇,有利于掌控那些世代当兵的兵油子,有些利用价值,不然柳子?也不会提拔他当什长。只是,王磊的前程也就仅止于此了。剩下的就是再替奉圣军制造几个孩儿兵了。 王磊曾经数次跟柳子?套近乎,想到郎队做个虞官,或者是粮秣官。 柳子?没搭理他。 太平盛世,你一个大字不识,守护皇城的兵卒,再大的志向,还能上天不成? 真以为虞官只要会打人,粮秣官就是会买东西么? 正因为柳子?知道王磊的心病,故而,柳子?旗帜鲜明的维护贾琏的威信。 他当着屁股开花的王磊吩咐道:“对于不受军令对上官命令阳奉阴违者,只管棍棒伺候,十军棍太少,再有犯者,不必计数,一直打到他们顺服为止。” 柳子?很气恼,贾琏是他升迁的希望,谁敢阻扰他的升迁路,打死不论。 回说贾琏,对于虞官饿饭的提议,他没同意:“兵卒训练需要体力,故而不能减少供给。” 为了不影响几个挨打兵卒第二天的训练,贾琏将凤姐准备的九香化瘀膏掺和了少许灵水,赏赐给了他们。并勒令其余四名没有受罚的兵卒当面替他们上药。 贾琏对这些面色苍白的兵卒言道:“我的观念与别人不同,你们虽然违抗我的命令,我一不会克扣你们军饷,二不会克扣你们的米粮。不仅如此,为了不影响明天训练,我还替你们准备了最好的棒疮药,保证你门明天活蹦乱跳的参加训练。但是,丑话说在先,你们今日抗命,我今日打,明日抗命继续打,一直打到你们顺服为止。这是柳郎官赐予我的军令,军令如山,所以,你们不要心存侥幸!” 最后贾琏提高了声音,郑重宣布:“无论你们千谋万算,我就一计:吃的不少,打的不饶!” 不过,贾琏不是轻易服输之人,虽然他说今日不服今日打,明日不服明日再打,可是,贾琏想要是完成柳子?的分派的任务,让两只分队的兵卒像吴勇那样诚服他,而不是为了打人而打人,利用血腥树立威信。 贾琏仔细分析几个抗命兵卒,上午掉队这几个人,外表上恰恰看着很强健。 贾琏觉得有些蹊跷,他决心弄个明白。 为了让这些兵卒说出心里话,贾琏赏赐了膏药之后,又吩咐吴勇作为贾琏的心腹去骂这些兵卒。 结果,吴勇很给力,他去了以后,先是关心几个兵卒,询问他们吃饭没有,屁股还疼不疼啊,得到肯定的答复,吴勇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说你们跟我一样,家里都是没有门路,没有参与孩儿兵训练,这才落到这个最差的郎队,难道你们不想努力一把,争取进入大刀队,或者长鞭队,怎么都比云梯队有出息吧,难道你们愿意一辈子窝在云梯队?” “云梯队虽然战时容易立功,可是你们看看,历来云梯队只要拉出去,回来能有几人?我父亲还算好的,只不过摔坏了腿脚,你们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 “再者,眼下我们只能待在云梯队,就更应该练好本事,将来真的被拉出去,多学一点本事不是多一丝活命的机会?” 五个兵卒都道:“谁不愿意往好处去,我们还想去鸟枪队骑兵队呢,去得了吗?” 吴勇一啐:“我呸,就你们这种偷奸耍滑的玩意儿,丁点的训练都不乐意的孬种,凭什么肖想去鸟枪队与骑兵队,白日做梦吧!” 五个兵卒冷哼:“怎么,不训练要受罚,想想美事儿也不行?那个贾琏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样维护他?” 吴勇气的又是一啐:“我啐,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贾大人没给我喝什么迷魂汤,我就是觉得贾大人好。你们说说,贾大人哪一点不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上午故意掉队,就是为了给贾大人添堵,贾大人待你们可不错,与你们水喝,给你们鼓劲儿,从前哪个这样把你们当人看?哪个不是上来就打人?我说你们都是贱骨头吗,好说好话你们不听,现在挨打了,好了吧,舒服了?” 五个兵卒面色讪讪,却是不服气:“从前的上官大人,可是也没谁一来就搞这些有的没有,就显得他能,他一个刚来一天丘八,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 “原来是不服气啊?害了眼病!可是,你们也不想想,贾大人虽然刚来一天,可是那一天你们都栽在哪个手里?贾大人若是没有本事,柳郎官会提拔他?就凭你们也敢跟贾大人比?你们有一人打十人的本事么?我听了替你们臊得慌!” 五个兵卒相互交换眼色,不再说话了。 吴勇冷哼:“我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比我有本事,心里看不起我,我也是看在大家从小生活在营地,白劝你们一句,你们爱听不听,毕竟命是你们自个的,这样一天天打下去,铁打的人也顶不住,依我说,明天别再犟了,你们不知道吧,王磊也挨了打,柳郎官亲自下的令,打得比你们很,足足二十军棍,屁股都打开花了,所以,你们不要以为贾大人是吓唬你们。再者,想当兵的人多了,你们不干,营地里还有多少过了十七岁还没通过考核的,走了你们,上面松松手,招收五个人还不是眨眼的功夫?” 吴勇这里出了五个兵丁的住处,颠颠回来向贾琏表功:“我把大人教导的话都说了,他们的样子很惭愧啊,明日估计不会再闹事儿。” 贾琏失笑:“做得好,歇息去吧!” 这个吴勇真是一张利口,他岂止把贾琏交待的话说了,添油加醋说了几大篇,简直就是公报私仇,把五个人当成出气筒了。 106、106 吴勇刚一离开, 贾琏便关门闭户,沉入修炼, 然后,放开神识, 将五个兵卒的住房找罩住。 却听其中一个言道;“老刘,你说吴勇那小子说的是真的吗?” 老刘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王磊挨打的事情?” 老刘一哼:“估计是真的,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吴勇那小子没有撒谎的必要。” 睡在墙角的一个言道:“哼,王磊这打该挨,好好的偏要鼓动我们跟副郎官作对,说什么柳郎官欣赏他, 整个一个扯白鬼, 柳郎官若是真的欣赏他,要提拔他,会让人打他?” ...... 听到这里,贾琏收回了神识。 怪得这几个兵丁明明身子强健, 却掉队了, 却原来是王磊嫉妒之心作祟,故意鼓动这兵卒假装体力不支,为的就是下午搅黄自己的计划。 这个王磊有几分小聪明,却失算了。 他也不想想,在军中军令如山,官大一级压死人。贾琏虽然还没有打听明白这个柳子?为什么忽然之间提拔自己,可是, 他很明显是想要借重自己,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不过,无论柳子?利用他达到什么目的,贾琏都甘之如饴。 任何事情都有双面,焉知柳子?在利用贾琏的时候,贾琏不能利用柳子?的信任在军中收买人心,培养心腹? 再者,即便不能拉拢一批人为己所用,总算让自己有了一个施展才华的地方。 不然,他一个小小伍长能干什么? 所以,贾琏以为这里没谁占便宜吃亏的问题,这是一件互利互惠双赢的事情。 翌日,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贾琏,郎队继续进行远足训练。 这一日,王磊手下没有再掉队。反而是王磊因为多挨了十棍,贾琏有没赐药给他,王磊掉队了。 贾琏一视同仁,依然给了他水喝,王磊在贾琏的帮助下,勉强完成百里远足训练。 通过这件事情,贾琏发现王磊其人有可取之处。 为了尽快收服两支队伍,尽快让王磊自愿配合训练,贾琏决定侧重训练唐辉的攻城小队,给王磊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在战争中,个人英雄不可能取得胜利。 当然,贾琏的个案不同,因为贾琏身怀绝技,对于这些小兵卒有着碾压的优势。 在全力辅导唐辉攻城小队训练十天之后,贾琏进行了第二次模拟攻城。 这一次,王磊依然担任守城将领,唐辉依然带队攻城。 王磊没有接受贾琏的战术,他的策略依然是采取一夫当关。 因为贾琏成了副郎官,不会再参与攻城,故而,王磊很有信心。 唐辉却接受了贾琏的攻城理念,舍弃当面锣对面鼓的强行攻城战术,而是采用一明两暗,一主二辅的偷袭策略。 这一招,孙子兵法有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唐辉首当其冲正面跟王磊对阵,而从云梯后面掉爬上去的两位配合人员则觑着机会,抽冷子偷袭,将王磊制服。 守城队对王磊的能力很放心,很信任,他们只要跟在后面随时捆人就行了。 当王磊被捆之后,他们懵了。虽然只是很小一段时间,大约一炷香不到。 可是,就在这些许时间内,唐辉的另外兄弟攻上城墙,双方近身肉搏,王磊支队的成员一是因为懵圈失去了先机,再就是唐辉的队友这些日子在侧重修习武当猴拳,一个个身姿灵活,跳跃如猴,特别这些兵卒的腕力得到了很大提高,之前占有绝对优势的王磊小队瞬间败白。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唐辉小队就将对手全部制服。 王磊经过这一次的失败,沉默了两天,就在贾琏准备要求柳子?换一个什长的时候,王磊似乎想通了,他同意配合贾琏训练。 但是,他要求轮换训练,他要攻城。 云梯队主要的任务是攻城,贾琏毫不犹豫答应了。 不过,贾琏提出要求,王磊小队腿上的米袋不能取,手腕上必须吊上米袋。 王磊毫无犹如答应了,他的小队是整个郎队力量最强的小队,不然,他也不会感觉良好,想要更近一层。 贾琏一视同仁,教导王磊小队武当猴拳,增加他们的攀援能力与攀援中的战斗能力。随着训练的深入,王磊脸上的戾气越来越少。训练越来越认真。 他在心里甚至很佩服贾琏,愿意无偿的把家族的拳术奉献给兵营的兄弟们。 他家世代兵户,祖辈们口口相传多少感人的故事,像贾琏这种无私奉献的兄弟,一旦上了战阵,危急时刻他会毫不犹豫的挽救伙伴的性命。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之前十天竟然因为一点私心,拒绝配合贾琏的训练。 而今,他十分好奇贾琏交给唐辉怎样的守城技巧。 王磊经过偷窥发觉,唐辉的分队虽然小腿上绑上米袋,却并未进行蛙跳,还在继续攀援训练。 王磊还发现,唐辉他们开始利用百爪索攀援绝壁。 这一回,吴勇成了香饽饽了,他身子最轻,脑子灵活,手脚麻利,每次都是他首先登上岩顶,然后放下绳索或是软梯。 随着唐辉分队进行攀岩训练,每天傍晚营地便会出现一道风景,每个归来的士兵身上都会背负一捆柴禾,送给吴勇家里的脚店作为搭伙费。 因为这些日子训练紧张,贾琏为了节约时间,命令全体兄弟都在吴勇家搭伙。 吴勇的父母却因为贾琏善待吴勇拒绝收取加工费,贾琏只得另辟蹊径,让兄弟们送柴火抵债。 回头却说唐辉,唐辉小队跟随贾琏训练十数天,整个小队的能力得到整体提高。 如今全队的伙伴跑跳攀援有如灵猴,与之前不能同日而语。 现在的唐辉一如吴勇一般信服贾琏,他不仅接受午后训练两个时辰,还主动提议进行夜间远足训练,一旦参战,夜间远足训练很有必要。 王磊似乎跟唐辉杠上了,他也带上小队参家夜晚远足。 这样训练十日,距离柳子?检验的日子只剩下七日,贾琏再次命令两队对阵,便于在对阵中找出不足,加以改进。 这一次王磊分队攻城,结果他们刚登到云梯的一半,头顶上便鼓起一阵风,却是麦面粉,攻城兵卒们忙着闭眼躲避,头上又下起了高粱雨,虽然楼梯上留住的只是少数,但是只要那么两三颗,也足够让兵卒们脚下打滑站立不稳,滚下云梯。 唐辉小队的兵卒立刻抬出一根长长的木棒,以城墙为支点,十人合力,把云梯整个扳倒了。 王磊大怒,找到贾琏评理:“他们这是使阴招,不合规矩。” 贾琏笑问:“敌人会给你讲规矩吗?哦,他们那么傻,等你登上去,然后一对一跟你单挑,这是模拟打仗,不是选拔赛。” 王磊满脸不服气:“若是让我登上城头,我必定能够战胜他们。” 贾琏吩咐唐辉再架云梯。 王磊登上城头,却见落脚之处满是五寸的钉板,他若是敢跳下去,不残废也会受伤。 王磊气愣了:“训练不许伤人,你们犯规。” 唐辉笑道:“我们会提醒你不要跳,你发愣的时候,我们就用百爪索把你提悬脚,你自己个就翻下去。” 王磊怨愤的看着贾琏:“副郎官不公平,这些法子都没交给我们小队。” 吴勇顿时蹦出来:“我呸,是你自己不愿意学吧,你说只要手上三石力气,不需要这些虚头虚脑的东西,天天带着兄弟们训练掇石,也不来听大人讲解兵法。” 王磊发愣:“泼面粉,泼豆子是什么兵法?” 贾琏笑道:“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王磊愣了半晌:“若是我用这些法子守城,大人如何破解?” 贾琏一笑:“兵分三路,趁着你正面拒敌,我们一组用百爪飞索攀援城墙,另一队则会顺着护城河挖掘地道,即便前面两路都失败了,在你欢呼胜利的时候,我们最后一队会出其不意降临在城内,或放火,乘乱打开城门,或者干脆偷偷干掉守城门的兵卒,打开城门。” 王磊言道:“真正的战争,敌人会射箭,射火油,不可能让你安安静静爬梯子,拴绳子攀援城墙。” 贾琏道:“真正的战争,我方也会有投石车,鸟枪队支援,只要有一支队伍上了城墙,敌人就会心慌,我们的士卒就会信心百倍,士气大振。” 王磊愣怔片刻,忽然单腿跪下了:“大人胸怀韬略,心思缜密,王磊佩服,愿意投在大人手下效力。” 贾琏一愣,抬手虚扶:“效力谈不上,只要你接下来好好训练,协助我在郎队大比之中获胜,我就感激不尽了。” 王磊道:“我也想听大人讲解兵法,请大人收下小的。” 贾琏笑道:“每个兄弟都可以听,是你不去而已。” 这之后五日训练,贾琏简直如鱼得水,走哪儿都受到伙伴们的欢迎。 柳子?得到消息倒是愣了下,我这里刚替他打完了王磊,他们倒好上了! 冯唐一直默默关注贾琏,三五日一封密折进京。 这日乾元帝满脸笑容,冲着张家舅舅只招手:“看看,贾琏这小子还真是不错啊,我叫他去做大头兵,嗨,不出一月,他竟然做了副郎官了,虽然是九品芝麻官,大小也是个官啊。还有这儿,人家只管一队人,他却是管着两队人马的训练,这可是加强九品啊。这可了不得!” 张家舅舅一笑:“大约是冯将军看在他儿子的面上特别照顾吧。” 乾元帝摆手:“这你可错了,冯唐就给他一个二等兵,他自己当了三天二等兵就得了上官的青眼,越级混成九品官。” 张家舅舅:“还要兵部核准颁布才作准。” 乾元帝笑着摆手:“核准颁布都是小事,关键是这小子做到了,他凭着本事得到上官赏识,爬上来了,这才是重点。我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练兵。” 张舅舅又是一笑:“他祖父自幼教导他读兵书,不过都是纸上谈兵,这一次倒是歪打正着,让他找到了学以致用的机会。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战争中才是检验才华的地方。” 乾元帝颔首:“我知道你的意思,要想一人成熟起来,是要拉出去遛遛才成啊。这个贾琏估计兵书不用再读了,缺少的就是历练,那个冯紫英不是刚去了神机营吗,君恒起草,给冯唐一封密函,让他把贾琏也丢到神机营去,等他们学会使用鸟枪,我有重用。你知道吗,最近运河上竟然出了一股土匪,据说抢了好几艘来安国买药材的民船,前些日子更不得了,太仆寺的四品大员也被他们抢了,寻常的富户更是数不清了,百姓们叫苦连天,一个个埋怨官府朝廷尸位素餐,颟顸无能。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朕几次勒令顺天府协同九门驻军剿匪,可是官军一到,他们了无踪迹,官兵收队,他们又出来。” 张家舅舅哪里敢插嘴呢,唯有充当听众,只能低着脑袋,听着皇帝吐苦水:“如今北边南边都闹匪患都够糟心了,眼下正要全民皆兵,同仇敌忾,他们倒好,扯旗造反威逼君父,闹到家门口了,几千人围剿却不见寸功,我这皇帝都成了笑话了!” 这时张舅舅才敢插嘴:“皇上是想让贾琏冯紫英两个明察暗访,捉拿匪首?” 乾元帝点头:“对,这一次朕要下狠心,绝不招安,抓一个杀一个,都抢到官府头上了,下一个还不打进京都,冲到朕的紫禁城来抢东西。必须严惩杀无赦。” 回头却说贾琏。 这一日,柳子?亲自坐阵,整个狼队捉对比试,上午比试弓马骑射,舞刀,掇石。毫无疑问,王磊的分队经过三次鏖战胜出。 唐辉的分队掇石弓马骑射舞刀获胜,最后在掇石上输给了王磊。 下午攻城比试。 王磊唐辉两只分队最终干掉了其他八个分队,成为冠亚军。 这便是冠军在握。很显然,贾琏完成了柳子?的分派的任务。 这日傍晚,因为其他八个什长强烈抗议,柳子?决定加试一场,夜间远足。 这一次,王磊得到了头名,唐辉得了第二名。 柳子?十分高兴,吩咐贾琏将自己的籍贯,祖上三代的姓名抄录出来,他好呈报给上官送到兵部核准。 贾琏便把自己祖上三代写了,曾祖父荣国公贾源,祖父荣国公贾代善,父亲三品将军贾赦。 柳子?一看这履历,不由一愣。 他对于荣国府贾琏不曾面见却有耳闻,在他心里,贾琏就是个纨绔。 这个贾琏竟然是荣国府的贾琏?荣国府的贾琏不是捐官出身吗? 不过,柳子?已经把贾琏的事情报告过上官,这个时候也不能反悔,且他眼下用得上贾琏,遂提笔写了一张推荐函,推荐贾琏出任云梯队副郎官。 这张推荐函,很快经过校尉都尉之手,递到了冯唐手里。 冯唐却拿着手里的密函两头掂量,最后,放下密函,签署了贾琏升迁文书,让人快马呈报兵部。奉圣军自己可不能任免官员。 只不过,柳子?虽然推荐了贾琏,人却留不住了。 不过看在他秉公推荐贾琏的份上,柳子?升任校尉的事情他会出把力。怎么说,柳子?也算是慧眼识才的伯乐。知道了贾琏的出身与经历,还写下这样热情赞扬的推荐文书,足可见其胸怀。 随后,冯唐将军派人叫来了冯紫英。 冯唐言道:“贾琏被发配到西山也有一个月了,论理,你该去见见他,看他有什么要求,尽量答应他。” 冯紫英十分惊异:“咦,之前将军不是不让我见他吗,这会儿怎么又变了?” 冯唐觉得父亲的尊严受到挑衅,一声冷哼:“之前圣上有令不许偏私,这会子圣上有令,可以照顾照顾,我是军人,一切唯皇命是从,有什么不对吗?” 冯唐变脸很可怕,从小冯紫英就挨过军棍了。 冯紫英忙着换上笑脸:“没有不对,父亲您忙,我这就去找贾琏。” 却说贾琏正在给新收的小弟王磊唐辉等人讲解兵法之道,忽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琏二哥,你跑到军营收弟子来了!” 贾琏一听忙着迎出门来,正遇见冯紫英夸张的扑了上来,贾琏却不想被他抱住,伸手一格:“你这个迟到的主人莫不是想用疯癫遮掩自己的失礼?” 冯紫英嘻嘻笑道:“自家兄弟说什么失礼,不是应该兄友弟恭吗,看我多恭顺啊。” 贾琏一瞧冯紫英,面色比之前黑了三分,顿时猜到八分,大约之前冯紫英不在兵营吧。遂笑道:“走,今天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吴勇忙着飞跑出去:“大人慢走,小的先走一步。” 冯紫英认得吴勇:“这小猴子着急什么,他怎么成了你的属下了?” 贾琏笑道:“我刚来时不认得路,他就替我带路,帮我归置房屋,又替我介绍驻地的情况,热情的很,后来说要跟我混,我心软,就答应了。” 冯紫英爽朗一笑:“你这个心软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若是上了战阵,这个习惯会害死自己。” 贾琏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一时到了山脚下吴家脚店。吴勇已经在张罗摆饭。 贾琏说是不醉不归,其实军中不许卖酒,他们喝的不过是米酒,闻着像酒,喝着不醉,也就薄薄酒胜黄汤了。 冯紫英得到他爹允许,这才告诉贾琏,他之前跟着骁骑军剿匪去了,前几天才回来,如今在鸟枪营造办处当差。 贾琏一听这话果然来了兴趣:“鸟枪营?可以学习打枪吗?不是说鸟嘴枪都控制在皇室宗亲手中,外人不许沾手吗?” 冯紫英摆手:“那都是外面瞎传,人员进出确是控制的很紧,不过,鸟枪营也并非只有皇室宗亲,同样,也不是那个皇室宗亲都可以进出鸟枪营。” 贾琏举手:“我知道,得由皇上钦点,对不对?” 冯紫英伸出大拇指:“琏二哥聪明!” 贾琏皱眉:“鸟枪营造办处?是造抢吗?你在学习造抢?你有配枪吗?” 冯紫英一嗤:“我的二哥,我如今只是学徒,不过是帮忙装一装火绳,我是运气好,碰见个不保守的师傅,遇到个刻薄的师傅,生怕徒弟学会饿死师傅,火绳也不让你碰。” 其实不让学徒碰枪,有师傅保守有敝帚自珍的缘故,也有怕徒弟不懂糟蹋东西的缘故,须知,制造鸟嘴铳需要的精铁不猜都很稀缺。容不得浪费。 贾琏很好奇:“听说鸟嘴铳可以一枪把人打死,是真的吗?” 冯紫英摇头:“没有防备的话,可以一枪将人重伤致死,不过,真正上了战阵会有保护措施,有藤甲皮甲,不过是作用不大,只能起到一定的减缓作用,总之,鸟嘴铳在我接触的所用兵器中,算是杀伤力最大的,且这鸟嘴铳人人都可以学会使用,不像刀枪剑戟,必须有一定的功底才能奏效。“ 贾琏顿时炯炯有神:“那要是上战场的时候人手一枪,那再北边挑衅的老毛子,南边的倭寇岂不是小菜了?” 冯紫英扑哧一笑:“这么简单的话,还等你说,皇上早就发令开战了,你知道造一把枪要多长时间,为什么会掌握在皇室手中? 107、107 “物以稀为贵?” “对, 不但有价无市,即便有枪你也买不起, 一年就能能造出那么几把来,不够皇帝送人情, 还有,你知道咱们的造抢技术哪里来的吗?” 贾琏拧眉:“哪来的?总不是偷来的吧?” 冯紫英一笑:“真会猜,跟偷差不多,严格说是俘虏来的,咱们俘虏了倭寇,这倭寇中恰好有会制造枪支弹药的,咱们这才学起来。” 倭寇之战贾琏之前重点研究过, 遂道:“收复双屿战斗中俘虏的安排倭寇?” 冯紫英颔首:“正是!” 贾琏拧眉:“这都多少年了, 怎么也该造出几千几万支抢了,足够武装一直军队了,怎么还是鸟枪营?” 冯紫英顿时嗤笑:“我的哥哥,你这话说的好似造枪支弹药是妇人捏面做馍呢。我给你说吧, 整个奉圣军只有我父亲有一把鸟嘴铳, 你还武装一支军队,做梦吧,若是这般容易,我们还怕倭寇老毛子,早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了。” 贾琏顿时眼眸贼亮,一拳捶在冯紫英肩上:“嗨,咱们是不是兄弟?” 冯紫英颔首:“当然, 咱们不仅仅是兄弟,咱们还是过命的兄弟,大哥有事只管吩咐。” 贾琏神秘一笑:“我想去鸟枪营,你有没有办法?” 冯紫英一脸果然如此的深意,问道:“柳子?柳郎官十分看重你,或许,他走了,你就可以竞争郎官呢?” 贾琏如今有了机会接触鸟枪,哪里还看得上一个小小郎官,遂道:“这有什么?御前侍卫正四品还不是说丢就丢了,这些都是虚名,学会的本领才是自己的。” 冯紫英颔首:“这话很是,我答应了,我们一起去求我爹,应该能行,必定如今鸟枪营归我爹管辖,特派一两个人进去学习应该没问题,不过,你也知道,我父亲把我塞进去也只是一个二等兵小学徒,估计你也是一样。” 贾琏却道:“只要能进去学习,杂役也可以呀。” 冯紫英笑道:“推荐你去干杂役?你不在乎虚名,我爹也太没面子了。” 随后,贾琏与冯紫英去了奉圣军将军府,冯唐早就等待多时了,见了冯紫英一个冷眼,这个狗崽子不知道老子在等他吗?竟然一去大半晚! 不过,冯唐对于贾琏很客气,等着贾琏见礼已毕,冯唐客气叫起,言道:“嗯,一个月就能得到上司赏识,年轻人很不错,好好干!哦,你这般时候来见我可是有事儿?” 冯紫英便道:“贾大哥想跟我一起去鸟枪营干,还请父亲行个方便。” 这个小子真是聪明,自己递了个台阶,他就上来了,这个贾琏若是不可以如鸟枪营自己到作难了。 冯唐言道:“去鸟枪营你又要从头干起,依然是个二等兵,你可知道?” 贾琏拱手;“多谢大人成全。” 冯唐点头:“那就去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我保举你去的,你得给我争气,若是被赶出来,塌了我的威风,我可是要罚你。” 贾琏拱手:“卑职必定不负将军栽培。” 翌日,贾琏便带着将军的手令去了鸟枪营报道,再次成为鸟枪营造办处的二等兵,他的地位比冯紫英要第一等,他只能在外围炮制鸟枪枪托,贾琏的师傅姓付,四十多岁,因为常年不见太阳,肤色白皙,看着倒像个读书人。只是一双手很粗糙,跟他的面色肌肤很不相称。 他看了贾琏一眼,言道:“出门左拐,去找老刘吧。” 贾琏又找到老刘,说明自己的身份。老刘起身丢了一把斧头给贾琏:“到外面去砍树皮吧,砍完十颗你就可以休息了。” 砍树皮是木工中最皮毛的工作,不需要任何技巧,杂役也能干的事情。 贾琏是二等兵是学徒,他应该跟着师傅学习如何制造枪托,这才是他的工作。 可是,在军中,师傅的吩咐就是军令,没有价钱可讲。 贾琏老老实实的去砍木头,造办处有三种木头,毛榉木,桦木,胡桃木。贾琏要修理的木头就是三种中最差的毛榉木。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把其他木工师傅画好了墨线的木头去皮,然后消去多余部分,整个木头从元木头变成四方木头。 第一天,贾琏用了半日就完成了,然后,他便去四处转悠,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结果发现小小枪托要成型,需要十几道工序。 从树林子砍回来就不算了,贾琏的剥皮削平算第一道,然后,锯,刨,钻,凿,磨,上油,阴干,再磨,再阴干,再磨,如此三次,枪托就油光水滑了,可以交出去了。后面的工序,不在贾琏这个木工的工作范畴。 却说贾琏各处转悠,他人长得俊俏,嘴巴也甜,见了人大哥不离口,若是碰见人指挥他端茶递水,他也不以为忤,很乐意顺手而为。跟人混个脸熟,搭上话之后,贾琏还会把凤姐炮制的灵泉米酒悄悄给人抿一口,这灵泉米酒既可以解渴,还可以提神,众人都觉得欠了他,也觉得贾琏这人平易近人,不像那些姓水的皇亲宗室,鼻孔朝天,让人惧怕厌恶,都愿与贾琏结交。 吃人嘴短,贾琏因此很快就得到众人的认同喜爱,大家很乐意教导他几手。 到岗的第一日,贾琏学会了拉锯,还学会了刨木。 冯唐很快得到了消息,对贾琏的认识有深刻一些。 须知,冯紫英有将军之子的光环,他还用了三日才哄得他师傅教导他装火绳。 贾琏只用了一日纠骗取了众人的信任,可见这人手腕了得。 当日傍晚,贾琏炮制的原木得到师傅称赞。也仅仅称赞而已。 第二天,贾琏依然炮制原木。 不过,师傅觉得贾琏有资格炮制桦木。然后,师傅交给贾琏一把锛,贾琏可以左右开弓,两边削木料。 故而,第二天,贾琏又炮制十根桦木。然后,第二天,贾琏又去各处转悠,顺便用美酒讨好这些工友,他又学会了使用木钻,木凿。 如此这般,十日之后,老刘重新分配了贾琏的工作,贾琏被分配去做打磨的工作。 这一下,贾琏可以近距离接触枪托的构造了。 闲暇的时候,贾琏便用作坊中开裂废弃的山榉木,成功做出了一个长短大小一模一样的枪托。虽然有裂缝不能使用,贾琏很高兴,准备收藏以为纪念,却被老刘收缴了。 他严厉的告诫贾琏:“即便是废弃的枪托也不能流传出去,这是军令,上峰有令,违抗者视同违抗军令,杀无赦!” 贾琏顿时吓出一身白毛汗,忙着拱手辩白:“卑职并非想要带出去,只不过私下磨炼技术而已。” 老刘冷哼:“量你不敢!” 然后,贾琏便在木工房各道工序轮换,半个月过去,贾琏迟迟没接到调动的指令,遂悄悄询问相熟的木工师:“我么这样的学徒,什么时候能够调去别的作坊?” 那师傅呵呵一乐:”你想去哪个作坊” 贾琏被他笑得心里没底,他没敢说想去铁匠铺,而是说:“比如冯公子他们的□□坊?” 旁边一个锯工扑哧一笑:“这个老刘没给你说清楚吧,咱们这造办处跟别处不一样,干木工就只能干木工,干铁匠就只能干铁匠,等你在木工坊干上一年半载,将军哪一日高兴了,就把你直接调去鸟枪营学习射击了。” 贾琏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追问,答案他已经知道了,两个字:保密。 朝廷不可能让任何人掌握鸟嘴铳的制造方法,但是,皇上也不可能亲自动手,只能安排亲信,且他对亲信也不能尽信,只好这样分而防之,任何人只要离开了这里,休想造出完整的枪支弹药。 贾琏在心里对乾元帝竖起大拇指:贼精! 不过,这且难不住贾琏。这样的好东西不能拥有,贾琏如何甘心。 之前贾琏以为可以随意轮换,总有一日可以把制造枪支的技术学全了,结果不行。那么,明的不行,就只能暗取了。 从这日开始,大家发现贾琏不爱动弹,喜欢眯顿了。众人以为贾琏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不以为意,他喜欢睡觉也不难为他。因为贾琏即便喜欢打瞌睡也不影响差事,没天的任务都做的漂漂亮亮。 再者,如今已经进入七月,大家都有些犯困,不过不敢耽搁事情,强忍着罢了。 就这般,贾琏一直迷迷糊糊打了半个月的瞌睡,终于,他把鸟嘴铳的制造工序摸了通透,那一道道的制造工序,犹如血脉一般在贾琏的脑海中生了根。一旦出去了,他完全可以自己制造枪支。 伺候,贾琏继续在木工坊做学徒,木工坊一月有一日得信儿休沐,贾琏便跟冯紫英见过一面,两人见面都是苦笑,之前,他们想象得太美了。 不过,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七月底,贾琏接到冯唐手令,跟冯紫英一起去了鸟枪营学习射击。 鸟嘴铳射击主要掌握三步,第一,庄弹药,每次装粒状□□三钱、铅弹三钱。第二步发射时,先将火绳点燃安入龙头。第三步,瞄准,发射。右手开火门后紧握枪尾,扣动扳机即可。 别以为很简单,也有人手忙脚乱,□□粒子放多了,结果没有增加射杀威力,反而因为堂压过高炸膛,再有,鸟嘴铳因为枪管末端竹管也会因为多次发射变得脆弱,很容易断裂。 据说,鸟枪营每年都会发生几次伤残事件。所以,玩枪很刺激,也很危险。 再有,□□的准星不是很好,很多人十之八九射不准目标。 不过,贾琏却不怕这些,因为他有神识,神识既可以帮助他提前发现枪管的毛病,也可以帮助他锁定目标。 故而,贾琏练习射击不过一月,已经成了神枪手了。 这还是贾琏故意压制自己的结果,其实了,他在使用鸟嘴铳三日,将鸟嘴铳的习性摸熟之后,已经可以百发百中,只不过,他为了隐藏自己的神技,三发中总要打偏一发,脱靶一发。这样慢慢的经过一月的时间,把准确度提升到三发全中。 不过,鸟嘴铳的是扩散性的,杀伤面积达,但是不能一击而死。 因此,贾琏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扩大生产了。 经过一月的射击,贾琏终于摸清楚鸟嘴铳的性能,威慑力大于它的杀伤力。 且这种鸟嘴铳必须在一定的射程才起作用,目标太远估计没有作用。且这鸟嘴铳枪发射起来很慢,若真是与敌人对阵,等你装□□的时候,敌人的弓箭估计就射到你身上了。 对此,鸟枪营也有对策,那就是三人组合射击,一个人站着抱着射击姿势,旁边两人替他装弹点火,如此缩短射击时间。 这样子就会影响另外两人的设计技术。 经过一月摸索,贾琏向冯紫英提出自己想法,他提出一个两人组合射击方法。那就是上战场的时候,两个一组,第一个人射击的时候,第二个人迅速装弹,第二个人射击的时候,第一个人装弹,这样子,射击的间隙就缩短了,又可以气道相互掩护的作用。 这个方法得到冯紫英的认同。 如此训练一月之后,贾琏与冯紫英有想出了射阵之法,那就是九人一排,一三五第一次射击,二四六第二次射击,四七九第三次涉及,这样射击间隙更短了,形同三个人连续射击,这样紫的杀伤力就更打了,威慑力也更大了。 这一次的改进涉及到九个人,无法隐瞒,且贾琏一冯紫英觉着这个法子很有可行性,于是将这个训练方法报告给了鸟枪营的营长校尉大人。 校尉得到报告十分重视,迅速组织营队试验,果然比之前的战斗力提高了两倍。 校尉十分高兴,以为贾琏与冯紫英乃可造之材,极力向冯唐将军推荐二人出任鸟枪队辖下郎官,总领一队人马。他言称两人乃百年不遇的青年才俊,好好栽培,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冯唐接到推荐函十分高兴,直接将稀罕密封快马送进皇宫。 乾元帝截获密函,顿时哈哈大笑,喊道:“君恒,速速与朕拟写诏书,让贾琏冯紫英火速进京。” 贾琏这里正在琢磨如何说服冯唐将军答应给自己配枪,他还来不及开口,冯唐带着 传旨太监前来,却是皇上命令贾琏冯紫英速速回京待命。 贾琏冯紫英来不及收拾,就被冯唐催促跨上会返京的军马。 冯贾二人还道京中出了变故,马不停蹄赶回京都,却不料竟在皇宫门口接到皇上口谕,明他们回家待命,明日一早进宫觐见。 贾琏一听这话知道宫中大约无事,即便有事,也跟冯贾两家没有干系。 冯紫英却不放心,嘱咐贾琏回家等候消息,自己却去了宫门等候。不一刻,就见有下值的侍卫出宫,见了冯紫英那时分外热情,来哪故人勾肩搭背?如意楼喝酒。 三杯两盏,冯紫英约莫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运河的盗匪越来越猖狂了。前几日又打劫了一位致仕的官员,说起来很蹊跷,这位致仕的官员恰好就是前头太仆寺哪位李大人的岳父。 盗匪的手段也是一般,除了抢夺财物,还把这位致仕的王大人剥光了衣衫,背上捆了荆条,面向南方跪拜在甲板之上。 两位朝廷命官解释如此整治,让冯紫英起了起心。 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荣府求见贾琏,两人碰头一分析,觉得这有些相是江湖寻仇,到不像是盗匪。 两人一商议,决定去顺天府了解案情,因为京郊运河一段缔属顺天府,故而,上一次秘密剿匪顺天府的杜捕头也有参加。这一阵子运河接连出事,顺天府尹尹峰也是焦头烂额,正在府内发脾气,因为一点小事,指着杜捕头责骂。 恰在这时候,门子前来通,因为尹峰正在跳脚骂人,们子战战兢兢:“禀府尹大人,荣国府贾琏,将军府冯紫英两位大,大人求见!” 尹峰闻听贾琏求见,差点喜极而泣,这个贾琏可是他的福德星,前面两次厄运都得他襄助过关,因此提脚就出了签押房,亲自前往迎接。 贾琏冯紫英两个受宠若惊,尹峰竟与二人论了平辈交情,尹峰一手拉一个:“二两兄弟来的巧啊,我说今日清晨怎么听见爱你喜鹊吵闹,我还奇怪呢,我够倒霉了,喜鹊也来欺负人,不想却是二位贤弟要来,这可真是喜鹊报喜讯啊。” 贾琏二人不知道他何故这般激动,难不成受了什么刺激不成。贾琏冯紫英二人交换眼色,都觉得尹峰行为怪异,却是按下不表,三人一起到了书斋就坐。 香茶满上之后,尹峰忽然离坐,冲着二人躬身长揖:“二位贤弟啊,你们可要救我一救啊!” 贾琏与冯紫英慌忙起身离坐躲避,双双同时搀扶尹峰:“大人有话请讲,这般大礼岂不是折煞我们!” 尹峰这才叹息言道:“你们不知道啊,那致仕的王大人回家之后竟然一病不起,昨日夜半竟然一命呜呼了,圣上震怒,勒令我十日之间必须破案,你说我手里无兵,如何围剿盗匪?若是悬赏缉拿匪首,我有囊中羞涩,根本出不起花红,你说我是不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贾琏闻言眼眸一亮,笑道:“大人且贴出悬赏,至于赏金贾某自有办法。” 尹峰闻言大喜,随即皱眉:“哎,其实我这就是个望梅止渴的法子,想那骁骑营能征善战,也没能捉住半个盗匪,江湖好汉焉能强过一只军队呢?” 贾琏劝道:“成不成大人先发下海捕文书与悬赏令再说,后面的事情我们正要与大人商议。” 尹峰闻言大喜:“两位贤弟果然愿意助我?” 贾琏笑道:“这个说不好,我们有些想法,只是不大了解最近运河上面的发生的盗匪抢劫事件案发详情,故而不好下结论,还请大人与我们细说解惑。” 尹峰言道:“这有何难,府衙现有详细的记载,来人!” 一时衙役进门询问:“未知大人有何吩咐?” 尹峰道:“叫杜捕头,还有,叫洪师爷将运河的案卷送到书房来。” 衙役应是退出,少时杜捕头前来,因为案卷还在签押房,故而尹峰命令杜捕头:“你与两位大人说说最近的案情,等下案卷提到,两位大人有所疑惑,你也解释解释。” 尹峰自去安排悬赏公文不提。 杜捕头这时候上前躬身行礼:“两位大人有什么疑惑只管问来,小的知无不言。” 贾琏便道:“你可知道那些布匹商与药材商被抢劫之后的情形?” 杜捕头很敏锐:“大人是想问,那些伤人有没有被强逼着负荆请罪吧?” 贾琏颔首:“正是!” “没有,那些布商与药材商只不过是被抢劫了银钱与食物,还有少部分药材。这些布商药材商或许会元气大伤,却不会倾家荡产。 “这也是令人蹊跷之处,他们似乎特别憎恨朝廷官员,之前李老爷王老爷被抢劫时,那财物被抢的精光,就连身上的衣衫也被剥得干干净净,还有他们的夫人都被剥了外衫,只留中衣,也是跟他们的夫君一般,身负荆条。但是,对于他们阖府小姐丫头却网开一面,并不侵犯。“ 108、108 贾琏问道:“可知那些被抢劫的富户情形如何?” 杜捕头言道:“也是一般, 只是抢劫财务,并无侮辱人格的事情发生!” 问至此处, 贾琏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帮子土匪的确一怨恨官府, 其中有人跟李大仁翁婿有仇,只不过这仇恨还没到不共戴天的地步,故而,这群盗匪才回放过他们的子女。 要知详情,只怕要抓住盗匪才能知道。 这边贾琏已经杜捕头谈的出差不多了,那边洪师爷才姗姗来迟。贾琏一目十行翻看了案发记录,跟杜捕头说的差不多, 杜捕头说漏了一点, 这帮盗匪对于商客富户往往网开一面,至少会保留他们的体面与部分财物,而对于李网翁婿之外的官员,虽没有侮辱事件发生, 却是会将财物扫数抢光, 绝不会给他们留下一星半点。 这群盗匪除了胆敢到京都眼前作案这一古怪之处,还有一个蹊跷之处,运河上最近出现的这股盗匪,从来只抢财物,不伤人命。这就值得商榷。 贾琏这边把案情了解清楚了,尹峰也安排好了悬赏文书,他估计真的是没钱, 朝着贾琏只拱手:“我这里是一无人手二无银钱,这次真的要靠两位贤弟救命了。” 贾琏冯紫英一起回礼:“某等绝不会不管大人。不过,大人也要行动起来,明日一早大人就把所有的衙役撒出去,寻不寻得到盗匪不要紧,至少要制造一种紧张气氛出来,让外人看出大人您努力了。” 贾琏其实是提醒尹峰,不能光坐在衙门着急,即便抓不住盗匪,也要做出个积极抓捕的样子给皇帝看看。 尹峰自然言听计从,千恩万谢将贾琏两人伺送出府衙,回头自去吩咐不提。 贾琏这里已经对这股盗匪有些认知,却是隐瞒下了并没给冯紫英说穿,倒不是贾琏跟冯紫英生分,却是冯紫英口口声声言称盗匪可恨该死,似乎并未察觉这股盗匪的奇特之处。 贾琏不说也是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故而按下不表。 两人都是聪明人,从顺天府出来大约已经猜到了皇上急招他们进宫的缘故。 只是,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对付得了一大群土匪,虽然贾琏可以对付,可是,按照常理,他们两人不是群匪的对手。 因此,两人都有猜测,这一次,皇帝只怕是要让两人暗访盗匪,再配合官府捉拿盗匪吧。 可是,这些应该是通政司的责任。 两人猜不出究竟,只得各自回家不提。 翌日,贾琏接到皇上圣旨,着他晨正进宫觐见。 贾琏辰初时分已经到了乾清门等候,又过一炷香,冯紫英也到了乾清门。 晨正皇帝退朝,有小太监前来通传:“皇上有令,冯紫英贾琏觐见。” 贾琏与冯紫英相视一笑,看来这是要两人一起行动了。 一时,贾琏冯紫英两个到了乾清宫,免不得大礼参拜,三呼万岁。 乾元帝似乎很高兴,笑声爽朗的很:“你们两个免礼,起来说话。” 说着又冲两边伺候的太监挥挥手:“宣旨吧!” 秦福秦禄两人则端着托盘过来。 贾琏冯紫英本想着乾元帝会分配他们什么差事,却不料还有礼物赏赐,不由愣住。 今天的皇帝就像是那邻居家来串门的伯伯一样亲切无害,外带赠送礼品,实在让两人受宠若惊。 却见秦福秦禄两人并排端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托盘上盖着黄色的绸缎,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首先是秦福拿腔拿调:“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冯紫英接旨。” 冯紫英贾琏就跪下了:“微臣接旨!” 秦福这里将托盘递给身边小太监,揭开黄绸缎,下面却是一轴圣旨。 秦福徐徐展开念道:“皇上有旨,着调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冯紫英为通政司左通政,贾琏为右通政,旨到之日,即刻上任。钦此,谢恩!” 冯紫英贾琏一起磕头:“臣等谢恩!” 两人方才起身,秦禄又道:“皇上有赏,通政司左通政冯紫英,右通政贾琏接旨。” 冯紫英贾琏两个慌忙有跪下:“微臣冯紫英贾琏接旨!” “皇上有赏,着赏通政司左通政冯紫英,右通政贾琏二人每人鸟嘴铳一把。” 冯紫英贾琏在底下齐齐偏头,相互瞪着眼睛,都不能置信:“嗯?” 秦禄见两人发愣不接旨忙着大声吆喝:“冯紫英贾琏接旨谢恩!” 冯紫英贾琏同时醒过神来,一起磕头,大声谢恩:“臣等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元帝笑得恰似个大眼贼,双手连抬:“起来说话,嗯看看礼物喜欢不喜欢。” 冯紫英贾琏两个瞧着乾元帝一幅献宝的模子,两人互相挑眉做眼色,各自猜测,心里顿时热切起来:那不成是哪个东西不成? 黄色绸缎揭起,冯紫英两人差点惊呼出出声,真的就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鸟嘴铳,不过,这鸟嘴铳似乎比贾琏两人接触过得鸟嘴铳更加精致一些。 首先,这鸟嘴铳的长度缩短了一半,之前贾琏看见的的鸟嘴铳必须扛在肩上,长度约有成人一抱,这两把鸟嘴铳却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铳管和铳床之间的衔接处,也不再是金竹管,而是把铳管直接用两段铜箍固定在铳床上。 改进的鸟嘴铳不仅长度减少了三分之二,重量也减半。 贾琏颠了颠,大约只有两斤左右。贾琏在手里把玩着鸟嘴铳,心里却拔凉拔凉,之前,他所在的造办处似乎是个假的造办处,哪里的一切竟都是似是而非。枪托未变,枪管接头统统不一样了。 贾琏顿时惊了一身白毛汗,亏得自己以为窥见了造抢的秘诀,谁知竟然中了乾元帝的掉包计。 乾元帝的帝王心术真是深啊。 贾琏可以猜测出来,造办处造出来的鸟嘴铳必定都是贾琏看见的那种,只不过,皇室宗亲手里的鸟嘴铳必定经过了二次加工,那才是真正的鸟嘴铳。 若非贾琏拥有了真正的鸟嘴铳,岂不把那种铁木竹三结合的废品当成宝贝! 冯紫英也是一脸的惊骇。 他所见过的鸟嘴铳也跟贾琏知道的一样,乃是铁木竹三结合成品,却原来他们都被皇帝耍了。让他们进了一个虚假的造办处。 或许,那个造办处就是一个初级造办处,真正的造办处应该是藏在深宫,由内侍掌管的内廷御制造办处吧。 帝王家的心思真难猜啊! 冯紫英的面皮直抽抽,他父亲的鸟嘴铳就是那种成人双臂长度的□□,看来,他父亲冯唐在乾元帝心里并非是心腹臣子。 乾元帝似乎很欣赏两人的震惊,哈哈一笑:“怎么,高兴傻了?这是刚刚研究出来的新式鸟铳,威力不及□□,但是,他承受的射击次数比□□多,分量也轻便,便于携带,这可是朕的宝贝,整个皇宫仅有十把,除了皇亲,就只有你们两个拥有。不过,你们两个可要记住了,若非万不得已,这鸟枪可不能随便出示于人,还有,这东西是朕赏赐你们暂时使用,待这次任务完成,你们要归还给朕,可记住了?” 冯紫英贾琏两个的满腔热情顿时被凉水浇灭,这可很是麻雀落在糠萝里,空喜一场。 不过,能够暂时拥有也不错,聊胜于无吧。好歹这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尽情使用这宝贝。 两人相互观摩得到的宝贝,这两把枪却是一模一样。 乾元帝笑眯眯等着他们兴奋过了,这才抬脚走了:“走吧,咱们去南苑试验试验。” 南苑是皇家猎场,里面人工饲养许多的飞禽走兽。每年秋季,皇帝都会恭奉皇太后游幸南苑,顺便带着皇子后妃们出来散散心,这时候,负责饲养的太监们则会将饲养的飞禽走兽放归森林,让皇帝射猎取乐。 这一次,乾元帝正好借助秋猎之机验证新枪的威力。 南苑距离京都不远,一个时辰后皇帝的仪仗队便到了南苑。 通政司的身份是秘密,故而,贾琏与冯紫英目前的身份还是御前侍卫,两人规规矩矩跟在乾元帝身后,亦步亦趋的保护皇帝。 这一次,京都的皇亲贵族几乎全部出动,英亲王,忠顺王,忠义郡王,熙郡王,北静郡王等四王俱都在围猎之列。 除了见到了这些皇室宗亲,贾琏还看见了几位熟人,于榴?与甄英莲,她们如今成了姑嫂,两人都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 还有贾蓉,他如今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乾元帝孝顺太后娘娘,特特让他跟在太后身边护卫,方便他与甄英莲见面培养感情。 除了这些能够想像到的人物,贾琏还意外的看见荣国府的大姑娘元春。 本来贾琏跟贾元春前后算起来已经有十五年没见面,且贾琏最后一次见到贾元春,她已经是威严赫赫的贤德妃娘娘,眼下这个青衣双丫的宫女,贾琏委实没有认出来。 若非元春频频张望被贾琏的第六感官捕捉,然后放开神识辨认,贾琏还真是没有认出来这个青春雅致的美人就是自己的姐姐贾元春。 元春之前听闻贾琏被贬谪出京,心中十分失意,本来她以为贾府的兄弟争气,她在宫中的竞争力就会攀升, 孰料,她势头正好,忽然间舅舅出京,贾琏被贬谪,她像是忽然从春光里掉进了冬日里,处处被掣肘,事事不顺心。 皇后娘娘也变了脸,亏得贾蓉在太后娘娘面前有些情面,甄英莲与元春有些交集,她这才作为太后宫中的宫女得到了一个出宫透气的机会。 咋见贾琏,元春十分激动,喜形于色。 她的异动很快被太后娘娘察觉,她微笑看了眼贾琏,却见贾琏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的跟随在乾元帝身边,心中暗自颔首,这个贾琏历练的越发沉静了。 太后娘娘不由看看自己侄女儿甄瑛毓,不免暗自叹息,当初若非她眼高手低,如今这个金龟婿便是甄家的了。 太后再看看贾蓉跟甄英莲,心里顺了口气,总算有个肯听她话的丫头。 只可惜,贾蓉这孩子实在可怜,从小没了亲娘,一个祖父不管事,一个亲爹不靠谱,前儿这孩子竟然跟她说,到时候会让他亲叔叔上门提亲,若非贾珍两口子伤了孩子的心,这孩子也不会说出这样的伤心话。 太后娘娘不由摇头,这世上的事情真是难以两全,父母争气的儿女不争气,儿女争气,偏偏父母不着调。 正在这般时候,贾琏的第六感官忽然发觉忠顺王跟忠义郡王的眼神有些怪异,不由上了心,顿时集中精力于耳部,将听力延伸过去,却听忠顺王言道;“那边饲养的内侍与侍卫我会将他们引开,到时候就看你的手段了。” 忠义郡王嘴唇微动:“放心,成了有你的好处,失败了也找不到你身上,你是知道我的,只要他不好,我死也乐意。” 忠顺王抽抽脸颊:“记住你的承诺,我若在,必定会记住你的委屈。” 贾琏眼皮子跳了跳,他不敢转头,怕被忠顺王几个发觉,只得凝神静气,悄悄把神识覆盖过去,却见忠顺王忠义郡王人手一把鸟嘴铳。 贾琏顿时心里一个忽悠,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贾琏不知道他们要如何下手,只得将神识依附在忠义郡王身上,紧紧盯着他的一言一行,却见他暗中做了几个手势,便有两个宫廷内侍往乾元帝身边去了。 两人来至乾元帝面前跪下磕头,言道:“回禀皇帝陛下,林子里奴婢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两三遍了,除了牛羊猪麋鹿之外,这林子里再没有比他们更大的的活物,还请陛下安心游猎。” 乾元帝颔首:“做得好,等这次围猎顺利结束,朕要赏赐你们。” 两个内侍磕头道:“都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居功领赏。” 乾元帝挥手:“退下吧。” 贾琏的再次将神识锁定在这两人身上,想听听他们到底跟忠义郡王之间有什么交易。 却听其中一人言道:“五兄,干爹让听从忠义郡王吩咐,他却吩咐咱们将野猪当成豢养的牲畜放进猎场,倘若真的伤了这些皇亲贵族,咱们可是小命难保啊。” 另一个斥责道:“怎么,老六你怕啦,你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干爹救你,在那多人群中挑中了你,给了你二十两银子安家费,你的娘老子与弟妹能够活到今天吗?做人要知恩图报,即便是搭上性命,也不能忘恩负义做小人。” 老六言道:“可是,咱们是上皇的人,为什么要害太后皇上呢?” 老五厉声斥责:“胡说什么,谁要害人啦,咱们不过是例行公事检查树林子而已,至于那山上的野物自己跑下来,与咱们什么相干?就是有事,那也是这里的饲养太监玩忽职守,我们今天才出宫,能做什么,知道什么?” 老六顿时低了头:“上皇待在们不错,好吃好喝还经常赏赐,咱们......” 老五再次斥责:“闭嘴!” 两人不再说话,慢慢归入宫中太监之中再无行迹。 贾琏顿时抑郁了。 这两人说话含含糊糊,倒是要害皇帝还是要谋害太后,眼下而言,贾琏暂时不希望乾元帝出事,否则,无论是忠义郡王得意,还是忠顺王得志,贾琏的日子都不好过。 再者,一旦京都骚乱,忠顺王与忠义郡王即便不能攻入皇宫,京都之中的勋贵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荣国府跟二王有仇,首当其冲就是被收拾的对象。 这时候,乾元帝已经已经翻身上马,他身后跟着大小五个皇子,再后面则是一大排御前侍卫,即便有个把野物冒出来,也不会上着皇帝。 贾琏再瞧了瞧太后娘娘身边,除了贾蓉与另外一个三等侍卫,就只剩下一群内侍,还有十几个宫女,八位嬷嬷。再有就是于榴?甄英莲甄瑛毓几个青年女子,以及她们各自的宫女嬷嬷。 贾琏仔细盯了几眼,发现除了贾蓉这两个侍卫,其余都是老弱妇孺。 贾琏皱眉,忠顺王乃领侍卫内大臣,看来太后娘娘身边护卫少是他弄鬼。 这时,冯紫英已经上马,瞧着贾琏不动,忙着提醒:“琏二哥,围猎马上就开始了,圣上有赏赐哟。” 贾琏却摆摆手:“你去吧,我昨日有些伤风,头疼得厉害。” 冯紫英一愣。 他跟贾琏待得久了,有了基本的默契,清晨贾琏明明无病无灾,这会子忽然说昨夜伤风,必定有事。 他翻身下马:“嗨,也没什么好玩的,让他们表现去吧,反正我也不选侍卫了,我也歇歇吧,拿枪打猎物,怪浪费,也不落忍,不如等下直接射靶子也是一样。” 冯紫英慢慢走到贾琏身边,轻声问道:“二哥,你怎的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贾琏眼眸一缩,轻声道:“我发觉有几个内侍行迹诡异,我担心要出事儿,因为看着皇帝身边人多,想来不会有事儿,故而留下,谨防他们会对太后娘娘不利。” 冯紫英忽然翻身上马:“你这一说我心里忽上忽下的,我还是跟去看看吧,若真的有事,咱们也要相互通气,拿个主意。” 贾琏闻言颔首:“这也好,你去吧。” 却说这会子乾元帝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冯紫英这时上马已经晚了一步,忙着快马加鞭赶了上去。 贾琏这边走到太后娘娘的凤辇之旁,冲着太后娘娘躬身行礼:“微臣御前侍卫贾琏拜见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抬手:“安,平生吧。” 贾琏起身又冲着于榴?拱手一礼:“微臣参见大皇子妃娘娘,给皇子妃娘娘请安。” 于榴?把手一抬:“义兄请起,多礼了!” 贾琏又对着甄英莲拱手:“两位甄姑娘好。” 两人齐齐福身回礼。 这时候贾蓉过来见礼:“二叔,您怎么没去围猎?” 贾琏言道:“还是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 这话一出,贾元春甄瑛毓顿时不自在了,各自安安红了脸,她们两个都比贾琏大月份呢,如今也都二十三岁了。尤其是元春,贾琏却是九月生人,她是初一的生日,月小算一岁。贾琏尚未进入二十三,她已经足岁二十三,虚岁二十五了。 贾琏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出口的谦辞,竟然惹的两位美人不安宁。 却说贾琏正跟贾蓉悄悄交换这几月的别后之情,贾琏进了军营,那传信的鸽子便不敢再乱放,不过是利用外出买酒买菜的机会接收一回贾芸的情报。 最近两个月因为在鸟枪营当差,管的特别严格,贾琏沉溺于鸟嘴铳的造办之中,昨夜晚回家,已经夜深,还没来得及跟贾芸碰头,只是听兴儿昭儿大略说了些,并不仔细。 不过,贾琏这一次听到了他最喜欢听到的消息,贾珍已经在替贾蔷谋求捐官,准备替他谋个知县的实缺,让他们回老家去当官。 贾琏闻言笑了笑,贾珍终于想通了。 否则,在等两年,元春就要狗急跳墙,秦可卿就死字当头了。 贾蓉说起这事儿满脸抑郁:“二叔,我想我成亲之后跟二叔住吧,二叔你就把我现在就住所梧桐苑让与我成亲吧,反正逑哥儿还小呢,他成亲还早呢!” 贾琏一笑招招手:“我有一个法子交给你,你让甄姑娘去求太后娘娘,就说她想念家乡,想回去瞧瞧故乡风光,还要去给祖宗们上上香扫扫墓,这样子你们就不用回家了?” 贾蓉闻言一笑,正要说话忽听一阵惊呼:“我的天,那是獠猪!” 109、109 贾琏闻言大惊, 慌忙抬头,却见两头牛犊子一般大小的野猪, 朝着太后娘娘的凤辇疯了一般冲了过去,似乎跟太后娘娘有仇一般。 那獠猪嘴里的獠牙弯刀一般, 又尖又利,倘若被它撞上,非死即伤。 恰在这时,那拉车的双马也受了惊吓,马蹄子乱刨。 贾琏心头大惊,这是有人要害太后娘娘。 贾琏本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凤辇有半箭之地。 此刻,贾琏有三个想法划过脑海。 第一鸟嘴枪射杀, 可是, 鸟嘴枪并非是一触即发,你得有时间装□□,燃火绳。 第二武力击杀,可是, 獠猪有两头, 且獠猪浑身皮毛裹满了厚厚一层松油,积年累月下来,形同钢铁,贾琏不能保证一招之下同时杀死两头野猪,倘若杀而不死,野猪会更加疯狂,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 贾琏采取最直接的方法,他使出八步赶蝉,瞬间冲了上去。 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迅速带着太后离开此地。 说时迟,那时快,贾琏心念一生,人已经飞奔过去。 他飞身跨上车辕,迅速打马扬鞭,控制着已经受惊的?马,腾云驾雾一般朝着京都的官道飞驰而去。 这般时候想要救更多的人已经不可能了,贾琏也只有先救太后。 好在太后娘娘慈悲,因为太阳有些大,故而,太后娘娘恩赐,让于榴?、甄英莲、甄瑛毓、元春几个姑娘上了凤辇,一来躲凉,二来于凤辇之上陪伴太后娘娘说话解闷。 此刻,几个姑娘一并被贾琏救了出来危险之地。 只可怜那些宫女嬷嬷,此刻吓的魂飞魄散,胡乱逃命,贾琏却也顾不得了。 贾蓉原本正跟贾琏说话,变故忽生,贾琏奋起救驾,贾蓉也没闲着,与另外一个侍卫迅速作出反应,他们一起从此侧面攻击那獠猪,想要减缓它的攻势。 只可惜,那獠猪似乎认准了太后的凤辇,竟然对贾蓉的攻击毫不为意,不过被贾蓉稍稍阻挡,它又冲着凤辇而来,穷追不舍。 贾蓉望着奔驰而去獠猪,也只有祈祷贾琏能够跑的更快些,他实在无能为力了,那獠猪的皮肉钢铁一样,贾蓉的功力更本无法撼动它。 却说贾琏见獠猪摒弃所有人,单追凤辇,心头大惊,顿觉事有蹊跷。 贾琏一边拼命的躯赶辕马飞奔,一边放开神识,将凤辇整个覆盖在自己的神识之下。 蓦地,贾琏竟在凤辇之下的暗格中看见一头被捆绑的小猪崽。 小猪崽毛色金黄,尖嘴如狐,一双眼睛黑亮,此刻正瑟瑟发抖。 这是有人故意捉了野猪崽子放在凤辇之上,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后丧生于野猪之口。 太后一死,首当其冲就是贾蓉这个御前侍卫难逃一劫,天子震怒,贾府立刻就会血流成河! 设计之人实在太歹毒了! 贾琏顿时知道那野猪的来历,必定就是后面那獠猪之崽。 贾琏知道必须把猪崽丢下去,否则,凤辇迟早被它追上毁掉。 那时节,凤辇之上所有人难逃一死。 贾琏即便能自逃一命,也难逃皇帝追究。 即便贾琏再冒险救下太后,车上还有于榴月这个皇子妃与甄家姐妹。 这一个个都是背景吓人,谁出事贾琏都讨不了好。 还有元春,她与贾琏血脉相连,舍弃她,贾琏必定要被冠上冷血绝情的桂冠,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一辈子被人攻讦。 所以,他必须救下所有人!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就是生机。 贾琏甚至来不及跟太后娘娘通报,迅速挥手扬鞭,将元力灌注在马鞭之上,然后瞅准时机,回身一边抽破了暗格,然后马鞭一卷,将小猪卷起往后一抛。 两头野猪咋见飞来之物,忙着顿住脚步,亏得贾琏手底有数,那小猪虽被摔得晕厥却没死去,被那头獠猪三下两下就拱醒了。 两头野猪得了猪崽,再不追赶凤辇,退回树林之中。 回头却说太后娘娘,咋见贾琏回头飞鞭,唬了一跳,还以为贾琏心存不轨,吓得闭上眼睛,心中惊骇不已。 蓦地,耳边响起一阵欢呼,那预料中的鞭子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太后娘娘这才睁眼,却见自己脚下的凤辇破了一个碗口大小一块。 太后娘娘惊魂方定,捂着胸口直喘气。 这时候,贾琏正在控制辕马,意图让凤辇慢慢减速,却是那辕马受了惊吓,根本不听指挥,依旧奔命一般疯跑。 贾琏不得已,只能用元力将马匹震晕,辕马这才晕头晕脑慢慢停住了。 甄英莲于榴?元春几个惊魂方定,忙着扑上前去安慰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别怕!“ “不怕,不怕,贾大人已经把小猪崽子抛下去了!” “野猪也跑掉了!” “它跑掉了,没再追赶我们了。” 太后娘娘满眼惊骇:“野猪崽子?我这凤辇上怎么会有野猪崽子?” 这时候贾琏终于辕马制服,回神冲着太后娘娘躬身长揖:“事态紧急,辕马受惊,微臣又要控制惊马又着急处理猪崽,又担心猪崽死亡会招致獠猪报复,这才应对无暇,只得先斩后奏,还请太后娘娘饶恕微臣的莽撞。” 太后娘娘闻言不仅不怪,心中顿生一阵感激,今日这样危机的场面,若非贾琏当机立断,只怕这凤辇之上几人已经丧生在獠猪之口。 太后娘娘玉手轻抬:“贾侍卫过谦了,今日若非贾侍卫当机立断,哪里还有我们娘儿们的命在?你身怀救驾之功,应该受到褒奖,本宫若是处罚与你,那才会寒了功臣之心呢,今后还有谁敢勤王保驾?回宫之后,本宫必定会将的大人英勇果决通报朝堂,让天下人都知道贾侍卫的忠诚勇敢,聪明睿智。” 贾琏拱手言道:“太后娘娘夸赞,微臣愧不敢当。保护太后娘娘的安全原是微臣职责所在,并不敢居功。” 太后娘娘笑道:“本朝向来赏罚分明,这都是你该得的荣耀。” 贾琏躬身道谢:“多谢太厚夸赞。” 正在此刻,忽然听见贾蓉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二叔,二叔,快快快,皇上的坐骑受惊,闯进老林深处去了。是冯紫英让卫若兰前来通知我们,让我们小心行事,今日情形不对。” 贾蓉话音刚落,甄瑛毓贾元春两个顿时疯魔一样跳下了凤辇,一阵风似的往回就跑。 太后娘娘见状厉声呵斥道:“毓儿,回来。贾蓉,拦住她。” 贾蓉闻言果然张臂拦住了甄瑛毓,甄瑛毓顿时乱打乱踢,瞬间,贾蓉脸上就挨了几下。 太后娘娘面色铁青:“打晕她!” 贾蓉也没打得心头火气,闻听太后娘娘吩咐手起掌落,甄瑛毓就软软倒了。 贾蓉不敢放任她倒在地上,绣春刀一横,将她撑住了,她却摇摇晃晃,眼见就要倒地,太后娘娘没发话,贾蓉可是不敢抱。 这样的疯子,他可不敢沾。亏得甄英莲眼疾手快,上前搀住了她堂姐,解救了贾蓉的尴尬。 太后娘娘看的也甚尴尬,这个甄瑛毓连个小小侍卫也不乐意兜揽她,她还把自己看成金枝玉叶。 这边贾蓉忙着阻拦甄瑛毓,结果却被贾元春抢走了他的坐骑,等贾蓉发觉之时,贾元春已经绝尘而去。 贾琏看着远处那身影甚是纠结,他完全可以拦下元春,可是,贾琏忍住了。 因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可以把元春捞出宫门的机会。 贾琏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可是,贾琏并没有动,他在等待太后娘娘的懿旨。他可不是甄瑛毓,可以不顾太后娘娘安危背弃而去,他也不是贾元春,宫中是个人都知道元春跟皇帝关系暧昧。 贾蓉却在元春身后跳脚:“姑姑,你回来,林子老大了,可不是好进的,您去了不仅找不着陛下,您自己也许会迷路啊。” 元春哪里肯听贾蓉,自顾跑远了:“蓉儿,照顾好太后。” 太后闻言只是苦笑:“一个一个都是死心眼啊。贾侍卫?” 贾琏贾蓉同时拱手作答:“太后娘娘请吩咐!” 太后娘娘闻言一愣,伸手扶额:“都把我闹糊涂了,我都忘记你们是叔侄,都是姓贾的。那个贾琏,本宫吩咐你速去寻找皇帝,你可愿意?” 贾琏拱手言道:“承蒙太后娘娘看得起微臣,委以重任,微臣敢不从命!“ “本宫命你毫发无伤带回陛下,你可做得到?” “小臣必定竭尽所能,陛下寻不着,微臣绝不回京!” 太后娘娘闻言甚是动容,愣怔片刻,太后娘娘伸手取下腰间压裙玉佩:“这枚玉佩,此乃本宫当日封后之时,上皇亲自赏赐与我,此玉佩乃是上皇做太子之时老皇爷所赐,天下勋贵无人不识,手握此玉佩如同钦差,可以见官大一级,如今本宫将玉佩暂借与你,希望你拿着它调兵遣将,救回皇帝!” 这玉佩如同尚方宝剑! 贾琏忙着跪下,双手接过玉佩,高举在头顶,掷地有声:“微臣必定不辱使命!“ 太后娘娘闻言大喜:“好,只要你将皇帝救回,你就立下了不世之功,你就是本宫的恩人,朝廷的功臣,本宫必定不会亏待与你,朝廷不会亏待你!” 贾琏应声而起:“微臣谨遵太后懿旨,也请太后娘娘多多保重。” 贾琏说着拱手一拜:“还请太后娘娘立刻起驾回宫,免得小臣心中挂碍,缩手缩脚。” 太后娘娘颔首:“如此,本宫在午门等候你凯旋归来!” 贾琏大力一拍贾蓉:“护送太后娘娘,一路小心!” 贾蓉眼见元春跑进了是非之地,这时贾琏又要陷进去,顿时眼睛有些发红:“二叔尽管放心,侄儿护送太后回京之后,必定会带着援兵回来襄助叔父。” “好!”贾琏扬手一鞭,一声大笑:“太后娘娘保重,微臣去也!” 却说贾琏快马扬鞭返回南苑猎场,现场已经混乱不堪。 太后娘娘宫中的奴婢伤了几个,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她们见了贾琏便围了上来打听太后的情形,贾琏见状,心下稍安。 因问几人:“可见过卫若兰,卫大人?” 几个宫女只发愣,却是旁边一人主动回答贾琏:“回禀贾大人,卫大人往那边去了!” 贾琏回头,却是个熟人,正是西华门那个姓孙的护卫。 贾琏曾经想过要找他,后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贾琏到忘记了。 贾琏一笑:“是你,你是那个孙,孙?” 他马上回单道:“大人,我叫孙浩。” 贾琏点头:“敢不敢跟我去寻皇上?” 孙浩点头:“大人敢带我就敢去!” 贾琏点头:“跟上,我们先去寻找卫若兰,了解下情况再说。” 贾琏又跑了一段,远远瞧见卫若兰,卫若兰也瞧见了贾琏,忙着跑了过来。 贾琏看着卫若兰之前跟着一群人正在议论什么,因问:“你们可知道皇帝在哪个地方惊马,往哪个方向去了?” 卫若兰点头:“知道是知道,只不过忠顺王与忠义郡王当初正好在场,因为当时忽然间有獠猪闯了出来,忠顺王为了救驾,便开了一枪,结果没打准獠猪,在场所有的马匹都受了惊吓,大家慌乱不堪,大多数人都没注意皇帝陛下去了哪个方向,剩下注意到的人,又意见不统一。 故而,忠顺王跟忠义郡王提议分头行动,侍卫分成三拨,一拨跟着忠顺王忠义郡王去了南边的林子,英亲王北静郡王等四位王爷去了西边林子。 我们这群侍卫被安排留守,一旦陛下自己回来了,我们好分头通知大家。” 这完全就是一团乱糟嘛! 贾琏知道,现在不能慌,也不能急,与其胡乱寻找撞大运,不如详细了解情况,再做决议。 贾琏因问:“冯紫英去了哪边?” “他跟的北静郡王。” 贾琏又问:“确定只有两个方向吗?” 卫若兰道:“应该只有这两个方向,因为我当时就在这边,根本没看见陛下经过。” 贾琏点头:“你可记得是哪几个人看见了陛下惊马,现在他们人可在这里?” 卫若兰左右看了下,抬手一指:“就是那两人说看见陛下往南边去了。” 贾琏一瞧,真是冤家路窄,正是当初争议那两人老五老六。 贾琏又问:“忠顺王去的哪个方向,是不是这两人所指的方向?” 卫若兰摇头:“忠顺王西边,他们指的南边。” 贾琏冷笑:“北静郡王去了南边?” 卫若兰点头:“正是!” 贾琏便道:“别在这等了,跟我去寻陛下,不然,咱们就等着被清算吧!” 卫若兰瞠目:“你是说有人故意误导英亲王?” 卫若兰气道:“他们想……” 贾琏一拉卫若兰:“不要多说!” 两人飞身上马,孙浩也跟着上马,卫若兰想往西边而去,却被贾琏打头去了南边。 卫若兰心中惊讶,却是忍住没问。 贾琏向东边走了约又一里路,这才折身向西。 卫若兰因问:“我们不去通知北静郡王吗?” 贾琏摇头:“我只是猜测,做不得准,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去找。” 及至到了西边的林子,三人将马匹放逐,骑马搜寻会暴露目标。 这林子可是有忠顺王与忠义郡王,他们跟贾琏有仇,再者,他们今日制造这场意外,目的就是要谋害皇帝,岂能让人进去搜救。 所以,贾琏这才吩咐放开马匹,这样虽然搜寻起来慢一些,却能够更好的隐蔽自己。 贾琏拿出三支烟花信号分头交给二人,言道:“我们兵分三路,你们若是发觉了皇上的踪迹就给发射这只烟花,其余两人必须迅速前去支援。再有,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我们三人只能互相信任,若是碰见其他人,就说你们是当初惊马,胡乱跑进了林子里,对方若是驱散你们,你们马上就退出来,等到了安全地点再发射信号,切记!” 孙浩本来是跟着来捡便宜的,不想贾琏竟然说的这般严重,心里不免害怕,面色瞬间煞白。 贾琏当即看向孙浩:“你若是害怕,现在马上转回南边再出去,就说咱们三人因为意见分歧闹崩了。” 孙浩因为:“你们不怕吗?” 贾琏言道:“我们是御前侍卫,保护皇帝是我们的职责,并且你要明白,这一次除非陛下平安,否则,太上皇必定不会放过我等。” 孙浩颤抖着声音:“也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贾琏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孙浩咬牙道;“我干了,不过,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还有一个老娘一个妹子,若是我回不来,希望两位哥哥帮衬一二,我家有些田产,只怕我不在了,家族就会上门欺负,我请求两位略施援手,替我母亲保住田产,再替我妹子找个婆家,我就在挂碍。” 贾琏差点失笑:“没得这么严重,或许你什么也遇不见,即便遇见了人,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遇见人稳住,不要慌张,绝不会有事。” 贾琏说着伸出手,三人六只手握在一起:“小心!” 随后,三人朝着三个方向搜寻而去。 贾琏想着,陛下既然被惊马驮着跑进了林子,那马即便惊慌之下,必定也会顺着开阔的林子跑,必定不会跑进刺窝里或是沟壑里。 故而,贾琏尽量顺着林子中空旷地带向前搜索,贾琏一边聚集体内元力于耳道,铺开听力搜寻附近的动静,一边按照一定的方向在树上做记号,免得迷失了方向,陛下没找到自己却迷了路。 走了大约三里地,贾琏正顺着一道山梁搜寻,忽然听见笑声,这笑声贾琏十分熟悉,正是忠顺王。 贾琏运气于足下,使出登云梯,整个人猫咪一般飞跃过去,及至距离笑声百步之处,贾琏潜伏下来,放开神识覆盖过去。却是忠顺王与忠义郡王两人正带着手下在席地野炊。 这两人可真是悠闲,每人身边四个侍卫,两个打扇,两个遮阳,他们自己则吃着肉干喝着小酒,优哉游哉。哪有半点担心君父之态? 不过,贾琏在现场并未瞧见乾元帝,估计这些人也没寻找乾元帝,故而躲在这里乘凉休息。 贾琏估计,这个方向应该是正确的,他想了想,决定绕过他们继续搜寻,希望能够在他们之前寻找到乾元帝。 他正要悄悄离去,却听忠顺王言道:“你说这个老四摔下悬崖,还有没有命啊?” 忠义郡王笑道:“管他有命没命,等我们下去了,他有命,咱们也叫他没命,不过是再往悬崖丢一次罢了。” 贾琏闻言,顿时吓出一声冷汗:难道皇上已经死了? 旋即,贾琏否绝了自己猜测。 前世这货可是熬死了太上皇,自己真正当家做主了,祸害一千年,且不会这么轻易死。 不过,前一世似乎听说过乾元帝腰部受伤,那之后,宫廷中再没皇子皇女出世。 贾琏蓦地心头暗爽:莫不是乾元帝就是这次受伤了,不仅摔伤了腰还摔伤了子孙根? 这一想,贾琏顿时呆住了,怪得前世贾府倾尽财力寻得助孕药都打了水漂,乾元帝根本没种,元春如何怀孕呢? 110、110 这一刻, 贾琏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忒冤枉了! 荣国府上下简直就是一群傻帽! 阖府上下为了一个不能发芽的希望,举家负债, 还被阉人拿捏欺负。 且这一切还都是前世的事情,这辈子贾琏想报仇还没法说出口。 这可真是千古奇冤! 乾元帝这个王八蛋, 太可恶了。 前世乾元帝发了疯一般采选美女,宫中几乎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封全了,一百零八个御妻,齐齐一堂。 原来都是摆着养眼睛好看的。 那时节,贾琏还佩服乾元帝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却原来是心灵扭曲,不想白白把美人让给别的男人。 心灵扭曲的皇帝谁敢惹? 这一来, 贾琏更加坚定了把元春弄出宫决心。 只可惜, 元春追着英亲王去了南边,贾琏决定往西寻找,估摸是遇不上了。 贾琏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遂运起轻功, 一个登云梯, 再一个八步赶蝉,已经远离了忠顺王一群人。 贾琏绕了个大圈子才绕到忠顺王所言的悬崖,贾琏悄悄将神识延伸过去,却见十几个侍卫正在悬崖边逡巡,还有几个正在尝试放绳索。 只可惜,他们的绳索根本够不着悬崖底部,这些侍卫个个惜命, 谁也不敢先下去。 贾琏伸头看了看悬崖底部,虽然隔得极远,贾琏却看见了下面偶尔有太阳的光斑反射,贾琏猜测,下面应该有河流。 贾琏悄悄潜行一里地,直到看不见那些侍卫了,这才直起身子四处观察。估计因为下面有水的缘故,悬崖上树木碧翠葱茏,虽然中间夹杂着一段陡峭绝壁,贾琏目测可以攀援。 贾琏思索片刻,将外面的长衫子脱下,撕成巴掌宽的布条当成绑腿,剩余的半衫贾琏当成腰带将自己的浑身绑的紧绷绷的,以免攀援之时被树枝挂住,发生不必要的危险。 最后,贾琏将匕首插在绑腿中,以备攀援之时无处落脚好挖掘绝壁。 最初的一段悬崖相对舒缓,越到下面越发陡峭起来。下至三分之二处,出现了绝壁,估计是滑坡,寸土不存,寸草不生。 贾琏无处攀援,只得回返,就地砍伐藤条,借以攀援。 下降到最后一段悬崖之时,贾琏已经可以清楚的看清下面潺潺的河流,狭窄的河岸与怪石,却根本没有人迹与马匹。 贾琏又横向攀援约莫二百步,这里是一处凸出的悬崖,不知何故,这一段悬崖沟壑纵横,坚硬的绝壁别劈出一道道的缝隙,许多树木顽强的从石缝中露出。 贾琏正四处寻找踪迹,看看乾元帝是否跌落在这一段,忽然间,贾琏听到几声细细的猫叫声。 野外绝不能有猫叫。贾琏顿时振奋起来,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乾元帝,但是,至少可以证明这附近有人。 贾琏迅速将元力集中于头部,将耳力覆盖出去,很快的,贾琏捕捉到了猫叫声的来源。声音发自断崖下部的一条石缝之中。 贾琏忙将神识覆盖过去,等看清楚其人眉目,顿时一喜,那个被倒卡在石缝中的活物不是乾元帝是谁。 且这石缝已经接近水面,倘若今晚下雨,乾元帝肯定要被淹死。 贾琏的神识向下延生,石缝中果然还有一人,侍卫打扮,却是已经死透了。贾琏仔细盯了几眼,因为他面朝下倒卧,贾琏也没看清楚这人是谁。 贾琏回头仔细观察乾元帝,贾琏目测,乾元帝果然伤到了腰腿,因为他身边有一棵儿臂粗的小树,乾元帝一直试图抓住这棵小树从石缝中脱身,却是没有奏效。贾琏观察到,他的腿一直没有动弹,若是他腿脚健康,应该早就从石缝中脱身。 经过仔细观察,贾琏发觉,乾元帝之所以没有掉下去,一是因为石缝比较窄,刚好卡住乾元帝,但是仅凭石缝的力量根本卡不住人的重量,也是乾元帝命好,他跌下的时候,刚巧落在悬崖中间一根横贯两边的根系上,这才颤颤巍巍停住了。 这般时候,那根系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已经弯曲到了最大限度。 贾琏以为,这个时候,只要再加上二三十斤的力气,这树根必断无疑。或许,贾琏只要再等些时候,这根系就会自己绷断。 贾琏缓缓坐下,说实话,贾琏打心眼里不想救他,前世荣国府被抄家,自己的死亡,都是拜他所赐。 歇了约莫一刻,无数次听着乾元帝学猫叫,想要引起附近路人的注意。 贾琏一直冷笑着,既不出手救援也不离开。 贾琏很清楚,这一次是忠顺王与忠义郡王联手发难,若是乾元帝死了京城必乱。 不说自己会受到上皇太后的惩罚,荣国府在忠顺王手里必定不能逃出生天。 贾琏终于决定先救乾元帝,可是,贾琏不甘心,总要让他吃些苦头才好。贾琏聚力于指尖,对准乾元帝屁股下面那岌岌可危的树枝,他蓦地发力,尝试内劲外放。 贾琏一直在训练这招内劲儿外放,隔空伤人,可惜一直没成功。贾琏在心里默念:苍天若是怜悯我前世死得冤枉,就助我斩断树枝,叫他跌下去摔个半死,权当我救他的代价。 然后,贾琏拼力一击,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乾元帝屁股下面的树枝应声而断,乾元帝惨叫出声:“啊,救命!” 随后,贾琏听到了沉闷的响声,再后来,乾元帝再没有一丝声音了。 贾琏再次将神识覆盖过去,发觉乾元帝瞪着眼睛,胸脯子急剧的起伏,再然后,他脑袋一歪,晕厥了。 贾琏心头的闷气终于出了。只觉得浑身通泰! 又过了一刻,乾元帝自己又醒了,这一次不学猫叫了,而是□□着喊叫:“哎哟,有人吗?有人吗?救命!” 贾琏一嗤,这一回再顾不得优雅了?不怕人瞧见你的狼狈样子了 贾琏猫着腰往回攀援大约百步,之后,贾琏故意蹬掉了一块石头,一声惊呼:“哎哟喂,摔死人了!” 这一下,乾元帝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起来:“救命啊?有人吗?我在悬崖底下。救命!” 贾琏暗笑,这才是求人的姿态嘛! 贾琏故作没有认出乾元帝,轻声唤道:“请问悬崖下面是哪位兄弟?这里陡峭的很,我可不敢再下了,你等着,我去砍藤条,等下我把藤条放下来,你自己抓住藤条上来吧。“ 乾元帝哼哼:“多谢兄弟了!” 贾琏可是很贴心,将藤条前面编制成一个大大的花环,就像个套马索一般,然后,他将藤环慢慢放了下去。 贾琏故作看不见,喊道:“你将藤环绑在腿上,绑好了拉拉藤条,我就拽你上来。” 不得不佩服乾元帝,已经倒霉到这个地步,竟然还能镇定自若。 贾琏盯着他,但见他抓住藤环慢慢的将自己的一双腿套了进去,然后将自己的袖子撕掉了,把腿与藤环固定,然后,按照贾琏的吩咐拉了拉藤条。 贾琏看着乾元帝这时候又恢复了满脸的镇定,心里顿时有气,已经虎落平阳了,竟然不肯多说一句求人之话。 贾琏拉着拉着,刚把乾元帝拉离地面三尺有余,又故意表现得力有不逮,把手一松。 乾元帝又落回去了。 贾琏听到一声闷哼,却故作焦急:“兄弟,你怎么这么重啊,我都拼尽了全力,怎么拉不动呢?” 乾元帝嗯哼一声:“不是,朕,是我这腰腿受了伤,根本使不上劲儿,前后他不平衡,故而你拉起来吃力,你等等,我再挪挪,尽量平衡,你就轻松了。” 贾琏闻言故意露出狐疑:“兄弟,你也是宫中侍卫吗,请问你在哪里当差,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有些耳熟呢?” 乾元帝其实没有他所表现那般镇定,只从他并未听出贾琏的声音就知道了。 乾元帝言道:“哦,嗯,我在乾清门当差,你是哪一处的侍卫?” 贾琏言道:“我是乾清宫的御前侍卫,今日本来是,是护卫太后娘娘来的,孰料出了变故,我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前来寻找皇帝陛下,也不知道皇帝陛下被惊马拖到哪里去了,哦,兄弟,你可见过皇上?” 乾元帝挑眉,这话问的好笑,自己见过自己吗?他一笑点头:“见过!” 贾琏故作高兴:“那好,等你上来,你带路,我们一起去救皇上。” 乾元帝皱眉:“救皇上?” 贾琏点头:“是啊,所有人都出来寻找皇上了,英亲王熙郡王带着北静郡王等四大郡王去了南面寻找,忠顺王与忠义郡王带着侍卫来了西面,我本来要护送太后娘娘回京,却被太后娘娘命令前来救驾,太后娘娘怀疑有人故意设了圈套,不然,太后娘娘凤辇之上怎会有野猪崽子呢?” 乾元帝顿时须发怒张:“什么?獠猪也攻击了太后娘娘?” 贾琏颔首:“是的,我那时候刚巧就在附近这才机缘巧合救了太后娘娘,如今又奉命来寻找皇上。” 乾元帝急切地追问:“太后娘娘可平安?” 贾琏道:“太后娘娘受了惊吓,性命确无忧,太后娘娘还说了,会在午门等候皇上呢。” 乾元帝闻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他拽拽藤环:“拉我上去吧!” 贾琏忙着应了:“好,你抓紧啊。” 这一次,贾琏没再开玩笑,而是一鼓作气将乾元帝拉了上来,然后,他故作喘气,捶着腰眼敲起竹杠:“我说兄弟,我可是费力不老少啊,回去后,你可要请我......” 贾琏一抬头瞧见乾元帝,喝酒两字就着吞回去了,忙着躬身长揖:“参见皇上。” 乾元帝这个时候已经疼得龇牙咧齿,忍住疼痛摆摆手:“没想到是你小子,我还道你喜爱偷懒,不想却因此救了太后娘娘,这可真是苍天有眼了。回去之后,朕必有重赏。” 贾琏闻听这话,忽然间直摆手,抱着乾元帝翻身一滚,就躲在附近一条宽阔的裂缝里,然后将藤环用力扔下了悬崖。 再然后,贾琏背着乾元帝猫着腰下行了一段距离,这才放下乾元帝,趴在岩壁上喘息。 贾琏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十分自然轻松。 乾元帝被贾琏忽然间拧来拧去,脑袋只发晕:“哎哟,你干什么啊,你这是在躲谁?” 贾琏言道:“回禀陛下,微臣刚来之时,在上面平坦之处瞧见忠顺王与忠义郡王在吃酒,微臣心中顿时不忿,便悄悄离开了他们。独自前来寻找陛下,可是刚刚我又瞧见跟着他们的侍卫往这边来了,我忽然间就想避开他们,因为事发突然,不及请示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乾元帝闻言,眼眸里多了一丝戾气:“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身上受了伤,动弹不得,你一个人又要照顾朕,他们若真是心怀不轨,咱们两个都要吃亏,还是小心的好。” 贾琏眯眯眼,决定趁机给忠顺王上些眼药,轻声试探道:“皇上也觉得他们行迹诡异吗?微臣觉得他们这样至少是大不敬,哪有君父有难,臣子还大吃大喝呢?” 乾元帝却不表态,睨着贾琏一笑:“嗯,你方才还叫朕兄弟呢!” 贾琏脑袋缩一缩:“这个,不知者不罪。” 乾元帝却道:“这一次算情有可谅,下次不可。” 贾琏忙道:“谢陛下。” 言罢贾琏又道:“按照一般的山水模式,微臣觉得这河边应该有小路,皇上您就在这里歇息片刻,微臣前去探路,少时回来接您。” 乾元帝却道:“不用了,你搀着朕,咱们一起寻找出路。” 贾琏瞧着乾元帝满脸坚定,似乎很怕被贾琏丢掉,贾琏只有屈服伸手搀扶着,几乎是半拖半抱的拉着乾元帝往前挪移。 走了一段,出现了小小的河滩。 贾琏目测一下:“再走一段路,就可以进入南边的树林,树林子里有英亲王熙郡王还有北静郡王,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乾元帝一哼:“这也未必!” 贾琏却不敢接话。 乾元帝问道:“你出来没带人吗?” 贾琏道:“有两个同伴,一个叫卫若兰,还有一个是东华门的护卫,叫孙浩,我们三个觉得事情蹊跷,故而,分开搜索,约定谁找到皇帝就放烟花,另外两个就赶来支持,只是之前我看见忠顺王他们,又不确定能不能放烟花招救兵了,只怕救兵未至,敌人却来了就危险了。” 乾元帝点头:“卫家的卫若兰?” 贾琏回道:“就是他,他爹卫老将军如今正在北边戍边!” 乾元帝颔首:“嗯,卫家世代戍边,可谓满门忠烈,他必定是个好的。” 大约乾元帝思虑之后觉得卫家人可信吧,又道:“既然是你们有约在先,你又信得过他们,那就等我们进入南边的林子,你再放烟花,毕竟咱们回京需要帮手。” 贾琏搀扶着乾元帝又走了半个时辰吧,乾元帝已经喘气如牛,腿杆子在地上一路拖着,几乎挂在贾琏身上。 这时候他们已经转到了南边,贾琏观察一下,发现这里已经进去英亲王几个的控制范围。 贾琏再次提议道:“皇上,这里是上坡路了,不如微臣背着皇上走一段,等到了林子里有了藏身之处,微臣再放烟花求救,可否?” 乾元帝这时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整个腰部以下已经麻木,脑袋直犯晕,再顾不得威仪,他耷拉着脑袋:“好,那就......这样吧!” 贾琏躬身背起乾元帝,然后把自己的腰带解开,将乾元帝孩子一般绑在自己背上。以免爬坡的时候,乾元帝手里没劲儿挂不住摔下去了。 乾元帝被贾琏绑住屁股,心里觉得很别扭,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自己行动不便呢。 贾琏拽着树枝一路攀援,只走了约莫两里地,估摸应该到了林子中间,贾琏这才停住,寻了棵大树,用匕首在大树背后坡上凿出一块平地,这才将乾元帝放下。 贾琏又再旁边折了树枝在乾元帝身边做了伪装,左右都看不出这里有人之后,贾琏方才住手,冲着乾元帝拱手言道:“请陛下在此等候片刻,为了陛下安全,微臣要到那边山坡才敢放信号。” 贾琏想的很周到,乾元帝很是感动:“去吧。” 贾琏向着西面行走约莫两百步,这才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找了树杈坐定,然后拉弯树枝将自己隐藏起来,这才放了烟花。 约莫过了一刻钟,周边就有了脚步声,贾琏隐藏树上看清楚是熙郡王带着一群侍卫,这放了心。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同时,为了打消熙郡王道疑心,减少不必要的误会,贾琏高声喊叫:“微臣贾琏见过熙郡王。” 熙郡王也跟贾琏一样,他跟英亲王北静郡王几个也是分头搜救,只是他们把这个林子都搜遍了,也没发现皇上踪迹。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搜索了。 英亲王几个已经放弃南边,改而往西边搜索去了。 熙郡王也准备再搜一次,也往西边去与忠顺王几个会合,另想办法。正在犹豫之时,忽然看见烟花信号,虽然这个方位他亲自搜寻过了,他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 孰料竟是贾琏,熙郡王十分失望:“竟然是你?你不是跟着太后吗,怎么到了这里?” 正在这时,西边又有动静,贾琏马上一挥手,合着熙郡王一群人俯下身子,隐秘起来。 贾琏铺开神识,却是卫若兰与孙浩。除了他们左右百步之内再无他人,贾琏这才放心,冲着两个正在伸头缩脑家伙招呼道:“卫若兰,孙浩,这边!” 卫若兰一听贾琏的声音,高兴的差点哭了:“琏二哥,可找到你了,你找着皇上了?” 贾琏点头:“熙郡王在这里,快去见过。” 这时熙郡王已经从树后走了出来。 卫若兰忙着见礼,熙郡王却盯着贾琏:“你方才说什么,你找到皇上了?在哪里?快带我去。” 贾琏点头:“郡王请跟属下来吧。” 一时到了乾元帝的隐身之地,熙郡王瞧见皇上顾不得行礼就扑了上去:“四哥,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弟弟了。” 贾琏卫若兰几个自动避开转身,假装没看见熙郡王的眼泪。 两兄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说了一刻的时间方才停住了。 贾琏正在远处警戒,忽听侍卫传话:“熙郡王有请” 贾琏忙着飞奔过去:“郡王有何吩咐?” 这时,熙郡王已将乾元帝背在背上,乾元帝这时候倒像个乖巧的孩子。见到贾琏,他满脸矜持,一如坐在龙辇之上,冲着贾琏微微点头。 贾琏差点跪下了,这家伙也太会装了。 熙郡王言道:“从现在起,我任命你为领班侍卫,回京途中,由你带领侍卫负责警戒,直到皇上顺利返回皇宫为止,在这之前,任何人不经允许,靠近皇上左右百步以内,且不听警告者,格杀勿论!” 贾琏单腿跪地,接受了熙郡王这道临时委任:“属下必定竭尽所能保护皇上 与郡王的安全。” “记住你的誓言!” 熙郡王厉声宣布:“众人听令,皇上口谕,任命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为领班侍卫,所有人等听他调遣,违令者,斩!” 众侍卫齐声回道:“谨遵上命。” 111、111 一个‘斩’字, 重重的落在地上,也落在贾琏的心上。 皇上金口玉言, 落地成坑,天下间莫人敢违! 贾琏心中顿生一股紧迫感, 今日的护卫只能成功,不能有丝毫闪失。 恍然间,贾琏似乎觉得自己来到一个生死之间的岔路口,生死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贾琏心中顿生一段豪情,他决定跟天争一争,跟命运斗一斗。 他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鸟嘴铳:“众人听令,所有人分为前后两队, 持枪的侍卫跟着我, 作为开路先锋,其余侍卫跟随卫若兰侍卫殿后,即刻各就各位。” 这些侍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内廷侍卫,不过弹指之间, 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后, 已经各就各位。 说是兵分两队,其实根本就是一圈人肉盾牌,把熙郡王与乾元帝团团围在中间。 贾琏这个领班侍卫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他面上凝重,手里紧紧抓着鸟枪,耳力却全面铺开,竭力捕捉着周边一切可疑的声响。 就这般, 临时勤王小队一路往前推进,虽然行动换满,却是有条不紊,当队伍向前推进两里之后,周边的树木逐渐稀疏起来。 蓦地,贾琏耳朵动了动,当他确认前面有异响之时,他举起手,队伍停住。 贾琏向熙郡王禀道:“郡王,前方百步之处有数人走动,正向这边靠近,请郡王带着皇帝在此隐蔽,微臣前去查看,若是英亲王北静王则正好,若是别人,微臣就设法引开他们,熙郡王您就保护皇上回宫去。” 熙郡王闻言并不言语,却放下乾元帝,两兄弟捧着脑袋商议片刻,最终,熙郡王冲着贾琏招招手:“贾琏!” 贾琏以为熙郡王必定会答应,探路做饵都是玩命的活计,有人主动请命,上位之人应该十分庆幸。 贾琏已经蓄势待发了。 他设想得很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溜溜圆:趁着这个做饵的机会,他就此脱钩而去,一来把乾元帝这个沉重包裹甩给熙郡王。 二来,他想出去寻找元春,趁夜将元春藏起来,只要元春不能按时回宫,这对宫妃来说就是洗不掉的污点。 这样一来,她即便不能提前出宫,也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出宫嫁人。 大不了,到时候贾琏多出些嫁妆,替她榜下捉婿好了。 却不料,熙郡王不仅没有作出让他出发的指示,却叫住了他。 贾琏只得退回来:“郡王有何嘱咐?” 熙郡王言道:“你带着皇上在此等候,我去查看,若遇见心怀不轨之人,我的身份比你好用。” 贾琏闻听此话,心头咯噔一下,满眼失望。 他不得不承认,熙郡王这话很对,贾琏遇见忠顺王,也只有以身为饵,将他们引开,熙郡王则可以轻松将他们骗走。 贾琏无法反驳,只得接过乾元帝,在熙郡王的帮助下,重新把乾元帝绑在背上。 等熙郡拍拍贾琏的肩膀:“皇上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辛苦你了!” 贾琏能说什么,只有答应:“郡王放心,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保护皇上!” 熙郡王朝着乾元帝一拜:“皇兄所保重。” 随后,熙郡王留下二十个侍卫:“从现在起,一切听从贾琏的安排,一如听从我的命令。只要你们护送皇上回京,本王重重有赏。” 一众侍卫齐齐跪地,磕头:“谨遵吩咐,郡王保重!” 贾琏不得不重新接手乾元帝的这个烫手山芋,担负起保卫职责。“所有人树后隐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动。” 贾琏自己也躬身隐秘在一棵大树之后,然后,他将神识延伸出去,却见熙郡王走上一条小路,正好与来人当面碰见。 待看清来人,贾琏的眼眸顿时缩了缩。 来人竟是石光琉与忠义郡王两人,他们身后跟着两位公子哥儿,正是忠义郡王之子水潼,石光琉的幼子石克昭。 熙郡王不动声色拦住他们的去路,两人寒暄几句一起往西边去了。 贾琏回头轻声跟皇帝说道:“是忠于郡王,熙郡王跟他一起去了西面林子,熙郡王大约回不来了。” 乾元帝点头:“知道了,朕现在就依靠你了。” 贾琏点头,摸出怀里的玉佩递给皇帝:“太后娘娘命令微臣前来救驾,微臣答应过太后,皇上您不回京,微臣绝对不会在回京都,微臣还想回家看儿子呢,所以,请皇上相信微臣,微臣必定能够将您顺利的带回京都。” 乾元帝点头:“你想怎么做?” 贾琏言道:“目前的情势,微臣以为,咱们最好不要直接往京都走,若是有人要对皇帝不利,必定会在京都各个路口设下埋伏,咱们手里这点人根本不够应付,我的意思,咱们往西山去投奔冯将军,这样子万无一失。” 乾元帝略略思忖便同意了贾琏所奏:“依你之言。” 贾琏便道:“如此,微臣有两个方案供皇上参考,第一,咱们就不往上走了,咱们要原路返回,顺着河流往西行,等到出了南苑, 咱们直接往西山去,这样子可以避开所有人。第二方案,皇上您在此等候,微臣上去寻找援兵,您看看谁能够信任,微臣就去找谁,让他们带着南苑的禁军前来迎接您,您看,那个更好?” 乾元帝冷眸闪了闪,言道:“原路返回。” 贾琏闻言微微愕然,没想到乾元帝连他亲弟弟英亲王也不信任,心里直替皇帝悲哀。好在熙郡王留下了二十个侍卫给贾琏做帮手,不然,这翻山越岭的,贾琏一个人把乾元帝弄回去,会累死人的。 这个时候,贾琏等人距离山脚约莫七八里山地,且陡峭难行。这坡地下去比上来更为艰难,贾琏值得重新分配人马,前面两人开路,左边右边各一人作为贾琏的扶手,这样子贾琏还差点摔了跤,若非贾琏本身有轻功,每每化解,也不知道摔了几跤,尤其乾元帝,他趴在贾琏背上,若是摔上几个屁股敦,只怕早就屁股开花了。 上坡的时候,贾琏背着乾元帝走了一个时辰,下去的时候,二十几个人轮流帮忙却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沟底。 贾琏铺开神识观察这一段河床,有几处悬崖,贾琏果断吩咐侍卫是砍伐木材。 乾元帝十分惊讶:“你看木头做什么,难道要走水路?” 贾琏颔首:“微臣观察过了,前面有几处河床狭窄,水流湍急,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不能行走,故而,咱们必须借助木筏。” 侍卫们分头钻进树林中砍伐木头,贾琏则靠着悬崖,紧张的盯着远处的树林,同时将元力聚集耳部,全力监听着西边山林的动静,蓦地,贾琏一惊,他听见了元春的声音。 贾琏迅速收回听力,聚集元力与头部,将神识覆盖过去,却见元春正跟忠顺王在一起,贾琏大惊,元春不是去了南边树林吗,怎么到了西边树林,正好遇见忠顺王? 为了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贾琏再一次抽取全身的元力聚集在泥丸宫,却听忠顺王说道:“你真以为徐皇后会真心帮你吗?别傻啦,她不过是利用你,哼,她说等你生了孩子,你们一起做母亲你就信?宫中已经有了五个成年的皇子,还有三个小皇子,你就是生下皇子也是九皇子,他牵头有八个哥哥,你真以为他能够斗得过他八个哥哥?” 元春面色煞白:“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我还要去寻找陛下,告辞了。” 忠顺王却拦住元春:“与其跟徐皇后那个疯婆子合作,不如你与我合作,我知道你已经跟乾元帝暗度陈仓,我不在乎,只要你与我春风一度,将来你生下儿子就有我这个父亲替他操心,别说前面只有八个皇子,就是八十个,我也能替他扫平,扶住他荣登大宝,怎样?” 元春气的直发愣:“你胡说,什么暗度陈仓,我冰清玉洁女儿家,岂容你污蔑?” 忠顺王冷笑:“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你真以为你能够成功吗?我告诉你,我是在救你,你有了孩子太后娘娘或许能够留你一命,如若不然,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你信不信,你敢不依我,我保证叫你家破人亡,你家里不是有个衔玉而生宝哥儿吗?你是知道的,我最疼俊俏的孩子了,你们家里那个贾琏毁掉了我的几个爱宠,正好拿你的兄弟赔给我。” 元春与宝玉虽是姐弟,情同母子,闻言呲目欲裂。他怒喝:“你无耻!” 忠顺王奸笑:“你今天才知本王无耻,晚了。” 元春这时撒腿就跑,却哪里跑得过忠顺王这个大老爷们,他再是掏空了身子也比元春这样的弱女子强壮,且忠顺王还有一队侍卫跟随,他们虽然不会特特出手阻拦,可是,忠顺王的吩咐他们也要伸伸手,很快的,元春就被他追上。 正在这时,忽然间有人大闯进了贾琏的听力范围,却是北静郡王与西宁王。 北静郡王老远发笑:“忠顺王好雅兴,皇上不见了,你却在这里金屋藏娇啊。” 忠顺王动作一滞,元春趁机跑远了。贾琏追随着元春,忽然发觉冯紫英的身影。但见冯紫英迅速从树后面闪身而出,拉着元春一路飞奔离开了。 贾琏正要追踪,却听卫若兰叫道:“二哥,琏二哥?” 贾琏回神,却是木筏扎好了。 一共五个木筏,贾琏吩咐侍卫们将木筏放进河中试水,经过调整,五个木法都能使用。 贾琏这才吩咐出发:“咱们还是兵分两队,前面十人开路,后面十人殿后,八只鸟枪分开,前面四把,后面四把,有抢的人随时准备射击,其余六人两人掌控木筏,两人帮忙准备□□,两人帮忙点火绳。” 贾琏自己则带着卫若兰与孙浩贴身保护乾元帝,说实话,除了自己三人,贾琏不能尽信别人贴身护卫乾元帝,一旦出事,自己可是首当其冲要受连累。 乾元帝眯着眼睛瞧着贾琏:“你方才在看什么?” 贾琏微愕:“没有,我在想,我在想,我听说,我堂姐元春也跟北静郡王进了南边的树林子,我在后悔,方才瞧见熙郡王也顾上问,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呢?” 乾元帝颔首:“嗯,这是该当的,骨肉亲情,人皆有之,莫说你挂念姐姐,朕也担心太后娘娘,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顺利回宫了。”贾琏马上道:“吉人自有天相,太后娘娘一定会顺利返京。” 乾元帝点头:“我们一起祷告吧,大家都会没事儿的。\\\" 贾琏恨道:“都怪那个作恶之人,南苑一直很平安,忽然间怎么来了来了獠猪呢?依我说,就该把所有南苑伺候的人抓起来一一审讯,不怕追查不出来元凶,太后娘娘多呢善良的人啊,他们也下得了手!” 乾元帝颔首:“是啊,男人之间的争斗,何必把妇孺扯进来?” 贾琏故作糊涂:“男人间的争斗?陛下得罪谁了?” 乾元帝看了贾琏一眼,冷笑一声,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贾琏见之,再不敢饶舌。 贾琏沉下心之后,再把神识覆盖过去,却已经无法达到西树林。贾琏的甚是消耗太大,覆盖的距离缩短了三成。 为房后面需要元力支撑,贾琏不敢在增加元力,只得放弃跟踪元春,索性冯紫英救了她,总算没有落入忠顺王之手。 同时,贾琏也暗自庆幸,元春知道了徐皇后的嘴脸,应该会醒悟吧。 一群人紧张兮兮,在河面上漂流了半个时辰,蜿蜒行进十里左右,贾琏发现周边的树叶逐渐变成了红色。 贾琏大喜,放出神识,分辨方向,瞧见了西山上特有的风景,红彤彤的枫叶。 贾琏知道已经出了南苑了,吩咐上岸,这般时候,已经进入安全区域,贾琏吩咐侍卫伐木做了个简易的担架,让乾元帝躺的舒服些。 这一路上,贾琏发现乾元帝腰伤似乎很严重,他几次想挪动一下腿脚腰腹都没成功,好几次,乾元帝用委屈的目光瞟着贾琏。 贾琏终于抵不住,再不接招,只怕这货日后要报复,只得软了心肠,吩咐侍卫帮他做了担架。 贾琏紧紧护住担架,一路攀援,大约走了约莫五里地,终于登上了西山,远远看见西山军营前面的辕门,贾琏如释重负,有了回家一般的轻松感。 一时,距离辕门还有三丈,门卫已经□□打横吆喝起来:“什么人,这里是军营重地,闲人不得擅闯,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无情。” 贾琏一看这人认识,忙道:“张五哥,是我啊,鸟枪营贾琏,前几日奉命出去执行任务,今日任务完成,回来缴令。” 张五哥虽然认识贾琏却是不肯开门,言道:“贾大人啊,请出示将军手令,否则,请谅解,卑职不能擅自开营。” 贾琏并不是执行冯唐的命令,哪里有什么手令啊,蓦地,贾琏想起太后玉佩,遂摸了出来,请把这个玉佩交给冯将军,将军自然明白。“ 张五哥见贾琏果然有信物,态度立马好转,踢踏踢踏跑出来收了玉佩,然后躬身抱拳:“请大人的等候,小的这就想将军请示。” 张五哥可不是能随随便便见到冯将军的人,他把玉佩给了他的什长,什长交给郎官,郎官在交给校尉,校尉比较识货,看见玉佩的玉质不凡,还有上面的雕龙气势不凡,不敢耽搁,迅速寻找到顶头上司都尉大人,都尉大人是个老将,一看这东西顿时下了一跳,他有资格进宫朝贺,远远的见过太后娘娘,因为听说过太后娘娘曾经的带了先皇的遗物,故而特特仔细看过,虽然看的不真切,似乎就是此物。 当听说此物乃是贾琏之物,都尉大人顿时紧张起来,贾琏可是奉命进京去了,这般看来,这玉佩即便不是太后娘娘那块,必定也是相关之人。都尉大人一般派人通知冯唐知道,自己慌忙跑到辕门之处面见贾琏。 说起来都尉大人认得贾琏,贾琏却不认得都尉大人。 都尉大人这时候愿意相信贾琏,贾琏却不敢信任他,无论都尉大人如何盘查,贾琏一句话:要么放他进去,他自己去找冯唐大人,要么让冯唐大人亲自前来,否则,他宁愿不进去。 都尉大人这下子生气了,骂道:“狗娘养的,军令如山,本都让你说,你敢抗命?” 贾琏针锋相对:“军令如山也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呢,贾某如今身负绝密任务,还请大人不要为难,等下冯将军前来,一切自有分晓。” 两人正在较劲儿,冯唐来了。 两人俱都大喜过望。 都尉大人首先告状:“冯将军,这个小子要好好收拾,不然,他要上天。” 冯唐手握太后尚方玉佩,知道贾琏的身份如今如同钦差,见官大一级。都尉大人是他亲信,不认他开罪钦差,顿时骂道:“住口,贾琏奉我之命执行绝密任务,本将军有交代,不见本帅,不许泄露,军令如山,难道他敢违抗?你是军中老人,这个规矩不知道?速速退下。” 贾琏这时哪有心思针对都尉大人,却是上前跟冯唐耳语:“请将军速速点齐兵马,咱们护送圣驾回京,迟恐生变!” 冯唐一惊:“圣驾?” 他眼睛一瞟,马上聚焦在担架之上,顿时身子一矮,跪下了:”卑职冯唐,救驾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都尉大人这下知道闯祸了。跟着跪下了。 乾元帝摆手:“都起来,朕是微服私访,你们不要闹出动静,速速安排护军,朕要秘密返京。” 冯唐大吃一惊:“秘密返京,难道京都有变?” 贾琏颔首:“京都情况不知道,只是在南苑出了事故,与人意欲谋害陛下与太后。被属下误打误撞看破了,这才带着陛下来投将军,寻求庇护。” 冯唐笑道:“做得好,我们本来就是奉圣军,保护皇城与皇上使我们的职责所在。” 冯唐冲着乾元帝抱歉请示:“恭请圣上进驻兵营,末将这就点齐兵马,护驾进京。” 乾元帝却摆手:“跳梁小丑而,鸟枪营,骁骑营足矣。” 冯唐抱拳:“谨遵圣命。” 一时营门打开,乾元帝被送进冯唐的将军行辕,贾琏亲自一顿?意粒郾涑闪朔胩剖窒乱幻?n尽?br> 校尉是可以坐轿子的,虽然会被人笑话,可是如今的其乾元帝也顾不得了。 冯唐给乾元帝准备一辆老大的马车,那车厢足可以让人舒适的躺着,在进京之前,乾元帝完全可以把这家马车当成移动的拔步床。 同时,冯唐安排还两名跌打大夫随车护卫,这两名大夫之前已经给乾元帝做了简单的处理,他们虽然懂得跌打损伤,只可惜,乾元帝的腰椎受伤严重,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军医能够治疗。 他们之所以用药,不过应了乾元帝之请,乾元帝对他们的要求,仅仅是在进京之后,能够坐着见人,且不让人看出端倪。 故而,这两名见过乾元帝伤情的大夫,在乾元帝彻底恢复之前,是不能离开皇宫了。 否则,就有性命之忧。 两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到达城门口。此处正是军队出入的德胜门。 112、112 回头却说乾元帝回京。 冯唐带着骁骑营在前开道, 贾琏卫若兰则随着鸟枪营殿后,乾元帝的车架则隐藏在冯唐的骁骑营中。 乾元帝身子不适, 车马缓行,一路优哉游哉, 倒不像是勤王保驾,恰似一群大兵在游逛山水。 旬日间一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 当贾琏远远瞧见京都那高高的城墙之时,已经是申时。 骁骑营气势汹汹而来。 城门口踢踏踢踏跑出来两队兵马,一个个手指长戈,挡住城门。 城门官摇摇摆摆走了出来:“来将通名!” 从辰时开始,乾元帝被设计惊马一路奔逃, 到如今, 他足足奔逃了四个时辰。 乾元帝咋见皇城,甚是激动,岂容的城门官威风?乾元帝声音顿时拔高几分,把手一挥:“贾琏, 你去。“ 贾琏踏前一步, 高举玉佩:“本官奉命办差,此乃太后娘娘盘龙玉佩,可调兵遣将,可见官不跪,亦可见官大一级,现在,我命令你速速放行, 不然,耽搁太后娘娘的大事,你担当不起!” 城门官踢踏踢踏上前,他没接玉佩,却是认出了贾琏,贾琏清晨伴驾出京,走的就是德胜门。 他瞧了瞧贾琏,再瞟了眼乾元帝的车架:“大人这是护送谁呢?” 贾琏把脸一沉:“太后娘娘的事情,你也敢打听?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盘龙玉佩,奉太后娘娘口谕,调奉圣军进京,放还是不放?” 城门官沉默片刻,这才接过玉佩,再从怀里掏出太后娘娘留下的印信,果真一模一样,这才挥手放行:“职责所在,大人勿怪!” 放行就好! 贾琏一挥手,骁骑营已经护卫着乾元帝进了城门。 乾元帝即刻传令:“贾琏拟旨,着九门提督即刻起暗闭九门,即刻起,皇亲国戚,许进不许出。闲杂人等一兵一卒也不得踏进皇城。再命冯唐将军带领鸟枪营兵围忠顺王府,命卫若兰带领骁骑营,兵围忠义郡王府,捉拿逆贼。” 贾琏闻言一愣,忙着回禀:“回禀圣上,忠顺王与忠义郡王回京与否不得而知,仓促出兵似乎不妥,微臣觉得还是打听清楚二王踪迹再做道理,免得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叫二王走脱了。” 乾元帝冷笑:“跳梁小丑尔,何足为虑!” 贾琏冯唐卫若兰分头而去,孙浩则成了乾元帝的贴身护卫,护送圣上回宫去了。 却说贾琏到了九门宣旨,九门提督原本姓魏,曾经是乾元帝兄弟们的武功师傅,之前在皇宫做领班侍卫,后来乾元帝登基,他的老师就做了九门提督。 这时贾琏圣旨一出,魏提督领旨之后,当即调兵遣将,分兵九路,鸦雀不闻之间,将整个皇城围得水泄不通。 贾琏快马挥鞭,追赶乾元帝缴旨。 这时候乾元帝的圣驾堪堪才到午门。太后娘娘的凤辇果然停在午门之前,不过这时候,凤辇之上多了一人,却是上皇。 上皇太后见了乾元帝坐在软轿之上,腿脚不灵,下轿全靠着贾琏与孙浩搀扶才能勉强站立,上皇与太后顿时老泪纵横。 太后娘娘临下凤辇,不忘向上皇抱怨:“这都是谁养虎为患呢!亏得朝廷还有忠良将,否则,我儿哪有命在!” 上皇拧眉看着乾元帝:“嗯,你回来就好了,也不枉我与太后替你镇守午门,你也亲政多年,这一次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办吧。” 却是太后回京,言称乾元帝遭算计失踪。 那时上皇还很镇定,发兵增援南苑,以为很快的就能找到乾元帝。结果英亲王传回消息,说乾元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紧着熙郡王密折进京,禀告上皇,乾元帝失踪,太后娘娘被獠猪袭击,疑似人祸。他告诉上皇,乾元帝暂时安全,他会继续调查真相。不过,熙郡王禀报上皇,他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怀疑这一切都与忠顺王与忠义郡王有关。 同时,熙郡王建议,让上皇明发谕旨,调忠顺王与忠于郡王回京详述乾元帝失踪的经过。 其实,这一切都是乾元帝与熙郡王的计谋,他们真的没有丁点证据。就连那个将乾元帝推下悬崖的侍卫,也是乾元帝身边之人,他其实并非侍卫,乃是内侍改扮。 若非乾元帝机灵,摔死的那个人就是乾元帝了。当然,若不是他刚好被贾琏找到,只怕迟早也会摔死饿死。或者是被忠顺王之流再害一次。 这是后话,上皇并不知道。 太上皇对于忠顺王与忠义郡王是否谋害皇帝,将信将疑。 为了试探他二人是否无辜,上皇决定弄个明白,他吩咐留守御前大臣老忠靖王派人传令,让忠义郡王与忠顺王这两位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御前大臣即刻返京,说明情况。 孰料,上皇这一举动打草惊蛇了,二王以为上皇知道他们的计谋,两人心虚之下,都以要继续寻找乾元帝为借口,拒绝返京,旋即,在悬崖下面没有寻到乾元帝的尸体,他们慌了,决定逃出京都,看清局势再说。 得知二王拒绝返京,上皇这这才警觉事情不妙,只得做出最后的补救,调兵遣将,驻守九门,稳住京都,他自己却亲自来至午门陪伴老妻。 太后娘娘却不领情,始终板着一张黑脸,拒绝与上皇交谈。 太上皇也无话可说,毕竟,无论忠义郡王也好,忠顺王也好,都是上皇亲自宠信出来,这些年来,他们不止一次跟乾元帝叫板,闹得不可开交,乾元帝几次动怒,却被太上皇居中抹稀泥,乾元帝的怒火最终不了了之。 别说乾元帝,就是太后娘娘也要憋出病来了。 今日,太后娘娘拢共只跟太上皇说了一句话:“踩死了儿子捧侄子,现在满意了?” 这一刻,太上皇知道乾元帝跟忠顺王忠义郡王的矛盾再也无发调和。 难道真得要踩死儿子? 当然不是。 太上皇帝之所以对忠顺王一再迁就,不过是因为当初,□□爷兄弟两个共打江山。 结果,忠顺王的老祖宗在征战途中忽然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老忠顺王功在社稷,毋庸置否。 得了江山的大房理应照顾二房,上皇这才封了忠顺王世袭罔替的王爵,让二房一脉共享荣华富贵。 上皇是一片眷眷之心。 只可惜,忠顺王并不感恩,他想要更多,甚至因此残害他最喜欢的儿子。 还有忠义郡王这个丧心病狂的小孽畜,他一点舔犊之情,竟然养出一个逆贼! 上皇知道,是该除去毒瘤了。 乾元帝闻言,不能置信,在贾琏的提醒下,乾元帝蓦地单腿下跪,声音哽咽:“多谢父皇怜悯。” 上皇心中不无悲哀,他想天下大同,结果演变成了骨肉相残。 上皇摆摆手,兀自离去,背影甚是孤寂! 太后娘娘则是喜极而泣。母子们劫后余生,恍若隔世。 乾元帝因为腿脚不便,太后娘娘坚持将乾元帝送进乾清宫,等着太医前来诊断之后,得出结论,言称乾元帝并无大碍,太后娘娘这才在乾元帝请求之下回宫歇息去了。 自从乾元帝回宫,乾元帝的安全自有领班侍卫接手,再有太医院请脉,嘘寒问暖,杂事也有内侍处理,贾琏的存在可有可无。 只是太后与皇帝没有让他离开,他不好擅自离开,只得一路跟进。他面上无波,脑子里却是天人交战。 忠顺王忠于郡王就这般完蛋了,他们还没造反呢? 忠顺王还没跟倭寇勾结啊? 贾琏有些糊涂,怎么一切都变了? 那么,异日的海疆之战,南安王还会兵败被捕么? 贾琏不免忧心忡忡。 不过旋即贾琏又暗自高兴起来,这一下平安洲的一方百姓总算是平安了。 贾琏暗搓搓高兴不过半个时辰,冯唐将军便传来消息,忠顺王与忠于郡王并不在府内,就连这两家的儿子也不知所终,唯有阖府的女眷尚在。 随后,九门提督传来消息,忠顺王父子以及忠义郡王父子,自辰时出京之后就再没回京。 乾元帝怒喝:“速传英亲王熙郡王!” 少时,留守京都老忠靖王前来复命,称忠顺王之子午后才被人接走。 乾元帝顿时怒骂:“狗贼子,这是蓄谋已久啊!” 贾琏再次愣了,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孰料,这忠顺王与忠于郡王竟然同时失踪。 贾琏闻讯,心里搁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糕,估计这会子忠顺王跟忠义郡王各自逃回自己的根据地了。 贾琏掐指一算,这一回,只怕平安洲的谋逆案件要提前上演了。 贾琏不敢冒充神棍提醒皇帝说:陛下,我怀疑忠顺王与忠义亲王要造反,倒霉的就不是忠义郡王了。 蛊惑人心,诅咒朝廷,任意一顶帽子压下来,都够贾琏去死一死了。 但是,贾琏也要谨防乾元帝迁怒,因此,贾琏委婉的提议道:“不知道这二王会逃去哪来去,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难道他们的能够脱离本土生活吗?” 乾元帝并不在意,反而十分高兴的喷喷:“他们竟然不奉上皇诏命,私自脱逃出京,王公不奉诏命出京,这是自绝与祖宗,自绝社稷,自绝于朕!” 贾琏听着这话,乾元帝似乎巴不得忠义郡王搞出点事情,他好师出有名,将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贾琏再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般时候,忠顺王府与忠义郡王府已经抄没,家眷已经下狱,下面就该轮到有司衙门定罪,不干贾琏什么事儿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戊时。乾元帝已经安全,病痛正在治疗之中,贾琏向乾元帝提出告辞请求。 原本皇帝要利用贾琏铲除运河土匪,却被南苑秋猎风波耽搁了,虽然是虚惊一场,却让忠顺王与忠义郡王提前暴露了。眼下乾元帝惊魂方定,也没心思对付小小匪患了。闻听贾琏请求,颔首言道:“贾爱卿先回家歇息去吧,爱卿的功勋,明日朝会朕自会论功行赏。” 贾琏感激涕零的表了一番忠心,乾元帝甚是满意:“张爱卿所言不虚,爱卿颇有乃祖遗风!” 乃祖遗风? 贾琏一愣之下想起了他二叔贾政,顿时想起堂姐元春。 贾琏可不敢直言相询,故而,贾琏向乾元帝提出面见太后娘娘,以便亲手奉还盘龙玉佩。 乾元帝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腰疼会伴随他一生,平生最大的仇人即将铲除,最大心病即将消失,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当即应了贾琏之请,不仅答应了,还吩咐人用软轿将贾琏送进宁寿宫。 说实话,这一场风波之中,贾府的两个男人表现得可圈可点,十分出色。 乾元帝因此对荣宁二府大为改观。 一时,贾琏到了宁寿宫,向门卫说明来意。 太后娘娘正惊魂未定后怕无比,想要细细询问乾元帝脱险经过,贾琏自己送上门来,太后大喜,忙着吩咐:“请进来!” 贾琏进殿,却被内侍直接将贾琏引进了太后的起坐间,房内除了太后娘娘,甄家姐妹,于榴?都在。 太后娘娘尚未开口,于榴?便急切的开口道:“义兄,你可见到大皇子,他怎么没有护卫父皇返京?” 贾琏顿时哑口。 他能说因为乾元帝不相信亲生的兄弟,所以,他们走了水路逃出了南苑,去了西山求救么? 显然不能。 贾琏斟酌再三,在于榴?再四的催促下,贾琏决定自担责任:“回禀太后娘娘,大皇子妃娘娘,微臣寻到陛下的时候,陛下摔下悬崖昏迷不醒,微臣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帮助,微臣也怕在求救之时再次遇见忠顺王一伙。故而,微臣不敢带着陛下返回南苑,只得根据当时情景做出最直接的反应,带着皇上走水路去了西山向冯将军求救,好在陛下洪福齐天,有惊无险。” 太后娘娘闻言颔首:“你做得对,当时情况复杂,敌友不分,你按照自己的判断,寻求信任之人帮助,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嗯,皇上当时钦点你为御前侍卫,真是慧眼识珠啊。” 贾琏忙道不敢,言道:“微臣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太后娘娘,不知道卑职的堂姐贾元春贾女官可曾返京回宫?” 太后娘娘一愣,忙着吩咐宁寿宫总管:“德福,你速去后宫查询贾女官的进出记录,记住了,查清之后速来报告本宫,别人动问,不许声张。” 德福应声而去。 少时回转,面色沉重:“回禀太后娘娘,贾女官自清晨出宫之后,并未返回。” 太后娘娘眼眸迅速的收缩几下,叹气安慰贾琏:“琏儿放心,我这就传旨给英亲王与熙郡王,让他们全力寻找贾女官。” 贾琏谢过太后之后,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家去了。 却说贾琏回得家来,贾府上下一派升平,贾母凤姐得知贾琏回来,俱都喜气盈盈。 她们根本不知道京都差点就天翻地覆,更不知道一天之间,贾琏几度经历生死,更不知道如今元春还流落在外,并未回京。 贾琏也不忍破坏当下的气氛,值得忍下不表。 当晚,贾琏告诉贾母凤姐,陛下安排了特殊差事,他必须随时待命,故而,提前告辞了贾母凤姐,进入水井坊修炼,借以整理思绪。 贾琏甚是纠结,他还以正是因为自己重生,致使历史发生了偏差。 前一世,平安洲庶民因为官逼民反,本来只会被招抚,因为被忠义郡王利用,最后都被无情镇压,平安洲几乎成了鬼地,后来不得不强拉周边的州县庶民强行填平安。 按照前世的行迹,平安洲指挥使会被忠义郡王策反,尤其如今忠义郡王府的女眷悉数被皇帝以谋逆之罪捉拿下狱,平安洲指挥使杨久志原本就是贪婪之辈,他乃是忠于郡王保举之人,因怕被朝廷秋后算账,这才跟着忠义郡王铤而走险,妄想谋求从龙之功 前一世,就是因为他们以朝廷的名誉横征暴敛,最后导致平安洲的贫民□□,他们又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收编这些参与民变的庶民,将平安洲所有平民卷入战争之中。 可笑的是,这个杨久志正是吴贵妃的表亲,他兄弟正是宫中的侍卫领班之一,曾经跟王子腾争夺领侍卫大臣的杨久龄。 贾琏以为,杨家兄弟都是隐患,自己必须暗中做出应对才是。 心下一定,贾琏迅速传令昭儿兴儿以及贾芸来见。 他们三人已经知道了忠顺王忠义郡王的事情,只是,贾芸知道的消息比贾琏跟清楚。原来,上皇午时传令忠顺王忠义郡王回京,忠顺王的儿子确是在未时末刻出京。 也就是说,忠顺王是在接到上皇的命令之后,怀疑自己谋逆之事败露,故而让人接走了唯一的儿子水滨。 忠顺王估计是怕接走的人太多引起上皇注意,这才丢下阖府女眷。 说实话,贾琏细思极恐。两座王府竟然在一夕之间倾覆,何况寻常人家? 贾琏常常呼出一口气,将阴暗负面的情绪丢开,然后言道:“芸儿,我让你打探杨家与吴家,可有什么消息?” 贾芸言道:“二叔离开京都的这三个月,吴家于杨家每月都会有大批的车架进府,车辙很深,侄儿买通了他们的门子得知,这些车架都是从平安洲而来,车里装的都是银子。侄儿估算了一下,这三个月,杨吴两家每家进账约莫十万银子。” 贾琏咋舌:“三年清楚副才十万雪花银,这个平安洲的指挥使三个月竟然搜刮二十万,地皮都要高三寸,官逼民反啊!” 贾芸一惊:“二叔,您说什么?您怎么知道这银子是平安洲指挥使所赠?” 贾琏愕然:“你没说吗?” “没有,侄儿还没来得及。” 贾琏点头:“哦,那个,叔叔我现在是通政司右通政了。” 贾芸兴儿昭儿几个忙着起身道贺:“恭喜二叔(二爷)!” 贾琏抬手:“坐下,这个是密调,不能宣之于口,你们是我心腹,故而告知,你们要嘴巴闭紧,就是你们二奶奶询问也不能告知,可记住了?” 三人一起应了。 贾琏想了想,写下一封短信,递给昭儿,道:“昭儿,你可有办法现在就让人把这封信悄悄送去南苑,交给冯紫英?若是不成,明日卯正,让你手下的善于追踪的孩子去往南苑,寻找冯紫英,将这封信笺送给他也行。” 昭儿言道:“这道巧了,属下有几个孩子正在城外待命,属下这就传信,让他们连夜前往南苑寻找冯二爷!” 贾琏闻言一笑:“好,这件事成了,爷要赏赐你!” 昭儿告辞而去。 贾琏看着贾芸言道:“这些日子,你要密切注意吴家杨家的动静,特别是他们的家眷的动静,倘若发现他们有异动,或是男丁大批出京,或是女眷集体出城,都要迅速报告我,切记!” 贾芸颔首:“侄儿记下了。” 贾琏颔首:“你去歇着吧,有事随时让后角门的妈妈通知我,这几天我会告诉你二婶,让鹞子时时待命,等候你的消息。” 这时只剩下兴儿了。 贾琏盯着兴儿:“我可以信任你吗?二爷我可以把性命交给你吗?” 113、113 兴儿知道贾琏这是有重要事情要让自己去办, 顿时跪下了。 他发誓道:“上有天,下有地, 中间有菩萨,我兴儿在此发誓, 若是走漏主子的消息半点,叫我死无全尸,无子送终!” 贾琏见他拿孩子发誓,顿时心肝乱跳,张口一啐:“啐,胡说八道,说你自己就好, 不要牵连孩子!” 兴儿自打几个嘴巴子。 贾琏这才罢了。 他招手让兴儿靠近:“你去......” 兴儿道:“小的这就去!” 贾琏叮嘱道:“注意隐秘, 不能让任何人瞧见你,也不要假手于人!” 兴儿告辞欲去,贾琏又道:“这事儿你别害怕报应,有孽报, 我自会承担。” 兴儿却道:“二爷小瞧人, 小的不怕,他们不是好人,二爷您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暗算,如今还以颜色,也不过是还施彼身罢了,皇天菩萨有眼睛,也不会责怪二爷。” 贾琏一捶兴儿:“嘴巴利索不少, 行动也要利索些,去吧。” 等候兴儿走远,贾琏又去打坐静修,把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思虑一遍,觉得自己今日的行为万无一失,并无半点不妥,这才安心下来。又再思忖半晌,贾琏唤了声隆儿,却进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子。 贾琏一愣:“你是谁?” 小厮跪地磕头:“小的之前在昌平跟着关师傅学艺,那时有幸见过二爷,只是小的那时候还小,二爷不记得了。” 贾琏盯了小厮一眼,似乎有些印象:“你是那个被人打断腿逼着乞讨的孩子,你叫?” 小厮道:“小的那时候没名字,二爷遇见小的时候村子里正在割麦子,二爷就说正值丰收的季节,你就叫丰收了,以后都别讨饭了,跟着二爷,二爷叫你天天吃白面。” 贾琏记起来了,笑道:“哟,这长得白白胖胖,还真是顿顿吃白面啊,看来关师傅没克扣你的伙食费用。” 丰收腼腆一笑:“关师傅才不会克扣吃食,他还说,小的们若是谁长得斤数最多,个头长得最高,还要奖励大家吃酱肘子呢。” 贾琏觉得有趣;“你吃过几次酱肘子?” 丰收胸脯子一挺:“小的吃过三回,在我们那一群里我吃的最多,后来,潘掌柜的又送了一批孩子进去,他们瘦的猴似的,顿顿白面,那身子跟吹气似的疯长,小的就输了,后来庄子上隔三差五有孩子进来,小的就再没赢过了。” 贾琏看着他委屈的小脸,顿时乐了:“你明儿告诉你隆儿叔叔,就说我说的,叫厨房以后每隔三天给你一个酱肘子。” 丰收闻言扑地磕头,笑得阳光灿烂露出两颗豁牙:“多谢二爷赏赐。”旋即,丰收又摸摸头,皱眉言道:“可是,隆儿叔叔去了昌平不在家也,兴儿叔叔说他落伍了,要他去昌平跟着关师傅好好修炼,赶一赶。” 贾琏挑眉:“哦,那你明天告诉二奶奶跟前的鹞子吧,让他去厨房说一声,也是一样的。” 丰收忙着磕头:“多谢二爷。” 贾琏用脚掏掏他:“酱肘子而已,值得再三磕头吗,起来起来,快给二爷磨墨吧!” 磨墨丰收特特学过了,想着酱肘子,这小家伙欢快得很,一路磨着一边饶舌:“好呢,隆儿叔叔可是夸赞过小的,说小的磨墨磨得可好了!” 贾琏看着他添水磨墨,不急不缓,很得隆儿真传,点头:“还不错。” 及至他磨了半盏墨水,贾琏随手在抽屉里摸出一把铜子儿丢给他:“出去买饼吃吧。” 丰收豁着牙笑了:“多谢二爷,小的就在外面伺候,二爷您有事只管吩咐小的。” 丰收一顿打诨说笑,贾琏的心情竟然舒坦多了。 一个酱肘子笑成那样,这个孩子是个知足的。 贾琏静了静,这才铺纸,写下一份密折,当晚交给鹞子:“送到梨香院交给芸二爷,让他迅速送到张家交给张家舅爷。” 贾琏虽然是通政司右通政,却是刚刚上任就发生一连串变故,根本来得及建立特殊的密折通道,眼下也只有靠张家舅舅传递了。 贾琏以为,忠义郡王跟杨家的关系必须尽快告诉乾元帝,以便乾元帝拿出应对的方案。 这时候,贾琏只在心里庆幸,亏得今日乾元帝没有带文臣前往南苑,否则,贾琏还要兼顾张家舅舅,那可就分、身乏术了。 翌日,贾琏到了演武厅,贾芸寻个空挡告诉贾琏:“张家舅爷昨夜连夜进宫了。” 贾琏这才安心回家,早膳过后,乾元帝并无动静,贾琏并不奇怪,乾元帝的身体本来不好,昨晚自己丢给他一个重磅噩耗,够他忙和,今日绝对没有精力叫大起。 乾元帝并无圣旨,贾琏接着休沐,闲着无事,便仔细研究朝廷邸报,却见王子腾奉旨巡边正好到了南疆,贾琏立马一个激灵,吓出一身白毛汗:平安洲正在南疆,王子腾这是什么命啊? 贾琏立马回到萱草询问凤姐:“你们王家可有跟家人联络的独特通道?” 凤姐一愣之下,马上想到他三叔:“你想跟我三叔联系?” 贾琏满脸肃静:“我有正事,事关三叔的安全与仕途。” 凤姐也紧张起来:“这个要问我父亲,一向是三叔主外,我父亲主内。” 贾琏也不隐瞒:“速速写信给岳父大人,让他跟三叔联系,让三叔警惕平安洲的民事与军事,告诉他,平安洲的指挥使有问题。” 凤姐忙着吩咐平儿:“快叫旺儿家里。” 凤姐这里安排给娘家送信,贾琏却急急忙忙到了东院来寻他父亲贾赦。 贾赦如今越发安逸了,贾琏目测他父亲的容貌,脸上从前松垮的眼袋已经平滑紧致,似乎连头发也黝黑了许多。见了贾琏十分惊讶:“耶,你今日没进宫吗,陛下调你回京不是让你重回御前当差?” 贾琏摇了摇头:“陛下放了我十天休沐,近期我都不会进宫当差了。” 贾赦招手:“坐吧坐吧,坐下说话,这时候来不中不晌的,可是有事儿?” 贾琏低声言道:“父亲对吴家杨家可有了解?” 贾赦拧眉:“贵妃吴家的表亲杨家?” 贾琏点头。 贾赦一哼:“别提了,那杨家最不是东西了,之前说好了,他们在平安洲的生意让我入一股,结果,事到临头却反悔了,我派人去询问,吴家竟说让我问你,嗨,我好纳闷了,他们家的事情如何要问你?” 贾琏闻言心头一松,按照前世的经历,贾赦从那平安洲吃空饷,应该在元春封妃以后,如今元春封妃无望,大约吴家也瞧不起贾赦这个纨绔将军了。 贾赦瞪视贾琏:“你还没回答我,难不成你得罪了吴家人?” 贾琏摇头:“这倒没有,不过父亲没有搭上吴家并非坏事,您等着吧,就在这几日,吴家说不得好就要倒霉!” 贾赦闻言笑得贼眉鼠眼:“真的啊,这我可要好好看看笑话。” 贾琏咧咧嘴,到底忍住没笑出来,他咳嗽一声言道:“父亲若是银子不凑手,可以跟我说跟凤姐说,我们总不会让老爷囊中羞侧,不过老爷,您就别再让人忽悠买什么唐伯虎,吴梅村的字画了,哪一次不是花费一大笔银子,结果弄回来一堆赝品? “今后我会让潘又安淘到什么好货色先给您过目,您喜欢就留下,千万别再去外面上当了,尤其是那个冷子兴,您要记住,他跟我们可是有仇怨,周瑞两口子可都是被祖母弄死了,他可不会认为跟咱们没关系。” 贾赦被贾琏糊弄的一愣一愣的,愣了半晌,这才言道:“你每次都是这些话,让潘又安弄,潘又安弄,他弄些什么啊,都是死人的东西,我要死人的东西干什么啊?我要的是文人字画,名人墨宝,前朝孤本,他有吗?唐寅的画,二王帖,宋朝孤本,他有吗?” 贾琏很无奈:“这不是慢慢在找吗?这些东西有灵性,该你得它才会出现,否则......” 贾赦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指望你们,其他的我都听你们,这事儿我自己办。” 贾琏无法,只得告辞出来。 来至东院前门,早有王善保等候着,看见贾琏忙着作揖:“二爷早,给您老请安!” 贾琏颔首:“我还是那话,外头那些不相干的消息切勿说给老爷知道,老爷的性子你知道,若是给他知道谁家有孤本,哪家有墨宝,千方百计也要弄了来,咱们家现在正在非常时期,石家忠顺王这些人可不是良善之辈,多少人多少眼睛盯着呢,稍有差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你们虽是奴才,可是主子倒霉,你们也落不得好,你说是这个理吧?” 王善保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贾琏一笑:“我有言在先,今后要买古董,只管去找你外甥潘又安,别人我可不出银子,你要孝敬老爷去别处买,我没意见,不过,这账单子府里可不认!” 贾琏说着去狮子头上解缰绳,王善保抢着牵过马来伺候贾琏走远了,他才直起腰杆子来,叹息着直捶腰眼,慢慢走回院内,却见贾赦正斜着眼睛瞧他,吓得他忙着又弯下腰:“老爷,您怎么出来了?” 贾赦哼一声:“我不出来怎么知道你们合起伙子骗我?” 王善保当下喊起冤来:“老爷啊,天地良心,奴才一直在外面寻摸,只是并没有寻到老爷心爱的东西,二爷虽然吩咐了,外面的消息,奴才可是从来没有丝毫隐瞒您。” “量你不敢!”贾赦冷笑一声折身走了。 贾琏折回家里,马上吩咐兴儿:“监视王善保,注意石家的石呆子,别让这两人碰上,万一碰上了,立马告诉我。” 兴儿有些疑惑:“石呆子穷的都要讨饭了,怎会跟咱们老爷有交集?” 贾琏一哼:“没谁生来就精穷,石呆子家里也富裕过,他祖父跟缮国公是嫡亲的兄弟,不过石呆子的祖父是后母所养,没有继承权。” 兴儿拍手:“小的明白,跟咱们府里一样,好东西都给了二房?” 贾琏笑着踢了兴儿一脚:“多嘴,干活去吧。哦,那事怎么样了?” 兴儿笑道:“昨日夜里她就出了屋子逛逛一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只是那边正房金钏门户守得紧,她没有机会,小的在想,适当的时侯忙忙她?” 贾琏颔首:“不要露了行迹,再等几日吧。” 贾琏在想元春的事情,万一冯紫英那里靠不上,该不该让她们见见面,她回家母亲便病故,这个是不是也是宫妃的污点? 一边想着一边前往萱草堂来看他的胖老婆。如今的凤姐又成了大肚皮的青蛙了。 贾琏不免纠结,五月份才发觉的身孕,这才八月拢共不过四月大的胎儿,怎么又是这般大腹便便?摸着凤姐的大肚肚,贾琏亦喜亦忧:“我说,你不会又是双胞胎吧?” 凤姐却是喜不自禁,媚眼如丝儿:“是又怎的?” 贾琏愕然:“真是双胞胎?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 凤姐淡笑:“生孩子是我的事情,又不要二爷生,告诉你作什么?” 贾琏拱手:“好好好,服了你了。那个,你娘家的信笺如何了?旺儿靠谱不靠?” 凤姐笑道:“我后来觉得旺儿年纪轻,又改让林之孝去了,应该万无一失吧。” 平儿这时候进来了,见了贾琏笑嘻嘻福身:“二爷好,这可真是好得很,明儿逑哥儿抓周,今日二爷就休沐,这皇上老子可真是善解人意呢。” 贾琏闻言扶额,这些日子真是忙糊涂了,倒把一双宝贝儿女忘记了。 凤姐见状一嗤:“你这个爹,哈,只怕离开家就玩疯魔了吧?哪会记得人?我那些话,二爷只怕都喂了狗了!” 贾琏一般都是想起来就把儿子抱在怀里宠,一旦忘记了,根本不记得他自己个当了爹了。 贾琏有些恼怒,冷哼这从袖口里摸出两块玉佩来,一个上面一个葳字儿,一个上面雕了个菡字儿。 贾琏挑眉斜着凤姐:“这是什么?自从他们兄妹落地爷就开始雕琢了,你们那些金锁金项圈都是自己亲手打的吗?” 凤姐不以为忤,一见玉佩顿时笑眯了眼,接过手去翻来覆去的观瞧,两个字儿都有些生疏,可是这个葳蕤的葳字她有所猜测:“这是大姑娘之前的住所门楣上那个字儿叫‘葳蕤’,这个是葳蕤的葳字儿,对不对?” 贾琏瞠目:“哟,这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没想到这个字儿你也认得啊,来看看这个?”贾琏指着巧姐儿的名字问凤姐。 凤姐伸长脖子翻来覆去,最终摇了摇头:“没见过。” 贾琏一笑牵着凤姐进了内室,指着院子里大水缸里的睡莲言道:“这个不认得?” 凤姐一嗤:“?恚?蝗系谩!毙?匆汇叮骸扒山愣?拿?志徒辛?ǎ苦牛?饬?t埠芊?纤?牟葑直病!?br> 贾琏颔首:“意思不错,不过,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睡莲还有旁的名字,不记得了?” 凤姐顿时笑了:“我知道了,芙蕖。”凤姐翻来覆去的看着玉佩上的字儿:“这个是芙字还是蕖字儿?” 贾琏咧嘴坏笑。 凤姐明白贾琏这是在耍着自己玩儿,顿时沉了脸:“识字了不起啊,能当饭吃呢?” 贾琏忙着收起咧嘴,指着菡萏的菡字儿言道:“怎么恼了?这个字念菡,菡萏的菡字儿,我那时跟你说过的,生了女儿就叫菡萏,你想想?有没有这宗事儿?” 凤姐拧眉,半晌一撇嘴:“八百年前的事情,谁记得住?” 贾琏涎着脸靠近凤姐:“真不记得了?那个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是谁,那个把我弄上床?然后......” 凤姐蓦地抬头在贾琏嘴唇上舔了一下,然后拧眉装糊涂:“哦,那个,不记得了。” 贾琏本来就想偷香,别看凤姐肚子鼓鼓,脸蛋却是正宗的瓜子脸,如今正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看着水灵灵粉蕊蕊,让人垂涎欲滴,贾琏原本就想尝一尝,那经得住凤姐这般挑逗,顿时喉咙里咕咚一声,张嘴咬住那樱桃小嘴,使劲儿吮吸,顿觉又香又甜馥香幽幽,那个滋味直冲脑门,美不胜收! 贾琏食髓知味,再要下口,蓦地,房门响动,贾琏忙着把透顶竹帘一扒拉,多少掩住些许风流。 却是平儿走了进来,倒不是平儿没眼色,实在是昭儿的事情太过严重,平儿不得不报告给贾琏。 贾琏被人打断了亲香,十分不悦,即便是平儿这个美婢也不能稍稍减缓他的怒气。 平儿见状知道这是贾琏发怒的前兆,忙着福身说明缘由:“回禀二爷,冯大爷那边来了人,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二爷商议。奴婢原本不敢打扰,却是冯大爷说道:人命关天,奴婢这才失了分寸,还请二爷谅解!” 贾琏顿时面色讪讪,却不好跟平儿说什么,伸手摸了摸凤姐脸蛋,起身走了。 平儿吓得面色煞白。 凤姐却想着平儿伸出手:“过来坐下,别怕你二爷,没关系,有我呢!” 平儿眼珠子只转圈圈,摇头道:“我没事儿,奶奶安心。” 回头却说贾琏,出了门迅速往书斋去了,顶头碰见昭儿,昭儿急的面皮发白,见了贾琏就要开腔,贾琏一摆手:“进去再说!” 两人到了水井坊,贾琏确定周边百步之内再无旁人这才问道:“大姑娘怎么啦?” 昭儿附耳言道:“昨日城门关闭,不许闲杂人等进出,大姑娘本来跟风冯大爷在一起,就在城外树林子露营,孰料夜半时分,忠顺王忽然出现掠走了大姑娘,冯大爷四处寻找不知所踪,今晨大姑娘自己回来了,大姑娘却说忠顺王只是找她说说话,冯大爷估摸着大姑娘被那啥了。冯大爷原本按照二爷吩咐要将大姑娘直接送回府来,却不料大姑娘坚决要求回宫去,今日九门正好解除警戒,几位亲王与皇子回宫,大姑娘便跟着熙郡王回宫去了,冯大爷却被皇上传去问话去了,不得分神,故而派了他的小厮前来送信。” 贾琏闻讯面色铁青,这个元春见之是找死,这是那去全家的性命开玩笑啊! 难道以为他只要再把乾元帝哄上手,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吗? 如今的乾元帝能上当? 贾琏气的咬牙切齿,原本他以为这一次至少能够从乾元帝手里要出一营的兵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却不料竟然被元春这个聪明过头的丫头给毁了。 贾琏现在不光痛心到手的赏赐没有了,还要担心乾元帝怀疑贾府跟忠顺王不清不楚。 冯紫英自然不会多嘴,可是保不住别人也知道内情啊? 贾琏紧张地思索着,推磨一般转来转去,随即,贾琏决定进宫求见乾元帝。他必须请在远处你之前箭道乾元帝,这样子才能够变被动为主动。 贾琏心里着急甚至来不及跟凤姐告辞,便吩咐兴儿:“与我备马!” 好在昨夜太后娘娘没有收回玉佩,贾琏因为元春的事情也忘记归还,这时正好一用。 却说贾琏来道乾清门,递上自己的腰牌,说明来意,他要求见乾元帝,有要事禀报。 114、114 却说贾琏来到乾清门, 递上自己的名刺腰牌,请求觐见皇上。 宫门侍卫匆匆而去, 结果回来时却带回来一个小内侍。 这内侍贾琏认识,正是乾清宫大殿伺候的小太监秦全, 之前跟贾琏混的烂熟,两人相互打掩护,互相帮衬,共同对付脾气暴躁喜欢挑剔的乾元帝。 他闻听贾琏求见陛下,知道贾琏必有要事,生恐贾琏久等心急,这才悄悄前来递话。皇上这会子正在接见熙郡王, 后面还有英亲王诸位皇子觐见, 估摸着,怎么也要等到午后皇帝才有时间,他会觑着机会向皇上通禀。 贾琏来得急,身上竟没致谢的东西, 他伸手一摸, 摸了一把灵枣,顺手塞给小太监秦全:“不成敬意,自院里的果子,特别清香,给你当零嘴,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些。” 秦全手捧着枣儿目瞪口呆。 贾琏很不好意思, 又折回来:“全公公喜欢枣儿酒吗,明儿我送公公一小坛,特别助睡。” 说着话贾琏转到后宫的门禁仓震门,他递上自己的名刺与玉佩:“烦请通报一声,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求见。” 仓震门的侍卫认识贾琏,且昨日贾琏坐了软轿进宫,这可是无上殊荣。他不敢耽搁,忙着到了宁寿门替贾琏通传,不过一刻,侍卫回来了,躬身一请:“贾大人请进。” 贾琏很不好意思,这一回他连枣儿也没有,只得拱手笑道:“来的匆忙,没带表礼,改日我请兄弟吃酒。” 侍卫一笑:“小的张松多谢大人。” 贾琏挥挥手,匆匆来至宁寿宫,这一次太后娘娘依旧在起坐间接见贾琏,这是把贾琏当成晚辈看待了。 贾琏进门躬身长揖:“小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笑道:“平身,赐坐。” 贾琏却拱手言道:“谢太后娘娘赐坐,小臣还是站着吧,这样小臣自在些。” 太后娘娘一笑:“罢了,你自在就好。” 宫女撤下座位。 太后娘娘这才笑问:“不知贤侄今日为何而来?” 贾琏闻言顿时涨红了脸,他拱手言道:“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太后娘娘屏退左右,微臣才敢言讲。” 太后娘娘闻言满面狐疑,却是挥退室内众人,贾琏凝神查看,却见门外花丛之中有个小宫女看似采花,耳朵却冲着室内。贾琏快步走了出去,咳嗽一声,那小宫女兔子一般逃跑了。 太后娘娘顿时面色铁青。 贾琏回头拉上了屏风,然后直挺挺跪在太后娘娘面前:“微臣有罪,昨日太后娘娘征询,微臣隐瞒了一些事情。” 太后娘娘顿时变了脸色:“什么事情,关于皇帝吗?” 贾琏忙着摇头:“不是,关于皇帝陛下微臣没有丝毫隐瞒,微臣隐瞒家姐贾女官的情况,其实昨日上午,微臣寻找陛下之时,发现忠顺王正在追逼家姐,微臣因为身负陛下安危,故不敢出面解救,是北静郡王出面惊散了忠顺王。 “后来,家姐也被冯侍卫所救,微臣本来以为这事情已经翻过去了。孰料,微臣今日接到消息,昨夜晚,家姐曾经被忠顺王掳掠而去,今晨方才回返,微臣得知消息,直如五雷轰顶,坐卧难安,知道这事儿不能隐瞒,生恐家姐羞臊,不敢禀报,故而,小臣闻讯之后便即刻进宫求见皇上,无奈陛下这时正在接见熙郡王英亲王几个,微臣唯恐迟则生变,想着后宫之事自有太后娘娘做主,故而,小臣这才斗胆求见太后娘娘,希望太后娘娘周全,微臣家姐是被忠顺王掳掠,并非她自己愿意,还请太后娘娘明鉴,留她一条活路。” 太后娘娘听到此处,方知并非乾元帝有什么不妥,顿时松了一口气,叹道:“平身吧,你是个好孩子,都是忠顺王这个狗贼作孽啊,临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 贾琏低头拱手:“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微臣希望能跟家姐见一面,微臣知道家姐的执念,害怕她会在这事上掩耳盗铃,作茧自缚。” 太后娘娘面色微变,贾元春跟乾元帝关系暧昧,太后娘娘一清二楚,那时太后并不为意,说起来这后宫之中的女人,都可以说是皇帝的女人,他爱谁是谁,只要不威胁江山社稷,上皇太后都不会干涉。 不过,贾元春如今白壁蒙尘,那就另当别论,尤其还是忠顺王这个别于居心之人作恶,太后娘娘尤其不能等闲视之。 瞬间,太后娘娘便有了决断:贾元春不能留在宫里了! 可是,太后娘娘对于元春并无什么恶感,之前她对于此事也是乐见其成,皇上贵为天子,天下之主,其实在很所事情不能够随心所欲,故而,他在女人上头随便些,太后娘娘并不觉得不妥。 太后娘娘颔首:“本宫答应你了。” 贾琏忙着道谢:“微臣多谢太后娘娘宽宥,微臣愿意将功折罪,替家姐赎罪。” 太后娘娘闻言动容:“看在你这般顾念手足血脉,本宫答应,会替她安排一个好的归宿,你平身吧!” 贾琏再次磕头道谢。 虽然可能丢掉好不容易挣来的功勋,可是,能够把元春这个隐患彻底铲除,还得到太后娘娘的赏识,贾琏以为这一笔买卖并不亏。 一时间,贾琏心情十分舒爽。 太后娘娘安排了偏殿让贾琏跟元春见面。 因为如今元春因为甄英莲的斡旋调入了太后宫中,元春来的很快,贾琏注意到跟着元春的小宫女就是方才偷听的小宫女,贾琏不禁扫了她一眼,这宫女吓得缩了缩。 元春见了直皱眉,挥手言道:“你下去吧。” 贾琏冲着元春躬身一礼:“见过大姐姐。” 元春勾唇微笑:“你如今是皇上面前红人,还肯认我,我应该感到高兴呢!” 贾琏也不??拢骸拔乙丫?蛱?竽锬锴罅硕鞯洌?蝗√?竽锬锔?惆才乓桓龉樗蓿??竽锬锎鹩a恕!?br> 元春闻言愣住了,瞬间,泪水盈眶。她张了几次嘴,方才出声:“归宿?我从进宫之日起,这宫中就是我的归宿,我还有什么归宿?” 贾琏言道:“大姐姐不想一夫一妻,生儿育女吗?我以为这就是女人最好的归宿。” 元春闻言低头,沉默半晌,她抹了抹眼角,这才抬头言道:“当初老太太与大伯父亲们安排我进宫,如今你又安排我出宫,我到底该听谁的安排?” 贾琏言道:“大姐姐不想回去看看吗?葳蕤轩一直空着,就连林妹妹老太太也没舍得让她住,大姐姐不想回去住一晚?二太太经年卧病,行将就木,大姐姐不想回去伺疾?” “宝玉今年十岁了,虚岁十二了,他很聪明,是个读书的料子,不过因为无人管制,顽劣不堪,整天只想风花雪月,不想人生道路,他眼见就要说亲,二叔却整日跟着姨太太混日子,并不兜揽他,见面非打即骂,大姐姐不想出去管管他?” 元春闻言再次泪水弥漫眼眶,却是没有说话。 贾琏接着说道:“无论大姐姐组做出什么选择,这是我作为家族继承人替家姐做出的最好安排,我的能力仅限于此,大姐姐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安排大姐姐的事情,也是我最后一次经管大姐姐的事情。若是大姐姐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那么,我今后就当没有大姐姐。我也再不会干涉你的事情。” 元春泪眼婆娑,不置一词,却是福身一礼。 “不值当!” 贾琏笑着摆手:“还有,我有一个决定先告诉大姐,无论大姐姐做出什么选择,这次出宫之后,我都会让二房搬出荣禧堂。同时,我会请旨撤换荣国府的门匾,换掉铜门,撤换石狮子,因为贾府已经没有国公了,荣国府早就不存在了。” 元春愕然:“为什么要换掉?这可是许多人家求也求不来的荣誉,只要老太太还在,荣国府的牌匾就挂得名正言顺,谁敢说什么?” 贾琏颔首:“大姐姐说得对,可是,我不想殚精竭虑支撑一个本不存在门楣,大姐姐知道朝廷准备收回功勋田吗?贾府若是失去了功勋田,拿什么支撑门面?唯一办法就是向户部借贷,大姐姐可知我如今还欠着户部几万银子? “你知道府里为了还债捉襟见肘吗?你知道二叔成天在做什么?要么跟门客吟诗作对,要么跟姨太太厮混,他连大嫂子的月例也克扣,闹得大嫂子差点回娘家,你知道吗?虽然这几年我极力补救,贾府依然千疮百孔,若是咱们还端着国公府的架子,迟早一日坐吃山空,子弟们也会因为国公府的存在不思进取,一辈子指靠祖宗的遗泽混吃等死。所以,荣国府这个空架子不要也罢!” 元春嘴唇颤抖的厉害,望着贾琏泪如雨下:“我,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贾琏一笑:“什么叫回不到当初?宫中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嬷嬷宫女出宫,她们能生活的很好,姐姐如何不能?且太后娘娘答应会替姐姐安排,谁敢违拗太后娘娘?” 元春抹抹眼角,眼中不甘一闪而过,却是福身一礼:“多谢琏儿,我会慎重考虑。” 贾琏颔首:“我等着大姐姐的决定。” 元春盯了贾琏几眼,问道:“老太太好不好?” 贾琏言道:“老太太很好,如今,她老人家已经不大管事儿,成天跟几个妹妹说笑谈天,含饴弄孙,很是安逸。” “她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老太太已经七十多了,我不想让她老了老了还为儿孙担心!” 元春神情一滞,面上不堪一闪而过,她搭下眼皮,福身一礼:“多谢二弟。” 贾琏出来的时候满脸轻松。来至太后娘娘的起坐间,再次向太后娘娘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太后娘娘满脸深意:“男子封候拜将,起居八座,方才不枉此生,琏儿放弃这一次救驾之功不会后悔么?” 贾琏掷地有声:“说来惭愧,当初因为家族子弟不成器,家姐这才不得不入宫,想要搏个前程庇护家族兄弟,故而,如今,微臣放弃赏赐换取姐姐的前程理所应当。且微臣如今身为御前四四品带刀护卫,深受皇上太后器重,微臣已经很满足了。” 太后娘娘微笑颔首:“嗯,你很诚恳,你放心出宫,贾女官的事情本宫自会妥善处理。” 贾琏告辞太后娘娘出宫,这下子真是浑身轻松了。等他回到家里,却见他岳父王子胜夫妻正一脸焦躁的等着他。贾琏有些懵,家里过后问道:“岳父可与三叔写过信了?” 王子胜言道:“已经派专人前去送信,只是,我想问问女婿的消息从哪来得来?” 贾琏默然。 王子胜顿时有些紧张:“不方便说吗?” 贾琏颔首:“不仅如此,我希望家里给三叔送信的事情也要严加保密,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咱们提前知道端倪,还有,我在外面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说是王家老宅有人瞒着家里跟外人勾勾搭搭,这种事情旬日里没有关系,关键时刻却是能要人命,故而,小婿建议岳父大人把金陵老家那边筛查一遍,谨防有人钻空子,特别是那些接触到家族重大事情的族人,家里有人跟着仇人做事的人家,更是要特种审查,否则,一旦出事,后悔晚矣。” 王子胜闻言面色黑沉,王家当初发家之后,十分提携族人,但是,也有人人心不足,总觉得得到的东西太少了,有些人甚至想要王子腾利用关系将他们的孩子送入六部,当然都被王子腾拒绝了。 族人无知,以为王子腾无所不能。 王子腾自己也只是臣子,家族子弟争气,他当然不吝提拔,可是,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想借着王家兄弟升官发财,简直笑死人了。 贾琏见岳父面色凝重,唯恐王子胜走偏了,特特提醒道:“我记得你们老二房就有人在衙门做典吏,这种官儿可大可小,最有操作空间,岳父可以从这些人里查一查,可曾跟三叔或是岳父有过节围者,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前世王子腾临死,身边就跟着王家老二房的长子,王子腾死后,王家的一切都被王子腾献给朝廷,当时王家不是没有怀疑,可是,那些文件上都有王子腾私人印信,按照王子腾献出一般利润的行动,他不可能把整个家族赖以发夹的海上商船全部献给朝廷。 更可疑的是,王子腾死后,老二房忽然火起来,所走的路径几乎跟王子腾一样,从内廷侍卫到都察院左都御史,后面怎样贾琏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候贾琏已经被发配了。 不过,贾琏觉王子腾之死,跟这个跟在身边的族侄大有关联。 贾琏这一提点,王子胜终于坐不住了,夫妻两个忙着起身告辞了。 王子胜很是惭愧:“当初,我们王家对不起你们父子,没想到女婿你几前线,这样为你三叔着想,等你三叔这一次安全归来,我们会给予你应有的补偿。” 贾琏闻言心头一动,却是摆手言道:“自家骨肉,说这些做什么,岳父太见外了。” 贾琏现在可不缺钱了,不过,王家如果提出让贾琏参股吃红,他也不会拒绝,正好可以把潘又安弄回来的金锭子合法化。 这个潘又安可是贪心得主,贾琏让他一次弄个一两万,他每年都会拉回来五六万,两年的时间,贾琏的新库房里已经有了十二万金子了。吓得贾琏不得不开辟地下金库,将这些金锭子当成地砖埋在地下了。 回头却说太后娘娘,可谓雷厉风行。贾琏刚刚告辞,她就召见了贾元春。 贾元春很聪明,当着太后娘娘,她只是一个劲儿抽泣,既不说委屈,也不求恩典,一幅任凭太后娘娘发落的姿态。当然,元春心里不是没有期待,她在宫中待了这些年,这般灰溜溜出宫,她很不甘心。 太后娘娘看着元春的表现,嘴角抽了抽,不过想到元春被污是因为乾元帝,太后娘娘心里的一点嘲讽又压下去了。 太后娘娘一声叹息:“贾女官,你起来吧。” 元春这才谢恩起身:“多谢太后娘娘宽宥。” 太后娘娘却道:“虽然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乱臣贼子惹得祸。不过,宫中血统不容混淆,本宫不想将来有人拿皇上的子嗣说事儿。故而,这宫中你不能待了。除开宫妃这条路,其余,凭你有什么打算,不用隐瞒,可以直接告诉本宫,本宫帮你达成。” 元春闻言愣了愣,即可有跪下来,磕头道:“小女自从进宫从没生过别的念想,一切谨遵太后娘娘吩咐。” 远处你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不能封妃很不甘心,一方面有向往外面宽阔的世界,他自以为做一个豪门主妇,她会比所有人都出色。 只不过,她已非完璧,嫁入豪门估计是不成了,能够成为寻常人等的正室,已经成了她最好的出路。 太后娘娘看着元春崔头丧气,心里多了一份怜悯。 沉思片刻,太后娘娘将手边一本册子递给元春:“这里有三个人选,一个是老忠靖王继王妃,老王妃去年去了,府里虽有姨娘小妾一大堆,却没留下一子半女,你若能为老王爷留下一男半女,你就是王府功臣,老王爷不会亏待你。还有一个是燕候家的长子,他妻子死于难产,留下一男一女,尚未聘娶,燕候请了本宫替她挑选一个媳妇。第三个也是宗室子弟,今年二十三年,叫水湄,因为狩猎腿受了伤,失去了继承爵位的机会,不过,他家里答应会给他补偿财产,一辈子荣华富贵没有问题。他因为受伤,他被定亲的表妹退了亲,一气之下发誓,一定要寻个绝色女子,否则终身不娶。” 元春闻言面上一片红云,她俯首言道:“回禀太后娘娘,这三人都很好,只可惜,小女白壁蒙尘,只怕会带累太后娘娘受埋怨。” 这意思是她愿意遵旨嫁人,就怕被人获知她并非青头女子而被人嫌弃,继而连累太后娘娘被人怨恨。 太后娘娘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本宫会替你安排,只要你确定人选即刻。” 元春思虑片刻言道:“小女愿意听从太后娘娘吩咐。” 太后娘娘对于贾元春的态度很满意,却是这本资料原本不是给元春准备而是甄瑛毓的人选,只是甄瑛毓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宁死不屈,太后娘娘也就冷了心,恰好贾琏前来恳求恩典,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太后娘娘不想替她包办太过,因道:“这三人各有特色,老王爷有权有势,燕候之子可以继承爵位,不过要做继母,水湄的好处是他发誓再不会有小妾姨娘,钱财并不逊色王爷与侯爷。但看你自己侧重哪一点,这必竟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情,很多人没有自己挑选的机会,你可能不知道吧,贾琏这一次功在社稷,本来有机会封爵,至少也是子爵,他为了你,愿意放弃这一次封赐,所以,本宫希望你把握这次机会,不要辜负你兄弟为你做出的牺牲。” 元春愣了,她没想到,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机会,竟是贾琏放弃功勋所换,顿时百感交集。 115、115 却说元春闻听贾琏用分封的功勋, 换取自己的出宫,甚是惭愧, 当即,元春做出了选择:“小女属意老王爷, 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颔首:“虽说大家都叫他老王,今年也不过四十有五,男人七十能得娃,他并算老。” 元春跪地三叩首:“启禀太后娘娘,小女在出宫之前想要见一见皇上,请太后娘娘恩准。” 太后闻言顿时拧眉不悦。 元春见状忙着辩白:“小女只是想把从前的事情做个了结,同时也会向皇上说明白缘故, 小女会告诉皇上, 是小女配不上皇上,故而自愿出宫。” 太后娘娘闻听这话,有所动容,思虑半晌, 颔首应了, 不过,为防元春临时反悔,太后娘娘告诫道:“无论你是什么心思,机会只有一次,希望你考虑清楚。” 元春当即表示决定的事情再不会更改,她只想把过去的事情做个了断,毕竟嫁入王府, 今后还会相见,若是让皇帝产生误会,对大家都不好。 太后娘娘以为这话也对,遂派了宁寿宫总管德福与大姑姑素橘,陪同元春去趟乾清宫。结果,乾元帝因为公务繁忙,并未接见贾元春。 最后,元春带着遗憾被总管太监德福与大姑姑素橘送回荣府。 其时,贾母正与黛玉迎春姐妹说笑,忽闻天使临门,唬了一跳。 贾琏这里也得了太后娘娘特特送出的消息,唯恐贾母受惊,匆匆赶到荣庆堂,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告诉贾母,贾元春在南苑猎场立下大功,被太后娘娘恩赐出宫嫁人,赐婚的圣旨随后就到府门,让贾母不要多疑,总之是喜事。 贾母闻听元春出宫嫁人,亦喜亦忧,只不过,她心中疑惑,当初元春被高僧批出的八字可是命贵之极。 如今出宫嫁人,哪里还是什么贵人呢。 不过能够祖孙团聚,贾母还是十分高兴,忙叨叨吩咐鸳鸯伺候更衣,换上品级大妆,前往荣禧堂接旨。 众人等候片刻,便见一顶翠帷华盖的马车缓缓而来,过了荣宁街,直到了荣国府门口方才停住。 元春借了天使之光,这一次从大门回归荣府,不能不说太后娘娘很够意思,没有让贾元春提着包裹从小门回家。 元春进府,飞奔至贾母面前,双膝跪地三叩首,泣道:“不孝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康!” 贾母的泪水哗的一下就落下来了,双手搀起元春搂在怀里,又哭又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安安心心在家待着做大小姐,今后有祖母疼你。” 大姑姑素橘闻言笑道:“老太太,这您可要失望了,太后娘娘做主,已经把贾女官赐婚给了忠靖王爷做王妃,赐婚旨意即刻就到,您就赶紧准备香案接旨吧。” 贾母闻言惊喜不已:“忠靖王妃?” 德福也上前来给贾母道喜:“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太后娘娘怕贾女官含羞带怯说不出口,特特吩咐奴婢与素橘姑姑前来通禀一声,太后娘娘说,她替贾女官做主赐婚,老太太若是不高兴啊,可以进宫去找太后娘娘说话。” 贾母哪里会不高兴呢,她高兴的合不拢嘴巴,忠靖王虽然跟贾赦一般岁数,可是,王府并没有子嗣,上头也没有公婆,元春进王府就能主持中馈,当家做主,没有比这桩婚事更好的婚事了。 贾母高兴的老泪纵横,她的宝贝孙女终于得见天日熬出来了。她望着宫廷方向跪下,磕头道:“臣妇叩谢太后娘娘恩典,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福与素橘记下了贾府种种回宫禀报不提。 却说贾母这里搀扶着元春刚回到荣庆堂,一盏茶没有吃完,外头林之孝又进来禀报:“老太太,宗人府与吏部赐婚的官员到了。二爷说让您迅速去荣禧堂接旨呢。” 贾母高兴的合不拢嘴:“哦哦哦,快快快,老身这就去。” 林之孝笑道:“怎能让您走路呢,二奶奶吩咐准备了轿椅,您放心,一准又快又稳,不耽搁您接旨。” 贾母高兴的眉开眼笑,脚底生风,往外直奔:“好好好,有赏有赏,阖府上下所有人等赏赐一月月例。” 一时到了荣禧堂,果然见到红衫子的礼部官员与宗人府的宗令,无论是赐婚的太后娘娘,还是被赐婚的忠靖王,任凭哪一方,宗人府与礼部都不敢马虎。故而礼部尚书与宗令亲自来了。 这可是荣国府许久没有的荣耀。 贾母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尤其是当贾母听见圣旨册封贾元春为县君,顿时感激涕零,再次扑地叩谢天恩。 虽然县君一年的俸禄不过几十两,可是,县君是身份的象征啊,历来只有宗室才能分封爵位,一般民间女子从未有过封爵的前例。县君王妃与庶民王妃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贾母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贾琏用功勋跟太后娘娘交换而来。 却说这里贾元春刚刚接了赐婚旨,宫中就来了传旨太监,乾元帝口谕,让贾琏即刻进宫。 贾琏闻言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却是面上不显,整理衣冠去了乾清宫觐见。 贾琏进得宫殿,下跪磕头,三呼万岁,却没听见乾元帝叫起的声音。贾琏也不敢擅自起身,老老实实的俯首帖耳的躬身趴着。 半晌,头顶挨了一下。 “嗯?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贾琏忙道:“微臣不敢!” 乾元帝冷哼:“不敢?我看你胆子蛮大啊,竟敢避开朕把人弄出宫去!” 贾琏不敢申辩,言道:“不敢隐瞒陛下,兹事体大,微臣不得不为,各中曲折详情,微臣都已经禀报过太后娘娘,微臣只是实事求是,一切都听太后娘娘做主,不敢擅专。” 乾元帝跟元春也没什么生死情结,不过被人不声不响把人弄走了,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乾元帝也明白,太后娘娘不得不如此处理,否则,乾元帝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杜绝这种事情发生,那就是灭口。 不过,太后说服了乾元帝,元春作为靖王妃对皇家有依恋是好事,更利于宗室与皇室的协调与安定。 乾元帝虽然滥情,对女人并不绝情,只看上一世看在元春份上将爵位给了贾政便知。 贾琏诚惶诚恐的态度让乾元帝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冷哼一声:“若非看在你之前求见过朕,即便是你求得太后娘娘,朕也不会放过你。不过,朕放了贾元春,一命换一命,也算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你服是不服?” 贾琏皱眉,元春能跟乾元帝比吗? 贾琏当然以为一命抵一命很公平,可是乾元帝这个睚眦必报之人会这般认为吗? 显然不能! 贾琏言道:“微臣不敢苟同!” 乾元帝哈的一声笑:“你还敢不服?” 贾琏言道:“陛下贵为天子,家姐一介平民,家姐怎能跟皇上相提并论呢!” 乾元帝闻此言笑得开怀:“好啦,别再给朕灌迷魂汤了,念在你一心为了社稷为了朕,朕饶恕你了,起来吧。” 贾琏道谢起身。 乾元帝似乎想下龙座,结果牵扯到了腰伤又跌回去了。 贾琏却低头顺耳假装没瞧见。开玩笑,若是让乾元帝看出来有人知道他雄风不再的根底,还想活命吗? 乾元帝瞧着贾琏招手道:“过来扶朕一把。” 乾元帝竟然对自己的腰伤毫不避讳? 贾琏微愕,却是快步上前搀扶乾元帝,那态度是那般的诚惶诚恐。 乾元帝盯着贾琏小媳妇一般的神情,却是一声嗤笑:“行了,别装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平日里如何里通外合糊弄朕。” 贾琏忙道:“微臣不敢,即便跟小公公们相互通报一下陛下的心情习惯,也是为了更好的伺候皇帝陛下,并无坏心,陛下明察。” 乾元帝冷哼:“若不是知道你们是为了哄朕高兴,朕早就收拾你们八百遍了。” 贾琏俯首帖耳,连声称赞道:“圣上英明!” 乾元帝睨着贾琏:“朕本来准备敕封你个轻车都尉,现在变成了县君了,你换亏了,知道吗?” 贾琏言道:“人命值千金,多谢陛下隆恩!” 乾元帝哼哼:“隆恩隆恩,知恩必报这句话知道吧?” 贾琏闻音知雅意,拱手言道:“微臣谨遵圣命!” “你可知运河之上起了盗匪?” “微臣不仅知道,还去过府衙了解过盗匪的一些行径,微臣以为,这股盗匪可以诏安。” 乾元帝摆手:“从前朕一直宽宥他们,就地诏安,发放安家银两,可是呢,你看见了,他们竟然得寸进尺,越闹越凶,竟然闹到朕的眼跟前来了,朕再忍怕要打进紫禁城了。” 乾元帝神情愤然,贾琏闻言哪里还敢坚持自己的主张。 乾元帝很满意他恭敬的模样,言道:“嗯,你提醒的很及时,忠顺王与忠义郡王这两个奸贼,据说一路往南去了,不是去平安洲,就是想与倭寇联手,朕已经八百里加急将这情况通告了史鼎与王子腾,让史鼎守住关隘,不让奸贼有机会脱钩而去,王子腾坐镇平安洲,至少不能让他们把卫所占了。” 贾琏闻言心头乱跳,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王检点随行不过几十人 ,只怕难以奏效吧。” 乾元帝闻言耸眉:“难不成,二贼真敢造反不成?“ 贾琏言道:“二贼谋害陛下,目的不过是浑水摸鱼,谋求无上的荣华,如今他们山穷水尽,必定会铤而走险,相比于二王的危害,运河的盗匪不过疥癞之患尔。” 乾元帝闻之色变,厉声喝道:“速传熙郡王来见。” 贾琏则被乾元帝要求搀扶他回到龙座,保持帝王的尊严。 乾元帝龇牙咧嘴装着威严。 贾琏心里爽快的很,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 因为熙郡当时不在宫中,故而,一刻之后,他才姗姗来迟。 乾元帝似乎没想到熙郡王会来的如此之慢,追问了几次之后,他终于想起,熙郡才从南苑回来,这两日因为寻找自己翻山越岭不眠不休。乾元帝似乎这时才发觉,他这个意气风发的弟弟也会累。 等那熙郡王姗姗而来之时,乾元帝原本要派遣熙郡王的心思就变了。改而询问熙郡王对于二贼去向的看法,以及平安洲指挥使会不会倒向二贼。 熙郡王跟贾琏的看法一致,他掷地有声,言道:“我以为二贼必定会唆使或者强迫杨久志就范,皇兄还是早做准备吧。” 熙郡王得知王子腾正在南疆巡查之时,他跟贾琏一样担忧:“王检点手里无人,只怕难以压服杨久志。” 随后,熙郡王提出两点建议:“一个办法,敕令王检点到邻近州县借兵,第二个,让王检点虚与蛇委,按兵不动,等待朝廷援兵。” 乾元帝言道:“朝廷一旦增兵南疆,恐怕难以掩人耳目。” 熙郡王闻言顿住,是啊,朝廷一旦排兵,必然会被留在京都的爪牙发现,他们必定会通知二贼,或许二贼就会铤而走险,提前发动兵变。 贾琏这时插嘴道:“微臣有个小小想法,未知......” 闻听贾琏有办法,乾元帝有些迫不及待:“速速讲来。” 贾琏言道:“军队白日行军当然动静大,但是,咱们若是换成白日修整,夜晚行军呢?还有一个办法,咱们可以化整为零,扮作行商,或者是读书人往南疆游学,或者走镖的江湖人,这样子必定能够掩人耳目。这样一明一暗,只要任何一队成功都能够解平安洲之危,说不定两支队伍都能够平安到达平安洲,一举荡平二贼。” 乾元帝熙郡王闻言,一起看向贾琏,两兄弟一样的心思,这个纨绔贾琏很不简单,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假以时日,成就不小。 熙郡王一笑:“依你看,谁人领兵最好?” 贾琏言道:“当然身份越尊贵越好,忠顺王与忠义郡王不是一般人等能够降服。” 这一来朝廷中有三个选择,第一个就是乾元帝御驾亲征,但是,乾元帝目前身子抱恙,即便他是好模好样,天子也不会独立危墙之下。 第二个就是乾元帝嫡亲弟弟英亲王。 第三个熙郡王。 其余,哪怕是皇子出动,也未必压得住二贼王。 最终,乾元帝决定让英亲王带着大皇子去平安洲。结果,敕令下达,旋即传来英亲王腿疾发作的消息。英亲王历来有腿疾,一旦发作,无论轻重都不能领兵奇袭平安洲了。 乾元帝当即黑了脸。 这时熙郡王不得不毛遂自荐:“皇兄若是信得过,弟弟愿意走一趟平安洲。” 乾元帝点头:“我原本觉得你太累了,想让你歇一歇,以后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指靠你,如今不成了,还的辛苦你一趟。” 一时君臣兄弟商议决定,熙郡王带领骁骑军化整为零,前去平安洲救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熙郡王去了兵部。 贾琏很想去平安洲,他不想让王子腾出事,无论前世今生,王子腾这个盟友存在都是有利无害。 只可惜,乾元帝压根没有这个意思,贾琏也只好三缄其口。接受乾元帝歼灭运河盗匪的任务。 贾琏当即提出,他需要帮手。 乾元帝摆手:“骁骑营去了,鸟枪营不能再动了。” 贾琏一笑:“微臣没有这大的胃口,微臣想跟皇上请求,借调将奉圣军云梯队的两什人马。” 乾元帝顿时笑了:“就是你亲自□□过的那两个什长吧,准啦,自己去跟冯唐要人吧。” 贾琏这里高高兴兴告辞出来,想着冯唐正好还在京都,折身就往冯家去了,将自己要借调人马的事情相告。闻听只要两个什长,且是皇帝开了金口,冯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当即让人传令回西山,命唐辉王磊进京。 贾琏笑嘻嘻拒绝了:“不用麻烦了,还是卑职自己去吧,我还有一点小事请将军帮忙,请将军写个手令,让鸟枪造办处协助我造办一批武器。” 冯唐笑骂:“私配武器?你这个小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吧?我给你说,想要鸟抢,趁早打消。” 贾琏忙着摆手:“卑职保证,绝对不沾枪支,卑职明说吧,云梯队虽然攻城厉害,可是战斗力太差,长弓箭攻城部队携带不方便,卑职想要制造一批□□代替弓箭,兄弟们跟着我,我总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吧?” 冯唐一听这话,很以为然,却是心头一动:“本将军可以答应,不过,你这个□□的制造图,必须无偿献出来,作为你奉献的奖赏,本将军允许你借用相关设备,怎样?” 这也打秋风? 贾琏愕然:“鸟枪营应该不需要□□吧?” 冯唐一哼:“需要不需要,由我决定。” 贾琏眼珠子一转:“可以,我要增加一条,造办处须得替我的小队制造一批袖箭,也是无偿哟!” 冯唐笑骂:“知道了,不会叫你贴银子。” 贾琏也笑了:“不是银子的事情,袖箭的材料可不是银子可以买得到。” 贾琏得了冯唐的手令,喜不自禁。 却不料贾芸送来情报,杨家的男丁从今日辰初开始陆续出城,巳时开始,杨家有大批车架前往汤山别院,因为有护院跟车,贾芸的人没敢靠近,不过车子的车辙很深,贾芸判断,应该是银车。 杨家的女眷目前没有动静。故而,杨家是否会逃逸,他无法判断。 贾琏大惊。这说明杨久志已经知道了京都的消息,并且做出了相应的防御。 这事儿必须尽快通报给皇帝。 他当即修本,将杨家的异动详述一遍。 贾琏唤了鹞子,吩咐道:“你去前街寻找惠香楼的掌柜,就说我有一批茶叶要出手,托他问个价钱。” 鹞子面色沉静:“二爷放心。” 鹞子手脚灵敏,很快回转复命:“掌柜的答应了。” 贾琏这才安心,午膳过后动身去了西山奉圣军驻地。 这一次,贾琏很顺利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柳子?,请出冯唐将军手令,柳子?很爽快将两什长叫了来吩咐他们今后跟着贾琏办差。 唐辉跟王磊闻言都乐了,这些日子贾琏离开了,他们训练起来都甚不带劲儿。 瞬间,贾琏被二十个手下围住,这个喊叫,那个嚷嚷,贾琏却是抱拳一圈:“兄弟们好。” 然后贾琏张臂一压,二十个手下即刻鸦雀不闻。 贾琏言道:“我这次来,带给大家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大家只要听我吩咐,我保证你们一个个得偿所愿。 你们敢不敢跟着我拼一回?” 二十人齐齐大大喊:“敢!” “郎官敢,咱们就敢!” 贾琏满意一笑:“我就知道兄弟们不是孬种,现在听我命令,跑步起,目标鸟枪营。” 唐辉王磊当时高兴坏了:“郎官,咱们这是调入鸟枪营了?” 贾琏笑道:“美的你,寸功不见,你凭什么晋升鸟枪营?不过,几个月后就说不准了,一切都有可能,希望你们好好把握。” 唐辉跟贾琏更熟悉亲近,因问:“那个,郎官,咱们现在干甚去?” 贾琏故作神秘卖关子:“到了地界,自然就知道了,总归是好事!” 116、116 一时到了鸟枪营。 贾琏再次出示冯唐将军的手令:“卑职贾琏, 云梯营柳子?手下副郎官,奉冯将军之令前往造办处完成公务, 还请校尉大人允准。” 鸟枪营校尉乃是皇室宗亲,他面无表情的接过贾琏的手令, 吩咐马弁请出冯唐将军的印信留底,仔细核对之后,他点点头自言自语:“完全吻合。”然后吩咐马弁:“带他们去造办处,告诉老刘,就说将军有令,让他全力支持。” 贾琏回到曾经生活两月的地方,再次见到了木工坊记事老刘, 贾琏有锦衣返乡之感。 他冲着老刘抱拳道:“刘记事好, 卑职贾琏奉命前来造办武器。” 老刘闻听马弁传令,再看眼贾琏,微微点头,抬脚就走:“跟我来吧!” 他领着贾琏等人到了山崖前最大的工坊, 将原本正在工作的丘八驱赶出去。 “这里是营内最完整的工坊, 所有的工具应有尽有。” 贾琏拱手:“多谢刘记事,不过,我还需要几个木工师傅协助工作。” “可以!”老刘颔首,指令手下马弁:“去叫四个人。” 马弁很快带回四人,都是贾琏的熟人。 这几人一见贾琏俱都挑眉:“原来是你小子,你不是得了提拔进京了,怎的又来搅扰我们哥几个?正在做梦呢, 被你惊破了,你怎么说啊?” “当然要补偿!”贾琏早有准备,笑盈盈每人进贡一小瓶淡淡的灵泉米酒。 这几个师傅多时没尝过贾琏的特产米酒了,正在馋呢,接过手也不避讳,美美的品了几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一番,这才睁眼笑道:“有什么吩咐,说吧!” 贾琏一直自己的手下:“我要做一批弩、弓,三天之内,教会他们做弩、弓。” 二十人齐刷刷泄气:“啊,木工?” 贾琏一哼:“做木工?大家谨记,这里是鸟枪造办处,若非我带你们进来,你们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进不来,如今进来了,还不满意?有谁不乐意学习木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二十人忙着一起喊叫:“郎官在哪儿,我们在哪儿,不反悔,很满意!” 贾琏闻言,心里熨帖,遂不再隐瞒:“哼,鉴于你们这般信任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三天之后,我会教导你们制造可以单手发射弩、弓,也是检验你们入队资格的时候,凡是做不出弓者,都会被退回云梯队,可记住了?” “记住了!” 这群猴崽子一听制造□□的好赖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去留,一个个再不敢轻慢,学习气氛空前高涨。 这三日,贾琏也没闲着,他用一天时间制造了两把臂弩,贾琏自己左右武装,接下来两天,贾琏都在试炼臂弩的准头,臂弩发射操作简单,百步之内,十拿九稳。 这二十人,贾琏可不是只准备带他们去做斥候,贾琏要把他们训练成一支奇袭分队,能攻坚,能格斗。倘若平安洲事有不协,贾琏将带领着小分队前往平安洲,建功立业,不是神话。 第四天开始,贾琏借鉴鸟嘴铳原理,带领小分队改造原始弓、弩,将双手发射的弩、弓改造成半自动装置 。 等贾琏捣鼓出第一把单手发射的弩、弓,鸟枪营校尉的第一封密折又飞进了皇宫。 乾元帝再次召见张家舅舅,将校尉偷偷画出的半自动弓、弩指给张大学士观瞧:“瞧瞧,瞧瞧,咱们都走了眼,这小子生来就是干军事的料。你瞧这把弩、弓,这要是用于战场,我方的战斗力将要提高一倍啊。” 张家舅舅看了看,言道:“这似乎只能单支发射。” 乾元帝点头:“万事有利有弊,连弩可以连发,目标太大,这小弩、弓虽然只能单发,但是它可以藏在袖子里,攻其不备,关键在于它能够单手射击,这是偷袭的神器。” 张家舅舅一笑:“圣上还是要压着他些,您这样的推崇,我就怕他年轻,自以为是,从此飘飘飘然了。” 乾元帝一哼:“你小瞧他了,哼哼,到手爵位,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会发飘?” 张家舅舅道:“哦,这个孩子就是心软,他不想贾女官下场凄惨吧。” 乾元帝颔首:“这个性子也是有利有弊,不过,朕喜欢有情义之人,嗯,等他剿灭了运河盗匪,朕就把轻车都尉的爵位还给他。” 张家舅舅忙着拱手:“臣替外甥多谢圣上隆恩。” 乾元帝却道:“这事儿你先别说,不然真的飘飘然了。” 这之后一月,贾琏都带领这小分队在西山练兵,练习弩、弓的换箭速度,练习袖箭准头。一个月堪堪过去,两什的兵马已经练习得有馍有样。 考虑到将来去平安洲可能要夜行军,贾琏一直没有放松远足训练。并且将两个时辰一百里的训练任务,增加到一百五十里。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时间已经进入十月。整个西山已经是红彤彤一片了。 这日,贾琏正带领小分队在野外攀援,忽然接到贾芸的飞鸽,贾琏看过顿时面黑如铁,却是凤姐发现,贾元春有了妊娠反应。虽然贾母跟贾元春极力隐瞒,还是被凤姐发现了端倪。 凤姐唬了一跳,马上警觉,元春十二月即将嫁给忠靖王,这个孩子如何能要? 当她准备劝说贾母处理这个孩子的时候,蓦地想起孩子的来历。 凤姐被吓坏了,她以为这个孩子是皇室血脉。故而,她不敢私自做主,只得连夜找到贾芸,让他告诉贾琏。 贾琏眼皮子一阵乱跳,当初太后娘娘保证,元春会顺利出嫁,如今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孩子打与不打,不是贾府能够做主。 不过,贾琏不能决定元春孩子的生死,却可以搅黄她的婚事。否则,元春带球嫁进忠靖王府,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天下间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做现成的爹。 贾琏当即写下两个字:丧礼! 然后,贾琏将信笺绑在鸽子腿上放飞。 翌日午时,贾琏接到荣国府的报丧信,二太太王氏昨夜殁了。 来者正是凤姐跟前的鹞子。 据闻,昨夜元春在王氏房中□□夜,夜半时分,忽然被脚步声惊醒,睁眼间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一晃而过。然后,元春就发现,这几日已经有苏醒迹象的二太太面色灰白,眼珠子突出,已经没有呼吸。 元春即刻惊呼起来:“有贼,抓贼!” 院子里歇着四个健妇,四个嬷嬷,八个丫头。四个健妇是看管赵姨娘,监督赵姨娘每日每夜替王氏端屎把尿。 四个嬷嬷与八个丫头,则是日夜半轮换伺候二太太王氏的。 元春这一喊,外面守夜的婆子被惊醒,二太太屋里的两个婆子四个丫头却死猪一般酣睡不醒。众人拿了冷水破过,这些人才醒过来。等她们想起王氏,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后,看守找姨娘的四个健妇来报,赵姨娘不见了。 元春还有还有什么不明白,却是赵姨娘觑空子进屋掐死了王氏。 元春这般想着,将气死风的羊皮灯笼靠近王氏的脸颊,果然,二太太双目怒瞪,口条外吐,一看就是被勒住脖子所致。 贾琏这里得了消息,忙着修本进京,请求丁忧,嫡亲的婶子死了,贾琏有一年的孝期。 论理,父母亡故,子女应该三年的孝期,鉴于贾政在世,元春与宝玉都是一年的仗期。亦即,元春探春宝玉都要手持哭丧棒,替王氏守孝一年。 贾琏迎春都是一年的孝期,所不同者,贾琏与迎春不用手持哭丧棒,却是一年之内不能婚配饮酒着艳妆。 王氏一死,贾母跟元春顿时吓得半死。太后娘娘虽然买通了稳婆,给迎春检验的时候作假,可是你的肚子如何隐藏? 且王氏死了,元春要守孝,婚事必须推迟一年。忠靖王已经四十五了,他愿意等一年吗? 贾琏在午后赶回荣国府,荣国府的门楣上已经搭上了白纱,挂起了白灯笼,糊上了白对联。 荣宁街上已经停了许多的车架。 贾琏进门,却见贾政正陪着顺天府的差役,杜捕头带着四个衙役,还有府衙的仵作,总共六个人。他们是来例行公事。毕竟王氏正值壮年,忽然死了,得有个说法。荣府上报,言称王氏久病不起,一病殁了。 顺天府派人前来验看,然后才能人死户消。 当然,只要没有亲戚报案说死者有蹊跷,他们一般不会当真,不过问几句罢了。 凤姐很会来事,吩咐赵良栋端出来一盘子银锭子,五十两一个银锭子足足六枚。 杜捕头示意手下收了,向着贾琏贾政叔侄拱手告辞:“卑职公事已毕,就不打扰贵府了。“ 打发了府衙之人,荣禧堂顿时乱起来,却是探春跟贾环冲了进来给贾政磕头,请求饶恕赵姨娘一命。 因为得知赵姨娘害死了王氏,贾母恼羞成怒,下令要把赵姨娘杖毙。 因为凤姐怀着孩子,这才没有即刻执行,只是把赵姨娘捆成个粽子,丢在马圈里看押。 贾母的意思,即便不打死,也要把人关进密室,以绝后患。 这样的丑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一家子都完了。 对于探春的不懂事,贾母很恼恨,吩咐伺候的人:“把你们姑娘带回去,下次再让他们姐弟出来胡闹,就把你们全家发卖了。” 这些奴才怕得很,从此紧紧拘管着探春姐弟,不叫他们出来闹事。 贾琏却在当日找到贾母,当时贾政与元春三人当座,似乎正在商议事情。 贾琏给贾母行礼之后,又跟元春见礼,这才言道:“孙儿原本准备年前将两府分家文书送去府衙,如今只好延期一年,一年之后,孙儿会将分家文书送去府衙备案,还请老太太体谅。” 贾母闻言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不是说好了,内分外不分吗?你怎么又提起这事儿来?你这是要逼死你的姐姐啊,她如今嫁不成王府了,婚事要延后,你若是把她分出去,让她以什么身份嫁人?” 贾琏盯着元春:“大姐姐还准备嫁进王府吗?我若是姐姐,就即刻修本进宫,以守孝的名誉,请求太后娘娘取消婚事,至于真实原因,不说也罢。” 元春眼眸晶亮:“你怎知,他不是?” 贾琏一哼,眼风扫过贾母元春:“若是,你们会遮遮掩掩?” 贾政闻听贾琏要分家,也没什么感觉,反正已经账务分开两年了,他过得甚好。这时候却似个丈二和尚了,盯着贾母问道:“老太太,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不是?说的是王氏之死么?可是查清楚了,不是赵氏?” 贾母手里正端着茶杯,闻言气得就扔出去了,满口的茶水虽然不烫,却把贾政砸得眉毛上胡须上都是茶沫子,狼狈不堪。配上贾政那副正经的嘴脸,十分滑稽。 贾母这时候骂字才出口:“这是什么时候,家都要散了,元春丫头的心都碎了,你这个爹爹可曾安慰过她一句?却在为那个赵不死的东西讲情,你老了老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让我偌大年纪,情何以堪啊?” 贾母顿时冲着贾琏哭起来:“琏儿啊,这个家你若不管,他日我死了,如何闭眼睛啊!” 贾琏却道:“老祖宗,人活七十古来稀,二叔今年才四十有三,他还有几十年的好光景,难道就这般靠着兄弟子侄养活一辈子吗?” 贾母噎得无话可说:“你......” 贾琏看着元春:“我以为这倒是个好机会,二房趁着守孝扶灵回乡,大姐姐正可以借此整顿家务,教导宝玉,一年的时间,足够大姐姐把所有遗留的问题都处理了。那时,大姐姐或是上京,或留在老家,以大姐姐的人品才学,说一句想要议亲,只怕媒人要踏破门槛了。” 元春一笑:“二房所有人最好留在金陵,别再上京城给你惹麻烦就更好了,是不是?” 贾琏摇头:“两房已经分家,二叔即便是闹出麻烦,也不能让我这个侄子替他担待......” 这话没说完,贾政顿时大怒:“孽障,你说什么,谁闹出麻烦?我堂堂正正做官,会有什么麻烦?” 贾琏冷哼:“要不要把顺天府的衙役请回来?那时候,二叔心爱之人,心爱之子恐怕就保不住了,二叔想不想试一试?” 贾政怒道:“你想怎样?” 贾琏伸出三跟指头:“第一,马上上丁忧的折子,不然,王家也不会答应。第二,借着返乡之际,带领二房搬出荣禧堂。第三,未免王家人发现端倪,七日后启程,护灵回乡,二叔即便舍不得京都的繁华,也要想想大姐姐,大姐姐可是等不得了。还有宝玉环儿,他们前程二叔也该想一想才是。” 贾政今年才刚四十三岁了,他在部里有没有建树,一旦丁忧,只怕这一辈子就永远离开朝堂了。 贾母嘴唇直哆嗦:“丁忧还有夺情一说呢?” 贾琏言道:“那就请二叔与侄儿一起上折子吧,看看圣上会不会夺情!” 这时候贾赦贾政也到了。 贾赦开口就没好话:“二弟做了十年五品官,到底有什么建树啊?你是养活了自己,还是光宗耀祖啊?是朝廷不可或缺的惹人才,还是支撑社稷的柱石,竟然这般让朝堂让陛下恋恋不舍?莫不是二弟离开了,乾清宫房顶上的瓦片没人捡了?” 贾赦竟把他比作泥瓦匠,贾政气的差点呕血:“你,你......” 贾赦闻言又骂:“你自我标榜读书人,书都读到狗嘴里了,一声兄长叫不来?” 贾政气的晕头涨脑,摇摇欲坠:“我,我......” 贾母见状顿时气的血崩心:“你这个孽障啊,我早就说了,你的事情我不管,我只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你还要来闹我,你这是想要逼死我啊,我活不成啦?” 贾琏顿时面色铁青:“老太太这是要上告顺天府吗?那好,林之孝,拿我的帖子去请顺天府!” 贾珍闻言唬了一跳,忙着跪劝:“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啊,说起来大伯父这些年也够委屈了,身为继承人偏安一隅,这些年来并无怨言,难道还不够孝顺吗?” 说着话贾珍忽然看见元春,不由责怪道:“大妹妹,老太太这般多半是为你啊,你怎么不劝劝?大妹妹进宫将近十年,整个府里的银子一大半送进皇宫中,大妹妹难道不知道?大伯父多少苦水要吐没地方,如今真的告到顺天府去,难道就能得偿所愿,把大房撸了 ,爵位给二房吗?大妹妹身上的爵位是哪里来的不记得了?这是琏二弟仁义啊,若不是他甘愿舍弃爵位换取大妹妹一条活路,大妹妹你好能好模好样站在这儿?做人要讲良心啊,大妹妹!” 贾母愕然:“珍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珍叹息一声:“琏二弟原本立下了擎天之功,圣上准备赐封他一等轻车都尉,恰巧那时候大妹妹出了事情,生死两难,琏二弟这才进宫去了太后娘娘,愿意将功折罪。太后娘娘仁义,这才给大妹妹赐婚忠靖王府,老太太您难道不知道吗?您这样逼迫大房一脉,叫圣上与太后娘娘知道,将会如何看待您?” 贾母一双眼睛盯着元春:“元丫头啊,你不是说你自己立下大功吗?” 贾琏言道:“这不怪她,太后娘娘交代了。” 元春泣不成声,她有自知之明,虽是太后娘娘交待,却也是她乐得顺水推舟! 贾母又惊又怒,捶胸大哭:“我老婆子老迈昏庸啊?我带累儿孙啊!” 贾母仰头就倒了,倒下之前,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元春,曾经她是那般骄傲,因为她的孙女便百伶百俐,才貌双全,品貌皆优,如今,她从宫里走一趟,竟然一切都变了? 元春忙着上前一步搀扶贾母,泪眼婆娑看着贾珍与贾琏:“这下你们满意了?” 贾琏冷笑一声接过贾母,借着搀扶之机,贾琏将元力度进贾母经络之中,瞬间,贾母就缓过气来,不过她依旧十分虚弱,她艰难的抬手拍拍贾琏的手背:“量大福也大,你是个好的!” 贾琏眼圈一红:“孙儿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孙儿不过想要支撑荣府的门楣,不能让老祖宗的功勋被人践踏,不能让功勋卓著的老祖宗最终绝嗣!还请老太太体谅!” 贾母点头:“我知道,不愧你祖父信任你!” 祖孙们握手说着话,贾琏把元力源源不绝送进贾母体内,贾母几次想要挣脱,都被贾琏制止了。 贾母有八十三岁的高寿,若是被贾赦气死,会折损大房的福气。 贾母明白贾琏的心意,顿时泪眼婆娑。曾经她也很疼贾琏,什么时候变了?贾母想着,大约是从元春丫头被算出贵命开始吧! 命贵之极!命贵之极? 盼了多少年啊,终于盼来了身孕,却是个反贼之子! 贾母这时候看着贾琏,想着宝玉,她终于理清楚了,这孩子不能生在忠靖王府,那就不能生! 这个孩子是祸害啊! 贾母抬头,盯了元春半晌,贾母招招手;“元丫头,靠近些!” 元春顿时心如刀绞,她抹着眼角,哭哭啼啼靠近贾母,她以为贾母要留遗言呢! 117、117 元春泣道:“祖母, 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孙女,再是艰难, 孙女必定替您办到。” 贾母点头:“知道你孝顺,这就好了, 回去收拾收拾吧,咱们娘儿们一起回金陵去吧。” 元春一愣:“祖母?” 这话不对啊! 祖母之前对她说过,让贾琏跟父亲贾政回金陵去送葬,自己留在京都打理荣国府的府务啊! 贾母摆手:“就这么办吧!” 元春看了眼贾琏,闭了闭眼睛,她知道,这一去金陵, 只怕再无归期。回到金陵能够重头再来吗? 元春很是后悔, 当初她若是听了贾琏与贾蓉的劝说,不一意孤行去南苑,是不是如今还好好的待在宫中? 元春悔恨之泪终于落下! 时光不能倒流,世上买不到后悔药! 当日, 王氏的灵堂搭建起来, 因为贾母贾赦贾政俱都健在,王氏虽然生前住在荣禧堂,死后却没有资格停灵荣禧堂,王氏的灵堂设在荣禧堂右侧,王氏死前居住的院子面,跟她五品淑人的身份很相称。 当日,贾政贾琏丁忧的折子就送达吏部, 吏部上报,结果,乾元帝批了贾政丁忧,贾琏的折子被夺情。皇帝允了贾琏半月的假期处理家务,待王氏启灵之后即刻赴任。 翌日开吊。 京都四王八公都派了人上门道恼,王家张家史家这些姻亲则由留守京都的夫人奶奶们上门吊唁。 王家来了王子胜夫妻与王家独子王仁,对于王氏之死,王子胜夫妻三缄其口。 孰料王仁这个二五眼,竟在灵堂上唆使宝玉哭闹:“你母亲原本住在哪里呢,怎么如今死了竟被人丢出正房?” 宝玉却道:“表哥别误会了,我母亲病了之后一直就住在这里!” 王仁却骂宝玉傻。嫌弃王氏没有停灵荣禧堂,再三再四唆使宝玉哭闹。 王仁之言很快被林之孝告到贾琏面前。 凤姐气的肝疼,这是她亲哥哥吗,这是有多恨她啊!亏得今日来的都是本家亲戚,若是叫外人听到,不知道怎样编排他们夫妻。 贾琏却命人去往荣禧堂请来王子胜,将王仁之言告知。 王子胜闻听,顿时火冒三丈,抬手一耳光将王仁扇了个口鼻流血,然后派人拘押回家去了。 却说史家。 忠靖侯史鼎在南方做官,因为接到他兄长史鼐的信件,知道南疆不太平,或许很快就会爆发战争,史鼎赶着把家眷送回京都。 史家回京堪堪赶上给王氏送葬。 史湘云恰好跟着她婶子回到京都,这日又跟她婶子前来吊唁。 史湘云本来想留在贾府住些日子松快松快,她希望贾母能够开口留她,必竟死得是贾母的晚辈,贾母无需张罗,更无需悲伤。 贾母一贯喜欢漂亮的女孩子,这一回却是没了心肠。整个荣庆堂兵荒马乱,因为贾母要回金陵陪伴元春度过她人生最难熬的日子,贾母有许多的事情要张罗安排,根本没心思招抚史湘云。 不仅贾母如此,就是凤姐宝玉黛玉三春几个也没时间招抚她。 凤姐已经大腹便便,她连家务也少管了,哪里有空招待史湘云呢! 如今府里的事情都是迎春和李纨处理,迎春忙的陀螺似的。她倒喜欢史湘云,只可惜,无暇分神。 黛玉也没心思安慰史湘云,她要忙着收拾东西,贾母要回金陵去,黛玉本是来投奔贾母,这次也要跟着回金陵去。 相比二房的贾政、元春与宝玉几个的沮丧,黛玉心里则充满喜悦,因为金陵距离扬州很近,她可以经常回去看望父亲了。 探春更是没心思招抚湘云,她死了嫡母,亲生娘赵姨娘还被贾母拘押着,生死难料。 宝玉更指望不上了,他母亲死了很是惶恐。再过几日他就要回金陵去了,眼下他日日要在灵前磕头,想要兜揽史湘云也是有心无力。 史湘云满心希望而来,结果谁也靠不住,不得不失望而归。 凤姐倒是舍不得黛玉,想要留下她帮着迎春,无奈黛玉思归心切,凤姐也不好阻断人家骨肉相聚,只得作罢。 转眼就是王氏的头七,亲戚们因为知道王氏第二天就要启灵返乡,头七都来坐夜。 元春因为怀孕,怕被人看出端倪,故而,贾母吩咐她上了灵堂就装晕厥,然后就被迎春探春几个搀扶下去躲避去了,一切自有李纨与迎春张罗。 这一回王氏殁了,薛家薛姨妈也来吊唁。 薛蟠已经被发配去了北疆,薛姨妈原本要跟着去,却是薛蟠的小妾怀孕,薛姨妈为了薛家的香烟后代,也为了薛宝钗到了说亲的时候了,薛姨妈因此留在京都,搬回了薛家老宅居住。 薛姨妈后来来过荣府几次,贾母也不兜揽她们,凤姐自己在安胎,也不见客,二房李纨当家,贾政房里的事情都是金钏打理,根本水泼不进。 薛家母女们来了也是干坐着,主子们各忙各的,王氏无知无识,宝玉太小,不懂得人情世故,唯有奴婢陪着她们,情景十分尴尬,渐渐的,薛姨妈母女们再不上门来。 这日,忽听荣府来人,却是王氏殁了。 王氏病了许多年了,故而,她死了没有会起疑心。到底是血脉至亲,薛姨妈上门来哭了一场,连续七日都在贾府帮忙,头七这日,更是母女们守了整整一夜,送她姐姐最后一程。 贾琏凤姐都很感动,觉得薛姨妈这人不错。 翌日,王氏灵柩出了荣国府,白浩浩的依仗将王氏送上了前往金陵的大船。王家在船行是老大,王子胜安排了两条大船,一条略小的船作为王氏的灵堂,整条船上都布置得白浩浩的如雪洞一般。 贾母的大船则是又高又大,整个楼船就似一栋豪宅,下面一层住着服侍的下人,贾母带着女孩儿们住在二楼。贾政带着宝玉贾菱贾环住在三楼。 贾琏因为被圣上夺情,不能陪伴贾母返乡,这才特特托付贾菱护送贾母回去。 这日贾母出京,凤姐因为怀有身孕并未前来,贾赦贾琏贾珍贾蓉带领着贾府所有的人护送到朝天门码头,当大船离开之时,贾赦贾琏带着所有人跪送贾母。 李纨因为贾兰要读书,贾母发话让李纨带着贾兰留守京都。 李纨这人不爱惹事儿,贾兰聪敏伶俐,读书上进,眼下凤姐生产在即,李纨留下正好帮着迎春打理府务,贾琏凤姐都很高兴。 贾母离府之日,贾琏便将荣府两年前签署的分家文书上交给了顺天府,将荣国府大房二房分门立户。 当日,贾琏再上折子,请求撤下荣国府的牌匾,贾琏诉说了充分的理由,祖父死后父亲降级承爵,荣国府已经不存在。之前因为祖母在京居住,故而不好改动,以免伤了祖母慈心。如今祖母思念故土,返乡居住,荣国府的牌子实在不应该再挂着,因此,他请求撤下门匾,改建府门逾越之处。 乾元帝接到贾琏的折子,叹道:“朕心甚慰,满京都的勋贵都似贾琏这通透,朕真的可以万万岁了。” 心情舒爽的乾元帝甚是大度,随即在折子上批复:牌匾可换,整改则免! 贾琏接到这道被批复过后的折子,喜极而泣。 说实话,祖父住的府邸,贾琏其实不想整改,只是君心难测,他必须走在乾元帝前头,这样才能掌握主动。 当日,贾琏便取下了荣国府的牌匾,换上荣府的牌匾,这字儿还是上皇墨宝,不过把中间的国字收起来,供奉到祠堂里去了。 这边荣国府动了,宁国府贾珍也在贾蓉劝说下上了请罪折子,自请撤换牌匾。 贾珍也是主动请求撤匾额,皇上也便大笔一挥,准奏。 依然是换匾不换门。 对于功勋田,贾琏没敢提出退还,除非是乾元帝主动提起收回功勋田,否则贾琏会成为京都勋贵人家的公敌了。 贾琏自认一人难敌八公府。 圣上恩赐不整改逾越之处,贾琏仅用半日时间便将府邸改造完毕。余下的时间贾琏只好猫在家来抱儿子了。 王氏死后第九日,贾琏又遇见一桩两难之事,却是薛姨妈上门请求贾琏做媒来了。 原来宝钗看上卫若兰。 贾琏凤姐顿时目瞪口呆,他们两个都以为宝钗会继续争取宝玉一段时间。 孰料,薛宝钗竟然一个摆头,就把对宝玉的思慕之情甩掉了,转头就看上了更加俊俏,更有男人味道的卫若兰。 而且,薛姨妈说的明白,是卫家夫人亲自派人找上了薛家。 贾琏愕然,卫将军夫人虽然以清贵出身自居,其实骨子里爱财如命,前一世就发生过霸占湘云嫁妆的事情。 凤姐也甚是疑惑:“这个卫若兰虽然跟宝钗妹妹年岁相仿,可是,薛家眼下却是这......” 贾琏遂道:“薛姨妈您没听听错吧,卫将军如今不在京都,卫若兰眼下才刚刚十六岁,勋贵人家的子弟一般都是十八岁二十岁上头才会说亲结亲,您确定没听错吗?” 薛姨妈闻言,面露不悦,似乎觉得凤姐小视了她们薛家。她口气有些冲:“我也没耳聋眼瞎,怎会记错?那卫家的妈妈说的就是二公子娶亲,看上了咱们家宝钗了,只不过对方明言,将军府的轻车都尉爵位要给长子,次子没有爵位,所以,媳妇的陪嫁要多些。” 凤姐愕然:“她要求陪嫁多少?” 薛姨妈言道:“她说要按照豪门少奶奶的抬数,怎么也要五万吧,我索性只有一儿一女,蟠儿又是这样,女儿纵然嫁妆多些,只要她过得舒心,我心里也舒坦些。” 五万银子在从前的薛家不值得什么。 如今,薛家山河日下,这些时日为了薛蟠的官司,薛姨妈前前后后拿出十几万,这才求了个后代根苗。 薛蟠发配起解之时,薛姨妈给他塞了五万银子,让他打点官差,铺排生活,只等朝廷大赦天下再回京都团聚。 这样子薛蟠一个人就花费了二十万有余。 如今的薛家生意已经全盘崩溃,铺子里的掌柜走的走逃的逃,账务一团乱遭,将来不陪银子就万幸了。 再有,薛家本家也派人上京来了,要求接管薛家生意,薛家嫡枝唯一的男丁已经成了囚犯,按道理,薛姨妈手里的生意要交给族里处理,若非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薛家本族早就打上门来强行接收家业了。 所以,薛姨妈陪嫁宝钗根本不心疼。薛姨妈不仅答应要陪嫁一百零八抬嫁妆,还会暗地里给宝钗一些压箱底的银子做私房。 本来薛姨妈满心欢喜而来,结果见凤姐贾琏都是一脸见鬼的模样。 薛姨妈顿时急了:“莫不是卫家有什么不对,这亲家做不得?” 贾琏摆手:“姨妈别急,好饭不怕晚,您且在府里坐等,我这就进宫去给你问问清楚。” 却说贾琏来到西华门,出示了自己腰牌,很顺利就进了皇宫大内,接着摸到仓震门,卫若兰就是这里的白班侍卫。 贾琏到来,卫若兰顿时眉开眼笑:“大哥,你这怎的来了?” 贾琏笑道:“我来给兄弟送恭喜来了。” “二哥又说笑,我成天关在这里,不似你跟冯紫英两个天马行空,能有什么喜事?” 贾琏言道:“人生两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如今,你即将洞房花烛,如何不是喜事?” 卫若兰顿时面红如霞:“二哥您可别吓说,据闻,两家才开始接触,对方的女孩儿方才十二岁呢,洞房花烛夜估计还早呢?” 贾琏默算,宝钗今年已经实岁十三,虚岁十五了,虽然有点早,洞房花烛没问题。 卫若兰却是主动说起来:“我们太太也不过是口头开个玩笑,不过见人家姑娘长得圆润健康,口齿利索,便生了爱才之心。我担保,不出两月,我们太太自己大约也忘了。“ 贾琏摇头:“据我所知,女方不止十二岁,依然十五岁了,且这人还是我贾府姻亲。” 卫若兰点头:“算起来还真是。” 贾琏皱眉:“你见过薛家大姐儿?” 卫若兰顿时愣了:“什么薛家?我父亲给我说的史家啊?” 贾琏皱眉,把手一拍:“嗨,你看看,果然说岔了,这事儿你得重视,就在刚才,薛家姨妈到了荣府,恳请我为女方媒人,说是卫将军夫人身边的嬷嬷亲自上门提亲,两家已经合了八字,说两个八字是良配,并且,薛家答应会多多陪嫁。” 卫若兰顿时羞红了脸,他母亲喜欢敛财他一直知道,不想如今竟然为了钱财连他的婚姻也要动手脚。 他父亲明明属意史家,母亲也没反对,如今竟然私自换人,父亲回家岂不又是天下大乱? 卫若兰顿时慌张起来,拉着贾琏央求:“大哥替我一替?” 贾琏于是跟着卫若兰来至景运门,向领班侍卫说明情况,贾琏自愿替卫若兰值守。 贾琏原本就是御前侍卫,如今镇守仓震门也无不可。且如今领班侍卫杨久龄已经被拘押在内务府,与他相关联的侍卫,都被找出各种的原因被调离了皇宫。 是故,这一阵子内廷侍卫原本就排班紧张,贾琏愿意帮忙,领班侍卫求之不得。 卫若兰这里马不停蹄回得家去,问她母亲卫夫人:“太太,儿子有一事向太太求证。” 卫夫人顿时不悦:“说了叫母亲,怎么就是记不住?” 卫若兰只得顺从:“母亲,孩儿怎么听说您在跟薛家议亲?父亲走时不是已经说了,他看好史家吗?您怎么又看薛家?” 卫夫人闻言顿时不自在起来,咳嗽一声,即刻又恢复正常,厉声道:“是谁嘴尖毛长,在你耳边挑三窝四胡说八道?是谁?叫他来,我即刻打死他!” 卫若兰见他母亲不认账,顿时冷了脸:“太太可别赖别人,如今是薛家已经上了荣国府,说是您看中了薛家大姐儿,已经合了八字,议定了妆奁,只等两家请了冰媒就要结亲,难道不是?那薛家为甚要自说自话?” 卫夫人哼一声:“大约是吧!我儿子长得俊俏,又能干,那肖想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他薛家一个!” 卫若兰见他被母亲敢做不敢认,显然想要蒙混过去,拿他的亲事做文章,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父亲生气也枉然。遂道:“既然太太说没有这回事,儿子姑且信了。” 卫夫人闻言笑道:“合该如此,咱们亲生娘儿们,你不听我到听别人。” 卫大奶奶跟着劝慰:“二弟别听外人挑唆,太太怎会骗你呢!” “不是就好!”卫若兰躬身拜别:“太□□坐,儿子这就去薛家问个清楚,倘若她们不给我个交代,我定要告上顺天府,问他个诈婚之罪。” 卫夫人与卫大奶奶顿时唬了一跳,卫大奶奶忙着拉扯卫夫人,卫夫人忙着喝道:“兰儿,站住!” 卫若兰回身盯着母亲,满眼失望。 卫夫人被儿子这般看着,顿时面色讪讪:“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只是随口问问,谁知道薛家就当了真。我这儿根本没当回事儿,那薛家商贾之家,那薛家儿子又杀了人,谁敢娶她啊,将来生下一男半女,出去一说舅舅是个是杀人犯,谁敢沾惹!” 卫若兰就那么冷着脸,定定的看着他母亲编瞎话,等他母亲说完,方道:“您说完了?既然没有联姻之事,薛家我不去了,我这就去顺天府,告她讹婚!” 卫大奶奶顿时吓坏了,再次拉扯卫夫人:“姑妈!” 卫夫人顿时哭起来:“哎哟,你这个孽障啊,你是要逼我去死啊,你去了顺天府,我还有什么脸啊!” 卫若兰一听这话,知道他母亲肯定干了什么糊涂事儿了。 折身回到堂上站定,冲着他母亲作揖:“母亲,我是您亲儿子,您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还请母亲实言相告,有什么事儿子替您排解。” 卫夫人还是吞吞吐吐,不想说实话。 卫大奶奶却在一边挑唆:“二弟,不是我说你,你不该这样逼迫姑母,姑母做的那一宗事情不是为儿为女?你这样动不动就把顺天府威胁太太,似乎不大好吧?” 卫若兰顿时恼了:“大嫂这是什么话,我去顺天府是告薛家诈婚,怎么就成了逼迫太太了?这里面难道也有你的事儿不成?趁早说清楚,你若敢挑着母亲胡闹,我管不着你,父亲可不是好说话的,当初,父亲与兄长......” 卫大奶奶顿时哭起来:“姑妈,您看二表弟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卫家三媒六娉抬进门的正经奶奶。” 卫若兰一哼:“怎么抬进门你自己清楚,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不要意图蒙混过去,否则,我立马一封书信到北疆,你就等着被休吧!” 卫大奶奶吓愣了,她好容易才嫁进来,怎么能够被休呢? “姑母其实不是给你说亲......” 卫若兰道:“不是给我说亲,那是给谁说亲,我可不记得我们家还有第三个儿子!” 卫夫人扶额:“我就是说这事儿办不得吧。” 卫若兰瞪视卫大奶奶:“这事儿是你干得?快点说清楚,不然,等那薛家告上顺府可就晚了。” 卫大奶奶顿时哭了:“是我娘家二哥,他自小残废,今年都二十了......” 118、118 卫若兰气的直发愣:“我以为薛家诈婚, 前原来是你在骗婚,如今人家已经找上了荣国府, 我看你如何收场!” 卫大奶奶顿时哭倒在卫夫人怀里:“姑妈,我是为了杨家好, 我大哥只生了三个女儿,他又不肯休妻另娶,二哥残疾,娶不到好老婆,他眼界还高,品貌差的他看也不看,这才蹉跎二十没娶亲。因此我才看上薛家, 也是那薛家不自量力, 那薛家不过商贾,却露出想跟卫家结亲之意,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出抽梁换柱之计。其实这事只要二弟不做声, 等那丫头入了洞房, 还能翻天不成?” 卫夫人闻言,皱眉看着卫若兰:“你嫂子这话不差,那薛家不过商贾,却敢肖想我将军门户,杨家也是官宦世家,俊儿虽然腿有残疾,读书识字样样不差, 哪一点配不上薛家?她有什么可委屈?” 卫若兰道:“既然太太这般想,就该跟薛家这般说,为什么又要李代桃僵,假借卫家的名誉?这事若被外人知道,我卫家如何在军中立足,父亲在军中的威信何在?母亲你可要想清楚,王子腾可是九省检点,父亲也归他管辖!” 卫夫人闻言顿时柳眉倒竖:“这天下也不姓王,他敢公报私仇,没有王法不成?” 卫若兰冷冷言道:“母亲也知道天下不姓王,有王法,母亲难道不知道,这天下也不姓卫呢?” 卫夫人被噎住。她知道瞒不过去,不得不祈求小儿子:“事到如今,你说怎么办吧!” 是人都会偏私,卫若兰也只好为母亲筹谋,好在两家也没正式议亲,薛家如前还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卫若兰道:“怎么办?如实相告,就说你们说的是杨家二少爷,结果嬷嬷没说清楚,说成了卫家,薛家若是愿意,就继续议亲,薛家不愿意,就此罢了。事后,不能找人家薛家的麻烦,别以为人家孤儿寡母,人家后面还有王家跟贾府呢!” 卫夫人也觉得事情办差了:“就依你,我这就派人说去。荣府那边还要你去分辨分辨!” “这是自然!” 卫若兰狠盯了卫大奶奶一眼:“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父亲与兄长!” 卫大奶奶顿时腿子一软:“姑妈......” 卫夫人即刻心疼不了:“不怕,不怕,有我呢!” 卫若兰气得发懵,差点忍不住要进去打人,犯了这样的大错,竟然假哭几声就罢了? 卫若兰恨恨的走回书斋,这次再不能放纵卫大奶奶与杨家了!否则,等他们闯下大祸就晚了。 他当即修书一封送往北疆,他自己搭着脑袋返回皇宫,正碰见贾琏下值,卫若兰满面苦涩,看着贾琏只作揖:“这回真是感谢哥哥了,若非你今日告知,还不知道我们太太将来如何收场了。” 贾琏闻言道:“怎么,问清楚了,是给谁说亲?” 卫若兰摇头:“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贾琏道:“那去五凤楼吧。” 一时到了五凤楼,卫若兰顿时愤愤不已:“她们竟然拿我的名誉替杨家骗婚,你说说世上竟有这样坑害儿子的亲娘吗?一旦让她们得逞,那薛家嚷嚷起来,我这脸还要不要?我们卫家若何在京都立足?” 贾琏这才知道,原来是卫夫人在卫大奶奶的唆使下替娘家骗婚。 卫大奶奶的功夫贾琏见识过,却没想道,卫夫人也是这般不知轻重。难道以为薛家孤儿寡母好欺负吗?难道不记得王家王子腾如今还没死呢? 荣国府还有个凤姐! 这事儿若是别家,贾琏必定会还以颜色,只可惜这人是卫若兰的母亲与嫂子,贾琏也就无话可说了。 贾琏想起湘云前一辈子的苦楚,有心要给卫大奶奶上眼药,他拍拍卫若兰,语重心长:“这事儿你没办法,你告诉伯父是对的。你那嫂子还真是,这妇人心......” “嗨,她自己不择手段也要谋嫁俊俏儿郎,别人家的女儿就活该被她坑,被她杨家玩弄?她已经嫁进你们卫家,竟敢为了娘家兄弟坑害婆家小叔,这个女人真是太拎不清。她连你敢坑,你将来媳妇还有活路吗?我说你以后还是远着点她好!” 卫家因为卫将军一死如山崩,最终被清算抄家,卫家的女人全部被官卖,湘云是贾琏特特打听才知道被卖到船上,这两个作兴的女人不知道什么下场。 想起这些,贾琏心里真不是滋味。 哎,路漫漫啊,自己的步子要快些了。 只可惜,他不能带着卫若兰出去闯荡,他父亲在北疆,他必须留在宫中做人质! 想到这些,贾琏就恨乾元帝,虽然这一辈子乾元帝没亏待贾琏,可是这家伙实在太小心眼了。还有这个世道,贾琏也恨,为什么男人的事情要牵连女子呢? 巧姐儿被卖,始终是贾琏心中不可磨灭之痛! 这一辈子,再不能让人伤害巧儿! 贾琏卫若兰商量好如何应对之后,又安慰卫若兰几句,这才回家去,家里还等着薛姨妈呢! 一时贾琏回到家里,薛姨妈正伸长脖子等消息。 贾琏也不隐瞒,直言相告。 卫家根本没有做亲的打算,是卫大奶奶唆使卫夫人的嬷嬷欺骗薛家,其实是给她娘家的二哥,杨家的二少爷做媒。 薛姨妈皱眉:“杨家二少爷?杨家说亲为什么要假托卫家?难不成杨家少爷有毛病?” 凤姐闻言顿时愕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追究卫家骗亲之责,而不是追究杨家少爷有什么蹊跷? 贾琏笑道:“姨妈高见,一猜就中,杨家少爷虽然读书不错,人品也好,但是,他从小得了小儿痹症,故而,说亲总被人挑剔,他又要找个绝色女子,这才耽搁到了二十岁没成亲。” 薛姨妈闻听杨二少爷是个残疾,顿时恼恨起来:“这真是欺人太甚,我的宝钗才貌双全,皇妃也做的,竟然被他们这般欺辱,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这天下还有王法吗?我要告他们去。” 贾琏不由勾唇暗笑,薛蟠打死人,你们只当捏死蚂蚁,如今你家也没死人,竟然要告状了! 凤姐看见贾琏的面色顿知其想法,一时满脸尴尬。 薛姨妈骂了半晌,这才发觉贾琏默默无语,因问:“侄女婿,你说我们这样被欺负,该怎么办啊?你三叔不在家,姨妈就指望你做主了!” 贾琏叹道:“其实这事儿如今还没正式定亲,就这样烟消云散的是最好的结果,若真是吵嚷起来,最受伤害的还是薛家大妹妹,姨妈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当然,姨妈一定要告,我也会替你周旋,毕竟姨妈跟凤姐一笔难写两个王字。” 薛姨妈闻言顿时跌坐回去,呆呆的愣了半晌,顿时哭起来:“这可真是欺负死人了啊,我们老爷不死谁敢如此啊?没天理啊!”{ 贾琏见薛姨妈不管不顾,顿时恼了:“姨妈还是收声吧,家里有小孩子,凤姐也怀着孩子呢!” 薛姨妈闻言一声哭卡在喉咙里,半晌才缓过气来,忙着抹泪给凤姐赔不是:“对不住凤哥儿啊,姨妈也是心里苦啊。” 贾琏见她很听劝,面色缓和些,言道:“其实我倒以为这是好事。” 薛姨妈闻言气得直发蒙:“侄女婿,你这是什么话呢?你纵然生气,也不该......” 贾琏摆手:“薛姨妈你先别气,听我把话说完,姨妈可知卫将军在哪里戍边?” 薛姨妈愣住:”这倒是没问仔细。“ 贾琏笑道:“薛大妹妹应该知道吧,不然,她也不会提议跟卫家议亲了!” 薛姨妈愕然:“这话怎么说?难道宝钗丫头并不是看上卫家二公子?” 贾琏摇头:“这也未必,毕竟卫家二公子人才俊美,才华横溢,京都还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这样的青年才俊。” 薛姨妈皱眉:“侄女婿倒是什么意思?” 看来薛宝钗真是没有告诉薛姨妈卫家的底细。 贾琏只得实话相告:“卫将军与卫家长公子正在北疆戍边,薛家若是跟卫家结亲,说不得三年五载的,薛蟠就能得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边关一旦开战,属下的功劳有上司核定,卫将军若说薛蟠有功,谁还去查对不成? 只要你不是十分狗怂拖同伴后退或是投敌卖国,谁会记得你是谁! 薛姨妈闻言都事满脸的喜色,激动的嘴唇直颤抖,什么告状也不提了,不过,高兴之余薛姨妈十分不甘心:“蟠儿能够得到卫家照顾当然好,可是,我也不能为了蟠儿,就让钗儿嫁给残疾,宝钗今年才十五岁,花枝一般的年纪就这般糟蹋了,我怎忍心呢!” 贾琏顿时扶额。 凤姐一嗤:“姨妈真是糊涂,现在卫家这样的把柄递给您,您难道不会用吗,何须嫁给残疾?” 薛姨妈闻言瞠目,半日才反应过来,高兴的一拍大腿:“哎哟,对啊,我就去找他们去。” 薛姨妈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冲着凤姐贾琏躬身作揖:“侄女婿,凤哥儿,你们是姨妈的恩人啊,大恩不言谢,等你表兄出息了,叫他自己来感谢你们!”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不用谢了,您快点忙去吧!” 贾琏满脸嫌弃。 一惊一乍,疯婆子一个,可别吓着我的老婆孩子啊! 王氏死后半月,贾琏销假回宫向乾元帝道谢,若非乾元帝爱惜,贾琏虽然憎恨王氏,也不得不回家守孝一年,虽然被夺情依然要受礼法约束,不能饮酒作乐,不能穿戴鲜艳的服饰,不能夫妻同房,但是,却不耽搁贾琏要做的事情, 故而,贾琏十分感谢乾元帝。 重生一来,贾琏第一次真心实意想给乾元帝磕头。 这日乾元帝十分高兴,因为熙郡王已经到达平安洲临县村庄落霞村,部队已经顺利驻扎,并与王子腾取得联系,平安洲已经在其掌控之中。 贾琏闻言微愕,她总觉得忠义郡王没有这样容易就范。不过,他却不会给皇帝泼凉水。故而躬身抱拳:“恭喜陛下旗开得胜。” 乾元帝道:“你练兵将近两月了,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贾琏最后一次争取:“请问陛下,这一次真的不能按照情节轻重招抚么?” 乾元帝摇头:“现在正值非常时期,必须从严从重,以示警惕。” 贾琏见乾元帝心意坚定,不在多言,因此冲着乾元帝躬身一礼:“如此微臣三日后出发,就此告辞!” 乾元帝挥手:“去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贾琏回得家去,府里因为王氏死了,所有金玉器皿,鲜艳的色彩都被收起来了,荣庆堂因为贾母返乡,只留下几个守门洒扫的婆子,寂寂无声。荣禧堂倒是空出来了,却是贾赦不乐意居住。 凤姐怀着孩子不宜搬迁。再者,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萱草堂,萱草堂如今树木葱茏,冠如华盖,就连那空气都带着丝丝甜意,凤姐也吃惯了小厨房的井水,故而,她不愿意搬进荣禧堂。 贾琏也不喜欢荣禧堂,这里有许多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于是,贾琏决定把荣禧堂作为荣府自己的祖宗堂,正房大厅里供奉了第一代荣国公贾源,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神像。 自从贾母走后,贾琏每天都会到这里给曾祖祖父上香,诉说自己眼前的进展。 贾琏告诉祖父,他如今基本扫清了本族之内最大的障碍贾元春与王氏,剩下贾赦与贾珍,目前还在控制之中。一旦不能控制,那就要请祖宗谅解,一切阻挡他中兴家族之阻碍,他都会设法铲除! 这一日,贾琏从宫里出来,从荣庆堂到荣禧堂走了一圈,然后去了演武厅,如今贾菱返乡去了,这里暂时有贾芸打理。 贾琏因为要去剿匪,故而前来询问贾芸的心意,贾琏的意思,贾芸若是一心一意读书出仕,家族的事情就要逐渐找人分担出去。方便贾芸好参加来年的府试院试。 贾芸今年十六岁,说早也不早,说晚也不晚,参加府试也可以了。历来十八岁的状元很少,却不是没有。 结果,贾芸表示,他明年虽然会参加府试院试,但是,二十岁之前都会潜心读书,不会参加乡试,一来方便他厚积薄发,二来,家族如今正在紧要时刻,他要为家族出一份力。 贾琏闻言甚喜,将准备好的书单递给贾芸,正是张家舅舅当初列举给贾琏的书籍。 随后,贾琏又拿出一本册子:“那些书是有关经史考核的,这册子是我上次参加府试院试,乃至秋闱殿试的心得,最后两页记载着从唐朝科举开始之后所有的策论题目,你好生参详揣摩,把这些都弄弄通顺,你的策论也就不愁了,剩下的诗词就靠个人天赋了。” 贾芸闻言躬身长揖:“多谢二叔栽培,侄儿没齿难忘!” 贾琏拍拍贾芸:“你很聪明,也有能力,好好干,不愁将来没前程。” 问过了学问,贾琏又查看了贾芸这些日子收集的所有资料信息。却是冯紫英已经正式进入通政司。 这些日子,京都之中的杨家吴家,以及忠义王府的亲家石家,忠顺王的外家顾家,也就是七皇子的外家,都被列入重点监督范围。 贾芸询问,这几家要不要继续监督。 贾琏摇头:“不需要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这几家再不能威胁到我们家。哦,那个赵全如今怎样了?” 贾芸嗤笑:“他在忠顺王刚刚出逃之时,就亲自把妻子儿女捆绑起来送进了宗人府,表示要跟忠顺王划清界限。圣上竟然只是让他回家待命,却没把他收监。” 贾琏冷笑:“他是不会就此沉寂的,从今日起,重点监督皇后的娘家与赵家,哪怕是赵家进了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贾芸点头:“明白!” 贾琏忽然一抬手:“还有,我今有要事在身走不开,你去吏部查一查孙绍祖其人其事,若是吏部查不到就去兵部。还有,新近提拔的御前侍卫孙浩,好像是孙绍祖本家,你跟他吃一回酒,套套他的话,总之要把这个孙绍祖的前前后后给我摸清楚。” 贾芸颔首:“知道了。” 荣国府倒霉之时,这个孙绍祖也没少蹦哒。 最起码,他还欠着迎春一条命呢。既然上天给了机会,总要算一算旧账才不辜负上天一番厚爱。 贾芸领命而去,贾琏又召见了兴儿昭儿。 昭儿先到,兴叨叨的笑得欢快:“二爷,您且想不到,咱们昨夜在城外碰见谁了?” 贾琏估计他遇见好事,笑骂:“爱说就说,不说滚蛋!” 昭儿毫不在意,嘿嘿直笑:“自从忠顺王逃离京都,小的就起了心,这些日子一直监视冷子兴,我猜他的后台倒了,他必定要逃跑,果然让我猜着了,昨日傍晚,他趁着最末一刻溜出了城,身上连个包裹也没有,若非我们一直盯着他,几乎给他逃脱了。然后,我们跟了一路,他没敢走水路,悄悄藏了大青骡子在汤山脚下的树林子里,却是他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京城,等在车上了。等他一上车,我们就露了面,然后,我派人将他们一家人都送去了汤山的别院,二爷,您若是有时间,随时可意提问他。” 贾琏闻言顿时眼眸一亮,这个冷子兴从前世就逍遥到如今,这些日子贾琏到把他忘记了。 贾琏因问:“他的铺子如何处理?” 昭儿道:“这人真是人物,铺子里的东西一概没动,掌柜的依然在做生意,他连换洗衣衫也没带,拢共带出几张银票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到汤山是为了秋游呢。” 贾琏点头:“做得好,你立了大功,冷子兴的当铺收回来后,分给你一分红利。” 一分红利可不少,好几百两银子呢。 昭儿马上道谢:“多谢二爷赏赐!“ “该当得,嗯,你往昌平送封信,我需要几个擅长伪装的孩子,至少两个。” 昭儿去后喜滋滋去了。 贾琏召见兴儿:“盯着贾珍与大老爷,尤其是有关蔷哥儿的事情,要及时通报给我,还有,上次让你盯紧石呆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昭儿言道:“王善保见过石呆子,不过,似乎没敢告诉大老爷。” 贾琏沉默片刻,言道:“去暗示石呆子,就说石光琉跟忠义郡王的事情有牵连,石家眼见就要倒霉了,让他要么把手里宝贝快些脱手,要么有多远跑多远,总之不要留在京都。这事儿你亲自去,换个行头,做个装饰,不要让石呆子认出你。” 兴儿自去办理不提。 贾琏带着鹞子去了汤山贾府的别院,见到了被关在厢房里的冷子兴一家人。 冷子兴很冷静,他老婆顿时骂起来:“你这个狗贼,你想干什么?你杀了我爹娘还不够吗?还想斩尽杀绝不成?” 贾琏根本不理周家丫头,却是盯着冷子兴:“把当初二太太入伙时,打了手摸的股份卷宗交出来,否则,为了毁灭证供,我不介意将你们一家四口挫骨扬灰。” 冷子兴气的怒火迸射,却无言反驳。当初,确是他奉命拉了王氏上贼船,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贾琏竟然察觉了根苗,害得周家两夫妻惨死。 119、119 冷子兴闻言冷笑:“你想把自己洗干净?” “休想!要死大家一起死!” 周画眉被吓呆了! 旋即, 她从害怕中醒过神来。 她听懂了贾琏话中的含义,这话是说, 冷子兴先算计了荣国府,算计了二太太? 冷子兴并未反驳! 想起爹娘惨死, 周画眉心里直发冷。 她冷眼盯着冷子兴:“你对贾府做了什么?什么入伙文书?我父母相继惨死,难道都是因为这个什么狗屁文书?” 冷子兴对于他老婆的话恍若未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贾琏。他眼中有惊恐,有不甘,也有仇恨!更有疯狂,大有要死一起死之意! 贾琏岂肯跟他一起死呢,他重生回来, 可不是陪着冷子兴这个小虾米玩命的。 他讥讽一笑:“真是无毒不丈夫啊!不过, 我可要让你失望了,你可以去死,但是,我答应了你岳父, 无论什么情况, 都会救下周家丫头一命。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我杀光姓冷的挫骨扬灰。别说我恶毒,相比于你将我荣国府满门牵连到谋逆罪中,我只是杀你一家四口,你赚大了。 “第二, 交出我要的东西,然后把当铺转手给我,我放你一家四口去逃命。但是,我要你们改名换姓,隐居山林,再不能出现在任何繁华之地,你自己也知道,你如今就是过街老鼠。” 冷子兴尚未答应,周家丫头就把他一阵推搡责骂:“你愣什么,快点答应他,把东西给他,你还想怎样,你已经害死了我爹娘,还想害死孩子吗?” 冷子兴脸颊只是抽搐,随后,他弯腰将自己的鞋子割破了,伸手掏出小小一卷宣纸递给贾琏。 贾琏展开细瞧,果然跟周瑞当初的交代相吻合,上头一块玉佩模板,正是芙蓉花! 芙蓉花下有手模,是不是王氏所有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贾琏也不管真假,旋即在手里捏吧捏吧,然后,那纸卷变成粉末从他指缝里漏下,消散在天地之间。 冷子兴大惊:“内劲外放?你学会了家父祖上的绝世神功?这不可能,据说当年你祖父凭着被人灭嗣也坚持说没有神功秘籍,你怎会?” 贾琏顿时面色大变,一把抓住冷子兴的胳膊翻拧起来:“灭嗣?谁逼迫我祖父?谁要灭贾府?你知道什么?快说!” 冷子兴哈哈大笑:“怎么,你祖父没有给你留下一字半句吗?哈,人人都说贾代善英雄了得,我呸,他就是个懦夫,哪有个英雄被人杀了嫡长孙还要帮人遮掩的?帮着仇人善后,帮着仇人还债,这就你们眼中的英雄?真是笑死人了!” 冷子兴的笑声十分刺耳,贾琏想着自己母兄无辜惨死,还有自己所受的一切,心中仇恨瞬间火山一般爆发。 这个冷子兴必定知道什么,或者他的祖上就有参与逼迫贾府。 他一把将冷子兴摔倒在地,然后踩在脚下:“你最好快点说清楚,否则,我即刻就灭了你全家!” 冷子兴擦着嘴角血水,啐的吐出去:“哼,你就是杀了我全家,我本家也不会绝嗣。” 贾琏却道:“你却绝嗣了,周家也绝嗣了!” 眼见冷子兴死猪子不怕开水烫,贾琏随手一甩,指风外放,即刻将冷子兴的儿子摔了个大马趴。 “这只是给你个警惕,再不说,我就让他脑袋着地!” 周家丫头跪在冷子兴面前哭求:“求求你,说了吧,看在十几年的夫妻情分,看在一双儿女还小,你说了吧!” 贾琏脚下狠狠一辗:“你最好说实话!” 冷子兴闭了闭眼睛,再次吐出一口血水:“士可杀不可辱,你放了我,不然,你永远别想知道!” 贾琏冷笑一声,收回了脚。他有一百种办法抓住冷子兴,不怕他耍花招。 冷子兴站起身子,整理好衣冠,这才讥讽一笑:“我告诉你吧,是太上皇,你敢如何?” 贾琏冷笑:“不可能,太上皇要灭贾府易如反掌,何必曲里拐弯搞什么灭嗣!” 冷子兴冷笑:“是的,他没有想灭嗣,不过,你大哥之死与他有关。他妄想江山永固,想让你祖父把秘籍奉献给皇室,你祖父不愿,他便让当时的太子上门跟你祖父攀交情,想要把秘籍哄到手。结果,你祖父愿意出钱出力,就是不愿意交出秘籍。” “那一次,先太子跟你祖父起了争执,当时先太子带着皇太孙,也就是如今的忠义郡王,还有忠义郡王的胞弟,另外还有一个小皇子,就是当今的英亲王。” “太子的小儿子因为气不忿骂了你祖父,说你祖父是个窝囊废,你哥哥恰好听见了,就跟他吵起来,你哥哥要小太孙赔罪,小太孙当然不肯,两个小孩子就赌斗,两个孩子约定,谁骑马赢了,就向对方赔罪。” “结果,你哥哥英雄了得,竟然赢了。当初的英亲王年少气盛,觉得你们家不过皇家的臣子,竟敢藐视皇室,比试的时候竟敢不让着皇子。他就想帮着小太孙,悄悄用弹弓瞄准了你哥哥坐骑,他原本只是想阻挡一下让你哥哥输掉,没想到竟然射伤了马腿,那马当即一个急刹跪地,你哥哥没提防,惊吓之下手一松,就从马头上栽出去了,后面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了吧。” 贾琏剧烈的颤抖:“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冷子兴冷笑:“哈,你爱信不信!” 周家丫头却喊叫起来:“我们并非原来就姓冷,我们本姓顾,后来过继给姓冷的......” “住口!” 冷子兴甩手一巴掌将周家丫头打得飞了出去,两个孩子扑在他们母亲身上,瑟瑟发抖,哇哇大哭。 贾琏心思敏锐,很快抓住了冷子兴的隐秘:“你高利贷的生意,淑妃娘娘与七皇子也有份?你幕后的老板根本不是忠顺王,也不是忠义郡王,而是七皇子?你们顾家埋藏的可真深啊!” “冷兄,贾某佩服!” 贾琏冷笑着拱手:“怪不得我们荣宁两府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怪不得你一个小小的古董商人竟然连公府也拿你没办法,原来你竟有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后台!” 贾琏看了看周家丫头与两个孩子,斥道:“对枕边人竟然下这样的毒手,丝毫不念她为你生儿育女,或许你在老家还有位顾太太吧?” 冷子兴顿时面颊抽搐,看眼周丫头,厉声否认:“胡说八道!” 贾琏一哼:“既然没有,你激动什么?有没有,我只要一封书信寄给江南林姑父,着他明察暗访,不相信揪不出来!” 冷子兴这时候彻底崩溃了,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还想怎样?” 贾琏冷笑:“我想知道方才那一番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今年不过三十岁,别告诉我说是亲身经历。” 冷子兴言道:“我说了你是不是真的会放过我一家人?” 贾琏眼见周家丫头眼皮子动了下,知道这丫头是在假装晕厥。 “这无需你说,我答应过周瑞,绝不会食言。” 冷子兴的声音十分急切:“我不是说他们,我说的是顾家那边!” 贾琏讥笑道:“这要看你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冷子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中有了一份决绝,他言道:“这些话是我们顾家在太医院致休的伯祖父所言。当初,他参与了救助你兄长,察言观色有所得。还有,英亲王与太子幼子虽然没有受到明面上的处罚,回宫之后太上皇处罚过他们,英亲王大雪天被罚跪,因此落下腿疾,常年发作,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还有,我们顾家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也是我伯祖父贪心,他从太子跟英亲王的零星对话中,察觉到荣府祖上的隐秘,并从令祖父曾经是武当弟子推断出这个秘密来自武当。因此,这位伯祖父把情况通报给家族,族长贪心,想把这份功劳留给自己的儿子,他派出最疼爱的幼子上了武当,结果,他儿子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线索,还因此断送了性命。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死后变成寒冰。” 贾琏心肝乱跳:“顾家因此恼羞成怒,这才各种打压武当山的道爷?只是我很奇怪,顾家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他们赶尽杀绝,为何留着他们苟延残喘呢?难道你们还不死心,想要从武当山找出什么神功不成?” 冷子兴狼狈的撇开脸去。 贾琏不由心中感慨,顾家的功夫做得可真深啊,怪得前世七皇子能够荣登宝座。 这个冷子兴不知道前世得到怎样的荣誉!他一个商人,最多跟薛家一般赐封个不咸不淡的某某舍人吧。 当今圣上还有十几年才能偶一言九鼎乾坤直断,七皇子想要登基还有几十年呢! 贾琏一脚踢开冷子兴:“走吧,我放过你不是因为顾家,而是因为我答应过周瑞,我这人相信阴司报应,不敢失信于死人,所以,你要记住我的话,好好对待周家丫头,若不是她,就凭你拉我荣府下水,我也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周家丫头忽然爬到贾琏面前直磕头:“我一直憎恨你们,咒骂你们,却原来竟是我们有亏在先,我的父母竟然死在这个禽兽手里。我一心一意帮助他,以至于连累父母惨死,他竟然另有家室,只把我当成遮掩身份的小妾外室,我哪里有脸苟活于世? “我就去给我的父母赔罪,只求二爷看在我父亲的托付,将我的孩子养大,他们纵然为奴为婢,也是堂堂正正的周家嫡出,哪怕卖身为奴,也不做妾生子婢生子,再被他们当成工具送东送西,难以做人。” 周家丫头说完竟然撞了山石。 贾琏根本没想到周家丫头竟然如此烈性,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冷子兴抱着周家丫头惨声呼号:“画眉,画眉,你这是何苦啊,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妾啊,你是冷家太太,她是顾家太太,我跟她同房三天就离开了,跟你却是十几年的夫妻,你怎么那么傻啊?” 贾琏言道:“你既然姓冷何必又娶顾太太?明明就是骗她做妾,还说什么不相干,真是可笑之极。” 冷子兴一双仇恨的眼睛瞪视贾琏:“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贾琏伸出食指摇了摇:“你错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恶自己受。当初你主持印子钱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事一出会死很多人吧?你拉王氏下水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朝一日这事被揭发,我贾府会因此烟消云散吧?怎么别人死活你眉头也不皱一下,轮到你自己就怨天尤人?难道你当初就没想过,这天底下会有报应吗?” 冷子兴的面色急剧变幻着,他忽然丢下周画眉,站起身来,望着贾琏惨笑:“是,你赢了,我遭报应了。顾家我早就回不去了。冷家也因为我被连累,我成了过街老鼠丧家犬,琏二爷的气应该消了吧?若是能够回到当初,我真想跟你做个朋友,也许我会因此放过荣府,或许这一切都将重新来过吧。” 贾琏冷笑:“关键不是你害不害贾府,也不是我发现不发现,而是你做了亏心事,你输在这个世道有天理,有报应!” 冷子兴也冷笑起来:“天理循环,我做了亏心事应该得到报应。”他忽然指着两个孩子言道:“他们没做亏心事吧?” 贾琏看了眼两个哭的晕厥的孩子,他们不过才五六岁大小,眼中露出不忍:“他们错在有你这样的爹。” 冷子兴忽然间拔出头上的铜簪子插在自己喉管里,忍着最后一口气笑道:“他们没爹了,就不会被......” 贾琏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蒙住了两个孩子的眼睛,吩咐昭儿道:“把他们丢到天坑去,让他们安安静静做夫妻吧。孩子送去黑山头交给乌进孝,让他好生看待,让他们兄妹做个地道的山民吧。” 昭儿应了,又道:“那当铺怎么办?” 贾琏言道:“我们有契约在手,当然是大大方方接收回来,你们今晚就去一趟,掌柜的伙计都发放月例遣散了,账簿子叫潘又安自己盘查一下,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都处理了,余下的有用的东西都拉回去交给潘又安,没用的东西则合着铺子一起封起来。” 昭儿问道:“咱们不开当铺了?” 贾琏反问:“咱们自己没铺子吗?” 昭儿顿时明了:“小的告辞了。” 贾琏心情很沉重。没想到自己最大的仇人竟然是英亲王! 怪不得张家舅舅每次言及此事就吞吞吐吐,怪不得太后娘娘这十几年几乎跟贾府断绝关系。怪不得乾元帝最后把爵位给了贾政,却不赦免大房! 说到底,他跟英亲王是嫡亲兄弟! 看来给兄长母亲报仇的事情任重而道远啊! 半晌之后,贾琏打起精神头,眼下首要任务,还是要先强大自身。 再者,冷子兴之言不能尽信,他必须亲自验证才能安心。 贾琏把整个厢房检查一遍,见没有任何遗留的东西这才出来,到了门口看见兴儿正在等候,遂吩咐道:“这汤山别院太陈旧了,院子要清一清,门窗换一换,墙壁也要洗一洗了。” 兴儿颔首:“小的回去就吩咐林大管家。” 贾琏蓦然间心头一动,又道:“兴儿回来。” 兴儿颠颠拍回来:“二爷,您吩咐!” 贾琏道:“让潘又安下午送几车草药,还有几套伙计的服饰到西山,我有用。” 贾琏这才飞身上马:“你们回去吧,告诉二奶奶,我最多三月,少则一月,必定回家。” 贾琏这里快马加鞭去了西山,因为贾琏临走留下话说,回来要来一场擂台赛,故而,唐辉石磊这些日子各自带队训练十分卖力。两人都想在擂台上把对方压下去。 贾琏刚一回到西山,两人齐齐前来表功,都道:“大人可回来了,咱们多咱对垒?“ 贾琏一笑:“这次咱们不必攻城守城,运河生了盗匪的事情你们知道吧?” 唐辉石磊闻言齐齐回道:“知道,我们要去剿匪吗?” 贾琏颔首:“正是,所以,咱们这一次不比攻城,咱们比赛攻寨,据我所知,这一股盗匪并非土生土长的盗匪,而是从别处流窜而来,他们跟地方上没有牵连,这就好排查了。前一阵子因为骁骑营剿匪,他们躲起来,最近很少出来打劫,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把她们的窝点找出来。现在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你们兵分两路,谁先找到匪巢,就算谁赢了,你们可有意见?” 唐辉石磊这两人自从当兵就在西山上转圈子,如今能够出去建功立业,一个个嗷嗷叫:“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这两人急匆匆要出发,却被贾琏拦住了:“这些日子我交给你们的斥候本事都忘接了吧,你们这个样子能找到匪巢?要么把盗匪吓跑了,要么就是被盗匪给秃噜了。” 唐辉石磊两人知错就改这一点做得很好,忙着把腰杆子一挺:“请郎官吩咐!” 贾琏言道:“我想好了,你们一路半成商队,这一什人也要兵分两路,五个人押送草药走水路,五个人扮作行人,沿河赶路,勾引盗匪前来劫道,你们稍微抵抗一阵就撤,然后,另外五人则追随他们的踪迹,找到匪巢不要妄动,回来报我知晓。即便他们不劫道,附近也应该有人?哨,这岸上潜行的人既要负责追踪这些人,也是一样,找到巢穴不要惊动,汇报与我。 “第二队的任务就是走村窜户,随便你们装成货郎也好,乞丐也好,走亲访友也好,总之,我要你们走村窜户,借机打探,运河附近有什么能够供人藏身的山头或者水寨之类,或者这些居民最近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或是哪一处原本没人的地方出现了人群。或者有什么蛛丝马迹,总之,拿出你们这些日子所学,进行追踪查找,还是一样,找到了不要惊动,即可回来报告,可记住了,那些匪徒可是见过血,不好惹,没有万全准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陷自己与危险之中。” 唐辉石磊顿时傻愣愣了:“我们生下来就在军营里,当兵打铁,跑步出操这些都会,唯独不会做生意,也不会做货郎,乞丐就更不会了。” 贾琏闻言一笑:“你们继续操练去吧,此事我自有道理。” 申时,昭儿带着昌平的孩子到了西山。 贾琏看着两个伶伶俐俐,很是满意。带着两孩子到了石堡,唐辉石磊两队人马正在激烈对掐。贾琏拍拍手:“停一下。” 唐辉王磊忙着收拾队伍跑步而来,一个个挺胸昂头:“请郎官吩咐。” 贾琏纠正:“副郎官!” 王磊嘻嘻的笑:“差不多!” 唐辉伸手就摸那孩子:“哎哟,好俊俏的哥儿,你是谁家的孩子?” 结果,文文静静的小书生一弯腰从他胳膊下溜了过去,折身就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若非那孩子力气小,唐辉必定要摔个嘴啃地。 唐辉往前跑了五六步才刹住脚,回身过来就撸袖子:“哎哟,你个小子蛮有劲儿啊,再来!” 贾琏伸手一拦:“他们可不是来跟你们比试拳脚功夫,你们不是说不会做货郎吗,哎,他们就可以把你们变成货郎,变成乞丐。” 120、120 王磊顿时明白这两人是贾琏的帮手, 忙着上前要接两个孩子肩上的包袱,却被孩子拒绝了。 贾琏笑道:“这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事, 别人不能碰。”回身招手:“小书生,你叫什么?” 那白皮的孩子一笑:“回禀二爷, 小的叫墨书。”另一个拱手言道:“回禀二爷,小的叫墨画。” 贾琏点头:“好,你们把这两队人马,一边扮成跟着东家贩卖草药的仆人,一边扮成货郎,乞丐这样走村窜户之人,可有把握?” 墨书墨画齐齐拱手:“回禀二爷, 没有问题。” 一时, 墨书墨画打开了包袱,却是一个长木匣子,再打开,里面各色各样的毛发毛皮, 还有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但见一个人到了他们手里, 不过三笔两画,这人就完全变了样。 唐辉因为得罪了墨书,被画成一个邋遢的道爷,吴勇被画成卖字的书生。 这一来,也不用贾琏硬性分派了,墨书墨画给他们分了队。 王磊被装扮成贩卖草药的东家,他身子壮实, 墨书给他微黑的肤色上了一层脂粉,一套绸缎澜袍穿戴起来,恰似个养尊处优的东家。 至于乞丐就更好装扮了,破衣服一穿,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抹上地灰,手上更是抹上锅底灰,穿上破草鞋,整个就是乞丐了。 不过,他们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与身份不符。不用贾琏提醒,墨书墨画便亲身示范了讨饭的一系列动作,如何讨要,如何走路,如何躲避野狗,绘声绘色,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老本行。 一群大兵笑得前合后仰。不过,在贾琏严厉的眼神之下,学的有模似样。 两队人马分开两边,贾琏挨个检查一遍,几乎没有什么遗漏,然后一挥手:“回去洗掉,自己装扮,然后出来请教小先生,直到完全掌握为止。” 几十人笑嘻嘻漫不经心的装扮起来,不知怎么的就相互之间胡乱涂抹起来。 贾琏见了面色一沉:“住手,可记得我跟你们说过,训练的时候多流汗,上了战场少流血吗?你们以为伪装就不是训练了?一个不慎叫盗匪认出你们的身份,你们自己想想下场。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们一遍,盗匪是如何对付奸细的?” 盗匪一般是把奸细点天灯! 这事儿凡是参加过剿匪的军队都知道,贾琏也特特跟他们强调过,只是没有落到身上,他们不知道厉害罢了。 不过,他们很信服贾琏,接下来的伪装训练进行的很顺利,一个时辰后,大家基本适应了自己装扮的角色。 这时候,潘又安的草药车队上了山。 王磊的分队又忙碌起来,王磊跟着潘又安学习如何做东家。潘又安又一一纠正了几个伪装成伙计的体态。 “你们面对东家的时候,一定要面带笑容,而且姿态要恭顺。” “不能这样子直挺挺的,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话之时要双脚略微分开。” “对,微微勾腰。” 这一训练只训练了两个时辰,贾琏这才放过他们:“休息去吧,明日卯正在此集结,过时不候。” 众人应声而去。 贾琏这才吩咐墨书墨画:“把我装扮成游方郎中!” 墨书愕然:“二爷您也要去吗?” 贾琏点头:“哪有手下都干活去了,首领却高枕软卧的。” 墨书墨画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跪下了:“二爷,请您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吧,反正您扮作郎中也要有个药童背药箱。” 贾琏皱眉:“游方郎中不是自己背着药箱,拿着幌子,嘴里叫喊‘包治百病,疑难杂症’?” 墨画嗤笑:“二爷说的是蒙古郎中,骗钱那种,真正神医得有人背药箱,还得有人替您背着酒葫芦与药葫芦呢。” 贾琏微愣:“谁规定的?” 墨书一笑:“二爷没看过吕洞宾吗?他就是出门带着两个药童的。” 贾琏顿时笑了:“你们两个小鬼又胡说,吕洞兵不是仙人吗,怎么成了游方郎中了?” 墨画皱眉:“二爷是故意装糊涂吧,吕洞宾是医药神啊!” 墨书点头附和:“对的,据说吕洞宾英俊潇洒,相貌堂堂,他云游天下,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经常为百姓治病赐药,分文不取,二爷您这样风度翩翩,要扮郎中当然亚比照吕祖师嘛,不然,扮成邋遢郎中,岂不是辜负二爷您这样的好相貌?” 贾琏闻言心中得意,抬抬手:“都起来吧,嗯,带不带你们呢?” 两人瞪着眼睛死盯着贾琏。贾琏故意顿了半晌防方道:“看你们的本事吧,你们若真是把二爷扮得玉树临风仙姿飘逸,二爷就答应带你们出去逛逛。” 墨书墨画闻言大喜:“多谢二爷,您就擎等着吧。” 贾琏扬手:“还有,需要熟人当面也认不出我,可做得到?” 书画两人齐声唱和:“没问题啊!” 两人一阵忙碌,替贾琏化妆打扮起来,大约一刻过去,书画二人齐声言道:“二爷请看!” 贾琏揽镜观瞧,但见对面之人头戴乐天巾,竹青色无?长衣,宽袍大袖,配上松花色的垂绦系腰,腰带下垂,与袍边平齐。 贾琏本来一张俊彦,此刻剑眉入鬓,三缕美髯,平添几分英气,端的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贾琏心中满意,嘴上挑剔:“是不是该背上一枚宝剑就更好了?” 墨书墨画一起拍手:“如此最好了!” 贾琏一人一个板栗敲在额上:“我打你们,还好呢!” 两人笑嘻嘻跳开了:“药箱,药箱,背上药箱!” 贾琏喝道:“回来,这衣服哪里来的?” 墨书笑嘻嘻的:“潘大哥准备的,他听说二爷要我们来帮忙,猜到二爷估计要乔装改扮,故而给我们好几套衣服,我们觉得这一套最好看,就挑了这一套。” 贾琏故意黑了脸:“也就是说,我不喜欢也没得改咯?” 两人一愣:“二爷不喜欢?很好看啊?” 贾琏一哼:“将就吧!” 两人闻言拍着胸脯子笑:“哎哟,二爷,您吓死人了!” 贾琏皱眉:“你们怎的不怕我?” 墨书笑嘻嘻言道:“早听鹞子哥哥说过了,二爷喜欢聪明的孩子,待人可好了,还说了只要咱们表现好,可以天天吃酱肘子呢!” 贾琏闻言顿时一嗤:“一天吃一个酱肘子?” 这鹞子又在吹牛了,三天吃一个酱肘子竟然变成一天吃一个了。 墨书墨画顿时着急起来:“没有啊?” 贾琏笑道:“一天一个酱肘子,你们岂不是要变成肥猪崽子啊,准备干活去吧!” 这般时候,两什的人马已经收队回去准备了,明日要早起办差,今日不再进行远足训练。贾琏这里也卸了妆,他倒不用自学改扮,两个易容师傅跟着呢! 翌日卯时初刻,两什人马已经集结完毕,贾琏一看,果然不错,若非贾琏一早知道,还真当兵营来了商队货郎与乞丐。 众人见了贾琏的装扮个个眼眸发亮,心向往之,心里都在冒酸泡,这郎官大人也太自私了,自己个打扮的这样风流俊逸,把咱们糟蹋成这样! 却是不敢宣之于口,众人也有自知之明,贾琏的衣服给他们穿戴起来,只怕也没这样飘逸这样俊美吧! 贾琏临出发最后嘱咐道:“我还是那句话,兄弟们出去之后,要相互配合,相互帮衬,注意安全,一旦找到匪巢要即刻回报,不要逞强,要牢牢记住,没你们面对的是杀过人的盗匪,大家记住没有?” “记住了!” “我希望今日出去多人,他日回来多少人,一个人也不能少,明白吗?” “明白!” “预祝兄弟们旗开得胜!” “多谢郎官!” “出发!” 贾琏带着两什人马下山之后,墙后转出柳子?与虞官张顺。 柳子?皱眉:“这个贾琏够胆,二十人就敢称郎官了?” 张顺言道:“这个不怪贾琏,他纠正许多次,那些丘八嫌麻烦,他也就不纠了。” 柳子?一笑:“也是,他是御前红人,岂会在乎一个郎官?只怕人家还看不上吧。” 张顺一笑:“郎官错了,这个贾琏还真的想在军队里干,他想这个郎官,不信您看,他下一步必定要做郎官!” 柳子?皱眉:“为什么?放着御前正四品不干,倒要来干这个从五品?” 张顺言道:“郎官没发觉嘛?皇上久被牵制,已经按耐不住,这是要培养自己的嫡系将领了。” 柳子?顿时明白了。要做将军,就得知道军务,要知道军务,就得从底下学起,一级一级往上升,这样既了解军务,也能得到士兵的拥戴,就像贾琏眼下带领这一伙子丘八,只怕今后再不会认别人了。 好在柳子?已经得到冯唐暗示,升迁有望,否则,真是有些膈应了。 旋即,柳子?就释然了,说不定,自己走了,这个郎官还真是贾琏的了。 本来就是他的人马,那就随他去了。 回头却说贾琏带队来至半山腰,三路人马就此分道扬镳。 贾琏尾随在唐辉他们身后,因为贾琏觉得陆地上做斥候更危险,更觉得走陆地更能探听到消息。 不过,贾琏等候唐辉的人马进村之后,他才摇摇摆摆进了村,墨书背着药箱,墨画背着酒葫芦。 贾琏自己手提着招牌幌子,一面写着疑难杂症,一面写着包治百病。 贾琏左顾右盼,希望有人跟他搭讪,他好见缝插针,套话问情况,结果却并无人前来请他治病。墨书悄悄拽了拽贾琏:“二爷,您得喊啊?” 贾琏挑眉:“喊什么?” 墨书戳戳他的幌子:“疑难杂症,包治百病啊!” 贾琏悄声言道:“你怎么不早说?你会喊吗?你喊个试试?” 墨书便抑扬顿挫的喊道:“疑难杂症,包治百病哟!” 杂症的’症’字读成‘争’音,包治百病的‘治’字读成子。合起来就是疑难杂争,包子百病。 这头一句的争字还要在后面加个嗯子的儿话音,念起来就是:疑难杂争嗯儿...... 后面一句的病字,还要往上扬起,拖得老长的尾音。 这个怪腔怪调,打死贾琏,他也喊不出来。 墨书这里喊完了,便看着贾琏,目示贾琏,意思让贾琏学着喊,贾琏却道:“继续呀,怎么停了?” 墨书顿知上当,哭笑不得:“二爷,您才是神医啊?” 贾琏轻声道:“你不是我弟子吗,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有什么不对吗?” 墨书噘嘴。 贾琏伸出一根指头:“一个酱肘子!” 墨书立刻双眸放光,伸出两根指头。 贾琏一哼:“你吃得了?” 墨画笑嘻嘻的:“还有我呢!” 贾琏只有认栽:“成交!” 于是,贾琏便跟在两个童儿后面打着幌子,墨书墨画两个一个喊道:“疑难杂争嗯儿......” 墨画接着帮腔:“包子百病......” 还别说,他们这样一通喊叫,果然呼啦啦围上了许多人老弱妇孺。你别奇怪,真的是老弱妇孺。 这个时候,成年的汉子都下地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这些妇孺都能当贾琏的婶子奶奶了,也不避讳什么男人女人的,老奶奶见了贾琏生的标志,不提看病,满嘴的遗憾:“哎哟,这样标志的后生,怎么做了道爷了,真可惜了!” 贾琏忙揽活:“请问老太太,您哪里不舒坦呢?” 老奶奶摆手:“没有不舒坦,听见有人说话,出来瞧瞧热闹,嗨,没白跑一趟。” 这是说看见贾琏标致养眼。 贾琏满脸尴尬,抹着鼻子往前走。 一路上不住地有人夸赞道爷俊俏,就是没人找他看病。 这般一路尴尬一路走,一直走到村尾,也没捞着开张。 一时走到僻静处,墨书墨画围着贾琏讨价还价:“二爷,虽是没开张,咱们的酱肘子不能少哟!” 贾琏忙着擦汗:“放心,不会少你们。不过,下一村子要接着喊哟!” 墨书墨画高兴不了:“没问题啊,不过,一个村子一个酱肘子?” 贾琏满脸惊愕:“你们也太贪心了,吃得了吗?” 墨书墨画笑道:“我们吃不了,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吃啊。” 贾琏闻言顿时明白了,这两人出来的时候大约也吹了牛皮了。 不过,孩子们相互爱护,将来长大才更有向心力,更能齐心协力。 小小酱肘子算什么? 贾琏很爽快的伸出手,跟墨书墨画双击掌:“成交!” 就这般,贾琏带着两个小童,串村走户,沿河行走了三十里,不大不小的病症看了几个,不过是轻微的伤风,亦或是上了年岁夜来失眠,贾琏一色赏赐一瓶灵泉水却说是符水,让人分三次饮下。 这灵泉水贾琏兑了十倍的水,纵然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 当贾琏停留在一个叫麦仓沟的地方打尖之时,村里忽然来了个半大小子求见贾琏。 他自称是山上猎户,名唤小豹子,称她母亲病了,想请贾琏替他母亲治病。 乍一见面,贾琏知道这个孩子有猫腻,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这腥味很臭,不是一般的畜生之血,很明显,他不是普通的农家孩子。 贾琏并未答应,却道:“道爷是出来历练,并非为了钱财,我只想去我想去之地,若是你真心想要替你娘治病,就带着你娘来追我吧,追上了我,证明我与她有缘分,我便与她治病,追不上,说明本道爷跟她没缘分。” 小豹子顿时激动起来:“你们这些牛鼻子,不是一贯号称济世活人么?怎么如今竟见死不救了?你打扮的像模像样,却冷心冷肺,简直白瞎你们祖师爷的名声!” 贾琏不为所动:“小施主请便!”自己抬脚走了。 贾琏这里一边走一边吩咐墨书墨画:“等下会有人出来打劫,你们不要过多反抗,稍微挣扎几下就好,能跑就跑,不能跑也别怕,二爷必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墨书墨画顿时吓坏了,他们是出来挣酱肘子饱口福的,不是来送命的啊! 贾琏安慰道:“别慌,记住了,二爷是神医,你们是药童,他们不会把我们分开,我会保护你们,只要你们别慌乱,别露出马脚!” 三人大约走了五百步,来至偏僻之处,忽然间,半山腰树林里呼啦啦跑出十几个短打的汉子,胖瘦不一,匪气十足。 贾琏伸手将墨书墨画搂在身侧,静静地盯着这一群人,等他们靠近,贾琏抱拳拱手:“各位壮士拦着游方郎中,可是要问诊看病?” 十几个人同时一笑:“正是看病,咱们家主母病了,请道爷走一趟吧。” 贾琏依旧一笑:“我出来游历,想到哪里走到哪里,不想被人强制,还请几位......” 贾琏尚未说完,就听之前那自称小豹子的小伙子喝道:“??率裁矗?笃鹄矗 ?br> 贾琏假装挣扎几下就被人绑住了双手,蒙上了眼睛。 墨书墨画也被绑住,两人一起大哭:“师傅师傅,救命啊!” 贾琏立马言道:“不要伤害他们,不然,本道宁死也不会替你们救人。” 墨书墨画被推搡到贾琏身边,三人被人蚂蚱一般拴在一根绳上,牵着往山上走。 贾琏虽然蒙着眼,却是耳力全开,发现者盗匪根本就是拴着他们兜圈子,一直转悠了三个圈子,他们又回到原点。然后直接往山上走,大约十里之后,他们到了山顶。 贾琏感觉到山顶的树木很稀疏,因为这里风很大,比之山下,天阴冷了许多。然后,他们一行人翻过山顶,再进入茂密的林子,最后穿过林区,然后向下十里,来至一个平坦之地。 贾琏听见了水响声,以及各种各样的鸟鸣声。 贾琏被取下了蒙眼布,半天才适应光明,他虚眯着眼睛观察,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大不大小的村落,村子里鸡犬相闻。 其中也有不和谐之处,那就是这些抓捕他们的男人身上,多有一股淡淡的血腥之味。 贾琏判断,应该是他们身上携带的凶器上残留的血渍散发的臭味。 很显然,他们曾经跟人厮杀。而且,他们武器都饮过血。 贾琏观察一下,这里是半山腰上,距离河堤大约二十余里,山脚下的小河在贾琏眼中成了一条亮线。 这一处平地似乎并不适合耕种,土地砂石很多,周边多是绝壁,周边只见树木不见稼穑。 贾琏被带进这里最大的一栋房舍之中,显然,这是这个小村中最好的房舍,在贾琏眼里,依然是破屋烂楼。 病患就住在这栋木楼的二楼正堂。 贾琏被推进房内,内室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正推搡贾琏的小豹子闻听咳嗽之声,即刻犹如一头小豹子一般窜进房内:“娘,娘,您怎么样?早上吃的药还是没有效果吗?” 老妇一边咳嗽一边喘息:“还......咳咳......咳咳,还不,不,错......” 贾琏站在外面左右观察,这一看,贾琏知道,这一伙人必是那运河上的盗匪无疑。因为,他在香堂上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乌沙与官袍。 且贾琏认得,那正是正三品的官袍与乌沙。 121、121 妇人的咳嗽声越来越激, 烈,小豹子蹿了出来:“快替我娘诊脉!” 贾琏哪里会拿脉诊病呢? 不过, 贾琏决定先缓解妇人的病症。 借着诊脉之机,贾琏将一丝元力暗暗度进老妇的脉络之中, 发现这妇人不仅脉搏赢弱无力,左胸经络堵塞厉害,再看那妇人面色青灰,这与贾母的病症一样。 贾琏松了口气。 这些症状叫血不归心,贾母就有此症。 贾琏按照贾母病症说道:“病人是不是时时感觉胸闷胸痛,心悸心慌,呼吸困难?” 小豹子哼道:“所有郎中都这么说, 就是不会治, 哼!” 贾琏敢给贾母直接度入元力,却不敢在这里直接使用元力。他言道:“把我的药童叫来,我要施针。” 小豹子瞪眼:“你不开药方?” 贾琏道:“我先替你母亲缓解症状,那时你信得过我, 我再开方。” 心悸心痹的药方, 贾琏脑子里记了许多,只看哪一个更合适抄出来忽悠而已。止咳方法书本上也有,且贾琏并非利用针灸治病,而是借针灸之机将元力输入,用元力暂时祛除咳嗽的病灶。 妇人之所以咳嗽,因她喉咙肿胀肺管生痰所致。 一时墨书墨画被带进来,贾琏取了银针, 在病患列缺穴和尺泽穴各扎一针,然后利用捻动之机将一丝元力度入病患经络之中,替她消除喉头病灶的同时,贾琏还悄悄替她疏通了左胸淤塞的血管。一盏茶的功夫,妇人竟然睡熟了。 贾琏故意擦把汗水:“幸不辱命。” 小豹子眼圈红了:“多谢先生!”他冲着贾琏躬身长揖,声音哽咽:“我娘每每到了冬月就会日夜咳嗽,几乎不能睡觉,多谢先生妙手回春。” 这一番接触,贾琏找到了收服小豹子的办法,他很孝顺,那么她母亲的病症,就是贾琏的机会。 贾琏心情很好,问道:“令堂的病情你了解多少?” 小豹子说道:“从我记事起,我娘每到冬日就时时咳嗽,从没间断过。” 贾琏皱眉:“你父亲呢?他为什么不替你母亲聘请名医?” 小豹子顿时变了脸色:“不该问的......” 贾琏却抬手制止了小豹子:“别吵醒你母亲,出去说吧!” 小豹子闻言脸色竟然缓和了些,随着贾琏出门下楼来至左边的厢房。 贾琏自己找了座位坐下,看着小豹子:“我不问你父亲了,能谈谈你母亲怎么得病可以吗?” 小豹子盯了贾琏一眼,闷闷的替贾琏倒了茶水,放他面前叮咚一放:“我没父亲!我母亲得病也没什么好说的。” 贾琏点头:“那算了,我在想,你母亲的经历应该与她心痹之症相关,找出症结之处有利于病症治疗,若是心结不开,吃再多的药估计也是白搭。我的针灸只能暂时缓解病痛,却是治标不治本,她这个病症一半靠药物治疗,一半靠调养,若是她打不开心结,没有积极的求生欲望,此病难有起色。” 小豹子顿时面露愤恨,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母亲若是不能好了,他们也休想活了。” 贾琏立刻想起那个被脱光了衣裳的太仆寺少卿:“他们?他们是谁?” 小豹子眼里顿时露出警惕:“我说了,与你不相干,你若想活命,就不要多问。” 贾琏摆手:“好,我不问,不过,我要劝你一句,杀人不过头地,头一掉,人就没有知觉了,杀了人的你却会沦为丧家犬,被朝廷追捕,再无宁日。这不是自走绝路,让仇人开心?最好的报复是仇人遭罪,你开心。依我说与其让他痛快去死,还不如让他活着受罪,你母亲受了多少罪,就让他受多少,这样才公平,你说是不是?” 小豹子闻言似有所悟,忽然间却用匕首逼着贾琏:“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贾琏摆手:“我是游方郎中,曾经也被仇人谋害,我就是这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我逍遥的活着,他们也活着,不过却在痛苦的熬日子。” 小豹子暴虐不已:“你不懂,我除非杀了他们,否怎,他们会活得很开心,很滋润,因为,跟他们打官司,我根本搞不过他们。” 贾琏闻言一笑:“你知道我是如何报仇的嘛?” 小豹子满眼狐疑:“你该不是下毒毒死,不,把她们毒残废了,然后你跑出来当游医?” 贾琏摇头:“不是,下毒被人察觉,我会坐牢,我才不会干这傻事,我是借力打力!” 小豹子顿时起来了兴趣:“如何借力打力?” 贾琏淡笑不语。 小豹子在身上到处摸索,最终摸出一块碧翠的玉石塞进贾琏手里:“这是我刚刚到手的东西,原本准备买了给我母亲买药,如今送给你,权当是我向你学习报仇的学费了。” 玉石入手,贾琏陡然察觉出一阵清凉之气顺着手指被吸进体内,贾琏顿时精神一震,这是灵石,比之贾琏水井里的灵石稍微差了点,却可以使用。 贾琏神色激动,武当山的灵石虽好,却是容易暴露行踪,来去一次十分不易,虽然潘又安经常在和河南行走,却没有人可以下寒池捞取灵石也是白搭。 贾琏如今是四品官儿,没有皇帝的圣旨随便不能出京。 “你这玉石从哪来得来?” 小豹子言道:“就在这道山泉背后的溶洞里,这一块是我偶然得到,溶洞里乱石林立,有许多跟这块相似的石头,只不过不如这块通透,我估计卖不出什么价钱。” 贾琏故作懵懂:“溶洞?你们这些人是专门在此挖矿石的吗?” 小豹子难堪的咳嗽一声:“算是吧。” 贾琏瞧一眼小豹子,为了减轻小包子的戒心,他故意模糊其词:“你母亲的口音似乎不似北方之人,你们是去年年底从南方逃难来的难民?” 小豹子这一次并未炸毛,颔首道:“算是吧!” 贾琏因问:“你们为何流落在此,去年皇城离得灾民都得到了路费,今春都返乡去了,如何你们竟然滞留在此?” 小豹子忽然间毛躁起来:“我用玉石做学费,你教我报仇可否?” 贾琏沉吟不语。 小豹子顿时急了:“怎么,你嫌少?” 贾琏摇头:“非也,只是我这人有个准则,我得看看你是否冤枉,果然没你冤枉,我不要一分一毫,祝你报仇,若是你欺骗了我,我是宁死不从。” 小豹子怒道:“杀母之仇算不算?” 贾琏皱眉:“你母亲不是活着吗?” “你放才不是问我母亲如何得病,就是大冬天被人推下运河所致,你说这仇该不该报?” 贾琏颔首:“果然如此,当然要报仇。只是,你可知道你的仇人是谁?现在哪里?事权贵,还是富绅?这些你都给我说清楚,我才能量体裁衣,帮你指定报仇方案啊?你什么都不说,我如何帮你?” 小豹子顿时虎目蕴泪,狠狠一砸案几:“坏就坏在狗贼乃是朝廷命官,一旦杀了他就会被官司缠身,再者,我母亲又牵挂甚多,否则,我拼着一条命不要了也要宰了他。” 贾琏故作惊讶:“朝廷命官?你们怎么惹上这样的仇家,这可有些棘手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豹子马上按照贾琏设计问道:“什么办法?” 贾琏指着小豹子言道:“他是朝廷命官,你也做去做官,做个比他大些的官儿,这样你就能把你的冤枉向皇上诉说,皇上自有公论,你以为然否?” 小豹子冷笑:“你糊弄我呢,他正值壮年,已经官居三品,我才十五岁,我一辈子难以超越他吧?” 贾琏一哼:“十五岁不小了,甘罗十二为丞相,周瑜十三封都督,你十五岁可是不小了。只不过,你自己不愿意努力罢了。” 小豹子犹犹豫豫正要诉说什么,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贾琏抬头,却是方才打劫中的几人来了。这些人一看贾琏便嚷嚷起来:“少东家,话说这老小子到底有用没用啊,小十七还在运河边上守着呢,说是遇见了郎中还会再给他抓回来,替主母治病。” 贾琏冷眼旁观,满脸清高,故作不屑与他们为伍。 其中一个刀条脸的汉子见状抬手吓唬贾琏:“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人吗?你一个游方的道士凭什么孤傲?” 贾琏一嗤:“凭我来去自由,不强人所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是君子所为!” 汉子顿时气恼抬手真的要打,却被小豹子拦住了:“被动手,他有真本事,我娘睡着了。” 汉子忙着收手,拱手赔罪:“哎哟,这可真是遇见真菩萨了,失敬失敬!” 小豹子挥挥手:“你们回去歇着吧,别惊扰我娘,这都一个月了,我娘没睡个安觉了。” 这些忙汉子走后,小豹子冲着贾琏拱拱手:“先生别见怪,他们都是粗人,心肠不坏了,我跟我娘这些年多亏了他们照应,不然,我也长不大。” 贾琏随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地方除了树木就是山石,并不适合人居。” 小豹子叹息:“我如果说我们是打鱼的,你相信吗?” 贾琏皱眉:“打鱼的?打鱼的不是应该住在船上吗?如何跑上山来了?” 小豹子冷笑一声:“先生可以让人i相信吗?” 贾琏铺开耳力,见周围除了书画二童并无旁人,顿时心有抉择,笑道:“只要你能以诚待人,能用事实说服我,我必定帮你报仇,若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小豹子愣了愣,半晌言道:“先生不必如此,我们的故事很简单。我母亲是江南人氏,当年随我父亲到湖广为官,我父亲为了另娶新欢,在返京述职之时,将我母亲推入江心,他自以为我母亲以死,给我母亲离了衣冠冢,三月之后,拜年迎娶了他上司之女为妻。他妻子七月产子,别人都怀胎十月,他却只有七月,先生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贾琏问道:“方才那些人是些什么人?” 小豹子道:“他们是汉川渔民,因为得罪了当地豪强,被迫出逃,我母亲当初被我继父所救,后来我继父病故,都是他们帮着我们母子才能活到今日,故而,他们出逃,我们也跟着逃出来了。” 贾琏皱眉:“他们得罪了谁?他们逃出来了,家眷呢?” 小豹子言道:“湖广按察使之子看上了彭老爹的女儿秋英要强抢为妾,彭老爹的女儿许给罗大哥为妻,已经定了姻缘尚未迎娶,故而,彭老爹不肯,按察使之子便趁着家里男人外出之机,将秋英强抢上画舫,英受辱,万念俱灰,一时想不开跳了长江。彭老爹上门理论,被按察使之子指使人打个半死,回家不过半夜就死了。” 贾琏明白了:“所以,罗大哥一怒之下把按察之子宰了,你们连夜逃了?” 小豹子点头:“并未杀死按察使之子,那贼子手下人多,我们干不过,只是把狗贼打残废了,我们而受了伤。然后,按察使派兵马追杀我们,我们不得已跳了长江逃命,后来,我们又半夜潜了回去准备接家眷,结果发现真个渔村处于火海之中,渔村的房舍多是木板与竹楼,那火烧起来根本没法子救援,除了跑出几个年轻的小媳妇,余下老弱妇孺悉数被烧死,我母亲因为常年患病,睡不安稳,反而逃了一命。我们把逃出来家眷送到河南亲眷出躲藏,潜伏在江边芦苇之中三天三夜,最后寻机一把火把按察使家里的画舫烧了个精光。那贼子就在船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胡广按察使?贾琏真没影响,因问:“按察使姓什么?” 小豹子道:“姓顾,我母亲似乎知道他的跟脚,说是顾姓江南望族,不是我们惹得起,我们原本准备上京告状,也不敢去了,据说,京都皇宫都有顾家之人,我们若去,必定死路一条。我们因此不敢进京告状,也不能返回家乡。最后不得不找到了这个废弃的村子安身。” 贾琏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惯匪就好。 可是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是怎会事情? “你们这些人杀了按察使多少兵丁?” 小豹子言道:“我们是夜半潜伏,忽然发难,黑夜之中乱杀一气,互有杀伤,到底死没死人也不知道,反正我想着,船上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贾琏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进京来的?” “也是我们运气好,冬月进京,潜伏一段时间,遇见大批难民进京,我们趁机混进去,在天齐庙住了一段时间,烤春以后,大批难民返乡,我们不是江南人氏,有没有路引,只好躲到山上,夜半在运河捕鱼为生,后来,我们遇见了顾家的商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们抢了他们药草,后来,我们索性缩写无本生意,反正那些富户也不是什么善良人家。” 贾琏试探道:“据我所知,运河上曾经发生一桩蹊跷之事,有官员回家祭祖,却被人抢光了财务,还扒光了衣衫,被人强迫跪在船上负荆请罪,那人不会是你的愁人吧?” 小豹子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正是!” 贾琏十分讶异:“你为什么内杀死他们?” 贾琏心里只可惜,这种败类杀了也就杀了,出个祸害,少个贪官。 小豹子一哼:“是我想要母亲亲自报仇,却是我母亲不许我杀人,说是天道循环,杀父不祥,逼着我放人,不然她就自裁,我没法子,只好放了他们。” 贾琏颔首:“你母亲说的也对,杀了他脏了你的手,犯不着。” 小豹子忽然眼露狐疑:“你是什么人,怎么我看你不像郎中,到像是个官儿?” 贾琏微笑:“被你看出来?我觉得我扮郎中办的不错啊?” 小豹子跳起来就要掐贾琏的脖子:“你这个奸细,我杀了你!” 贾琏轻轻一闪,伸手在他腰眼一点,小豹子就瘫倒在地上了。 贾琏吩咐墨书墨画:“绑起来!”两人正要动手把小豹子捆绑起来,免得他坏事儿,却听得楼梯一阵脚步声响,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请恩公暂且住手,小妇人有话要说!” 贾琏回头一看,且见那妇人头发花白,一张脸上虽然惨白,却是眉眼俊秀,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相貌不错。 贾琏拱手:“可是李夫人当面?” 妇人淡笑:“不敢,请官爷叫我米大娘吧。” 贾琏从善如流叫声米大娘。 妇人伸手一请:“请官爷上楼说话。” 贾琏上楼在中堂坐定吗,妇人做了主位,言道:“我的事情,我儿子估计都告诉官爷了,我的出身他却不清楚,我的父亲曾经进士及第,因为不会做官,开罪同僚被排挤,一气之下返乡耕读,闲暇时开馆授课,很受相邻爱戴,那李明堂是我父亲的学生,他相貌堂堂,聪明伶俐,无奈家计艰难,我父亲爱财,收他为徒,分文不取,教导与他,后来有把握许配与他,资助他上京赶考。无赖李明堂读书不差,考运不佳,考了三年才考上,却是个同进士。我父亲拼了老脸,求了他昔日同年,才给他外放了湖广罗田知县。“ 贾琏闻言知雅意:“你父亲的同年只怕姓王?” 妇人颔首:“官爷高见!” 贾琏叹息:“既然是同年之女,王老爷为什么要结这门亲,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 妇人笑道:“这都不怪王大人,且是姓李的下作,勾引了人家闺阁女子,做父母的总会偏心自家的孩子,我也遇见了好人相救。俗话说,天道好循环,个人做的恶,总有一日会有报应。” 贾琏闻言心中顿生敬意:“夫人好涵养,好雅量!” 妇人笑道:“我也憎恨许多年,后来忽然想通了而已,一直恨他们,就要牢记他们这些丑陋的人事名讳,我嫌腌?,且我也嫁了人,我丈夫对我很好,又有救命之恩,对小豹子视如亲生,除了不识字,什么都比姓李的强,我何苦再惦记一个无义之人。” 贾琏皱眉:“恕我直言,夫人不想令尊令堂吗?” 妇人面色一沉:“在我被之后,我父母受了刺激,大病一场,好在我有兄弟子侄照应父母,他们如今活得很好,衣食无忧,儿孙绕膝,我就安心了。那姓李的假仁假义,这些年一直当我是前妻,倒是对我娘家有所照应,这也是我放过他的缘故。” 贾琏颔首:“他是为了自己心安吧,起心杀妻灭子那一刻,他已经不是人了。不过我看得出,令公子似乎放不下。” 妇人叹息道:“所以,我不想提起这个人,也不想跟这人再有什么牵连。我的儿子跟着我虽然辛苦,却很快活,我不想让他被仇恨蒙蔽,孰料,还是被他知道端倪,陷入仇恨之中。事已至此,他要讨回公道,我也不反对,我只有一点要求,就是不许他弑杀父亲与血脉兄弟,以免他被杀戮迷惑了心智,毁了自己。为了那些人渣毁了自己,我觉得不值得。其余,我一概不管,随他的心意。” 贾琏陷入沉默,这个妇人的豁达睿智,让贾琏很有触动。 但是,贾琏不认同她对他仇人的姑息。 122、122 贾琏眼下却没有报仇的实力, 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增强实力。 他眼下要做的事情, 则是让米夫人为己所用。 他决定激一激米夫人,贾琏赌她不会对儿子的处境无动于衷。 贾琏言道:“听了夫人的叙述, 我个人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情有可谅,可是,皇上与刑部兵部的堂官们,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以为你们在皇城门前来打劫,是对皇权的挑衅,要严惩不怠, 以儆效尤。” 米夫人头一次变了脸色:“严惩不怠?怎么严惩?坐监?” 贾琏摇头。 “发配?” 贾琏继续摇头。 米夫人面色煞白:“不会吧, 从前不都是官府招安,发放路费,大家散伙吗?” 贾琏这才明白米夫人的淡定,原来打的诏安的主意。 贾琏言道:“皇上的原话:他们今日敢打到运河, 明日就敢打进紫禁城, 必须严惩不怠以儆效尤!” 米夫人顿时激动起来:“贪官烧杀抢掠却升官发财,老百姓忍无可忍,就是挑衅皇权,十恶不赦,这天下还有天理吗?” 贾琏言道:“皇上高高在上,他并不知道湖广按察使的罪恶,也不知道你们的冤情, 他当然按照他看到的,听到的来决断。” 米夫人愣住,她盯着贾琏:“官爷的意思,我们的冤情告诉你也无济于事?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讲讲良心,救一救我们这些穷苦之人,还我们一个公道吗?” 贾琏言道:“这人当然有,就怕她畏首畏尾,不敢出头!” 米夫人盯着贾琏:“谁?” 贾琏盯着米夫人不说话。 米夫人的眼睛慢慢收缩:“官爷是说,我?” 贾琏颔首:“你,你儿子,还有那些被烧了家园的渔民!” “我们能给自己求一条活路?怎么求?” 贾琏言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告状的机会,寻求公平对待的机会,你们敢不敢要?” 米夫人眸露狐疑:“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贾琏笑道:“我若说因为我公正无私,为天下百姓请命,你肯定不信。那么,我告诉你,我跟姓顾的有仇,我要借你们的事情整那姓顾的,我整不死他,我也要揭下他们一张皮来。下次有机会我还要治他,这个理由行不行?” 米夫人十分动容:“我能问下,顾家做了什么事情让官爷这么憎恨?” 贾琏沉默着,王氏放高利贷的事情决不能泄露。 米夫人就那么安静地等着,那姿态似乎贾琏不给答案,她就不会答应进京。 贾琏笑了一笑,言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为了取信夫人,我就告诉你吧。顾家因觊觎我家祖上遗传的一件珍宝,引诱我家的大总管,利用职务之便,将我家的钱财偷盗出去放印子钱,被我发现烧毁了所有的债券。虽然成功阻止了他们的阴谋,可是,此事对我家的打击十分沉重,导致我家的财产直接损耗大半。还有我家里积年的仆从,本来忠心耿耿,却有一半人在他们唆使下做出背叛之举。” “他们既让我家蒙受了钱财的损失,又让我的家族蒙羞,夫人你说,现如今放着现成的报复机会,我能放过吗?” 米夫人问道:“我能问下,你能帮我到什么程度?或者说,他们这群孩子的下场是什么?” 这个问题贾琏早想好了,他脱口而出:“无罪开释不可能,不过我会竭尽全力斡旋,保住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去海疆效命,让他们有建功立业光耀门庭的机会,夫人以为如何?” 这个时候楼梯响了。 贾琏听出来是墨书,因问道:“有什么事?” 墨书道:“墨画说漏嘴了,小豹子知道二爷的身份,他说有话要对二爷说。” 贾琏毫不犹豫:“送他上来,你们守住门户!” “是!” 一时小豹子被墨书推搡进门,嘴里却被塞着臭袜子。 贾琏瞥过来:“嘴巴松开,你们出去!” 小豹子嘴巴获得自由马上问道:“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贾琏颔首:“算是吧。” 小豹子噗通一声跪下了:“你能带罗大哥,带我们去告御状吗?” 贾琏心头暗喜,他原本想要米夫人去告御状,不过想到米夫人的身体状况便打消了念头。 此刻,他正在思索想唆使谁去告御状才好。告御状要敲登闻鼓,这一来便天下皆知。 皇帝即便偏袒七皇子,想要压下去,也不可能了。 孰料这个小豹子自己提出来。 贾琏即刻言道:“告御状跟告状不一样,若是你告到大理寺或是刑部,只需要挨三十大板就可以。但是,告御状却要滚钉板,滚?板非同小可,小则重伤,大则丧命。再者,你即便了滚钉板,也只能状告按察使,却不能告你父亲,本朝律法,子不言父过,子为父隐。你一旦告了你父亲,你将不不容于世俗,不容于官场,你的前程将会因此葬送,你可清楚?” 米夫人闻言厉声呵斥小豹子:“我说过了,我的事情与你不相干,即便是告御状也是我去!你若敢胡闹就是忤逆,我再也不认你了!” 小豹子神情甚是憋屈,他就是想告他父亲,让他身败名裂。 米夫人心思贾琏也能理解,他不想让小豹子因为一个渣滓葬送自己的后半辈子。 贾琏眼眸一转,想到一个法子:“本朝以孝治国,若是夫人告御状,儿子可以代替滚钉板,这般一来,令公子不仅不会受到世人谴责,还会被人称颂。” 贾琏说话间看着米夫人,暗示她,他儿子不告状没命,告状没前程。 这是一个死结。而唯一的钥匙就是米夫人自己。 他暗示米夫人,这个御状他们必须告。 米夫人至此总算知道了,贾琏是真心憎恨顾家人,也是真心要帮自己母子。 米夫人最终颔首允了,吩咐小豹子道:“把罗文他们叫来吧,咱们一起商议商议明日进京的章程。” 米夫人因为激动的缘故,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贾琏迅速的替她针灸,用元力暗暗替他疗疾镇咳。但是,这米夫人的心悸症,只能缓解,短时间内无法根治,除非这米夫人自己能够修炼,改善自身体质。 只可惜,米夫人浑身经络淤塞,根本没办法练气。 米夫人因为久病身子虚弱,方才又透支精力,竟然在贾琏治疗过程中几次厥气。 小豹子看着她母亲遭受疾病折磨,满脸戾气再次升腾起来,一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及至贾琏替他母亲再次压住咳嗽,小豹子再次跪在贾琏面前:“恳求先生替我母亲根除疾病,小豹子一旦脱出灾厄,愿意为奴婢,一辈子伺候先生。” 贾琏拧眉,问道:“之前的大夫对令堂的病情如何说法?“ 小豹子面色沉痛:“他说我母亲的病除非仙丹临世,否则,我母亲最多还有一年......” 贾琏再次替米夫人检查身体,米夫人体质尚可,主要的问题有两个,一个心痹症,再一个就是她当年落水,伤了肺,只看她肺管里遍布的脓血就知道了。 心痹症,主要是血管堵塞,这个需要贾琏耗费元力替她疏通,而肺管的伤害需要修复,这个浩大的工程,不是贾琏功力可以企及。 如果能够收服这一股渔民为己所用,消耗些许元力,贾琏以为划算。不过事后多花费时间修炼回来而已。 如今这溶洞里有了灵石,贾琏也不担心灵石罄尽无法修炼。 前思后想,仔细斟酌之后,贾琏下了决心,他看着小豹子,言道:“我可保证你母亲再活五年到八年,足够你生儿育女,让她含饴弄孙,建功立业,替她请封诰命,你以为如何?” 小豹子喜极而泣,猛地磕头:“果然如此,小豹子这条命就是先生得了。” 贾琏搀扶小豹子起身:“如此,我们来商议一下进京告状的事情吧。” 这一晚,贾琏极不平静,他已经找到了运河劫匪的巢穴,若非遇见小豹子母子,贾琏大可以趁着夜晚,将他们一网打尽。 贾琏已经打探清楚,在这里居民除了小豹子的母亲,另外只有壮丁二十三人,且他们都是寻常的渔民,只不过比别的农民胆子大些,力气也大些而已。贾琏一个人完全可以将他们全部擒获归案。 可是,乾元帝这一次下达的指令是从重从严,抓一个杀一个,绝不招安。这些人罪不至死,他们是被贪官逼迫,告状无门,这才落草为寇。 贾琏以为这些人能够改造并重用。 最关键是,贾琏想要收服这些人为己所用。 如今小豹子母子已经答应归顺自己,剩下的二十二个壮丁也答应了,只要贾琏能够帮助他们替亲人报仇,他们日后就是贾琏的仆人,一辈子听从贾琏差遣。 贾琏心情很激动。从来干大事,铁杆的心腹是关键。 这二十人要比西山的二十人更有血性,更有战斗力,也更有向心力。 现在的问题,如何说服乾元帝答应诏安。 光靠敲登闻鼓是不够的,到时候,到了金銮殿上,得有人替他们说话才成。否则,按照乾元帝之前的金口玉言,他们上了金銮殿也是一个死。 最后,贾琏跟小豹子与罗义商议决定,让年纪最小的彭十七,也就是彭老爹的小儿子离开这里去昌平避祸。其余二十二人跟着贾琏进京交差。 若是藏匿的人口太多,贾琏无法跟乾元帝交代,毕竟,这些人在抢劫之时曾经露过面。而彭十七一直都是暗哨,从来没有直接参与抢劫。 经过思索,贾琏写了一封密折给贾芸,托付他转交给张家舅舅,信中,贾琏详述了小豹子的身世,以及这一伙子盗匪的来历。希望张家舅舅到时候能够从中斡旋,促使乾元帝放这些人一条生路。这些人都有水性,可以让他们去海疆效命,或者去平安洲协助王子腾与熙郡王。 然后,贾琏又给冯紫英写了一封信,让他利用通政司左使的身份,替自己查探一下湖广按察使顾裴的底细。看看他对去年十月那一场渔民暴动是如何描述,还有,这些年按察使顾裴还有那些不法行为,到时候自己好在朝廷上祭出来,给他致命一击。等他们乱了阵脚,小豹子他们正好借机会脱身。 至于这座山中发现了零星的灵石矿源,贾琏则隐瞒下来,没有提起,反正那些人也不认得。 当晚,贾琏将信鸽放飞。预计明日午时左右吗,无论好坏都会有结果。 翌日,贾琏安排墨书墨画带领彭十七去了昌平投奔关山,贾琏自己却去了溶洞查看矿源,贾琏动用神识,好家伙,这里面还有比小豹子那块灵石更纯洁的玉灵石,不过,这种玉石含量很少,大多数的纯度赶不上贾琏手里这一块。不过,胜在数量庞大,贾琏的神识无法完全把这座矿源看透,这说明,这溶洞周边十丈都是这种灵矿石。 这些石头在旁人眼里不过是质地不纯的玉石,不值钱得破石头,在贾琏眼里却是可以提升自己功力的能量。 中午时分,张家舅舅回函到了,他答应替小豹子母子们斡旋,至于罗义,他不敢保证,因为去年顾裴已经先入为主,把罗义他们当成湖匪上报给了刑部,刑部与他们的案底,要把这案子翻过来很难。因为顾家的儿子被烧死了。那孩子是公中淑妃娘娘的嫡亲侄子,所以,至少罗义此人难逃一死。 张家舅舅建议罗义不要进京,不如隐姓埋名去逃命。因为顾家目前并不知道运河盗匪就是当初的那一群渔民。 随后,冯紫英的信件也到了,冯紫英也告诉贾琏,其他人充军尤可,罗义必死无疑。他也建议罗义不要进京,即便进京,冯紫英建议,罗义跟小豹子母子分头行动,各告各的状,小豹子不要承认参与了跟顾家的斗殴。只承认打劫李少卿与王尚书报仇那一桩。 而这些渔民也隐瞒曾经的身份,直说跟随小豹子母子复仇的事情。这样子大家好脱罪了,贾琏的功劳也有了。 这样的结果,罗义安全了,顾裴也就安全了。 贾琏把这个推断一说,大家都沉默了,他们舍不得罗义去死,却又不甘心顾裴继续为官作宰。 罗义顿时朝天吼叫:“放过这个狗贼,我不甘心!” 贾琏颔首:“我也不甘心,可是,有所得就必有所失!” 米夫人对着贾琏一福身:“我们要商议商议。” 贾琏便去了溶洞采挖灵石,放任他们一群人自己商议。 不过,贾琏的神识一直没有离开他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结果,这群人很朴实,他们始终都在争论罗义要不要上京都。所有人都反对罗义上京,只有罗义自己不甘心。 最后,米夫人言道:“罗义,我曾经是你的大嫂,我的话你听不听?” 罗义单腿跪下了,眼中滴泪,他抱拳道:“罗义听嫂子吩咐!” 米夫人道:“我要你接受恩公的建议,去昌平找小十七,你去不去?” 罗义含泪点头:“我听嫂子的,我去!” 米夫人又问道:“你们知道先生去了哪里?” 小豹子道:“我知道,他去了溶洞探查矿石。” 米夫人点头:“先生是信人,他相信我们,我们也要对得起他,明日一早,我们就遂恩公进京,届时恩公会带了我们去刑部,而登闻鼓院就在午门对面,届时,我与小豹子回乘机敲响登闻鼓,想皇帝告状鸣冤,你们别怕,我们手里没人命,性命应该无碍。” 贾琏闻言则安安心心的采挖了数百枚灵石,这灵石特别沉重,特特交了两个渔民轮流替他背着,其余人等除了两人抬着米夫人,其他人则背着他们这些日子抢劫而来财宝。 当然,这一次只能带走金银珠宝这些,大批药材根本无法携带,只有等唐辉他们前来搬运了。 这次下山的路径正是贾琏被捆上山的那条路,因为这个废弃寨子的正面是陡峭的绝壁,根本无法行走。 米夫人因为身子倦怠,被人抬着行走,故而,回返的时间比上山的时间足足多用了一个时辰。 及至下山,西山两什人马已经齐齐待命。 贾琏吩咐唐辉王磊兵分两路,唐辉负责去山寨搬取小豹子他们打劫的财务,王磊则配合贾琏押送渔民进京受审。 唐辉王磊早准备了书架马车待命,贾琏命众人将箱笼装车,又将一众渔民绑住双手,一如当初贾琏被绑上山的样子,一行人悠悠荡荡往京都而来。 一时到了西直门外,贾琏将自己的灵石交给等候的兴儿与隆儿,这才带领小包子一行人往刑部而来。 贾琏擒获盗匪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及至贾琏在城门口一现身,好家伙,刑部,兵部吏部的熟人生人跑来看热闹送恭喜。贾琏合着罗世成周玉峰这些熟人拱手作揖,相互恭维。不妨头一阵震天动地的鼓声响了起来。 贾琏心中吃惊,这米夫人怎么这样大的手劲儿? 忙着回头看向登闻鼓楼,却见罗义正在那里双手执捶,那把登闻鼓桥的山响。那鼓声直如雷霆,敲得人心只是乱蹦。 这时候守候的护卫冲了出来:“什么人敲登闻鼓?” 这时候小豹子与米夫人便冲了上去:“是我,是我,是我们......” 守护登闻鼓的护卫要带人去刑部登记,然后,再由刑部安排滚钉板,然后再把人带到乾清宫面圣鸣冤,如今却出来三个人,他有些懵:“到底谁敲得?” 罗义米夫人小豹子三人交换一下眼色,如今已经势成骑虎,只有拼了,他们齐声喊叫:“我们三人一起敲得。” 米夫人却道:“我们是三人,不过,我儿子是送我来的,因为我身子不好,所以,其实我们是两拨人敲登闻鼓。” 守护侍卫很奇怪,这老太太,既然身子不好如何又该来敲登闻鼓?他盯着三人思忖半晌,言道:“你们都跟我来吧!” 贾琏忽然出声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去敲登闻鼓,不要命了嘛?不知道敲了登闻鼓要滚钉板吗?” 小豹子大喊:“官爷,我母亲身子不好,我愿意替我母亲滚钉板,还望官爷周全。” 贾琏把脸一板:“我只管剿匪,哪里管得了你们告御状?” 侍卫顿时糊涂了,冲着贾琏作揖:“贾大人,您说这些人是您缉拿的盗匪?” 贾琏指着罗义言道:“这个不是。” 侍卫惊愕的张大嘴巴,半晌才醒过神来:“什么?她们母子是盗匪?” 贾琏道:“正是,都怪我,得意就松懈,让他们钻了空子。”回头贾琏又骂小豹子:“亏得我相信你们,觉得你母亲身子不好,这才不忍心,给你们绑的松些,你们竟然给我惹下这样的麻烦,还不给我归队,随我去刑部交差。” 侍卫闻言顿时头皮发麻,朝着贾琏只作揖:“他们敲了登闻鼓,得随我去刑部登记滚钉板,您可不能作梗啊。” 这时候冯紫英走了来做和事佬:“你们都是去刑部,不如一起吧,你们各办各的事,各交各的差,两回事变成一回事儿,有什么好争论?” 123、123 侍卫感激涕零, 直想给冯紫英磕头。 他是三等侍卫,惹不起贾琏, 更加耽搁不起差事。若是贾琏执意作梗,他就要受罚。 他家没后台, 不然也不会被安排来守护登闻鼓,这里可是几年不开张,长年累月看不见人影,能把人闷成哑巴。 不过,这好歹是份差事,有俸禄可以养家,且俸禄还不低, 他不想丢弃。 贾琏故意皱眉耍赖:“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押解的犯人敲了登闻鼓, 弄不好我可要吃挂落!” 冯紫英做好人劝道:“如今他们不能敲也敲了,你反正是逃不掉一个疏忽的责任,这位小兄弟不容易,你又何必连累他也吃挂落呢?” 贾琏叹息, 盯着那小侍卫纠结万分。 冯紫英便给那小侍卫使眼色, 小侍卫缠着贾琏只作揖,打着哭腔:“贾大人,求求您呢,您就帮帮小的,小的必定记得您的大恩,日后您有用得上兄弟之处,星弟必定全力以赴, 竭尽全力。您抬抬手,帮帮小的吧!” 贾琏这才勉为其难,点头道:“那咱们就一起面见刑部堂官吧,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先,人得先让我带去交差,然后你再交差哟。” 贾琏答应带着他一起去,他已经感激涕零,哪里还敢争先后呢。 这般达成协议,贾琏便与小侍卫一起押解这帮渔民到了刑部大堂,刑部尚书闻听登闻鼓声,早就等候多时了。 贾琏见了刑部尚书忙着拱手禀报:“下官贾琏奉命剿匪,现在捉拿盗匪二十二名,前来交差,还请大人清点验收。” 刑部堂官姓黄,三元及第的老状元,他皱眉问道:“不是有百姓敲了登闻鼓鸣冤,怎么成了盗匪?到底是盗匪还是鸣冤的百姓?” 小侍卫忙着上前回禀:“小的张彪回禀大人,既是盗匪,又是鸣冤的百姓!” 黄尚书顿时一排惊堂木:“什么乱七八糟,盗匪就是盗匪,百姓是百姓,怎能混为一团?” 小侍卫吓得瑟瑟发抖,指着米夫人母子与罗文三人言道:“就是他们敲得登闻鼓,但是,贾大人却说他们是盗匪,其实就是盗匪敲响了登闻鼓!” 黄尚书闻言愕然,指着贾琏问道:“你说,怎么回事?你缉拿盗匪,怎么把人家鸣冤百姓捉住了?” 贾琏故作懵懂:“回禀大人,下官也不清楚,他们原本是下官缉拿的盗匪,可是,等到了午门前,他们趁着下官不备,敲响了登闻鼓,至于他们为何敲了登闻鼓,下官也甚糊涂,下官已经查明了,他们就是运河上那一股打劫太仆寺李大人的盗匪,这才把他们捉拿归案,大人明查。” 黄尚书知道再问贾琏也是白瞎,故而一拍惊堂木:“都,堂下妇人,你是何人,既然你是盗匪,被缉拿也是罪有应得,如何胆大妄为,竟然去敲登闻鼓惊扰圣驾,你可知罪?” 米丝毫无惧色,道:“回禀大人,小妇人原本是江南望族米家之女,我父亲米淮山曾经是前科的进士,因不惯官场倾轧,故而辞官归乡,前太仆寺少卿李明堂,便是民妇的结发夫君。” 黄尚书闻言愕然:“米淮山?你是米淮山之女?不对,米淮山之女在十五年前已经落水而亡,你冒充官眷意欲何为?”说到后来,黄尚书话语又惊愕变成可斥责。 米夫人却是不慌不忙,磕头禀道:“小妇人确是米淮山之女,当初小妇人随着夫君上任之时,曾经特特上门拜访过您,您当初以状元之才,却在翰林院任编纂官,异常苦闷,与家父常有书信来往。记得小妇人趁着那次随夫上任之机上门拜访,伯母曾经赐给小妇人一对镯子,说来也是奇怪,小妇人落水,头上的簪子,手上戒指都掉进了江心,可是那对鸳鸯扣的镯子却牢牢戴在手上并未脱落,上头有金铺的铭记,大人一验便知。” 黄尚书曾经见过米氏,可是故人之女他也没有盯着看的道理,故而米氏是圆是扁,他可不记得。不过,说起那镯子他确是有印象。遂挥手,衙役将金镯子呈上,黄尚书家里的金饰都是在金楼定制,他熟练的查看印记,果然看见三个字,泉记张。 黄尚书的声音顿时低缓许多:“你敲响登闻鼓,难道是为了十几年前落水的事情?” 米氏磕头:“正是。” 黄尚书面露狐疑:“既然为了落水之事,何故当年不告,却要等待十五年之后?” 米氏言道:“当初小妇人怀着身孕,行将生产,被贼子狠心踢下江心,后被人救起,却因此陷入昏迷,直到生产孩子之时方才苏醒。那时候,已经过去月余,小妇人因为患病,卧床不起,直到半年之后方才略有好转。这时候,才发觉,贼子已经另结新欢,迎娶高门之女。而我的父母却认了那对男女为义女女婿。我流落在外半年多,即便回去,也是徒增烦恼,说不定还要连累家里的姐妹,使父母蒙羞,故而,小妇人决定隐姓埋名,不再提起前程往事。” 黄尚书击掌道:“着啊,怎么如今到要告了?” 米氏言道:“小妇人后来嫁给了当年的救命恩人,孰料,犬子五岁之时患病,他冒着大雨出门抓药,回来后自己却病倒了,他不肯歇息,隐瞒小妇人带病打鱼,等他忽然病倒卧床,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后来,我们母子托赖乡亲们帮衬,一直过了十年,孰料就在去年九月间,小妇人正在家中患病,忽然间房屋着火,小妇人因为患病不能入眠,故而逃得一命,可怜村中老少百十口人,只逃出来三十余人。没有法子,我们只能出来逃荒,闻听京都有人舍米施粥,便一路奔着京城来了。“ 黄尚书皱眉:“为何要上京都,难道地方官不管吗?” 罗义忙着磕头:“回禀大人,这就是小人为何要敲那登闻鼓了,我们的村子被烧得精光,并非天灾,乃是有人故意纵火。我们之所以奔着京都而来,原本是要上京告状来的,只可惜,到了京都才知道,仇人势大,遍布朝野。且那仇人已经先于我们罗列罪名,将我等无辜之人打成了湖匪。是故,我们既不敢进京告状,也不敢返乡,只得躲到运河边上悄悄打鱼为生。” 黄尚书一拍惊堂木:“倒是打渔为生,还是打劫为生?” 米氏抢着言道;“这事儿都赖小妇人,只因一日说漏嘴,让小儿得知身世,知道他亲生父亲曾经想要杀死他,他便日日夜夜思虑,想要寻找贼子报那当年杀妻灭子之仇。也是合该出事,那一日他们在河里打鱼,就遇见了李家的船队。我儿认出了贼子,一气之下,将他们全家上下绑了,是我认出贼子,以为逆父不祥,让他放了贼子下山。我儿因为心中愤恨,这才让贼子夫妻负荆请罪。” “后来的事情大人想必也知道了,王家尚书也是我们所绑。不过,这老贼当年家教不严,致使王女珠胎暗结,他不自我警醒,却纵容她女儿勒逼李明堂迎娶。他们王家虽然没有亲手扼杀小妇人,小妇人遭那无妄之灾却是因为王家纵容所致。所以,他们夫妻父女们欠了我们母子,正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儿让他们负荆请罪也是应当!” 黄尚书冷哼:“巧言令色,那李家王家罪有应得,那顾家的商队呢?” 罗义磕头言道:“小人敲了登闻鼓,就是告那按察使顾裴纵子作恶,他强抢民女,逼死小民未婚妻,又把小的岳丈彭老爹打杀而死。后来,按察使为了遮掩其子丑行,不仅派兵追杀我等,还纵火烧村,致使我村上下七十多口葬身火海。还请大人替小人做主,替小民伸冤啊。” 黄尚书顿时生了一身冷汗:“顾裴?湖广按察使顾裴?” 这个顾裴可不简单,他的亲姐姐就是宫中的淑妃,他的外甥就是乾元帝最喜爱的七皇子。 顾家二房的二老爷乃是太医院的院正,顾家三老爷就在礼部任侍郎,顾家既是书香门第,又是医学世家,悬壶济世,乃江南的望族,闻名乡里,满门锦绣。 黄尚书瞪眼贾琏,这小子可真是给自己抓回来一群麻烦啊! 可是,如今人已经到了堂上,他不得不按规矩行事,否则,皇上询问起来,他无法交待。可是,这个案子一旦报给皇上,自己无错也有过,从此将被顾家惦记上。 可是,皇上与顾家之间,顾家与自己的前程之间,黄尚书如何选,他很清楚。 他挥手道:“既然你们要告御状,那就按规矩来吧,抬钉板。” 小豹子马上扑地磕头:“启禀大人,贾母因为当年落水常年患病,实在不堪受刑,小人愿意替代母亲滚钉板,还望大人成全!” 黄尚书领着令牌迟迟没有投下去,他看着米氏,满脸复杂。当初的米淮山与他书函往来,使他受益颇多。可是,若是自己轻易让米氏见到了皇上,顾家会不会更加憎恨自己? 他黄家虽然也是书香门第,但是相比于顾家满门锦绣,难以匹敌。 贾琏看着黄尚书犹豫不决,忙着拱手言道:“本朝尊崇儒家,以孝道治理天下,代母受刑也是孝道使然,皇上闻之必定会欣慰民众教化有方,大人您说是不是?” 黄尚书盯着贾琏看了几眼,心中顿有所悟,绑着的盗匪如何脱逃去敲了登闻鼓? 大意轻忽? 方才他被登闻鼓声惊吓,一时没有细思,此刻想来,大有深意。 这时候,冯紫英在门口看热闹,见黄尚书似有为难之意,笑道:“有人敲了登闻鼓,黄尚书把人送到皇上面前乃职责所在,难道谁还会指责您不成?阻扰百姓面圣鸣冤就是阻断天下言路,这个罪责,大人担得起吗?黄尚书应该记得几年前的甄大人,他不过是晚了一日,没有及时处理百姓的冤情,如今还在闽南做县令呢!” 黄尚书闻言一笑:“两位大人言之有理,那就让你子代母过吧!” 衙役很快摆上钉板,罗义首先上去滚钉板,衙役们在顶板之上蒙上一块白布。一般来说,家属给了银钱,衙役们则会使劲绷着白布,滚钉板之人身上的血洞就会浅一些,虽然也是浑身鲜血,且不会伤着骨头。 若是家属一毛不拔,衙役们也不会多管闲事,你的命就凭天断了。 贾琏之前就给罗义米氏讲解过,如何塞钱,一旦上了钉板滚动,再疼也不要喊叫,要鼓着一口气,这才受到的伤害才会最小。 这时候,米氏一见罗义要滚钉板,忙着冲着四位衙役作揖,趁着对方扶她之际将买命的银子塞给他们。 当然,米氏要求两条命,她赛进去两个大大的荷包。 罗义滚动之时,虽然鲜血迸射,但他起身之后行动自如,很快喝下了贾琏替他准备的灵水。所以,他身上看着吓人,其实性命无碍。 小豹子练过些乱七八糟的拳脚功夫,按照贾琏的指点,内憋一口气,他身手敏捷,衙役用劲儿绷着白布,他身上的血洞比罗义的还要浅一些。血水也少些,在贾琏的提醒下,他故意把血水摸得满手,满身的抚摸,看起来十分吓人,其实伤势并不严重。 冯紫英为了替他们遮掩,把通政司的止血膏药赠送罗义与小豹子:“我老冯平生最爱结交好汉,这些膏药能够止血止疼,送给你们了。” 一群渔民忙着替二人敷药止血,忙的一团乱糟糟。未几,宫中传旨太监到了。皇上口谕:“着刑部尚书黄瑞贵,将滚过钉板的鸣冤人送到乾清宫!” 黄尚书跪拜领旨之后,吩咐领班衙役:“将其余人等押入大牢,等候审讯。”又指着小豹子三人:“你们跟我进宫去吧!” 贾琏跟领班衙役签字交接,至此,他的剿匪任务顺利完成。贾琏正在思忖是混进宫去看热闹还是回家去看老婆孩子,思虑下一步的章程。 却听小太监言道:“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听宣。” 贾琏一愣,这小太监怎么还没走啊?却是马上跪下了:“微臣领旨!” 小太监烟道:“着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即刻进宫觐见!” 贾琏磕头:“微臣领旨!” 贾琏叩谢起身,忙着将准备好的一块鸡血石塞给他,笑道:“敢问小公公,皇上这时在哪里呢?” 小太监摸摸手里润泽的鸡血石,满脸堆笑:“皇上在乾清宫呢,贾大人别慌,您的事情冯紫英大人早就跟皇上汇报了,皇上很高兴,要给您升官呢,您就擎等着喜事临门吧。” 贾琏顿时安心又道:“这时候,乾清宫都有哪些人啊?” 小太监道:“今儿不叫大起。皇上正跟张大人忠靖王英亲王几个正在南书房商议事情,忽然听见有人敲了登闻鼓,这才驾临金銮殿,只等敲鼓人带到就要审理,除了我,还是还派人去了大理寺与都察院,少时金銮殿上便是三司会审,皇上亲自监听,要现场决断呢。” 贾琏闻言暗暗思忖,这个案子估计不可能现场就决断得了,被告人顾裴还在湖广呢,另一个被告人李少卿回家丁忧去了。今日三司会审最多就是受理案件,然后发下文书,押解李少卿顾裴即刻进京罢了。等到他们进京,最快也是半月之后了。 那时已经是腊月了。 贾琏心里默默估算熙郡王的进程,若是他们顺利,年前就应该有消息进京。 贾琏这里出了刑部,顶头碰见冯紫英正在那儿挤眉弄眼。 很显然,冯紫英知道这一大波敲登闻鼓的人都是贾琏指使,贾琏也没准备瞒过所有人。贾琏只是摆出一个姿态,想让人明白,他只是按照皇帝的要求剿匪,至于这些盗匪为何要敲登闻鼓,他不知道。 他很沮丧,他只是捉住了盗匪心里得意,让盗匪钻了空子。 但是,别人信不信,贾琏可不管。他只需要刑部尚书这般上报就行了。若是皇上能够相信,那就更好了。 贾琏递给冯紫英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跟着小太监进宫去了。 贾琏来到乾清宫的时候,金銮殿上已经拉开了架势。皇上高踞宝座,刑部,大理寺,督察员的堂官则站在大殿左侧。 小豹子三人跪在中间。 两边依然是文武大臣,今日没叫大起,到场的文臣只有张舅舅,他便站在三位堂官下手。武官则是新晋的领侍卫大臣英亲王,御前大臣忠靖王。 刑部黄尚书首先出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详述一遍,向皇帝做了汇报,让皇帝有个大致印象。 最后,由大理寺卿发问罗义,都察院都御史协调责问,最终将案件始末问清楚。供状交给皇帝御览,然后,皇帝朱笔批复,速调湖广按察使进京候审。 随后,都察院主审米夫人状告夫君李明堂杀妻灭子一案。 这一案件十分清楚,唯一不清楚得见就是米氏的身份问题,虽然,黄尚书有镯子做一佐证,还需要人证。 乾元帝查看之后批复,着调李明堂夫妻,米淮山夫妻进京。 不过半个时辰,告御状的三人便被发回刑部,黄尚书看在米氏父亲的面上,派人与他们母亲单独一个房间关押,并派了大夫替他们诊治。 米氏手里则有贾琏赠送的灵水当药喝,虽然不能根治她的病情,却可以缓解她的心悸心痹之症状,咳嗽的病症却是没有办法了。贾琏不可能进刑部替她治疗。米氏不能暴露贾琏会治病的事情,这是他们在进京之前的约定。否则,他们一旦泄露,贾琏不会承认,之前与小豹子约定保他母亲八年性命的事情也就作罢了。 是故,米氏母子很守信诺,并未泄露贾琏会针灸的事情。 回头却说贾琏,等在乾清宫外面看热闹,总算这事情按照他的希望在延伸。 及至贾琏明明觐见之时,他发觉乾元帝面色很难看,神情很烦躁。 贾琏刚要磕头,乾元帝便挥手乱戳:“你说说,那个米氏母子怎么回事?” 贾琏回道:“回皇上,他们是湖广逃难的渔民,也是李明堂推下江心的妻子,更是皇上要微臣缉拿的运河盗匪。” 乾元帝皱眉:“你有什么凭据说他们是渔民?又有什么凭据说他们是盗匪?” 贾琏命人便将从行不带进宫的一个匣子打开:“皇上请看,这是李明堂的少卿官袍。至于是不是湖广渔民,微臣没有证据。还有,微臣断定那小豹子就是李明堂之子,因为微臣看到了李明堂的画像,小豹子的眉眼跟他神似。” 乾元帝一哼:“这个有眼睛的人一看便知。关键是,李明堂有没有谋财害命?” 贾琏言道;“微臣调查过,李明堂在他前妻失踪后三月迎娶了继室,那继室进门不过六个月就生下儿子。虽然她们号称七个月早产,是不是早产,只要把当时稳婆提来一问便知。一个人在妻子死后不满周年便匆匆娶妻,六个月生下孩子,这其中的猫腻一看便知。李明堂杀妻灭子的动机十分明确,他要另娶高门。” 乾元帝睨着贾琏:“这就是你为何一定要奏请朕诏安的原因?” 贾琏一愣。 他舅舅微笑点头。 乾元帝看过贾琏的私信。 他想帮小豹子的话也被乾元帝知道了? 124、124 贾琏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 他心里叹息, 遇到这样坑外甥的舅舅也是没法子啊。 贾琏也只有实话实说了,他很干脆的点头承认了。 乾元帝道:“记得当初你就极力主张诏安, 却是为何?朕记得,那时候你也不认得他们?” 贾琏言道:“陛下当初急调微臣进京, 微臣不明所以,故而跟冯紫英打探,这才知道运河出了盗匪。微臣十分讶异,故而去顺天府调阅了卷宗。结果,微臣发现他们与其他盗匪的穷凶极恶很是不同。他们并不是所有的官船与商船都抢,且他们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他们不伤害人命, 还会给商人留下一定的本钱, 让他们可以东山再起。这一点看起来有些儿戏,其实透出了一个很重要信息,这群盗匪并非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惯匪。” 贾琏因此断言:“微臣因此猜测他们有苦衷。” 乾元帝冷笑:“有苦衷就不是盗匪了?” 贾琏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他想救人, 却不想把自己搭上。 乾元帝蓦地发现贾琏不说话了,很奇怪:“你怎么不说了?” 贾琏恭敬的言道:“微臣在等候陛下指教!” 乾元帝又是冷哼:“继续!” “后来,微臣仔细分析了李少卿被绑架的案子,微臣从李明堂夫妻被迫负荆请罪这点看出了端倪。微臣以为这是私仇,并非皇上所言挑衅皇权。所以,那时候,微臣主张诏安, 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圣上因为要杀鸡儆猴,微臣也觉得盗匪实在是有可恨之处,就放弃了争辩。” 乾元帝闻言一嗤:“哦,你还是满忠心于朕,那怎么又改了心意,让你舅舅促成诏安呢?” 贾琏言道:“这一次,微臣微服混入他们之中,经过详细盘查,微臣发觉他们不仅没有惯匪的心狠手辣,还有些心慈手软。微臣再次动了说服陛下诏安之心。微臣主张诏安,有两个考量。其一,他们劫道初衷,其实是为了报私仇,并未伤害人命,财产也没挥霍,这一次都入了兵部,那些药材粮食,兵部都用得上,论起来,他们实在没有必杀之罪。” “其二,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些渔民懂水性,适应船上生活,习惯在船上操作。而我们目前在海疆的军队,欠缺在船上作战的经验,微臣因此认为,他们的经验可以借鉴,不如把他们诏安,发往海疆效力。” 乾元帝闻言拧眉沉默,若有所思,半晌一笑:“哼,你这个心软的毛病宗室改不掉啊!” 贾琏低头认罪:“微臣知错,只是,微臣那时看着那小豹子如此年幼,却四处奔波替他母亲求医问药,微臣就觉得此子至诚至孝,并非心狠手辣之辈,若是能够引导他走上正途,于家于国都有利,也更能彰显陛下以孝治国的宗旨。” 乾元帝哼笑:“看来朕不得不听从你的劝解啊,否则,岂不是朕自打嘴巴,违背以孝治国的初衷?” 贾琏忙着请罪:“微臣不敢!” 乾元帝又是一声冷哼:“鉴于你替朕解了燃眉之急,朕就宽恕你一次吧,下不为例!” 贾琏忙着道谢:“多谢陛下宽恕。” 乾元帝挥手:“张爱卿,宣旨吧!” “贾琏接旨!” 贾琏忙着跪下:“微臣接旨!” 张家舅舅便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贾琏,有勇有谋,南苑救驾,运河剿匪,屡建奇功,忠心谨慎,功在社稷,人才难得,着晋升一等侍卫,赐封一等轻车都尉,钦此,谢恩!” 贾琏顿时懵了,他的救驾功勋不是换取了元春的性命吗? 张家舅舅见贾琏愣神,再次提醒:“贾琏接旨谢恩!” 贾琏忙着磕头三呼万岁,双手接过圣旨。 乾元帝看着贾琏傻愣愣的,他到乐了,挥手:“得了,回去吧!” 贾琏晕晕乎乎出了乾清宫,到了乾清门,顿时唬了一跳,乾清宫大太监秦福带着全幅依仗,簇新的飞鱼服,正在等着他,见了贾琏笑眯眯躬身拱手:“贾爵爷,您请更衣上马,圣上吩咐,着奴婢们护送您一起回府,宣读圣上的册封圣旨!” 贾琏这是才相信,皇上把功勋还给他了。忙着一圈圈的作揖:“辛苦各位公公,少时到了府门,某有重谢!” 秦全乐呵呵的道:“无需道谢,贾爵爷只要把允诺给奴婢的枣儿酒赐下来就好了。” 秦福也道:“嗯,咱家也馋的很呢!” 贾琏忙着拱手:“今天在场者,人人有份。福大总管,全公公双份儿。” 贾琏被搀扶上了高头骏马,前面锣鼓喧天,后面仪仗簇拥,贾琏洋洋得意骑在白马的背上,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走在御街之上,甭提多威风! 贾琏的跟班兴儿早得了消息,一路打马飞奔回府报信,到了府门滚鞍下马,直奔萱草堂报信:“回禀,回禀二奶奶......” 凤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贾琏出去公干去了,此刻见兴儿结结巴巴,还以为出了变故,急得凤姐抄起一杯灵泉补汤给他灌下去:“平静没有?说吧。” 兴儿眉开眼笑:“大喜啊二奶奶,二爷吩咐,开荣禧堂接驾,咱们二爷升官了,封爵了,皇上因为咱们二爷剿匪有功,赐封二爷一等轻车都尉了,二奶奶,二爷让告诉您,您成了三品诰命了。” 凤姐闻言大喜,忙着吩咐:“快快快,快吩咐林之孝,还有,吩咐赵奶兄,阖府上下赏赐双倍月例,不,三倍月例。还有,各府派送请柬,我要摆酒,三日酒戏,哦,快些去东苑通知大老爷,就说咱们二爷升官,三品大员!” 赵良栋这里忙着回道:“二奶奶安心,小的已经安排人报信去了,不过,二奶奶。请柬还是不派了,咱们二爷还在孝期,唱戏吃酒都不是时候啊。” 凤姐扶额,他一高兴,把王氏忘记了。凤姐面色赫然:“那就算了,改成去天齐庙施粥吧,如今已经进冬了,那些乞丐的日子难过,没人再加一个馒头吧。” 赵良栋生怕凤姐耍横呢,闻听凤姐这般听劝,高兴不了:“二奶奶放心,这事儿我一准办好!” 一时贾琏回府,贾赦已经乐颠颠过府来了。及至条件宣读旨意,贾赦双手捧着圣旨,很是激动,嘴巴差点笑豁了:“好好好,我的孙子不用兄弟大家争爵位了。” 凤姐闻言眼眸晶亮:“多谢老爷吉言。” 贾赦忙着抬手:“乖乖乖,别窝着孩子!” 凤姐这里方起身言道:“看赏!” 林之孝赵良栋两个端着满满的银锭子出来打赏,只把一群穿旨太监笑豁牙。 贾琏笑盈盈言道:“奶兄,这里公公人手一份糯米酒,福公公与全公公再加一坛枣儿酒。” 这边贾琏凤姐欢天喜地,只恨王氏小气美满,不能摆酒席。 贾赦却是不受这个拘谨,乐呵呵吩咐道:“王善保,去给老爷请一台小戏进府,老爷我要大宴宾客,三天流水席!” 贾赦可不是王氏什么人,他只在花园子唱戏吃酒,没在荣禧堂宴请宾客,已经够克制了。 邢氏眼见贾赦欢喜不了,却是悄悄拉扯贾赦衣衫:“老爷不是说过要把琮儿记在为妻名下,从前怕兄弟相争,如今好了,大房两个兄弟,一人一个爵位,谁也不亏。” 贾赦闻言顿时面色一沉,冷眼瞪着邢氏。 邢氏却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在今日厮掠清楚:“都是老爷的儿子,老爷不能太偏心......” 这话 没落地,邢氏脸上着了一下。心思抬眼,却见贾赦指着她的鼻子叫骂:“你是什么东西?说得好听是继室,说的不好听就是个贵妾,别以为我给你请封了诰命就不能休你,就凭你进府多年无所出,我就能休你!” 邢氏闻言吓了一跳:“老爷,您不能,您不能休我啊!” 贾赦抬手又是一个耳刮子,骂道:“凭什么不能休你?你以为你替老公爷守了孝我不能休你?王氏偷盗尚且要受罚,你一个继室又无所出,又犯了偷盗罪,还对婆婆不孝,条条款款我都能上奏朝廷夺了你的诰命,休你出门!“ 邢氏顿时吓傻了:“老爷,我不回金陵您可是答应了的啊?如今怎么又来翻旧账?” 贾赦一脚把邢氏踢了个仰天倒:“你若是知趣儿,我自然容你,如今这般挑三窝四,我岂能容你,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马上收拾东西回金陵去伺候老太太,否则,我马上休你!” 邢氏哪敢分辨,只要贾赦不再休她,她已经烧高香了,忙着磕头:“多谢老爷开恩 ,我这就去!” 邢夫人满以为王善保家里会跟着她回金陵去,结果,王善保家里找了一堆理由,连她年纪大,不能奔波都说出口了。邢氏顿时心灰意冷,当初要不是这个死婆子天天教唆她,用老太太的派头引诱她,她如何会异想天开去争什么爵位? 邢氏顿时发了狠,瞪着眼睛看着王善保家里:“你若是乖乖陪我去金陵,我看在主仆一场,替你遮盖一些,如若不然,从前你如何捧着王氏,私下压服迎春抬高探春的事情,我也不会替你篼着了,你想想,如果琏儿知道你曾经那样对待迎春,逼着她拿银子孝敬你,琏儿会怎样?别以为仗着潘又安得脸,你就为所欲为,想要爬到我头上,你还早呢!想想柱儿的娘吧,她还是迎春的奶娘呢,结果怎样,不过吃顿酒,打个牌,就被贾琏两口子撵出去了。连迎春求情也不能留下养老,你是谁啊?你的靠山只有我,你记清楚了!” 王善保家里没想到邢氏竟然也硬起来了,吓得心肝乱跳,真的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贾琏,他还有活路吗?即便是大老爷出门只怕也保不住自己夫妻。 想着自己只有个女儿没有生下儿子,王善保家里就心慌,无所出是邢氏的致命伤,也是她的缺憾。王善保虽是下人,却是贾赦面前的红人,四十出头不显老,许多狐狸精想要勾引他。这些狐狸精容貌不是顶尖,不能给贾赦做姨娘,嫁给王善保总比嫁给一穷二白的小厮强些。 若非自己守护的严密,又有邢氏依仗,早被那些子妖精得逞了。 她怂恿邢氏争取爵位也是为了自己成为赖嬷嬷那样的不发撼动的存在,谁知邢氏是个烂泥糊不上墙,如今连累她老天拔地背井离乡,等他回来,估计王善保早被狐狸精迷惑了。 可是,她不答应邢氏,立马就有塌天之祸,王善保家里也只有先顾眼前了。 临去金陵,她哭着叮嘱已经脱籍做了平民的女儿:“定这些你爹,不然娘回来就没有家了。” 贾琏凤姐两口子虽然欢喜,既不能喝酒也不能看戏,更不能参详欢喜禅,是故,贾琏一头扎进书斋水井坊去捣鼓灵石,他把从鹰嘴岩带回来的灵石跟水井坊的灵石相替换,以内武当山的灵石所含的灵气更加纯净,更容易吸纳炼化。结果,他捞出灵石的时候惊呆了,他发觉,水井坊的灵石比之前放进去之前更加晶莹剔透。 贾琏顿时惊呆了。论说,这口水井被贾琏日夜的吸取灵气,灵石的纯度应该下降才是,可是,因为何故却愈发纯净了? 还有一个事情,让贾琏十分惊喜,他发觉,当初砌水井的鹅卵石,竟然也含有灵气了,虽然很少,但是,这些原本普通的石头竟然含有了灵气。 贾琏顿时心花怒放,是不是,自己只要源源不断的投放灵石入井,终有一日,折扣灵井会化成灵泉,而这座萱草堂会不会慢慢变成灵脉之地。 贾琏毫不犹豫的将从鹰嘴岩采集的灵石投入井中,随后坐下修炼起来,这一次修炼,贾琏入定很快,待他再此行来,已经是翌日清晨。贾琏暗暗感悟,他可以明显的觉察到自己体内的元力比之前充盈了许多,粗壮来了许多,有了两根头发粗细的灵力,在他体内欢快的循环。 贾琏灵力聚集在手指尖,整个指尖一如颜明珠一般,闪闪发光。 贾琏愉快的收功,除了水井坊,他预备把水井出口扩充一倍,然后把当初锅盖似的井盖修改成莲花宝座的模样,每一颗莲子为一个灵气的出口,修炼的时候拔掉莲子,不修炼的时候则装上。这样他就不必担心灵气外溢。 贾琏兴叨叨回道萱草堂,这才得知邢氏被驱逐了,贾琏闻言叹息一声:“这样也好,免得她丢在京都被人引诱,做出些不可收拾的事情。 这时候,邢氏已经到了城门口,她临走让人给贾琮送了信,希望贾琮可以去求贾琏凤姐,让贾琏夫妻给他讲情。只可惜,贾琮胆小如鼠,邢氏原本因为要抢夺爵位被贾赦厌恶,这本来就是跟贾琏夫妻作对,贾琮岂敢在这个时候去向贾琏求情,他照样跟着贾兰一起上学,对于邢氏之事只当不知道一般。 贾琏凤姐获悉消息,不由感叹邢氏的失败,邢氏争夺爵位,虽然为了自己老年幸福,未必不是不是把贾琮当成了依靠,想要给他最好的东西,结果,这个小小的人儿却是这样对她。 凤姐得知贾琮的行径,笑了:“太太经过此事应该知道,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再是含在嘴里,捧在手里,他也不能长成亲的。” 贾琏颔首:“这人除了贪财到无大恶,等她受到教训,还是让她回京养老吧。若是休了她,来了被人未必比她好些。” 凤姐点头:“这也是!”因吩咐赵良栋:“速速派人追上大太太,给她追加一车过年的物资,一千两银子,告诉她好好伺候太太,好好反省自己,等大老爷气消了,我们自然劝解大老爷接她回来。” 赵良栋答应着去了。 贾琏倒笑了:“哎哟,咱们二奶奶越来越慈善了。” 凤姐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腹,挑眉甜笑,露出两颗俊俏的小虎牙洁白闪烁:“我是为了我儿积德呢!” 贾琏兴起那二十三名被乾元帝发誓斩杀的渔民,这些是不是也是自己的功德呢?按照积善成德的说法,上天应该再赏赐自己一个儿子吧! 贾琏不由伸手抚摸凤姐的肚皮:“儿子,儿子,听见没有,亲爹在叫你呢?” 凤姐咯咯笑:“真是傻子呢,还没生呢,他知道什么?” 贾琏却道:“怎会不知道,前世今生,投胎转世,这些都是有缘分的,传说有送子娘娘在天上看着呢,才不会送错儿子,他投身到咱们名下,冥冥中应该认得咱们才是。” 凤姐一惊:“哎哟,瞧你说什么投生转世,怪?人的,咱们的儿子是新生儿,送子娘娘给咱们送的麒麟儿,才不是什么投胎转世,不许瞎说!” 却说贾琏被赐封一等轻车都尉,本来应该大肆庆贺一番,结果因为王氏孝期不得开怀,闻听贾琏发话不摆酒 ,整个贾氏家族就似被捏着喉咙一般,很不痛快。 结果,贾赦在花园子摆宴,这才让贾氏家族一众族老开怀豪饮,就跟贾琏那次进士及第一般,后街的几位老太爷都喝醉了。 大冷的天,贾赦怕冻坏了几位老爷子,只得安排几位老爷子住下。 结果,第二天几位老爷子也不提回家的话。 贾赦只得继续制酒请客,反正他爱热闹,贾珍在督察员挂个虚名,闲着不上朝,他两个便陪着后街四位老爷子一直吃了三天酒,天天喝,天天醉。 贾琏闻讯,心道这不成啊,几位老爷子年纪大了,这样喝下去要出事,眼见就是腊月了,出了事大家都糟心。 再者,几位老爷是为了自己才来喝酒,贾琏觉得自己有责任,得想辙。贾琏吩咐赵良栋给几家老太爷家里送了食盒酒菜,说是自己不能请客,送些酒菜略表心意。 当然,赵良栋也说了些私房话,几位老太爷天天喝醉,不是法子啊,眼见过年,病了可不好! 中午时分,几位老爷子刚喝上劲儿,就被他们儿子孙子七手八脚架上背了。 几位老爷子都有八分醉了,一个个趴在孙子背上还在赌狠。 六老太爷酒量最差,这个时候醉眼朦胧,被贾瑞背着呼呼大睡。 三老太爷酒量也不行,天天被老兄弟喝得钻桌子。他这人嘴巴还厉害,这时候还有些清明,趴在他孙子贾璜背上,攥着拳头跟叔伯兄弟赌狠:“老四老五,你们等到,我明天还要来的,咱们再喝,看是谁先钻桌子,看你们服不服......” 四老太爷就是贾芹的太爷爷,四房儿子孙子都不争气,迷糊着眼直打拳:“来呀,来呀,谁怕谁啊......” 贾琏圈圈的作揖。 “服了,服了!” “四太爷,您最厉害!” 五太爷是贾菱的太爷爷。 贾菱父亲早逝,他有心无力,如今受贾琏看护,五太爷心里很感激。 故而,这个五太爷不仅不惹事,还在边上帮腔招呼四太爷:“四哥咱们快些回去吧,都出来几天了,孩子惦记,这天也冷,别吧孩子们冻坏了!” 贾赦早就躲了。贾珍被几位太爷累得直喘喘,因此他十分感激贾琏仗义出手,冲着贾琏只作揖:“还是琏二弟有办法。” 贾琏忙着回礼,蓦地想起贾蓉:“上次回来听闻蓉儿的婚期定在三月,这怎么又没动静了?” 125、125 贾琏忽然间改变了话题, 贾珍愣了愣,随后, 贾珍满脸无奈:“这个啊 ,嗨, 一言难尽!” 贾琏想到自己答应了贾蓉去提亲,结果赶上王氏殁了,临时换人,只怕太后不爽快吧。 贾琏面带惭色:“说起来我还真是对不住哥哥,本来说好了,由我做媒人替蓉儿提亲,结果遇上二房出事, 我这身份不合适了, 未知你们请了哪位做男方媒人?” 贾珍叹道:“蓉儿这个小子,忽然说不急了,他倒是有本事,竟然说动了太后娘娘, 说是等到明年秋天再提亲, 届时还要劳动琏二弟辛苦一趟。” 贾琏一愣:“竟然改期了?不是说好明年五月成亲?贾蓉明年也十八,女方也有十七了,再拖不合适了。” 贾珍颔首:“太后娘娘发话了,先准备起来,八月提亲,腊月迎娶。” 贾琏闻言点头:“八月倒是好时节。” 贾珍摇头:“其实,依我说三月结亲最好的, 春天万物生长,这多好的兆头啊。蓉儿非说要等着二太太孝满再迎娶,这事儿与他也不相干呢!” 贾琏明白贾蓉是别扭贾珍,不想贾珍替他提亲,这是特特在等待自己出孝呢。贾琏的孝期说是一年,其实九个月就算是满孝了。 贾琏心里默算一下,所幸明年年底也不算晚,甄英莲后年也只是虚岁十八,才整十六岁。 凤姐也是十八岁怀孕,十九岁生产。 贾琏心下稍安。 贾蓉竟然因为自己改了婚期,贾琏心中很是高兴,便想趁着休沐与贾蓉见个面,商议些事情。一边吩咐小厨房准备酒菜,一边派小厮给兴儿传话,让他派人去西华门迎接贾蓉来家午餐。 凤姐很喜欢贾蓉,这娃长得俊俏,嘴巴又甜。听闻贾蓉要来晚餐,忙着吩咐平儿去小菜园子里摘些私家菜回来。平儿也舍得,茄子青椒倭瓜嫩白菜足足摘了一蓝子。 眼下正值冬月,这些瓜菜却水灵灵的青翠欲滴。 如今凤姐吃茄子,再不用杀鸡熬高汤收汁提味了。 贾琏这里等着蓉预备交代他一些事情,他想让贾蓉配合自己涮一涮七皇子。 贾琏可没天真到以为这一次就能把七皇子母子们斗垮,那就让他们身上沾些腥臊吧。若是乾元帝能看清楚七皇子并非雅量君子的真面目就最好了。 贾琏需要贾蓉做的事情,就是故意透露些似是而非的情报给七皇子母子。然后就是贾琏的事情了,贾琏不相信七皇子会无动于衷。 只要他行动,贾琏有信心找出他的弱点与破绽。 好在顾家已经在贾芸监视之下。 贾琏想知道,顾家到底做了些什么万全准备,最终把七皇子推上了太子宝座。 虽然顾家的声誉如日中天,但是,树大有枯枝。贾琏不相信,涉足官场的顾氏家族,身上没有丁点腥臊。 虽然潘又安在冷子兴的账簿中并未查出七皇子的影子。 但是,贾琏以为,他们既然让冷子兴主持印子钱,必定是要盈利。想要伸手拿钱必定会留下印记,只是这些印记目前还没暴露而已。 冷子兴在出逃之前销毁了所有暗账也有可能,不过雁过留声,贾琏不相信他会处理的那样干净利索。 再者,顾家那样大的家族,绝对不可能让冷子兴一个出继的棋子挑大梁。 贾琏断定,或许有什么证据就在眼边上等着自己,时机不到而已。 贾琏决定多方追剿顾家,一是利用渔民事件正面打击,二则,贾琏预备铲除七皇子的钱袋子。 但凡成功者,他背后必定有强大的利益集团鼎力相助。否则,他绝不可能只手撑起一个天下。 贾琏要做的就是一面打击顾家与七皇子的声誉,一面将他庞大的资金来源切断。 一个集团再会蛊惑人心,吹得天花乱坠,若没有利益分配出去,绝对没人会跟着你闹腾。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堂上要想拉拢人脉,也是一个道理。 贾琏正在水井房里神经叨叨,自演自说,忽然间被外面的笑声打断了。 却是冯紫英来了,这家伙进门哈哈大笑:“大哥,你不厚道,请客吃饭竟然不请我,我自己来了,大哥,你是欢迎不欢迎啊?” 贾琏闻言铺开听力,听见了贾蓉的脚步声,心知这冯紫英是蹭着贾蓉来了。 他抢先出了水井坊,折身进了书房后面的小套间,假装刚刚熟睡醒来的模样。哪怕是冯紫英,贾琏也不能把自己练气的秘密暴露出来。 贾琏不怕冯紫英觊觎,却怕他无意间走漏了风声。 须知,当初上皇就想骗取荣府的神功秘籍,倘若自己修炼的秘密被他知道,只怕会贼心再起。 只是这个冯紫英无缘无故上自家来干什么?想起前几日他随随便便出现在午门前,今日又来荣府蹭饭,他最近很闲吗?乾元帝着急把火的那他塞进通政司,绝不会无的放矢。 不过这样的事情,贾琏不会追问,能说的事情,冯紫英绝对不会隐瞒。 贾琏听着冯紫英的脚步声进了书斋外套间,他才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从内套间走了出来,随手搀扶起行礼的贾蓉,眯着眼睛睨着冯紫英:“你最近似乎很闲?” 冯紫英笑嘻嘻给贾琏作揖:“哥哥也,兄弟我忙了这一向,今日刚得空,你可别嫌我。” 贾琏笑道:“我以为陛下会派你去湖广,调查顾裴的跟脚,这才觉得奇怪罢了。” 冯紫英也不避讳:“哥哥难道以为通政司调查事情全靠司里几个人?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通政司不出门也能知道天下事呢?通政司每年都有大批的密折呈上去,只看皇上如何采信。” 贾琏闻言拧眉:“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渔民的冤情你们通政司早有报备不成?” 冯紫英颔首:“似乎是这样,因为这次陛下只是吩咐押解顾裴进京,却没吩咐通政司调查此事。按司里的老人猜测,要么皇帝早有耳闻,要么皇帝根本不想知道真相。所以,哥哥若真想救那些人,还是要做些准备,虽然那些渔民言之凿凿,可是,若是湖广那边的官员死板一块,陛下也不敢把整个湖广都撸了。毕竟地方上的事情还要地方官去做,皇帝也管不了那么多。” 冯紫英说着压低声音:“这里头还牵扯淑妃与七皇子呢,陛下的心思难捉摸啊!” 贾琏拧眉:“难不成陛下不想让海疆的军队强大起来?” 冯紫英一嗤:“湖广的渔民又没死绝,这天下渔民何其多,难不成离开那二十几个渔民,海疆就学不会海战不成?” 贾琏扶额,咬牙:“哎哟,我想简单了。我直说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江山安危面前,什么人都会让让路。原来不是!” 冯紫英摆手:“这只是我的猜测,帝王心术,不是我们能够参透。” 贾琏蓦地朝着贾蓉挥挥手:“蓉哥儿,你出去看看门户。” 贾蓉应声而去。 贾琏压低声音:“我这个左通政若是去了通政司,能够查阅哪些材料?我要看顾家所有的资料,可以吗?” 冯紫英面色一变:“哥哥跟顾家有仇?” 贾琏颔首:“算是吧,你知道吗,顾家暗地里算计我,差点让我万劫不复,这个梁子我想要找回来。可是你也知道,顾家势大,荣府却是江河日下,举步维艰。所以我要找出他们的漏洞与把柄,以期将来能够绝地反弹,不求颠覆顾家,但求能够自保。” 冯紫英面色急剧变幻着,半晌,他方说道:“兄长可知道京都四方当?” 贾琏颔首:“这谁不知道?怎么,这里面有猫腻?” 冯紫英道:“我在通政司看到一条关于四方当的记载,说是这四方当里经常有人当东西,但是,往往来赎当的却非本人,兄长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贾琏言道:“当铺一般都是凭当票赎回,你只要有当票,金山银山也由得你赎回去,所有当铺都是这样子,没什么特别。” 冯紫英笑:“若是这样寻常的事情,通政司如何要记载:张三某日当了某某,李四某日赎当?” 贾琏脑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假若我要送东西给你,却怕露了行迹,被人知道,我先把东西廉价活当,然后把当票给你,你自去赎当,这东西就名言正顺归了你了?” 冯紫英拍手:“聪明!” 贾琏顿时眼眸发亮:“顾家人这样干的?” 冯紫英摇头:“顾家人岂能亲自出面干这事儿?我告诉你吧,忠顺王府的长史,经常出入四方当。” 贾琏道:“他去赎当?” 冯紫英摇头:“不,他是当当!” “可知道是谁赎当?” “冷子兴!” 贾琏眼眸急剧收缩,当票?贾琏拉住冯紫英的手:“我要知道冷子兴赎当些什么,可以吗?” 冯紫英道:“关键是,冷子兴每次赎回来的东西并未拿回家去,他折身就抵押给六福钱庄了。” “六福钱庄?怎么没听过?” 冯紫英道:“他是京都六家赌坊共同支撑的地下钱庄,故而叫做六福钱庄,哥哥你不赌博,不借款,不质押,当然不知道啊。” 贾琏这是方觉得自己的耳目范围还是太小啊。 他心里盘算,等下要问问贾芸,知不知道六福钱庄的事情。若是不知道,要让他把这一课补起来。 蓦地,他忽然想起赖大曾经说过,他的银子有两成投入到了西安的玉石场,也是忠顺王府的长史经手,就不知道,如今忠顺王府长史在逃,这玉石场落在谁的手里了? 贾琏忽然觉得这个玉石场也是一个守株待兔之所。只可惜,贾琏现在的手段,无法把手伸到西安那么远的地方去。 西安是北方军队的大本营,卫所的指挥使兼管全省的军政要务,一般都是皇帝的心腹,等闲之人插不上手。 贾琏想了想,因问冯紫英:“可知道西安的都指挥使是谁?“ 冯紫英一笑:“这我知道,英亲王的岳父陈远航,这种敏感之地,别人哪里插得进去?” 贾琏板着指头算着,忠顺王的长史在西安开办玉石场,英亲王的岳父是西安都指挥使。 冯紫英看着贾琏板着指头掐算,笑道:“不用算了,我知道他们的关系,英亲王的岳父是顾家的外甥。” 贾琏豁然开朗,顿时笑豁了嘴巴:“这七皇子可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啊,要钱有钱,要兵有兵!” 冯紫英摇头:“这不一定,他不算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淑妃上头有皇后呢,再有,七皇子自己头上还有六个兄长,最厉害的对手有两个,一个大皇子占了长,无嫡立长。还有一个子凭母贵,三皇子的母亲比七皇子的母妃位份高,三皇子本身也有文采,比七皇子年长。” 贾琏摆手:“大皇子既没有钱也没有兵,三皇子舅家纨绔当道。唯有顾家,书香门第,医药世家,传世百年,声名远播。这样子比起来,在所有皇子中无人匹敌啊。” 冯紫英思忖半晌,默默点头:“还真是啊。” 贾琏又道:“不过七皇子也有两点不足,一是排位低,沾不上长字。再就是才学上头,论文不如三皇子,论武不如大皇子。” 冯紫英再一想这也对,对着贾琏直拱手:“佩服佩服,这可真是,哥哥您说他好就好,说他歹,他是真有缺陷。” 贾琏拱手回礼:“哪里,若非是你知道陈远航的跟脚,我一直以为七皇子是讨了江南文人的好,却原来,人家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孔方兄也不缺,真是藏得深啊。” 冯紫英闻言问道:“兄长就这般断定,那六福钱庄就是七皇子的钱袋子。” 贾琏拱手:“只是怀疑,具体还要请风兄弟鼎力相助,查证落实。” 冯紫英见贾琏求他,心情很好,笑得十分爽快:“哥哥太客气了,掌握百官行述,本来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贾琏嘴里一嘘:“这话可别出去胡咧咧。” 冯紫英依旧笑眯眯的,躬身长揖:“多谢兄长提醒。” 凤姐如今挺胸大腹,府里的事情多是迎春料理,凤姐十分感激她,故而,自从贾母回了金陵,贾琏忙碌公务,凤姐一个嫌冷清,故而,便让两个小姑子迎春与惜春都跟着自己用餐。 最近,恰逢宁府要准备贾蓉的亲事,尤氏也因为可卿随着贾蔷去任上,贾蓉也不喜欢回府,她很是无聊,借口要惜春回府帮忙,把惜春接回去了。 凤姐索性让迎春搬进了萱草堂的跨院榴园居住,姑嫂们日间作伴说话都方便。 迎春也喜欢逑哥儿与巧姐儿,每每处理了府务,回家来逗逗侄儿侄女,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 原本迎春也足足十三岁,虚岁十五了,应该出去应酬说婆家了。只可惜,王氏殁了,迎春也有一年的孝期,到明年八月方才出孝。兼之,邢氏被发配去了金陵,凤姐出门不方便,迎春也就成天窝在家里。她倒是不急,觉得跟着兄嫂过日子很开心,却是凤姐有些着急。迎春正要说亲,却被王氏耽搁了,等迎春出孝,只怕好些的人家都被人定了,心里很是着急。 凤姐私下里托付于榴?在宗亲里留意,凤姐希望迎春嫁在京都,她性子有些绵软,在京都方便看顾,免得被人欺负了。 这些事情凤姐只是私下里跟尤氏平儿李纨几个说说,倒是没说出口。 凤姐倒是很喜欢卫若兰,只可惜迎春是庶出,杨家婆媳不是好相与,不过,因为贾琏的地位直线上升,迎春也可以拼一拼的。凤姐还没跟卫家接洽,就发生了宝钗的事情。 如今卫家婆媳又因为宝钗的事情被太后娘娘叫进宫申斥,着她们禁足一年。 再者,凤姐也听贾琏说过,卫家老将军喜欢湘云,卫若兰自己也有此意,加上,卫家婆媳谋算宝钗的嫁妆,凤姐也吓着了,故而,再有希望与不想争取了。 这会子凤姐正跟迎春忙着路安排酒宴,虽说贾琏不能饮酒,贾蓉是可以的,凤姐不想为了王氏委屈所有人,故而,酒宴安排的十分丰盛,除了自家院子里的灵菜灵蔬,还有那喝了灵水的鸽子蛋,吃了灵菜小鸡公,灵水池里样的红锦鲤,把这些给儿子你闺女特留的菜蔬一色一色,毫无保留拿了出来招待侄儿贾蓉。 凤姐还有个主意,预备让贾蓉在侍卫中替迎春留意留意。 如今,在凤姐心里思□□齐全,就只有迎春的婚事不美满了。 这边张罗已定,凤姐派了小丫头去书斋有请贾琏。 结果回去三个人。 凤姐见了仪表堂堂的冯紫英,顿时眼前一亮,蓦地想起,这位爷也没定亲哟。凤姐顿时眼睛含笑,恰如瞧见了隔壁家里偷偷张过界的嫩黄瓜。她忙着招呼冯紫英:“哎哟,我道是谁,瞬间让我这蓬屋生辉呢,却是冯二爷来了,快些请坐,二妹妹,快些吩咐人给你兄长侄儿上茶。” 平儿觉得凤姐表现得太露骨,悄悄在后面拉扯凤姐衣衫,凤姐明知其意,却是故意不理,但等着迎春俏生生进屋来了。 迎春如今跟贾琏贾蓉相处融洽,贾蓉很尊重她这个姑姑,迎春也恨喜欢贾蓉俊俏嘴乖,闻听贾蓉来了,她尽然亲自端了两盏茶进来,进门之后,迎春也没注意对了眼一个人。她一边放下托盘,一边端起茶杯,眉开眼笑的道:“蓉儿可家来了,这一向都不见人影,敢是陪着甄姑娘呢?甄姑娘好不好?” 贾蓉忙着起身道谢:“劳累姑姑惦记,一切都好。” 迎春蹲着茶杯转身:“自家骨肉,客气什么?”说着话,迎春这才抬头冲着贾琏的位置笑,结果笑颜在脸上滞住了。 迎春有些手足无措心发慌,原来跟贾琏对坐并非贾蓉。贾蓉站在贾琏身边呢! 迎春也很机灵,知道能到这屋里来的必定是至亲之人,故而,她稳住心神,言道:“不知道有客人,茶水少了,我就去吩咐他们。”言罢,迎春一福身,摇曳着转身要退避出去。 凤姐这个时候忙着出声:“二妹妹甭忙,这是你哥哥的好朋友,冯家二公子,咱们两家是通家之好,见见也无妨。” 冯紫英闻言麻溜起身作揖:“二妹妹好!” 迎春闻听叫妹妹,身子一颤,却是硬着头皮福身一礼:“冯公子有礼!” 贾琏忽然觉得冯紫英有些贼眉鼠眼。随一挥手吩咐贾蓉:“把这酒菜搬到书斋去吧,没得熏着你婶子与姑姑。” 一时大家到书斋重新就坐,一顿饭贾琏全程沉着脸,贾蓉吃的小心翼翼,唯有冯紫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谈笑,不亦乐乎。 贾琏不免醋他:“你收着些吧,八辈子没见过酒菜呢?” 冯紫英毫不避讳:“酒菜当然见过,却是从未吃过比这更美味的酒席了,哎哟,我以前没来哥哥家蹭饭真是一大损失啊,错过多少美味佳肴啊!”说着冲着贾琏作揖:“哥哥,你以后再请我不要去酒楼,咱们就在家来吃吧!” 贾琏伸手吧冯紫英近在咫尺的俊彦一推:“看你的表现吧!” 冯紫英马上明白贾琏这是说的六福钱庄之事,他把腰杆子一挺:“哥哥你就擎等着吧!” 126、126 贾琏送别冯紫英, 等不及跟贾蓉说话便折回正房,审查凤姐凤姐:“你搞得什么鬼, 为何叫迎春出来见冯子英?“ 凤姐故作讶异:“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贾琏冷哼:“胡说!” 凤姐一嗤:“我胡说?你明知道迎春住在这里,却把人领回来, 难倒不是让迎春相看的?” 贾琏指着凤姐手指指点:“你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看上冯紫英了?” 凤姐瞠目:“你看不上冯紫英?你凭什么看不上人家?人家官宦公子,人才俊朗,跟你又亲密,哪里去找这样可心得妹夫啊?” 贾琏冷哼:“你知道什么啊?冯紫英可不是一般人,迎春弄不过他,这事儿不成!” 凤姐却杠上了:“怎么不成啊?男未婚女未嫁, 弄不过这么啦, 老婆是娶回家去疼爱过日子,生孩子传宗接代的,又不是娶回家去打架斗殴的?干什么女人要弄过丈夫?” 冯紫英是个大特务! 贾琏自己也是。 冯紫英的身份是秘密。正如贾琏赐封的圣旨就没提他通政司左使的身份。通政司担负着监督百官的责任,有些人可以摆在明面上, 有人为了掩护通政司的身份, 却要挂羊头卖狗肉,在别的衙门或是地方挂着一些闲职。 冯紫英无异是能干的,出身也好,不然,凤姐也看不上他。 可是,贾琏就是觉得迎春跟冯紫英不合适。 说句丧气话,冯紫英把迎春卖了, 估计迎春还笑眯眯帮他数钱呢! 所以,贾琏觉得这婚事不般配。一旦冯紫英欺负迎春,贾琏出头不出头?弄不好大家兄弟也做不成了! 迎春的婚事贾琏想好了,明年秋天去榜下捉婿,给迎春找个进士及第的江南学子。迎春不适合武将,嫁给文人正好。 思及此,贾琏想起了孙绍祖,前些日子让贾芸调查他,也不知调查的如何。按照贾琏的心思,孙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最好趁早灭了,给上辈子冤死的迎春填命,以绝后患。 贾琏想起这事再也不跟凤姐??铝耍?皇橇滔乱痪浠埃骸罢馐露?缓鲜剩?鹣拐怕蘖耍 ?br> 他自己匆匆出了正堂去了书斋,首先跟贾蓉仔细聊了七皇子的事情,为了增加贾蓉的责任感,贾琏把顾家曾经引诱王氏放印子钱的事情托盘而出,还有赖大反叛的事情也是冷子兴挑唆,而冷子兴就是顾家人的事情说了。 冷子兴之所以算计贾府,就是要给顾家拉个垫背的替死鬼,而顾家捞银子则是为了把七皇子推上大位。 贾琏明明白白告诉贾蓉,他要对付顾家。所以,终究一日会跟七皇子母子对上,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阵脚。 贾蓉闻言惊叹:“可是我看太后娘娘对大皇子夫妻很和蔼啊?我以为按照规定必定是大皇子当太子呢!” 贾琏一哼:“按照规定,陛下能够登基吗?” 贾蓉愕然,随即频频点头:“侄儿懂了,二叔您吩咐吧,需要侄儿做什么?” 贾琏沉默片刻,蓦地想起在冷子兴哪里看见江南一个田庄的抵押契约,他顿时有了主意,言道:“你就跟甄姑娘闲聊,说是前些日子那股子土匪打死一个人,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千倾土地的抵押契约,因为男人落水,契约有些模糊,像是六什么庄子,就说我以为那是浮财,已将契约交给兵部了。估计不久之后,兵部就会动用那个庄子。” 贾蓉愕然:“真有这事儿啊?千倾?那是十万亩啊!” “这是哪家里的败家子儿干的?抵得上一个公府的功勋田了啊!” 贾琏闻言顿时嘿嘿笑起来。 贾蓉顿时红了脸。 贾琏笑道:“不错不错,要骗别人,首先要骗自己。” 贾蓉愣住:“不是真的吗?我就说哪有这样傻的人,把千倾的土地拿出来当当,还不被他爹捶死啊!” 贾琏笑道:“千倾土地是真的,不过,那契约并未被水泡,人也没死!” 贾蓉再次惊愕:“还真有这样的败家子儿啊?” 贾琏笑道:“地位立场不同罢了,记得我们家有个穷亲戚来我家做客,看见我们吃菜要杀鸡熬高汤提味儿,她就高宣佛号,说太败家了啊,罪过罪过!像沈万三那样的豪富,用金砖铺地也是稀松平常。” 贾琏说着话压低声音:“你知道上皇下江南一趟花费多少银子吗?” 贾蓉眼冒金星:“花多少?总不能出去走一趟,就花费百万两银子吧?” 贾琏冷哼:“光是修建皇帝驻跸的行宫,就要二百万银子,一百万不够他打水漂!” 贾蓉惊愕不已:“老天爷,上皇可真是会败家啊!” 贾琏伸手一个板栗敲在他头上:“谨慎!这话大不敬,心里有就是了,哪能说出口?当心祸从口出!” 贾蓉吓得捂住嘴巴:“不会不会,侄儿就是在二叔面前话多些,别人面前我一贯是装聋作哑。二叔您交代我三思之后再开口,侄儿一直记得呢。太后娘娘还夸赞我,说我少年老成!” 贾琏颔首:“你记得就好,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关于宫中的消息,一定要亲口告诉我或者是芸儿。除此之外,再不能告诉第三人,哪怕消息传不出来,也不要假手内侍或者别的什么人。一定要牢记我的话,千万不能轻信内侍,他们可是一群蚂蟥,一旦你沾惹了他们,他们会如跗骨之蛆一般咬上你,直到把你吸干为止。所以,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即便不传消息,也不要假手内侍。千万不要把性命交到外人手里!” 贾蓉见贾琏说的慎重其事,忙着应了,默默记在心里,按照他跟着贾琏三年的经验,他知道贾琏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说废话。既然这般说了,必定是有人在内侍手里吃过大亏。 这边贾琏送走了贾蓉,忙着召了贾芸来见,一问之下,贾芸果然对六福钱庄的事情知之甚少。 他只听过六福钱庄是地下钱庄,具体方位却不知道。 这也难怪,冯紫英也不知道呢! 贾琏闻言拧眉,半晌言道:“你不是有个朋友唤做醉金刚吗?你不妨跟他打听打听。” 贾芸微微讶异,他记得从来没说过醉金刚的事情,二叔怎么会知道? 贾芸的解惑贾琏没理睬,他本来就是异数,无法解释。 “上一次让你注意一个叫孙绍祖的人,可打听出来了?” 贾芸言道:“他是大同人士,跟御前侍卫孙浩是同宗,这个孙绍祖祖上也是军户。据说,曾是咱们老祖宗手下的丘八,后来似乎立了功,得了个世袭的云骑尉。据说他们家兄弟多,为了这个爵位闹得昏天地黑,这个孙绍祖乃长子嫡孙,心狠手辣,他那些兄弟除了跟他一母同胞的幼弟之外,其他几个不同母的兄弟,还有那些觊觎爵位的堂兄弟,一个个非死即伤。后来,慢慢大家都不敢惹他了。他手底下有些功夫,因为是长房长孙,手里也有些银钱,据说他父亲死了,正在守孝,估计明年底,他就会上进来谋缺候补。” 他父亲死了? 贾琏失笑,是了,他父亲不死他如何袭爵呢? 贾琏言道:“跟孙浩时时联系一下,只要这个孙绍祖一上京,立马告诉我。” 贾芸应了,言道:“徐家人最近有些举止反常,不知何故,徐家总管频繁出入四方当当东西。” 贾琏顿时精神一震:“可记得他们当当之后都去了哪里,跟谁见过?” 贾芸颔首:“徐家大管家几次出入五凤楼,因为五凤楼的保镖厉害,门禁太严,我们轻功最好的孩子装作叫花子上门乞讨也没混进去,还挨了打,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探得。” “孩子没出事就好。” 贾琏言道:“今后若是探得他们再碰面,切莫惊动,速速回来报我。” 贾芸颔首应了,又道:“侄儿怀疑忠顺王王府的长史就躲在五凤楼里,因为自从那一次我们监督到他进了五凤楼,却没见他出来,因此侄儿猜测,要么他已经混出京都,远走高飞。要么他还藏在五凤楼,就是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还不离开京都。“ 贾琏道:“若是他躲在五凤楼里,还真是一件麻烦事,五凤楼里面的事情,通政司也没法子。” 贾芸很是疑惑:“真不知道这五凤楼的后台是谁,连通政司也拿他没法子。” 一时叔侄们商议之后决定,先守住五凤楼的各个出口,反正要监督徐家人,京都这些日子不太平,京都大多权贵都跟平安洲有来往,得了银子的勋贵清贵不止一两家,徐家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日子平安洲气氛紧张,这些人肯定会设法销毁一切跟平安洲有牵连的证据。 当初的利益团伙肯定会碰面商议,所以只要紧紧盯住五凤楼,必定能够抓住这些人的狐狸尾巴。 却说贾琏没有接到乾元帝的指令,只得在家猫着。贾琏也没闲着,一直在打听渔民们的案子,尤其是顾裴的案子。为了打探顾家最新的消息,贾琏几乎天天要跟冯紫英交换一次消息。 冯紫英对于六福钱庄的方位还没摸清楚,贾蓉与贾芸同时有了消息。 贾蓉在聚餐过后的第三日来的荣府,他告诉贾琏,他已经通过甄英莲,成功的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并可以确认,淑妃娘娘闻听之后,神情很不自然。 贾琏闻言大喜,他有预感,淑妃母子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往冷子兴身上猜测。 贾琏把冷子兴的死亡,还有自己收购当铺的事情仔细推敲一遍,觉得毫无漏洞。 唯一的漏洞,就是冷子兴的一双儿女。 贾琏在事后已经做了处理,贾琏不仅隐瞒了他兄妹的身世,还让他们兄妹分头被收养,五六岁的孩子,只要好吃好喝,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前程往事。 再者,他们就是记得什么,也因该是记得他们的父母准备带着他们逃跑,还有他的父亲杀死了他们的母亲。 冷子兴打杀周画眉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并不知道父母自戕。 在黑山头,他们的身份根本不会被人提起,那里的人都以为他们是新买进来的奴婢,且他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回京都。 所以,这个漏洞根本不算什么。 正在贾琏清理冷子兴事件的时候,贾芸的信鸽到了。太医院正家里的大管家去了五凤楼,徐家的大管家也去了五凤楼,两人是不是相互约见不得而知。 贾琏闻讯之后,即刻去了五凤楼,点名要了清荷居。 贾琏丢下一锭银子:“三天之内不许人来打扰。” 掌柜的有些怵贾琏,这人的后台实在有些扎手。 他的主子不到关键时刻也不会露面,且主子早有交待,他会替他疏通所有门路,只要他不惹大祸,保他一世安稳。可是,他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也别怪他卸磨杀驴。 这五凤楼可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掌柜。 是故,只要贾琏按照规矩办事,掌柜也不敢把他拒之门外。 直说那个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就够他喝一壶了。 贾琏这里匆匆进了清荷居,关门闭户,然后打坐入定。 他先将体内的元力权利支持耳神经,将听力覆盖整个五凤楼,等找到了徐家大管家之后,贾琏则将听力集中在这一间包间。 果然,室内有两人。 虽然贾琏不认顾家大管事,但是贾琏听过徐大管事的声音,这两人有一人是徐家打官司无疑。 随后,贾琏才将神识延伸过去。 这一看,贾琏顿是乐了,什么顾家大管事,根本就是淑妃宫里的总管太监万久。 贾琏覆盖过去,刚刚听见万久在说话:“我们淑妃娘娘答应替承恩公在皇上面前讲情,但是,尾巴却要您家自己抹除。” 徐家大总管笑道:“如此,我们将全力替您们寻找冷老板,不过,他这人三教九流都有结交,他有心躲避,只怕很难找他出来。” 万久却道:“据闻,刑部大牢那些鱼花子曾经见过他,徐家三房的大爷不是在刑部任郎中,还有族人在司务厅供职,把他们供述的卷宗抄一份应该不难吧?” “卷宗?你们不是找人吗,如何又要查卷宗?” 万久道:“大总管别误会,我们只是想从中勘察冷子兴的去向,别无他意。” 这话别说徐大总管不信,就是贾琏也不信。 淑妃娘娘替徐家摆平平安洲的祸事,只为找个人? 鬼都不信! 徐大总管起身离开之时,将一封信笺留在桌上。 万久随后拆开信笺,贾琏心肝差点跳出来,竟然是一张抵押契约。万久看过,并未离开。他老神在在等候在室内。 贾琏正在疑惑,却见室内又进一人,这人也是贾琏的熟人,正是上皇跟前的总管太监戴权。 万久躬身行礼,将契约递给戴权,戴权接手,眯眼轻笑,随手就捏吧捏吧,将契约捏成团递给万久:“赏给你了!” 万久二话不说,将纸团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了。 贾琏顿时呆住了。 六福钱庄的抵押契约竟被万久吞了? 这是什么把戏? 贾琏思绪急转,徐家大管家请淑妃帮忙洗清平安洲的嫌疑,他给的酬劳却被万久送给戴权,戴权却让万久吞吃了? 这说明什么? 一个就是这东西进了六福钱庄就等于送人了,留着契约也没用。那么徐家拿出这契约,只是要有心人看一看,他们按照规定供奉了。 戴权为什么敢处理这东西?只有一个可能,戴权是知情者,或者,他要么是六福钱庄的东家,要么是六福钱庄的后台。 所以,东西进了六福钱庄已经是他嘴里的肉,根本不需要契约。 贾琏顿时满眼精光。戴权贪财,他早知道。 前世贾珍为了秦可卿的葬礼好看,替贾蓉捐官。戴权讹一千二百银子,还说是半送。一个县令的实缺也只要五百银子打点,龙禁卫只是虚衔而已去翻倍。 只是,戴权一个太监,无儿无女,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同时,贾琏再次思虑,戴权在六部处处插手,卖官鬻爵,上皇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戴权仗的谁的势? 知道的话,为什么放任不管?任由戴权出入豪门王府,上下串联? 一个大内侍卫的名额他说卖就卖了!银子不入国库,到拿回他自己家里去了。 而且,这戴权手眼通天,他不仅仅卖了龙禁卫这一个官职。 据贾琏知道,他还买过同知,监生的名额。 还有那皇后宫里的夏太监曾经出入过忠顺王府, 戴权也曾经跟忠顺王打的火热。 上次南苑作怪的老五老六,就是戴权的干儿子。只是自从南苑出事之后,贾琏再去寻找二人,这两人便了无踪迹了。 戴权到底是以权谋私,还是奉命行事? 之前,贾琏没细想,如今细思极恐! 贾琏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旋即,贾琏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上皇觉绝对不会谋害乾元帝! 那么,戴权是跟谁合作要害死乾元帝?真的是跟忠义郡王忠顺王吗? 还有,因为老五老六身死,那野猪崽子为何到了太后娘娘的凤辇之中,始终是个不解之谜! 当初,贾琏发觉老五老六的动机不纯,是因为他身怀异能。故而,贾琏没敢把这个情况跟太后与乾元帝通报。 他甚至不敢跟冯紫英这个好兄弟言讲,他只是自己暗暗查证,也吩咐贾芸注意老六老五的踪迹,却始终不见人影。 贾琏猜测,他们大约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光是贾琏查不出来端倪,通政司也没查出祸根是谁。 那一次跟这太后娘娘去过南苑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被慎刑司刑讯过,却始终没有人交代,也就无法查出元凶了。 如今,太后娘娘跟前的宫女太监,除了那天没去南苑的,那日去了南苑的宫女女官,拢共就只剩下太后娘娘的陪嫁丫头大姑姑素橘了。 目前,贾琏可以断定,谋害乾元帝的事情戴权必定参与其中。 至于谁是他真正的主子,贾琏以为有三个可能。 一个是徐皇后,再一个是顾家的淑妃娘娘,最后一个,则是三皇子之母吴贵妃。 谁的嫌弃最大? 贾琏却在原地打坐,脑子里天人交战,却是始终难以在三个嫌疑犯中找出最值得怀疑的之人。 不过,眼下贾琏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马上跟冯紫英通气,有人要对刑部大牢的渔民不利。 贾琏很快将徐家在刑部有两个危险人物的情报,通过信鸽传给了贾芸。贾芸很快找到冯紫英。 冯紫英这版很快就跟刑部堂官黄尚书取得联系,刑部跟通政司本来就是合作协调的关系。且冯紫英这个情报对于黄尚书来说,无意识快救命仙丹,否则,一旦被人把刑部的审讯卷宗偷出去,他这个刑部尚书也就干到头了。 冯紫英如今只是正四品,黄尚书这个正一品却对着他长身作揖:“冯兄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咱们今后相互扶持,相互提点,我老黄若是心口不一,天地不佑。” 冯紫英一笑摆手:“你谢错人了,至于是谁提点你,你应该知道!” 127、127 黄尚书也是老成精的人物, 瞬间猜出来了。 “冯大人说的可是荣国府的贾都尉?” 冯紫英笑得欢快极了:“我就说嘛,聪明人一点就通。” 黄尚书点头叹息:“我早就看出来了, 贾都尉对这些渔民很是宽宥。” 冯紫英摆手:“错了,不是他对渔民宽宥, 而是他原本就是个心软之人,所以,跟他打交道,大人不要担心被坑骗。” 黄尚书颔首:“这我知道,眼下还是早些解决这些渔民的去向问题,否则,这一日一日的防备要防到几时?这只有千日做贼的, 没有千日防贼啊。” 冯紫英点头:“大人这话很是, 不过诏安这事儿成不成,最终还要靠着你们这些老臣出力才成,毕竟老臣谋国嘛!” 黄尚书言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烦请告诉贾都尉, 请他安心, 渔民在我刑部绝对出不了事情。” 冯紫英没想到自己一番实话,竟然给贾琏拉了一个强劲的盟友。这也是黄尚书不得不跟贾琏结盟。 这件事情自从他同意小豹子替母滚钉板开始,他已经跟顾家对上了。 自从登闻鼓敲响,除非黄尚书使计谋,在大堂上打死了罗义与米氏,不让他们面圣,否则, 黄尚书跟顾家根本没有和解的余地。 黄尚书如今是骑虎难下,与其被顾家与贾琏两面夹击,还是顺势而为跟贾琏结盟,共同对抗顾家的好。否则,任由顾家这样手眼通天的瞎胡闹,他必定会落得个身败名裂。 却也是徐家人太心急了,当晚就动了手。 黄尚书起初还以为要熬上几夜才能抓住内奸,结果布下的陷阱当晚就奏效了。 黄尚书直接把人一捆,连同参奏徐家的奏章一起送到乾清宫。 乾元帝顿时大怒,徐家竟敢窃取天子亲自审讯的案卷,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不怪徐家心急。 他们是在被平安洲的消息吓坏了。尤其是如今圣上对皇后的恩情越来越淡薄,初一十五连个面子情分也不做了,皇后整个一个活守寡。更糟糕的是,宫中大小八个皇子,竟然没有个出自徐家。 徐家哪里还敢出一丁点错呢? 他们必须把平安洲的事情摁住,否则,徐家即刻就有塌天大祸。 只没想到,这一招被贾琏的神功破了。 谁能想到隔着几间屋子说话竟被贾琏听去了? 乾元帝已经忍了徐皇后很久了。却是徐皇后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在宁寿宫跟太后娘娘抱怨乾元帝不守规矩,初一十五也不到坤宁宫宿夜。 太后娘娘身为婆婆,只有暗地提醒乾元帝雨露均沾,不要日日宠信小宫女。闹得后宫不宁。 乾元帝真是冤比海深却说不得,他能说他腰腹无力,力不从心吗? 顿时心里对徐皇后生了怨气,索性轮流到德妃贵妃淑妃宫中去喝茶,就是不去坤宁宫。 徐皇后因此越发性急,这才一道道家书勒令家里,想尽一切办法跟平安洲撇清关系。否则,自己的后位岌岌可危。 徐皇后尤其强调,最好能够跟淑妃的娘家结盟,徐皇后可是很聪明的女人,她已经看出来了皇帝十分喜欢淑妃母子。 徐皇后虽然憎恨淑妃,可是死到临头,也只有先解除自身的危机才好谋求将来。 承恩公这才着急起来,得知淑妃要捞顾裴,他也只有命令家族后辈全力以赴。 孰料却一脚踩进了黄尚书的牢笼里。 黄尚书没有‘堵’,他用的‘疏’。 徐家想偷,他就故作不知敞开了然他们偷。然后,再当场把人抓住,然后连人带着卷宗送进乾清宫。 这卷宗就是当初金銮殿上的审讯结果,徐家这是窥探天子啊,乾元帝岂能不怒? 当晚,乾元帝就驾临坤宁宫,徐皇后还以为乾元帝回心转意,要夫妻和美呢。 结果,乾元帝咆哮如雷,把徐皇后骂的狗血淋头。 徐皇后被他骂的三荤四素之后,终于明白,他父亲竟然派人去刑部偷盗登闻鼓冤案的审讯笔录。 徐皇后顿时如遭雷击,她本来已经跟皇上相敬如‘冰’了,如今娘家出了这事儿,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徐皇后唯一想到的计谋,就是极力证明她不知情:“陛下请听臣妾一言,臣妾每日在深宫伴驾,承恩公府做下的事情,臣妾在深宫哪里得知呢?还请陛下明察!” 乾元帝也骂了半日了,一口腌?气总算出了,闻言冷冷一哼:“你最好不知情!” 这边徐家被抓住的司务,直接被投进刑部大牢。徐郎中很聪敏,没有直接参与盗窃。但是,他的堂兄偷盗刑部机密卷宗,他哪里能够幸免?直接被乾元帝给停职反省。 然后,乾元帝还是怒气不息,派人去承恩公家传旨,申斥他老丈人:治家不严,徐家子孙品行不端,罚俸一年。 这是头天晚上的事情。 翌日,整个朝廷的御史跟打了鸡血一般,同仇敌忾,一起参奏皇后的父亲承恩公:教子不严,治家无方。 堂堂承恩公府竟然出了偷盗之人,且偷盗的势是天子的机密卷宗,这是什么行径? 这在战争时期就是奸细,是谋逆! 即便是太平盛世,偷盗天子审讯的卷宗,也是大不敬。 故而,所有御史一致要求乾元帝,对徐家严惩不怠。 乾元帝原本就有打压徐家之意,顺势准奏。 这一下,百官看出来了,乾元帝厌恶徐家了。瞬间群情激愤,御史们开始对所有徐家人展开攻击。徐家人在六部处处插手,占据的位置也太多了。 左都御史首先攻击徐皇后的弟弟,他弟弟的官儿不大,在礼部做侍郎。 左都御史当面抨击徐?,吐沫星子直喷他脸上:“堂堂承恩公府,竟然出了盗贼,徐侍郎还有什么脸面腆居礼部侍郎一职?要是我,早就挂冠求去了,哪里还有颜面来面圣?” 徐侍郎没有辩解,家族子弟出了这样的丑事,他无可抵赖。 当即,徐?按照都御史的要求,摘下乌纱帽,跪在当殿:“微臣治家不严,无颜在朝为官,请辞礼部侍郎一职,请陛下允准!” 乾元帝看着这个大舅子,只是叹息,这徐?却是徐家的清流,人才俊朗,才华横溢,从来洁身自好,不爱沾染家族的恩荫。是当初孝慧太后最喜欢的侄子。 乾元帝挽留道:“都御史参奏,是他们的职责,徐侍郎有委屈只管跟他们申辩,又何必意气用事,当殿辞官呢?” 乾元帝如今的身体,暂时不想换皇后,换个新皇后越发难伺候。对于徐家人,他预备小惩大诫一番,也就罢了。 毕竟卷宗也没偷成嘛。 承恩公见儿子辞官,心如刀绞,别人尤可,他这长子可是自己一步一步考上来的。 十几年寒窗苦读,不能就这么被人作践。 徐?可是徐家的希望! 他顿时怒了,跟御史们跳脚吵嚷起来:“你们指责老臣治家不严,老臣认了,毕竟那徐铖做官是我保举,我识人不清,我认罚。可是,我儿科举出仕,年年京察优等,何故不能为官?” 左都御史一啐:“物以类聚,群以种分,你徐家出了一个梁上君子,难保不能更上一层,再出个十个八个?且现在说的是徐?有没有资格在礼部为官,而不是讨论他是恩荫还是科举。请承恩公正面回应问题,不要东扯西拉,混淆视听。 请问承恩公,你可知道礼部官员有哪些职责? 你不知道我就费费口舌告诉你吧,请听了。礼部掌嘉礼、军礼、管理学务、科举考试等等事务,徐?一个盗窃之门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掌管嘉礼,掌管军礼? “尤其是管理学务与科举考试两宗,这涉及到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徐家自己就是梁上君子,有何颜面教导学子们?教导他们如何监守自盗?还是教导他们挑衅皇权?” 傍边的楞青御史忙着帮腔:“对啊,读书人可是天下的表率,朝廷的栋梁,不能因为你们徐家一己之私,误了国家大事啊。” 承恩公气得差点厥过去了。 他没有洗清徐家身上偷盗印记,倒被冠上挑衅皇权的重罪。 他强撑着精神辩白道:“徐铖偷盗卷宗犯了罪,我们认了,该杀该刮,绝无怨言。可是,你不能红口白牙乱说话,我们徐家什么时候挑衅皇权?” 左都御史冷笑:“偷盗皇家之物罪在十恶不赦,难道不是挑衅皇权?” 承恩公怒吼:“我徐家什么时候偷盗皇家之物?” 御史将卷宗戳到承恩公眼前:“天子御审的案件卷宗,难道不是皇家的东西,倒是你徐家的东西不成?噢,我明白了,怪不得那徐铖敢在天子头上动土,却原来,是你这个老不羞的混账东西教的啊。” 承恩公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个小畜生欺人太甚!” 左都御史冷哼:“你这个老不羞,你私德不修,家教不严,纵侄偷盗,罪在不赦。你还有何颜面在此辩白?我若是你,羞也羞死了,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个埋了,遮羞完事,哪里还有脸面四处招摇?你这是嫌弃你们徐家的名声不够臭,要出来散散臭呢?” 承恩公闻言都事血冲脑门,眼前一花,仰头就倒了:“气死老夫也......”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顿时吓呆了。 承恩公这是被人骂死了? 乾元帝也吓着了,忙着吩咐:“快叫御医!” 一场硝烟弥漫的嘴仗,因为承恩公晕厥不得不终结了。 楞青御史喃喃自语:“这就败下阵了?我还有许多的话没说完啊!” 左都御史笑着拍了他一下:“这种机会以后多的是,承恩公本来只是个才智平庸之人,不过因为家里的女儿长得美,这才被屡屡加恩,爬上高位。等你遇到那些凭着真本事走到高位之人,你就会发觉,他们才华横溢,思维敏捷,旁征博引,言辞犀利,那才是最越难对付之人。” 贾琏这里得知徐家如今陷入焦头烂额之中,却没有攀扯顾家之人,顿时觉得这承恩公不是等闲之辈。 他看似在朝堂上被众人压制,被人指着鼻子骂到晕厥,其实是在向皇上卖惨祈怜,皇上只要不想废后,就会设法平息朝臣的怒火。 翌日。皇上叫大起,当庭宣布,皇后禁足,承恩公罚俸一年。 承恩公府世子徐?罢黜礼部侍郎官衔,贬谪出京前往南诏出任知县,官阶连降三级。 徐家二房大爷,同在刑部任郎中的徐铮则被直接罢黜回家。 乾元帝倒没说永不录用,但是徐家这个偷盗的毛病让六部衙门都不敢收留。偷到卷宗可大可小,小自不必说,大起来可以夺人性命。 像上次贾琏请罗世成偷偷查阅卷宗,贾琏是查询自家祖宗抵押印信,并非窥探衙门与潮堂。罗世成与他行方便,也不是私下行动,他是征求了上司同意之后,方才替贾琏查阅。 徐家窥探天子断案卷宗,这是窥探天子隐秘,说他大不敬还是客气了,直接说他反叛谋逆也不为过,这可是死罪。谁敢兜揽这样的祸害进门? 所以,除非徐家的外甥做皇帝,不然徐家子弟至少蛰伏三十年,等这一批老人都致仕了,大家都淡忘了,他们才能再行入朝。 否则,人家一句话,不愿与梁上君子为伍,你就被人扒皮了,还做什么官呢,哪里有脸呢? 徐家的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当然,徐家子弟也可以学习徐?,外放去那些别人不愿意去的偏远闭塞之地做个小官儿。 却说这一次偷盗事件,虽然最终乾元帝没有按照朝臣的意思,把徐家打成谋逆反叛,徐家也损失惨重。 徐家不仅丢失了刑部与礼部的的重要官位,徐家一个做吏部郎中的远方侄子,也被排挤去了太仆寺去做了员外郎。另一个在工部任郎中的堂兄弟,则被派遣去了陪都金陵。 总之,徐家在京都的官员一起边缘化了。 贾琏看完邸报,甚是失望,徐家伤筋动骨,他刻意针对的顾家,却稳如泰山。 相比于徐家,贾琏更希望顾家倒霉。 对此,贾琏深感不安,心道,这不成,得想个法子让徐家把顾家拱出来,为下一波整倒顾裴开个道。 什么能够刺激徐家呢? 什么也比不过平安洲事发,更能刺激徐家了。 徐家隐忍不过是为了从平安洲叛逆事件中脱身,倘若自己能够提前把徐家跟平安洲勾结的事情揭露出来会怎样? 思及此,贾琏马上提笔给王子腾写了一封信,然后通过岳父王子胜的特殊渠道,六百里加急送去了平安洲。 随后,贾琏一直在五凤楼潜伏,但是,他再没捕捉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就连贾芸所言的忠顺王府长史也没看到踪迹。 贾琏的倒顾行动暂时处于停顿状态。 就这般在沉默中,时间到了腊月初。 李明堂夫妻与米淮山一家进京了。 那一日行不大堂可谓热闹非凡,乾元帝没有亲临,却派了大皇子代表自己亲临行不监察审讯。 大皇子日前在西山历练,初次进营在鸟枪营任伍长,如今因为在在什长出缺的选拔赛中胜出,已经升任什长。 贾琏也在西山历练,两人闻名却没见面。再者,于榴?与贾府牵连颇深,潜意识中把贾府当成娘家。 故而,大皇子对贾琏也很客气,这日开堂审案,贾琏作为当初剿匪的官员列席旁听,大皇子虽没说话,却在堂上朝着贾琏一拱手。 贾琏也拱手回礼算是打过招呼。贾琏刚要落座,忽然被人拉扯了下袖子,贾琏看时确是冯紫英,不免一嗤:“老冯,你最近很闲啊,哪哪儿都有你啊?” 冯紫英干笑:“哥哥等下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贾琏满面狐疑,却身在刑部大堂,不好多言。 一时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位堂官入座。 审讯开始。 堂上喝令带证人。 米夫人上堂,一眼看见憔悴的米氏,就哭上了:“篪儿啊!” 母女们抱头痛哭。 几位堂官心有不忍并未打断他们母女相认,及至她们开始正常的说话了,黄尚书这才一拍惊堂木:“肃静!” 米氏与米家夫妻忙着禁声。 米氏回到堂上跪定,米淮山夫妻有功名诰命在身,无需跪拜。 李明堂夫妻也是身有功名诰命,也站在一旁听审。 黄尚书首先发问:“米员外,米夫人,堂上这一妇人自称米氏,乃你们亲生女,你们可认?” 米夫人抢着回道:“回禀大人,这一小妇人正是臣妇亲生之女。” 米淮山也承认了米氏的身份。 黄尚书颔首:“你们退在一旁!”又对衙头吩咐道:“与他们赐坐!” 黄尚书再次一拍惊堂木,问道:“李少卿,这一妇人自称是你结发的妻子,她告你十五年前杀妻灭子,你可认罪?” 李明堂略略看了一眼米氏,而后摇头:“启禀大人,下官不认识此人,下官的结发妻子早在十五年前就葬身长江之中,这事亲戚邻居俱都知道,何来杀妻灭子一说?” 都察院都御史插言:“李少卿,你岳父岳母之言你亲耳听见,他们都认了米氏为亲生之女,你有何解释?” 李明堂一笑:“想来是我岳父岳母多年来思念成疾,一时错认也是有的。” 米夫人闻言顿时恼了:“女婿,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 黄尚书一片惊堂木:“肃静,我没询问,堂下之人不许喧哗,米夫人,念你多年哀痛,本官恕一你回,下次再若喧哗,严惩不怠。” 米淮山忙着拱手道谢,自去安慰老妻。 黄尚书回头询问米氏:“米氏,李少卿说他不认得你,你有可有凭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米氏沉默,她的婚书被李明堂收着,当初成婚的聘礼对钗掉进了江心。 贾琏拧眉,这个米氏不能出事,她还要继续作证钉死顾裴呢? 蓦地,贾琏看见了小豹子,胳膊一拐冯紫英。 冯紫英忽然一声嗤笑:“那堂上跪着的小子不就是证据?” 米氏如梦初醒:“请大人恩准,让小儿立身作证。” 黄尚书一笑:“准了!” 小豹子闻言龙行虎步,与李明堂并排站立。 这时都不用米氏再说什么了,堂上众人心中已有定论。 这小豹子的容貌肖父,他除了身形比李明堂壮实,肤色因为常年劳作比李明堂黑些,其他五官眉眼跟李明堂一模一样,不过一张脸孔苍白阴沉,一张面孔朝气蓬勃。 李夫人王氏在旁看见小豹子的面孔,顿时嫉妒的发狂,他的儿子肖母,又因为早产,多年来被婆婆妯娌诟病,凭什么这个贱人的儿子竟跟夫君与模一样? 王氏指甲只要掐进肉里,她对小豹子又是嫉妒又是恨,嫉妒小豹子长得像他夫君,憎恨小豹子上次让她出丑败行! 黄尚书也不评价:“李少卿,你对此子可有话说?” 李明堂很想否认,可是小豹子一双讥讽的眼睛让他开不了口。 李明堂心里急剧的思虑着脱身之计,他认了小豹子,就等于承认了当初杀妻灭子。不认小豹子,这小豹子的容貌跟他生的恰如一个模子刻下来一样,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再否认无异就是活打嘴。 128、128 李明堂紧张的思索着, 黄尚书的问话他恍若未闻。 黄尚书一敲惊堂木,很是不悦:“李少卿?” 李明堂一惊之下, 挤出一张哀容:“大人容禀,当初拙荆落江, 下官也曾寻找数日,本以为她母子难逃一死,不想却死里逃生,真是苍天护佑。可怜我夫妻父子分散多年,如今造成诸多误会,实在让人痛心,下官恳请大人退堂, 下官愿意与拙荆私下和解。” 黄尚书闻言, 迅速看了眼左右的都察院都御史与大理寺卿,两人俱都摇头,却冲着米氏努努嘴。 事到如今,米氏已经敲了登闻鼓, 命令三司会审, 他们没有权利中断审讯,除非原告撤诉。 黄尚书读懂两位同仁的眼色,因问米氏:“李少卿已经承认你的身份,他觉得你们中间有误会,愿意与你私下协商解决问题,你可愿意?” 米氏淡然一笑:“民妇不愿意,民妇有证据证明李明堂撒谎, 民妇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李明堂故意谋害,亲手推下江心。” 黄尚书拧眉:“时隔多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所言之事?” 米氏点头:“民妇有证据,当初民妇被推落水,曾经奋力回身扒住船舷,那贼子竟然狠心掰开民妇之手,民妇当初绝望之下,曾经狠狠咬住这贼子的小手指,被他打肿脸颊也死不不松口,最后,被他踩伤了手指,连着他的断指一起被踢下江心。故而,民妇的证据就在李明堂的右手之上,大人请验看他的小手指,是不是缺了一节。” 李明堂闻听此言,顿时面色惶恐,如丧考妣。 米淮山气得浑身发抖,哽咽难语,他妻子闻听女儿竟然遭遇如此的折磨,心疼欲裂,痛哭失声。 黄尚书一看李明堂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挥手,两边的衙役便来到李明堂,面前,嘴里说着得罪了,手里毫不含糊,抓住李明堂的右手,迫使他伸出手,但见李明堂右手小手指上带着金色指套。班头拔下金指套,他却了一节的小手指暴露在众人眼前。 黄尚书顿时一拍惊堂木:“都,李明堂,本官问你,你这小手指如何残疾?” 李明堂吱吱唔唔说不清楚。 李明堂的夫人王氏却跳了出来,指着米氏怒喝:“哪里来的贱人,竟敢诬攀我的夫君,我夫君的手指是我咬断的,你有什么资格咬他。” 米氏冷道:“王慧心,敢问你何时嫁给李明堂?何时生子?” 王慧心顿时面红耳赤:“我何时嫁人,何时生子与你什么相干?” 冯紫英闻言嗤笑:“当然相干,若非你珠胎暗结,急于遮羞嫁人,如何会勒逼李明堂休妻再娶?李明堂若非被你逼迫,如何会杀妻灭子?” 王慧心顿时恼羞成怒:“你是谁,你胡说?你莫非是这贱人的入幕之宾,你们谋算好了来毁我的清誉?” 冯紫英大怒。 贾琏获悉冯紫英按照之前的商议,找到了当初的稳婆。 而冯紫英屡屡胡乱开口,已经惹得堂上四人侧目。 故而,这一次,贾琏拦住了冯紫英。 他起身冲着大皇子抱拳道:“启禀大皇子殿下,三位大人,对于米氏母子的遭遇,微臣略有了解,深感同情。故而,回京之后微臣多方托人打探,终于寻得当初替李夫人做媒的喜娘,还有替他接生的稳婆。人证就在堂外,李明堂是否因与王氏珠胎暗结而杀妻灭子,一问便知。” 王慧心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喜娘也罢了,稳婆拿了她那么多的银子,答应回乡下养老去了,如何又回到京都? 黄尚书乃主审,他与大理寺卿都御史三人碰头商议片刻,然后回禀大皇子,他们决定添加稳婆与喜娘为人证。 大皇子只是旁听,不会审案,颔首道:“三位大人以为该传,那就传证人上堂吧。” 一时喜娘先上堂。 黄尚书便一拍惊堂木:“堂下妇人,本官问你,你可认得这堂上两位夫人是谁?” 喜娘将米篪与王慧心各看一眼,回身禀道:“回禀大人,这位跪着的夫人民妇不认得,哪位站着夫人民妇认得,她与十五年前没有大变化,她是王家的二小姐,后来由民妇做媒嫁给了丧偶的李明堂李大人。记得当时,王家赏赐民妇五十两银子,那可是民妇这一辈收到的最大一笔谢媒钱,也是因此,当时的情景,民妇记得清清楚楚。” 黄尚书颔首:“很好,本官问你,当初你与王家小姐做媒,后来又替李家迎娶,跟这王小姐可谓接触甚多,你可发现这位王小姐有何不妥之处?” 喜娘闻言愕然,偷瞄了王氏一眼,被王氏一冷眼一瞅,她便下的一缩头。 都察院见状冷笑,插言道:“堂下喜娘听了,你若敢胡说八道作伪证,事后查明,与本案案犯同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喜娘闻言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民妇说实话,当初迎娶这位王小姐的时候,她已经怀孕,吐的昏天地暗。” 她顿时疯狂怒吼:“我不认识她们,她们胡说八道。” 惊堂木山响:“喜娘,你怎么说?” 喜娘忙着言道:“回禀大人,这王家小姐几次下轿呕吐,差点误了吉时,误了吉时,可是不吉利,故而,民妇记得很清楚。” 虽然王慧心疯癫怒吼,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不容狡辩。 尚书挥退喜娘,再拍惊堂木:“带稳婆!“ 稳婆上堂,顶头对上王慧心,顿时吓了一跳,当初王家可是说了,在京都再见她一次就会打她一次。稳婆忙着跪下辩解:“小妇人原本在乡下养老,是被这位官爷才接上京都来的,不是民妇自己进京来的。” 黄尚书面色一沉:“稳婆,你告诉我们,是谁勒逼你不许你上京?” 稳婆闭着眼睛一指王氏:“就是这位王二小姐。” 王慧心再次失态:“胡说八道!” 黄尚书斥道:“李夫人,你再咆哮公堂,休怪本官依法仗责。” 王慧心气哼哼撇开脸。 黄尚书又问:“稳婆,我来问你,当初你替李夫人接生,他拿孩儿十足月生产,还是早产儿?你可要实话实说,否则,律法不容。” 稳婆言道:“回禀大人,李夫人的儿子死足月生产,只因他们给了民妇一百两银子,民妇这才按照她们的交代胡说是七月早产。其实......” 都察院都御史是断案老手,瞬间察觉到了新案情,追问道:“其实什么?” 稳婆道:“民妇是京都人氏,王小姐结亲之时吐的昏天地黑,民妇亲眼见过,也见过她的怀像,她当时腹部微隆,应当是怀孕四月之像。若是要掩人耳目,当初应该号称六月早产才对得上,不知道为何王家人要民妇对外宣称七月早产。” 堂上中卫堂官闻言顿时心领神会的交换眼色,却是按下不表,这件事件不归本案勘察。 众人再看尚在懵懂的李明堂,各自露出怜悯之色。 李明堂不是呆傻,而是他在急速的几思索脱身之计。故而,他不仅没听见稳婆之言,更没瞧见堂上众人的眼色。 直到黄尚书点名问他之时,他方惊觉:“回禀大人,下官方才耳边嗡嗡作响,没听清楚大人之言,还请大人恕罪,再行告知。” 黄尚书叹道:“本官问你,那对李夫人当年未婚先孕知情不知情?” 李明堂当然之情,他若不知情,岂非成了绿头龟,忙着点头:“知道。” 堂上众人抿嘴暗笑。 冯紫英差点绷不住,直憋得面红耳赤,喉咙呼哧呼哧作响。 李明堂以为众人笑他偷情,忙着请罪:“下官当年乃是酒后失德,并非有意为之。后来也是恰逢发妻亡故,这才迎娶了夫人。这是我身为男人的职责。” 这一次,很多人破功,笑出了声。 堂上三人大人连同大皇子齐齐咳嗽,终究是涵养过人,忍住了笑。 黄尚书于是旧话重提,问道:“米氏,虽然证人证明了王二小姐未婚先孕,李明堂有杀妻动机,却不能证明他就杀了人。” 米氏言道:“回禀大人,民妇有人证。” “是谁?可否上堂作证?” “民妇的陪嫁丫头嫁给李明堂的书童,李明堂因为带着对亡妻情深的假面,故而对他们夫妻不错,那书童如今做了李府的管家,李明堂何时受伤,大人将他传来一问便知。” 李明堂顿时惨笑:“篪娘,你我结发夫妻,你真要做的这样绝吗?” 米氏讥笑:“既然我们是结发夫妻,你为何要为一个不守妇德,珠胎暗结的女人杀妻灭子呢?” 李明堂强辩:“你是失足落水,并非......” 米氏哂笑:“请看看你的小手指吧!” 这一次,黄尚书不再询问米氏,而是询问贾琏冯紫英:“当年的书童现在何处?” 贾琏面色讪讪,拱手言道:“他们夫妻正在殿外。” 黄尚书便道:“传证人上堂!” 李明堂的书童虽是李家的仆人,其实是米家替他买的小厮。 书童上堂跪定磕头:“回禀大人,小人在堂外等候多时,小人证明,李大人手指正是在夫人失踪那一日受伤,虽然他掩盖的很好,可是小人是贴身伺候之人,他岂能瞒得过。” 至此,案情大白。 黄尚书与两位堂官商议之后,将结果呈报给大皇子。大皇子却是摆手:“你们决断,孤只是来听审的。” 黄尚书便将案子结了,判定米篪为李明堂合法妻子,判定李明堂杀妻灭子罪证确凿。 王氏的地位,三位堂官们并未置喙。 李明堂这时已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等待他的怕事坐船牢底吧。首先,他这个官儿是做不成了。 米氏官司结案这日傍晚,黄尚书派人到了荣国府传信。贾琏看时,却见上头写道:当日火烧渔村之人乃是顾裴手下,也是顾家侧枝,此人名顾正元,右手六指。 贾琏见之大喜,派了鹞子给冯紫英送信,着他设法查清此人是否跟随顾裴进京,若没进京,希望冯紫英通过通政司的人将顾正元捉拿进京。贾琏在信笺中再三强调,此人乃搬掉顾裴的关键之所在,希望冯紫英慎重对待。 冯紫英很快通过鹞子传回来口信,就两字:放心! 翌日傍晚,冯紫英亲自到了荣国府,那家伙笑容满面,冲着贾琏拱手:“幸不辱命,那顾正元为了替顾裴打点,提前进京了,目前已经被我们通政司控制,正在对他秘密审讯,不过,那家伙很是强硬,已经熬了他一天一夜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认账。” 贾琏一笑:“我手里有几个孩儿,你不妨借去用一用?” 冯紫英抚掌:“好啊!” 贾琏便叫道:“鹞子,你那些兄弟中那个能把人整的生死两难的?” 鹞子言道:“一个张春哥,他之前是街上玩把戏的出身,他爹为了逼他学艺,经常把他整的得死去活来,他也学会了许多整人的把戏,关师傅就说,他将来可以进刑部或是都察院做个牢头混饭吃。” 贾琏便道:“去告诉你兴叔,让他把春哥交给冯大人。” 鹞子嘿嘿的笑:“整的人死去活来的招数小的也会不少。” 贾琏挑眉:“你先去传信,然后跟着冯大人去吧。” 鹞子跑了几步有回头看着贾琏:“二爷,做好了,有酱肘子没有啊?” 贾琏失笑:“有有有,一天一个成不成?” 鹞子欢快的跑了。 冯紫英顿足道:“我都后悔把关山介绍给你了,这些孩子都被他教成精了。” 贾琏一嗤:“这些孩子可跟关山无关,都是潘又安跟柳湘莲三山五岳捡回来的,看人的本事我们都不如他们两个。” 冯紫英一哼:“你比他们两个都很,不然你如何能够抓住他们两人。” 贾琏抿嘴乐呵:“说起来我的运气一直不错。” 翌日傍晚,顾裴进京,冯紫英对于顾正元的审讯还没结束。 这日傍晚,贾琏得到消息,却是孤顾裴进京就病倒了。 据说淑妃娘娘带着七皇子在乾清宫跪了一晚,最后,乾元帝终于发话,将顾裴的审讯推迟三日。并且,顾家的太医进了刑部大牢替顾裴诊脉。 贾琏闻讯之后,方才察觉此刻乾元帝对于淑妃母子的宠爱,已经超过了大皇子。 派顾家人给顾裴诊脉,这不是故意放水让他们内外勾联吗? 虽然有刑部衙役陪同,对于亲兄热弟几十年的顾家人,只要几个眼神也能传递彼此的消息吧。 当晚,冯紫英传来消息,顾家在京都撒出了大批人马,钻天拱地的找人。 贾琏闻讯大喜,大力一拍案几:“哈,你们终于着急了吗?” 贾琏即刻吩咐贾芸:“停止所有别的差事,潜力盯紧这顾家人,看他们最后集中在何处。” 贾琏以为,通过这一次跟踪,或许可以借此找到顾家的大本营。毕竟这个顾裴,是淑妃除了吏部尚书顾斐之外另一个至亲。 顾裴身为按察使,掌管着湖广的司法刑狱和官吏考核,虽然只是三司之一,不能独揽大权,但是,他在地方上行很有影响力,人脉极广。且他是淑妃娘娘嫡亲的兄弟,比之顾斐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淑妃更加喜欢顾裴这个同父同母的兄弟。 所以,贾琏断定,顾家在淑妃的压力下,必定会全力以赴拯救顾裴。如今,当初防火的元凶失踪了,顾家肯定会钻天拱地把它寻找出来。 贾琏吩咐贾芸派人盯死顾家人之后,还是觉得不妥当,略微思忖,贾琏约了冯紫英在如意见面。 冯紫英这会子正在通政司的地牢里炮制顾正元,接到贾琏的消息忙着来了。 贾琏笑道:“我还以为要等些时候,没想到呢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冯紫英满脸背晦。 却原来,他审讯顾正元并不顺利。 顾正元这家伙从小跟着顾裴,他们虽然说是兄弟,时机却像是主仆。顾正元是顾家庶出的庶出,侧枝中的侧枝,地位低价,家庭穷困,他又是个残疾,不能读书入仕,故而从小因为挨揍被顾裴救了,就一直跟着顾裴做打□□腿,也算是顾家的死忠。 所以,审讯之时,即便是春哥把他倒吊着溺水,他宁愿死,也忍住没招认。 这顾正元不愧是跟着顾裴这个刑名长官十几年的老人,他知道,不招认或许可以等到家族营救,招认了就是满盘皆输。 这家伙至今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露了馅,那夜晚防火,他可是蒙了脸的。 贾琏有预感,这个顾裴会若是不提前倒台,他日必定成为王子腾的强劲对手。若非王子腾跟乾元帝思发小,只怕早就在淑妃的枕头风下输掉了。 冯紫英特别恼火,如今真是骑虎难下,这个顾正元宁死不认罪,真是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 贾琏拍拍冯紫英:“别上火,既然抓了,我既然除了注意让你抓了他,绝不会让你因此吃挂落丢差事。” 冯紫英闻言眼眸一亮:“大哥有什么好主意?” 贾琏笑道:“假如顾家知道了顾正元就在通政司手里,会怎样?” 冯紫英愣住,随即一嗤:“谁敢强攻通政司,不要命了。” 贾琏微笑:“若是三日后移交刑部做证人呢?” 冯紫英懂了:“你说他们会在路上劫人?” 贾琏颔首:“灭口也有可能。” 冯紫英摆手:“这可不成,若是真的让他死在我手里,顾家还不把我撕吧撕吧吃了?” 贾琏道:“可以用替身,而让真正的顾正元在旁边看戏,我相信,当他看见顾家要杀他灭口,他一定会吐口吧。” 冯紫英摇头:“你这个计谋虽好,难以实施啊,谁愿意做这个替死鬼呢?也不傻呢!” 贾琏指着自己的鼻尖:“没有傻子,那就我来当这个傻子吧!” 冯紫英闻言一笑,随即双手风摆柳一般摇晃:“不行不行,你若出事,我如何交代,还不如我自己去做饵呢。” 贾琏也不争辩,手在桌上一撑,脚下四处登云梯,冯紫英只觉得眼前一晃,贾琏已经借力屏风攀上酒楼的横梁。 冯紫英瞠目结舌。 他一眨眼,贾琏又坐在他面前了。 冯紫英指着贾琏:“神功,你家有神功竟然是真的?” 贾琏一笑:“什么神功,这是轻功,我自小练到大,你愿意学,我可以教你,秘诀就是一个轻一个巧。所以,你可以放心让我去做替身了吧。” 冯紫英频频点头:“能能呢,你这块的可得飞箭,凭你这特腾挪功夫,相信那刺客上不到你。” 贾琏摇头:“我这身功夫不能露白,到时候,我只求保命而已。” 冯紫英皱眉:“这却是为何?” 贾琏言道:“出头鸟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冯紫英颔首:“这也是,可是,就怕那些人在刀尖上动手脚,那就麻烦了。” 贾琏摇头:“依我对顾家的了解,他们很可能先救人,救人失败才回杀人。所以,他们不会预先在刀尖上头做手脚。届时,我们即便不能引诱顾正元反叛,能抓住刺客也算是意外收获,我不信所有人都像顾正元那样忠心不二。” 129、129 冯紫英闻言深以为然。 “好, 那咱们就做两手准备,一手策划顾正元倒戈, 一手捉拿刺客,只要二者得手其一, 我叫他顾家不死脱层皮。我最恨这种成天不干正事,尽想着挖坑害人的东西了。” 贾琏知道冯紫英侍卫自己抱怨,高兴一拍冯紫英:“好兄弟!” 冯紫英咧嘴笑道:“咱们谁跟谁呀,哥哥的事情,就是兄弟的事情,这事交给我,哥哥只管放心就是。” 贾琏笑容一滞, 这一声一声的哥哥听着真是别扭。贾琏可不想耳朵受罪, 言道:“紫英,你还喜欢听你叫我大哥或者琏二哥。不然嘛,我会不自在。” 冯紫英嘿嘿的笑:“好的,琏二哥!” 春哥与小鹞子这两日为了炮制顾正元, 累得够呛, 只怪这顾正元骨头忒硬,审讯没有丝毫进展。两人离开通政司回道荣府交差,也不敢跟贾琏提说酱肘子。 贾琏却记得这事儿,顾正元没有拿下来很正常。 他跟着顾裴在刑名上头经营多年,侦察与反侦察的手段,常人难以匹敌。别说春哥与鹞子,就是通政司的刑讯老手, 未必比他高明。 为了不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贾琏早就吩咐厨房替收拾了大大一食盒,交给春哥带回昌平,其中就有十个油亮亮的酱肘子,把鹞子丰收馋的要流口水。 凤姐见了笑骂:“多咱没吃过,真是丢你奶奶的脸。”回头吩咐平儿:“给他们一人两个肘子,我到要看他们吃不吃得了。” 翌日傍晚,亦即顾裴必须接受审讯的头一日傍晚,通政司驰出一辆马车。 原本通政司与刑部也不过从皇城这边转个弯儿到皇城那边,拢共不足千步,通政使的意思,让冯紫英直接把人提溜过去也就是了。 冯紫英却拒绝了:“大人可别小看这几百步路,前几日敲响登闻鼓,把顾家告下的原告,正是在午门前,我们以为是皇城,不会有人犯上作乱。在有些人眼里,什么朝堂圣君,都不比他们的私利,属下还是小心为妙。” 通政使心里满是鄙薄:也就是皇帝看得上这种胆小如鼠的小白脸吧。一个犯人在他手里摆弄了三天,连句屁话也没问出来,碰见老子,七十二般刑具给他挨着上,皮给他揭下一层来,铁人也得招! 通政使最后给冯紫英下了结论:心慈手软,自以为是,难成大器! 通政司在所有衙门的最末端,马车荡荡悠悠出了侧门,再往御街而去。 贾琏坐在特制的囚车中,他披头散发,一缕头发恰好遮住了贾琏的大半眉宇,他脑袋伸出车棚,双手带着刑具裸-露在囚车外面,右手上上六指,隔老远就能看清楚。 冯紫英为防有人乱箭齐发,故而,囚车前后都做成了实木板,目的就是为了护住贾琏的前胸后背。 这一来,囚车远看恰如一个大箱子上面供着人头。 贾琏的双手看似被绑在外面,其实那刑具是活扣的,只要贾琏稍稍一挣就可脱身。 却说囚车在昏暗的夜幕下慢慢转弯,眼见就要进入六部所在的街道。蓦然间,对面胡同里响起一阵尖啸。随即,就见三个蒙面汉子纵马奔出,直冲囚车而来。 冯紫英就在车辕之上,两队押送的侍卫端着红缨枪走在囚车两边。眼见有人要劫囚车,按照冯紫英的吩咐将囚车团团围住,冯紫英则从腰间撤出软剑,朝着来人迎了上去。 冯紫英本着射人先射马,右手挥剑的同时,左手端起弩-弓,抬手就射倒了一人一马,冯紫英也不贪多,上前就把坠马之人抓住挡在身前,大声呵斥:“全体听令,一起放箭,左队射人,右队射马。” 他自己则拎着劫匪退回到囚车边上,借着囚车作为屏障。 贾琏却在并未在意已经暴露的三人,他的精力一直盯着左面房顶上潜伏的弓箭手身上。随即贾琏将神识覆盖过去,顿时,贾琏觉得他对顾家人品的期望太高了。弓箭上头竟然涂抹了马粪。 这种污秽堪比剧毒,中飞箭者即便避过致命伤,也会因为血液被污染坏死送命。 贾琏本来准备受个轻伤,现在却是不能大意了。贾琏大喊示警:“快射对面屋顶,上面有弓箭手。” 说着话,贾琏自腰间拔出两支鸟枪铳,在两名侍卫帮助下连射两枪,一枪打中对方胳膊,在他逃跑的时候再发一枪,打中他的大腿。 刺客中枪,从屋顶栽倒。 民居并不高大,刺客摔下之后尚未死透。 此刻,地上的三名劫匪已经全部被解决,很可惜,最后一人见事不成,竟然自刎而死。 贾琏穿着囚服走到那自房顶跌下之人的跟前,伸手给他灌下一口灵水,保住他的性命。 那人缓过气来,他吐出一口血水:“你不是顾正元!” 贾琏一挥手,真正的顾正元被押了过来。 冯紫英指着刺客言道:“你为了他们宁愿去死,他们却不放心你,要杀你灭口啊。” 顾正元盯着地上的刺客,他们是老相识,都是顾裴身边的护卫。顾正元面颊急剧抽搐,顿时眼眶血红。他没想到,他为了替顾裴打点,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对顾裴也起了生死相随之心,顾裴却要杀他。 顾正元十分愤怒,更多却是失望。他难以置信。他对所有人狠,却从未辜负过顾裴。他对顾裴的忠心拥戴,甚至超过妻小。 最终,顾正元选择开口,不过他有条件。 他自知必死,他父母双亡,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因为自己的罪孽牵连妻儿。 他要求贾琏将他的妻小接出来,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日子。 贾琏言道:“只要你把顾裴指使你杀人放火的事实说出来,我可以满足你。” 顾正元却道:“我要你们现在就去江南,我见了我夫人的回信,自然会配合你们。” 贾琏皱眉:“审讯明日就会开始,我们根本来不及。” 顾正元笑道:“你不了解顾裴,我没死,他不会上堂。” 贾琏与冯紫英将顾正元重新押回了通政司关押。另外两名罪犯被连夜审讯,他们果然不及顾正元忠诚,通政司的刑具不过才用了三套,他们就顶不住了。交代了他们被顾家收买的事情。 原来三名劫匪并非顾家仆从,却是从江湖上聘请。只有那屋顶灭口之人才是顾家护卫。 贾琏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下竟然抓了顾家又一个漏洞。 摔下屋顶的刺客是顾家的家生子儿,他父亲是顾老爷的奶兄,又是长随,很得主子看重,全家人被赐姓顾。 这是莫大的殊荣。 他大哥会读书,从小脱籍成了读书人。他不会读书,喜欢舞刀弄剑,故而,他留在顾裴身边做护卫。 他熟悉顾正元,所以,才会被委任前来灭口。 贾琏挑眉:“你姓顾?” 刺客疼的只喊哎哟:“恩人,你再给我一口灵药吧,实在疼的受不了,只要您救了我,我什么话都告诉你。” 贾琏讶异:“你不管你的家人了?” 贾琏以为他会跟顾正元一般要求贾琏救他的家人。 刺客摇头:“他们都很得脸,只有我是个粗人,所以,他们不需要我照管,我只要管好自己就成了。从小大大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贾琏顿时明白了,这是个不受家人宠爱的可怜虫。 贾琏摸出半瓶灵酒:“这是百花灵酒,并非灵药,可以保住你的命,你的腿伤却要靠你自己慢慢恢复。不过,你就是好了,只怕也要坐监牢,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跟我合作?” “要要要!” 贾琏伸出手又缩了回来:“你叫什么?” “顾三!” 贾琏愕然:“小名?你大名叫什么?” “就叫顾三。” 贾琏笑了:“你行三?你有两个哥哥?是不是叫做顾大,顾二?” 顾三苦笑摇头:“我有个大姐姐做了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后来嫁给府里的大管家之子,如今做了管事娘子,老太太赐名叫顾锦兰。我兄长,他早就已经脱籍做了秀才。他的名字我父亲特特备了礼,请顾家私塾的先生起得,名叫顾致远。” 贾琏闻言暗乐,亏得这家伙不受宠,不然,还不知道如何才能策反他。 贾琏摆了摆手:“你只需在这卷宗之上,写出是谁指使你们前来劫囚车灭口,我保你长命百岁。” 顾三闻言大喜:“我的腿能治好?” 贾琏盯了他一眼,这家伙不满三十岁,不吃药,伤口愈合能力肯定不弱,故而点头:“能!” 顾三急忙言道:“我说,我们是跟着顾二爷一起进京,结果闻听顾正元失踪,顾二爷通过太医院二房的大老爷,通知咱们大爷,让他派人寻找顾正元。若是他被仇家捉住了,能救则救,不能救出来,就地灭口。后来才知道他在通政司。” 顾正元参与许多顾家的大事,顾家无论如何都要弄死他才能安心。 贾琏又将顾三的供状念给顾正元听,完了贾琏问道:“这个顾三是不是你们府中之人?” 顾正元颔首:“他是顾家老太爷院子里管事之子,他长得平庸又不聪明,的确在家中不受待见。不过,他善于舞刀弄剑,这才得了二爷的青眼。” 贾琏颔首:“好,祝我们合作愉快。去江南的人明天就会出发,不过,你得画一张你家住址的路线图,免得我的人手多费手脚。还有,你得给个凭据,不然,我怕你的家人不肯跟他们走啊。” 顾正元想了下,从怀里摸出一枚木头观音递给贾琏:“我与娘子结亲之时,我很穷,就自己用花椒木雕刻了罗汉与观音,罗汉在我妻子手里,这是观音,你们只要把观音交给她,他必定信任你们。” 贾琏颔首:“好,我必定把她们母子儿子接出来。” 顾正元道:“是三人,我娘子生了龙凤胎。” 贾琏一愣之后哂笑:“都说上天有眼,我看未必,像你这种杀人放火之恶徒,应该绝嗣才是道理,偏偏你生了双胞胎,你叫洪湖渔村那七十条冤魂如何安宁呢?” 顾正元闻言怒容满面:“你接是不接,不接拉到,这么多屁话。” 贾琏冷笑:“当然接,为了七十条冤魂能够安宁,我就昧回良心吧。” 顾正元闻言暗暗松口气,但凡恶人,或许不怕死,但是却很怕会绝嗣。 所以,贾琏的话戳疼了他的肺管子。 贾琏回家之后,即刻给正在江南游历的柳湘莲写了信笺,托付他帮忙把顾正元的家眷人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安全地界,然后,把他妻子的回信捎回来。 贾琏将信笺交给鹞子,让他去琉璃街交给潘又安,让他用商队的通道把信笺寄给柳湘莲。 至于多长时间能够回复,贾琏也不敢保证。 现在能够做的他都做了,成不成只能等待了。 好在,顾三还活着。 翌日,刑部大牢传来消息,顾裴在狱中投缳了。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他却不能上公堂受审了。 顾裴这一投缳,宫中的淑妃娘娘顿时炸了锅了,合着七皇子两个在乾清宫门前脱簪待罪,哀哀欲绝。言称顾裴性格坚毅,绝对不会投缳自绝,这是有人意图加害顾裴,希望皇上严惩凶手,还顾家一个公道。” 顾裴在刑部大牢住着单间,身边还有顾家人伺候,怎么可能有外人潜伏进去谋杀? 乾元帝明知道淑妃这是胡缠蛮搅,可是,曾经那些花前月下的情分,让他不忍心苛责淑妃。却也动了怒火,并未亲自接见淑妃母子们,只是派人好言相劝,让淑妃回去等候消息,他必定会命令三司查明真相,还顾裴一个公道。 淑妃母子的目的,是想让乾元帝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如今洪湖渔村七十多条冤魂摆在众人面前,乾元帝再是喜欢淑妃,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一个人命累累的嫌犯。 除非查清楚,顾裴是冤枉的,否则,乾元帝也不敢轻纵。 淑妃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那肯罢休,依旧在乾清宫门前苦苦哀求。 乾元帝闻言很是恼火,派了总管太监德福去户部给顾斐传话:淑妃干涉朝政,圣上不忍责罚加罪,希望顾尚书把淑妃娘娘劝回去,否则,一旦太后娘娘发怒,宫规森严不容情啊,七皇子的前程好要不要呢,尚书大人劝一劝娘娘吧! 顾斐闻言气得跳脚,他这个妹妹别的事情尤可,就是忒护短了,从小起,就不许别人说顾裴哪怕是一丁点的坏话,否则,就是轩然大波。他这个大哥在淑妃眼里其实分量没那么重,若非家族需要,淑妃只有一个嫡亲的兄长,家族的资源不会向他倾斜,顾尚书只怕做不到这个位置。 不过,皇上发话,顾尚书也只有勉为其难,回家请了夫人递牌子今公布求见。 顾尚书夫人进宫便给淑妃母子们跪下了。 顾尚书夫人悄悄前街淑妃娘娘。 顾尚书则向七皇子进言:“七皇子殿下,倾听微臣一句,您是大月朝的皇子,要以天下为重,您为了顾裴一个臣子下跪,有损身份,还请七殿下三思。” 顾斐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七皇子闻言若有所思,淑妃闻言也是心头一颤,他们母子在宫中上下伸手,内外勾结,求的不是一日淑妃赐封坤宁,七皇子君临天下? 如今为了顾斐跟皇上杠上了,值不值得? 做姑娘的淑妃可以为了顾斐不顾一切,可是,如今的淑妃有了七皇子,还有两个脚踏肩膀的公主殿下等着她周全,她真的要为兄长不顾一切吗? 顾斐见淑妃若有所动忙着磕头:“微臣恭送娘娘回宫吧。” 淑妃娘娘心有所选,顿时大哭失声,因为她这一走,等于放弃了他的嫡亲兄长,一时直如万箭攒心,恰似被人摘了心肝。 不过,淑妃是个聪明女人,也是个狠人,虽然她悲痛欲绝,却是听从劝告回宫去了。临走之前,她朝着刑部的东墙深深一拜:“对不起兄长,妹妹如今有夫有子,能替你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果然,淑妃的哀兵之计很奏效,当日傍晚,乾元帝摆驾淑妃娘娘的翊坤宫,陪伴淑妃用了晚膳,又饮了香茶。 宫中上下都猜测今日乾元帝必定歇在翊坤宫,孰料,乾元帝又回到乾清宫去了。 乾元帝的借口是最近北疆海疆的贼寇骚动异常,要和大臣们商议应对之策侧。其实,海疆北疆骚动多少年了。不过是乾元帝自己下半身不行了,站不起来,不想让嫔妃看笑话罢了。 回头却说刑部黄尚书,顾斐虽然没死,却也是他的疏忽所致,当晚,乾元帝从淑妃宫中离开,编派了大太监道刑部传达口谕:顾斐再出事,你这个尚书也不用干了。 黄尚书真是冤比海深啊。他这里还有一肚子的冤枉没地方诉说呢。 翌日,黄尚书上朝就有些焉头耷脑。冯紫英如今跟贾琏不同,贾琏虽然三品官,可是他缔属内宫,不需要上朝。冯紫英却是正大名分的通政司右通政正四品。 所以,如今皇上叫大起,他也要来上朝听政。 冯紫英瞧着黄尚书搭着脑袋来,在朝上又被皇帝不知名的责骂一顿,有些人素位素餐,颟顸无能,堂堂一品大员,连个人犯也看不住,一件案子拖来拖去都托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有丁点进展,你到底能不能干好啊,不能干,你就请辞吧,换能干任上来。 黄尚书直觉得一张脸被打的啪啪作响,那脑袋恨不得藏到胸膛里去。 下朝的时候,连三司衙门的都御史与大理寺卿也离得他远远的,生怕沾上晦气。谁都知道,这是淑妃娘娘吹了枕头风,皇帝替他大舅子抱不平来了。 冯紫英却大咧咧朝着黄尚书一拱手:“黄大人,您这是哪儿不舒坦呢,怎么焉头耷脑?” 黄尚书睨他一眼,撇开了脸,若非你与贾琏给我找麻烦,我至于被皇帝这样辱骂? 冯紫英却靠近黄尚书:“我有法子可以让大人一舒胸怀,大人想听不想听?” 黄尚书闻言顿时眼眸一亮,如今他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顾家人想怎么剁就怎么剁,将来若是淑妃母子得势,那下场就不敢想了。 他当即拱手:“愿闻其详!” 冯紫英一笑:“午后我在五凤楼做东,大人若是有意,敬请光临。” 黄尚书盯着冯紫英的后影,直到他转过墙根,才回去刑部升堂。先把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判了。 然后黄尚书召集刑部三班衙役训话,大发雷霆:“我一年几千两银子养着你们,难道是吃干饭的?一个人犯让你们看押,竟然让他投缳了,我早就跟你们说了,要小心伺候。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伺候的他寻死去了?说,你们是不是勒逼人家?还是威胁人家?” 三班衙役个个喊冤:“大人呢,您明察,明知道顾裴是顾家人,淑妃娘娘的兄弟,七皇子的舅舅,我们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勒逼威胁?只差没把他当成祖宗供着了。他要求家人进来伺候,我们答应了,小妾都放进来了,谁知道他是发的什么疯,白日还在跟小妾摸摸捏捏听小曲儿,夜半竟投缳呢?” 130、130 黄尚书闻听顾裴前后行径形同两人, 顿时瞠目结舌:“竟有这事儿?别是被人下了降头?” 衙役班头却欲言又止,黄尚书可是成精的任务, 见状忙着把手一挥:“你们都下去,都精心些, 从今儿起,直接睡在顾裴吗门口,顾裴咱有三长两短,我倒霉之前,必定先找你们晦气,去吧!” 班头欲退,黄尚书抬手一指:“王陆你等下一下。” 王陆顿住脚步:“大人?” 黄尚书不耐烦一挥手:“想说什么, 有屁快放!” 王陆言道:“昨日黄昏过后, 顾大人家里忽然来人探望顾大人,之后顾大人就情绪激动,之后就沉默良久,后来就睡下了。小的当时以为他是因为明日过堂烦躁, 故而没有注意, 今日想,觉得肯定是那家人进来传递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否则,他不会投缳。” 黄尚书眼眸一亮:“你的意思是,顾家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会影响今天过堂的结果,故而, 顾裴这才铤而走险,以死抗争,或者是,他故意寻死,以求置之死地而后生,躲过眼下的审讯?” 王陆讪讪的:“具体小的说不上来,听大人一说,小的觉得好像是这样子。” 黄尚书冷笑:“看来,顾裴真的是做了大孽,缺了大德了,怪不得他儿子死了,报应啊,报应!” 黄尚书挥手:“好好看管他,今后他吃的喝得你们要检查,牢房里的墙壁给我用棉絮抱起来,所有的能够撞头的桌子椅子长凳子,都给我丢出去。喝水吃饭用的瓷杯子瓷碗,都换成木头,贴墙的棉絮别用包被,免得他撕了包被去上吊。” 王陆应了:“知道了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黄尚书赶走了所有人,呆愣半晌,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他便回家去换了常服,他也不坐自家的轿子,步行到了胡洞口,租赁一辆小青骡车,吩咐道:“五凤楼!” 这边黄尚书刚一上车,旋即,贾琏这边就收到了消息。赶着出门去了五凤口,贾琏坐的是双辕马,他一身锦缎澜袍,若是骑着小毛驴会被人笑死。 贾琏后出发,却比黄尚书先到一刻。冯紫英早就到了,两人简单上衣几句,已经定下章程,要把黄尚书这个无门无派的官员绑在自家车上。 贾琏是于榴?在皇室已经公开的义兄,所以,他将来的前程已经跟大皇子绑在一起。他心里也决定了要拥戴大皇子,所以,六部尚书的支持很重要。 黄尚书如今的日子不好过,上面有淑妃的枕头风,下面有顾斐的挤兑,顾家在太医院很有影响力,朝中很多人都跟顾家有往来,谁家里没人生个病呢。 如今,顾裴被认定是在刑部受了委屈才自绝,虽然黄尚书是冤枉的,可是,他去哪里伸冤呢。所以,可有预料,得罪了顾家的黄尚书,接下来的日子会如何的举步维艰。 黄尚书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当他得知贾琏捉住了当初纵火犯顾正元,与被派来灭口的顾三之时,他兴奋的双眸发亮。以他宦海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若不出意外,顾裴算是完了。 至于派遣刺客的顾斐,则很难说。因为,顾三是顾家的家生子,以奴告主,属于大逆。 按照乾元帝对淑妃的宠爱,这顾三的证言能否采纳,还在两说。 黄尚书说出自己的忧虑,贾琏笑道:“这个顾三证言固然不能采信,御史能不能风闻参奏呢?且我手里除了这两人,还有两个被收买的江湖草莽,他们手里可是有顾家的银票,虽然银票上面没有姓名,可是银票出自银号,属于谁家一查便知。” 黄尚书颔首:“风闻奏事倒是可得,可是,这朝中恐怕没人敢跟顾家杠上吧?” 贾琏一笑:“大人觉得吴煜如何?” 黄尚书皱眉:“他眼里虽不容沙子,可是他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人揪住他一个小错打发去了太仆寺,太仆寺又嫌弃他嘴臭,将他踢出京,去了陪都管理牧场,关键陛下不待见他。” 贾琏笑道:“这您就别管了,我只想知道,当御史起了头,大人有没有胆量帮腔呢?” 黄尚书惨淡一笑:“我已经被你们绑上战车,中途惧战只怕死得更惨吧。” 贾琏伸出手掌:“今后还望前辈多多提携。” 黄尚书一笑握住贾琏的手掌:“后生可畏啊!” 黄尚书先行告辞,他要回去联络跟他亲近的闷声同年,以期他日朝堂上不至于被顾家碾压。 冯紫英却甚是狐疑:“琏二哥,那吴煜嘴臭,被天子厌恶,好容易将他踢出京都,二哥如何让他短期内回京呢?” 贾琏笑着从袖口里摸出一份奏章递给冯紫英,冯紫英看时,却是吴煜写给王子腾,关于海战的条陈。因为王子腾忽然升迁离开京都,这封信件落在王子胜手里,王子胜不知道此人能不能招揽,故而把信笺给了贾琏,让贾琏看看此人有无能力,值不值得保举。 冯紫英皱眉:“这又如何?王大人在南疆,远水难解近渴啊?” 贾琏又从袖口摸出一张奏折,却是王子腾保举吴煜出任都察院御史的保荐奏折。 冯紫英摇头:“这还是来不及啊?” 贾琏嘿嘿一笑:“王大人的保举奏章早在半月前就进京了,此刻应该就在陛下手里,只是不知道为何陛下留中未发。” 冯紫英伸出大拇指:“佩服,哥哥的消息竟然比我这个通政司的官员还灵通啊。” 贾琏一哼:“你是通政司的,我就不是?” 冯紫英扶额:“还真是,我到忘记这章了。只是二哥凭什么断定陛下会重新启用吴煜?” 贾琏道:“还记得徐家出事吧?” 冯紫英点头:“谁不知道呢,整个御史台的御史都跟疯了一般轰炸徐家。” 说到一半,冯紫英一拍手:“嗨,这一次顾家出事,七十多条人命啊,怎么不见御史台咆哮呢?” 贾琏竖起大拇指:“聪明。御史疯了一般撕咬徐家,把徐家弄得灰头土脸,若非圣上不想换皇后,只怕徐家就烟消云散了。如今,顾家出事,御史们却瞎了眼睛一般,鸦雀无声,你说陛下会如何作想?” 冯紫英打个响指:“有人左右言路!” 贾琏跟他一击掌:“太聪明了,兄弟!” 话已至此,大家都不用再说什么了,现在就看乾元帝还能忍耐几日。 之前,贾琏希望御史出来咬顾家,此刻却希望他们也越是沉默越好。不然,吴煜很难回京。 如此三天过去,京都御史依然雅雀无声。 这日傍晚,贾琏收到消息,乾元帝准了王子腾的举荐,命令吏部尚书,吴煜官复原职,依旧回都察院当差。 又是三日过去。顾裴虽然活过来了,据说伤了喉管,进食艰难,气息奄奄,每日由太医院亲自熬制参汤吊命。 就在大家猜测,暗中舆论纷纷,只怕乾元帝要格外开恩,开释顾裴回家治疗。更多人则在暗中嘀咕,乾元帝如此顾念顾家人,只怕久悬的太子位要落实。 顾家人似乎看到了希望。 第四日。 正是乾元帝上朝听政叫大起的日子。 众臣早朝。 大太监德福在上一声吆喝:“忠臣听命,皇上口谕,有事启奏,无事退班!” 话音刚落,吏部尚书出列启奏:“微臣顾清有事起奏。“ 乾元帝颔首:“奏来!” 尚书言道:“启禀陛下,眼下北疆鞑子,海疆倭寇蠢蠢欲动,屡屡骚扰,更有忠义郡王与忠顺王两个反贼逃窜在外,使得朝堂下上人心浮动,百姓庶民心不安宁,微臣以为陛下宜早作决断,以安民心。“ 乾元帝一哼:“依你说,朕,应该如何早做决断?对于边疆防护之事,不是应该由兵部上条陈吗?如何轮到吏部代劳了?” 裴尚书一愣。 乾元帝又自说其话。 “且朕对于北疆海疆叛贼都已经做出了应对安排,并增派了卫将军镇守北疆,保龄侯镇守海疆,他们正在日夜操练巡防,北疆海疆已经暂时安宁。至于那两个反王逆贼,朝廷已经发下海捕文书,熙郡王已经奉命南下访查,怎么裴尚书以为朕的安排不妥当?” 裴尚书闻言略微瑟缩,却是没有退宿,他拱了拱手里玉芴,继续言道:“陛下的应对自然十分妥当,可是,毕竟陛下前次受逆贼谋害,尚未完全康复,不宜太过操劳,微臣之意,请陛下分劳于众位皇子,这样一来,既历练了众位皇子,也减轻了陛下的负担,陛下则可以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乾元帝哼一声:“哦,分劳于皇子,何妨立太子?这样由太子监国,朕岂不是更安心?” 裴尚书闻言激动异常,他只是暗示皇上,春秋已高,身子又不好,内忧外患,宜早立太子,以安民心。只可惜,只要有人提议立太子就会被乾元帝申斥。故而,裴尚书不敢名言,这才转弯抹角,以乾元帝身子欠安为由,提出分封皇子。 裴尚书喜极拱手:“陛下英明!” 乾元帝蓦地冷声一哼:“依你说,这太子立谁合适呢?” 裴尚书脑袋还有些清明,没有直接把自己想要拥戴之人脱口而出,他言道:“微臣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至于立谁做太子,微臣不敢置喙,因为立太子既是朝廷大事,也是天子家事,还请陛下乾纲独断。” 乾元帝一笑问道:“对于礼部尚书之言,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首先是户部顾斐出列言道:“此乃天子家事,请皇上乾纲独断!” 这就是拥护立太子,立谁,有皇帝自己决定。其实,顾家很有些把握。 吏部尚书跟顾斐有亲,他言道:“顾尚书所言甚是,臣附议!” 工部尚书权力不大,他含住嘴巴不做声。 然后,兵部尚书程文沉脸出列:“微臣以为,天子正在盛年,此时议论立储君,为时过早。” 黄尚书看着有人反对,忙着出列表忠心,他把手里的玉芴一拱:“微臣以为程尚书所言甚是,臣附议!” 乾元帝看着工部尚书:“高爱卿?” 高文珏最是滑溜之人,平日见面,点头含笑,握手拍肩,谈笑晏晏,却又跟谁都不真正亲近。 这会儿被乾元帝点名,他不得不表态:“微臣起初听了礼部尚书提议,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毕竟朝廷迟早要立太子,早立可以提皇帝分忧。但是,微臣听了程尚书之言,又觉得程尚书言之有理,微臣在想,陛下若是眼下尚未看清楚,但是又想让各位皇子历练一番,不如就让各位皇子六部分管,这样子,陛下又减轻了负担,又可以仔细的观察各位皇子的能力,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乾元帝嘴皮蠕动,嘴里一句话没骂出口:油嘴滑舌,大奸似忠! 乾元帝没想到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如此圆滑,故而隐忍不发,看着已经临朝听政的几个儿子,除二皇子自小身子羸弱没来上朝,有六位皇子在场。 乾元帝想听听儿子们的心愿,遂笑问:“诸位皇儿有何想法?每次朝会你们都三缄其口,不言不语,今日畅所欲言!” 要发言得从大皇子开始。一众皇子虽然很激动,这点觉悟还有,一起等着大皇子出头。 大皇子眼下还在西山做什长,他的才能尚未显露,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号招力。且大皇子妃于榴?十分聪明,叮嘱他在朝堂上兄弟中不要掐尖,要顺着陛下心意,适当展现才能。 如今,他没什么才能展现,只好顺着皇上的意思,遂道:“儿臣以为父皇春秋正盛,此刻立太子言之过早,再者,孩儿身为皇长子,自觉懵懂,对朝政一无所知,更别说比孩儿小的弟弟们,应更加懵懂吧。孩儿以为立太子的事情,不妨再等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等父皇也跟皇爷爷似的厌倦了,那时再看看立谁就是了。” 乾元帝第一次露出了笑脸:“你羞也不羞,都快二十了,你还小呢,还懵懂,你也说得出口,朕都替你害臊。” 皇长子不以为意,笑着拱手:“孩儿当着父皇之面有什么不敢说呢,孩儿还有事儿求父皇呢?” 乾元帝一笑:“你想求什么?” 大皇子顿时眉飞色舞:“启禀父皇,孩儿想进鸟枪营,可是冯将军却说进鸟枪营可以,还得从伍长做起,孩儿觉得这不公平,孩儿已经经过努力做到什长了。所以,父皇能不能跟冯将军说一说,将孩儿平调过去做什长,做伍长要做木工,孩儿只想研究鸟枪学射击。” 满朝文武闻言俱都暗暗抿嘴嘲笑,这个大皇子真是从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货色,没出息。如今说的立太子,他想去西山学打枪,还做什么什长,真是白瞎好出身。 乾元帝却哈哈大笑起来:“冯爱卿就喜欢较真,朕准了你了,等下就给他下令,让你去鸟枪营当什长。” 大皇子闻言躬身长揖:“谢父皇,儿臣去了鸟枪营一定好好历练,力争三年后做到将军之位!”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参奏顾家,奏折都不用他写,贾琏早给列好单子,他照着念就成。 此刻,吴煜正站在金銮殿上激扬文字。 他参奏顾家三款大罪。 第一,纵子行凶,强抢民女,逼死民女,打杀民女之父。 第二,派兵纵火烧死洪湖渔民七十三口。 第三,买凶杀害顾裴案件的有关证人。 竟然有人敢参奏顾家? 整个朝堂为之震惊。 再看乾元帝,端坐朝堂,满脸肃容,直如神邸一般高高俯视众生。 百官心中轻颤。 有人参奏顾家,乾元帝不仅不以为忤,还这般庄严肃穆之态。 前些日子陛下不是还在责骂黄尚书呢?如今怎么忽然间反了天了?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户部尚书顾斐就气吁吁的出列反驳:“启禀陛下,微臣有话启奏。” 乾元帝颔首:“奏来!” 顾斐道:“微臣要参奏吴煜,他捏造罪名,造谣中伤,还请陛下惩治他诬陷之罪。” 乾元帝似乎只恨天下不乱,在上挥手:“今日叫大起,爱卿们有话只管当殿奏来,正所谓理不辩不明嘛。” 这是让大臣们畅所欲言,不用拘谨呢! 得了这话,顾斐再不客气,踏上一步,左手抱着玉芴,手指吴煜喝骂:“吴煜,你休要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个当面欺君之罪” 翰林院编纂也是顾家之人,名唤顾??,他随即出列帮腔;“你说我顾家纵子行凶,纵火烧村,□□,你可有证据?小心我告你个诬告之罪,诬告之最反坐,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担不担得起?” 吴煜面对二顾围剿,面不改色:“怎么?想要动武吗?你们在渔民杀害七十三口人命,杀顺了手,如今想要当殿杀人灭口吗?” 顾??虽然身在翰林,却是满腹诗书,却是性子火爆,闻言气极,伸手就用玉芴敲在吴煜头上。 吴煜额上顿时红肿一片。吴煜也不跟他争辩,真身朝着乾元帝言道:“启禀陛下,微臣再参顾家一条罪状,顾??以下犯上,殴打上官,此乃大逆,微臣请求陛下下旨,罢黜他翰林编纂的身份,翰林乃是天下表率,国家储相之地,不能容忍这种不辨是非,以下犯上的大逆之人窃据。” 黄尚书早就觑准时机,忙着给一个站在边角的青年努嘴。 那青年拜年上前一步:“启奏陛下,微臣翰林侍读张光美附议吴大人,顾??身为翰林编纂,掌管这个天下教化书籍,竟然行为鲁莽,不尊上官,殴打上官,实在不易再居翰林之职,请陛下明察!” 这位翰林说得很委婉,他只是陈述顾??的罪行,觉得他不适合再做翰林,并未给顾??定罪。 黄尚书闻言有些失望,没想到自己这个族侄如此圆滑。 不过,他肯出面说话,也不枉自己当初拉拔他。 此刻,翰林大学士杜大人出列,言道:“启禀陛下,顾??是微臣手下,如今犯下如此逆殴大错,都怪微臣教导无方,还请陛下治罪。” 顾??还没认罪,杜大学士已经把他的罪名定下了。 不过,这话也是事实,就连顾??本人也无法反驳。 顾??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十年寒窗毁于一旦,可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晚矣。 他已经替家族出了力了,此刻,他沉默的脱下自己的乌沙帽,放在地上:“微臣无状,惊扰圣驾!” 然后,他弓着身子退出了乾清宫,跪在当院请罪。 顾斐见吴煜举手之间就把顾家一名后起之秀斩于马下,顿时气得青筋直绽。 “都,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喂马的马夫,你有什么身份在此指手画脚,抨击朝廷命官?” 吴煜冷笑拱手:“好叫顾尚书知道,本官在昨日已经接到吏部书函,天子亲简,本官调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今日是本官第一次上朝,顾尚书还有什么不清楚只管发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斐闻言顿时心惊,眼眸急剧闪烁,蓦地,他心肝漏跳一拍,暗道自己失策了,不该上下其手,收买御史,不许他们说话。 乾元帝即便再宠爱嫔妃,也不会任由后妃左右朝堂! 131、131 这一刻, 顾斐悔不当初,恨不得咬舌自尽算了。 顾斐当时也是太得意, 淑妃母子越来越受陛下喜爱,恰在这个顺风顺水的时候, 顾裴竟然被人告到天子面前。 顾斐很恼火。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把这件事情的破坏性压到最小,不能让这事给淑妃母子添乱。 虽然顾正元这个知情人失踪,很有可能被人利用,顾斐也并不在意,这种事情顾家处理的太多,一般能够救援则救援,不能则灭口。 顾斐唯恐御史像上一次那般疯咬顾裴, 在审理之中推波, 让顾裴的案件引发更加恶劣的后果,他这才恩威并施,说服了御史台,给与顾家自行处理的时间, 并承诺, 一定会给渔民们一个交代。 孰料,顾家并未着手处理顾裴,反而派人刺杀证人顾正元。 乾元帝因此恼怒,这才被贾琏牵着鼻子召回了吴煜。 顾斐知道,此刻已经不是吴煜状告顾家的问题,而是乾元帝忌惮顾家的大事了。想起前一阵子徐家的倒台,顾斐不寒而栗。 一旦乾元帝以为顾家威胁了皇权, 有意铲除,顾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顾斐因为害怕落得徐家的下场,暗中封住了御史的嘴巴,结果把顾家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顾斐知道,无论是顾家还是自己,眼下都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他必须的慎重,在不出纰漏的基础上尽量补救一二,挽回帝心。 顾斐把自己最近的所做所为,仔细推敲一遍,所有有关顾斐的事情,他从未亲自出面,即便那次执行灭口,也是顾家留守京都老宅的管家所为。而老宅因为淑妃偏颇,被顾裴这个嫡次子窃据,他这个长子却由家族出面,替他另置了宅邸。 故而,顾斐以为这一次的刺杀事件,他可以躲过。 目前来说,顾裴已经完了。 顾斐知道,自己大义灭亲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 此刻后悔已晚。 可是,顾斐还是不想轻易放弃。 如今,最好办法就是极力证明自己对顾裴的恶行一无所知,要把之前买通御史的行为,解释成兄友弟恭,他是因为充分相信兄弟的人品,故而才四面出击李正兄弟的清白。 所以,眼下他必须继续表现出一幅相信顾裴被冤枉,极力替顾裴据理力争,与被冤枉的兄弟同仇敌忾的模样。 他不能在丢掉兄弟性命的同时,丢掉人品与气节。 即便是最后顾裴罪证确凿,他也要表现出惊愕与痛苦,难以割舍却不得不舍。 这样子或许能够保住自己的官位。免得顾家步徐家后尘,一败涂地。 顾斐想得通透。 他再次理直气壮的对上吴煜:“好,顾??这条我们认了,请吴御史把前面三条罪证一一列举,你若说得出来,我不仅当殿认罪,还要给你磕头赔罪,若是你拿不出证据,本官却要告你个诬告之罪,吴大人可敢与顾某当殿质对?” 吴煜笑着一拱玉芴:“本官奉陪!” 顾斐冲着乾元帝躬身长揖:“请陛下做主!” 乾元帝言道:“吴爱卿,你方才所奏可有证据啊?若有,当殿奏来,若没有,朕立马治你个欺君之罪。不过,朕给你一个机会,念在你乍回京都,对京都情势不太清楚,你现在反悔,给顾尚书道歉还来得及。” 吴煜躬身回道:“微臣谢陛下隆恩,微臣当然有证据证明顾家顾裴纵子行凶,教唆属下杀人放火,也有证据证明,顾斐顾尚书,聘请江湖草莽意图杀害通政司抓捕的有关顾斐烧杀渔民的证人。” 乾元帝闻言面色沉静,不怒不喜:“那好,你当殿奏来。” 吴煜言道:“微臣参奏顾家顾斐第一宗罪,乃是他纵子行凶,逼死彭秋娘打死彭秋娘之父,证人就是彭秋娘的未婚夫婿,以及洪湖渔村的二十三个渔民。请陛下允许他们上殿作证。” 乾元帝依然面无表情:“准了!着刑部尚书带证人上殿。” 黄尚书心肝一阵乱跳,面皮抽搐:这是要在金銮殿上把案子结了? 顾裴那死岂不是白寻了?他这几日装病挨饿,也算是白装白挨了! 这个贾琏到底是什么门道,竟然让乾元帝一改常态,针对起顾家? 黄尚书心里想着,动作毫不怠慢,快步出了乾清宫,来至乾清门前吩咐小厮:“速速传令,让王陆亲自把那二十三名渔民押送进宫,陛下要亲自审讯结案了。” 小厮闻言眼睛只眨巴:“要不要把顾裴也一起送进来?” 黄尚书伸手就打小厮:“多嘴,你敢当皇帝的家不成?” 小厮撒腿就跑了,去往东华门传话,不过半刻,洪湖渔村的二十三个渔民就被带进了乾清宫。 乾元帝在上看见米氏母子,奇道:“你们的案件已经结案,何故来此?” 小豹子忙着磕头:“回禀陛下,我们母子也是洪湖渔村的渔民,因为湖广按察使之子害死了彭家父女,为了掩盖其子罪行,顾裴指使顾府管家顾正元防火烧村,当时小人的母亲因为久病难眠,故而逃出一命,可怜那些渔村的老弱妇孺在睡梦中葬身火海。皇帝陛下,洪湖渔村那七十三口乡亲们死得惨啊,求您一定要替那些冤死的乡亲伸冤做主啊。” “小人给您磕头了!” 一时间,金銮殿上响起了砰砰砰的磕头声,未几,渔民的额头就青紫一片了。 乾元帝在上伸手喝道:“停下,停下,朕答应了,替你们做主!” 二十三人闻言喜极而泣:“多谢陛下!” 乾元帝却道:“你们的渔村被烧了,乡亲们葬身火海,固然可怜可悯,可是朕也不能任凭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相信你们一面之词,你们说是顾家放火烧了渔村,可有证据?” 罗义磕头言道:“回禀陛下,当时小人回到村里之时,那纵火之人尚未离开,他们不停的把逃出来的乡亲们驱赶回去,当时小人跟他们动过手,他们虽然蒙了面,小人认得他们。” 顾斐却是一声冷哼:“他们既然蒙面纵火,怎知就是顾家人?虽然你们被毁了家园,死了亲人让人同情,可是,你们也不能空口无凭,诬攀我顾家!” 米氏言道:“民妇有证据可以证明是顾家人纵火,民妇记得当初,民妇逃出来之时证遇见犬子回家救援我等,他曾经与一名纵火之人交手,民妇当时也手持棍棒帮忙,却被他抓住了棍棒,当时民妇看得清楚,那人右手有六个指头。” 顾斐闻言顿时心中大惊,顾正元的乳名就叫六指。因为他天生六个指头,因此不被族人容纳,故而,此人性情急躁,好勇斗狠,这才被他弟弟顾裴收留。 顾斐心思急转,纵然顾家才曾经怕人刺杀顾正元,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背叛,因为他的根在顾家。 顾三据说苟延残喘,即便他能上殿作证,他身为顾家的家生子儿,他的证供也不会采信,否则,一旦开了口子,今后谁家奴才憎恨主子,都可以诬告主子了? 所以,黄尚书猜测的很准确,顾斐并不怕顾三,却很怕顾正元背叛。他在心里祈求顾正元最好还没被收服,背叛顾家。 不过,顾尚书很快发觉,自从顾正元上殿后被查明他却有六指之后,似乎已经不需要他开口。虽然,他一直没开口,可是,当乾元帝询问当日纵火烧村是不是他所为之后,他也没有反驳,只是低着脑袋不开口,一如失聪的聋子。 如此一来,只能证明是顾正元纵火,却不能因此断定是顾裴指使。 如果,此案如此判定,这二十三人估计要气得疯癫。 冯紫英眼下似乎已经看见了结果,顿时气得半死,却又对他没有办法。 虽然顾正元没有开口,可是天他右手上六指明晃晃的戳人眼睛啊! 顾正元于渔民无冤无仇,儿顾裴却与渔民有杀子之恨。 无论顾正元开口与否,顾裴的罪名怕不掉了。遑论通政司的手段众人皆知,顾正元开口只是个时间问题。 满殿文武再看顾斐,直如看死人了。虽然不是顾斐杀人,可是顾裴杀人七十三口,难道顾斐还有脸做官吗? 天理何在啊? 顾斐此刻虽然表现的气愤不已,实则却在渔民的哭声中如遭雷击。 看着顾正元的沉默,他浑身冰凉僵硬。他知道,这些渔民说的是真的,顾裴真是心狠手辣,为了替儿子报仇,烧死了渔村的七十三条人命。 他知道,如今自己再是舌灿莲花,也不能挽回什么了。 自己的一切算计都做应不大了。 自己的官路到头了。 他不知道他怎么糊里糊涂走到这一步了。 或许,当初他得知顾裴的罪行就断然将顾裴交出去,大义灭亲,会不会好一些呢? 顾斐此刻只希望,顾裴有点良心,自绝于世,换气帝王的怜悯,给顾氏家族留下一线希望。 他想起太医院二伯之言:壮士断腕。 回头却说洪湖渔村二十三名渔民,当顾正元一上殿,二十三名渔民顿时呲目欲裂,他们死死盯着这个纵火的恶魔,少时,罗义与小豹子再也忍耐不住最先爆发,两人一起冲上前去对着顾正元拳打脚踢。 小豹子拎着顾正元的头发,把他往地上撞:“你这个疯狗恶魔,你还敢装死不认罪啊?你不认罪我偏要你磕头赔罪,你这个屠夫,刽子手,你不得好死,你断子绝孙。” 米氏一双历尽沧桑的眼眸,盯着顾正元一字一顿:“顾正元,事到如今,你还要装聋作哑,难道不怕阴司报应到你的儿女身上吗?” 可是任凭小豹子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还是米氏循循善诱,顾正元依然不为所动,木头一般沉默。 小豹子气得只要发疯,与罗义两人差点把顾正元打死。 乾元帝虽然同情渔民,也不能让人在金銮殿打死人啦。瞧着满殿的文武围着看戏,既不劝也不拉,顿时恼了:“你们看得很欢快啊?这是菜市场吗?朕怎么觉得你们不是当朝的一品二品,却是菜市场的帮闲泼皮无赖啊?” 这话一出,可是不得了。 那些相看顾家笑话的官员再不敢袖手旁观,一时间,劝的劝,拉得拉,骂的骂,很快控制场面。 这边贾琏正在宫门口等候审讯消息,虽然他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如今不仅证人没有,就连被告也没上堂,能有身没结果呢? 不过,贾琏决定不会放弃。 正在此刻,贾琏忽然听见一阵马蹄的疾驰之声,却是小鹞子那鹞子一般轻灵的身子冲到贾琏面前:“信信信,二爷,江南柳大爷的信鸽回来了。” 贾琏闻言大喜,忙着展开,却是大小三只手印,带她看清楚了,贾琏顿时笑了,有一只小手上多出了一个指头。 贾琏迅速高举自己一等侍卫的腰牌,很顺离得走进了乾清宫,然后让秦全小公公趁着殿上群情激愤,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之机会,把信笺传给了已经气得暴虐的冯紫英。 冯紫英一看那六指小手,顿时明白,他出列高擎着玉芴回禀道:“臣启陛下,微臣想跟这个证人顾正元说几句话,往陛下允准。” 乾元帝一挥手:“准了!” 冯紫英走进顾正元,学着小豹子,双手提起顾正元,揪着他的头发让他跟自己对视,嘴里骂道:“听说你有儿有女,你不想在临死之前,给他们积下那么一丁点阴德吗?若是那七十三口阴魂不灭,天天缠着他们,他们能长大吗?” 冯紫英骂着骂着,伸手往顾正元眼脸上拍打,顾正元却并不知道疼痛,反儿激动万分,他看到了他儿子的小手印。然后,他看到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儿:安好! 顾正元最后被冯紫英推搡在地上:“你好好想想吧,要不要给你的后代留下一线生机吧!” 顾正元再次爬起身子的时候,他忽然朝着二十三名渔民磕起头来,足足磕了二十三个,这才回身伏地认罪道:“回禀皇帝陛下,小人顾正元认罪,那一晚,正是小人奉命纵火烧村,那七十三条人命,是小人亲手放火烧死。” 乾元帝言道:“奉命?你说清楚,奉谁之命?” 顾正元言道:“顾家二少爷,湖广按察使顾裴顾大人。” 黄尚书在一边充当书记官做记录,顿时眼眸晶亮:“他在何时何地,如何吩咐你,你又是何时何地带着何人做了什么?一一说来!” 顾正元至此,在不隐瞒,把自己那一天的行踪做了详细交代。 顾家少爷如何抢人,鱼娘如何寻死,渔夫上门评理打了少爷,结果被少爷指挥按察使衙门的衙役打的半死扔出了府。渔民如何寻仇,混乱之中如何乱箭伤人,造成渔民死伤无数。 后来,为了遮掩儿子的罪行,顾裴指使他纵火烧村。孰料,渔村的青壮年渔民并未回村,故而成了漏网之鱼,后来渔民如何报复,把顾裴的儿子也烧死了云云。 顾正元的交代跟渔民的叙述大致相同,比渔民知道的更加详细。 顾正元交代,当晚防火的总共二十六人,为的是对付渔村的青壮年,除了自己姓顾,都是按察使衙门的衙役。 黄尚书记录清楚,让顾正元签字画押。然后,黄尚书双手呈报给乾元帝。 乾元帝不用看供状已经气冲牛斗,看见黄尚书受理卷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结果卷宗,气狠狠砸在地上。 “朝廷养兵是为了镇守地方,保护一方百姓生命与财产安全,你们看看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喝着民脂民膏,反头过来杀害良民,纵火烧村,这到底是土匪还是官兵啦?” “如此草芥人命,拿国家公器充当私人杀人放火的走狗傀儡,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顾裴呢,拉上来!朕要亲自问一问,谁给他的胆子,仗了谁的势,谁给撑的腰!” 满殿文武不敢龇牙,能说是皇帝给的胆子,皇帝的小老婆给他撑腰吗? 不要命那! 黄尚书缩着脑袋不敢吱声,这些日子他背的黑锅忒多了。 自己为了哄小老婆,死踩大臣的肩膀,却把大舅子小舅子一窝一窝的往上拉拔,如今又故作糊涂,腆着脸来问仗了谁势?忒好笑了。反正不是仗谁的势,也不是仗了自己势就成了。 黄尚书抱着玉芴默默的暗乐。 孰料,乾元帝就瞧见他了,见他老神在在甚是安逸,顿时不悦:“刑部?朕说了叫把顾裴拉上来,你是聋了还是残了,怎么窝着不动弹?” 黄尚书闻言拱拱玉芴:“回禀皇上,今日是大朝,乃是朝臣们商议政事,启奏问计,微臣没有接到三司会审的圣旨呀?” 乾元帝闻言张口结舌,恨恨一捶龙案:“朕现在宣布,三司会审罗义敲登闻鼓状告顾裴纵火一案,着刑部即刻押送人贩顾裴金殿受审!”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同时躬身唱喏:“微臣等谨遵圣命。” 其乾元帝没叫退朝,文武百官很乐意当陪审看热闹。一个个兴奋异常。不为别的,因为顾家兄弟一倒台,也有许多的位置空出来啊。这就是众人的机会啊。 无论按察使还是六部尚书,都是高位肥差啊! 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啊! 不过半刻,顾裴就被人押送上殿。 众人看时齐齐心里哂笑,不为别的,之位这顾裴虽然坐监半月有余,却是白色红润,脸上的胡须刮的干干净净,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上金殿迈着方步,端的是姿态俊美颜如玉。 若非身着囚服,谁也不知道他四个囚犯。 众人心中齐齐点头,但看这容貌便可以想像淑妃娘娘的玉骨媚姿,怪的迷得乾元帝五迷三道,离不得。自从七皇子出世,中间十年,后宫再没他人生儿子,淑妃却在连生了两个公主之后,再一次生了下方才五岁的八皇子。 淑妃十四岁进宫,如今年满三十,十六年间,前十年一口气生下两子两女,可谓荣宠不断。反观其他嫔妃,除了最近二三年有几个宝林怀孕,其他几宫生下皇子的娘娘无不都是单丝独线,显而易见,这些娘娘大都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啊! 思及此处,大家再看顾斐,也没那么放肆了,谁知道乾元帝会不会单恋顾家那一枝花呢。 众人齐齐收起鄙薄之色。 古有妲己,小心为妙啊! 乾元帝见到顾裴着实愣了愣,这个大舅子男生女相,真是跟他小老婆十分的相像。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跟着小老婆一起宠爱这个大舅子,把他弄到湖广去管理一个省的刑名。 顾裴直挺挺的站着,眼睛从七皇子脸上滑到他兄长顾斐脸上,然后定定的看着乾元帝。他目光悠远,似乎在看人,却似乎又在透过眼前看过去。 大殿之上一阵难堪的沉默。 最终,小豹子看不过顾裴人模狗样,抽冷子弹跳而起,一脚踢在顾裴的膝盖上,将顾裴踢得一个踉跄,他身后的衙役趁机把他一摁,他这才跪下了。 皇帝说了三司会审。 黄尚书见他跪下,这才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 顾裴笑言:“湖广按察使顾裴。” 顾裴声音清脆,哪有半点损伤?可怜自己因此被乾元帝骂的狗血淋头! 132、132捉虫 黄尚书哭笑, 他这黑锅背得实在太冤枉。 他早知道顾家这些日子都在糊弄人,只可惜皇帝愿意被糊弄, 他也只好跟着被糊弄。 黄尚书心里带着气,大力一拍惊堂木:“顾裴, 我来问你,现有湖广洪湖渔村二十三口渔民。控告你纵子行凶,打死了彭家父女,而后,你为了掩盖亲子罪行,派人纵火烧村,烧死村民七十三口, 你认不认罪?” 顾裴冷笑:“不认, 我并未纵子行凶,我儿看上那渔家女,是她的福气,她自己想不开投水而死, 与我儿何干?那姓彭的鱼花子竟敢殴打我儿, 死有余辜。” 黄尚书道:“好,不说渔娘父女之死,本官再来问你,纵火烧村烧死了村中七十三口,却是为何?他们可没打过你儿子吧?” 顾裴冷笑:“这些鱼花子打残我儿,我让人打回来,难道有错?” 黄尚书拍案:“现在是七十三条人命, 不是打伤打残的问题,请嫌犯正面回答,不要东扯西拉,意图混淆黑白,蒙混脱罪。” 顾裴嗤笑:“我有罪没罪你说了不算。” 黄尚书在上气的青筋直绽,同审的大理寺卿与都御史,却任凭黄尚书挤眉弄眼,恁是装聋作哑屁也不放。 没奈何,他只得再次大力一拍惊堂木:“顾裴,刚才圣上曾说,他想知道你如此胆大妄为 ,到底是仗了谁的势,谁给你撑的腰,本官也想问问你,你如此草菅人命,藐视国法,蔑视公堂,不,灭嗣皇上的金銮殿,到底仗了谁的势?” 顾裴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冷笑:“你问我仗的谁家的势么?告诉你,我顾家世代书香,代代锦绣,悬壶济世,造福一方。 “试问江南,谁人不称赞我顾家仁义?可是,那些鱼花子竟敢犯上作乱,打残我儿,难道我堂堂顾家竟要忍气吞声不成?我儿堂堂世家子,满腹经纶,人品贵重,国之栋梁。不过看上一个鱼花子而已,竟然被人打残致死。 “鱼花子绝了我的后代根苗,我灭他们全村抵命,很公平啊?那些鱼花子慢说只是死了七十人,就是死上一百一千,也难抵我儿一命!” 黄尚书实在没想到,罪证确凿的情况之下,当着当朝天子之面,顾裴竟如此放肆嚣张。黄尚书心里哂笑一声,顾裴如此作死,他心里十分欢喜。 黄尚书其实可以一举压服顾裴,但是,他不想把这个治罪顾裴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顾家被乾元帝养大了胃口,还是交给乾元帝自己炮制吧。 黄尚书再次看向左右两边的都御史与大理寺卿,示意他们帮腔,孰料二人只是朝着黄尚书拱手摇头,示意自己没法子压服顾裴。 黄尚书最终朝着乾元帝跪下了:“启禀陛下,顾裴丧心病狂,嚣张跋扈,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微臣学艺不精,无能审讯,还请圣上乾纲独断。” 乾元帝也没想到,顾裴在铁证面前竟然如此嘴硬。 他一声冷笑:“好个顾家,在朕的金銮殿上,当着朕之面,你竟敢如此嚣张跋扈,根本不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三司会审在你眼里不过是等闲儿戏。我竟不知,曾几何时,这天下姓了顾了?顾家人已经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顾家人竟能够随意定人生死了?假以时日,朕的金銮殿是不是要换人来坐?” 这话出口,顾斐顿时头皮一炸,扑地跪倒磕头:“皇上容禀,顾裴他是因为死了唯一的独生儿子,失了心性,他有疯病,对,他就是害了疯病,不然,他怎敢当着圣上如此说话呢? 我顾家对朝廷对皇上,向来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圣上明察。” 顾斐话音落地,顾裴便哈哈哈大笑起来:“疯病,你竟然说我害了疯病?你娘才害了疯病,不然为什么你娘被关起来,我娘被扶正成了正室呢?真是好笑极了,你这个疯子的儿子竟敢说我有疯病,哈哈哈,太好笑了。” 顾斐闻言如遭雷击,怒道:“二弟,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娘在我五岁之时已经病逝,你如何要牵扯一个过世之人呢?” 顾裴仰头大笑,状似疯癫:“你是个傻子,我的哥哥,你真可怜,你是个傻子,那不过是父亲为了让我娘上位编造的谎话罢了,你娘就被关在顾家后院里,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的娘亲死了。” 此刻,就连乾元帝也被顾裴弄糊涂了,因为顾裴的情形似乎已经不能用跋扈嚣张来诠释。他似乎真的有些疯癫。 这时候,外头小太监一声通传:“启禀皇上,太医院院正顾勋求见。” 乾元帝闻言愣了下,太医院院正顾勋也是顾家人,正是顾裴顾斐两人的伯父。因挥手:“宣他进殿。” 顾勋进了金銮殿,五服投地磕头请罪:“微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乾元帝眼中满是阴郁:“你有何罪,速速奏来!”倘若顾家真的出了疯子,他的两个爱子怎么办呢? 顾勋言道:“微臣也是前些日子才发觉,微臣的侄子顾裴有间歇性疯病,他自小很聪明,只是有些偏执,独断专行,那时候因为他人聪明,读书有成,大家也没注意,只当他是少年有为,骄傲自大。这一次湖广的事情出来,微臣就有些疑心,故而不避嫌弃,亲自去往刑部与他诊脉,臣发现他的确得了疯病。“ 乾元帝皱眉:“那他方才所言都是疯话?他所说被关起来的疯子是谁?难不成,你们顾家长房真的以妾为妻?” 顾勋忙着辩白:“绝无此事,皇上明察。大房大夫人的确是早逝了。” 乾元帝很急躁:“既然大夫人仙逝了,你们家后院关起来的女人是谁?” 顾勋道:“却是有人被关系来了,这人不是顾斐的亲娘,却是顾裴的亲娘。” 顾裴闻言顿时眼眶通红:“你胡说,我娘明明好好的在家里,怎么说我娘被关起来了?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我一直记得我娘的模样,她从来没变过。” 顾勋言道:“在你眼里,你娘当然没变过,因为你娘在你不满岁的时候,因为她爹外出,意外遇见山匪打劫而死。她的母亲因此一病而亡,剩下双生姐妹,就是顾裴的娘与宫中淑妃娘娘之母。” 乾元帝拧眉追问道:“双生姐妹?这话怎么说?” 功勋言道:“顾斐的娘生下他之后受了刺激,经常发生意外,整日不相信自己的父母已死,从开始整日哭泣,到莫名其妙骂人,伤害自己。后来曾经无端端投缳投井。后来发展到不认得自己的夫君与孩子。不得已,大哥在顾裴三岁的时候,再次迎娶了大嫂那无依无靠的双胞胎妹子为续弦,两位夫人乃是双胞胎,面貌十分相像,顾裴那时候还小,很快就把姨母当成母亲。” 乾元帝眉头越发紧皱:“这么说,顾裴的母亲与淑妃的母亲是嫡亲姐妹?” 顾勋头皮一麻,却是不敢撒谎:“正是,不仅如此,我大嫂的母亲正是本官的嫡亲姑母,而我姑丈正是本官的表舅。我们顾家,杜家,幕家世代为婚,祖上的亲戚关系,更是繁杂,若非有族谱记载,实在是理不清楚了。” 世代为婚,是世家大族保护自己家族利益的结盟之举。 这些话满朝文武听得是似而非,乾元帝却听得心惊胆颤。作为皇帝,他经常与外国传教士接触,对于近亲许婚的后果听过许多传言。比如,姑表亲上加亲,生下的孩子或者羸弱,或者蠢笨如猪。 乾元帝不由按照书本的知识对号,细细揣摩起自己两个儿子是否也沾染了顾家的疯病,却发觉七皇子八皇子两人除了身子羸弱一些,其他聪明才智相貌,真是门门拔尖。 可是,再看一眼顾裴,顾裴也是身子单薄,其余门门拔尖。当然,他还脾气很大,性情偏执。 乾元帝顿时纠结不已,七皇子八皇子的性子岂止偏执,简直就是说一不二的霸王。这些缺点因为他们皇子的身份没人在意。 如今被顾勋说破,乾元帝心里十分愤懑。 他对七皇子可是期望甚大。 思及此处,乾元帝对顾家的憎恨又增一分,有病的女子也敢往皇宫里送? 还有那些负责秀女采选的机构,乾元帝顿时也恨上了。可是,他旋即发觉他没人可恨。因为户部只负责把人员报给皇帝,至于留下谁册封谁,以至夜晚睡在哪里,户部官员可是管不着。 当初淑妃入选可是乾元帝自己的意愿,太后皇后虽然在座,所有入选之人,却是乾元帝自己决定。 乾元帝因此越发愤慨。 乾元帝对顾裴表现出前所未有决绝,决心严惩顾裴。 他命令三司:“顾裴杀人纵火罪证确凿,着即刻罢黜按察使之职,剥夺云骑尉之爵位,废黜进士出身,打入死牢,三日后,午门问斩!” 满殿文武不能置信,他们还没有再三劝诫,要陛下放弃私情天下为公呢? 且顾裴只是斩首? 满殿文武一时寂静。 五年前扬州知府之子与人争风吃醋,率领家仆与人斗殴,混乱中打死对方三人。受害人告上衙门,扬州知府买通了按察使,判了自己儿子充军三千里。 死者家属不服,进京敲了登闻鼓,乾元帝亲自判了知府之子腰斩弃市,知府本人丢官罢职充军三千里。 如今顾裴身背七十三条人命,只判斩首?还有顾斐包庇他兄弟之罪,难道都不问了,也不罢官了? 百官有心追究,想起宫中的淑妃,顿时陷入沉默。 毕竟,之前百官都要乾元帝乾纲独断,如今乾元帝已经断了,百官再要纠缠,难眠被乾元帝嫉恨。 二十三名渔民虽然觉得顾裴罪该千刀万剐,可是,也没谁敢在金銮殿上质疑皇帝。 黄尚书眼见乾元帝朱笔勾决顾裴的性命。身为刑部堂官,他知道这已经是渔民能够争取的最好的结局。 按照贾琏的部署,给皇帝留下余地,正好借此请旨,诏安渔民发配海疆效力。 黄尚书看了下顾斐,再看了眼吴煜,没再多言。他躬身应道:“微臣遵旨!” 刑部衙役奉命进殿押送顾裴。 吴煜再次出列参奏:“启奏皇上,微臣参奏的第三款大罪,却不是指的罪人顾裴,而是吏户部尚书顾斐......” 文武百官闻言心领神会,一起竖起耳朵聆听,各自在心中给吴煜伸出一个大拇指:吴煜干得好! 顾斐就应该罢职。 蓦的,金銮殿上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要,舅舅!” 众人惊悚,却见顾裴口吐鲜血,跪拜在七皇子脚下。 顾裴竟然挥剑自刎了。 此刻,顾裴还没死透,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散净,所说之言余音未绝:“谁,也,别,想,杀.......” 原来,衙役押送顾裴从金銮殿出来,当时,因为二十三名渔民的官司完结,也正退下,所以,场面有些混乱。 衙役一个错眼没注意,竟被顾裴乘乱拔下他的佩剑自刎了。 顾裴活着时候对七皇子兄弟可谓百求百应,对七皇子兄弟比乾元帝这个父亲还要娇惯,眼见顾裴死在自己眼前,七皇子只觉得脑袋翁的一声,顿时发了疯。 他捡起了宝剑,冲着衙役就刺:“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武器都拿不住,还做什么护卫?” 衙役因为顾裴突然自刎吓得呆住了,根本不知道躲闪,眼见七皇的剑就要插进衙役的胸膛,其余几位皇子一见要流血,吓得一哄而散,尤其是四皇子竟然怕见血腥而呕吐起来。 大皇子隔得最远,眼见救援不及,他一边飞奔一边把自己手里的玉芴砸向七皇子的手腕。七皇子手腕被砸,推进的速度稍微停滞,这时大皇子已经赶到,他飞腿踢飞了七皇子手中之剑,然后一耳光甩在七皇子脸上,骂道:“你疯了,快点醒醒。” 七皇子被大皇子制服,却是极力挣扎,拳打脚踢。为了脱身,他甚至想戳大皇子的眼睛。 不得已,大皇子只得将他反剪了胳膊:“父皇在上,你发什么疯?快点给父皇请罪,说你一时糊涂,不是成心咆哮公堂。” 七皇子这时方才清醒,他到底是继承了顾家与乾元帝优秀的血脉,很快镇定下来,扑地磕头:“父皇,儿臣知罪,儿臣被吓坏了,昏了头了。” 乾元帝却撇过脸去挥挥手:“算啦,你回去歇着去吧,好好想想,你是姓顾还是姓水吧。” 七皇子闻言三叩首:“多谢父皇!” 他起身之后,眼光再次看向已经死透了被人蒙上白布的顾裴,而后看向还站在大殿中央的吴煜,眼中的仇恨毫不掩饰。 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心中了然,七皇子这是把吴煜恨上了。 七皇子转身之际,蓦然间,仰天而倒。 他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孩子,嫡亲的舅舅当面自刎,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大皇子就在身侧,伸手接住了七皇子。 乾元帝大吃一惊:“顾勋,快给他看看!” 顾勋请脉之后,也不敢夸大病情,太医院多少人等着睬他上位呢? 他据实回道:“回禀陛下,七皇子只是受了惊吓,急怒攻心,血不归心,故而厥过去了,微臣替他开一幅安神汤,他睡一觉就好了。” 乾元帝闻言略微安心:“来人,把七皇子送回去,着太医院派遣太医诊治,好生照料。” 这时候乾元帝已经无心问案,他甚是疲倦。 他挥手道:“朕身子不适,列位臣工,退朝!” 百官唱喏而退。一个个心中凛然,顾家人真是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得不说顾裴自刎的时机选择的很好,他若是不肯死,顾斐的尚书位即刻不保。 等着顾斐的是狼狈退场。 如今顾裴一死,七皇子晕厥,吴煜的参奏被打断,乾元帝身子欠安,一连窜事情发生下来,情况大有不同。 顾斐的官位暂时保住了。最起码,他留住了最后一点体面,不会当着百官之面狼狈的拔去官袍,赶出朝堂。 谁知道乾元帝这一病,再叫大起之时,朝堂的情景会发生何等变化? 贾琏看着顾裴的尸体被抬下来,黄尚书简单的讲述了经过。贾琏知道,顾裴的惨烈而死救了顾家。 至少,顾家有了苟延残喘的时机,他们可以从容安排后路。 贾琏觉得自己也没失败。 今日朝堂,七皇子偏执自私的性格暴露无遗,大皇子的表现却可圈可点。他救了衙役的性命,未必不是救了七皇子。 三皇子的逃逸,四皇子的呕吐,唯一正常的五皇子,却是手足无措,并未采取任何补救措施。 所以,今日在文武百官眼里,大皇子既表现出他的机智,也彰显他的善良本性。不说大获全胜,至少,今后百官再提起大皇子,不会再鄙视他出身宫女之腹 ,小家子气,难成大器。 而是回想起他今日的临危不乱,沉着机智,还有他身为兄长对弟弟的爱护之情。 大皇子没有后家辅助这个大缺点,也没那么重要了。没有后家,才会更加依靠群臣辅佐啊。 回头却说乾元帝,他是真的不舒服了,回宫之后就躺下了。虽然没有大烧大热,却是腰腹疼痛异常,几乎难以坐立。 乾元帝倒想瞒着,却是太医院不敢隐瞒,很快的太后娘娘就知道了,匆匆赶到乾清宫。正好瞧见乾元帝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的躺在龙榻之上。 太后大惊失色,忙着追问乾元帝的病体。 太医跪下请罪:“圣上的龙体自动上次被二反王谋害跌落悬崖,腰部的损伤一直没有痊愈,这一阵子经过臣等治疗,已经大有起色,不知道今日何故,忽然恶化,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太后娘娘马上想起今日乃是朝会之日,亲自安抚乾元帝睡熟之后,太后娘娘即刻传召伺候乾元帝上朝的大太监德福问话:“把你们官家今日上朝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本宫,若敢胡言乱语,欺瞒本宫,乱杖击毙!” 秦德福那敢撒谎,只得把吴煜如何参奏顾家,圣上如何审讯,最后顾裴自刎,七皇子发疯,大皇子救人,然后,乾元帝就病了,等等一切都说了。 太后娘娘听到大皇子的机智表现微微点头,大皇子母亲是御花园的小宫女,偶尔一次得宠,生下大皇子不久病逝。大皇子虽然养在皇子所里,太后娘娘一直十分关照他,只因为害怕收养大皇子造成不必要的纷争,也怕给大皇子招灾,这才没有让大皇子住在宁寿宫。 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越来越出息了。 太后娘娘很是欣慰。 蓦地,太后娘娘抓住了乾元帝发病的原因;“德福,你再说一遍 ,顾家的顾裴是怎么回事?” 德福顿时汗出如浆,他其实在叙述的时候,尽量简化了顾裴的事情,就是为了不让这件事情从自己嘴里传出去。没想到,太后娘娘实在太精明了,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德福只得言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顾太医回禀说,顾裴之所以会凶性大发,并非本意,而是他身患疯病,却又不是那种完全疯癫之症,他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是个正常人,一旦发病就会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些骇人听闻之事。” 133、133捉虫 “好好照顾皇帝!” “奴婢谨遵懿旨!” “本宫今日所言不许泄漏一字半句, 否则,你从今往后也别说话了!” “奴婢遵旨!” 太后娘娘出了乾清宫, 也不坐凤辇,却是慢慢往回走。蓦地, 她回头看着大姑姑素橘:“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们听过的关于顾家祖上的事情?” 素橘有些糊涂:“不知道太后娘娘指的哪一宗?” 顾家在江南的声誉那时如日中天,春夏施舍汤药,冬月腊月施粥赠衣,没有一个人说过顾家不是。 太后娘娘言道:“记得那时候我待字闺阁,跟着我祖母出门做客,偶然一次, 我们两个调皮, 看着人家后花园的 荷花开的鲜艳,偷偷进入人家的后花园偷摘荷花,后来忽然来了两个男人,咱们两个吓得躲起来, 那一次, 咱们听到了什么,你可记得?” 太后言道:“当时那人跟顾家家主说,他们逼死了他的姐姐,却窃据了他家的祖传医书,他诅咒说,她姐姐临死穿着嫁衣,死后必定会化身厉鬼, 永远缠顾家,直到顾家断子绝孙。” 素橘闻言眯眼思忖,随即点头:“却有此事,太后娘娘,难道您真的相信?” “鬼神菩萨,我从不敢亵渎!” 素橘蓦然,心中可怜淑妃的四个孩子。遂言道:“顾老太爷看着慈眉善目,似乎......” 太后娘娘叹息道:“但看顾裴,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谁知他如此丧心病狂?还有淑妃那个侄子,生的唇红齿白,俊朗非凡,谁想到却是个强抢民女的恶徒?不仅逼死人家闺女,还把人家亲爹活活打死,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太后娘娘说这话,蓦地看见一旁的侍卫贾蓉,顿时想起贾琏来,又道:“哼 ,人不可貌相啊,看来这人还得眼见为实,传言不可全信啊!” 素橘不知道太后娘娘为何发此感叹,却在心中默算,传言不可全信? 倒是相信顾家祖宗害人性命,夺人祖产医书,还是不相信呢? 好在素橘从来不跟任何后宫亲厚,不过是因为淑妃几个孩子都是太后娘娘亲孙子,感叹罢了。 这边太后娘娘回宫之后便吩咐贾蓉:“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速速回去,传本宫懿旨,命贾琏传信扬州盐道林如海,着他明察暗访,查清楚顾家顾老太爷原配嫡妻的娘家还有没有后人,若有,即刻护送进京!” 贾蓉这里忙着告辞出宫,来到荣国府传达太后口谕。 贾琏拧眉:“你可知道,太后娘娘何故要寻找顾家这位原配嫡妻的娘家人?” 贾蓉颔首:“这个侄儿不是十分清楚,却是知道个七七八八。” 他把太后娘娘与素橘的对话叙述一遍。 “侄儿也没听清楚,不知道太后娘娘到底是相信呢还是不信呢?” 贾琏闻言笑道:“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不理睬就是了,何必如此多费口舌?” 贾蓉闻言笑道:“这话很是!” 贾琏便问:“淑妃母子有什么动静?太后娘娘没有去看七皇子吗?” 贾蓉摇头:“并没有。之前宫人来报,太后娘娘还十分着急,几次吩咐宫女前去打探,听闻淑妃正在七皇子屋里哭闹不休,故而没有前去探望。不久太医院来报,陛下旧病复发,太后去了乾清宫审讯了德福公公,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回去后再没提说七皇子,却是吩咐侄儿回家传旨来了。” 贾琏闻言击掌而笑:“淑妃母子完了。” 贾蓉叹息:“宫中不是太后娘娘做主啊,太后再是不喜淑妃,保不住陛下喜欢,您只看看,宫中有哪个嫔妃一口气生下四个儿女呢?” 贾琏冷哼:“花无百日红,我跟你打赌,开年之后,陛下必定会遵循众臣提起,重新选秀。” 贾蓉瞠目:“不会吧,陛下都四十几岁了,大皇子已经成婚,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十七岁了,太后娘娘正在替他们相看,估计明年都会成婚,剩下六皇子十六,七皇子十五,陆续都要成婚。” 贾琏听得好笑:“你姑姑比你还小呢!” 惜春今年才十岁,她是贾敬的续弦所出。只可惜不满三岁,母亲一病而亡,贾敬也遁入了空门。 贾蓉想起惜春,顿时哑口无言了。小户人家也有老夫少妻,遑论天子? 贾蓉笑道:“是我左姓了,天下都是他的,还不是想怎样就怎的呢。” 贾琏拍拍贾蓉:“去看看你婶子去,我这儿有事,等下一起喝酒。” 贾蓉笑嘻嘻跑了。 贾琏这里忙着给林如海写信,然后送到驿馆,交代说是太后密令,然后五百里加急送往江南。 贾琏今日的心情舒爽极了,摇摇摆摆来至后院,最后又唱起了小曲儿。 凤姐在家听见贾琏又在唱秋胡戏妻,便问贾蓉:“你这个猴根子,快些交代,你二叔今日遇见什么喜事了,这样子高兴,秋胡戏妻也出来了?” 贾蓉闻言嘻嘻笑:“估计是因为顾家倒了霉,大皇子得了太后娘娘夸赞吧。” 平儿一哼:“又胡说,顾家也好,大皇子也罢,跟咱们爷什么相干?” 凤姐闻言抿嘴一乐:“罢了,快些摆饭吧。” 饭菜摆上,夫妻们对坐,贾蓉告罪之后打横坐了。巧姐儿逑哥儿还不能上桌子,一时开饭,贾琏拿筷子在几个青菜盘子里风卷一般扫荡。 贾蓉有些束手束脚,凤姐便插空子给贾蓉挑菜。 满桌子的青菜清香又嫩生,贾蓉吃得差点咬舌头:“二婶这里的饭菜真好吃,侄儿成亲以后就跟着婶子吃饭好不好?” 凤姐用筷子倒过来抽贾蓉:“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快些吃吧,再说话,你二叔都吃光了。“ 贾蓉不敢接嘴,呵呵直乐,跟贾琏讨好卖乖:“今日遇见冯二叔,他还跟我打听来着,问二叔什么时候请客,叫我带他一个 ,我没敢答应。” 凤姐给贾蓉挤眉弄眼,暗示他直管带了来。 贾琏却道:“哼,托付他的事情影子也没有,成天只想蹭饭,不许带他。” 贾琏不是舍不得饭,而是怕他把迎春勾引得出了格。 凤姐却是不以为意,暗暗给贾蓉使眼色,叫他甭听贾琏。 贾琏用完瞟了贾蓉一眼,贾蓉也赶紧放了碗筷,丫头上来伺候,叔侄们洗手漱口,一起去了水井坊商议事情。 贾琏叮嘱贾蓉:“你要注意观察太后的心意,若是太后娘娘闻讯顾裴的事情,你只管大胆把他说成疯子,因为这是顾家人为了脱罪自己说的,你说了,淑妃知道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记住一点,一旦太后娘娘说起七皇子或者淑妃,千万别接口,七皇子淑妃的事情,太后娘娘怎么说都可以,你一个字也别沾,否则,淑妃不能把太后娘娘怎么样,却能够整治你这个小小侍卫,可记住了?” 贾蓉神情一凛:“记住了。” “对于各位皇子,也是一样,他们都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子,疏不间亲,千万别插嘴。甄姑娘也是一样,你要提醒她,得到太后的喜欢不容易,不要让无谓的人破坏了。” 贾蓉颔首:“侄儿记下了。”随即又道:“侄儿还是想请二叔去给我父亲说,我想让英莲婚后跟着二婶子住。” 贾琏闻言又气又笑:“放心吧,我会替你说的,但是,你也别这般小心,你父亲跟秦可卿是早,早就认识,不是因为媳妇方便行事,而是因为喜欢,才要娶进门做媳妇。甄姑娘的背景吓人,他不敢生歪心。” 贾蓉顿时红了脸:“侄儿不是这个意思。” 贾琏一笑:“我理解,不怪你,是他自己为老不尊。” 贾蓉觉得这个话题太尴尬,忙着告辞,三脚猫似的跑了。 贾琏最近因为算计许多,都没好好修炼,今日心情松弛,正好修炼气功。一夜入定,清晨方才醒来,竟然修炼一夜。 贾琏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聚集元力于指尖,观看自己功夫的进益,如今他之指间的光点已经由米粒之光变成了赤豆几乎大了一倍。 贾琏百思不得其解,前几日为了救治米氏,他几乎耗费了所有的元力,累得差点晕厥,不想这几日修炼回来之后,元力竟然多出了三分之一。 贾琏顿时大喜,难道气功的修炼竟然不是积少成多,而是要适当释放,然后失而复得才回更近一层吗? 贾琏顿时虚了一口气,今后,只要有时间有灵石修炼,他就不怕元力耗费。 这些日子,贾琏甚至在悄悄给逑哥儿巧姐儿输送元力,试探他们能否修炼。只可惜,巧姐儿竟然可以修炼,球哥却不行。 贾琏顿时郁闷之极。巧姐儿即便能修炼,贾琏也不会教导她修炼,贾府的秘密不能外传。贾琏只能寄希望凤姐肚子里的孩子了。 不过,贾琏眼下唯一的安慰就是,即便凤姐再生了儿子,兄弟们越不会因为爵位翻脸。唯一差别就是谁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则只剩下一代了。 贾琏坦叹口气,说不得将来只好让逑哥儿继承自己轻车都尉的爵位,而让小儿子继承荣府爵位,毕竟,能够修炼神功,建功立业不是问题。 贾琏正在乱七八糟的思忖,忽听外面隆儿通报:“二爷,宫里来人了。” 贾琏拧眉:“是谁?” 隆儿言道:“就是上次来过府里宣旨的秦全小公公,林管家正在荣禧堂陪伴他呢,他的样子似乎急得很。” 贾琏忙着穿戴起来,简单熟悉之后去了荣禧堂,果然是秦全。贾琏很是惊讶:“我听说陛下病了,正要递牌子探视,不想小公公来了,陛下龙体可安?” 秦全一见贾琏差点哭了,拉住贾琏嘀嘀咕咕:“您可来了,快走快走,陛下急着见您呢。” 贾琏伸手讶异:“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秦全踮起脚勾着贾琏耳朵言道:“平安洲!” 贾琏心神一凛,平安洲若是平安,乾元帝可定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如今这样神神秘秘,必定是平安洲出了事情了。 贾琏再不多话,牵出自己的坐骑打马就走了:“公公慢行,我先行一步了。” 此刻正是清晨,加上天气严寒,街上并无多少行人,这到正好方便贾琏,他这里快马加鞭,不过一刻的时间,她已经到了东华门了。 贾琏是一等侍卫,宫门侍卫毕恭毕敬放行,贾琏一路畅通到了乾清宫。 乾元帝此刻躺在榻上,显然腰伤不轻。 贾琏进门大礼参拜,乾元帝摆手:“不用虚礼了,张爱卿,你把情况说一说。” 张家舅舅言道:“自从熙郡王爷去了平安洲,一般是三天寄一次廷报,如今已经过去七天了,平安洲的廷报依然没来。” 贾琏言道:“会不会大雪天气路上耽搁了?” 张舅舅言道:“三日前,因为没有接到廷报,我已经着人望江南放行接过三座驿站,已经出了顺天府,依然没有廷报的踪影,而且,我们了接到,不仅平安洲的廷报没有来了,就连海疆的廷报也迟了,这个情况很不正常。” 贾琏不能置信,前世平安洲的暴动只怕还要发生一次?可是,这一次,熙郡王提前去了平安洲增援,再有王子腾已经得了乾元帝允诺,可以就近调集兵马驰援平安洲,难道这样的防备还是被忠于郡王钻了孔子不成? 贾琏迅速看向乾元帝:“陛下以为平安洲现在是什么情况?” 乾元帝道:“就怕王子腾与熙郡王一进落到他们手里,就麻烦了。” 贾琏稍微思忖言道:“微臣以为应该没有这样快,或许,熙郡王他们被假象蒙蔽也有可能。” 乾元帝闻言眼眸一亮:“你是说,他们并未出事,只是有人切断了我们联系,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 贾琏颔首:“论带兵,熙郡王从小在西山历练,忠义郡王与忠顺王却并没有亲自带兵的经验,只不过,平安洲指挥使估计已经靠不住了。因为,驿站的书信多时他在掌管,能偶糊弄熙郡王之人,非他莫属,不过,熙郡王英爱很快就会发觉问题,微臣只怕,他们被围困起来,断绝了粮草,就麻烦了。” 乾元帝闻言恼恨,怒骂道:“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吃这朝廷的皇粮,竟敢帮着反贼跟朝廷作对。” 贾琏言道:“就是他困住了熙郡王,微臣想,他们也不敢下死手,毕竟他们家军都在京都。尤其是杨久志,他是个孝子,他父母妻儿都在京都,还有他兄长也在宗人府里关押着,只要他们活着,就不怕他每年对熙郡王不利。” 乾元帝恨道:“这般说来,朕还还要好茶好饭养着他们?” 贾琏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言道:“陛下是不是想让人前去救援熙郡王他们?” 乾元帝一笑:“正是。” 贾琏言道:“无论排水去,微臣都建议兵分两路。一明一暗,明面上,皇上可以派遣吴家或者是杨家人带队前去平安洲劳军,当然这一队人马只是为了麻痹反贼而已,而您真正想要派之人,则暗中领兵悄悄挺进平安洲,先摸清楚情况,最好跟熙郡王取得联系,这样子才能知己知彼,做出最好的应对之策。” 乾元帝一笑:“朕若是派你去救援平安洲,你敢不敢去?” 贾琏闻言忙着跪下:“微臣领旨!不过,微臣有条件。” 乾元帝笑道:“朕就知道,你说,朕无不答应。” 贾琏言道:“我要上次我亲自训练的那二十个云梯队员,再加上洪湖村里那二十个渔民,还有,我要他们人手一把鸟枪铳,人手一把袖箭,一把□□,只要陛下答应微臣这些条件,微臣保管把熙郡王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乾元帝摆手:“光是带回熙郡王不成,朕满足你的要求,还给你半个鸟枪营,半个骁骑营,朕要你把忠义郡王忠顺王杨久志这三个人头带回来,只要你带回来了,朕恢复你荣国府侯爵之位,你祖父是公爵,你父亲本应该是侯爵,如今朕允诺,荣国府自你开始,再袭爵三世。\\\" 贾琏闻言忙上叩拜:“微臣谢主隆恩,必定会竭尽所能,苟利社稷,报销朝廷与陛下。” 乾元帝扶按大笑:“贾琏听封,朕赐封你为奉圣军正三品都尉,领一营兵马,前往平安洲驰援。” 贾琏闻言大喜,伏地谢恩:“微臣谢主隆恩。” 乾元帝言道:“你平身吧,朕给你七天假时间整理队伍,腊月十五准时启程可有困难?” 贾琏言道:“不用七天,三天足矣!” 乾元帝颔首。 贾琏又道:“不过,微臣有个要求,鸟枪营与骁骑营的士兵,微臣要自己挑选。” 乾元帝笑道:“准奏!” 当日正是腊月初八,京都之中到处都充斥着腊八粥的香气。 贾琏回到萱草堂,凤姐正带着平儿打点给各家亲戚的腊八粥。 贾琏陪伴着老婆儿子吃完了腊八粥,方才把自己又要出门办差的事情告诉凤姐。 凤姐见惯了贾琏来去匆匆,还是有些郁闷:“如今已经腊月,你这一趟只怕是赶不及回家过年了?” 贾琏颔首:“三叔熙郡王已经与朝廷失去了联络,陛下派遣我去增援他们,或许只是误会,我和快就回来了。” 凤姐闻言鼻子有些发酸,无论是为了三叔,还是为了朝廷,他都不能阻止贾琏。只能按照老规矩,给贾琏收拾了几大羊皮水囊的灵酒,希望这些既能够消毒有能够快速愈合伤口的灵酒,关那时刻能够帮到贾琏与她的三叔。 凤姐的隐忍抽泣让贾琏很难过,他搂着已经十分臃肿的凤姐,亲了亲凤姐的顶门心的秀发,轻轻拍哄道:“安心,我会好好的,也会把三叔好好的带回来。陛下答应了,只要我把三叔与熙郡王带回来,荣国府的爵位就还给咱们了,咱们逑哥儿马上就是侯府世子了,你也马上要成为侯爵夫人了,高兴不高兴?” 凤姐扁嘴:“我只要二爷好,咱不缺爵位,那么拼命挣爵位干什么,不能吃也不能穿,咱们家也不愁吃穿!” 贾琏笑道:“我答应了要给你金花九树,男人说哈u一个吐沫一个钉,岂能食言?” 凤姐闻言笨重的身子娇俏的一扭咧:“我才不喜欢金花九树,我三婶老说压得脖子疼!” 贾琏闻言哈哈大笑,伸手在发凤姐脸上羞一羞:“还说不喜欢,偷偷戴你三婶的首饰干什么?” 凤姐顿时脸色羞红:“人家就是好奇嘛!” 贾琏哄着凤姐玩笑了半天,最后肃静了脸色,跟凤姐碰碰额头:“你知道,忠义郡王与忠顺王潜逃到了平安州,他们很可能要剿杀三叔熙郡王,然后扯旗造反,一旦他们成功,你想想我们的下场会如何?” 凤姐愕然:“造反?忠义郡王一个光杆司令,如何造反?” 贾琏摇头:“不,平安州指挥室其实是忠义郡王的心腹。若非被我发现的早,叫他们在准备几年,必定要酿成大祸。” 凤姐想起忠顺王的兽性,顿时怒道:“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不能叫他们得逞,否则,我们和阖府上下真的没活路了。” 贾琏颔首:“正是这话。” “我们也罢了,该吃了的吃了,该喝的也喝过了,可是巧姐儿与逑哥儿呢?” 134、134 凤姐闻言心神一凛:“二爷, 您别说了,我这心里直慌。” 其实贾琏心里还有更大的隐忧没敢跟凤姐言说, 那便是史家父子。方才在宫中,听闻海疆的消息也中断, 贾琏怀疑史家父子是否已经倒向了忠义郡王。 也不知道乾元帝如何作想,明知道史锋是石家女婿,竟然没在忠义郡王逃窜只是撤销史家的兵权,或许是一时顾不上,或是需乾元帝对于自己的魅力估算太高。 贾琏甚至猜测,王子腾之所以失去联系,是不是也跟他向史家父子调兵有关。 按照之前史湘云抱怨在家里日夜做针线来看, 保龄侯这个傻瓜, 已经把家中的大部分钱财捐赠给了忠义郡王用于复位。 前一世贾珍就因愧疚秦可卿之死,将家财的一半贡献给了忠义郡王。 这一世,贾琏及时阻止,贾珍尚未跟忠义郡王正式结盟忠义郡王就逃窜出京, 总算是把贾珍从结盟这个死局之中挽救出来。 这一些阴私贾琏不仅不敢跟凤姐言说, 也不敢乾元帝透露,其实这个时候透露已经晚了。 贾琏只想着自己若是能够赶在史家父子资敌之前,赶往平安洲,看看能不能给史家留下一丝丝转换的余地。 贾琏瑶瑶脑袋,把这些烂七八糟,暂时难以解决的事情强行忘掉。 他笑着安慰凤姐:“你别怕,巧姐儿逑哥儿的人生孩之路刚刚开始, 我会保护他们,绝不会让人伤害他们。” 凤姐言道:“我相信二爷。” 贾琏心中熨帖:“这话还像,你不相信我还相信谁。所以,我必须去平安州,我要打破他们阴谋,救出三叔与熙郡王,这也是我建功立业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我不得不去。” 凤姐这时已经被贾琏的话揪住了心肝。 她知道,若是反贼得逞,莫说贾琏,整个贾府上下,都不会有好下场。故而,凤姐的辣性子又抬了头,她信誓旦旦的言道:“二爷去吧,家里有我呢。” 贾琏捏捏凤姐的纷腮:“这才是咱们的凤辣子奶奶呢!” 凤姐抿嘴笑了,言道:“二爷给双胞胎起个乳名吧。” 贾琏眼眸一转,言道:“决胜千里,马到成功,女儿就叫芊姐儿,儿子就成哥儿。“ 凤姐闻言拍手:“芊姐儿,成哥儿,好听,关键是这个意思好。” 这晚,是贾琏在家最後一晚,夫妻们对坐不免小酌几杯,凤姐机会很少吃菜,一直在替贾琏奉菜,贾琏的才玩堆成山一样,平儿给贾琏盛了慢慢一碗米饭:“二爷多吃些,在外面可吃不上这家里的好米好菜。” 贾琏不用吃,鼻子闻一闻,已经知道,桌上俱都是自家院里所产灵菜灵米。 之前的稻香村,被演武厅占了多半,余下五亩,已经被凤姐收归囊肿,小小一股灵泉水引到田里,春季耕种,秋季已经收获了五石胭脂米,十石粳米,足够荣国府上下主子们吃一年了。 贾琏吃的身心熨帖,不由暗赞凤姐心思活络。不由暗想。只怕自己这此回不来,凤姐也能够获得滋润甜蜜吧。 随即,贾琏暗暗吐了几口吐沫,按照她母亲小时候交待悄悄啐一口:“坏话不灵,好话灵。” 凤姐怀着孩子,又替贾琏张罗东西,甚是疲倦,很快睡熟。 贾琏十分不舍,却不得不去了演武厅。 此刻,贾芸带着昌平最优秀的二十个孩子正等着贾琏。 这些孩子最大的只有十三,最小才八岁,明日,他们将先于贾琏前往南疆平安洲,替贾琏打前站。 贾琏到时,这些孩子已经整装待发,一个个满脸的灰尘,恰如他们当初来时一般。 贾琏看着十二个孩子问道:“平安洲很可能已经被反贼占领,你们去了很可能会丢了性命,所以,现在我给你们一个反悔的机会,不想去的孩子可以往后退一步,你们放心,即便你们退出去了,我也不会干你们走,只是你们今日退缩,说明你们不适合做斥候,今后不能再呆在昌平跟着关师傅习武,而要被分配到田庄去做农夫,从此,你们就是我贾府世代奴婢,衣食无忧,但是想要脱籍自立,建功立业是不成了。” 贾琏言道顿了顿,言道:“现在听我命令,不愿意去平安洲做斥候,愿意去农庄的孩子退后三步走!” 结果,证明潘又安与柳湘莲的眼光独到,关山的教导做的也很成功。 贾琏很是感动,言道;“好,既然你们愿意跟着本爵出生入死,本爵保证,只要你们能够活着回来,你们今后都是本爵的亲人。从你们回来之日起,你们将不再是孤儿,所有不记得姓名的孩子一律赐姓贾。今后,你们就是贾府的族人,享受贾氏族人的一切资源。记得自己姓名之人,可以姓贾,也可不姓贾,但是,你们依然可以入住后街贾氏的房舍,成为贾氏家族的异性成员,与我贾府共享荣华,共担祸福。” 二十个孩子无论记不记得自己姓氏,都兴奋不已,因为贾琏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却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贾琏说的是族人,而不是说的奴婢,这些孩子都是被潘又安跟柳湘莲从各种渠道买卖而来。 他们原本已经是一辈子的奴婢了,这个时候忽然又成了平民了。 成了贫民,昭示着你可以读书,可以入伍,可以各种渠道建功立业,且今后有贾氏家族依靠,即便不能建功立业,也可以顺顺当当一辈子,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再不是随时可能冻饿而死的乞丐。 谁不高兴? 二十个孩子齐刷刷给贾琏跪下了,磕头道:“多谢二爷!” “咱们必定竭尽全力。 “咱们绝不会辜负二爷!” “二爷放心。” “二爷定会旗开得胜!” 贾琏再一次劝说贾芸:“京都的事情需要你主持,平安洲还是换人去吧?” 贾芸却异常坚决:“二叔,侄儿已经跟着二叔历练三年了,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去遛遛,不然,侄儿心里也不安,再者,族人那么多,侄儿受到二叔青眼栽培却无所建树,今后在族人中也难有威信。” 贾琏闻言颔首:“你觉得何人可以接任你手上的差事?” 贾芸思忖半晌,方道:“最合适还是柳湘莲柳公子。” “家族的子弟,论读书,贾菌贾蓝,珠大叔家的兰哥儿都不错,叫他们结交豪门清贵不成问题,可是让他们结交江湖人氏就差强人意。” “贾菱跟着我三教九流接触不少,可是,他没上府学,又没上过国子监,勋贵这个圈子他进不去。 “东府的蓉大哥倒适合结交豪门公子。二叔若请不动柳公子,只有让蓉大哥与贾菱两人分担起来,然后再汇总。这就还需要一个综合分析的人出来,从庞大的信息中,筛选出有用的东西,也不轻松。” 贾琏闻言叹气,族里的孩子这才进学一年。还没完全历练出来,或者说,贾琏忙碌的还没来得及把她们引入京都贵圈。 再者,一个人再是姓贾,你也不能无缘无故硬把他塞进某个圈子。像是贾芸,他当初被豪门圈子接纳,是因为贾琏贾蓉这两府的继承人亲自带着他四处交际,这才结识了冯紫英卫若兰这些贵公子,此后,只要有冯家人或者是卫家人在场,贾芸就能够从容介入,慢慢的他自己也有了意气相得的朋友。 而他能够得到江湖草莽的认同,则是因为他从小跟着他舅舅在街面上讨生活,他人又机灵,乐意助人,故而积攒许多人脉。 贾兰倒是可以信任,可惜他受了他母亲李纨影响,一心向往清贵圈子。经过魏保住的事情,李纨杯弓蛇影,不许贾兰结识门勋贵家的少爷,怕近墨者黑。 李纨寡妇养儿,贾琏也不好强逼他改变心意。 贾菌是个胆大的,也是宁府嫡出玄孙。可是,她母亲也是寡妇养儿,经过上次的事情也吓坏了,至少目前不喜欢儿子跟勋贵家的少爷们来往。 贾琏思来想去,蓦地发觉,还只有贾蓉跟贾菱合适,贾菱不愿意读书科举,合适跟下九流接触。贾蓉吃喝嫖赌门门耍的开,又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很适合混勋贵圈子。 至于归纳汇总,目前也只有让他们一股脑儿攒着,自己回来再定夺了。 贾菱就在府里,当晚,贾芸便跟他交接清楚,并把帮助跑腿的十几个孩子交给了贾菱。 翌日凌晨,贾琏堵住了参家晨练的贾蓉,托付他暂时接管收集京都情报的差事。 贾蓉早就想替家族做些事情,一口应了。 贾琏自己,则马不停蹄去了西山召集兵马。 冯唐将军已经接到了乾元帝的密扎,知道贾琏已经秘密受命,向往平安洲救援,故而,贾琏到达西山之时,整个鸟枪营与骁骑营已经整装待命,接受贾琏的挑选。 贾琏被冯唐携手登上兵营的点将台,将贾琏介绍给两营的官兵:“此乃皇帝陛下秦简,新到任的平子营的校尉贾琏,现在由贾校尉给大家训话!” 贾琏跨步上前一步,躬身拱手,做了个罗圈揖言道:“列为将官,贾某有礼了。” 下面稀稀拉拉有回应:“见过贾校尉。” 贾琏抬手,待下面安静了,他才言道:“贾某奉圣命驰援平安洲,陛下许给贾某半个骁骑营,半个鸟枪营。所以,我要说的话就是,次去平安洲可以建功立业,也许会身首异处,所以,我的招兵的政策就是,自愿。若是你不乐意,你人跟着我去了额,出工不出力,还不如不去。我这招兵,宁缺毋滥。所以,大家听我号令,愿意跟随贾某去平安洲搏个前程的官兵们,跑步向前十步。“ 一个营有三百人,贾琏需要一百五十名鸟枪营兵,一百五十名骁骑营士兵。 贾琏做好了兵员出缺,用云梯队顶替的准备。结果,两营自愿出列的兵马竟然达到了三百九十八人,大大超过了贾琏的预计。 其中皇室宗亲姻亲占据的鸟枪营,自愿报名的士兵有一百六十人,剩下二百三十八人出自骁骑营。 贾琏顿时傻眼了。他手里还有二十名云梯队成员,这些人必须带上,因为他们经过贾琏的特殊训练,具有强大的偷袭能力。再有二十二名渔民,贾琏必须带上,因为平安洲的水上战斗都指靠他们了。 所以,贾琏原准备在西山两营招手二百六十人,加上这四十人凑成一个营的兵力,如今,本身报名的就多了接近一百名,再加上四十二名生力军,贾琏手底下还有贾芸带领的二十个斥候,整个一个加强营了。 贾琏可不敢抗旨乱来,乾元帝只给他三百人的建制。 因此,贾琏面带喜色,再次做个罗圈揖:“感谢各位兄弟信任贾某,各位兄弟在国难当头之计能够挺身而出,就让贾某十分感动,也十分佩服,但是,陛下给的建制只有三百人,所以,贾琏跟大家打个商议,家中只是独子的兄弟,请您出列。” 贾琏等待半天,没有动静。只得再次开口:“现在,请刚成婚还没有孩子的兄弟出列。” 还是没有人动弹。 贾琏顿时懵圈了,看向冯唐将军问道:“西山不收独子入营吗?” 冯唐一笑,挥手:“张虞官,按照花名册把家中只有独子的人跳出来。” 张虞官对这些士兵耳熟能详,很快挑出了六十个独生儿子,都是京都勋贵出身。 其中就有缮国公柳家三房的柳公子,他被拖出去一路挣扎:“我柳家这一辈有八个儿子,我行五,你们不要胡闹。” 冯唐一哼:“你们家五房却有许多儿子,可是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去,回去让你爹写个保书押在我这里,你就可以去了。” 柳家子顿时哑口无言了。 贾琏见一下子走了六十三人,元力顿减。他看想被踢出来的六十三人笑道:“还请朱伟兄弟帮着贾某掌掌眼,把这些剩下之人中刚成了亲的兄弟挑出来。” 这六十人正在气恼,闻言顿时乐了,很快的就挑出来三十人。 贾琏一看值超标六人,勉强可以向乾元帝交差。 贾琏再次看向这三百零六人:“请各位郎官出列。” 一下子出来六位郎官。 这家伙,他把西山两营中所有的郎官都挑走了? 贾琏十分惊愕:“这么多?” 六个郎官俱都唬着脸:“贾校尉不乐意带着我去前线挣个荫封前程?” 贾琏摆手:“岂敢!” 贾琏心里很高兴,因为这些郎官的存在,贾琏控制这支部队将十分不省心。可是,贾琏只需要三个郎官,现在却出现了六个。 贾琏欢喜之余有些郁卒:“可是,我这里人手不足,只需要三个郎官啊?” 六人冷哼:“我们未必一定要统领百人呢?” 贾琏闻言,顿时开窍,笑道:“请诸位郎官收拢自己的部下。” 结果三百人很快分成六个方阵,但是人数却是多少不匀。 贾琏此刻表现出了他的果敢:“请大家排成六纵队。” 然后,贾琏将长队六十名之后的队员砍掉补充道短队后面,谁若不服从,视为自动弃权。 贾琏自己率领云梯队二十人,渔民二是二人,斥候二十人,不大不少也是六十二人,正好七个小郎队。 西山造办处,很快给这三百多官兵制造了新的身份腰牌,平子营某队某某,某等兵。虽然这些身份铭牌不能带在设上,可是,他们的名字将登记在新增平子营的营册上,战后则会花名册赏赐。 这日午后,贾琏跟六位郎官进行简单的商议磨合,达成一致,个字郎队的人员归郎官控制,可是具体执行什么军务,则有贾琏决定。 贾琏跟冯唐禁军以及六位郎官商议之后,决定翌日一天给所有官兵配齐武器装备,只要鸟枪,袖箭,□□这些保命的东西。还有就是,因为这次的驰援是秘密潜入,不能大张旗鼓运送粮草,故而,每个官兵必须自己的备足一个月的粮食,加上枪支,□□袖箭,这样子每个士兵至少要负重五十斤。 贾琏见了觉得如此的重负,不宜官兵快速奔袭。 因为眼下是冬季,贾琏等人马不能骑马,百日还不能正大光明的赶路,故而,往日七日往返的路程,如今一个单边也要增加一倍的时间。贾琏的方案是用十五天的时间昼伏夜出,鸦雀不闻,奔袭平安洲。 贾琏之所以要提前四天出发,就是要把这些时间用来侦探平安洲的情况,做到知己知彼,减少己方的损失。 若是贾芸的孩儿兵进展顺利,贾琏预计利用除夕之夜反贼麻痹大意之时,一举潜入,出奇制胜。 冯唐将军因此提出,在进入平安洲之前,官兵们的粮食有西山官兵扮成商队,暗中供给,等进入平安洲之后,官兵们再自行背负粮草。冯唐还提出,他们会在平安洲外建立秘密台站,专门供给气息平安洲官兵们的粮草有武器补给。以免奔袭的官兵们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 贾琏很以为然,冲着冯唐大礼参拜:“将军老谋深算,晚辈佩服。” 冯将军笑得志得意满:“好说。” 第三日,贾琏临出发,冯紫英到了西山。 贾琏愕然:“平安洲失去联系,这会子你不是应该四处打探消息,怎么回到西山来了?” 冯紫英笑道:“我们通政司之前潜入平安洲的人马都被人拔出了,陛下派遣我重新进入平安洲建立新的哨点,配合你们平叛剿匪。” 贾琏皱眉:“所以呢?这个你回西山似乎没有关系吧?” 冯紫英笑道:“我要向你借用墨书墨画。” 贾琏顿时明白:“你们准备改扮身份,不过,如今那边只怕十分紧张,无论什么人都要经过严厉检查吧。” 随即,贾琏恍然:“你们该不是要办成乱民乞丐进城吧?” 冯紫英弹指:“聪明!据闻眼下平安洲因为官府苛捐杂税,重立盘剥,早就民不聊生,所以,我们扮成逃荒的难民是最好的掩护。” 贾琏瞧着英俊潇洒的冯紫英,直摇头:“可惜了你这幅好相貌了。” 冯紫英竟然一本正经哭笑:“没办法啊,二贼还有他的手下都认识我,不然,我就办成江湖落魄的剑客成为她的座上客,岂不是痛快!” 忠义郡王之前在京都就喜欢跟各路人马较好,一方面招揽人才,另一方面则是较好那些家资不菲的豪门二世祖,诓骗人家奉献资财,用于收买朝臣。 若是忠义郡王不认识冯紫英,冯紫英身为一个剑客,正是忠义郡王招揽的对象,这倒是一条很好的潜伏之路。 平安洲执行关系到冯紫英的性命,贾琏岂能吝啬,他将墨书借给冯紫英使用,因为墨画已经跟着贾芸提前出发了。 贾琏除了允诺借调墨画给冯紫英使用,还告诉冯紫英:“你临行前去一趟荣府,你嫂子手里有些疗伤神药,叫她给你一些备用。” 临别,贾琏与冯紫英这两个结义兄弟,紧紧地握住了双手,鼓励与担忧都在这一握之间。 此去平安洲,生死只在一线间。 送别了冯紫英,贾琏带领平子营离开了西山,向着平安洲大路而去。 135、135捉虫 贾琏怀疑忠义郡王在京都有暗探, 平子营出了兵营,便潜伏进了临近大山之中, 所有官兵集体改扮成了行商。 平子营的官兵们,白日走水路, 所有官兵潜伏在船舱中安睡。 夤夜时分,则上岸急行军,每晚奔走三百里之后,拂晓时分,官兵再次进入一早准备的商船上行进修整。 如此这般夜行昼潜,十日之后,贾琏一行人进入南疆地面。 到比贾琏预计的半月时间, 提前了五日。 贾琏掐指算来, 是日正是腊月二十一。 虽说南方的冬日,不似北方那般猴冷,直要冻掉人得耳朵,却也十分寒冷。 好在贾琏一行人准备充分, 平子营兵马也不敢往村镇打尖, 大部分人反穿了羊皮大袄,潜伏在树林中修整待命。 贾琏自己,则带领着二十个渔民,装作行商,去往镇上打探消息。 此处已经是平安洲的前哨。 这个小镇名唤平安里,镇上不过百十户人家,多是当地居民。 这里本是荒村, 因是南来北往的关隘之处,许多行商客旅因贪图赶路,误了宿头,便在此打尖歇脚,慢慢热闹起来,也有许多外地人来此做些小生意。 但是,小镇十分简陋,但看那下面关着牲口,上面摆着饭桌的脚店,就知道了。 贾琏带领二十个行为粗鲁,挑着担子的渔民,不用他故意装扮,外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大老板带着仆从出来贩卖货物,做生意来了。 贾琏这里一露面,便引起了贾芸的注意。 贾芸先于贾琏三日,到达平安里。 贾琏进了脚店刚好落座,贾芸便也到了脚店。 此刻恰好二楼的客人满座。小二很不好意思:“客官,您可以自己跟人商议,看看能不能找个座位,不然,您乐意站在这里喝酒看雪也是一样惬意。” 贾芸一笑:“我还是进去找个座位吧。”他径直走到贾琏桌前作揖:“这位客官,小的可以坐下吗?” 贾琏挑眉:“酒钱算你的?” 贾芸忙着坐下了:“这何须说得。” 两人顿时哈哈大笑。 众人看着俱都乐了:“这个法子好。” 贾芸在众人的笑声中压低声音言道:“我们的孩子摸到了一些情况,熙郡王驻扎在临县衙门,他行动自由,衙门口有士兵把守,明面上似乎并无什么不妥。但是,我们的孩子发觉,县衙附近的住户,似乎都不是普通住户,就不知道是不是熙郡王的人马。还是熙郡王被人监视了。” 贾琏问道:“王大人呢?” “王子腾老大人去向不明,我们的孩子盯了两天,并没发觉他的踪迹,应该没跟熙郡王在一处。” 贾琏言道:“平安洲卫所情况怎样?” “外面看不出来,但是,平安洲县城里的乞丐似乎特别的多,还有人一天三顿定点施粥。孩子们说,那些乞丐把指挥使杨久志奉作恩人,却对朝廷咬牙切齿,骂不绝口。” “都说些什么?” 贾芸说了,左不过咒骂朝廷无德,他们已经衣食无着,还要让他们纳税服劳役。很奇怪的是,杨久志让他们缴纳赋税,强迫他们服劳役,只不过给他们三顿稀粥,他们就对杨久志感恩戴德,反口咒骂朝廷。 贾琏问道:“孩子们是如何混进城里,你可曾进去过?” 贾芸言道:“我到达的翌日,曾经假装成返货的行商,跟着这里小商人去过一次,城门进出盘查的十分严厉,对外说是有倭寇流窜。 他们对过往的商人也特别黑,往日十枚铜钱,如今涨到了一两银子。据说是指挥使的命令,说是要养活进城的逃荒的难民。我看了下,他们对难民的安置可圈可点,有茅屋可住,有稀粥果腹。 正是因此,眼下进城的难民越来越多。我那日估算了下,差不多平安洲城里城外的灾民只怕已经上万。这几日据说还有灾民拖家带口,源源不绝而来。” 贾琏拧眉:“衙门不驱赶,还贴钱贴物安置,要么这杨久志是大善之人,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贾芸颔首:“侄儿也很疑惑。要不是早就知道他贪得无厌,跟忠义郡王是一丘之貉,还以为他还是为大清官呢。” 贾琏拧眉:“难道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贾芸思忖半晌,忽然言道:“据说,杨久志对待灾民中妇孺儿童十分优待。将他们特特安置在卫所之中。有灾民去探视过自己的妻儿,说是儿童们吃住免费,还被集中起来教导 认字,妇女们则要帮着卫所官兵做鞋。 “据说一人一天必须做一双鞋子才能换取一天的吃食,虽然苛刻,但是总不会饿死,所以,众人不仅不反感,反而趋之若鹜。” 贾琏闻言,大惊失色,吸引灾民聚集平安洲,应该是忠义郡王或者是忠顺王的计策。将妇孺孩子分割开来,这是要挟持这些老弱妇孺,强迫这些灾民跟着他们暴动造反啊。 贾琏暗自庆幸自己来的及时,他忙着一拉贾芸,做个眼色,起身离开了脚店。 很快,贾琏就跟贾蓉在树林里会面。 贾琏言道:“你速速带路,今夜晚咱们去跟熙郡王会面,平安洲不停地聚集灾民不寻常,他很应该已经跟忠义郡王联手,他们很可能要在出席之日暴动。那时候,只怕他们第一个攻击的目标,就应该是熙郡王,说不得,他们就打了拿熙郡王祭旗的心思也不定。” 贾芸应道:“这没问题,我虽然没去过临县,可是却远远的查探过那里的地形。” 贾琏点头:“这就好,到时候,你不需要进城,只需要给我指个路就行了。” 这日黄昏时分,贾琏带领着二十名云梯队员出发了。 临行,贾琏做了简单的训话:“我怀疑熙郡王被人监视,或者被人困住了。今夜晚,我们一起去打探打探,若熙郡王真的被人困住,咱们要设法把他们救出来。” 临县距离平安里大约三十余里,是个偏远的小城,城墙低矮,城上并没有兵丁把手。 贾琏带领着云梯队来至城墙下面,甚至不用百爪索与钩授,贾琏脚下四处登云梯,很快翻上城墙,随后,吴勇也攀上城墙,放下无数十根绳索,二十名云梯队员迅速进入城内。 随后贾琏吩咐云梯队就近隐藏,他自己则快速靠近衙门,然后悄悄上了衙门的泥鳅屋脊。 贾琏借着慕色掩护,趴在屋脊上面,放开听力四处寻找熙郡王的声音,很快,贾琏再后院找到了熙郡王。 贾琏很快发觉情况不对,熙郡王面色苍白,神情愤怒。 贾琏迅速把神识覆盖过去。 熙郡王怒目呵斥:“水湄,真没想到,你竟然投靠了忠顺王,亏得我相信你,把你待在身边培养多年,你就这样对我?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对得起皇上?” 水湄冷笑:“皇上?若非皇上赐封那个贱人什么平王妃,我的母亲怎会投缳? “我爹他早该死了,若非他宠妾灭妻,想把爵位传给他那奸生子的儿子,我怎么会被发配到西山做个大头兵? “不错,您是救过我,否则,我早就被磋磨死了。也不能有今日这般出人头地,所以我才求了皇太孙,留下您一命。您就暂时忍耐几日,等皇太孙打回京都,您照样还做您的熙郡王,都是水家子孙,您管谁坐天下呢?“ 熙郡王怒道:“你这是谋逆,你知道吗?当初你的外公掌管西山奉圣军,他却因为父皇要废除太子,便起兵冲击皇城,后来兵败自杀。你外公一家人也因此被满门抄斩。你母亲投缳是因为她不想独活,并非皇上赐封了平王妃,你明不明白?是你外公鲁莽害死了家人,也害死了你的母亲。因为你是水家血脉,皇上这才没有加罪,不想你竟然不思报答,还这般黑白混淆,真正让人失望。” 水湄顿时激动起来:“哼,忠义郡王是为了什么失宠?还不是当今皇上母子们设计了当初的皇贵妃?她做姑娘的时候不愿意嫁给他的表哥,年届五十了竟然开始思春?谁信啊? 皇祖父更是不知所谓,仅凭一封八百年前的书信,就把皇贵妃打入冷宫,还对亲生儿子痛下杀手,圈禁至死。如此冷血,令人发指。我父亲之所以对我绝情,大约也是遗传了皇祖父的冷酷血脉吧。” “当初四叔敢做这些腌?事,如今就该承担后果。我外公起兵,乃是忠君爱国,勤王护驾。他不忍太子被贱人所害,只是因为不满意皇祖父换太子,并不是真的要反叛。皇祖父真是狠心,竟然把我外家满门抄斩,真是绝情寡义。 “怪得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熙郡王怒斥:“他是你的嫡亲祖父,若非你有水家血脉,你还有命吗?” 水湄冷哼:“谁稀罕冷家血脉,皇太孙一进答应我了,等他登基,就给我外公平反昭雪,我母亲的坟墓我也送去君家祖地安葬,从此后,我改名换姓,我姓君,再不姓水。” 熙郡王摇头:“你真以为忠义郡王会赢吗?他将皇上退下悬崖,皇上还是遇难成祥,你以为这是人力可为吗?这是天命所归,你醒醒吧,只要你这时放了我,我保证既往不咎,一如既往地再陪你,爱护你。一个爵位而已,只要你辅助捉拿反贼,我给你保证回京之后,我必定劝说皇上,将你册封为安郡王府世子。” 水湄咬牙撇开脸:“您别说了,我不会反叛皇太孙,我跟安郡王府有杀母之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熙郡王知道再说也是多费口舌,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亲手栽培长大的侄子,熙郡王心中绞痛,恼恨的大喊大叫:“水熙,你给我出来,你良心叫狗吃了,水湄那样维护你,你竟然忍心把他引向死路?你良心何在,良心何安?” 贾琏正要下去拿住水湄,解救熙郡王,蓦地,一声嗤笑想起。贾琏忙着再次潜伏起来,却见熙郡王身边的小太监伸手在脸上一摸,弓腰驼背的身子瞬间挺立起来,正是忠义郡王。 贾琏悚然而惊,忙着四下观瞧,看看忠顺王是否就在附近。却是附近再无可疑人等。 熙郡王大惊失色,随即怒视水湄:“你既然窝藏反贼?” 水湄难堪的撇开脸。 忠义郡王嗤笑:“反贼?说得好,我父亲才是长子嫡出,论理这天下就该是我们父子的,水赢不过一个低贱的宫女所生,竟然捏造事实,污蔑我的皇祖母,依我说,当初宁寿宫那个贱婢不过是个书斋洒扫的宫女,皇子们进进出出,谁知道她的肚子是谁搞大的,她也有脸腆居宁寿宫。我呸,我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才干净,伤风败俗的东西。“ 熙郡王闻言面色铁青:“你住口!” 忠义郡王奸笑:“哦,这是我的不是,王叔您也是出身宫女的肚皮里,论谁,您比那水赢还强些,您的母妃是皇祖父身边的小宫女,至少她只是接触了一个男人,虽然您只是酒后产物,却比那水赢干净多了。” 熙郡王气得呲目欲裂,却是被人点了麻醉穴,除了一张嘴巴,整个人动弹不得。他唯有盯着忠义郡王怒骂:“忤逆不孝的白眼狼!” 忠义郡王冷笑:“忤逆不孝?您是说我对不起皇祖父?论说,皇祖父对我们兄妹真心不错,我也准备熄了心思。孰料,他竟然为了一个贱种那样对待福庆,福庆可是我父皇捧在手心的掌珠啊。” “皇祖父却褫夺了她的封号,这是何等的羞辱?” 136、136 熙郡王冷笑:“你以为你祖父是为了贾琏吗?” “你可真是健忘。当初你与福庆两人跟着你父王去荣府, 骗取人家帮你们太子府偿还债务,人家答应了。你父王还要人心不足, 想要人家的祖传秘籍。结果人家不给,福庆还恼了, 口不择言辱骂大臣,被那贾赦的儿子听见跟她杠上了,结果你们怎么对人家?” 忠义郡王眯着眼睛,似乎陷入回忆。 旋即,他又冷笑起来:“哼,你想替英王开脱罪名,也不该拉扯福庆吧?不错, 福庆当初的确在场, 可是,她既没跟人比试,也没打弹弓,虽然本王不怕谁, 可是, 也不容你们信口污蔑福庆的人品。” 熙郡王冷笑:“福庆还有人品?她从小在在宫中整死的宫女还少吗?别以为父皇被你们糊弄住了,就当没发生过,我们可是长着眼睛,一笔一笔给你们记着呢?你以为皇上如何不喜欢你们兄妹?不错,你们是先太子的儿女,这只是一部分,最主要就是你们太狠毒。” “你们可记得先端敬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儿?对, 她是不对,不该对你们父亲太子殿下生了爱慕之心。可是,你们就该把她打晕了让乞丐糟蹋嘛?你们以为你父亲的太子位是被你四叔整下去的?我今天告诉你吧,你们兄妹也有份,而且,我敢断言,你们的分量还不轻。太子殿下身为诸君,明明知道你们用残忍手段谋害了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却要包庇你们。事发后不仅没有丝毫处罚,骂几句了事。这样的皇帝让父皇如何放心?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就敢下杀手,开国功臣的孙子也敢下黑手谋害,将来还有谁你们不敢杀?将来我们这些人还不任凭你们宰割?” 忠义郡王胸口剧烈起伏,因为太皇太后侄孙女出事,她们的母妃被太皇太后叫去罚跪。还说不是他母妃抱怨,她侄孙女也不会遭那无妄之灾。 他母亲不过略微辩白,老巫婆就吩咐宫女用家法对他母妃施行掌嘴之刑,把他母妃的牙齿都打脱落了。 他母妃又羞又气,大病一场。 若非他父皇细心安抚,几乎一命呜呼。 此后,那个老妖婆抓住机会就羞辱他的母妃。 只可惜,没等到他报仇,老妖婆就死了。 如今想起她母亲的屈辱,忠义郡王依旧义愤填膺。为了一个不知羞耻,公然勾引太子的□□,老妖婆竟然那般侮辱自己的母妃。害得他母妃几乎日日以泪洗面。 忠义郡王恶狠狠的诅咒起来。 “小□□,老妖婆!” 熙郡王看向陷入疯癫的忠义郡王直摇头,他看向水湄:“这就是你衷心拥戴的皇上?你知道他骂的老妖婆是谁吗?是我的嫡亲祖母,你的嫡亲□□母。她出自江南名门蒋家。蒋家你知道吗?阖府男丁都跟着咱们老祖宗征战沙场,最后却无一人返回家园。□□母为了帮着□□父打江山,搭上了整个娘家。那个侄孙女儿,是她仅剩的一个血脉亲人。太皇太后的侄子幼年因为父兄不在家,被族人殴打欺凌,不但身子残疾,脑袋也有些不清楚,成亲不久就落水死了。太皇太后的确想给她的侄孙女天下最好的夫君,却并非太子。结果,出了那样的惨剧,太皇太后侄孙女因为受不了屈辱投?了。你为了你的母亲抱不平,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就合该被人谋害自戕吗?” 水湄眼神有些瑟缩:“这些事情我不知道,跟我无关,我管不着。” 忠于郡王似乎受到了刺激,疯疯癫癫跑出了屋子。 贾琏迅速从屋顶飘落,出手如风,点了忠义郡王的风池穴。 忠义郡王应声而倒,却被贾琏捉住一只胳膊,死狗一般拖回房中。 水湄发现贾琏,抬手射出一支袖箭。 贾琏闪身躲避,翻身飞腿,将他踢了个仰天倒。 然后,贾琏一脚踩在这个白眼狼的胸口,水湄顿时疼得晕厥过去。 贾琏预备反扭他的脑袋,取了他的狗命。 这种忘恩负义肯还恩人的白眼狼,死不足惜。 熙郡王无法动弹,嘴里连连喊叫:“别,别,别杀他。” 贾琏抬手在熙郡王脑后一阵揉搓,然后输入元力,很快替他打通了受阻的血脉经络,熙郡王顿时能够活动了。 蓦地,他看向贾琏:“你来了多久?” 贾琏笑了笑,避开了话题:“请问王爷,这周边的住户都是王爷的人,还是忠义郡王的走狗?” 熙郡王言道:“都是我的人,我自以为不布置的固若金汤,却没想到被从小养大侄子出卖了。哎,我真是失败。” 贾琏颔首:“这就好,只是,我怎么没看见王大人呢?” 熙郡王言道:“我们发觉平安洲的灾民增加的速度数目有些不正常。故而,王大人决定去向保龄侯借兵,已经走了七天,却是毫无音讯。” 贾琏闻言大惊:“不好,既然水湄是反贼的卧底,肯定会把王大人搬兵的消息传出去,王大人很可能已经被人拿住。这可如何是好?” 熙郡王忙道:“快快快,把水湄弄清,我有把握让他说实话。” 贾琏只好喂了他几口灵水,在他胸口搓揉几下,替他活血。 水湄很快醒了。 他胸口被贾琏踢断了胸骨,一动弹就疼得钻心,他只好躺在地上,张大嘴巴喘气,恰如即将干死鱼儿。 当他看见贾琏的时候,直如看见仇寇,惨叫一声挣扎起身跟贾琏拼命。结果再次牵动伤口,疼得他差点晕厥。 熙郡王抬手阻止他:“你别动,我已经给你喂了药,躺着不动会好受些。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把王大人搬兵的事情告诉了别人?” 水湄撇开脸,不予理睬。 熙郡王道:“你若是配合,我还能保你一命,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也直当从来没见过你。” 水湄闻言顿时眼眶红了,熙郡王是这个世上除了她母亲之外对他最好的人,可惜她母亲死了,现在熙郡王也不要他了。 贾琏见他满脸倔强,顿时恨起,抬脚踏上他的脖子:“王大人是我岳父,你害了他的性命,我无法救他,也只要杀了你为他报仇了。” 熙郡王很怕贾琏立刻要了水湄的命,顿时激动起来:“水湄,你快说,王大人究竟如何了?” “王大人没死,皇太孙虽然把他的消息传出去了,可是王大人手底下有一班死忠的手下,他们拼命抵抗,掩护王大人逃脱了。” 贾琏追问:“是谁下得手?” 水湄瞪了贾琏一眼,讥笑道:“保龄侯,你很失望吧?四大家族?我呸,不过是些鸡鸣狗盗,男盗女娼的玩意儿罢了。史家为了一个女人的几滴眼泪,还不是把祖宗家业都卖了?” 贾琏皱眉:“史锋?” 水湄顿时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咳起血来。 熙郡王忙着抱起水湄,祈求的看着贾琏:“你方才给他什么膏药,再给他一些吧,救救他,他还年轻。” 贾琏言道:“他回去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王爷想过没有?依我说,不如就让他这样去了,您还可以替他争个死后哀荣。还有,王爷您难道相信这个世上有不死药吗?您可知道,我的祖父,母亲兄长都死了,贾府若是有仙丹,也要先救一救自己人!” 熙郡王愣了愣,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捂住了水湄的嘴吧:“你好好去吧,早走早超生,也免得你日日被仇恨纠缠。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回京都,与你母亲作伴,还会力主让你父亲跟你母亲合葬,让你母亲世代享受后代香烟供奉。” 水湄含笑而死。 贾琏解开了忠义郡王的穴位,冲着熙郡王一抱拳:“我已经点了他的穴位,王爷您好好审问他,看看他们聚集灾民意欲何为。” 熙郡王瞧着贾琏要走,有些发急:“你去哪里?” 贾琏道:“我要去寻找王大人,陛下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救出王爷您与王大人,再把反贼捉拿回京。等我寻到了王大人,必定第一时间来与您会合,那时,我们再商议平安洲的事情。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熙郡王点头:“这也是,你需要帮手的话,可以从我这里挑选。” “多谢王爷美意,微臣喜欢独来独往。” 贾琏走了走,又顿住,问道:“请教王爷,据微臣所知,这忠义郡王的儿子也跟着潜逃了,您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熙郡王摇头:“你也看到了,本王连忠义郡王何时潜入也不知道,哪里知道他儿子的事情?” 贾琏一笑:“或许他儿子就在这里也不定,微臣要去寻找王大人,王爷您最好谨慎些,杨久志或许不敢对您如何,反贼却是无处不在,您要当心他们绝地反弹。” 熙郡王的心情很复杂,还是冲着贾琏拱拱手:“这一次多亏贾侍卫,我会把你的功劳记住,回宫后替你请功。” 贾琏躬身作揖:“如此,微臣多谢王爷栽培。” 贾琏已经走远了,熙郡王却在纠结不已,他不知道贾琏到底听到多少。 福庆也罢了,罪有应得,却是英亲王被福庆坑害,不仅落下顽疾,如今还被贾琏知晓根源,不知道这事儿要如何了结。 熙郡王虽然为英亲王担心,但是,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想起贾琏所言忠义郡王之子的言论,熙郡王觉得应该慎重对待,因速招手下三位郎官商议。 熙郡王言道:“忠义郡王潜入官邸,意图谋刺本王。” 三位郎官闻言大吃一惊:“郡王还好吧,水湄呢?他不是负责贴身护卫王爷吗?” 熙郡王面色纠结:“嗯,多亏水湄舍命救了本王,只可惜他却横遭不幸,唉!如今,本王怀疑忠义郡王之子也乔装混进了咱们营队,所以,现在大家各自回去细细盘查,每个士兵至少要有两个以上的人作证,才算过关,余下不过关的士兵,一起集中,本王要亲自辨认。” 三位郎官受命返回郎队,开始关门清查,很快,三个郎队请查出七人来路不明。 熙郡王命令将七人倒带大堂之上。 结果这七人一上堂,根本不需要熙郡王审讯,其中两人就哭起来。 一个哭到:“七叔,七叔,救命啊,我们只是想躲过一时就寻机外逃,并没有谋害七叔您的意思啊。” 一个喊道:“七爷爷,救命!“ 熙郡王看时,正是忠义郡王世子与忠顺王府世子。 论辈分,忠顺王王之子应该称呼他七叔,忠义郡王之子应该称呼他爷爷。 熙郡王看着这两个纨绔晚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纠结之余,熙郡王更加憎恨忠于郡王,好好的世袭罔替的郡王不做,偏偏要做丧家犬。 熙郡王挥挥手:“把他们看起来。” 两位世子爷被押下去了,熙郡王看着余下五人:“要么交代你们的出身,归顺本王,要么死,选一个吧。” 五人忙着磕头求饶:“王爷,我们是王府侍卫,王爷有令,我们不敢不服,但是,我们保证,自从被水大人安排进了营盘,除了替世子爷打理日常生活,从来没有做过害人之事,还请王爷明察。” 熙郡王闻言看了看三位郎官,三位郎官一起拱手回禀:“最近营内的确没有发生意外之事。” 熙郡王点头:“把他们安排去加固城墙,这几日要加快步伐修理城墙,可以借鉴杨久志的做法,命县令招揽逃荒的灾民,以工换粮。你们一边监督巡视,那城墙简直让人无法直视,本王亲眼瞧着贾琏轻轻巧巧就上了城墙,若非他是自己人,还不知道咱们都如何了。” 三位郎官以往只懂得骑马练兵,如今要他们修筑城墙,安抚灾民,实在有些强人所难。熙郡王这才安排县令辅佐。 回头且说贾琏,他没想到这般容易就把熙郡王救援出来。这也是水湄对熙郡王并无恶意,二来也是忠义郡王几个尚未准备就绪,倘若贾琏来晚几日,只怕见不到熙郡王了。 贾琏这边出来宣布,已经救出了熙郡王,活捉了忠义郡王。 云梯队跟做梦似的不能相信。 一个个埋怨贾琏:“校尉大人,您这不地道啊,这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不让给小的们出出头呢。” 贾琏笑骂:“哼,叫你们出头,早教人射成窟窿了,你们自认为比水湄的手段如何?” 水湄是喜骁骑营的佼佼者,二十人闻言马上垂头丧气闭上了嘴巴。 贾琏见状肃静了面色:“好了,大家安心,我既然带你恩出来,必定要让你们建功立业,打起精神来,咱们有更加艰巨的任务,王大人因为被内鬼出卖,奔逃在外,现在,我们必须在发贼之前找到王大人,只要找到王大人,咱们这一行动才能有成功的保证,因为,据我所知,平安洲除了五千正规军队,还有两三万的灾民叛乱在即。我们这三百人加上熙郡王手里的三百人跟叛军对上,等于白送。所以,我们必须先救出王大人。王大人手里有调兵的虎符,这样我们才能调兵勤王,立于不败之地。 否则,咱们别说立功,就是保住性命怕也艰难。大家记住,我们身上只有一个月的给养,超过时间,我们就要饿肚子,界时不被叛军杀死,也要饿死。因为这周边的百姓十室九空,根本不可能就地补足给养。” 贾琏这一说,大家顿时都严肃起来:“怎么干,校尉大人吩咐吧。” 贾琏言道:“王大人是在海疆兵部就求援之时被史家之子史锋围捕,这才仓促出逃,下落不明。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去海疆兵部周围寻找线索,力争在他们之前找到王大人。海疆兵部距离这里一百里,现在我命令,急速行军,争取一个时辰后达到海疆史家军驻地,有没有信心?” “有!” “好,出发!” 二十人飞箭一般射了出去。 贾琏落后一步交个贾芸一个平子营的腰牌:“你回去通知六位郎官,让他们向海疆前进,潜伏在史家军兵营外面,随时准备阻击史家军,接应王大人。” 贾芸领命而去。 贾琏此刻已经打定了注意,他将俘虏史鼐,让他绑子请罪,将军队交给自己指挥,否则,史家真是完蛋了。 一个时辰之后,贾琏一行人来到海疆兵营的驻扎地云雾山。 此地背山临海,易守难攻。 贾琏观察一阵,兵营后面是莽莽大山,深不可测。 白日也不敢随便进去,怕迷路,夜晚更是不行。 两侧的山脉但是舒缓,适合行走,却有大队人马巡逻。 军营四周,唯有临海一面守卫松懈。 可是悬崖绝壁,一个不好就要葬身海底。 大约是史家军害怕倭寇自海上攀援偷袭营盘,故而,临海一面的树木被砍伐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绝壁。莫说没法子攀援,即便你爬上去了,也成了和尚头上虱子。 贾琏侦探发现,若要奇袭兵营,唯有从后山攀援。 可是,云雾山的后山虽然没有大海威胁,却有一段大约十丈的绝壁。 贾琏决定就从此处攀援。 贾琏仗着轻功了得,率先一个助跑,然后脚下使出登云梯,向上攀援了大约两丈之处发现了一个一尺宽的缝隙。贾琏大喜,百爪索挂在缝隙里,贾琏还怕不稳当,又在缝隙里扣了一块来石头压在铁爪上。 可恨的是,绝壁上根本没有落脚之处,所以,每次只能有一人攀援。 贾琏毫不犹豫选择吴勇这个轻功佼佼者,跟随自己攀援。 安放好第一根百爪索,贾琏便挥手让吴勇跟上。等吴勇攀上第二根绳索之时,下面之人才能攀援第一个绳索,以此类推。 然后,贾琏借力岩石,再次往上攀援,大约一丈五尺处,再次出现一处大的裂缝。贾琏再次安放百爪索。等贾琏攀援七丈高时,安放第五根百爪索时,那一处的缝隙跟第四根错开了五尺的距离,这一下子,贾琏身上的八根百爪索就不够用了。 好在吴勇紧跟其后,他身上有备用的百爪索。 贾琏用了一个时辰,总算打通了十丈绝壁。 然后,贾琏守候在悬崖顶部,等二十名队员攀上绝壁,足足又用了一个时辰。 大家因为紧张,累得够呛,贾琏命令队员们原地修整一刻。贾琏则带着吴勇,悄悄摸进了兵营侦探。 贾琏很快就找到史家父子的帅帐。此刻,史锋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史鼐在上大发脾气:“我早就说了,我们只能暗助,暗助,你懂不懂?你这个孽障,你非要明火执仗,你这是要害死全家啊?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婶子,兄弟姐妹都在京都啊?他们的命都捏在皇帝手里,你竟敢围捕王子腾,王子腾是朝廷钦差,你围捕他等同谋逆,你知不知道啊?” 史锋很不服气:“您不是也同情先太子吗,说上皇色令智昏,冤枉了先太子?” 史鼐一颗金印砸了下来:“你这个逆子,我是同情他,我再同情,也不能为他搭上全家性命的道理啊?” 史锋冷哼:“您就是墙头草,那边有利那边倒!我却不同,我跟夫人夫妻情深,她舅舅遭了冤枉,我们亲人不帮他,谁帮他?” 137、137捉虫 贾琏听了一时, 觉得这父子们真是被驴踢了脑袋了。 贾琏叹了口气,决定做最后的挽救。 贾琏悄悄潜入, 史鼐却十分机警,大喝一声:“谁?” 贾琏没想到史鼐如此机敏, 慌忙出手,将史鼐百会穴一拍。 史鼐顿觉脑袋一懵。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很快强制自己神志清醒,将身一矮,一招黑虎钻裆,想要攻贾琏的下盘。 贾琏有心算无心,早防着他, 将身一扭, 轻飘飘避开了,然后伸手点了史鼐的风池穴。 史鼐应声跌倒,浑身麻木不能动了。 吴勇手脚麻利的把史鼐捆绑起来。 史锋激动的喊起来:“竟是琏二哥?你也跟咱们父子作对?你这是助纣为虐!” 史鼐抬头看见贾琏,顿时双目喷火呲目欲裂。 贾琏看着他们父子的反应, 顿时笑起来:“你们资助反贼, 竟然有脸说别人助纣为虐?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贾琏弓腰盯着史鼐:“你恨我?你们父子围攻王子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你曾祖母似乎姓王呢?” 贾琏说着话,狠拍了下他的脸颊:“这是你,若是别人,刚才百会穴那一击,你就没命了。” 史鼐歪歪嘴,舌头蠕动, 却因为被贾琏拍中了他哑门穴,舌头有些不利索。 贾琏伸手在他脖后跟一摸,史鼐顿时冲口而出:“表侄是不是误会了?” 贾琏冷笑:“误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为何自从少奶奶当家之后,就穷困交加?府里小姐奶奶太太们为何每天做针线到深夜?你们一门双侯,虽比不上我们家的功勋田多,你们也有五千亩良田,每两季的租子,也是两三万的出息,祖上还有铺子,家里还有祖产,怎么就穷到要卖姑娘们的针线过日子了?” 史鼐顿时满脸惭色。 贾琏哂笑:“要说史锋少年慕艾,放不开石家丫头,把祖产功勋田都送个心上人我能理解,哪个少年不风流?为了风流一掷千金,我能理解。可是你偌大岁数,为何也跟着他瞎胡闹?凭着你的阅历,你以为忠义郡王煽动灾民暴动能成功吗?” 史鼐闻言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 贾琏嗤笑:“不仅我知道,王子腾知道,熙郡王也知道,王子腾正是发现了忠义郡王的阴谋,这才来向你借兵。他本来不信任你,是我让他给你一个机会。没想到,你偌大岁数,却被狗吃了良心,竟敢派兵抓捕他谋害他,害得他生死不明。我给你说吧,你最好祈求王子腾活着,否则,你们谋害钦差形同谋逆,你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史鼐忙着澄清:“这事儿是那糊涂小子办的,我鸦雀不闻,也是我发觉端倪,这才阻止追兵,否则,王子腾再是厉害,哪里逃得过我正规军的追捕?” 贾琏闻言略略安心:“他的那些随从呢?” 史鼐顿时黑了脸:“都死了。” 贾琏顿足:“他们都是朝廷命官,你竟擅自杀害朝廷命官,你还想活命吗?” 史鼐顿时虎目蕴泪:“我没想到,我不过平时几句牢骚话,竟被这小子当了真啊,如今害了全家老少的性命,祖宗爵位也难保全,我不是人啊。” 贾琏冷哼:“迷途识返犹未晚矣。” 史鼐瞪大眼睛:“怎么做能够挽救我的家人,你教我,只要家宅平安,哪怕是粉身脆骨我也愿意。” 贾琏手指史锋:“那就用他做投名状吧。” 史鼐声音颤抖:“你要杀他?” 贾琏摇头:“不,你自己绑子送京,向陛下请罪吧。” 史鼐一愣:“我这史家军呢?” 贾琏冷笑:“这是朝廷的军队,当然交回给朝廷节制,你不要乱说话惹祸上身。” 史鼐道:“王子腾?” 贾琏点头:“如今只有王子腾舌下超生,你这一出丢车保帅才能成功,否则,你就等着灭门吧。” 史鼐垂头丧气。 贾琏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吩咐吴勇:“让他们下来吧。” 吴勇出去传递消息,贾琏拍开了史鼐被滞住的穴位,松开了他的绑绳。 史鼐获得自由,冲着贾琏长身作揖:“多谢表侄,九省检点面前还望你多多美言。” 贾琏伸出手。 史鼐一愣:“什么?” 贾琏言道:“兵符!将你节制军队的虎符交给我,我才能相信的你的诚意。” 史鼐颔首,在墙上一阵摩挲,打开一个暗格,捧出一个红漆盒子,打开盒盖,正是朝廷颁给史鼐的半块虎符。 这般时候,二十名云梯队员全部就位。 贾琏吩咐史鼐:“趁着这般时候人不知鬼不觉,我与你亲自带人去寻找王子腾王大人吧。” 史鼐甚是惭愧:“表侄在军中宽坐,我亲自去寻找则可。” 贾琏嗤笑:“你以为发生了追捕的变故之后,王大人还会相信你?我本来可以独自去寻找王大人,不过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王子腾多一个原谅你的理由罢了。” 史鼐闻言满脸羞惭。 却说平子营按照贾琏的吩咐,奔袭史家军驻地,结果到了一看,整个一个无从下嘴。只好听从贾琏的吩咐,悄悄在云雾山后潜伏,看看能否拦截追捕王子腾的士兵。 结果,足足等了一个晚上,天将拂晓,终于抓住了一小队士兵,一问之下,却是追踪王子腾的士兵。 只可惜,王子腾逃进了密林,无从寻找,他们自己也差点迷路,这才骂骂咧咧退出来了,正好碰见平子营的官兵,被捉个正着。 贾琏这边吩咐吴勇带队看住史锋,自己则陪同史鼐出来寻找王子腾。 史鼐手下可有两千人,一来贾琏没带过军队,二来,他手里虽然有史鼐的虎符,却没有朝廷的圣旨,接了军队,名不正言不顺。 那些武将可不是文人软绵,任人磋磨,弄不好来个哗变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贾琏必须寻到王子腾,只有王子腾九省检点的印把子,才能压服这些桀骜不驯的武将。 结果,贾琏刚出了营盘,在后山就遇见了平子营的官兵。 六个郎官齐齐向贾琏行礼,看着他们身上的武器装备,史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倘若他不跟贾琏合作,是不是贾琏就要命令这些人强行接管军营,他的那些兄弟虽然凶悍,若是鸟枪营偷袭,那简直不堪一击! 海疆卫所的官兵,数次与倭寇遭遇,就吃亏在对方的武器先进。每次遭遇都是死伤无数,我方兵士精于搏击,但是,在那些倭寇的□□面前屡屡挨打。 史鼐顿时有一个想法,若是他能够重新掌管兵马,一定要弄一个鸟枪营充实一下兵力。 史鼐暗自喟叹,只可惜,如今想什么都晚了。 却说贾琏跟几位郎官一番交谈,知道捉住了几个追捕王子腾的士兵。再看史鼐很是不悦:“将军不是说没有派士兵追捕吗?他们是谁的人马?” 史鼐也恨奇怪:“我已经说了不许追捕,谁派的你们?” 几个兵士捧着脑袋瑟瑟发抖:“回禀将军,是少将军悄悄派遣咱们出来搜查的。” 史鼐顿时气的须发怒张,拔剑就要杀人。 贾琏拦住了,问道:“这么说,你们知道王大人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几人点头:“知道,不过,明明看着他往那边去了,可是任凭咱们如何寻找,就是不见踪迹,因为密林太深,我们怕迷路,就没敢再深入,只得退出林子等待天亮再去追捕。” 贾琏言道:“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带我们去找王大人,若是王大人安然无恙,你们就太平无事,若是王大人有个一差二错,免不得要拿你们开刀,可听清楚了?” 几人忙着磕头:“我们知道方向,一定能够找到王大人。” 贾琏思忖片刻,决定大面积搜山,这几个士兵说他蓦地失踪,贾琏怀疑他是不是慌不择路,跌进陷阱或者沟壑之中。 至于鸦雀不闻,很好理解,明知有人追捕,岂能呼救! 贾琏把自己决定告诉史鼐,史鼐也觉得大有可能。于是,被捉住的六个士兵被制定带路,平子营正好六队人马,合着史鼐的一营兵力,重新混合编制,开始搜山。 贾琏一边跟着大部队搜寻,一边铺开耳力。如今贾琏的听力可以覆盖周边两里方圆的范围,只要王子腾在这个范围之内,哪怕是小声嘀咕几声,贾琏也能够听见,就怕王子腾害怕,紧闭嘴巴不吭声,那就没辙了。 搜寻队伍往林子里推进大约五里的时候,贾琏耳边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贾琏忙着集中元力,将耳力覆盖过去,便听那丫头笑道:“你想换我的番薯?行啊,把你腰间那块玉佩,对,还有那个荷包给我,我就跟你换了。” 另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姑娘,你手里那个金怀表已经可以换几千斤番薯了,你小小年纪不要太贪心啊!” 贾琏顿时笑了,这是王子腾肚子饿了,在跟人讨价还价买番薯。 贾琏脚底下一顿,一个登云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去。 周边士兵甚至没有察觉贾琏已经离开了,他们还在专心致志的用木棍搅扰这草丛刺窝,希望能够鸿运当头,发现一个王大人。贾大人可是说了,有赏赐。 却说贾琏飞奔了大约一里路,顿时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趴在一个石头上,面朝下证跟人说话:“可是,你现在求我也?我爷爷曾经说过,物以稀为贵,你现在需要我的番薯救命,我却不十分需要你的东西,所以,你的金子银子都不如我的番薯贵重呢。” 王子腾无可奈何:“你到底要多少东西才能把番薯卖给我呢?” 小姑娘咯咯笑道:“既要我所有的番薯,你也要拿你身上多有的东西拿出来交换,这才公平嘛。” 贾琏脚下一点,将小丫头手里的金怀表抄在手里,笑道:“好贪心的丫头,你这番薯比金子还贵重啊。” 小姑娘好容易得了个好玩具,哪里甘心失去,冲着贾兰横眉竖眼:“哪里来的强盗,把我的怀表还给我。” 贾琏笑道:“你不是不愿意换吗,我可以啊,喂喂,陷阱里的大人,我用米酒跟你换,你换不换啊?” 王子腾闻言大喜:“贤婿,是你吗,快些救我上来。” 贾琏往下一看,却是一个两丈深浅的陷阱,坑底倒载着许多用竹子削成的尖刺。 王子腾比较好运,正好掉落在尖刺的空隙之中。虽然没受伤,但是,他因为慌不择路,摔断了小腿骨,故而,爬不上来了。 贾琏垂下两根百爪索,王子腾拴在腰上,贾琏一使劲轻飘飘把王子腾提留上来了。 小姑娘见贾琏破坏了她的生意,很生气,鼓着嘴巴冲着贾琏伸出手:“怀表拿来?” 贾琏笑道:“他已经不买你的番薯了,为什么好要给你怀表?” 小姑娘歪歪脑袋,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我这个陷阱本来可以套中一头肥猪的,被他破坏了,你们得赔偿!” 贾琏顿时笑起来,堂堂九省检点成了肥猪。 王子腾没好气的伸出手:“饿死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贾琏笑着递过两瓶灵米酒。 王子腾喝下之后顿时精神大振,似乎觉得这段的腿子也没那么疼了。他提起裤管摸摸捏捏,甚是奇怪, 小姑娘嚷嚷起来:“怪的连只兔子也没套中,原来你拔了我的竹刺。” 138、138 贾琏觉得小丫头很有趣, 还要逗逗她,王子腾却招招手:“丫头过来,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把这个怀表送给你了。” 小丫头闻言顿时警惕起来:“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 贾琏与王子腾对视挑眉,这丫头口齿清晰,思维敏锐,并且对陌生人这般警惕,只怕有什么来头不成? 贾琏想到眼下的情势, 觉得没必要追根究底。遂把怀表递过去:“我们没别的意思, 不过是问个名字,下次见面也好打个招呼罢了,好了,给你了, 我们也该走了。” 贾琏搀扶着王子腾转身预备离开, 小姑娘忽然追了上来拉住贾琏:“我叫杜若馨,我不要你的怀表了,你能不能把你刚才给他喝的米酒给我两瓶?不 ,一瓶就好,我把这些番薯也给你,你可别小看这些番薯哟,粉甜粉甜, 可好吃了。” 贾琏挑眉:“你要米酒干什么?” 杜若馨皱眉叹息道:“我见这位老爷爷喝了米酒,气色马上就好了许多,我想,你这个米酒是不是专治跌打损伤药酒啊?我爷爷前几日跌倒伤了踝骨,所以,我想给我爷爷求一瓶。” 贾琏跟王子腾都听出来了,这个丫头的口音不是本地口音,到似江南水乡的那种绵软的腔调。 贾琏蓦地想起这丫头说她姓杜,心里顿生一丝奇异的思绪。 他笑了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告诉我,我给你两瓶米酒,保管你爷爷明天就能走路了。” 杜若馨闻言眼眸发亮:“那你快点问吧,我一准不撒谎。” 贾琏言道:“你们不是本地人,你们是苏州人对不对?” 杜若馨顿时柳眉倒竖,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拔足飞奔而去。 贾琏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人很可能就是太后要寻找之人,怪不得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竟然躲到海疆来了。 贾琏知道眼下没有时间处理他们的事情,随把米酒放在大石头上面,冲着杜若馨喊到:“送给你了,我并没有恶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的仇人遇到对头了倒霉了,今后还会倒大霉。所以,你们爷孙如果想落叶归根,可以到山脚下的史家军驻地来找我,我大约还会在这里待上三天,过时,咱们就天南地北,无法相见了。” 小姑娘并没走远,她很聪明,知道这或许是个机会,因喊道:“你姓什么?” 贾琏言道:“我姓贾,你爷爷应该知道,我是荣国府的贾琏。” 贾琏说完这话,为了减轻丫头的惧意,背起王子腾飞快的走了。 王子腾甚是奇怪:“这姑娘是谁家的,难道跟你们贾府是旧相识?” 贾琏摇头:“不是。” 遂把太后娘娘要寻淑妃太爷爷原配嫡妻娘家人的事情说了。 王子腾愣了半晌:“顾家的事情是你弄得?” 贾琏脚步一顿,坚决的否认了:“不是。” 王子腾嗤笑:“骗鬼吧,太后娘娘最喜欢玩这种一事不烦二主的把戏,若不是你整倒了顾家,太后娘娘绝对不会让你参与此事。” 贾琏笑道:“硬要说算也算吧,我捉住了运河上的盗匪,他们敲了登闻鼓,把顾家告了,然后,顾家就倒霉了。顾裴在金殿发疯,扯出他们家后院有个疯女人,把陛下气病了,惊动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大约因此怀疑淑妃也有疯病。乾元帝似乎有换后的意思,只是因为二王造反耽搁了,太后娘娘大约是不想淑妃坐上后位,以至于皇室后代沾上疯病,故而要挖她家的丑事,阻止淑妃上位。” 王子腾默默的听着,半晌言道:“你想辅助大皇子?怪不得把元春弄出宫了。” 贾琏大惊失色,忙着把王子腾放下地,回身看着王子腾,言道:“这件事情我们可要说道说道,若您是我,会怎么做?让元春怀着忠顺王的血脉,留在皇宫糊弄陛下冒充皇子?你这是想害我荣国府满门抄斩吗?” 王子腾冷哼:“我脑子有病,皇上是好糊弄的?我却在想,既然你们都在南苑,你能救陛下,为什么不救元春?” 贾琏也冷哼:“我倒想救她,却是她不肯相信我,不愿意跟我一路走,她若是相信我,如今岂不是一个妥妥的宠妃?我也不需要用功勋换她一命了。” 王子腾闻言道:“你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形。” 贾琏便把圣上如何宣他进京,如何安排他剿匪,如何为了试验改造的鸟枪铳,去了南苑秋猎,结果,太后被算计,自己如何救驾。 太后脱险之后,自己惊魂未定,元春如何不听自己与贾蓉的劝阻,连太后娘娘的呵斥也不听,执意进了林子寻找陛下,结果遭遇忠顺王的事情一一道出。 王子腾问道:“你以为是谁把野猪崽子放进了太后娘娘的凤辇之中?” 贾琏顿时懵了,不是追问元春出宫的事情吗?怎么又扯起太后娘娘? 王子腾见他发愣,催道:“说啊?” 贾琏摊手:“这谁知道呢?后面审讯的事情没有交给刑部,而是慎刑司办的,我也没参与,又没消息渠道,据说是没有结果,不了了之。” 王子腾冷哼:“怎么可能没结果,慎刑司掌握在上皇手里,只怕是结果很龌龊,很难堪,上皇不想世人知道罢了吗。” 贾琏皱眉:“这是什么话?” 王子腾淡笑:“你注意点,看看最近宫里有没有忽然死了什么人,或许那就是结果吧。” 贾琏闻言若有所思。 王子腾张开上臂:“走吧!” 贾琏拧眉:“不问元春的事情了?” 王子腾失笑:“你这理直气壮的,我还问什么,别忘了,我是干什么出身,察言观色是我的强项。” 贾琏失笑,乖乖弯腰背起王子腾,但见他七弯八拐,硬是改变了当初的方向,让人以为他是从另一个方向回来。 王子腾笑问:“怕人发现那对祖孙?” 贾琏颔首:“他们若是不愿意跟我合作,就让他们安静的生活吧。” 却说史鼐,他正在东张西望,蓦然发现了王子腾,顿时大喜,冲着王子腾长身作揖:“王大人啊,谢天谢地,您完好无损太好了,不然,我可要抹脖子谢罪了。” 王子腾睨他一眼,根本不理睬,依然趴在贾琏背上,催促道:“走啊,停住干什么?害得我耳朵被蚊子嗡嗡都要聋了。” 史鼐闻言甚是尴尬,搓着手:“王大人,犬子......” 贾琏真心服了史鼐,这个时候花拳绣腿起作用吗?因此暗暗给史鼐使眼色,叫他抢过王子腾去背着,这样子即便王子腾要发作,也有一点限度。 史鼐还没傻完,很快就反应过来,笑嘻嘻上前捞了王子腾背起来就走:“王兄啊,咱们可是老兄弟啊,弟弟我教子不严啊,教子无方啊,我已经把孽障捆绑起来了,等下王兄您想怎么出奇就怎么出气,哪怕是杀了他,我绝无二话。老兄弟啊,您可要把兄弟一把啊,不然,兄弟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贾琏在后面听着,暗暗点头,总归遗传一点老太太的歪缠笨本事。 军队下山又如风卷残云,呼啦一下子就回到了军营。 贾琏与史鼐出去了前后两个时辰,二十名云梯队守候着帅帐,竟然没被人发觉。 贾琏暗暗点头,这个史鼐治军还真有几手,不知道怎么养了那样混账的儿子。 王子腾人品史鼐打躬作揖,恁是不表态。 最后,贾琏不得已从中斡旋,王子腾这才表态:“忠顺王呢?用他的踪迹洗刷你们父子的嫌疑吧。” 史鼐顿时满脸背晦,言道:“不是史谋言而无信,实在是那忠顺王从未在我这里露面,我为师不知道他的踪迹。” 王子腾压根不信。 贾琏也是满脸狐疑,问道:“忠顺王的儿子在熙郡王身边藏匿,这说明忠顺王正在寻找更好的藏匿之地,依我看,海疆才是他最好的出路,因为,。只要他觅得机会出了海,随便找个孤岛猫起来,只要有足够的给养,他们完全可以占山为王。不过,这个给养,肯定要打你们这里过。怎么会毫无踪迹呢?” 贾琏说着话,看向被五花大绑史锋。 史鼐顿时豁然开朗,军营里许多事情都是史锋在管理,史鼐最近正在训练水军,忠顺王若真是从史家军谋取了粮草,只能是史锋这个内鬼作祟。 史鼐抡圆了胳膊摔了史锋两个嘴巴:“孽障,事到如今,忠义郡王已经被逮住了,你还不说实话吗?你真的想还死全家吗?” 史锋被打的差点闭气,却依旧咬牙不语,最终气得史鼐要拔剑杀子。 贾琏这才拦住了,看着史锋言道:“石家女人竟必爹娘还要重,你宁愿爹娘惨死,也不愿意出卖一个心怀叵测的女子吗?” 史锋怒道:“什么心怀叵测,颖儿玉洁冰清,你不要血口喷人!” 贾琏冷笑:“玉洁冰清?身为史家的媳妇,却偷盗婆家的财物资敌谋反?这就是你的玉洁冰清?” 史锋怒道:“忠义郡王是他舅舅!” 贾琏斥道:“他就是反贼!” “你知道因为石女资敌,你史家阖府上下的女眷为了温饱,要日夜做做针线补贴家用吗?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玉洁冰清的女人,你们史家堂堂的侯门千金,需要出卖针线才能换取温饱吗? “你知不知道,现在在京都,只要拿出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你史家姑娘亲手所绣手帕与鞋袜吗? “当然,这才寻常人家不是什么事情,可是,你的姐妹是侯门千金。如今,他们不仅要亲手操劳饮食,不久,她们还会因为这个你所谓的玉洁冰清的女人,被送进监牢。你知道她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教坊司。教坊司,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是京都少爷老爷们寻欢作乐的地方。等他们容色不在,他们会被买去暗门子,买去船上......” “不要说了!” 史锋忽然咆哮着打断了贾琏。 史鼐这时候已经泪流慢慢,他再次轮缘胳膊摔了史锋两个耳刮子:“孽障啊,石家妖女是人,你的姐妹就不是人啊?” 史锋忽然疯癫一般大哭起来:“我不想的,我是身不由己。” 贾琏冷笑:“你追捕王大人也是身不由己?你私通发贼忠顺王也是身不由己?有谁逼你吗?” 史锋蓦地又嘿嘿的笑:“你们懂什么?颖儿可以做王妃的,她因为喜欢我放弃起了王妃的身份,你们说,这样的女人,我能不疼她吗?银子算什么啊,仁义值千金!” “妖女啊!” 史鼐忽然也发了疯,冲着史锋拳打脚踢:“打死你,我打死你,你这个孽子,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妖女,竟然哪一家老小的姓名不当回事情。”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上前拉劝,反而一个个提他不值,生了这样的儿子,不如不养,打死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最终,贾琏拉住了史鼐:“留下他的命,换取表妹们后半辈子的安宁日子吧。” 史鼐瞬间老了半截,失去了所有的锐气。 他冲着王子腾拱手:“这里交给兄弟了,我这就押送孽障进京去请罪。” 史锋被他爹拖死狗一般拖着出门,他忽然回光返照一般喊了一声:“滴泪亭,渔人岛。” 王子腾蓦地张开眼睛:“渔人岛?白沙岛,前朝曾经设立过巡检司,对,忠顺王若要自立,只要这个地方可以立足。”王子腾冲着史鼐言道:“史兄不必沮丧,王某会上本章,保你家眷不受牵连。” 至于史鼐的侯爵与官位,王子腾也没法子。 王子腾与贾琏商议之后,滴泪亭派人日夜把守,守株待兔。至于渔人岛,眼下还不时时候,等到平定了杨久志,再去捉拿他不迟。 这日午后,史鼐与王子腾当着史家军的三千官兵,交接了虎符,在朝廷没有委派新的将军之前,史家军暂时由王子腾节制。 其实,这支军队原本叫永定军,因为史鼐长期作为统帅,故而外人统称史家军。 王子腾接管了军队不能再叫史家军,王子腾不想改成王家军,故而恢复旧称永定军。 永定军下设五个都尉,每个都尉手下一千人,共计五千兵马。 王子腾跟贾琏看着这些家底心头稍安。王子腾笑道:“如今咱们的人手总算能跟杨久志持平,再加上熙郡王的骁骑营,贾琏的平子营,勉强可以跟杨久志决死一战。” 贾琏却摇头道:“我们最多只能带走三千兵马,这里必须要留下二千人,谨防倭寇偷袭。这里倭寇一旦上岸,那杀伤力可比杨久志凶狠,咱们不能顾此失彼,要谨防消息泄露。我怀疑,忠顺王私通倭寇,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占据渔人岛。或者,我怀疑渔人岛现在就在倭寇手里,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过几百里的,顺风扯帆,几个时辰就到了。我们不能轻忽大意。” 王子腾闻言顿时牙疼:“这是什么事儿,这个杨久志满门富贵,偏要作死。” 贾琏言道:“其实,平安洲卫所并不是杨久志的私兵,只要杨久志不在了,他们未必一套道走到黑,尤其是现在忠义郡王已经被擒,忠顺王躲在暗处,他们群龙无首,闹不起什么大风波。只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被杨久志蛊惑,憎恨朝廷,认为他们之所以流离失所都是朝廷害得,一旦疯癫起来,会迅速传染周边的州县,那就不可收拾了。” 王子腾颔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贾琏言道:“岳父您出京除了可以节制九省兵马,能够插手政务吗?比如说,承诺减免税收?” 王子腾摇头:“我这个九省检点,只是因为如今外寇环伺,陛下为了更好的调度举国兵力,而设置的官职,目的就是为了临时调配地方兵马增援边疆。地方政务,我却不能插手,否则,就越权了。税收关系到国计民生,施恩也要天子出面才显得黄恩浩荡,哪有个臣子敢动赋税?” 贾琏面色讪讪:“嗨,我也是戏文看多了,八府巡按可是什么都管,您这是九省检点,岂不是管的更多?” 王子腾顿时笑起来:“你这话跟凤丫头说的差不多,想当然耳。” 贾琏也笑了,却是叹道:“说实话,戏文里当官还真是痛快。不过,我今日也有个痛快的法子。陛下随后会派遣杨家或是吴家人前来劳军,咱们不妨劫持这些人,借机会混进城去,然后,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杨久志,然后,就地开仓放粮,将所有的百姓疏散,让他们回家去过年,岂不是一场浩劫消弭于无形?” 王子腾闻言点头:“我怎么丝毫不闻?你确定他们会来?” 贾琏一拍额头,他忘记告诉王子腾他为什么来平安洲了。 “朝廷七天没有接到你们的邸报,就连海疆的邸报也断了,陛下这才着急起来,担心您与熙郡王出了意外,派遣我前来救援您们二位,顺便把忠义郡王忠顺王的脑袋拎回去就更好了。” 王子腾顿时一拍案几:“速速给陛下上奏折,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陛下,同时,问问陛下,对于平安洲的百姓如何安抚。然后,你派遣心腹日夜赶路回京都,亲自送到皇帝手里,咱们再不能相信驿站了。他们估计已经反叛,咱们眼下也抓不过来,只有以后腾出手来,再收拾他们了。” 贾琏闻言忙着铺纸磨墨,将自己进入平安洲的所见所闻,还有所干的事情一起复述一遍,然后,也将史家的事情详细的报告给陛下。并告诉陛下,石家资敌,千真万确。 对于史家,王子腾也亲自上了奏折,替史鼐说情,只能怪他轿子不严,以至于如今覆水难收,但是,王子腾客观的叙述了事实,史鼐只是已被蒙蔽,并非有心反叛。 说实话,王子腾能给史家求情,是看在贾琏的面子,否则,王子腾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王子腾手下的官员可是被史锋宰杀殆尽。王子腾回京还不知如何跟他们的家眷开口。也只有替他们向陛下请功,多多抚恤他们家眷后代了。 贾琏这里写好了奏折,悄悄寻到贾芸,让他派遣得力的孩子将信笺送给冯唐设在平安洲外围的台站。如今,贾琏也只有信任他们了。 贾琏回头跟王子腾商议之后,贾琏派遣自己带出来平子营去拦截劳军的钦差,让云梯队去滴泪亭守株待兔,希望能够捉住忠顺王,彻底瓦解他们的阴谋,结果,却是一场空。狡猾的忠顺王也不知道躲到哪里。 这边王子腾则一边积极治疗腿伤,一边整顿军务,分头找五个都尉交心谈话,好确定留守的兵马的暂时统领。毕竟王子腾眼下的主要任务是对付杨久志,阻止平安洲民变。 最后,在贾琏的建议下,王子腾选择了一个出生在海疆的都尉暂时统领永定军。 鉴于贾琏从后山摸进了军营,王子腾在后山顶上也驻扎一队士兵驻守。 这几日贾琏却是马不停蹄,在将奏折送走之后,贾琏再次去见了熙郡王,将王子腾与自己商议的计谋告知。 熙郡王同意了偷袭计划,却十分担忧。 139、139 熙郡王听过贾琏的叙述, 觉得贾琏的计划虽好,却不甚完善。 “杨久志常年驻守平安洲, 这一方水土被他经营的铁桶一般,据我这一段时间打探 , 他治军有方,队伍纪律严明,一般的士兵都有三命乡人为证才能入伍。咱们的人即便是跟着劳军的队伍混进去,只怕也很难打进他的队伍。不说他手里有五千兵马,直说那些被他笼络的万余灾民,一旦这些人的身份暴露,很可能就是杀身之祸。根本不用他的正规军动手, 只要动动嘴, 蚂蚁咬死象,你别小看那些灾民的暴戾,几百人不够给他们填牙缝的。” 灾民的暴戾,贾琏比熙郡王更了解, 闻及此言, 他深以为然,也觉得这个混进去等待天黑发难的办法有所欠缺。 贾琏设计的是乔装进城之后,潜伏等到夜幕降临,再里应外合策应攻城。 熙郡王思虑的很是,要想成功,必须首先的保证这些潜伏进去的士兵能够安全活到夜幕降临。 贾琏暗忖半晌,再次提出自己的改进建议:“如此, 咱们就把进城劳军的时间改在傍晚如何?” 熙郡王言道:“说说你的具体打算。” 贾琏言道:“我已经打探清楚,平安洲的兵马,分被驻扎在东南西北四个千户所里,拱卫平安洲指挥所。杨久志的指挥所也驻扎千余人。这是他们对外宣称的数目。实则,自从忠义郡王跟杨久志接上头之后,杨久志害怕忠顺王与忠义郡王会对自己不利,他的指挥所已经增兵至两千人。这样一来,四座千户所便有名无实。” “再有,杨久志为了收买人心,彰显他的仁慈,本地籍贯的士兵统统放假五日,二十九日开始放假,初四才会回归。这一批人具体数目我不十分清楚,初略估计一千余人。 “因此,四座城门驻守官兵实际人数不足二千。我这几日夜里一直在四座城门侦探,打听得东南两门的千户所,大约驻扎五百人左右。而西北两座城门,则只有二三百人驻守。” “我的计划就是,我们以三千人的优势兵力,里应外合,迅速消灭设在西北两门内的千户所驻军。届时,我们将奉圣军的旗帜高插在西北两座城门之上。王爷您登高一呼,当众宣布杨久志横征暴敛、私通反贼、倒行逆施、意图谋反的罪行,号召天下人共诛之。如此一来,我方军心大振,平安洲兵马则会人心惶惶。” “毕竟,平安洲是朝廷的卫所,并非是杨久志的私兵,我相信他们在生死面前,必定不会跟着杨久志一条道路走到黑。” 熙郡王颔首:“说起来似乎能成,但是,东南两门也有千户所,他们或许也会前来驰援。” 贾琏言道:“王爷别忘了,我方攻城的将士总共三千六百人。三千人只要成功偷袭进城,围剿西北两门六七百人,这是碾压式战斗,应该很快就能结束战斗。这样一来,即便是东南两门前来驰援,我们三千兵马难道害怕他一千兵马不成?” 熙郡王指着图上的杨久志行辕:“杨久志的指挥所还有两千兵马,一旦攻城开始,他必定会派兵驰援。” “这个下官也想到了,杨久志的行辕有两千兵马驻守。我赌他不会全部派出,这样一来,他大约只能增援城门一千余人,我们依然是三千人对他的一千人,足可一战。再者,除非杨久志不来,一旦他走出指挥所,亲自督战,我保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熙郡王闻言颔首,贾琏的身手他见识过,身法快如鬼魅,他若杀人,三丈之内,很难逃命。 不过熙郡王还是提醒贾琏:“杨久志身边的死士也不少,你还是是小心为妙。” 贾琏道谢之后说道:“王大人虽然性命无碍,却脚踝受伤,行动不便,指挥攻城的事情只怕要多多麻烦王爷您了。” 熙郡王很爽快的应了:“这都是本王分内之事,何须说得。” 贾琏言道:“剩下的就是何时攻城的问题,下官的意思,咱们不如选在除夕之夜攻城,杨久志以为给士兵放假回去过年,可以收买人心,而那些留守的士兵,则会更加思念亲人故土,意志相对薄弱,咱们正好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 熙郡王言道:“杨久志之所以招抚灾民,其实就是想让灾民成为他的后援生力军,所以,我担心,杨久志会随时诱发灾民□□。一旦发生民变,那场面将无法收拾。” 贾琏言道:“按照下官的推断,杨久志想的是让忠义郡王与忠顺王挑头闹事,他跟在后面浑水摸鱼捡便宜。如今,忠义郡王被咱们俘虏,忠顺王不见了踪迹,他暂时没有发觉端倪,等他发现不对,应该已经是年后的事情了。再者,那些灾民如今有吃有喝,若是无人唆使煽动,应该不会思谋暴动。毕竟老百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铤而走险。” 熙郡王思忖之后,认同了贾琏的推论,两人开始详细商议除夕之夜攻城的所有细节,以及战争中可能发生的意外,然后加以补充完善。 最后,两人商议决定,贾琏的平子营兵分两路,一路去西北门接应王子腾与熙郡王,一路则留再杨久志的指挥所附近。 一旦杨久志派兵驰援,留守的人马则可以四处放火,惊扰,引发骚乱,造成我军攻打指挥所的假象,从而减轻城门的压力,将敌军分而灭之。 两人将所有步凑都详细的列举出来,进行反复的推论。最后将所有的攻城细节形成文字,一式两份,熙郡王楼下一份,继续推敲,贾琏带走一分交给王子腾最后审验。 熙郡王暗自掐算下时间,今天正是小年夜,距离除夕还有六天,熙郡王提议,为了不惊动杨久志,海疆三千人马必须夜间行军,分批次进入平安洲境内。 熙郡王言道:“你将这份决议带回去交给王大人,若是他同意除夕之夜攻城,那么今晚开始,海疆三千人马就要开始调动。” 贾琏应了,带着作战方案离开骁骑军的驻地,趁着夜色潜行回到云雾山。向王子腾汇报商定的攻城方案。 王子腾说实话比熙郡王与贾琏又要老辣,很快,他就发现了攻城方案中的漏洞。言道:“夜晚偷袭,一旦近身肉搏,则会敌我不分,你们可有考虑?” 贾琏扶额,他还真没想到这个。 “岳父大人既然看出破绽,有何良策?” 王子腾笑道:“我倒没有很好的策略,不过,咱们□□也当初起兵号称红禁军,他们标志就是脖子围着红丝巾。” 贾琏拍手:“咱们不妨学习老祖宗起家的装扮,脖系红色丝带,以示区别。” 王子腾看过贾琏详细记录的攻城方略,以为可行,遂拍板定论。 翁婿两人商议已毕,贾琏迅速再次带着修改的作战方案,返回临县熙郡王的驻地。同时,贾琏带回平子营与永定军的三营兵马。这一都人马全部在平安里外的树林潜伏。 翌日,腊月二十五,贾琏将修改的方案交给熙郡王,熙郡王完全同意王子腾的建议,并感叹:“老臣某国啊!” 贾琏带着熙郡王最后的决定,再次返回云雾山。这日夜晚,再次带领一都兵马悄悄潜入平安洲西边的树林驻扎。 如此这般,夜夜搬兵,到了腊月二十八,所有人马全部进入潜伏地,枕戈待旦。 腊月二十九,贾琏接到奉圣军台站的飞鸽传书,乾元帝肯定了贾琏的作战方略,对于如何安抚灾民,乾元帝赏赐贾琏一方龙佩,龙佩上吊着圣旨:“赐予贾琏,便宜行事。见玉佩者,如朕亲临。” 贾琏将手握玉佩满心欢喜,此乃尚方宝剑。有了这方玉佩,安置灾民谈判的时候,贾琏就能允诺一些可以促成谈判成功的条件。 比如,发放路费,比如,减免赋税劳役等等。 王子腾看见玉佩也恨高兴,如今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杨久志的表弟,吴贵妃的弟弟吴必达带领的劳军之师。 乾元帝这一回真是神来之笔,吴必达劳军队伍的人数竟然多达三百人,正好是一个营的兵马。 贾琏不又在心里给乾元帝比个大拇指。 贾琏正好把自己的平子营全部替换进去。至于渔民,贾琏已经你交给了王子腾,安拆在永定军中,云梯队要在外面担负攻城的中坚人物,也不会跟着贾琏一起诈门。 只可惜,劳军的队伍实在太娇气,七八日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半个月还没到,若非奉圣军的台站一直给贾琏报告他们行程,贾琏几乎以为他们不来了。 腊月三十的上午,贾琏终于接到了消息,劳军的队伍昨夜经过奉圣军的台站,已经被奉圣军擒获。 贾琏大喜,忙着带领平子营赶往平安洲外三十里之处的台站。鸦雀不闻之间,把吴必达的劳军之师换了个底朝天。 这个吴必达就是乾元帝故意在吴家找的个棒槌人物,他就是个纨绔,平日提笼架鸟,走狗斗鸡,正事不干。 乾元帝起初让他出京劳军他很不乐意。却是他外甥三皇子知道了,告诉了自己母亲吴贵妃,吴贵妃把他找去骂了一顿,他这才勉为其难,接了差事。 他这些手下,都是乾元帝授意兵部东拼西揍的杂牌军,跟吴必达根本不熟。只有前面十二位管理依仗的龙禁尉,是乾元帝安插的心腹侍卫,这几人吴必达认识,与贾琏更加熟悉。 他们已经接到了乾元帝命令,届时配合贾琏行事。所以,有了这十二位侍卫的配合,贾琏只要不换吴必达的亲卫长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贾琏趁着吴必达晚膳的时间偷梁换柱,然后,就往十二位侍卫出面,以台站的条件艰苦为由,劝说吴必达夤夜赶路去平安洲。 这个劝说:左不过剩下五十里路,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不然在这个鬼不生蛋的地方住一夜,明日大年初一还要赶路,实在太晦气了。 那个又劝说:今日连夜赶到平安洲,还可以赶得及卫所除旧岁迎新年宴会,会上必定有歌舞,听说这边舞姬有异地风情,老漂亮了。到时候,公子可以让舞姬伺候着喝酒吃肉,这多么高兴啊,何必为了一点雪路就畏缩不前,错过大好的享乐呢。 吴必达本来就是哥没有主见得人,却是这里的条件实在艰苦,饭菜不见多少荤腥,荤菜更是没有。他又是贪杯好色之徒,闻听进了平安洲有这些好处,何乐不为? 吴必达答应夤夜启程去平安洲。 这般时候已经是戊时初刻,赶路大约需要一个时辰。贾琏暗暗此昂贾芸传达了信息,亥时正刻动手。 这一路上,化了装的贾琏合着十二个侍卫哄孙子一般哄着吴必达,终于在亥时初刻赶到了平安洲的东城门。 城门在戊时初刻已经关闭,这个时候就要吴必达这个敲门砖出面了。 吴必达被人叫醒了,迷迷糊糊听闻已经到了平安洲城外,很是高兴,瞌睡也惊飞了:“快去叫门,就说我们奉命劳军来了。” 城上的守卒因为大年夜还要执勤很是厌烦,这会子他正捧着手炉,靠着城墙眯顿,却被叫门声打断了瞌睡,十分烦躁,探出身子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没有要紧的事情,明日赶早吧。” 吴必达顿时骂起来:“你这个狗杂种讨死啊!睁大狗眼仔细瞧瞧,爷是何人,小爷吴必达!” 140、140 城上兵卒哪里认得吴必达是谁呢?却又怕他真是个什么大人物, 因耐着性子问道:“请问您老是几品?来此有何贵干?小的们问明白了也好向上官通禀,夜半开城门可是大事, 小的们不敢做主!” 吴必达越发恼怒:“我几品?老子超品。皇宫中的吴贵妃是我亲姐姐,三皇子是我亲外甥, 你们指挥使杨久志大人,那是我亲表哥。你这个狗杂种,竟敢叫小爷明日再来,我现在给你个机会,速速去通报按察使,就说我吴必达到了,叫他亲自来接。” 吴必达心里, 杨久志若非沾了他贵妃姐姐的光, 岂能威风八面,坐镇一方? 如今到好,他手下一个小小的兵卒,竟敢瞧不起自己, 叫他如何能忍? 今晚本来有一什兵卒值夜守城, 如今却只有两人在城门?哨,其余八人都在下面城堡里吃肉喝酒,他们不能回家过年,大年夜别家都在吃团圆饭,他们却要喝着西北风守城。想着指挥使大人正在宴客,他们也自己犒劳犒劳。 城门上有两人?哨,另一个正睡得晕晕乎乎, 不妨这边吴必达骂起来,顿时惊醒。 这个兵卒有些城府,他仔细询问同伴,惊闻是钦差劳军,顿时把瞌睡吓跑了。 两个人捧着脑袋商议一番,将手里的火把吹亮些,就着火光向下窥探,好家伙,竟然是龙旗。 这是代天巡视的钦差依仗,以前平安洲来过钦差,他们两个见识过。 后面惊醒的兵卒叫张三,他拉住出言不逊的兵卒:“李九,这是钦差,你快去报告什长,让他报告郎官大人,就说京都来了钦差,自称吴必达的叫门,请指挥使定夺。” 如此这般,兵卒报告伍长,伍长报告什长,什长报告郎官,郎官报告校尉校尉再都尉,一直报到杨久志面前。 杨久志正跟一般心腹都尉在饮酒,席间他们正在悄悄商议:“忠义郡王不是说忠顺王前往海疆搬兵,年前必有行动,叫咱们静候佳音,如今都大年夜了,他怎么鸦雀不闻?” 杨久志一笑:“那个嘴上无毛的玩意儿,本来也没指望他,一个光杆司令丧家犬,竟敢在本官面前摆谱。” 他的心腹叫吴必叔,也是杨久志的表弟,他说道:“既然表给看不起他,何必事实依着他?到叫他越发张狂,在咱们面前指手画脚。” 杨久志冷笑:“若非要借助他的名声打出勤王保驾的旗帜,便宜行事,谁耐烦理他。” 吴必叔闻言笑了:“我说呢,平日表哥英雄了得,怎么见了他们就毫无主见了呢。” 杨久志道:“我若表现的太精明,岂不是惹得他们不安心?我还要利用他们的声誉招揽部众呢。” 吴必叔笑得张狂:“说起来忠义郡王也够傻得,这些年多亏他不停的给咱们募捐银子。否则,咱们还真是没有余钱收买那些穷泥腿子。这些傻东西,只要给口吃的,咱们说什么他们信什么。其实不过是咱们骗了他们银子,然后再给他一口残渣,他们倒要对咱们感恩戴德。哈哈哈,实在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了。” 杨久志哼一声:“不要胡说,什么叫咱们骗取了他们银子,那是朝廷为了筹措海疆北疆的战争经费,屡屡加赋,懂吗?你这嘴可把好,下次记得这样说。” 吴必叔腆着笑脸给杨久志斟酒:“那是那是,都是朝廷贪得无厌,不顾百姓死活,若非表哥您仁慈,他们早饿死八百年了。” 杨久志高兴的吮吸一口美酒,眯着眼睛点头:“对,就是这样。” 正在此刻,外面的警卫进来通禀:“报告指挥使,东城门来了个自称吴必达的人,说是奉圣命前来劳军,要指挥使亲自去迎接。” 杨久志皱眉:“吴必达?” 吴必叔顿时笑了:“就是小三子,哎哟,这家伙不是天天走狗斗鸡呢,如何成了钦差了?” 杨久志顿时笑了:“哈,大约跟从前一般,糊弄我替他守卫疆土呗,哦,还要替他捉拿发贼!” 吴必叔也笑了:“上次给了十万军饷,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赏赐呢。” 杨久志挥挥手:“你去看看,是不是小达子,若是,就让他进来吧,寒冬腊月冒雪赶路也不容易,对他客气点,毕竟人家姐姐的贵妃呢。” 杨久志如今可没把贵妃看在眼里,假以时日,他自己可以册封许许多多的贵妃出来,一个过气的贵妃有卵用。 不过,眼下还要敷衍敷衍这个皇帝的小舅子,等到忠义郡王忠顺王扯起反旗,自己再趁势而起,那时,自己待价而沽,趁机壮大。 可笑忠于郡王这些年竟然把自己当成狗腿施舍,呼来喝去,还当自己是皇太孙呢?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已经成了丧家犬了,还在自己面前摆谱,真是拎不清。 嘿嘿,总有一日,叫你们知道谁才是主人,谁是狗! 杨久志仰头灌下一满杯酒谁,龇着牙口品味,吐着气叹道:“只可惜,老爷太太出不来了,还有那三个小崽子,谁叫你们娇生惯养,不愿意跟爹出来受苦呢,嗨,如今被扣作人质,怪谁呢!” 这边吴必叔到了东城门口,在城头跟吴必达接上了话,果然是吴家嫡枝的三弟,吴贵妃的幼弟。 吴必叔不由在心头暗骂吴贵妃,最毒妇人心。这样猴冷的天气,竟把吴必达派出来替她长脸,到底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玩意儿,不心疼啊。 吴必叔一边感叹,一边吩咐兵卒开了城门,将吴必达一行人放进城里。 此刻,吴必达见了吴必叔也没了脾气,进了城门,兄弟们见面,欢喜不迭,携手叙话。 吴必叔笑道:“你这脾气见长啊,还要表哥亲自来接你,我来之前还怕我接你你不进城呢,看来我还有几分面子啊。” 吴必叔在吴家可比吴必达有名声,他会读书,身上有秀才的功名。大家都看好他,假以时日,必定能进士及第。只是不知何故,他忽然间就弃读从军,只身来到平安洲成了杨久志的幕僚。 却说吴必达被迎接进城,后面跟着十二位侍卫,再后面则是二十两大车,拉着劳军物资。 贾琏就混在后面车上。 进城之后,贾琏借着夜幕遮掩,将听力覆盖东门千户所,发觉今日驻扎的兵马不足五百人。 贾琏略忖顿悟,大约是得脸的都去了指挥所饮酒吧。 再看街道四周,虽然是大年夜,城里巡逻的士兵并未减少,劳军队伍进程不过一刻钟,贾琏就见到了三波巡视的卫队。 贾琏目光投向城楼,还好,城门上的士兵似乎没有城内巡逻的士兵尽职,东南两个城门也是一什人马轮值。 真正在城楼口吃风?哨的只有两名士兵,其余的士兵都躲在城堡里向着火,吃酒谈天。 半个时辰后,劳军队伍到了指挥所前面的广场停住。 杨久志果然十分警惕,他根本没出来会见劳军的钦差,只是让人将吴必达与他的长随接应进去。 贾琏这些随从则被晾在了院子里挨冻吃风。大约过了一刻钟,平子营的官兵都快冻僵了,指挥所里才来一队人马接受物资,然后,贾琏这些人被统一安排在距离指挥所广场千米之外的一排军营住宿。‘ 这杨久志果然是嚣张,钦差劳军来了,他竟连一口热饭也免了。 这倒正好方便贾琏行事。 贾琏带领平子营迅速进入军营,他吩咐人马原地待命,他自己则铺开听力,侦探四周的情况。 贾琏很快却认,杨久志似乎并不把这些劳军的杂牌军当回事,除了门口有一什护卫守门,不许贾琏他们任意走动,其余,再无其他防范措施。 贾琏暗喜。 随后,贾琏放开神识,发觉这里就是普通营房驻地。距离营房大约千米之外的空地上,竟有灾民搭建的木房。 杨久志这是把贾琏一伙人等同来投靠的灾民了。 杨久志的本意,是不想让这些人窥探他的指挥所驻军分布情况,免得他们回京之后去跟乾元帝嚼舌,倒是正好合了贾琏的心思。 贾琏让人关门闭户,一幅准备安睡的架势。 实则,平子营三个负责策应的郎队,已经从后院翻出,向着事先约好的西北门而去,配合熙郡王与王子腾偷袭攻城。 贾琏则带着三个郎队就地潜伏,一旦指挥所的兵马增援西北门,贾琏则会带领剩下的三个郎队放火烧营房库房,搅扰敌军后方,造成大部队偷袭指挥所的假象。 如此一来,杨久志便不敢倾巢而出,出去了,他也必定迅速回援。 之前,贾琏已经侦探清楚,除夕夜,杨久志会大摆宴席,宴请郎官以上的军官。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王子腾与熙郡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西北城门,然后,趁着杨久志反应不及,三千人马急行军,鸦雀不闻的包围杨久志的指挥所。 然后,鸟枪弓箭一起发动,四面八方强攻指挥所,只要消灭了杨久志跟那些高级将领,剩下人马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当然,这只是贾琏美好的设想,具体还要等王子腾与熙郡王跟西北门的驻军干过一场才能知道。 就在贾琏再军营后院潜伏一刻钟之后,城门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只可惜,贾琏的听力有限,不能够覆盖五里之外的地界。 但是,可以肯定,攻城之战,已经打响了。 贾琏看着周围的平子营官兵,却见他们茫然不觉,贾琏顿时醒悟,自己的听力比他们多了三里。 贾琏心中一喜,忙着铺开听力覆盖整个指挥所。果然,杨久志正跟他手下将官看戏吃酒,唱着酒歌划拳,不亦乐乎。 指挥所是整个平安城的中心地带,城门口距离这里大约七八里地。只要王子腾迅速解决西北门的守军,然后再干掉东南的驻军,整个平安城就成了待宰的鱼肉了。 史鼐的军队可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他们会越杀越兴奋。 贾琏暗自得意,只怕自己设定的二套方案能够施行也不定。 贾琏心里暗自得意,却并未放松对杨久志的监视。 很快,从东南方向传来了示警的号角声。 这说明,王子腾与熙郡王没有及时干掉东南门的驻军,让他们得空向指挥所示警求援了。 贾琏直觉有些美中不足。 不过,也算不错,既然东南门示警,说明王子腾已经拿下了西北门,跟东南千户所接上了火,并且已经压制了东南门的驻军。否则,他们不会向主帅示警求援。 贾琏紧张的监视着杨久志的行踪。 却见杨久志在听闻号角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一面高声大喝:“不好了,倭寇偷城,速速集结,救援西北门。” 一众官兵原本醉意朦胧,此刻闻听倭寇来袭,顿时一个个吓醒了,一时之间,各自寻找铠甲武器,大厅之中混乱之极。 杨久志嘴里示警,手里不闲,很快就全身披挂整齐。 他性急,等不及队伍集结,便一马当先冲出了指挥所,望着西北方飞驰而去。 他身后紧跟着冲出百人卫队,却是已被杨久志抛下了数百米的距离。 贾琏一见杨久志亲自出动,心中大喜。 他吩咐留守的三位郎官:“等他们大部分人马出营之后,你们等候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将这些住房点燃,点燃之后,你们就迅速撤退潜伏。若是他们不回师,你们继续放火骚扰。” 贾琏自己则飞快追着杨久志而去。 却说贾琏提起全身的元力于腿部,脚下使出登云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贾琏已经赶上了杨久志。 此刻,我军已经占领了西北门两座卫所的制高点。 熙郡王已经登上城门,预备宣读杨久志的罪状,宣布对他的追杀令。 孰料杨久志竟飞奔而至,他老远射出一箭,迫使熙郡王终止了演讲。 杨久志还想登楼斩杀熙郡王,永绝后患。却被王子腾手下的两名都尉拦住,战在一起。 杨久志果然骁勇,同时与两名都尉交战却不落下风。 贾琏悄悄潜伏到熙郡王与王子腾身边,得知,我军已经打残了东南千户所,只是不及阻拦他们发信号。他们根本没想到杨久志来的如此之快,直如腾云驾雾一般。 贾琏闻言,这才细看杨久志的坐骑,不由惊呼:“这是汗血宝马,千里之行闪电而至。怪的他来的如此之快。” 王子腾闻言细瞧,的确是汗血宝马。之前因为夜幕,它又是黑色,才没发觉。 熙郡王虽是皇族,却没见过这种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乾元帝曾经重金向草原鞑子求购,却没有得到回复。结果惹来鞑子永无休止的骚扰。 熙郡王顿生觊觎之心:“传令,伤人不伤马,尽量不要伤了他的坐骑。” 战争一般是射人先射马,如今不许射马,兵卒们则有些缩手缩脚。弓箭的密集度马上降低了,杨久志越发猖狂起来,混乱中将一名都尉打下马背。 贾琏忙到道:“王爷,您爱马,杨久志未必不爱?万箭齐发才能让他有所顾忌,我方能趁乱偷袭。下官保证,届时,只要那马还有一口气,我必定救活它。” 熙郡王不得已,只得收回成命:“弓箭射马,鸟枪铳射人,记住,不要误伤自己。” 王子腾按照之前约定,高声喊道:“预备!” 与杨久志交战的几名都尉闻讯各自闪开,平子营的鸟枪手便连发三排□□,结果,杨久志的敢死队很少了得,竟然生生冲上来挡枪子,一时间,扑通扑通倒下了数十骑人马,杨久志只是受了轻伤。 就在此刻,留守的平子营点燃了军营,指挥所方向顿时火光冲天。杨久志见之,回马就走:“有匪徒偷袭行辕,闽都尉跟我回防,余下人马会同东南二所与敌对恃,待我杀退偷袭之地,即刻回援。” 这时,贾琏已经乘乱换了一套军装,混在回援的队伍中,骑马追赶,渐渐的,两匹马脱离了大部队,成了回援不部队最尖端。 杨久志几次回头嘉奖贾琏:“好小子,很少有人能跟上我的速度,你叫什么,我要重用你。” 贾琏之事嘿嘿的傻笑,并不搭话,之事飞快的追赶杨久志,因为他身上既无弓箭,又无刀枪,杨久志并未看出他的敌意。也没警觉。就在两座骑距离一丈之时,变故陡生,贾琏忽然飞身而起,刷的一下落在杨久志的身后,杨久志不及反应,贾琏已经出手如电,瞬间拍中了杨久志的风池穴。杨久志顿时整个人不能动弹了。 贾琏抱着杨久志迅速回马,并高声喝令:“平安洲的官军听了,你们的指挥使已经被我擒获,你们不要妄动,否则,我即刻灭杀他。” 杨久志的卫队顿时傻愣了。看着被贾琏拎在手里杨久志不能置信。 他们想要冲上前来,贾琏迅速用匕首堵抵住了杨久志的脖子:“不要妄动,不要妄动,否则,我怕我的手会发抖。” 这时候,闽都尉也赶到了。他也没想到杨久志会马失前蹄被擒拿。 他们害怕贾琏被逼急了要伤害杨久志的性命,不敢攻击贾琏,只得远远围住贾琏。 贾琏虽然轻功了的,可是,如今被人围困,想要带着杨久志突围,也不容易。 他只得高声向王子腾熙郡王示警:“王爷,我是贾琏,我已经擒拿住了杨久志,王爷快快登高宣读檄文。” 熙郡王闻言大喜,忙着登高一声猛喝:“平安洲的官兵听了,杨久志横征暴敛,倒行逆施,私通忠义郡王忠顺王两个反贼,意图谋朝篡位,现已被擒拿,你们是朝廷的官兵,难为了愿意为了杨久志个人的野心断送一家老小的性命吗?” 指挥使的两位都尉闻言都是神情纠结,是啊,杨久志是对他们不错,大家也歃血盟誓要干出一番大业,他们以为边疆战事爆发,他们可以上前线杀敌立功,封妻荫子,谁知道杨久志是要谋反呢? 闽都尉见识了贾琏的神技,这时已经萌生退意,他高声喊道:“熙郡王吗?我是平安洲卫所都尉闽铮,我们并没有谋反之意,只是因为有人偷乘,以为是倭寇越境偷袭,故而才赶来救援城门,既然熙郡王说是朝廷钦差,请您拿出证据,我等也好辨明是非,做出正确的选择。” 熙郡王闻言,随把自己的皇子印信,还有乾元帝任命他为平安洲特使的圣旨,一起让人送给了闽铮观瞧。 闽铮看过,顿时明白,他们上了杨久志的当了。什么倭寇偷城,明明就是朝廷钦差驾临平安洲。 闽铮言道:“属下拜见熙郡王,只是,我等乃是杨久志部下,他所作所为,我们不甚了解,如今明白,愿意与他华清界限,不知道熙郡王将要如何处置平安洲的官军?” 熙郡王回答的极其爽快:“只要你们迷途知返,即刻放下武器,不再与我勤王之师为敌,本王承若,直诛灭首贼,从犯之人,只要此刻放下武器,真心悔过,我将既往不咎,其他官兵,只要查验清楚你们与反贼无关,则让你们继续驻防平安洲。” 熙郡王说着折断了一根羽箭:“若违誓言,犹如此箭。” 141、141捉虫 闽都尉并不知道谋反之事, 自然不愿意为了杨久志陪葬。闻听熙郡王之言很有诚意,马上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却是另外一个都尉姓杨, 名杨久云,他是杨久志的本族堂弟。 谋反诛九族, 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是难逃一死,眼见闽都尉投诚,平安洲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他拔出宝剑刺向闽铮:“忘恩负义的狗贼,竟然卖主求荣。” 闽铮在平安洲很有影响力,他的倒戈,无论对于收服平安洲官兵, 还是安抚灾民, 都有很积极的作用。 贾琏只有一个信念,闽铮不能死。 贾琏心道人到。但见他拔身而起飞腿踢向宝剑,宝剑刺偏,擦着闽铮的肩膀而过, 因为铠甲的缘故, 闽铮只是受了轻伤。 闽铮恼恨之下反手一剑,直接将杨久云抹喉,刺死了杨久云。 然后,闽铮飞身上马,立身马背,他高举宝剑,大声言道:“平安洲卫所的兄弟们, 我们当兵是为了什么?大,则为了保家卫国,小,则为了封妻荫子,你能说是不是?” “是!” “好!既然如此,如今,杨久志为了谋求个人的飞份荣宠,私通反贼,与朝廷为敌,你们愿意跟着逆贼谋反,连累父母妻儿被满门抄斩吗?” 出来当兵是为了某前程,哪个愿意满门抄斩? 兵卒们顿时大喊:“不愿意!” 闽铮双手一按,待兵卒们安静下来,这才言道:“好,现在听我号令,放下武器,接受钦差审查,相信我,只要你没有跟杨久志沆瀣一气,私通反贼,熙郡王说了,必定还我们清白,依然还怕让你们镇守平安州,你们愿意不愿意?” “愿意!” 熙郡王与王子腾对于闽铮的积极配合十分高兴。两人一商量,决定让闽铮 时管理平安行州。 这样一来可以安抚平安州官兵之心,二来,也便于安抚街上的灾民。 那些灾民已经落入困顿,一个不好,激发民变,后果将无法收拾。 收编平安州残部,以及安抚灾民的事情有熙郡王与王子腾张罗。 贾琏最关心的事情是平安州与京都各家来往的信件,贾琏想要搞掉顾家,曾经给王子腾写信,结果,王子腾不及安排,就发现杨久志豢养灾民的事情,如此被耽搁了。 如今,贾琏活捉杨久志。这可是大功一件。 虽然还没捉住忠顺王,但是,就他目前救援王子腾与熙郡王,活捉忠义郡王,杨久志,这是三大功勋,已经足够他的爵位再往上翻三次了。 这一次,乾元帝只是赏还荣国府原有的爵位只怕不够安抚贾琏了。 说不得乾元帝也要把他轻车都尉的爵位也要升一升了。 按照异姓封爵制服,贾琏活捉杨久志属于乱军中取上将首级,贾琏活捉,比取敌首级的的功勋更大,足够封侯了。 熙郡王而今对于贾琏那是既感激又佩服,对于贾琏乐于差抄杨久志书斋的事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并叮嘱贾琏:“把那些一边拿着朝廷俸禄,一边跟反贼眉来眼去之人,都给我找出来,登记造册,我要奏报陛下,凭他是谁,一律从重从严处罚。” 贾琏心中不由替史家担忧。 却说贾琏查抄杨久志书斋的来往书信,顿时吓了一跳。 杨久志竟跟京都大部分勋贵都有往来,倒不是说他们附逆,他们都参加了瓜分平安州的民脂民膏。 贾琏一一抄录,顿时乐乐了,不用贾琏特意翻找,淑妃母子都是杨久志孝敬的对象。 原来,杨久志官封平安州指挥使,不是托了吴贵妃的福,却是淑妃娘娘帮了大忙。 贾琏顿时乐不可支,这是什么缘分啊! 吴家,徐家,顾家。乾元帝的三个重量级别的老婆都跟平安州的暴民有关。 不要脸的乾元帝,前世拿贾府顶岗,但看你这一回如何了消这笔乱账。 贾琏接下来的抄写工作欢快极乐了。 不由自主又哼起秋胡戏妻来。 王子腾正好前来巡视,闻听贾琏唱小曲,他也乐了:“你这到想你爹了,有什么喜事不成?” 贾琏嘴巴笑歪了,把有关徐吴顾三家的书信递给王子腾:“当真好笑,乾元帝四处抓反贼,孰料,反贼都跑他床上去了。你说可乐不!” 王子腾睨着眼:“幸灾乐祸?趁早收起这副嘴脸,喜怒不露于行懂不懂?你这个性子啊,慢慢学吧!” 贾琏当然知道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看见乾元帝倒霉,他就是忍不住想笑。 王子腾仔细的看了一遍受贿名单,最后交还给贾琏,言道:“你只管将材料整理好交给熙郡王,其余一概别管,有些人不是你能动,否则,你这回的功劳都白瞎了。” 贾琏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岳父说的是顾家吗?” 王子腾摆手:“你听我的,这里的事情你别再管了。你迅速回海疆,杜若馨他们爷孙两个找你了,我已经安排他们在附近住下了。这是太后交代的事情,你替太后办事,陛下也没话说,明白吗?” 贾琏闻言愣了愣,顿时眼眸一亮:“让太后收拾顾家?” 王子腾一瞪眼:“那是太后的事情,与你什么相干?” 贾琏瞬间明了。 这就是所谓的隔山打牛!他冲着王子腾长身作揖:“多谢岳父大人!” 王子腾见贾琏一点通,很是满意,点头道:“慢慢学吧,官场也是大学问啊,不比你考科举容易!” 贾琏心悦诚服:“岳父愿意教我,是小婿莫大的荣幸!” 王子腾点头:“只要你不嫌我多事就好” 贾琏不知道熙郡王会如何处理顾家的事情,但是,贾琏可以肯定,太后娘娘绝对不会姑息顾家。 且太后娘娘想要收拾顾家,乾元帝想要迁怒谁也不容易。 贾琏比王子腾教导的更彻底,他将自己整理的名单干脆毁了,只是将有关材料转交给了熙郡王。 王子腾闻讯呆愣片刻,说了句:“后生可畏!” 这却是王子腾不了解贾琏,贾琏在别的事情上头十分精明,只不过他潜意识对乾元帝执念太深,故而,只要一遇见乾元帝的事情,他就会不冷静,就容易冲动,喜形于色。 却说贾琏一旦想开了,便再不执着。 翌日,贾琏带着平子营离开平安州去了海疆永定军的驻地。 将平子营安排在营地住下之后,贾琏找到了杜家的临时住宅。 杜老爷子的形象出乎贾琏的意外,并非是个生活落魄或是被仇恨蒙蔽心智而尖刻的老人,反而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宁静与淡泊。 贾琏唆使他进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一个无所需求之人,你要如何引诱他为你所用? 像米氏,她淡泊,但是,她要为儿子打算,故而,她最终被贾琏说服,敲了登闻鼓。 杜老爷子呢? 可是,他若是真的一无所求,为何又来寻找自己? 贾琏顿时笑了。 他沉静下来,端起杜若馨斟上的热茶,慢慢的品起来。 杜老爷子原本摆出淡然姿态,不过是想看清贾琏是个什么人之后,再决定合作与否。结果,贾琏竟与他?松狭恕?br> 杜老爷子顿时笑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老朽真是落伍了。方才不过是咋然见面,不知从何说起,故而冷落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贾琏闻言也不矫情,言道:“初次见面,老人家有所保留也是应当,不必客气!” 话说开了,杜老爷子便单刀直入:“敢问这位……” 杜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贾琏才好。 杜老爷子惯常与人交往,多是人家求他治病,神医,老神仙的叫他,他因为常年喜欢参禅,故而,经常叫人家小友,小施主。 如今,贾琏明显是个官身,而且带着目的而来。杜老爷子一时间便不知道如何与贾琏论交情了。 杜老爷子虽然继承了家族遗恨,说实话,随着物是人非,环境的变迁,杜老爷子心中的怨恨已经没有他父亲那般炽烈。 且顾家越来越发达,杜家却因为顾家的刻意打压,差点灭门。 杜家更在几十年前就没有了跟顾家争斗的资格。 杜老爷子的父亲,为了替他姑姑讨公道,几乎当尽家财。 只可惜,顾家人丁兴旺,因为窃取了杜家的祖传秘方,先于杜家向皇室献出了生子秘方,因而得以恩赐七品太医的官身。 杜家与顾家从此有了天渊之别,而顾家的医术被盗,只有两家人自己知道,除了顾家人自己良心发现,杜家根本没有证据。 杜老太爷临死,已经对官司绝望,故而,他临死留下遗言,让儿子不要再以报为生存的目的,让他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把杜家的医术传下去。 让儿子不要学他,为了仇恨,弄的家破人亡,医术荒废。 至于杜家祖奶奶的冤枉,以及杜家被窃取的医书,杜老太爷留下话说:我不相信老天捂无眼,如今咱们报不了仇,说明时候没到,时候一到,恶人自有天收。吩咐儿子,逃出一命,等待时机。 杜老爷子说完,贾琏有些没听明白。因问:“顾家不是时代悬壶济世吗?杜家祖奶奶有什么冤枉?杜老太爷为什么要跟顾家拼死搏命?” 杜老爷子笑了:“是了,只在说我父亲跟顾家争斗,道忘记说我们两家的恩怨了。” 贾琏颔首:“是啊,到底是什么恩怨,让杜老太爷倾家荡产也要很顾家斗个输赢?” 杜老爷子一番解释,贾琏终于明白杜家的愤懑了。 却原来,顾家祖上却是书香门第,只可惜到了顾老太爷这一辈已经家道中落。 顾老太爷几次科举家失利,家里无力支持他求学了上进。 顾老太爷无奈之下,直的弃学到杜家号称杜神医的药铺去做学徒。 后面的故事很简单,师傅的女儿爱上父亲的小徒弟,然后嫁给了小师弟。 结果很狗血,顾老太爷原本在老家有妻子,且这个妻子还跟贤惠。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 两家闹得不开交,最后只好让顾老太爷一人顶两门,两个老婆都是正室。 杜家小姐则成了杜老太爷三岁死去的叔叔的儿媳妇。 她成了自己亲婆婆的侄儿媳妇。 这也不算冤枉。 关键是后来杜小姐的父亲死了,顾老太爷成了杜家药铺的坐堂大夫。 这却是杜小姐的弟弟不争气,从小的门第师,医术不如半路出家姐夫。 然后,杜家的药铺莫名其妙变成了顾家药铺,这也罢了。 杜老太爷的父亲临死将杜家祖传医书,包括许多的独门秘方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结果,老爷子丧事办完,医书秘方都不见了。 当时,杜小姐因为成亲多年没有身孕,杜神医亲子自替女儿斟酌一张生子秘方。 杜小姐当真怀了孕。 孰料,神医难治自己的病,杜神医竟然一病不起,鸦鹊不闻就死了。 杜小姐与兄弟哭的天昏地暗,那想到竟然被人偷了传家宝。 杜家姐弟报了官,也没有任何下文,只得罢了。 孰料,杜小姐忽然回家给弟弟一本似是而非的医书,还有几十张秘方。 正当杜老太爷疑惑之时,杜小姐七个月的身孕竟然小产了,生下一个浑身青紫胎死腹中的儿子。 忽然一天,正在坟场给父亲守孝的杜老太爷接到了姐姐的遗书,言称自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弟弟,不该引贼入门,害了兄弟,也害了自己。 142、142 杜小姐并未说明她如何对不起她弟弟杜老太爷, 她弟弟杜老太爷更是不明所以,但是, 亲人间的血脉相连,让他感觉到他姐姐出事了。 他慌忙赶到顾家, 发觉,他姐姐死了,顾家已经将他姐姐入棺封?了。 人死了,顾家竟然不通知杜老太爷这个唯一的弟弟,就私自把人入棺封敛了。 杜老太爷因此心生怀疑,要求开棺。 顾家却以杜老太爷在守孝不敢惊动为由,拒绝开棺。 杜老太爷要求叫他姐姐的陪嫁丫头, 发觉这丫头已经成了他姐夫的小妾, 且已经怀孕三月。 杜神医方才过世百日,顾老太爷 顾家人多势众,杜老太爷却只有主仆两个,根本闹不过。 那时候杜家还有偌大的家事, 杜老太爷还有些人情。 杜老爷子出钱请动了县太爷, 强行讲她姐姐棺木打开。 结果发觉,他姐姐竟然身穿嫁衣而死。 估计杜小姐害怕死后被人作贱,将裤腿与绣花鞋缝在一起,就连绣口也一样缝死了。 衙门仵作勘验,发觉杜小姐乃是投缳而死。 除此之外,杜小姐身上还有许多淤青,脸上也有掌痕。 这些伤痕够不致命, 最后,仵作得出结论,杜小姐是挨打之后,一气之下投缳而死。 杜老太爷因此状告顾家。 一告顾家虐待他姐姐致死,再告他姐夫孝期生子。三告他姐夫私埋人命。 县太爷受理,革去了顾老太爷的秀才功名。 这一下,顾老太爷断了青云路,杜家顾家结下私仇。 县太爷本来要把杜小姐的丫头判给杜家,杜老太爷拒绝了。 他告诉那丫头:“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姐姐死了,你却受了宠,不过,我相信天理循环,你就好生在顾家受着吧,这一切应该都是你自己求来的。不过,你自小被杜家收留,我们一起长大,我也奉劝你一句,留个心眼吧,我杜家对他顾家有恩,他们还比逼死了我姐姐,你有多大的功劳,能让顾家一辈子优待你?” 杜老爷子从此专心替他父亲守孝,顺带钻研医术。 大约又过了两个月,他姐姐的丫头木莲忽然来了,她在坟场外头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原来,木莲遭报应了,她被主母下药整掉了孩子。 木莲告诉杜老太爷,杜家的医书与秘方是她相助顾老太爷偷走了。 杜小姐发觉,为了夫妻情谊,选择悄悄她弟弟抄写一部新的医书,结果,事情到了最后,却被顾老太爷发觉,夫妻之间发生争执,顾老太爷打了杜小姐,结果,失手打掉了杜小姐的孩子。 后来,杜小姐为了拿回杜家的医书,隐忍不发,后来又发觉自己的丫头竟然被丈夫占了,怀了身孕。 至此,杜小姐对夫君绝望了。兼之,顾老太爷对她有了防备,杜小姐发觉医书秘方都拿不回来了。 杜小姐发觉自己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娘家兄弟,害了自己的孩子,顿时觉得自己活着纯属多余。便萌生了死后化厉鬼复仇的念头。 她给夫君留下遗书,诅咒顾家男盗女娼,她将生生死死纠缠顾家,直到顾家家破人亡,灰飞烟灭。 杜老爷子没想到竟然是他姐夫偷盗了自家祖传医书与秘方,还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姐姐与外甥。 他顿时大怒,再次把他姐夫告了。告他姐夫偷窃罪,并因他姐姐获悉顾老爷子偷窃,因此才被顾老爷子打掉了孩子,一气之下走了绝路。 这一次,县官大人在不公正了,他采信了股老天爷所言,医书与秘方乃是师杜神医亲自传给他,之所以没有传给杜老爷子,去因为顾老爷子是因为杜老爷子不务正业,而顾老爷子神的杜神医的真传与喜爱。 杜老爷子提出然婢女木莲作证,结果,木莲却在作证的前夜投水而死,从此,顾家与独家的官司成了无头公案。 杜老爷子不服气,不停地到州府告状,,巡抚衙门,甚至钦差行辕都闯过,最后都是证据不足,不了了之。起初,还有人接杜家的案子,后来,顾家老太爷向当初的皇室奉献了生子秘方,因此获得封赐,成了太医院的太医。 皇家赏赐成了顾家的护身符,这之后,在没人敢接杜家的状子。且从此后,杜家受到各方面的打压,顾家不停地义诊赠药,施恩乡里,顾家却被各方面打压,甚至被人陷害,杜家药铺的药房吃死了人。 杜家的药房被人捣毁,家宅被人冲击,杜老太爷夫妻也被衙门逮捕。 最后,还是顾家假惺惺帮着摆平了官司,杜家也因此家三散尽进行赔偿。至于,那诬陷杜家的人家是不是顾家指使 ,顾老太爷当时已经山穷水尽,没有能力查证了。 杜老太爷夫妻出狱不久,他夫人也因为在监狱中遭受迫害,一病而亡。杜老太爷也灯枯油尽,他这时才进行反思,临死却终于看堪破了世情,他们杜家再不是当初受人尊敬的神医杜家,顾家已经如日中天,他们干不过人家了,再斗下去,只怕要灭门绝户了。 他交代儿子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以待时机。却没想到,当初一位小官人家的小姐成了当今太后,这位太后娘娘因为当年偷摘莲花偷听到了顾杜两家这一段公案。 而这位太后娘娘因为要打压顾家,决定重提当年这一段公案 ,还给杜家一个公道。 杜老爷子闻听竟然是当今太后娘娘要见自己,更没想这位曾经的甄家小姐竟然偷听到了当初那一段对话。 贾琏打断了杜老爷子的沉思,问道:“虽然太后娘娘愿意为你们做主,可是,你们口说无凭,也是枉然。” 杜老爷子却笑了:“我虽然没有我父亲那般对顾家的刻骨仇恨,可是,我父母因为被顾家算计才家破人亡,这个仇我不得不报,我那时候没有能力你,只得奔逃在外,因为生活困顿,曾经在庙里寄住,用身上的医术换取温饱。后来我学成医术,在庙里师傅帮助下,介绍香客给我,渐渐有了名气。人都称呼我一声小神医。我便利用神医身份回到了江南,各处云游,找到了当初死人那一家人,他们因为帮助顾家对付我家,我家失踪了,他们也没讨到好,因为贪得无厌勒索顾家,差点被顾家赶尽杀绝。恰好被我救下,就把他们安排这里的山民中生活,只要需要,他们虽是可以为我作证。” 却原来,爷子本叫杜之国,便把姓名调换,假装成逃难的在门,自称姓郭,大家期初叫他郭小神医,后来干脆叫他郭神医。为了让儿子姓杜,他恢复杜姓娶了当地山民的女儿,生下儿子杜正成,结果,杜正成是个短命鬼,只留下一个孙女儿杜若馨。 贾琏皱眉:“您老既然是神医,怎么在这云雾山自耕自种?” 杜神医道:“我是因为采药遇到危险,被我夫人一家所救,因此成亲。他们只知道我是药铺伙计,不知道我就是闻名遐迩的郭神医,我岳父岳母只有个独生女儿,我替他们养老送终。我儿媳妇也是山民,因为我儿子死的早,山民没有从一而终的思想,我也不愿意耽搁她,就准了她改嫁。” 贾琏又道:“您要翻案,必须把当初顾家偷盗医书这事儿说清楚,可您们无凭无据,如何说的清楚?” 郭神医道:“顾家这些年虽然号称顾家世代行医,祖传医书,可是,当初顾应贤科举失败,被顾家侧枝欺压,不得已投靠我父亲之事,人所共知,当初打官司他自己也承认了。这些在衙门都有胆敢备查。至于他后来歪缠什么我祖父把医书传给他这是不可能的,哪有个儿子在世,却把祖传医书传给外人呢?像我们这一种人家,即便是女儿,也是不传医术的,不然祖姑母也不会什么也不懂,被人欺骗蒙蔽而死。” 贾琏皱眉:“可惜郭神医您的医术了。“ 郭神医笑了:“我的医术并非只有杜家医术,我是博采众家。打个比方,有些人只是专攻妇科小儿科,有些人却是专攻外科。我确是专攻疑难杂症。” 贾琏笑道:“您什么病都可以医治?” 郭神医点头:“所以人们才称呼我为郭神医。且这个年代,很多人的病根本不是病,像是我看过的许多富人,他们就是吃得太好,以至于得了消渴病,我就让他们每天定量吃些粗茶淡饭,诸如南瓜番薯野菜汤,再辅助药物,虽然不能断根,却是可以缓解痛苦。还有,穷人家许多人得了浮肿病,这就更容易了,让他吃几顿包饭就好了。” 贾琏闻言笑了,山民的体质那是没话说。富贵病他也知道,他祖母曾经得了脚气,太医让她吃些粗茶淡饭,后来贾母养成习惯,也喜欢隔三差五吃些倭瓜番薯野菜调口味。 贾琏最后再一次提醒杜老爷子:“您若是敢保证,在于顾家对簿公堂的时候胜诉,您就跟我进京,若是您感到勉强,您就留在这里再待时机。” 杜老爷子笑了:“若是搭上太后娘娘这条船我杜家还上不了岸,杜家就再没出头之日了,还有什么时机可待?那除非是顾家有人脑子烧坏了,自己跳出来把自己的祖先告了吧。” 贾琏顿时想起顾裴来,顿时笑了:“这个还是真实有可能!” 因为杜老爷子决定最后一搏,贾琏因此决定带领着杜老爷子提前进京,至于他此行的功勋,自有熙郡王与王子腾想乾元帝报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忠顺王往似乎学了老鼠赚了地洞,再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了。 这日已经是正月初三了,贾琏收回了滴泪亭的守卫。 同时,贾琏向王子腾熙郡王辞行,对于政务他不在行,乾元帝交给他的任务是救援熙郡王与王子腾,捉拿忠义郡王与忠顺王,如今,忠顺王失踪,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回京交差了。 所以,他要提前回京。 贾琏不愿意掺和平安洲的事情,走得这般干脆,大有不带走平安洲一丝云彩的清高,熙郡王与王子腾俱都高看他一眼。 贾琏因为这一次回京再不需要也行赶路,因此想万子藤打秋风,赖着王子腾送给他三百二十匹匹骏马。这些可以装备一个营的兵力了。 因为熙郡王得了汗血宝马,他的坐骑送给了贾琏。 贾琏收下还有三百二十人,贾琏便向王子腾走私,希望把她们也武装起来。大家活跟着他出来混,总要得些好处吧。 王子腾很是头疼,想着贾琏的救命之恩,觉得这些马匹也不值得什么,因此,大手一挥:“准了!” 不仅准了,还允许官兵们自己个去挑选,军人们得骏马,这真是比过年拿红包还高兴。 一匹马值千金,贾琏给自己队员们要的福利还是不小了。 一时间,三百二十人对贾琏心悦诚服,一个个都道:“今后咱们你就跟着贾校官混了。” 须知,他们即便在骁骑营,想要一匹骏马,冯唐还要推三阻四,倒不是冯唐吝啬,没银子啊。 熙郡王与王子腾商议,倒是十分大方,因为杨久志不但私通发内反贼,还私通倭寇,他的库房竟然隐藏了可以装备一个营的鸟枪铳,这些鸟枪铳当然不能楼给平安洲卫所,否则,养大了下面的胃口,很有可能再出一个杨久志。 熙郡王大笔一挥,把这些鸟枪铳分了二十支给贾琏。别以为这是小礼物,如今,外面一把鸟枪铳已经买到万金,却还是有价无市。 所以,贾琏可是发大财了。 当然吗,这些东西不是他私人的东西,可是,回京之后,贾琏很可能要去西山奉圣军任职,很可能就是个校尉。而他的平子营却是临时团队,回去后就要各归各位。 平子营的官兵这一回跟着出来也恨得意,六个郎官这回回去肯动都要升官,因为他们在配合攻城的时候,率先成功上了城头。不仅如此,他们还分别收割了百十只耳朵,这些都是功勋,至少值得一个云骑尉。 而云梯队的吴勇这一回大出风头,他第一个爬上城头,安放了二十根百爪索,故而,他回去之后,一个云骑尉的爵位跑不掉。 而其他的云梯队这一回也都有斩获,回去后统统都有官升。像是王磊,他一直想做虞官,这一回应该可以得偿心愿了。 唐辉想做副郎官,这回只怕也有希望。 所以这些人都是坚决拥护贾琏回西山的。 还有冯紫英,贾琏在平安洲只见过他一次,后来就不知所踪了,鉴于他属于通政司的绝密性,或许他身负乾元帝交给她的特殊任务,贾琏也没敢追问他的去向。 却说,贾琏得了二十支鸟枪铳,真是得意洋洋,二十名云梯队的眼睛都红了。 贾琏却没有私自发放,二十把这二十支鸟枪铳集体收藏起来。 临行前,贾琏召见了已经在投身海疆效力的小豹子与罗义几人,他们如今已经在永正军中混的风生水起,很得上官看中,小包子与罗义都做到了什长,手下也有十个人的兵力了。 贾琏勉励他们几句,嘱咐他们好好干,有什么事情可以托人带薪去京都荣国府。对,就是京都荣国府。因为,王子腾已经奏报进京,不出意外,乾元帝会兑现允诺,恢复荣国府的称呼了。 然后,贾琏安排贾芸带领着二十个孩子护送杜家爷孙,随后回京,因为,贾琏突兀的带着两个人进京,肯定会惹人注意,而贾芸护送他们进京,则不路痕迹。 却说贾琏跟着平子营都是归心似箭,每天两头见星星。 如今,贾琏他们回京,再不用步行,三百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风卷残云,直奔京都。 不过三日,京都已经在眼前了。 平子营自回西山待命,贾琏自己单人匹马回京想乾元帝缴旨来了。 贾琏这里进了宫门,在乾清宫递牌子求见。 乾元帝在乾清宫刚刚送走了各省要员,写下来就接到了贾琏求见的牌子。 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看着贾琏的腰牌,乐得哈哈大笑,一边派人去传贾琏,一边招手让张家舅舅近前:“张爱卿快瞧,这王子腾与熙郡王只怕跟贾琏约好了,他们的请功名单昨天进京,今天受赏赐的人就回来收账了。这真是六月的‘涨’,回得快!” 143、143捉虫 哦  外甥争气, 张家舅舅也是眉开眼笑,自从贾琏解救熙郡王的消息进京, 乾元帝也不知道夸赞贾琏多少回了。 这日正是正月初七。 贾琏本来以为正月间回京,乾元帝会十分忙碌, 只怕要等待一些时间才能见到皇帝。 孰料,这一回天子回音十分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秦全就笑嘻嘻的来了。 他见了面就给贾琏作揖:“恭喜都尉大人,您马上要成子爵了。” 贾琏在身上摸出一个猫眼石镶嵌的烟嘴儿递过去:“小公公把玩吧。” 秦全收了礼物眉开眼笑,贾琏这是把他当成朋友看待2他带礼物,而不是像有些人, 一块银子一丢, 像是打发狗骨头。 贾琏很快到了乾清宫,乾元帝这里正引颈期盼,见了贾琏恰如见到喜欢的后辈,也不等贾琏大礼参拜, 就在座上招手:“过来过来, 听说你轻功了得,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你飘一个我瞧瞧?” 贾琏略略思忖,回忆一下当初熙郡王所见自己的身手。 贾琏说声:“献丑了!” 扬手把百爪索往乾清宫的横梁上一抛,用力钝紧了,随即单手挽紧绳索,人借力绳索, 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当当秋千一般飞了起来。然后,他趁着身子贴近横梁的档口,双脚往上一勾,整个人成了个倒挂金钩。之后,贾琏一个翻身上了横梁。 随后,贾琏再次单手抓紧绳索,从横梁上一跃,双手张开,优雅落地。 乾元帝看的一愣一愣,满嘴赞叹:“这可真是,上去像是乳燕投林,下来像是雄鹰展翅,了不得。你这个叫个什么功夫?” 贾琏拱手回道:“回陛下,微臣这些招式是从武当拳的五禽拳演化而来,上去一招其实是猴子攀援。只不过,猴子抓的树枝,微臣抓的是绳子。下来一招叫白鹤亮翅。微臣在西山训练云梯队的时候,就是教导的这些,这次在平安洲攀越城墙,也是用的这招配合熙郡王攻下平安洲。” 乾元帝心里有些失望,他以为是什么神功,却不料,贾琏已经大大方方交给了云梯队。看来不是什么独门秘籍。 他还是不死心:“你是说,你手下那二十个云梯队个个都会这手?” 贾琏点:“其中有一个叫做吴勇的,他因为身子瘦弱,比微臣学的还好些,这次助攻平安洲,他就是头一个爬上平安洲的城楼。并在城头插上了奉圣军的旗帜。” 乾元帝闻听他说起平安洲,又高兴起来:“嗯嗯,这个朕听熙郡王说了,朕要赏赐他。” 蓦地,乾元帝看向贾琏:“你这回功劳不小,可有什么要求,只管对朕言讲。” 贾琏想了想言道:“微臣这回在平安洲得到了二十支鸟枪铳,微臣想恳求陛下把这二十支鸟枪铳,赏赐给这次跟着微臣的二十名云梯队员。他们这次跟着微臣出生入死侥幸不死。微臣没有什么可以感谢,知道他们稀罕鸟枪,且他们的身份没资格进鸟枪营。故而,想满足他们这个心愿。” 乾元帝闻言愕然,随即又是哈哈大笑:“准了!” 随后又冲着张家舅舅挥手:“张爱卿,宣旨吧!” 圣旨不出贾琏意外,乾元帝如约恢复了荣国府的爵位。 不过,贾琏觉得很尴尬,因为,乾元帝只答应把侯爵的身份还给贾府,却不答应给贾赦。 也就是,荣国侯的爵位属于荣国府,但是却不属于贾赦。 真是太尴尬了。 眼下也顾不得了。 不过,贾琏听着圣旨,只是表彰了他救援熙郡王与王子腾之功。捉拿忠义郡王的事情,还有捉拿杨久志的事情根本没提。 贾琏心中暗暗窃喜。 果然,乾元帝随即吩咐宣布第二道圣旨。这一道圣旨却是表彰贾琏说服史家父子反水,成功瓦解了反贼策反永定军。 按律赐封云骑尉。 贾琏捉拿反贼忠义郡王,这可是大功勋,捉拿杨久志也是大功勋。一个大功勋相当两个轻车都尉,就应该晋升两级。两个大功勋就是四个轻车都尉。 贾琏本身是一等轻车都尉,连胜四级,就应该是侯爵。再者,贾琏救援熙郡王与王子腾对于平安洲战役意义重大。 论功劳,贾琏身上没有轻车都尉,直接赐封他一个侯爵也不为过。 只可惜,乾元帝根本不按照规矩办事。上一次,贾琏救了太后与乾元帝,一个功勋给元春抵命,一个功勋足够赐封两个轻车都尉。再加上剿匪,至少还要拖上一个云骑尉的尾巴。 结果,乾元帝就是一个轻车都尉了事。 这一回,你功再大,总不能说比救驾之功更大吧。 贾琏也就只能晋升两级,再拖上一个云骑尉。 结果,贾琏晋升二等男,乾元帝美其名曰加恩,册封贾琏一等子。 赐封子爵府。 贾琏倒是不失望,他已经拿回了荣国府,还得到一座子爵府。 比起上一辈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贾琏已经十分满足了。 贾琏谢恩,正要起身。 张家舅舅拿出第三道圣旨:“贾琏听宣!” 贾琏忙着跪下了:“微臣接旨。” 张舅舅言道:“一等侍卫贾琏,英勇善谋,忠心可嘉,着调任西山奉圣军任校尉,正三品武职,钦此!” 贾琏愣了愣,随即大喜,虽然一等侍卫与校尉都是正三品,可是校尉缔属兵部,可以上朝听政。也就是说,贾琏凭着自身的功勋,堂堂正正走进了天子的金銮殿。 从今以后,贾琏成为六部官员,他也可以手持玉芴,上朝参政,行使纳谏之责。 贾琏接旨,纳头拜倒,三拜之后方才起身。 乾元帝很是高兴,赐予贾琏殊荣,赐饭乾清宫。 却说凤姐在家里得知贾琏回京,忙着吩咐人准备酒宴,孰料,兴儿回家通禀,贾琏尚未出宫,也没消息出来。 这却是贾琏太高兴了,竟然忘记送消息回家了。 再者,他自从金额了乾清宫,一直跟乾元帝在一起,也没机会送消息。 贾琏赐封的消息,因为不是临朝宣布,故而,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 凤姐心里着急,忙着唤了贾蓉询问,却是贾蓉今日休沐,正跟一些京都的纨绔聚会,顺便打探消息。他得到孩子们通报,获知贾琏回京,以为他很快就就会回府,故而,留在五凤楼继续茶围。 今日是贾蓉做东,却不能客人没走,东家先走了,下次再请人家,可没人赏光了。 因此,贾蓉根本不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情。这时凤姐使人传信方才得知,贾琏进宫就没出宫。吓得一身冷汗,心道坏了,难道琏二叔惹恼陛下了? 可是,贾蓉觉得不能够。因为,贾琏为了平安洲的事情出京,前日已经有消息回京,平安洲的危情已经排除,熙郡王与王子腾正在善后,灾民正在陆续返回家园,朝廷一片叫好声。 琏二叔数次立功,论说陛下应该不会责怪才是。 不过,贾蓉为了安慰凤姐,还是决定进宫一趟,摸摸情况。毕竟皇宫的情况,贾蓉比别人都熟悉些。 贾琏身上有你宁寿宫的腰牌,他很顺利就到了乾清门。乾清门的侍卫认得贾蓉,见了贾蓉忙着打招呼:“哎哟,贾侍卫啊,您家大喜啊。” 贾蓉闻言心中一喜,忙问:“谢你吉言,只是我这喜从何来?” 侍卫言道:“贾琏贾大人在平安洲立下了数项大功,陛下降旨,恢复荣国府侯爵称号,赐封贾大人一等子爵,赐封子爵府一座,贾大人调任西山奉圣军任校尉,管辖一营兵力。这还不是喜事吗?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喜事啊,您老得请客啊!” 贾蓉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吧:“请客,请客,当然要请客,明日得空我做东,如意楼,您想吃什么点什么,别给我省钱。” 侍卫高兴的作揖:“多谢贾大人。” 贾蓉这里得了消息,忙着回府报信,阖府大喜。 贾赦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要做回侯爷。贾赦高兴的简直要发癫,忙着吩咐人各处亲戚家报喜,荣国府赦老爷要请客。 虽然,贾琏夫妻的孝期没满,可是这关他贾赦什么事儿呢。 所以,贾赦一圈圈的请柬撒出去,竟然没有一家拒绝贾赦的邀请,个个答应,明日一定会来荣国府贺喜。 凤姐也忙着给自己娘家送信,嘱咐他们不要因为王氏而冷落了贾赦,即便不能来,也要说的和软些。 结果,王子胜回信,明日阖家光临。当然,不包括王仁,这个败家玩意儿被王子胜打发回老家朝祖去了。 凤姐看着父亲的回信,倒是愣了愣,曾几何时,他父亲与三叔看见贾赦直如看见笑话,如今真是全部翻转了,看来,三叔与父亲很看好贾琏的前程! 凤姐如今怀着孩子,不免所思多想,贾琏今年才二十四岁,官居三品,赐封子爵,这可是少年得志啊!不知道多少女人要哭着喊着倒贴上来了。 凤姐思虑之间,看看自己大大的肚皮,她现在弯腰都困难,可是连一丁点的竞争力没有。 不过,很快的,凤姐咬牙一笑,他跟贾琏可是有话在先,三十岁自己没生下儿子,他贾琏才能纳妾。如今自己眼见就有两个儿子了,他若敢未必誓言,自己就敢闹腾个天翻地覆。 贾琏如今势如旭日,自己的娘家也是如日中天,谁怕谁啊! 凤姐一时想通,顿时站起身子,撑着腰身四处晃悠,吩咐大家准备宴席,热好香汤,等候贾琏回家庆祝。 从傍晚开始,荣国府里的访客可谓络绎不绝,到非别人,都是贾府后街的族人,他们闻听贾琏又有了新府邸,再者,荣国府也要回府往日的气派,之前那些裁掉的位置只怕又要恢复起来,这些位置可都是银子。 所以,后街的族人齐齐而动,一色前来跟凤姐谋求差使。 若是能够谋求一个管事的机会,那都是银子啊。 凤姐虽然接待客人很辛苦,却是越说越精神,那咯咯的笑声就没断过。 这些妇女跟着凤姐说话,族里的男丁则跟着林之孝忙着监督洒扫,归置摆设,设置香案,准备接旨事宜。好在上一次,贾琏封爵已经忙碌过一次了,这一次有章可循,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贾琏在戊时被大内总管护送回家,荣国府已经准备就绪,只差贾琏这个东风回来了。 一时间,德福宣读圣旨,贾赦带领阖府老小接旨。 第一道圣旨,恢复荣国府侯爵,府门也恢复旧制,那个国字又可以按装回去了。 贾赦接旨,嘴巴笑道合不拢,吩咐赏赐一盘子银锭子。 第二道圣旨,贾琏赐封一等子爵,兼云骑尉。 贾赦又吩咐赏赐一盘子银锭子。 第三道圣旨,贾琏官封校尉。 这是实缺,贾赦又是一盘子银锭子。 凤姐这边则是按照贾琏的吩咐,每个传旨的公公一瓶子糯米酒,零头公公德福,还有跟贾琏一起结盟糊弄乾元帝的秦全多一坛子枣儿酒。 一时皇宫的天使们走了,荣国府后街的族人一群一群的上来磕头道喜。 贾赦嘴巴差点笑豁了。 贾珍这里也得了消息,忙着跟贾赦商议祭祖的事情。 贾赦一听,对呀,这是大喜事啊,从前他爹是家里有人中秀才也要祭拜祖宗跪经的呀。 这个不能省下。 贾赦这里一提说要挑选跪经的人选,哎哟喂,贾氏宗族齐齐而动,个个都来跟贾琏表忠心,都说自家的孩子如何优秀,如何孝顺,他去跪经,祖宗一定喜欢。 贾赦决定不了,只得跟贾琏商议。 贾琏这边刚刚偷空跟老婆几句知心话,就被贾赦派人拽回荣禧堂商议跪经的事情。 这是荣国府的规矩,贾琏也不能反对,因道:“这何须为难,最优秀的孩子都在上府学,叫他们轮流跪经也就是了。” 贾赦闻言拍手大笑:“哎哟,还是琏儿聪敏,就这样办。以兰哥儿琮哥儿为主,其余的孩子轮流来吧。” 贾琏着急回去看老婆孩子,一口应了:“一切都听老爷安排,儿子都没意见。” 贾赦闲闲在他身后问道:“老子要请客,要唱戏,要吃酒,你怎么说?” 贾琏笑道:“这是您的荣国府,也不是我的萱草堂,而不是我的子爵府,没得什么忌讳,您想怎样就怎样呗,谁还管你?” 贾赦顿时乐了:“这还像话。” 贾琏随即心头一动,言道:“不过,不能聚赌,您知道的,如今平安洲的贪腐案件正在彻底清查,您若是把那个跟平安洲有联系的人弄进来赌博吃酒,他日他落了网,只怕要把您牵连进去,所以,明日请客的名单,您可要仔细斟酌哟。” 贾赦顿时满心的得意吓飞了,忙着拦住贾琏,满脸换上讨好之色:“你仔细说说,都有哪些人不能沾?” 贾琏正色道:“您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这事儿是熙郡王主管,我可是没沾手,您别给我惹麻烦,我可担不起。” 贾赦拧眉,然后伸出手:“吴家、杨家、史家、石家,我知道都不沾了,燕候家?四大郡王?徐家?顾家?柳家?卫家?冯家?杜家呢?黄尚书呢?罗家小子呢?......” 贾赦眼巴巴几乎把京都勋贵都数一遍。 贾琏只得言道:“史家虽然犯了事儿,咱们是姻亲,您只管下帖,卫家冯家罗家,跟我是同僚,柳家是小柳子的本家,看在小柳子的面上也要给张帖子,其余,您看着办吧,高兴,给个面子,不高兴甭理睬,不过,不能聚赌,否则,您别怪我不给您面子,拆了您的台子。” 贾赦最喜欢吃酒耍钱,如今被贾琏威胁,心里很不痛快。嘴里嘟囔:“吃久不耍钱有什么意思吗?还不如不请客呢?” 贾琏只得言道:“您跟珍大哥,你们窝里斗还是可以的。” 贾赦总算高兴了一点点,哼哼唧唧回去了。 贾琏这里还不放心,又吩咐林之孝与赵良栋:“你们要警醒些,一旦老爷不听劝,开了赌场,即刻前来报给我。” 贾琏这里正要回家去,贾菱与贾蓉又来了。 这些日子,他们积攒了太多的消息,要跟贾琏汇报。他们各自觉得自己做的蛮不错,也想听听贾琏的表扬。 贾蓉张嘴就是一个重磅消息:顾家的老太爷死了,顾斐丁忧了! 144、144捉虫 贾蓉所言这个关于顾家这个消息, 真的镇住了贾琏。 贾琏愣了片刻方才问道:“顾斐在上述位上丁忧了?陛下没对顾家进行任何处罚吗?” 贾蓉点头:“正是,许多人不服气, 可是顾家到底一下子死了祖孙三代,若是再追究, 似乎就有些不仁义,所以,就连吴煜也没再开腔。” 顾家老爷子身怀据说是顾家祖传的医术,在江南有赛扁鹊执之称,怎么就一下子死了? “顾家老爷子怎么死了?” 贾蓉言道:“顾家传出来的消息是顾老爷子听闻心爱的儿子惨死,受不了刺激,当时晕厥过去, 熬了三日就死了。也有传言说, 这顾家老爷子是为了保住儿子顾斐的官职,免得顾家在官场一败涂地,故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行哀兵之计,借此博取陛下怜悯。“ 贾琏颔首:“虽说顾家盗窃起家, 不能不说他们底蕴了得, 家族向心力强大,为了家族牺牲性命的人,这个世上还找不出几个,顾家若因此逃过一劫,也只能说天命使然。” 贾蓉点头:“据说陛下原本是要处理顾斐,结果顾家老爷子死讯进京,淑妃当即就晕厥了, 七皇子与八皇子兄弟也哭的惨绝人寰,陛下也就不忍心对顾家下手了。” 贾琏摇头:“七皇子竟然哭的惨绝人寰?他把上皇与太后娘娘置于何地啊?” 贾蓉闻言若有所思:“怪得太后娘娘这几日脸色奇差,敢是因为皇上轻纵顾家,太后娘娘不痛快了。” 贾琏深以为然。 说实话,上一辈子七皇子的表现就差强人意,不过因大皇子出事,三皇子也是眼高手低的货色。四五六三位皇子母妃不得宠,自己不出色,后家也式微,这才让野心勃勃的顾家,把七皇子拱上太子位。 这一辈子,大皇子还没倒霉,七皇子已经屡出昏招。他的靠山顾家也岌岌可危,这一辈子鹿死谁手,还有得闹腾。 贾琏可以断定,至少现在,上皇只怕也厌恶七皇子了,哪有个祖父尚在,孙子却为外公大放悲声呢? 难道把自己嫡亲祖父母都当成死人不成?再加上淑妃疯病的嫌疑,七皇子应该没有什么竞争力了。 淑妃想要母凭子贵怕不成了。 再看七皇子能否子凭母贵。淑妃虽然得乾元帝喜欢,可是眼下却是说不准,乾元帝关键已经吃不得女人,再好的滋味也是干看,相必再不会对淑妃另眼相看。淑妃想要成功登上后位,除了乾元帝不会力挺,还有皇后太后上皇三座大山的阻碍。 所以说,七皇子想要子凭母贵,困难重重。 贾琏想的通透,索性撩开手,笑看贾蓉:“甭管顾家了,你这几日仔细盯着南门,贾芸再过两三日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他这戏带回的人,还要烦请你直接带进宫去交给太后娘娘。对人就说是太后娘娘娘家表侄与侄孙女。另外还有几个人,就说是他家的仆人,最好也一并送进宁寿宫去。” 贾蓉闻言眼眸黑亮:“这么说,顾家老太爷的原配娘家人找到了?二叔您可真神啊,前几日扬州的姑祖父来了密折,说是翻天拱地,恁是没人认得他们。太后娘娘因此好几日不开心,如今竟然让二叔找到了,太后娘娘只怕又要赏赐您了。” 贾琏摇头:“不,这一次的功劳是贾芸的,没有贾芸这一次在平安洲辅助,很多事情都没有这样顺利。且这一次,是贾芸从海疆一路护送杜家祖孙进京,功劳不小。贾芸这次带着几个孩子为了侦探情报,冰天雪地化装成乞丐,爬冰卧雪,受了冻伤。论功劳,朝廷册封他一个云骑尉也不过。只可惜他的功劳不能摆在台面上,这一次寻获杜家祖孙的功劳正好补偿贾芸,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会让你们个个立功晋级。” 贾蓉对贾琏是心服口服,只恨不得换个爹才好,闻言笑得开心:“多谢二叔,侄儿等着立功受奖。” 翌日。 乾元帝叫大起,当着文武百官表彰了贾琏,对于平子营官兵,也是大肆封赏。大太监德福奉命宣读赐封圣旨。 贾琏赐封一等子爵,赏赐子爵府一座。 承袭五世。恢复荣国府爵位。 平子营六名郎官官升一级,都是正五品,赐封云骑尉爵位,四世而斩。 麾下兵士俱晋升一等,记小功一次。 西山云梯队二等兵吴勇,在平安洲攻城战役中,第一个登上城头,将奉圣军的旗帜插在城头,几大震慑了贼寇,鼓舞我军士气,功勋卓著,着晋升副郎官,赐封云骑尉,四世而斩。 唐辉英勇善战,杀寇百余人,着晋升一等兵,任郎队副郎官,赐封云骑尉,四世而斩。 王磊英勇善战,杀寇百余人,着晋升一等兵,任郎队虞官,赐封云骑尉,四世而斩。 其余十七名云梯队成员,着晋升一等兵,记小工一次。所有云梯队成员,赏赐鸟枪铳一把。 这一次所有增援的平安洲的官兵俱都喜大普奔。 更神奇的是,因为战争打响不久,杨久志就被贾琏擒获,故而,我军伤亡很小,平子营的官兵因为打配合,只有十几人受了轻伤,三重伤,无人员死亡。回来之后集体授奖,这一次平安洲之行,平子营成了最大赢家。 不过,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因为,平子回到西山就被解散了,各回各部。 平子营瞬间只剩下云梯队最初的两个什长二十人。外家贾琏一个光杆的校尉。 下朝后,贾琏拦住了奉圣军将军冯唐:“敢问将军,平子营就地解散了,各回了鸟枪营与骁骑营,可是,我二十人可不能撑起一个平子营啊?” 冯唐闻言笑了:“拉队伍,拉队伍,队伍是自己拉起来的,难道还等着别人给你送手里?” 贾琏拧眉:“我去哪里拉队伍?” 冯唐笑了。却原来,冯唐是要贾琏招兵买马,兵源就是西山军户。 亦即,贾琏部队,必须要他自己一兵一卒的去招收,然后,一点点的拉练起来。 贾琏心中一动:“可以募兵吗?比如招收江南逃难的孤儿,招募京都愿意入伍的青年,我觉得扩大兵源,才能够招募到最好的士兵。” 冯唐颔首:“当然可以,但是,你要保证他们的身家清白与忠心。” 贾琏顿时笑了:“这个自然,我招收,我担保,我负责。” 冯唐看着贾琏,眼中很有深意:“如此,准你募兵。不过,我提醒你,我们是奉圣军,不是在前面作战的队伍,你最好不要招收江洋大盗,地痞流氓进入奉圣军。” 贾琏闻言一笑:“将军放心,我担保,那些地痞流氓绝对不能混进我的队伍。” 谈好了兵源,贾琏再次跟冯唐谈条件:“武器装备呢?不会也要我自己一点一滴造办起来吧?” 冯唐这一回很大方:“这倒不必,我奉圣军多的是武器装备。” 冯唐承诺,给贾琏的队伍人手袖箭□□百爪索。 贾琏闻言顿觉不对:“百爪索这不是云梯队的装备吗?” 冯唐顿时笑了:“陛下对你训练的云梯并很感兴趣,故而,让你继续训练云梯队。” 贾琏顿时满脸背晦。他想为将来的海疆战斗做准备,海疆哪有什么城墙给你攀越? 眼下,也只有随遇而安了。心里想着,兵在我手里,难道乾元帝与冯唐还会天天盯着下面如何练兵不成? 这一想,贾琏心情顿时好起来。 因为要把贾芸带去海疆的孩子招进奉圣军,故而,贾琏赶回京都,开始替他们办理加入贾氏家族的事情。 贾珍的意见是让没有儿子的贾氏族人收养这些孤儿,贾琏却知道,这样一来就会涉及财产之争,不利于他管理这些孩子。 贾琏决定给这些孩子单独立户,让他们有独立的人格,他不想让这些他精心培养的孩子跟族人牵扯过多,免得将来这些孩子被杂事干扰,或者是因此受制于人。 贾琏需要这些孩子的忠心拥戴,心无旁骛的跟着自己建功立业。一个小小的校尉并不在贾琏眼里。甚至整个奉圣军也不能让贾琏停住脚步。 不过,眼下,他需要一手一脚拉队伍。 贾琏把这个在西山招募军队的差事,交给了二十名老云梯队员。 吴勇的成功,让贾琏对招收兵员有了新的认识,因吩咐唐辉王磊与吴勇三人:“只要身体没有顽疾重病,高矮胖瘦不必十分在意,咱们也不是龙禁卫,需要仪表堂堂相貌英俊,只要他身子健康,面颊没有疤痕,自愿入伍,则可招收。” 三人大喜:“有了校尉这话,小的们就不愁兵源。” 贾琏又道:“不过,丑话说在牵头,入伍之后,三个月内只算是预备兵卒,我会亲自制定训练计划,三个月后达不到考核要求的则要斥退。这些你们要跟他们讲清楚。可别到时候说我不教而诛。” 云梯队队员都是西山兵户出身,让他们招兵直如探囊取物。 贾琏放心的回道京都安排杜家祖孙的事情。 据贾蓉的情报,贾芸今日傍晚会回京都。贾琏赶在南城门外十里亭等候,酉时刚过,贾芸领头的车队就进入贾琏的视野。 贾芸见了贾琏滚鞍下马,叔侄们见过。贾琏询问杜家爷孙的情况,特特问了杜老爷子。毕竟上了岁数。 贾芸却道:“这老爷子,手里真有两下子,有两个孩子拉肚子,老爷子就用梅干菜合了泥水,我说这脏东西只怕吃不得。结果,两孩子吃了不过一天,不拉了,好了。” 贾琏颔首:“神医不是白叫的。” 杜老爷子在后听到了贾琏的声音,合着他孙女杜若馨下车来给贾琏行礼:“多谢贾大人仁义,也多谢大人安排这小哥,一路上伺候的周到妥帖,老朽这辈子头一次被人这般伺候,舒舒服服,真是没白活一场。” 杜老爷子说着话看向自己的孙女,满眼戏谑。 杜若馨闻言不满了:“爷爷真是善变,从前夸赞我这好那好,如今见了人家,又可劲儿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孙子,我是旁人了。只可惜,人家再好,也跟你不沾亲,您惦记人家也是白搭。” 这丫头才十三岁,完全口无遮拦。 他爷爷被逗得呵呵笑起来。 贾芸顿时脸红了。 杜若馨还不放过他:“喂,看在我爷爷这般可怜,你家兄弟多的话,你就跟我爷爷姓杜得了,免得他成天叨叨,什么医术没人学啊,祖产要败落啊,我耳朵都长茧了。” 贾芸被弄得手脚无措,冲着杜若馨作揖:“姑娘说笑了。” 杜若馨满脸失望:“你不乐意啊?我爷爷可以教你学医哟?” 贾芸只得道:“我家是十亩地里一棵葱,我是单丝独线!” 杜若馨听懂了,人家是独苗。顿时耷拉脑袋,没精打采。 贾琏却看得兴趣盎然。 杜老头笑问贾琏:“我这个丫头怪聪明,看事也准,就是还没长大,一片孩儿心性。” 杜若馨从小就爱满山跑,天真烂漫,什么男女大防根本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跟王子腾这个九省检点讨价还价,跟贾琏这样一面之交的人讨要东西。 贾琏笑道:“我这侄儿老实本分,这一次跟着我出去操心劳力。所以,我希望杜老爷子见了太后娘娘,只说是被我这个侄儿无意碰见,然后才引荐给我。” 杜老头笑道:“小哥儿一路上伺候我们祖孙,说是他救了我们也不算撒谎。” 贾琏笑了:“这就好。” 回头,贾琏跟就贾芸商议:“我在朝里仇人不少,这一次我的风光太盛。杜家的事情不宜再出头露面,你在平安洲多有功劳,只可惜,你不在册,无法褒奖。故而,你那些功劳就记在我的身上。杜家爷孙的事情,你一力承担了。我估计,这事儿虽是太后娘娘私差,说到底还是关乎社稷安危,功劳不小。不过太后娘娘没有赐爵的权利,赏你一个官身应该没问题,估计应该可以进宫做个侍卫吧。这与你读书科举并不相悖,反而相得益彰,你说是不是?” 宫廷侍卫乃天子近臣,京都勋贵少年趋之若鹜,贾芸当然心向往之。往日没机会,如今碰上了,当然不会谦让。 贾芸很是激动,冲着家贾琏长身作揖:“多谢二叔提拔。” 贾琏却正色道:“这都是该当的。” 正在这时,贾蓉也到了,大家彼此厮见。杜家祖孙随着贾蓉进宫,贾琏则与贾芸带着二十个孩子回家洗尘,这些时日,大家都挺辛苦。 贾琏在演武厅摆酒,孩子们面对美食差点吞舌头。 一时饭毕,贾琏这才征求大家的意见:“如今有个进奉圣军的机会,大家到了奉圣军,正好可以学以致用,你们或许不知道,你们老师关山,就是出身行伍,只是在奉命出兵北疆之时受了伤,这才退伍下来。” 孩子们一听这话,纷纷表示乐意参家奉圣军。 贾琏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进了奉圣军就不能随心所欲,而要听从上官的命令与管制,且你们入伍之后都只能从预备兵做起,三个月后考核合格,才能成为正式兵卒。” 这些孩子很聪明,也是猴性十足,闻言挤眉弄眼:“这么难啊,要怎样才能成为正式兵卒?” 贾琏言道:“通过三个月训练,要能够日行军百里,还要精通搏击有攀援这两项云梯队最基本的技能。通过这三项,便可以正式入伍,当兵吃军饷。 “吃军饷?就是鹞子说的月钱吗?我们可以自己拿着买东西吗?” 贾琏笑了:“可以,军队的军饷就如鹞子说的月钱,也是一月一发,名曰关饷。军饷是你们当兵所得,你们可以积攥起来,将来娶媳妇也好,买宅子也好,总之,由你们自己支配。” 有熊孩子问道:“可不可以用来买酱肘子吃啊?” 别的孩子哄堂大笑。 贾琏却正经的点头:“军饷属于你们的私人财产,买酱肘子是正经用途,完全可以。” 孩子们顿时欢喜起来,可以挣钱买酱肘子,想吃多少买多少,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于是乎,这二十个孩子为了酱肘子,一起投身奉圣军。贾琏免费得到二十个斥候师傅。 这些孩子因为贾琏替他们单独立户,还没有来得及替他们准备房舍。 贾芸便将她们带回梨香院,安排自己的母亲暂时照管他们。 酉时末。贾蓉回到荣府,言称太后娘娘十分高兴,已经接见过杜家祖孙。对于贾琏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同时,太后娘娘肯定了贾芸的功劳,决定特招贾芸为宁寿宫三等侍卫,正五品。 贾芸闻言大喜,起身谢过贾蓉。 贾琏便问贾蓉:“太后娘娘跟杜家祖孙交谈后,可有什么吩咐没有?” 贾蓉顿时满脸钦佩的看着贾琏:“二叔您真是神人啊,您怎知道太后娘娘还有下文?” 贾琏笑道:“太后娘娘必定还会一事不烦二主,让我转告林姑父,继续调查顾家祖上的情况吧?” 贾蓉的目光越发敬佩了:“是啊,就是这样。” 贾琏颔首:“哼,我当然知道啦,你回禀太后娘娘,就说我必定尽快办妥。” 因为有王子腾的提醒,贾琏知道了太后娘娘的秉性。 故而,从跟杜家老爷子谈过之后,贾琏已经提前给林姑父去了信,只怕就在这几日,林姑父的消息就要进京了。 贾蓉自去回禀太后不提。 这之后,贾琏每日去西山走一趟,监督西山招兵的进展,然后再回京都陪伴凤姐。 凤姐生产在即,那肚子已经大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贾琏见之怀疑凤姐肚子里怀了两个牛犊子。以至于贾琏每次见凤姐走来走去,都害怕她会突然扑倒,因为那肚子就似一面硕大的腰鼓,缠在凤姐腰间。 很奇怪的是,凤姐的脸蛋依旧水灵红润,只是比之前没怀孕略微圆润了些罢了。见过凤姐的人都说,凤姐吃的饭都被孩子抢光了。 贾琏每日颤颤巍巍的陪着凤姐散步,凤姐到似乎没察觉自己蠢笨,还喜欢到处转悠,指手画脚。 荣国府因为恢复了爵位,府门上的铜钉,石头狮子头上的福包都要恢复起来。 贾琏日日要监督,深怕一不小心逾越了,惹得乾元帝不痛快。 结果,凤姐也天天跟着去转悠,吓得阖府人等替她担忧。 关于凤姐为何每日寸步不离的跟着贾琏转悠的传言,也有好多版本。 这一段时间,府里的奴婢悄悄说话都只有一个话题。 但凡两个奴婢见面,就会神秘兮兮,交头接耳:“ 知道琏二奶奶为什么整日跟着琏二爷吗?” “不知道?有什么□□不成?” “哼,那是自然,琏二爷被赐封一座子爵府,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啦?” “怎么啦?听说陛下赏赐子爵府的同时,也一起赏赐了十二名娇滴滴的宫女呢。其中有个是江南某知县家的二小姐,据说生的花容月貌。二奶奶这才紧张起来,生怕一个错眼,琏二爷去了那边的子爵府。“ “噢噢噢,怪得二奶奶整天带着偌大的肚子跑来跑去,却是这样!” 145、145 “哎哟, 这是什么事儿嘛。” 却是闻听之人直摇头:“叫我说,这皇帝老子也蛮缺德, 咱们二奶奶辛辛苦苦替二爷怀着孩子呢,皇帝老子您要是觉得咱们二爷有功, 您多赏赐些金银珠宝给二爷充盈库房,再赏赐些参茸鹿宝给二奶奶补身子不好吗?不然赏田产铺子也成啊?倒给二爷赏赐美女作甚?这是添堵呢,还是赏赐呢?害得咱们琏二奶奶成天带球跑,怪辛苦,怪可怜。” 传话只人一嗤:“她可怜?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成天游手好闲, 不干正事儿, 她还可怜?我看你细皮嫩肉,成天干粗活,你才可怜呢!” 两人说到最后嘻嘻哈哈笑成一堆。 这边贾琏挽着凤姐这个带球跑的可怜人,眉开眼笑的听着璧脚。心里对这两个奴婢甚是佩服, 都快赶上说书了。 那边子爵府不过是贾琏请求工部, 派遣了工人在修剪树木花草,更替房顶上的损坏的琉璃瓦,到了这些奴婢嘴里竟然成了娇滴滴的大姑娘。 子爵府贾琏还没正经去看过,一来是没精力,二来,凤姐怀着孩子也不宜挪动。再者那子爵府跟荣宁街隔着两条街道,地理位置也不如荣国府好。 如今萱草堂被凤姐经营的神仙仙境一般, 到处是花花草草,绿树成荫。苍翠碧绿,虽是冬日,却到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贾琏的一双儿女也出生在这里,夫妻二人都舍不得离开这里。 两人私下里甚至商议,干脆等逑哥成亲了,把他们挪过去独立门户得了,他们老两口就在荣国府养老了。 一晃眼就是正月十五,京都女眷流行走病,因为凤姐已经临月,王子胜夫人已经住进萱草堂,就近看顾凤姐,上次替巧姐儿兄妹接生的两个稳婆从正月初四开始已经进驻荣府,只等凤姐瓜熟蒂落了。 这日上午,贾琏吩咐林之孝带人将扎好的鳌山摆放在荣宁街上,他自己则赶着去西山督办招兵事宜,结果尚未走出城门,便接到了贾菱的消息,林姑父的密扎进京了。 贾琏这里不敢耽搁,直接将密扎送进宁寿宫。贾琏待要再出城门去西山,荣国府的赵良栋满头大汗的跑来寻找贾琏,凤姐发动了。 贾琏顿时笑了,这两个小的也是爱热闹的,赶着出来过元宵节看花灯。 这一下也去不得西山,贾琏遂吩咐隆儿给西山送信,自己转回家里守着老婆生孩子。 说起来很惭愧,前后两辈子凤姐生孩子,贾琏都不在场。 上一辈子,贾琏在外喝花酒,等回家已经做了爹了。巧姐又是丫头,贾琏不大喜欢,根本没有问过凤姐的情况,直接转身去了东府,合着贾珍喝了一夜闷酒。 这辈子生巧儿,贾琏正在科举考试,也错过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做爹,贾琏到似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心情十分紧张。 一时回到萱草堂,凤姐已经进了产房,贾琏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也没机会,十分懊恼。 少时凤姐惨叫声传来,贾琏吓的心惊胆颤,兜头就要往产房闯:“凤姐,凤姐,我在外面,你哪里不好呢,告诉我?” 凤姐哪有精力理他。产房又被几个婆子拦着门,他岳母听见贾琏嚷嚷,走出来安慰女婿:“女人生孩子都是这般,一点点疼下来,有我守着你安心,你知道她辛苦就好了,今后好好疼你媳妇也就是了。” 贾琏点头应承,心下稍安。 一时,凤姐阵痛又来,忍不住又喊叫起来。 贾琏又慌了神,急得乱叫:“太医,太医,你去看看,怎么叫的这样吓人,莫不是哪里不好了?” 赵良栋也做过几回父亲,见状忍不住偷笑,却是一本正经劝说贾琏:“没事啊,二奶奶上一次生产比这次喊的还大声呢,最后还不是母子平安呢,二奶奶身子好,又是二胎,没有问题。” 贾琏这里刚好安心了,架不住凤姐一阵一阵的喊叫,贾琏便一阵阵惊慌失措。赵良栋不得已,只得把他妈妈赵嬷嬷喊来安抚贾琏。 赵嬷嬷正跟王子胜夫人一起守着门口,各自拿着小包被,准备接孩子呢,听说这边贾琏闹腾,王子胜夫人倒笑了:“这个贾琏,外面做事有板有眼,怎么轮到媳妇生孩子,他到稳不住了。” 赵嬷嬷笑道:“这是咱们哥儿心慈,见不得这样,我去劝劝他。” 赵嬷嬷乐呵呵来见贾琏,安慰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凤奶奶身子好,产婆说已经快了,这是二胎,来的快。若是头胎,得疼上一天一夜,女人遭罪啊,哥儿以后要多疼疼凤奶奶。” 贾琏闻言吓得脸发白,这已经够吓人了,还说比不上头胎?贾琏真心觉得做女人不容易。听着赵嬷嬷教训,点头如啄米:“那是一定的,她是我媳妇,我不疼她疼谁呢。” 凤姐吟唱一般抑扬顿挫的叫嚷,直到巳时末,终听得一阵婴儿啼哭,贾琏差点哭了,不由双手合十:“谢天谢地,终于落地了。” 产婆一声声报喜:“恭喜二奶奶,您生的儿子。” 外面平儿得信,忙着向贾琏报喜:“二爷,二奶奶给您生了儿子呢。” 贾琏笑道:“看赏,府中所有人等,多发三个月月例。流水席三天,奶兄,天齐庙施粥啊。” 赵良栋忙着应了。 一炷香的功夫,产婆又报喜讯:“恭喜二奶奶,您又生了个哥儿呢。” 平儿喜滋滋再次报喜:“二爷,您又得了儿子了,恭喜您,您三个儿子了。” 贾琏顿时有些发愣,说好的龙凤胎,怎么变成两条龙了? 虽然女儿变成儿子,喜钱还要给。 贾琏正要喊打赏。 平儿又颠颠出来报喜:“恭喜二爷,二奶奶又生了姐儿呢,红纷纷的,好标致哟。” 贾琏稍愣之后哈哈大笑:“我说呢,那肚子忒大了,却是挤了三个呢。” 兴儿招儿赵良栋隆儿鹞子,还有巧姐儿跟前燕子莲子石榴这些小丫头都来给贾琏道喜。 贾琏嘴巴都笑歪了,一双手乱挥:“有赏,有赏,统统有赏。奶兄,快快打赏!” 这个赏赐却是去除开月例之外的赏赐。赵良栋忙叨叨命人抬了一大箩筐的闪闪亮的铜钱过来,一色都是红色丝的线串子。金红相间,十分亮眼。 赵良栋一串一串抛起来:“摇钱树来了,下钱雨咯,摇钱树来了,下钱雨咯!” 隆儿小鹞子丰收小燕子莲子石榴一个个追着钱串子疯跑,就连兴儿招儿贾菱也忍不住凑热闹,你争我夺,欢声笑语,满屋子回荡。 原本赵良栋要去大门口撒钱,却被贾琏拦住了:“宁愿多施粥,也别撒钱扎人眼。” 这才改在府内撒钱,自娱自乐了。 贾琏要进产房去看凤姐,确保王子胜夫人拦住了:“屋内血腥未散,你别进去,怕冲了运道。等下凤姐搬回卧房,你再看不迟。” 贾琏再次得子,虽然没没有上一次那般激动,却是十分急切,想要看看儿子的模样,故而退而求其次:“我不进去,我只看看孩子。” 王子胜夫人与赵嬷嬷平儿三个抱着孩子来给贾琏瞧。 贾琏瞧着一排三个萝卜头大失所望:“哎呀,怎么皮肤皱巴巴,好丑啊,怎不及巧姐儿逑哥儿长得好?” 王子胜夫人抿嘴笑:“刚生下来都是这样,这一胎三个是不及的双胎大,不过,落地的孩子迎风长,过个三天就好了,当初女婿见到巧姐儿,也是三天之后了。” 这般时候,贾赦听到消息赶到了,得知自己又得了两个小孙子,顿时笑得像朵花:“祖宗保佑,我大房兴旺发达了,有赏,有赏,每个人赏赐二两银子,伺候二奶奶的丫头每人一个上等红包,那个平儿丫头赏双份,不,三份!” 贾赦说着话向着赵嬷嬷张开手:“来,给我抱抱我的小孙子。” 赵嬷嬷笑嘻嘻递给贾赦:“二爷还说他们长得丑,老爷瞧瞧丑不丑?” 贾赦一瞧之下冲着贾琏直瞪眼:“谁说我孙子丑,比你小时候还看多了。” 贾琏能说什么,大家都说好看,他只有勉强接受了。伸手一摸老大,这小家伙张口就咬贾琏,含住就吮,贾琏还没反应过来,小家伙放开贾琏的手指头大哭起来。 王子胜夫人忙道:“孩子饿了,该喂水了。” 平儿早准备好了淡淡的灵水,忙着吩咐端了上来,她亲手给三个兄妹喂水。 贾琏看着三个孩子伸着脑袋,张着小鸟似的小嘴接水喝,一个一个还知道吧嗒嘴唇,觉得十分有趣。 贾琏索性自己接过小姑娘来抱着喂水,结果,他笨手笨脚,刚喂好一个,另外两个等得不耐烦,闭着眼睛哭起来,特别是赵嬷嬷抱着的二小子,那声音洪亮得很,真不知道他小小的身子,小小嘴巴,如何发出这样大的哭喊声。 平儿忙着吩咐又上了连个茶杯,分头喂水,这才世界安静了。 这时候,东府的尤氏闻讯赶了来,进门就跟凤姐嘲笑:“你这真是啊,我去娘家看看,还没出城门,接到你要生的消息,忙着往回赶,因为衣服沾了灰,就洗漱一番,结果,你就生了。你这倒是生娃呢,还是小母鸡拉蛋呢,嘎咕一个,嘎咕一个,一眨眼的功夫你就生三个,我这里紧赶慢赶一个没赶上!” 说得王子胜夫人与赵嬷嬷都笑起来。 平儿也笑了:“您还觉得快,咱们二爷还觉得奶奶生的慢,要请太医呢。” 赵嬷嬷道:“这是奶奶底子好,也是孩子们福德星,别人家有的三胎四胎,也没得二奶奶这样快呢。” 平儿也笑嘻嘻的抱着孩子,左看右看,欢喜不了。 尤氏跟凤姐处的好,也是稀罕平儿的忠心,恨不得自己也有一个平儿帮衬,见状有心替她说句话,因戳戳凤姐:“那丫头多喜欢孩子啊!” 凤姐闻言心领神会。她如今心大的很,在她心里,平儿一心向着她,对几个孩子视如己出,就跟自己的妹子一般,并不见外了。 凤姐一笑:“我可没本事让她怀呢。” 尤氏眼睛眨巴眨巴,半晌一挑眉:“二叔如今这般挑剔?” 凤姐抿嘴笑:“这倒不是,你也不看看,一年三百六十日,他有几日落屋呢?连我也是一年摸不着他几回呢。” 尤氏闻言在她脸上一羞羞:“瞧你这嘴,真好意思。” 凤姐毫不客气:“这可是你打的头呢。” 尤氏咯咯的笑起来,一边喂着凤姐喝蛋汤,一边喜滋滋给凤姐报喜:“前几日蔷哥儿写信了,可卿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我啊,马上也要做奶奶咯。” 凤姐闻言顿时噗嗤一声把糖水喷了尤氏一身。尤氏不由嗔怪:“瞧你这是干什么,有这么吃惊吗?难道只需你生孩子,不许被人生?” 凤姐忙摆手:“不是不是,可卿离京几月啊?” 尤氏掐指一算,算起来也有四个月了,哎哟,你说蔷哥儿,在家里没本事,倒是上了路来了劲儿啊!“ 凤姐心里只是替尤氏默哀,也替蔷哥儿不值。这孩子显然不是路上所有,不过,这是东府的事情,跟凤姐不相干,只得招手:“平儿过来,把孩子给我,你带你尤大奶奶去换身衣服。” 尤氏不想离开,伸手来接孩子:“一口水有什么,孩子给我吧,叫个什么名儿,哦,记起来了,芊姐儿,芊芊,真漂亮,我是大伯娘,认得不?” 芊姐儿这时吃饱了酣睡,哪里知道理睬人呢。不过想着尤氏无所出,也就不好打断她亲香。 回头却说贾琏这里正跟贾赦都去两个儿子。却见贾芸从外面走了来,顿觉奇怪:“你不是在宁寿宫当差呢,怎么这是回来了?” 贾芸笑得的不自然,贾琏再一看,却见他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正是杜若馨。贾琏顿时笑了:“你媳妇不带家去,带我这里做什么?” 贾芸顿时红了脸:“二叔没有的事情。”有对杜若馨言道:“我二叔说笑呢,你别在意。” 杜若馨红着脸扭扭捏捏:“也不是我说的,跟我什么关系啊,我才不在意,爱说什么说什么。” 贾赦闻言顿时满眼兴趣,冲着杜若馨招手:“丫头过来,我是他爷爷,你有事儿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杜若馨闻言眼眸一亮:“真的啊,我爷爷想叫他学医,可是他却想读书做侍卫。” 这个贾赦就没法子了,因道:“他娶媳妇我能做主,学什么我可不能强迫。” 杜若馨顿时红了脸:“可是,这是一回事啊?” 贾赦不明所以。贾琏简单解释一番,杜神医想把医书医术传给孙女婿,但是孙女婿要还给他杜家一个孩子传宗接代。 贾赦皱眉再不说话了,谁家愿意自己的孩子跟别人姓呢! 杜若馨满腔热情顿时化作冰,一张包子脸鼓鼓囊囊只想哭。 贾琏忙着招呼贾芸:“带她回去看看你娘,还有那二十个猴子,只怕要翻天了,你回去压服压服。” 因害怕杜若馨再说出更多骇人听闻之言,贾芸急匆匆向贾赦贾琏告辞,一溜烟跑了。 贾赦瞪着贾琏:“杜家想要招女婿,你看不出来?” 贾琏摇头:“不是,是次子或是次女还宗,您可别小看杜家,杜老爷子可是神医,这一次下来很可能杜老爷子要入太医院。贾芸父亲早亡,我帮他有限,若是能得到杜老爷子青眼,他的仕途要顺遂得多。只是,一切但看他自己的心意,我不会刻意撮合。” 贾赦怒道:“那你又叫他带回家去?” 贾琏解释道:“杜若馨如今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孙女的身份,她既然跟着贾芸出宫来了,说明太后娘娘跟杜老爷子都允准了,我能反抗太后娘娘吗?” 贾赦还是不满意:“太后娘娘这个老娘们也是多管闲事,怎么不叫甄家招赘?” 贾琏无论如何解释是还宗不是招赘,贾赦还是胡缠蛮搅。贾琏觉得没法跟他爹贾赦正常交流。 他们这一波老人对子嗣尤其看重,哪怕平时不喜欢的阿猫阿狗,一说要跟别人姓,就不痛快。 贾琏虽然也不赞同,但此事利大于弊,只要本人同意,他也没意见。反正贾芸的儿子首先要姓贾,而后才会考虑姓杜。 贾赦正跟贾琏乌眼鸡,闹脾气,却见贾蓉与甄英莲两个笑嘻嘻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太监,一个个手里不空着。 贾赦这才住了嘴。 贾蓉合着甄英莲首先向贾赦行礼:“拜见大爷爷。” 贾赦笑呵呵抬手:“乖乖乖,起来吧。”又吩咐身边的王善保:“一人一个上等礼盒!” 王善保自去办理不提。 贾蓉两个又向贾琏行礼:“恭喜二叔,贺喜二叔。” 贾琏爷吩咐兴儿给了他两个一人一个上等的荷包,这才指着后面的太监问道:“你们这是什么阵仗?” 贾蓉笑道:“这是宁寿宫与养心殿的传旨太监。” 贾琏吓了一跳,变脸道:“胡闹!既是传旨太监,如何不先国礼后家礼?”回头吩咐赵良栋:“快快摆设香案,准备接旨!” 甄英莲笑道:“他们不是来传旨,而是来看热闹来的。” 贾琏愕然:“这是什么话?” 贾蓉笑道:“侄儿我把二叔生了三胞胎的事情告诉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吩咐打赏,又派人前来悄悄稀罕,谁知道上皇也走了来,闻听这话也要派人来瞧热闹。太后娘娘觉得好好上门打搅不好肆意,故而,给三个孩子都赐下金锁与玉质的鲁班锁。上皇也不示弱,也要赏赐金锁与鲁班锁,太后娘娘说,最好不要赏赐同样。上皇拜年吩咐给两位小堂弟赏赐了全套文房四宝,小堂妹则赏赐一见面珍珠衫。太后娘娘又说,都是二叔的孩子,不能厚此薄彼。上皇也给巧妹妹一见珍珠衫,逑哥儿一套文房四宝。” 贾琏心里觉得太贵重,待看时,珍珠衫并非是用珍攥成的衣服,而是一件小坎肩,珍珠只是点缀。虽然也很贵重,并非价值连城的珍品。 贾琏心中稍安。 虽说这位太监不是前来传旨,贾琏受了礼物还是往北叩谢了大恩,方才作罢。 这边贾琏吩咐将孩子重新报出暖阁,大厅其实也很暖和。十个太监见了一排三个小萝卜头也是啧啧称奇,自回宫去交差不提。 贾蓉这里却悄悄寻了贾琏说话:“其实,太后娘娘是怕侄儿来给二叔说一声,杜老爷子替陛下看了病,陛下的腰伤已经大有起色。陛下答应会亲自审理杜家的案子。” 贾琏皱眉:“告御状?可是杜神医偌大年纪如何滚得了钉板?” 贾蓉摇头:“不是,杜老爷子会向刑部递状子,届时,陛下会派人临场监督。” 刑部审理的话,顾家基本上跑不掉。 贾蓉这时神神秘秘看了眼甄英莲的方向,见她正跟着平儿开开心心逗孩子,这才低声言道:“前几日忘记告诉二叔一件事情,这事儿很是蹊跷,故而,侄儿没想好怎么说。” 贾琏见他偷瞄甄英莲,遂挑眉:“莫不是跟甄家有关?” 贾蓉于是满眼星星看着贾琏:“二叔您真神了。” 146、146 贾琏略微思忖:“甄瑛毓?” 贾蓉对他二叔佩服得五服投地:“二叔您真是神算子啊。正是甄瑛毓。从南苑回来不久她就病了。我听英莲说, 太后娘娘命太医院替她诊脉开方,可是人却越吃月虚弱, 心生顿生违和感。遂利用职务之便,偷偷观察, 发现竟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素橘,偷偷把甄瑛毓药方中的主药都挑出来丢掉了。侄儿顿时明白,这是太后娘娘要取甄瑛毓的性命。” “英莲那个性子,我也不敢说破,只得假装糊涂。” “英莲不知就里,一次一次请求太后娘娘替她换太医诊脉,结果太医换了, 素橘依旧如故。 英莲以为甄瑛毓病入膏肓, 来找我想办法。我只得告诉她,甄瑛毓是心病,乾元帝不娶她,她不会好了。太后娘娘大约因为甄瑛毓不识好歹, 故而冷了心。叫她不要再麻烦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因为乾元帝生病,七皇子发疯的事情已经十分疲惫,再经不起折腾。” “英莲听了我的劝,再不敢恳求太后,只是每日细心照料她堂姐。甄瑛毓临死求见太后,她那时候面如金纸,奄奄待毙。太后到底不忍心, 见了她,她在枕边给太后磕了许多头,说了许多许多对不起。最后,她提出要求,说江南的十五年是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她想回江南去。” “太后娘娘让人送信去甄家,可是甄家根本不理睬,反说,甄瑛毓进了宫就是皇家人,生死任凭太后做主。甄瑛毓整天望着江南,死在腊月三十夜里。甄家也不来迎接她,太后娘娘冷了心肠,吩咐人就在西郊荒山点穴,草草埋了!” 贾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裂开一条缝,他想起了王子腾之言,甄瑛毓算不算无缘无故失踪之人? 当初的元春是不是也是这般被人为祸害?她自知必死,又不敢反抗,故而临死才会叮嘱家里再不要送姐妹进宫? 贾琏因问:“你可记得,太后娘娘是何时特备厌恶淑妃娘娘?” 贾蓉想了想:“太后娘娘似乎从来没喜欢过淑妃,也就谈不上什么时候贴别厌恶她。” 贾琏又道:“这一段时日,宫中还有那个嫔妃莫名其妙生病,或者病故?” 贾蓉摇头,有点了头:“皇后与淑妃都病了,不过,皇后自从娘家出事,一直病病歪歪,淑妃是因为他爹芋兄弟都死了伤心过度,如今整日有太医轮值,看不出丝毫端倪。” 贾琏勾唇冷笑。 甄瑛毓可以即刻就死,皇后和淑妃地位尊崇,皇后娘家虽然式微,但是,乾元帝的嫡母端敬皇后出自徐家,所以皇后不能像元春那样暴毙。淑妃有儿有女,太后还要顾忌孙子孙女的感受吧。 这些身居高位之人,事涉自己都会心慈手软,对别人手起刀落十分果决。 贾琏心里暗忖,只怕那次野猪崽子事件,淑妃与皇后都有干系。所以,他们才一起病了。若是顾家老太爷不死,顾三老爷在太医院,淑妃或许不会病死。 但是,如今顾斐丁忧了,顾太医因为欺君之罪罢免发配。 淑妃也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淑妃跟平安杨久志金钱往来,最轻也是跑不掉的受贿罪。淑妃这一回可是数罪并罚。一个后妃的手竟然伸到军队里,试问哪个君王能容忍? 想要改朝换代造反吗?淑妃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 上一世淑妃为刀斧,这一辈子,轮到她为鱼肉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贾琏很担心太后娘娘因甄瑛毓的背叛,厌恶多有娘家人,因问:“甄姑娘在宫中可好?” 贾蓉甚是聪明,马上明白贾琏的担忧:“太后娘娘眼睛雪亮,谁人忠谁人奸分得清,且甄瑛毓众叛亲离,英莲也没嫌弃她,我看太后似乎更加喜欢她了。”说着话,贾蓉似乎一愣神,又道:“哦,二叔知道不,芸儿被那个杜家丫头缠住了,芸儿执勤,他也跟着站在宁寿宫门口,惹得一众侍卫太监偷瞄,都成了宫中一景了。” 贾琏一笑:“太后娘娘与杜老爷子也不反对吧?” 贾蓉点头:“嗯,杜老爷子似乎看上了芸儿,当着太后娘娘夸赞他几次,说他聪明能干人正直。他以为芸儿没有追着杜家丫头就是人品正直。其实,芸儿嫌弃那丫头是个傻大姐,他还想说个勤快能干的媳妇回家伺候他娘,让他娘少操心,多享福。您看那杜家丫头懂什么,整个一个疯丫头,能干什么?只可惜,太后娘娘偏要叫芸儿带着她在宫里四处逛逛,弄得人家都误会他们是一对了。” 贾芸脸皮薄,这丫头这般死缠烂打,只怕贾芸招架不住。 再者,五嫂子未必不喜欢杜若馨那般天真纯朴的姑娘,人家爷爷又很有本事,这怕真情实结得成呢。 贾琏不免叹气,前世,他家巧姐儿受了贾芸与小红的恩情,这一辈子原本准备报答,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杜若馨。 不过,按照贾芸如今的发展势头,小红一个丫头似乎有些配不上了。 贾琏叹口气,大不了再给小红许一门好亲事,多多陪嫁,总叫她一辈子吃穿不愁,儿孙满堂。 贾琏因为连得三个儿女,索性给冯唐请了假,要在家里等着个儿女们洗三之后再去西山。不然,他人在西山,心在家里,也做不成事情。 再者,如今吴勇他们还在征兵,贾琏的训练时间表一早就安排定了,去了西山也不过是干看着。 冯唐很是体谅,不仅答应贾琏的请求,还带话说,若是有事只管开口,西山的事情,他可以代为管理,哪一日征兵完毕,他再通知贾琏上山不迟。 人家客气,贾琏却不会蹬鼻子上脸,心里想着等着三个小家伙洗三之后,他马上就回西山,因为他不仅要完成云梯队的训练,还要预备将来海战的战术训练。故而,时间紧迫。 这一日荣国府给三个婴儿洗三,所有京都的亲眷都来捧场。 成哥儿,豪哥儿,哦,豪哥儿就是贾琏的三儿子,那个多出来小子。因为之前双胞胎已经取了小名,他是多出来的,他外婆王子胜夫人让贾琏取名,贾琏见他哭得响亮,随后说道:“就叫豪哥儿吧。” 当时贾蓉在场,忙着拍手:“英雄豪杰,好名字。” 凤姐也没意见了。谁也不知道贾琏是因为儿子爱哭,哭得响亮才起了这个名字。 这日,成哥儿,豪哥儿,芊姐儿的奶娘分别给他们洗三,左不过唱些吉祥话。成哥儿的奶娘说的是:一洗头,头儿圆圆戴乌纱,二洗腰,蟒袍玉带金雕鞍。 芊姐儿的奶娘则说:洗洗姐儿的手,来年牵着弟弟的手。 尤氏正在添盆,闻言扑哧一笑,只发酸:“这真是太贪心了啊,三个儿子了,还要生儿子,天下儿子都跑凤丫头肚子里去了。” 贾琏也呵呵笑了:“够了够了,三个儿子够多了,人不能太贪心,只求他们无灾无病,我就很满足了。” 贾赦乐呵呵的言道:“谁说呢,只管生个七郎八虎,我贾府也不是养不起。” 两府之间谁敢违拗贾赦,即便是亲戚也望亲戚好,俱都点头附和。 王子胜却给贾赦喝彩:“说得好,按照琏儿两口儿这个势头,七郎八虎不是传说。” 贾赦乐得哈哈大笑:“今日都别走,我请客,我摆酒。” 这日正是正月十八,荣国府里热热闹闹给新生儿洗三。 宫中翊坤宫却闹得天翻地覆。 却是淑妃得知了杜家老爷子的事情,因为太乾元帝这些日子一直在接受杜老爷子的治疗,那罢工的小弟似乎有些活络起来。 乾元帝心里着急,便把御前伺茶女官给办了。 虽然不那么酣畅淋漓,但是,乾元帝通过努力,总算是把人家姑娘变成小媳妇。 这一下子,乾元帝迫不及待的昭告天下,他兄弟有站起来了。 当日就册封那女官做了宝林。那丫头姓张,便称呼张宝林。 淑妃死了父亲,死了兄长。乾元帝一声不吭,既不说派人去顾家祭奠,也不加恩。淑妃心里怄气,越发病势沉疴。 她这里病得昏昏沉沉,陛下根本连面也没露。孰料,就在淑妃万念俱灰的时候,忽闻乾元帝新宠了一个宝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派人来请乾元帝。 淑妃见面就哭诉起来,状若疯癫:“皇上,臣妾十五岁进宫伴驾,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曾经说要给妾最尊贵的地位,后来没有兑现,您又说,妾才是皇宫真正的女主人,绝不会让任何人损伤我的颜面。如今,您却在妾身伤心欲绝的时刻,宠爱一个贱婢来打妾身的脸面。陛下,您这般做,一点都不顾念往日的情分了吗?您置妾身何地?您这是要逼妾身去死吗?” 若说之前乾元帝对淑妃还有一份旧情,此刻面对顶着一张青灰面皮疯癫的淑妃,乾元帝已经倒尽了胃口。且乾元帝宠信小宫女并非是色欲熏心,乃是‘小弟’复立,情不自禁要一试锋芒。他是在治病,结果成了淑妃咆哮诘问他的理由。 乾元帝顿时恼了:“朕是一国之君,做什么难道还要经过你一个小小嫔妃允准不成?朕若不是顾念往日情分,看在几位皇子公主,你还能好好在这里养病?哼,朕来问你,上次二王谋反,是谁帮助他们把野猪崽子藏进太后娘娘凤辇之中?你说?” 淑妃一愣之下哭道:“妾身如何得知,慎刑司不是已经得出结论是甄瑛毓丧心病狂吗?” 乾元帝顿时面色铁青:“果然是你,慎刑司的审讯结果上皇根本既没有告诉任何人,所有知情人当即杖毙了,你是如何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上皇身边埋钉子,竟然里通外合谋害当朝太后,你简直丧心病狂。来人,淑妃犯了疯病,将这翊坤宫给我封了,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随便出入!” 皇上一声令下,自有人前来关门闭户,侍卫处忙着调遣一队侍卫前来守门。 淑妃见状似乎真的疯了,她飞快的冲向乾元帝,伸手抓住乾元帝,乾元帝把手一甩,想要摆脱淑妃。结果,淑妃一紧张,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乾元帝的下颌抓出了三道血痕。 乾元帝顿时心头大恼,抬脚踹飞了淑妃。 淑妃没想到自己的哭诉不仅没有引起陛下的怜悯,反而抓伤了陛下,犯下了欺君大罪。顿时万念俱灰,扑地哀哀痛哭:“陛下,您不能这样对待妾身,您忘记当初花前月下 ,您许诺妾身什么吗?您说过,要让妾身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您不记得了吗?皇上,您不能只听新人笑,不管旧人哭啊,皇上......“ 乾元帝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一路上面色铁青,眼眸冰凉,只要把人冻死。 后面的小太监一个个勾肩搭脑,尽量减缓自己的气息。 两个贴身御前侍卫,只恨自己不会隐身术,能从乾元帝身边凭空消失。 乾元帝则龙行虎步回到乾清宫,将龙案上的东西扫了一地,虽然当时乾元帝很快摁住伤口,此刻却依然在渗血水,乾元帝摸了一手血,心中大怒:“什么满腹诗书,温良贤淑,端方大气,顾家人都是骗子,是疯子,都是疯子,一家人都是疯子。” 太医院很快得了消息,知道乾元帝被淑妃打伤了。 一群太医在太监簇拥下鱼贯而入,当看见乾元帝下颌被抓出了三条深深地痕迹,都有些惶恐。 这伤痕有些深,若是留下疤痕,免不得又是他们的过错。为了自保,他们也只有对淑妃落井下石了,太医们一个个伏地颤抖:“回禀陛下,臣等无能,您这伤口有些深,止血生肌不难,只怕会留下疤痕,还请陛下明察。” 乾元帝闻言越发盛怒:“来人,着锦衣卫即刻查抄顾家,将顾家上下索拿进京,家下奴婢,就地发卖。” 圣旨一下,自有人前去办理不提。 却说七皇子正在御书房读书,闻听乾元帝封闭了自己母妃的宫苑,忙着寻了八皇子前来乾清宫求情。 孰料,刚到这里,却听说他父皇要查抄他外家。 七皇子顿时慌了。 七皇子从上次的事情吸取了教训,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了阵脚。只有保住了母妃,一切才有转换的余地。 他拉着八皇子跪下磕头:“儿子知道父皇生气,可是,母妃还病着,请你不要封闭宫苑,好让母妃得到及时治疗。母妃因为外公舅父骤然而逝,大受打击,以至心性大乱,即便说了什么逾越之言,还请父皇看在母妃生病的份上饶恕一二。儿子愿意替母妃给父皇磕头请罪。只求父皇念在母妃久病,饶恕一次。” 这般时候,两位跟着太后居住的公主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哭诉求情。 乾元帝看着四个曾经那么喜欢的儿女,哪怕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缓和了语气:“你们起来吧。看在你们四个孝心可嘉,朕就饶恕你母妃一回,给你母妃带话,朕看在你们兄妹,饶恕她的欺君之罪,着她禁足一年,安心养病,再要胡言乱语,欺君罔上,国法不饶!” 八皇子想起自己外祖父,再次开口:“父皇,我外公......” 七皇子忙着捂住了八皇子的嘴巴,冲着乾元帝磕头:“父皇恕罪,弟弟还小呢。” 乾元帝强压怒火,挥挥手:“去吧,叫你母妃要惜福。” 这边锦衣卫已经集结完毕,忠靖王前来请示:“敢问陛下,派谁领军去江南查抄顾家?” 乾元帝沉吟片刻:“传冯唐贾琏进宫。” 恰好这日贾琏就在京都,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宫。 乾元帝怒气不息:“那个贾琏,你放下手头的差事,替朕往江南走一趟,去把顾家给我抄了。” 贾琏愕然:“陛下,您说谁家?” 乾元帝皱眉:“顾家?怎么的,你不敢?” 贾琏长身作揖:“启禀陛下,并非下官不敢,顾家在江南可有大善人之称。只要去过江南的人,无不交口称赞,您要下官前去查抄,必须得亲下一道圣旨,微臣到了江南,先宣读顾家的罪状,然后才能依律查抄。否怎,微臣害怕激起江南士绅的反感,引起他们对朝不必要的敌视。” 乾元帝抬手写下了一道圣旨,罪状就是四个字:“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罪在不赦,有这个罪状,顾家真心是难逃法网了。 贾琏接了圣旨又道:“微臣奉旨办差,本无私心,可是,难保将来被人诟病,毕竟江南顾家传承百年,据说名家古迹,不胜枚举。微臣能担保自己两袖清风,难敌旁人说长倒短。所以,微臣恳请陛下再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同行,一来,可以彰显陛下对这案件的重视,二来,两人同时办差,也有相互监督,相互督办的作用,还请陛下明察。” 乾元帝闻言点头:“你能说出这一番话,可见你不仅有公心,还有一颗悲悯之心。”乾元帝掉头看向忠靖王与张大学士:“贾琏之言你们以为然否?” 二人俱道:“贾大人思虑的极是。” “既然如此,二位爱卿以为何人可以担此重任?” 张家舅舅知道贾琏之意,言道:“若说德高望重,公正廉洁,莫过于几位王公。” 忠靖王言道:“既如此,本王推举一人,北静郡王水溶,少年老成,年轻有为,待人处事,很是谦和公证,由他出面,应当可以弹压江南各方的反弹。” 贾琏其实不担心顾家人,更不担心江南官场庇护顾家人,面你对皇权,臣子也只有臣服。除非你手中有兵,可以聚众哗变扯反旗,对抗朝廷。 贾琏忌惮的是顾家是淑妃的娘家人,七皇子的外家。淑妃毕竟是乾元帝的爱妃。 贾琏不想忽有一日,乾元帝忽然抽风,‘来个十年生死两茫茫’,对淑妃旧情复燃,记恨自己铲除了他心上人的娘家人。所有,他才想拉扯一个皇室中人替自己挡灾。 贾琏其实想拉英亲王,最好英亲王能够跟顾家勾结勾结,毕竟他岳父是顾家的外甥。贾琏正好居中操作利用,借此离间离间他们兄弟情分。 孰料忠靖王提名北静郡王,北静郡王倒也是合适的人选,他的老婆是徐皇后的娘家族妹,想必不会对淑妃这个对后位虎视眈眈之人有所袒护。 北静郡王接到这个抄家的差事,十分不情愿,却是君命难违,不得不勉为其难。 这边人选已经选定,奉圣军的将军冯唐方到。却是乾元帝嫌弃锦衣卫不及骁骑营干练,因怕遭遇江南各方阻扰,故而想让西山骁骑营跟随贾琏去江南办差,以期万无一失。 其实这是乾元帝想多了,顾家不是杨久志的卫所,本身具有战斗力。顾家再是名门,也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嘴炮再厉害,难道比得过锦衣卫的皮鞭绳索不成? 顾家人面对皇家天使,应该不会想要反抗。 不过,骁骑营多是贾琏的熟人,能跟他们一起出门办差,说实话要比皇帝的锦衣卫更得心应手。 其实,乾元帝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因杜老爷子告诉乾元帝,杜家的那本祖产医书中,记载一套金针刺穴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147、147 乾元帝闻听金针神技, 顿时心动不已,心向往之, 哪个帝王不想百岁千岁? 乾元帝心里对顾家顿生不满,亏得他宠信顾家几十年来, 到如今,顾家满门富贵。上皇也对顾家诸多恩宠,几代帝王的宠信,竟然没有焐热顾家的心。 顾家竟然从来没有提说过这一套神奇的金针术。 这在乾元帝看来,顾家简直太可恶了。 顾家这样喂不饱的白眼狼,实在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乾元帝不用锦衣卫,还有另外一个不想让人知道的缘故。 锦衣卫这些年被几个皇子渗透, 特别是顾家扶持的七皇子, 也因为乾元帝的有意放纵,七皇子能当锦衣卫的半个家。若是锦衣卫去查抄顾家,只怕顾家的家财要缩水一半。 乾元帝这人说实话也挺狠心,虽然对淑妃曾经很迷恋, 喜欢到想要她做皇后, 想要他生的七皇子做太子。 如今发觉顾家疑似有疯病,为了遮盖这个丑闻,顿时顾家隐瞒救命的金针之术就变成了不忠。 此刻,乾元帝已经动了杀机。 却不料淑妃却在此刻不知死活抓伤了龙颜,顿时给满腹憎恨的乾元帝找到了突破口。 再看顾家,干什么都是错了。 当初送有疯病的女儿进宫,玷污了皇家血脉是错, 隐瞒救命金针更是大错特错。 除此之外,还有淑妃谋害太后,顾裴丧心病狂,顾家老祖宗谋宝害死发妻,这一切一切都要重新清算。 顾家哪里还有活路? 且也是顾家恶贯满盈,怨不得别人。 当然,顾家的疯子女人,生了乾元帝四个疑似疯子的儿女之事,乾元帝不敢宣之于口。但是,他从前有多么喜欢淑妃,如今就有多么憎恨顾家。 同时,他在心里对七皇子做太子这事,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迫切了。甚至于,他对七皇子兄弟们也没有从前那般喜欢了。 这一回心放正了,再看其他几个儿子,俱皆不错。至少,他们大多数都比七皇子生的健壮。他们继承了皇位,自己的皇位不会有一日传到一个疯子手里。 乾元帝很不情愿这样想自己的儿子,可是这样的念头总是不由自主冒出来,乾元帝日日煎熬夜不宁。 正是因此,乾元帝越发厌憎顾家,必要除之而后快。特别是他们家后院关着的那个疯子。 这日正是正月十八,年的尾巴。 京都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队伍奉命出京,前往江南。 同日,贾蓉发觉淑妃宫中的小太监神神秘秘揣了两只信鸽回宫。太后遂命贾蓉贾芸两人监督翊坤宫。 随后,贾芸与贾蓉奉命射下两只从淑妃宫中飞出来的信鸽。 太后娘娘并未拆开信笺,而是直接命人将信鸽送给乾元帝。乾元帝满面狐疑拆开信鸽腿上的竹管,却是淑妃写给江南顾家的信件,她将乾元帝要查抄顾家的消息通知了顾家。 乾元帝再次雷霆震怒,果断将淑妃的翊坤宫封门闭户,淑妃形同被打入冷宫。 这一次,任凭七皇子八皇子与两位公主如何哭诉,乾元帝再没心软。 若非被枕边人出卖这话说出去有伤龙颜,乾元帝都想过将淑妃褫夺封号,直接打入冷宫。 乾元帝到底心软,看在四个孩子,也看在过去淑妃曾经陪伴他多年的份上,决定给淑妃留下最后的体面,让淑妃死在淑妃的位置上。 回头却说北静郡王与贾琏一行,手捧着皇帝的圣旨,二人不敢耽搁,紧赶慢赶,十日之后,到了扬州地面顾家的祖宅。 好家伙,顾家的祖宅可不是字面上就是一个宅子,那是整整一个小镇。 虽然顾家的门槛没有贾府高,门上铜钉没有贾府的多。贾琏目测,顾家祖宅里面的小宅院,绝对比敕造荣国府的小院子要多。 北静郡王一声令下,骁骑营将整个顾家祖宅围了起来。 不过,骁骑营只有三百人,想要将这整个宅子围起来,很是困难。因此,北静郡王改而下令:“一队守住前门,一队守住后门以及所有的出口。不许放走一人。” 亏得乾元帝有先见之明,来的是骁骑营,否则,只来一队锦衣卫一百二十人加强郎队真是不够用。 北静郡王与贾琏带着一个郎队进府搜查。 顾家门口贴着白色的对子,大门两边挂着白灯笼,昭示着本家正在办白事。 贾琏默默掐算,顾老爷子死于腊月十八,今日正月二十八,尚未满七七,顾家大约是想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了。 北静郡王看着顾家门上糊着白对子,与贾琏交换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最终,北静郡王领头走进了顾家大门。 原本在门口迎客的仆从早就跑的没影子了。 府顾家正房正厅,白浩浩的一片。 顾家长子顾斐跪在父亲灵前,眼里满是绝望,一头抢地,声音悲怆:“父亲,您一条命并未打动陛下,锦衣卫来了。您白死了啊!父亲,不孝儿就此拜别,今日一别,恐怕再见无期了,父亲,您走好!” 这时,后堂走出一位满身皓白的贵妇人,但见她虽然浑身缟素,却难遮她雍容的容颜,若是见过淑妃,则会发觉,这个妇人的容貌与淑妃十分相似,且她比之淑妃更加精致。 她生就一张不大不小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眼角虽有细纹,额头却细嫩光洁,最是一双黑瞳,水汪汪恰似少女一般清澈明亮。 这妇人在灵前站定,一双杏眼里满是讥讽:“大少爷一项标榜自己才是顾家的,事到临头,光哭有什么用?” 顾斐闻言心里顿生一股厌恶,若非这个女人仗着一张祸水容颜,迷住了父亲,明知道慕家祖上出过疯子,还要娶她们姐妹入门,若非这个女人过分娇纵一双儿女,顾家如何会有今日倾巢之祸? 顾斐起身拍拍衣袖,傲然而立,自顾等候钦差降临,并不搭理那个名誉上的母亲。 在顾斐心里,慕家姐妹就是克父克母的灾星,偏生他的父亲迷恋。 若非慕家两个灾星,他的母亲也不会难产而死。虽然慕家姐妹并未亲手杀死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却是因为慕家姐妹跟他父亲不清不楚,郁结于心,这才一尸两命,难产而死。 也是慕家祖上无德,那一对包庇子女的父母竟然被山匪害死。 顾斐一直觉得这是天理昭彰,上天降罚。 北静郡王与贾琏带着一队兵卒进了大院,北静郡王吩咐道:“你们就在院子里等候,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乱动。” 北静郡王与贾琏首先给顾老爷子上了香,这才冲着顾老夫人与顾斐拱手道恼:“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顾斐拱手还礼:“多谢王爷,多谢贾侍卫。” 北静郡王颔首,之后肃正了面色,言道:“顾斐接旨!” 灵堂上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孝子贤孙。 北静郡王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家上下,沐浴皇恩不思报偿,竟然恩将仇报,欺瞒君王,罪在不赦!着令锦衣卫抄没顾家,捉拿顾家满门进京。钦此!” 顾斐闻言浑身颤抖。 北静郡王问道:“顾斐,你可认罪?” “罪臣接旨!” 顾老夫人却喊起冤枉:“大人,顾家上下对朝廷对陛下,无不忠心耿耿,并不敢做下任何欺君之事,还请钦差大人代为禀告,望陛下明察,不要受小人蒙蔽。” 北静郡王一声冷笑:“请问顾夫人,你那双生的姐姐何在?” 顾夫人顿时面色煞白。 北静郡王再问:“朝廷选秀,要上查三代有无沉疴痼疾恶疾,夫人可知?” 顾夫人顿时浑身颤抖,口不能言。 这时外面客房中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被惊动了。 宾客中有本地的望族,也有顾家的姻亲门生故旧,还有本地官员。 这些人要么与顾家价世代交好,要么曾经受过顾家恩惠。一时闻听锦衣卫查抄顾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顾家这样的大善之家,怎么能犯罪呢?一定是皇上弄错了,或是受了奸人蒙蔽。 于是,有人挑头:“我们这些人都是顾家的姻亲故旧,多少都受过顾家恩惠,如今,顾家出事,我们不能不管。” 一人挑头,百人响应。 一起上来细问究竟,想要与顾家讲情。 其中一名正是扬州知府,今日他恰好道顾家吊唁,因为是父母官,故而被众人推举出头。 他也觉得自己牧民一方,有责任替顾家分说分说,顾家在地方上却是做下了不少好事,每年捐赠都是数一数二,地方百姓受顾家恩惠不少。 扬州知府姓周,他上前给北静郡王与贾琏施礼:“下官乃扬州知府周炳辉,闻听二位钦差奉命前来捉拿顾家人等,下官不明究竟,故而前来打探一二,不知顾家究竟身犯何罪?” 北静郡王与贾琏齐齐拱手还礼:“好说!” 二人交换一下眼色。 北静郡王看向顾斐:“顾大人,是你自己解释,还是本王替你们解释?” 顾斐顿时满脸煞白,他冲着周炳辉拱手作揖:“多谢府台大人援手,只怪我顾家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这才犯了不可饶恕的欺君之罪,实在怪不得旁人。” 周炳辉闻言愕然,却是再次拱手言道:“下官鲁莽了,只是顾家虽然犯罪,却也曾为善乡里,造福一方,还请二位钦差善待顾家女眷,实在是妇孺无辜。” 北静郡王闻言颔首:“本王来时陛下也有交待,顾家之罪会依律而断,绝不会滥用私刑。烦请府台大人转告在场宾客,不要误会,不要惊慌,等我们清点完毕顾家人等,只要不是顾家人,自然会放大家离开。” 周炳辉闻言黯然后退:“如此,下官告退。” 北静郡王对顾斐言道:“顾大人,请你吩咐贵府大管家将府中所有男丁集中在前院,女眷集中在后院,然后将府中花名册奉上,我等好按照姓名一一清点,以免误伤府中客人。” 周炳辉人虽然退下了,耳朵却竖着,闻听北静郡王之言,暗暗点头,心道,这北静郡王果然是礼仪端方,雅量高致之人。对待顾家这样朝廷罪犯也能这般公正礼遇。 顾家落难之际能够碰见北静郡王这样正直之人实乃幸运。 一时,顾家男女按照册子清点,人数不错。 北静郡王便吩咐将男女分开关押。 贾琏主动兜揽看管人犯的职责,而把查抄库房的事情推给北静郡王。 贾琏以为,乾元帝忽然要查抄顾家,不可能只是一时之怒、且杜家老爷子一进宫,乾元帝就要查抄顾家,说这中间没有联系,贾琏是不相信。 贾琏不愿意?这一趟浑水,前世今生,自己兄长与母亲都死在荣国府的秘籍之上。贾琏不相信乾元帝会无缘无故查抄顾家。 若说顾家欺君,其实顾家早就欺君八百年了,乾元帝一直态度暧昧。如今忽然旧话重提,再蠢之人也能看出其中有猫腻。 北静郡王无所谓,干什么都是干,反正他跟顾家一党已经不可调和。 再者,他身负陛下的秘密使命,若不亲自监督抄家,如何能够完成陛下的任务? 北静郡王将一个郎队一分为二,一般人跟着自己抄家,一般人看守人犯。 骁骑营一半官兵皆是贾琏旧识,为免事到临头不好处置,贾琏决定丑话说到头里。 贾琏言道:“她们虽然罪犯家眷,自有朝廷按律治罪,你们既然跟着我办差,我办差自有一番规矩:第一,不准对女眷轻慢侮辱;第二,不许对女眷搜身;第三,不许随便进入关押女眷的房屋。这就是我的规矩,你们若有不服,可以当面讲来,我不责罚还替你们调换差事,若你们留下来,却犯了我的规矩,重责不饶。” 一屋子瑟瑟发抖的女眷闻听贾琏之言,顿时安心不少,至少,她们即便是死,也会死的清清白白。 骁骑营多是京都勋贵子弟,人人都有个面子,哪里能够因为不能搜查女眷的财物就离开呢。虽然有人不以为然,态度散漫,却是一起答应遵守贾琏的规矩。 贾琏见状,唯恐他们阳奉阴违,因道:“人生在世,人人都有走窄的时候,不管谁,也不能保证自家一辈子不走霉运,谁家没有父母,谁家没有姐妹?要相信这世上是有天理循环,善恶报偿!” 贾琏这话说得轻,落得却重,在场的兵卒,人人心中凛然,再没有轻慢之态。一起恭敬的应声道:“贾校尉放心,我们一定会按规矩办事!” 贾琏听出了他们的诚意,含笑言道:“知道弟兄们正月出京来办差辛苦了,回京之后,凤仙楼,或是赛貂蝉,你们自己选,我做东!” 闻听此言,所有兵卒顿时精神振奋:“多谢校尉大人。” 北静郡王看着贾琏训话,深有感触。心道,贾琏真是仁义为怀,人才难得,怪得荣府府又起来了。 顾家的银钱物资十分丰盈。不光现银搜出不下三百万,光是药材就囤积了三个大库房,其中有许多的参茸鹿宝这些贵重药材,估价约莫百万左右。半成品的细料库,据说堪比太医院。 顾家的药铺几乎开遍了江南的所有地界,可以说是顾家垄断了江南的医药业。 顾家给贾琏的印象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也差不离了。 如此深厚的家底,贾琏真不知道,淑妃母子为何还要做哪些有损阴德的事情? 难道是另有所图?亦或是,顾家也不是毫无保留的支持淑妃,而是另有所图? 这些只是贾琏私下猜测,做不得准。 虽说查抄顾家并未出什么大乱子,也发生了一点意外。在查抄顾家的时候,也发生了意外,顾家在苏州的铺子竟然被人哄抢。等锦衣卫上门,已经是人去楼空。最后,贾琏出动一队兵丁,配合苏州府衙一起追查,哄抢之人竟然是顾家侧枝。 这无疑是给顾家在江南的鲜亮的名声上,抹上一撇黑色。所有江南人顿时打了寒战清醒了几分,顾家这些年虽然积德行善,却是树大有枯枝,顾家原来人们想象中那般圣洁。 顾家的女眷因为贾琏待她们宽松,他们可以在院里活动,吃喝都有人照应。孰料,就因为贾琏带他们宽松,差点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顾夫人引诱了当晚看守的侍卫,然后她和他的四个贴身婆子,趁机打晕了两名看门的侍卫,偷偷将顾家库房尚未处理的桐油洒在了后院,预备纵火,烧死所有顾家女眷,当然包括她那疯子姐姐,想要掩盖顾家当年所犯下的欺君之罪。 幸亏这日贾琏没有离开顾家,因为修炼气功,贾琏不仅听力过人,就连嗅觉也异于常人。因为贾琏再前院,所以,顾夫人交了一半桐油之时,贾琏方才察觉危险。 贾琏甚至来不及通知北静郡王,交下一个登云梯,瞬间飘进了后宅。 顾夫人眼见贾琏赶来,竟然想要故技重施,她身子靠向贾琏:“大人辛苦巡夜,妾身虽不会医术,却习得一手推拿功夫,妾身替您捏捏,松散松散吧?” 贾琏冷笑,出手如风点了她的软麻穴。然后,贾琏将另外四名健妇踹翻,踩断了他们的双手。 顾夫人顿时尖声叫嚷起来:“大人您干什么,救命啊!” “大人饶命,妾身真是没有私藏金银啊!” 贾琏既不离开,也不阻止,等着北静郡王带人赶到,顾夫人梨花带雨的哭诉起来,还别说,这个半老徐娘真有几分魅人之色。 北静郡王惊问:“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贾琏歪歪嘴:“去瞧瞧那边房脚跟?” 几位侍卫打着火把凑近,顿时吓了一跳:“不好,有人泼了桐油,想要纵火。” 北静郡王顿时明白端倪,看着顾夫人冷笑:“良心喂了狗啊?不说贾大人对你家上下如何宽宥,直说这屋子里几十名妇孺,哪一个不是你顾家的血脉至亲?你竟然忍心烧死他们?怪的说,慕家的血脉有问题啊。” 北静郡王回头吩咐道:“把这个疯妇捆住手脚,单独关押,一天给她一顿吃的,不饿死就成了,免得她吃饱了饭,搔首弄姿恶心人!” 鉴于顾夫人收押之后还不死心,想要纵火烧死人犯,北静郡王也急躁起来,只可惜,陛下吩咐他寻找的医书尚无踪迹。 北静郡王不得已只得来寻贾琏商议:“贾大人,名人面前不说暗话,本王遇到了难处,还请贾世兄施以援手。“ 贾琏闻言忙道不敢:“王爷客气了,王爷有事只管吩咐,贾某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北静郡王言道:“医书!” 贾琏拧眉:“医书?什么医书?” “杜家的医书,杜家决定把医书先给皇室,但是,他们的祖传秘籍被顾家盗窃,独家恳求皇上替他做主,说是只要能提他祖父与姑祖母报仇,情愿把医书献给皇室,以为报答。” 贾琏伸手疑惑:“顾家的医书自身不凡,难道会比太医院的医书好高明?” 须知,自本朝立朝以来,帝王为了长生就四处搜索武功秘籍以及医学秘籍,一时间,江湖之上的九成的秘籍医书都被搜索进了皇宫。 顾家当初献出生子秘方,就是赶上这一波。 148、148 北静郡王言道:“杜老爷言称, 顾家窃取杜家的医书中,有一套叫做‘梅花金针’的针灸神技, 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贾琏闻言恍然大悟。怪得,这一回乾元帝再也不顾恋往日情分。却原来事关生死存亡, 帝王也不能免俗。 贾琏在心里给杜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这一招借力打力使得好。杜老爷子很好的利用人性的贪婪,皇帝都想万万岁,故而,杜老爷子抛出起死回生这个诱饵。乾元帝便上钩了。 所谓起死回生,必须是你本身生机深厚,偶尔遭受重创, 比如烟熏水呛, 高处跌落闭气假死。若真正的机体败坏了,再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贾琏心里有些替杜老爷子担心,一旦乾元帝要试验金针绝技,将如何是好? 不过眼下要解决的问题是帮助水溶王爷将杜家的医书找出来。 贾琏思虑, 杜家的医书应该已经成为顾家的传家宝, 所以,这医书应该在顾斐手里。 贾琏笑道:“王爷见一见顾尚书吧,我想,他是聪明人,只要王爷晓之于理,动之以情,他应该会帮助王爷完成陛下的使命。” 水溶皱眉道:“他既然藏起医书, 必定是想以此为筹码,向陛下求情,以求陛下宽恕。” 贾琏言道:“顾家眼下最好是不知道金针神技,否则,他献出了金针绝技也是枉然。或许还会更加激怒乾元帝。 北静郡王顿时笑了:“这是个思路。” 随后,北静郡王伸手向贾琏一请:“世兄随我一起去见见这位顾尚书吧。” 贾琏本身就是查抄顾家的钦差,岂能拒绝?此刻也顾不得避嫌,完成乾元帝的使命要紧。否则,抄出再多的金银也不能让乾元帝满足。 这边北静郡王与贾琏坐定,茶饮一口,顾斐被人带了进来。 北静郡王笑问顾斐:“顾尚书可知,我等已经办完了差事,何故滞留?” 顾斐心中暗惊,却是不动声色:“罪官不明,请教王爷?” 北静郡王又道:“京都最近来了一位老爷子,自称姓杜,他一身医术了得,陛下腰椎受伤,他一帖药,一套金针下去,陛下已经生龙活虎。顾尚书可知道这杜老爷子是何人?可想知道他对皇帝说了什么?” 顾斐顿时额上冷汗涔涔。 贾琏拱手一礼:“当初贾府欠下巨债,多亏尚书大人宽限,使贾某能够从容还贷,从容脱身。如今贾某投桃报李,劝说顾尚书一句话:怀璧其罪,当初的杜家就是前车之鉴!” 顾斐满脸痛楚转为羞惭,他跪下,冲着北静郡王磕头,道:“并非罪官不识好歹,祖上的过错,顾某不敢推卸,只是,稚子无辜。因此,罪官这才犹豫不决。” 贾琏言道:“陛下若是得其所哉,心情只怕也会好转,顾家毕竟是七皇子的外家,陛下或许会看在皇子与公主,放过顾家无辜之人吧。” 贾琏也只需要顾家不再成为七皇子的推手,压根没有想过要灭绝顾家子嗣。灭门绝户,始终有伤天和,除非是不共戴天之仇,否则,一般人不会如此行事。 这话出自贾琏之口,顾斐不敢轻信,他看向北静郡王:“王爷一贯仁义,罪官厚颜恳求王爷再此生死存亡之际拉我顾家一把。” 北静郡王颔首:“本王虽然仁义,也要顾尚书有诚意才好。” 顾斐闻言冲着北静郡王一拜:“王爷请跟我来。” 贾琏跟着两人,走了一段,发觉是往顾家的正堂而去,正堂上停着顾家老爷子的棺木。 顾斐进了灵堂,冲着顾老爷子的棺木跪下三叩首,言道;“不孝子顾斐敬告,为了顾家的香烟传承,儿子不能秉承父亲遗训,儿子将把这部搅扰顾家百年的祸根医书请出顾家,物归原主。偷来的锣鼓敲不得,救命的医书如今成了顾家的催命符,不要也罢!” 最终,顾斐在他父亲的棺木下面一阵摩挲,手里多了个紫檀木的匣子。 北静郡王接过手来,抽调盖板,一本已经发黄的医书映入眼帘。 他看向顾斐:“金针神技?” 顾斐拱手:“回禀王爷,金针神技只是医书的一部分,就在整本医书的最后部分。” 北静郡王倒转医书,果然在最后一篇上写着《杜氏梅花针》。 医书下面还有厚厚一沓黄表纸一般的纸张。 北静郡王有些不解,遂问:“这是什么?” 顾斐言道:“这些是秘方,我顾家子弟,把这些秘方当成启蒙的三字经一般背诵,故而,我顾家子弟大多通医术。” 贾琏笑道:“恐怕你们顾家老祖宗也担心,偷来的锣鼓总有一天要物归原主。故而,这才强迫子孙诵读吧。” 顾斐满脸羞愧:“顾某惭愧。” 贾琏叹道:“你这话应该去对杜家说,你知道吗?曾经的杜神医,如今子嗣凋零,只剩下一个十三岁的孙女儿了,他们被你们陷害,在江南成为过街老鼠,不得不背井离乡,东躲西藏,最终躲上山,依附没有开化的山民方才存活下来。那小孙女的母亲就是山民。所以,你应该请罪的对象应该是杜家祖孙。” 顾斐低头三尺:“是是是,贾大人教训的是。顾某进京之日,必定会三跪九叩,替祖宗请罪。” 北静郡王医书到手,再不耽搁,当即决定迅速押解人犯回京都,反正顾家的大部分财产已经搜罗出来,余下也只有那些被抢劫的铺子,数目有限。这些完全可以交给地方官善后。 贾琏却是正中下怀,他想回家看看他那新添的三个萝卜头。他岳母说是孩子见风长,他想见识见识如何叫做见风长。 贾琏一行人正月二十八到达江南,二月初三便匆匆启程返京。 二月十三,贾琏一行到京。 乾元帝得知顾夫人居然想要烧死所有人证,嫁祸给朝廷,顿时气恼交加。好在,他托付北静郡王搜寻的孤本医书寻到了,这才消了气。 皇家子弟也有从小背诵医书的习惯,乾元帝是其中的佼佼者。得了顾家的医书,他如饥似渴,读完之后,乾元帝发觉,杜家的医书果然非同凡响。这应该是杜家祖上博采众长,加上杜家几代人的行医实践斟酌出来的绝版医书。 乾元帝不由感叹,可惜当年的杜神医死的早了。可叹,顾家人只知道死背书,不知道研究拓展。 乾元帝顿生一个念头,他要召集天下的医者,编撰一本医理最全,脉案最多的百科全书。 不过,乾元帝也只是想一想尔。编撰书籍需要经费,目前北边南边都不太平,一旦开战,一天的花费就是几十万银子,简直就是无底洞。而国库的银子不过几百万,所以,大月朝如今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顾家与杜家的官司在乾元帝的干涉下赢了,实则两败俱伤。杜家从当初江南一言九鼎的医药大家,沦落到只有一个孙女继承烟火,虽然赢了官司,可谓惨胜,实在令人唏嘘。 顾家虽然威威赫赫百余年,如今却一败涂地。当初的一念之差,后面为了掩盖错误变本加厉,以至于顾家从耕读之家,变成了恶贯满盈的恶徒。 刑部将杜家顾家的官司写入邸报,瞬间传遍整个王朝。顾家成为白眼狼的代名词,顾家的下场成为警惕世人的活教材。 顾老夫人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前承认了慕家祖上的确出现过疯病,她的同胞姐姐,顾裴的亲生母亲也遗传了疯病。她却一再保证,自己没有疯病。 但是,她曾经想要纵火焚毁杜家老宅,烧死所有人的疯狂举动,让她的辩白,显得很苍白。 最终,北静郡王替顾家家眷讲情,虽然顾家伪善,毕竟这些年也做了许多善事。故而,北静郡王上奏陛下,恳求不要把男人的过错让女人背负。 太后娘娘仁慈,并未把顾家女眷罚入教坊司,而是将顾家男女老少一起发配到南诏国边界的烟瘴之地,能不能保留住顾家的香火,但看顾家的造化。 这一场官司有两个赢家,一个是太后娘娘,她成功的将她厌恶的淑妃踩在脚下。还有一个就是乾元帝,他不仅得到梦寐欲求的长生医书,还得到了从顾家府库里抄出来三百多万现银,两百万左右的生药与细料。 可以这么说,太医院最近两三年,不需要再进购药材了。 杜老爷如贾琏猜测,被乾元帝赐封在太医院,为了奖赏杜家的功勋,乾元帝赏赐杜家老爷子一个轻车都尉的爵位。杜家没有男丁,这个爵位将来给杜若馨的儿子继承。 太后娘娘感慨杜家被顾家冤枉几十年,也有皇家的不是,她收了杜若馨为义孙女。 乾元帝为了迎合太后娘娘,也为了这些年他一直枉顾太后娘娘的心意袒护淑妃,故而赐封杜若馨为县主。 从此,杜若馨便成了太后娘娘的干孙女。原本太后娘娘想要收留杜若馨在宁寿宫落脚。因为淑妃的两个女儿也养在宁寿宫,顾家因为杜家满门发配,虽然是顾家咎由自取。 可是,两位公主免不得仇恨杜若馨,在杜若馨好几次差点意外死亡之后,太后娘娘赏赐了一座宅子给杜家祖孙居住。 同时,上皇太后乾元帝同时对淑妃的四个孩子冷了心肠。明明是顾家窃取了杜家的传家医书,并因此富贵百年。淑妃的四个孩子却是非不分,竟敢谋害杜家唯一的子嗣。偏偏这个子嗣还是太后娘娘表明了立场要维护之人。 这样的胆大妄为,是非不明,哪里还能托付他江山社稷? 至此,七皇子被上皇与乾元帝打入了另册。 不久之后,淑妃病故。 乾元帝勒令七皇子与八皇子闭门守孝一年。而两位公主则被太后娘娘安排她们在宁寿宫小佛堂待发修行,日夜诵经,为她们的母妃赎罪。 两位公主因此大吵大闹,言称太后娘娘偏颇不慈,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人对自己的亲孙女下狠手。 太后娘娘闻讯,派了素橘去向两位公主宣布了淑妃的罪行:谋害太后娘娘,背叛皇帝,暗中向顾家通风报信,与平安洲反贼勾结。 素橘言道:“淑妃娘娘所犯大罪,宗宗罪在不赦,若不是太后娘娘仁慈,可诛灭顾家九族三次,公主却说太后娘娘不慈?请问公主的仁慈在哪里?杜若馨被顾家害得家破人亡,公主却要置她于死地,公主殿下作为上位者,您的公德胸襟在哪里?在明知道太后娘娘护佑她的情况下,却公然在皇宫中数次行凶,公主殿下的孝道在哪里?” 两公主一个封号福慧,一个封号福瑞,仅从封号可见乾元帝对她们的宠爱。 此刻,福慧福瑞闻听她们温柔娴静的母妃竟然曾经想要谋害祖母,顿时惊呆了。随即,她们怒吼出声:“这不可能,母妃温柔娴静,礼仪端方,怎会做下如此谋逆之事?” 素橘笑道:“很简单,因太后娘娘觉得你们母妃的温柔也好,贤淑也好,都是伪善,故而,不同意陛下废后另立淑妃,你们母妃因此嫉恨,铤而走险跟反贼联手谋害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仁慈才没有说破此事。如今,却被你们憎恨,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一吐为快。所以,您们今后要憎恨就恨奴婢把,不要再憎恨太后娘娘。” 素橘实在是心慈之人,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希望两位公主厌憎太后娘娘,想要为她们祖孙的和解留下一线机会。 只可惜,素橘错估了顾家血脉中的疯癫。 素橘若是不说破,她们还可以因为自己的血脉而骄傲,因为太后娘娘把她们关起来而不平。 如今方知,她们其实是跟那些发配岭南的顾家人一样,她们也是罪人的女儿。 曾经那些美好的向往,在这瞬间坍塌了。 福慧与福瑞抱头痛哭之后,两人冷静的可怕。她们想到的不是如何向太后请罪,挽回自己的地位与前途。 她们想的是,她们既然已经不能享受公主之尊,那么,所有人也别想再逍遥享福了。 之前她们只恨杜若馨,如今,她们恨所有人。 她们恨太后,若不是太后娘娘当初阻止她母妃封后,她母妃怎会铤而走险? 她们恨乾元帝,若非乾元帝狠心要抄顾家,她们的母妃如何能够背叛父皇,以至于被打进冷宫,绝望而死? 她们更恨贾蓉贾芸,因为,淑妃的信鸽是他们射下来,若不是他们多管闲事,她们母妃私传信笺的事情父皇如何知道? 当然,始作俑者杜家祖孙一定要死! 可是,如何做,她们不知道。 就在这晚,她们接到了哥哥七皇子的信件。七皇子让她们先从庵堂脱身,并替她们策划了走出庵堂之计。 翌日。 福慧姐妹痛哭流涕的请求看管嬷嬷,她们要向太后娘娘忏悔,请求谅解。 太后娘娘不理睬,她们开始绝食。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太后娘娘最终心软了,放出了福慧姐妹。 七皇子闻听福慧福瑞放出来了,派了小太监前来送了东西,以示安慰。 福慧与福瑞则征得太后同意,去了皇子所探望了闭门读书的七皇子与八皇子。 此后,福慧与福瑞老老实实在屋里自动禁足,每日抄经,替她母妃祈福。 太后娘娘闻听不以为忤。只要她们不闹事就好了。却是吩咐宫人,公主要长身体,虽不能大鱼大荤,但是,鸡蛋奶酪这些要供应充足,不能亏了身子。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 上巳节又称女儿节。开国太祖曾经携大臣游春,引动民间游人如织。小姐少爷们携水酒于河边宴饮,名曰‘以禊祓不祥’,实则多是为了游春赏玩。 福慧与福瑞在初二这天向太后娘娘提议,最近宫中多有不妥,不如利用上巳节,大家去宁寿宫花园湖边祭祀一番,‘以禊祓不祥’,去除晦气。 太后娘娘也觉得最近宫中多晦气,因此答应了两个孙女儿。吩咐素橘准备酒菜食盒,又让寻找兰草煮汤,与宫中各人洗手去晦气。 甄英莲想起当初在湖广时候,民间传闻,佩戴荠菜花或是用荠菜花煮鸡蛋,使用之后可以除病去灾。 翌日。 上巳节的巳时正刻,太后娘娘一行人往宁寿宫后面的花园而来。 恰逢今日贾蓉轮值。他帮着提着刚刚挖出来的女儿红,一行人笑盈盈往花园而去。 养心殿。 上皇得知太后娘娘合着一群孙女去了花园水滨祭祀,顿时不乐,心道,你们踏青饮酒竟然不叫老头子。 他生气半日,还是抵不住诱惑,赌气说:“你们不请朕,朕不会自己来吗?” 无巧不成书,这日,乾元帝找了贾琏说话,因为贾琏上折子请求乾元帝,将自己的平子营建立成为一个混合营的事情。 乾元帝有些不明所以,故而,招了贾琏进宫说话。 这般时候,有太监来报:“上皇与太后娘娘都去了后花园水滨‘以禊祓不祥’。” 乾元帝顿时来兴趣:“对啊,今日是上巳节,昔年太祖爷与民同乐,咱们就去跟上皇太后同乐吧。” 贾琏当然要随同前往,结果,乾元帝一行人刚进入后花园,水滨已经闹的沸反盈天。 贾琏一眼瞧见贾蓉被上皇的侍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而甄英莲也被人扭住了胳膊。 她正挣扎着哀哀哭泣:“太后娘娘,您明鉴,您对小女,对贾蓉都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恩。您待侄孙女犹如嫡亲孙女一般,贾蓉就要迎娶孙女,他怎会自毁长城,他在宫里的靠山就是您啊,您也是孙女最亲近之人,我们怎会谋害您?” 福慧却是声音尖锐的斥责甄英莲:“这有什么?你们家的甄瑛毓是如何死得?皇祖母对她不好吗?他还不是谋害皇祖母?” 太后娘娘本来脑袋木木的,这时候却清醒了,她盯着福慧问道:“我怎么不知道甄瑛毓谋害了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福慧到底只有十三岁,顿时有些慌乱,嘴里吱吱唔唔:“我,我......” 太后看向上皇:“这事儿只有你我二人还有当初刑讯之人知晓,这两个丫头一直跟着我世事不知,如何今日忽设计这样一出来?喝了酒水本宫死,本宫不死,也要本宫身边之人死。这计策一环接一环,她们姐妹不可能设计的这样周全。” 福慧福瑞没想到太后娘娘如此厉害,竟然一眼看穿了她们的计谋。她心里直憎恨那个挖取女儿红的太监。若非这个狗东西偷嘴,怎么会提前暴露酒水有毒? 可是,如今一切都完了,仇人一个没死,她们自己却要死了。 她们很聪明,知道这事儿不能牵扯兄长七皇子,兄长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当然,这只是她们无知的认知,其实,他们的兄长已经没有前途了。 福慧与福瑞两人交换下眼色,蓦地,他们一起手指上皇身边的戴权:“是他,是他说的。” 乾元帝大怒:“什么时候说的?” 福慧被乾元帝惊雷一般的声音吓着了,她哇的一声哭起来:“我不知道,就是他说的。” 太后娘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顿时柳眉倒竖,冲着上皇的侍卫喊道:“还不放开贾蓉,把戴权抓起来。” 149、149捉虫 戴权在福慧的手指指向他的那一刻, 已经知道,他戴了四十年的面具将被戳穿, 在众人尚未反应之前,他抓住了上皇。 戴权从头上拔下一根长长的铜簪, 簪尾又长又利,簪尖比在上皇的脖子上:“不要动,都不要动,否则我一怒之下,将血溅五步。” 乾元帝顿时慌了:“戴权,你想干什么,放了太上皇, 朕饶你不死。” 太上皇却甚悠哉, 他转头看向戴权:“你能不能告诉朕,你的真实身份?” 戴权顿时笑起来:“你今日才问我是谁,不觉得晚了吗?” 上皇笑道:“记得当时我带兵进宫,你正被人押送出宫, 你那时候不过四五岁, 忽然挣脱了士兵跑到我面前,拉住了我的袍边,哭道:“大人,我饿,不要送我出宫,我会饿死的,我愿意伺候大人。” “我当是就觉得你太聪明了, 可是,我让人检查了你的身体,你确实被阉割了,虽然不怎么干净,我相信了你是投身进宫的小太监,因此收留了呢,今天,我落在你的手里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真是的身份是什么?” 戴权哈哈大笑:“亏得你记得我的往事,我做了四十年的公公,到忘记了自己是谁了。若是我说,因为你们攻打皇宫,我吓得从树上掉下来,摔碎了下面,不得不阉割救命,你信不信?” 太上皇拧眉:“你既然阉割求命,你若出宫,必死无疑,朕带你在身边,替你疗伤,朕待你不薄。” 戴权狂笑:“的确不薄。这些年你给予我莫大的宠信,五凤楼也赐给了我,六部任我行走,呼风唤雨。可是,我身为暗卫,这些年也替你办了不少事情。咱们最多属于相互利用罢了,你别摆出一副恩人的嘴脸,我们是仇人,你夺了我家江山,杀光了我的族人,难不成还要感谢你?” 太上皇冷笑道:“这我就不懂了,前朝的皇子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有下落,并不曾有漏网之鱼!” 戴权笑道:“我奶娘的儿子顶替了我,我本来出宫之后可以跟我奶娘去过平凡的日子,但是,我不甘心......” 太上皇冷哼:“你是个残废,你不甘心?” 戴权忽然打住了话题,再次狂笑:“我是残废又怎样?你一个人三宫六院又怎样?你那些女人都忠心于你吗?你知道她们为了向上爬,为了见你一面做人上人,她们如何巴结我吗?” 太上皇的脸色顿时绿了:“住口?” 戴权笑得越发疯癫:“她们对我敞开大门敞开心扉,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相干谁就干谁。我日子过得可比你快和多了!” 太上皇气的差点晕厥。 戴权转脸着看向乾元帝:“还有你,你以为你的女人都仰望你吗?不,她们更喜欢我,因为我可以替她们买好吃的好喝的,替她们照顾家人,你眼里却只有这个顾家的疯婆子,你应该感谢我,这十几年都是我在替你照顾女人。” 乾元帝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太监戴了绿帽子,顿时气疯了:“疯子,疯子!” 太上皇却扬声命令道:“弓箭手,杀了他!” 虽然是太上皇亲自下令,可是,上皇被戴权抱在怀里,谁也不敢贸然射箭。 这时候,被摁住的贾蓉却被众人忽视了。 他刚要起身,却被贾琏制止了。贾琏给贾蓉一个眼色,令他与自己配合偷袭戴权。 贾琏用手指数出一二三,贾蓉与贾琏同时动了。贾蓉蓦地起身,惊动戴权一回头,就在这一刹那,贾琏飞身而起,双手鹞子抓鸡一般抓向戴权拿着铜簪的左手,随即用力翻转,但听‘咔嚓’一声,戴权的一只胳膊,生生被扳折了。 贾蓉则快速搂住了晕厥倒地的太上皇。 乾元帝一见戴权被擒拿,顿时疯喊:“杀了他!” 贾琏却将戴权两只胳膊都捏吧断了,然后附耳向乾元帝进言:“戴权掌握着地下钱庄,微臣以为那笔钱足可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 乾元帝怒瞪双眼:“你可知道钱庄的具体方位?” 贾琏一笑:“之前微臣不知道,如今,微臣约莫猜的到。” 乾元帝顿时眼眸一亮:“你是说,五凤楼?” 贾琏一笑。 乾元帝顿时眼眸一冷:“既然知道了,留这奴才何用?” 贾琏摇头:“他的钱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还有,地下钱庄放印子钱,牵扯哪些勋贵豪门,也只有他知情。所以,陛下若是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情,必须留他一命。若是陛下只想搜出银钱,大可以即刻杀了他。” 乾元帝挥手:“把他交给慎刑司,不,交给刑部,也不成......” 慎刑司本身就归戴权掌管,如今要他们审讯戴权,岂能奏效?刑部虽然跟戴权没有牵连,可是,宫闱秘史岂能外传? 贾琏言道:“慎刑司虽然是戴权掌管,却未必人人都是他的心腹,陛下只要重新赐封一位慎刑司总管不就成了?” 乾元帝心有不甘,却贪恋戴权的财富,也想知道哪些人吃里扒外。只得饶了戴权。 贾琏见他满面背晦,轻声劝道:“陛下一旦得到了财务,这些钱财就是他的罪证,只管将他五马分尸,谁也不会说您的不是。” 乾元帝看向贾琏:“你以为谁适合追查地下钱庄?” 贾琏言道:“这人必须要是陛下您信任之人,还必须是公证无私之人。因为印子钱涉及到千家万户,必须全部铲除,若是追查之人自己涉足其中,根本就查不清楚。反之若追查之人坏了心思,拉扯无辜之人,则不利于朝堂安定。所以这个人选很重要。” 乾元帝大约了解贾琏的话意:“又要某位王爷打头阵?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单独给朕办件事儿?” 贾琏笑道:“臣有自知之明,微臣的威信不足以弹压那些勋贵与清贵。再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是奉圣军的校尉,管理平子营的军务才是微臣的本职。” 其实,贾琏不希望四王八公倒在自己手里。他若接手,势必成为京都勋贵与清贵的死敌。烂船也有三斤钉,皇帝也有草鞋亲。在自己拥有绝对碾压一切的权力之前,贾琏不想给自己树立一些无谓的敌人。 乾元帝被逗笑了:“传熙郡王,通政司冯紫英觐见。” 冯紫英其实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受了贾琏的托付一直在暗中调查六福钱庄的事情,只不过,前些时间被平安洲的事情打断了。结果,陛下因为被杨久志吓着了,让他结束了平安洲的事情即刻潜行西安,暗中调查西安卫所都指挥使陈远航。 他是英亲王的岳父,掌管全省军政要务。 西安是西北的大本营,属于战略要地,陈远航又是顾家的外甥,乾元帝不得不防。 这也是冯紫英秘密离开平安洲的原因。 要说冯紫英在西安很有收获,虽然没有抓住陈远航跟忠顺王勾结的证据。可是,忠顺王府有一家玉石场开采场却是受陈远航庇护。 冯紫英已经以查抄反贼的名誉没收了玉石开采场,收归国有,暂时交给西安府台打理,利润直接上缴国库。 乾元帝得知详情,已经在陈远航头顶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鉴于冯紫英在西北替乾元帝捞回来百万雪花银,乾元帝对冯紫英十分信任。 冯紫英搜查地下钱庄,说实话跟贾琏自己参与没什么区别。只要他想知道,一般不涉及朝廷机密,冯紫英是很乐意讨好贾琏的。 回头却说贾蓉,今日真是天堂人间。 前一刻,差点被当成刺客砍了,下一刻,他就成了太上皇的救命恩人。 虽然太上皇如今还沉侵在戴绿帽的羞耻中,但是,贾蓉的勇敢机智有目共睹。太后娘娘已经旗帜鲜明的表示,要嘉奖贾蓉与贾琏叔侄们。 太后娘娘今日也是冰火两重天,嫡亲的孙女竟然想要毒死自己。而且这两个孙女还被太后娘娘教养多年,宠爱多年。太后娘娘直觉自己的教育很失败。 却也是太后娘娘自己没女儿,故而对孙女也好,对甄瑛毓这个嫡亲的侄孙女也好,她都是倾心爱护,竭尽所能给予她们最好的物质与地位。只可惜,她们一个一个叫太后娘娘寒心。 这些人都是太后娘娘的至亲,太后娘娘对她们是利刃在手,不忍下手,一拳好打不是地方。 福慧姐妹是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最后,太后娘娘只得在小佛堂后面单另修了一座小庵堂,让她们姐妹带发修行,派了八名嬷嬷随身伺候。太后严令,福慧姐妹终身不得跨出庵堂门。 这一辈子福慧姐妹就是宁寿宫里的老尼姑了。 甄英莲出嫁在即,太后娘娘深感寂寞,又把杜若馨接进宁寿宫,而杜老爷子则在太医院得到一栋独立的小院子栖身。杜若馨便小燕子一般在宁寿宫与太医院之间飞来飞去。 杜老爷子接手了上皇太后与乾元帝三人的平安脉,平日无事便在养心殿陪伴太上皇下棋,谈天说地。他走过了许多地方,了解许多的风土人情。 一个上巳节,他可以说出许多故事,比如广西开放的男女关系,他们不需要媒婆,自愿成婚。 太上皇则来一句总结:有幸(杏)不需媒(梅)! 杜老爷子说起云南的走婚,孩子跟着母亲住,随着母亲姓,家族以女性为主导。 太上皇冷哼:知母不知父,身从何来,不成体统! 还别说,太上皇这般骂一骂,说一说,加上杜老爷子的针灸按摩,太上皇竟然慢慢开朗起来,身子也恢复了健康。 贾蓉本来应该向甄英莲的父母求亲,只怪他父亲执意修行,她母亲因为甄英莲托庇太后娘娘,很是放心,也跟着夫君出家修行去了。故而,甄英莲的婚事就有太后娘娘全力做主。 五月初八,贾琏与凤姐品级装扮,夫妻双双去了宁寿宫,替贾蓉向太后娘娘求亲。 太上皇赫然在座。因贾蓉贾琏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太后娘娘尚未答应,太上皇就应下了:“这门亲事不错!” 太后娘娘瞪了太上皇一眼,言道:“嗯,甄家女儿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嫁进贾府,还望贾府亲长善加教导,慈爱怜惜。” 凤姐乐呵呵接口:“太后娘娘安心,咱们家老太太最是喜欢女孩儿了,从前甄姑娘在贾府客居,我们老太太就把甄姑娘当成孙女一般看待,就是妾身,也对甄姑娘看不够爱不够呢,心里只想着,希望我那两个小丫头将来长大了,也跟甄姑娘这般聪明善良貌美如花才好呢。” 凤姐这是承诺把甄英莲当成女儿看待。 太后娘娘颔首笑道:“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子孙。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英莲要跟你婶娘好好学学。” 甄英莲本来端方的坐在珠帘后面,此刻闻言红了脸颊。 因为贾蓉与甄英莲一早过了草帖子,合过八字,上上大吉。最后因为王氏殁了婚事暂停。如今,两家直接小定。太后娘娘收下了贾蓉这边的小定礼,四盒子珠宝头面,四盒子锦缎衣料,四盒黄金头面,四盒子果品。 珠宝金饰一色都是成双成对,衣料也是这般。 甄英莲回了八盒礼品,都是她亲手给贾蓉做的针线。共计六套衣衫。每一套都是从头到脚,头上的文生巾武生巾,腰间的玉带荷包,脚上的鞋袜,色|色俱全。其余两盒则是太后娘娘替甄瑛毓准备的,一盒子装着束发用的金冠玉冠各一个。另一盒子则是压袍边的玉环六枚,颜色正好配合衣服。 凤姐看了满嘴赞赏:“甄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衣服做的比苏州的绣娘做的还精细呢!” 太后娘娘闻言满脸微笑,与有荣焉。 她早就想品一品这种做丈夫母娘的心情,只可惜,甄瑛毓是个不争气得东西! 随后,大家商议嫁妆的事情。凤姐考虑到甄英莲的父母不在,便道:“嫁妆有我们代办,到时候,甄姑娘你只管等着坐花轿进门则可。” 太后娘娘笑道:“本宫没有女儿,这些年攒了许多东西,到时候一并都给英莲,古玩玉器,名人字画,锦缎布匹......” 她后说着话看向素橘:“小库房里的东西估摸着八十抬有吧?” 小库房素橘知道,那是从甄瑛毓进宫之后开始积攒,如今八年过去,积攒的东西不知凡几。因回道:“回禀太后娘娘,只多不少呢!” 太后娘娘笑道:“你清点清点,整理成册,交给英莲吧。” 素橘想起太后娘娘还有其他孙女,因问:“全部吗?” 甄英莲这时插嘴道:“姑祖母,英莲能够跟着姑祖母聆听教诲,已经是邀天之幸,哪里还敢独占姑祖母的东西,按照民间的习俗,英莲乃是富家之女,出嫁二十四抬,或者三十六抬嫁妆已经是极有光彩了。“ 太后娘娘闻言心疼的想哭:“你这个傻丫头啊,女儿的嫁妆最好能够吃一辈子喝一辈子,这才不会被婆家轻视。姑祖母这一辈子都快过完了,还要这些东西作甚,你是姑祖母在这世上最贴心的人了,你这几年陪伴我,尽心尽力,使我老怀宽慰,我不疼你疼谁去呢。” 甄英莲把太后娘娘当成长辈,在她心里很少记得太后娘娘富有天下,她只记得太后娘娘是她的长辈,需要人孝敬伺候:“东西不怕多,您好歹自己留下些傍身之用。” 太上皇闻言扑哧一笑:“这丫头说的怪好笑,朕与你皇帝表哥还会饿着你姑祖母,她还要傍身之物做什么?” 甄英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太上皇哈哈一乐:“嗯,不过是个孝顺孩子,孤也凑个热闹,记得孤在苏州有座茶园,是五百亩还是一千亩,孤也不记得了,等下你们自己去看吧。” 凤姐在一旁惊愕不已,这妆添得叫人一惊一乍,不过有个皇帝老子做亲戚还真是不错哈。 这般时候,英亲王妃竟然碰巧进宫来了,闻听甄英莲做亲,太后办嫁妆,上皇添妆,她也凑热闹,笑道:“这样吧,母后估计来不及替侄女积攒木料,儿媳妇因为生了两个丫头,故而积攒了一批木材,她们还小,不如紧着给侄女先用。” 太后娘娘闻言满心欢喜:“我私下正在为这事儿烦心,你是个孝顺的丫头。” 英亲王妃得了太后夸赞,越发高兴,她也不落座,见凤姐站在一边,忙着搭话:“平日我们王爷身子不好,鲜少出门,许多的贵夫人我都不认得,这位是亲家太太吧?” 凤姐起身就是为了迎接英亲王妃,这时见她搭话忙着行礼:“臣妇贾王氏见过英王妃,给王妃请安。” 英王妃拉着凤姐的手一起落座:“如今成了亲戚,今后还要常来长往才好。” 凤姐不知道英亲王与贾琏有杀兄害母之仇,见英王妃待人和气,自攀亲戚,满心欢喜,只觉得荣国府今后多了一门贵亲。 贾琏坐在珠帘之外,却是心生不悦,贾府是跟甄家攀亲,跟他英亲王府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不过,当着上皇太后,贾琏隐忍不发,却是抽空看了凤姐一眼,暗示她收着些。 回家的车上,凤姐偷问贾琏:“你不喜欢英亲王?” 贾琏道:“臣子不能私交皇室,你注意点,不然小心御史参你、” 凤姐挑眉l:“这不是亲家吗?” 贾琏讥笑:“你儿子刚满岁呢?跟着贾蓉论亲家,那也是甄家,记住了,别在外面乱攀亲。” 贾琏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人偷听。 乾元帝闻听贾琏教训老婆,顿时笑了,指着张家舅舅言道:“你这个外甥什么都好,就是两个缺点,一个胆小,一个心慈!” 张家舅舅笑道:“他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祖父早逝,父亲纨绔,能不长歪,已属万幸,微臣也不没什么好抱怨。” 乾元帝闻言深以为然:“这倒也是,史老太君虽然离京,可是余威尚在啊。” 却说这日贾琏与凤姐回府,竟然瞧见屋里摆了一些倭瓜菜花,竹笋野菜。 一问之下,竟是刘姥姥进京来了。 贾琏心里默算一下,刘姥姥竟然晚到了半年。心里暗忖,去年年底没来,大约是因为王氏病故,她不敢前来攀亲,这时候正是春季,青黄不接,估计是在是有些艰难,方才厚颜上门。 贾琏因问:“人呢?” 平儿言道:“她大清早出门,还没吃早饭呢,她还带着个小孙子,都饿哭了,我安排他们厨房吃饭去了。” 贾环颔首,平儿一贯心慈,应该安排得当。 凤姐奇怪:“你问她作甚,莫不是你认得?” 贾琏一笑摆手:“不认得,不过,我们不认得天齐庙的逃荒人,每年也要花费上千的银子救济他们,这刘姥姥还是王家的亲戚,夫人的亲戚岂能轻慢?你还是招她来细细的问清楚,只怕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咱们不缺银子,少裁一件衣服也就罢了。” 凤姐闻言一笑:“知道了。” 贾琏不好跟个村姥姥说长道短,去了书房。 贾芸恰好进门,见了贾琏行礼问安。 贾琏心情很好:“这会子怎么来了?” 贾芸言道:“二叔,您叫侄儿注意的那个孙绍祖进京了。” 150、150 贾琏眼眸一亮:“说说详细情况!” 贾芸言道:“二叔说他会去兵部侯缺, 侄儿便在兵部交好了一位书吏,跟他透露我与一个叫孙绍祖的人有仇, 他今日通知我说,孙绍祖已经在兵部挂名侯缺, 他父亲去世,他袭了武职,正在四处谋求升迁。“ 贾琏心里不免暗自可惜,这孙贼若是早上京半年,势必把他打成反贼。如今却是难以动手脚了。 贾琏在心里默算即将倒霉的人选,蓦地,他想起被圣上隐忍不发的吴家。那一日, 贾琏在王子腾的提点下, 将吴家徐家淑妃母子受贿的证据,都转交给了北静郡王。 结果回京之后,乾元帝发作了史家石家还顾家,徐家与吴家如今还好好的享着荣华富贵。 前世, 孙绍祖因为元春封妃, 故而巴结贾府,后来贾府走了下坡路,他就翻脸无情,以至于这边贾府刚刚查抄,他就害死了迎春。 这一世,贾琏决定让他尝尝抄家的滋味。 贾琏吩咐贾芸:“利用你那个兵部的朋友,帮他与吴家搭上线。” 贾芸却道:“吴家虽然如今没倒, 吴贵妃的父亲却被乾元帝当朝申斥,当着百官骂他不要脸,勒令他吐出脏银,如今已经不管事儿。只怕孙绍祖看不上吧。” 贾琏冷笑:“看在三皇子的面上,孙绍祖会上钩的。你让人暗示他,就说如今七皇子倒霉了,三皇子必定能够胜出。陛下正是因此才放过了吴家。他若是跟三皇子搭上,无异勾上太子。” 贾芸拧眉:“就怕三皇子真的荣登大宝,岂不是便宜他?” 贾琏摇头:“放心,三皇子且不会赢。” 贾芸见贾琏如此笃信,不由心头一动:“莫不是圣上已有决断?” 贾琏摇头:“这谁知道呢?陛下春秋正盛,如今有杜老爷子替他调理身子,只怕还能再生几个皇子也不定,鹿死谁手还早呢!” 贾芸疑惑道:“皇后无子,吴贵妃位尊,如今在宫中气势高涨,似乎她马上就要荣登皇后宝座。” 贾琏道:“她蹦得越高摔得越惨,上皇还在呢。他们急吼吼扶保太子,难道宫中要出现两个太上皇不成?乾元帝可不是上皇,称心如意几十年,当然腻味了。乾元帝可是登基十几年从没真正随心所欲过,他岂能轻易放权?所以,现在谁想立太子,谁就是陛下的仇人。你看看上次提议立太子的官员,有几个没倒霉?” 贾芸仔细一想,还真是。 顾家一党都倒霉透顶了。连带上次拥护七皇子的礼部尚书,也因为顾家倒了,被人揪出来十几条罪状,连他几十年前抛弃订婚对象,聘娶高门这事儿也扯出来了。结果他丢官罢职,灰溜溜回乡去了。 更加倒霉的是大理寺卿与都察院都御史,这两人因为在审讯顾裴的时候放水,后来顾家倒霉也被御史参了。这一开头,后面跟着踩,很快被打成顾氏一党,乖乖的让出了位置,跟当初吴煜一样被赶出了京都。一个发配到北疆做了知县,一个发配到海疆团练,真是一撸到底了。 却是当初跟顾家不对付的刑部黄尚书,因为正确处理登闻鼓事件,得到满朝文武的赞赏,如今稳如磐石,做着刑部尚书。 据闻,圣上现在越发信任倚重他了。 这边贾琏在算计孙绍祖,那边凤姐却跟刘姥姥相谈甚欢。 凤姐实在不认识刘姥姥,仔细盘问方知是跟自己的爷爷连过宗的,既连宗了就是一家人了,彼此照顾也是应该。且贾琏也说了,天齐庙的难民跟贾府不认识,也是一年几千银子撒出去,何况刘姥姥跟贾府有些转折亲。 凤姐问了下刘姥姥一年的开销,得知他们一年十两银子就过得很舒适了。看着板儿,凤姐又问刘姥姥:“不知家里还有几个孩子?” 刘姥姥便说道:“这个板儿是哥哥,三岁了,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刚满岁。” 凤姐便笑了:“真真是巧,咱们家姐儿也是一岁多,去年八月一周岁。” 刘姥姥便道:“我们家的外甥女儿小些,她是去年三月生人,今年三月刚一岁,因为三月生的,漫山遍野青翠碧绿,他爹读过书,就说什么杨柳青青,就叫青儿吧,因此他妹妹就叫王青青。“ 凤姐也不懂得诗句,不过杨柳青青的意境她却听得懂,因此赞了声:“好名字。” 刘姥姥便问:“未知奶奶家的闺女叫个啥名儿?” 凤姐言道:“叫巧儿。” 刘姥姥手里掐算,顿时一拍大腿:“哎哟喂,姑奶奶这个名字起的好啊,正是百伶百巧。老婆子说句话不知道对不对,我倒觉得姑奶奶这个闺女到似乎应该是姐姐的命,哥哥倒是个弟弟命。却这个弟弟是姐姐命里带来的哟。他们是姐姐招来的弟弟,弟弟带旺姐姐。府上的命格贵,一个姐儿压不住呢。如今一胎双生倒是刚刚好,百病消除了。” 凤姐听不懂这些话,听着这话很合心意,顿时觉得刘姥姥会说话,是个有趣之人。 因此吩咐平儿给刘姥姥又添了几身衣服,原本预备给她五十两银子,这时索性又添了五十两。 凤姐笑道:“大家有大家的难处,咱们府上看着花团锦族,其实内里难副,我们二爷闻听姥姥来了,却说宁愿不裁衣服,也不得亏待亲戚。姥姥来一趟不容易,这一百两银子,虽不多,姥姥拿回家去度个饥荒吧。” 刘姥姥闻听一百两,顿时吓了一跳,笑着推辞道:“这这么好呢,我们来时不过带着几个倭瓜野菜,姑奶奶您这样破费,叫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凤姐便道:“姥姥不收就是嫌弃我们,二回我们也不敢认姥姥这门亲了。” 刘姥姥闻言顿时泪流满腮,趴在地上就给凤姐磕头:“我的神仙姑奶奶也,老婆子起初还不敢来,怕京都里得贵人瞧不起我们乡下的婆子,谁知道姑奶奶您人标志,心慈善,真是观世音下凡的活菩萨哟。” 刘姥姥一番话说的凤姐眉开眼笑,忙着吩咐:“姥姥快请起。丰儿,去给姥姥叫辆车来,平儿,把家里的各色干果点心,各色各样都给姥姥包一包,让姥姥回家上尝个鲜。” 平儿最是心善,闻听这话,忙着去吩咐,一时间,竟然收拾了两个大大的食盒出来。 刘姥姥走时,又是笑又是哭,连连作揖:“天爷爷,我老婆真是出门遇见贵人呢,叫我怎么报答才好呢?哎哟,一个个的奶奶,生的这样标志,脾气还这样的和气,真是活神仙呢。” 刘姥姥神神道道走了。凤姐扑哧一笑:“哎哟喂,平儿奶奶生的俊俏呢。” 平儿也是扑哧一笑:“哎哟喂,咱们凤奶奶怎么这样标志,或似个仙女菩萨呢!” 主仆两个笑成一堆。 贾琏走了来正看见他们主仆打闹成一团,顿时左拥右抱:“奶奶们有什么好笑话,也说给小生乐一乐?” 平儿凤姐顿时叽叽咕咕笑成一团,贾琏却是乘空偷香,嘻嘻哈哈去了沐浴间,也不知道如何洗的,反正那水都汪了一地,外间都流满了。 然后,似乎滚上床去了。 到底他们做些什么呢,谁也没看见,也不知道。 似乎那夜晚凤姐贾琏俱忘情,窗户被吹开一丝儿缝隙竟没察觉,月光正好瞟进去。月姑娘撞见欢喜禅,羞得悄悄藏起了半边脸,躲进云彩里。 真是看了羞红脸,不看心痒痒。故而,那夜晚的月亮便不时露出脸蛋瞄一瞄,然后哧溜一声再次躲进云彩里! 是故,那一夜看过月亮的人俱皆疑惑:今日月亮真正奇怪,缘何一时露头一时藏呢! 言归正传。 翌日早起,贾琏神清气爽,浑身通泰,身骑白马去了西山,去训练他的平子营。 贾芸则在下值之后去了兵部,跟他的新朋友商议如何忽悠孙绍祖上贼船。 冯紫英在贾琏的暗示之下,将五凤楼翻了个底朝天,在五凤楼一座叫做牡丹园的院子里发现一座枯井。 起因是一个侍卫跌下去,发现井口竟是一道门户,沿着门户走过一道长长的阶梯,眼前蓦地一亮,好家伙,这里就像是一座地下宫殿,金殿龙椅一样不差。龙椅全部是黄金打造,飞龙在天栩栩如生。 铺地用的是真正的金砖,墙壁用的金珀装饰,每隔三尺一个黄金灯台,金牡丹的花心上捧着一颗颗婴儿拳大小的夜明珠,照得宫殿如同白昼。 大厅用帐幔分隔成五个区域。金銮殿的左手当成起坐间,除了摆放着金交椅,还摆放着一张硕大赌桌, 右手边则当起居间,除了紫檀木的梳妆台,还有一张黄金打造,一丈方圆的拔步床,活似一座小金屋。 床上铺着蚕丝的床单,锦缎被褥,龙飞凤舞的图案,栩栩如生。 再看另外几个用锦缎隔断的空间,一摞一摞摆着百十个黄铜锁背的大箱子。 冯紫英命人撬开,一间的箱子里装的都是金元宝,一间全部银元宝,再有一间则是各色的古玩玉器珠宝。最后一间的箱子里则是一摞一摞的房契地契。 冯紫英整个人有些蒙圈,这戴权四十年的时间竟然积攒这样多的财富,真是富可敌国啊。 冯紫英秋毫无犯,率领官兵退出了地下皇宫,直接去了熙郡王的府上。 熙郡王不敢怠慢,与冯紫英联袂进了皇宫。 乾元帝闻听冯紫英的转述,也是惊怒交加,他真没想到,戴权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日夜幕降临,乾元帝微服出宫去了戴权的地下皇宫。 这里除了没有太监宫女,真心跟皇帝的乾清宫没有什么区别,不,应该比乾元帝的乾清宫更加富丽堂皇。 乾元帝一间房一间房的观赏,惊叹数次。 翌日,锦衣卫进行了大清洗,凡是凭着戴权的关系进来之人,一律发配北疆,遇赦不赦。养心殿的太监,也来了一个大换血。从前跟着戴权办差的太监统统灌了哑药,发配去了西山军中做苦力,挖土方,搬运石头木材,修建营房,至死方休。 冯紫英告诉贾琏,戴权的账册中记载,有数十件古董出自荣国府。好在王氏胆子小,没敢偷盗御赐之物,否则真是说不清楚了。然后就是那勋贵门庭参加高利盘剥的信物与契约,万幸没有荣国府的。 贾琏暗暗拍胸,辛亏冷子兴刚刚跟王氏搭上头就被贾琏重生搅合了。契约被毁了,那枚代表荣国府的芙蓉花对牌,已经与忠义王的信物一起,在萱草堂的水井里落地生根了。 这之后,皇宫大内开始频繁的死人。开始是居住在养老院中上皇的嫔妃频频死亡。这些妃子位份不高,宗人府销户拉出去随便埋了了事。不出一月,太上皇的嫔妃中,所有没有生过孩子的嫔妃死亡殆尽。 三月末,宫中忽然传出丧钟,却是上皇的一位老太妃薨逝了。凡诰命都要进宫守孝,乾元帝昭告天下,有爵位的人家,一年内不许请客吃酒看戏,不许吹拉嫁娶。 荣宁两府受到波及的就是贾蓉这个倒霉鬼了。 他本来去年八月定亲,今年三月成亲,结果,王氏殁了,他的婚事搁浅。 如今婚事重提,定好了五月小定,八月成亲。结果,太妃薨逝,宁府属于爵禄人家,一年内不能嫁娶。这婚事只好再次延迟了。 却说贾琏在西山接到邸报,顿时懵了。 宫中死人无数,何故却为了一位老太妃敲丧钟? 宫中敲了丧钟,朝廷所有诰命要进宫守孝。 如今荣府贾母与邢氏都不在京都,贾琏上折子说明,上批复:知道了,免。 这一来,荣宁两府需要进宫哭灵的就剩下凤姐与尤氏。 凤姐脚下四个孩子,真心是走不起身。 头一日五更起身,凤姐分头看了四个在酣睡的孩子真是迈不开脚步,最终被贾琏半拉半抱上了马车。 好在平儿能干,这一日凤姐未时出宫,四个孩子不吵不闹,吃的好喝的好。 凤姐顿时有些吃味,嗔怪道:“这些没良心的东西,娘亲离开整整一天,他们竟然不想不找。” 正在这时巧姐儿与逑哥儿同时扑向凤姐:“娘亲抱抱,想娘亲。” 凤姐顿时心里甜成蜜,脸上笑成一朵花:“怎么想娘的啊?” 巧姐儿嘴巴巧:“平平姨说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娘亲高兴了,就回来了。” 凤姐颔首,又问逑哥儿:“你呢?” 逑哥儿道:“我照顾弟弟妹妹,好好吃饭,不抢东西,不乱跑,娘亲就回来了。” 凤姐闻言心中一动,她想知道平儿背后跟孩子们说些什么,因问:“你们知道娘亲做什么去了?” 巧姐儿又抢话:“知道,娘亲帮着爹爹挣前程去了。” 逑哥儿嘴慢了,就给妹妹帮腔:“嗯嗯嗯,就是这样,娘亲,爹爹是跟人打架打不过,娘亲去帮忙吗?” 凤姐顿时乐了:“就是,你们爹爹细皮嫩肉干不过,娘亲帮忙去了。” 逑哥儿顿时小拳头直攥:“娘亲别急,等逑哥儿长大了,也去帮忙。” 巧姐儿却皱眉:“平平姨说了,打架不是好孩子,有话好好说就是了嘛。” 逑哥儿顿时不乐,扁嘴道:“娘亲,逑哥儿是好孩子,我只打坏人。” 凤姐看着两个孩子天真可爱的小模样,爱的心里软成一滩水,搂着两个孩子左亲右亲:“嗯,都是好孩子,巧姐儿是女儿,要文静,不能打架。逑哥儿是男孩子,要保护弟弟妹妹,遇见坏人就要揍他,这才是男子汉呢!” 逑哥儿高兴了,巧姐儿迷糊,倒是打人对呢,还是不打人好呢? 不说凤姐日日进宫守孝,却说贾琏,他对这位太妃的身份很是狐疑,回京之后将自己的狐疑说给冯紫英,冯紫英一般眼睛盯着朝堂,对于内宫之事很少注意,听了贾琏的猜测十分懵圈。 最后,贾芸从杜老爷子哪里得到了准确消息,却原来,这位太妃真是人人想不到的存在。 原来,她就是先太子忠义亲王的母妃,当初的皇贵妃。上皇当初十分喜欢这位皇贵妃。故而,才在皇后无子的情况下册立贵妃之子为太子。 只可惜,二十年前上皇忽然翻脸,罢黜太子,圈禁了太子一家。 当时,上皇之所以罢黜太子,一是因为忠义亲王当了多年的太子,静极思动,联络朝臣,想要上皇退位让贤。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上皇发现,他爱了几十年的贵妃娘娘竟然日夜思念着他的表哥。 皇贵妃是上皇跟着太祖爷征战天下的时候认识的民间美女,然后,他一厢情愿将人收回后宫,以为姑娘必定会欣喜若狂。 孰料这位皇贵妃宠冠后宫,却悄悄给上皇戴绿帽子。 当时上皇一怒之下将皇贵妃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据说她在闻听儿子的死讯之后不久也死在宫里。 至于她埋骨何处,外人并不知道。 是故,满赵文武都以为她死了,就连忠义郡王兄妹们也以为她死了。 杜老爷子却石破惊天的告诉大家,这位来自民间的皇贵妃竟然一直好好的活着。只不过,上皇将她悄悄囚禁在养心殿后花园的小佛堂里,一直好吃好喝的待在上皇身边。 只是,他们因为杀子之恨,相互仇视对方,一直老死不相往来。 最近,因为忠义郡王父子被押送进京,继而被圈禁,皇贵妃这才走出了佛堂,跟上皇大吵一架。 可是,皇贵妃并未低头,她直说:“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这话说过不过一月,上皇就后悔了。 皇贵妃之所以被上皇发觉他跟表哥私通信笺,全部是戴权一手一脚追查出来告诉给上皇。 如今戴权竟然是前朝余孽,他经手的案子岂能全信? 上皇因此低下身段求见皇贵妃,跟她说了戴权的真是身份。 孰料,皇贵妃尽然疯狂的笑起来,她手指上皇骂道:“绿头龟,你合该!” 却原来,皇贵妃当初曾经跟表哥相爱是真,他表哥曾经给他写过很多信笺也是真。 不过,这一切都是戴权暗中操纵。 皇贵妃来自民间,自从被上皇沾了身子,上皇待她很不错,便一心一意跟着上皇过日子。 她之所以跟戴权结仇,因为戴权带着病态心理,以辅助皇贵妃登封后位引诱皇贵妃,皇贵妃是宠妃,儿子是太子,她对于戴权抛出的诱饵嗤之以鼻,并让贴身的嬷嬷将戴权抓住掌嘴二十。 两人因此结仇。 皇贵妃来自民间,不知道厉害,她不知道这一打给自己惹下了滔天大祸。 戴权竟然私自找到了皇贵妃从前的未婚夫,假说皇贵妃对他余情未了,引诱这个痴傻的男人给皇贵妃写下了无数的信件。 戴权做得很巧妙,他通过皇贵妃宫中的奴才跟那人搭上关系,皇贵妃因为当初辜负人家,也不好严辞申斥。 这样的暧昧给了戴权可乘之机。 贾琏不想竟有这样的隐情:“这般说来,这位太妃就是当初的皇贵妃?可是,为何不以皇贵妃的名誉下葬?” 上皇既然知道了当年的原委,就该为皇贵妃平反昭雪,恢复尊荣。 杜老爷子微笑:“小友你不太了解帝王之谋!” 151、151捉虫 “皇贵妃平反了, 今上怎么办?” 贾琏瞬间明了。 太子被废,一半是上皇恼恨皇贵妃不守妇道, 如今却说是莫须有,上皇的颜面何存? 纵拨乱反正, 皇贵妃与太子夫妻都已屈死,这是解不开的死结。 上皇也只继续错下去。 再者,他已经死了一个曾经心爱的儿子,如今难道还要再死一个不成? 对于上皇来说,无论谁做皇帝,都是他的儿子,这就成了。 最倒霉的就是那些被打成太子党的文武百官了。 譬如贾琏的祖父贾代善, 若非受太子牵连, 他一个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绝对不会那样病死。 再有自己的兄长与母亲,也死在他们父子倾轧之下。 每思及此,贾琏恨。 如今贾琏已经证实了, 自己兄长死在英亲王与福庆联合作弄之下。福庆已经被圈禁, 石家膝盖以上的男丁斩立决,女子发配北疆军中做营妓,再无出头之日。 唯一逃脱厄运的只有史锋的夫人。 史家没逃脱被抄家的下场,史鼐与史锋被充军岭南。史家的女眷因为贾琏斡旋得到了太后恩赐,全家返回南京乡下,耕读度日去了。 史鼐在发配之前,做主休弃了史锋那个祸头子妻子, 只为石家家破人亡,她没有去处,史锋求情,她被送进了史家庵堂。 故而,贾琏眼下唯一的仇人就是英亲王了。 只可惜,如今的贾琏却撼动不了他,也只有默默记在心里,以待时机了。 眼下,贾琏还要给仇人之母皇贵妃守孝,想想就憋屈得很。 好容易挨过来二十一天,太妃棺椁归葬孝慈地,先入陵寝安葬。 贾琏冷眼旁观,知道这是要跟上皇合葬了。 凤姐也要随班送太妃去陵寝之地,不得不把四个孩子托付给李纨与迎春平儿三个。临出门,凤姐真是一步三回头,想着一个月之后才能再见孩子,凤姐就哭了,真是摘了心肝一般难受。 因为贾芸贾蓉都在太后宫中当差,却没有太后娘娘替太妃送葬的理儿。 贾芸与贾芸两个能干侄子都无需送葬,这使得贾琏心里松了口气。府中住着两个侍卫,屑小之辈不敢觊觎。 即是这般,贾琏还是召集贾芸贾蓉贾菱三个训话,严令他们也日夜警醒,守好两府门户。 临上车,贾琏蓦然想起堂叔贾敬来。说实话,这些年贾琏就没想起过他。今日因为太妃出丧,他到忽然心头乱跳,想起来了。 贾琏不由叹气,贾蓉这个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啊。贾敬一死,贾蓉的婚事又要延宕一年了。 贾琏看着贾蓉这个倒霉鬼直叹气:“得空去城外瞧瞧你祖父去!” 虽然不知贾琏为何忽然提起他祖父,贾蓉忙应了。 贾琏知道,太妃入藏之日,便是贾敬升天之日。贾敬已经吃了十年的丹砂,即便是他亲自出手,也是救不了贾敬。 且这贾敬一心向道,他连贾母的话也不听,爵爷也不做了,要修仙,不是贾琏能够左右。 京都距离孝慈地十日的功夫,因为大队人马不能快行,生生走了半月方到了地界。上皇让钦天监测算,择吉下葬,择定了六月初六吉日吉时下葬。 贾琏夜晚回道贾府在此处的别院歇息,掐指算来,贾敬仙逝就在明日,心里怅然若失,却什么也不能做。 次日太妃下葬。 按照规矩,送葬的文武官员还要再替太妃守灵三年。 一般守孝二十七个月,君王的孝期却是以天代月,守孝二十七日。天子守孝二十七日,文武百官自然要陪同,以全君臣之礼。 贾琏跟贾珍合住在一个院子。 六月初六这日,贾珍夜半时分忽然来敲贾琏的房门。贾琏也因为知道贾敬的死期难以入眠,开门惊见贾珍,十分意外。 贾珍却是冷汗涔涔,拉了贾琏进门掩住门户,累得直喘气:“琏二弟,我总觉得家里要出事。” 贾琏闻言心中乱蹦:“可是有什么预警?” 贾珍点头:“我梦见我娘跟我说话,她说‘家里出事了,你还只顾睡’,除了我娘仙逝的最初几年,我许多年没梦见我娘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贾琏不由惊心,前有祖父贾代善庇护自己的灵魂,如今又有贾珍之母示警,看来人死之后真是有灵魂,并非传说中的人死急投胎。 贾琏见贾珍似乎受了惊吓,也只得好言安慰:“估计因为白日看了太妃葬礼,堂兄这才夜又有做所梦吧。” 贾珍也没有什么好的解释,只得颔首:“大约如此吧,太妃娘娘的葬礼真是隆重,回去后,我也给我娘请八十一个和尚念念经吧。” 贾琏颔首:“合该如此。” 前世,贾珍可是倾尽所有替秦可卿办了丧礼,这一世被自己破了他们的不伦之恋,也保住了宁府的财富。想来贾珍只要愿意,趁着贾敬之死,替他母亲好生超度超度,已经死了几十年了,灵魂还在世上飘荡总归不好。 此后,贾琏夫妻合着贾珍夫妻日日去陵寝磕头上香,跪经祷告。 八日后,六月十四日亥时,贾琏正在打坐入定,练功运气,忽然被敲门声惊醒,贾珍满面戚容,泪水满腮,却是贾蓉派人送信了。 贾敬死了。 贾琏忙着叫起凤姐,告知贾敬之事。 凤姐顿时哭起来。这时尤氏也来了,妯娌两个拉着手相互安慰,却是哽咽不止。 贾琏贾珍兄弟们商议,虽然太妃的事情重大,可是自己死了老子也不能隐瞒。 翌日,六月十五。 贾珍死了爹,贾琏死了伯父,两人一起上奏礼部。 礼部上奏天子。 乾元帝这几日跟着上皇进进出出累得不行。这时听说贾府死了人,他到打起精神动问:“贾敬?嗯,他十几年前就上本让爵与子,自己修道去了,怎么死了?” 礼部尚书勾着脑袋不敢回禀。 乾元帝又道:“他是什么官职?” 礼部尚书奏道:“两榜进士出身,因为身有疾病,故而并未做官,他不耐烦俗世喧扰,却把爵位也让与儿子,自己一直在城外道观静养。今日他孙子贾蓉派人奏报,说他因旧疾发作殁在道观之中。” 贾蓉不仅乾元帝熟悉的很,上皇也知道他。上一次的救命之恩,因为诸多杂务也没赏赐。 乾元帝还在沉吟,上皇已经发话:“贾敬毕竟是功勋之后,虽然没有寸功,也该赏赐一二,给个体面,也好彰显皇家胸襟。” 乾元帝听训,便吩咐礼部,念其祖宗功勋,儿孙争气,赐封贾敬官身,准其回家殡殓,赐其儿孙丁忧,扶灵返乡安葬。 这就是批准了贾珍贾琏的丧假了。 当日,贾琏贾珍亲自跪谢天恩,当日启程策马回京。 凤姐与尤氏则由着家仆护送,随后回京。 贾珍合着贾琏日夜赶路,七日后终于回京。 贾蓉已经在族老的辅持下,就在铁槛寺搭起灵台。贾珍一路爬行,哭的哀哀欲绝。 贾琏贾璜贾?几个好歹劝住了。贾琏提醒贾珍:“圣上即有恩旨,哥哥还是早些迎伯父的棺椁回家祭奠吧。” 贾珍这才醒过神来,吩咐贾蓉回家安排治丧事宜。 因为贾蓉要在铁槛寺守灵,荣府也没有得力人手,甄英莲不好过门,他便将他姥姥接了过来替他看守屋子。 这日回家,兜头碰见他二姨尤二姐与三姨尤三姐。 贾蓉从小跟尤二姐尤三姐厮混着长大,如今大了知道这事不光彩,却是依然被他两个姨娘的美貌晃了眼。 尤二姐尤三姐见了贾蓉并不避嫌疑,说说笑笑,打打骂骂:“蓉小子,不过一二年不见,听我姐姐说,你倒出息了,成了太后娘娘的红人了,把太后娘娘的侄孙女也哄到手,真是能干小子。” 贾蓉闻言有些着慌:“姨娘们别误会,我跟甄姑娘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私情。姨娘说我尤可,可别牵扯甄姑娘,甄姑娘可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甄姑娘是正经人,谁是不正经的? 尤二姐愣了愣,气得一啐:“我们是不正经的,你来我们屋里做什么?快些离了我们这里,去找你那正经的甄姑娘去吧。” 尤三姐的性子比尤二姐火爆,她是身为下贱,心比天高,容不得人说她半点不好,闻言气恼交加:“哼,正经人?被人拐骗了十几年才回来,倒是比谁正经?” 贾蓉闻言顿时涨红了脸:“姨娘,你们听谁乱说话?” 这时,迎春正好过府来探望惜春,两人闻听贾蓉回家了,过来问问情况,听说他来探望尤老娘,迎春宽厚,觉得亲戚间,人家来帮忙,也该见见。不想走来正好听见尤三姐之言。 迎春宽厚,也听着戳耳,她不好指责客人,只好教训贾蓉:“蓉儿,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这话你知道吧?” 惜春却是眼里不容沙子的,顿时恼了:“蓉儿,甄姑娘虽与你订了亲,却是太后娘娘掌上珠,以后你要警醒家下人等,甄姑娘没进门,那是皇亲国戚。进了门那是宁国府的少奶奶,正四品的淑人,诰命夫人。不是阿猫阿狗能够侵犯,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触怒王法,谁也救不得他们。” 这日正是六月二十六。 凤姐与尤氏也是日夜不停歇的赶路,路上遇见贾芸与贾菱前去迎接,两人便没去铁槛寺,直接奔家来了。 凤姐着急家里的孩子,直接家去了,尤氏紧赶慢赶回家,知道老娘与妹妹们来了,忙着进来接见,却听惜春正在指桑骂槐,顿时心生不悦。虽然她疼爱惜春,却也不容她欺负自己的老娘妹妹。但是,惜春到底是家里的小姑子,如今刚死了父亲,难免气性大。 便故作不知道,笑问:“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尤二姐尤三姐这时候也醒过神来,顿时嚷嚷起来:“说什么?这里住不得了,有人觉得我们下贱不正经,要撵我们呢。” 贾蓉闻言忙着解释:“两位姑姑并无此意,二姨三姨别误会。” 尤二姐觉得受了委屈,只是抹泪。 尤三姐却是怒气冲冲,手指贾蓉的眼窝子:“蓉哥儿你说,是不是你说咱们不正经了,你那两个姑姑一个说我们不懂礼节,一个骂我们是阿猫阿狗,是也不是?” 贾蓉冲着尤氏作揖:“母亲容禀,并非如此,二位姑姑听见三姨娘辱骂甄姑娘,说她流落在外十几年,不是正经人,这才出京警惕一二,生怕她们祸从口出。并非恶意,母亲明察。” 尤二姐尤三姐一听贾蓉偏帮迎春惜春,顿时哭起来,飞奔着进去收拾东西。 尤老娘在里屋歇晌,这时被惊醒了,听闻外面闹得沸反盈天,又见两个姑娘要家去,顿时不明所以:“在家里说想来姐姐家中耍,怎么才来又要回去?蓉小子叫我们来帮忙看家,你姐姐没回来,我们如走了将来如何面对你姐姐,你姐姐姐夫带我们家可不薄!” 这话被随后进屋的尤氏听见了,她方才劝说惜春,却是受了不少话,心里有些不舒坦,可是却也知道惜春之言有几分道理。尤氏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见二姐三姐还在发疯,顿时恼了,斥道:”你们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听我说。” 尤老娘是个菟丝花一般的女人,因此第一个男人死了,才急着找了下家,不想又死了,她也上了岁数,只好回头靠着姑娘女婿还有娘家救济。 如今石家倒霉,她娘家虽然是侧枝,没有直接发配,却也受到不少冲击,之前许多依靠石家的生意,也做不成了。她爹娘老了,兄弟媳妇就变了脸,她再上门就摔东摔西,热茶也没有一口了。 如今只好巴结尤氏过活。 要说她这人对待尤氏不尽心,却也不是磋磨人的性子。 尤氏因此才顾恋她几分,尤老娘很是感激,也知道长女心善面软。 此刻见尤氏刚见面就变脸发火,大约知道自家的两个女孩儿肯定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尤氏,因此命令二姐三姐:“这些年来多亏你姐姐照应,我们娘儿们才衣食无忧,你们怎么得罪了姐姐,还不赔罪?” 二姐今年十六岁,论理早该嫁人,只可惜她夫家精穷,娶不起亲,上门几次都被尤老娘羞回去了。 张家因尤家跟贾府有亲,也不愿意退婚,就这么耽搁下来了。她虽生的美,却是所有的精华都在脸上,一贯老实没主张,被她老娘一吼忙给尤氏道恼:“姐姐别生气,二姐以后再不敢招惹贾府的几位姑奶奶了。” 尤氏恨恨的瞪着二姐,心里?得慌,你这个死丫头岂止爱招惹贾府的姑奶奶? 尤氏言道:“不是我爱说嘴,从前我是一年有半年接你们来家,想着你们在家日子艰难,在宁府不说别的,吃穿用度不必操心,四季衣衫还有月例,可是,二姐你自己说,你对得起我吗?” 二姐心下一惊,她跟贾珍暗度陈仓也有好几回了。却是嘴硬:“我怎么啦,我不明白姐姐的话。” 尤氏一哼:“不明白就算了。”又看这着尤三姐:“三姐儿,你这个爆火性子也要改一改,你平日说蓉儿说我也就罢了,你是小儿心性,我们让着你。可是,你怎么嘴里拈酸人家甄姑娘?撇开她是太后娘娘侄孙女,咱们惹不起不提。直说一个三岁的女孩儿被拐子偷抱走了,好好的富家千金成了孤儿,母亲如何伤心,姑娘多么可怜无辜。且她尚未被转手就被蓉儿与那府里琏二叔给解救了,太后娘娘也认下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不正经了?” 三姐见尤氏一味偏颇,很不服气:“你知道后语,可知道前言?不正经可不是我说的,是你那个好儿子说的呢。他到嫌弃我们不正经,贾府敢嫌弃人家不干净,自己多干净吗?我呸,他也有脸说!” 尤氏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上前拉住三姐:“你说,贾府如何不干净?谁不干净?你是听谁说了,把人交出来,我自去问他?” 三姐被尤氏铁青的面皮吓着了,她使劲想要挣脱,犟嘴道:“怎么?你想打人吗?平日说得好,说咱们是姐妹,可是有你这样的姐姐吗?放任男人儿子欺负人,你却不管,倒在我们面前充能,有本事你去跟贾珍仗腰子,问问他自己干过什么事儿?别把我逼急了,我能给府上说一部书!” 尤氏本来连日奔驰几千里,又累又饿,这会子加上怄气,顿时眼前一花,仰头就要倒地。亏得身边的小妾银蝶接住了,因此呵斥三姐:“姑娘少说几句吧,咱们奶奶受得气性还少吗?你们有点良心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贾蓉并未走开,只是远远的躲在墙根下,这会子见尤氏晕厥,忙着出来张罗,用软轿把尤氏抬回去了。他冲着还在哭哭啼啼的三姐长身作揖:“三姨若是有气,只管打人几下出气,只不要拉扯无辜之人,咱们如今年纪也大了,再不是无知孩童,男女大防,今后见面还是端庄些好。” 贾蓉从容而去,三姐顿时气的只要吐血,贾府这些卑鄙下流的男人,把人哄骗湿了脚,他却要转身一本正经立牌坊。 三姐回头看着二姐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顿时恨铁不成钢:“你还不收拾,等着人家亲自来撵?” 尤老娘却是个没本事的,早知道二女儿跟大女婿有些首尾,当初明明知道贾珍有意勾引,也只有装聋作哑。因为她自己没本事又好逸恶劳,得罪了女婿真不知道怎么活。到如今被大女儿外甥指着鼻子教训,也只有忍气吞声,抹着泪帮忙三姐收拾东西,预备回去。 却说这边贾蓉出来,忙着请了太医过府给尤氏瞧病,却说是没有大事,歇息歇息就好了。 贾蓉这才安了心,又把府内诸事巡查一遍,灵堂已经搭起,门楣俱都糊白,各种准备就绪,这才飞马回道观想他父亲贾珍禀报。贾珍忙着安排人手预备丧葬的事物。贾珍又请了高僧择定吉日,最后发觉六月底没有上上吉日,最终择定七月初四请灵柩回府。 贾琏这些年一门心思斗天斗地,说实话,真心把贾敬这桩事情忘记了,同时,那个他曾经心头的朱砂痣,也很少记得。 这日夜里,贾琏陪着贾珍守夜,贾敬的灵柩还要停上几日才能进城,故而,这几日孝子贤孙都要熬夜守灵,免得孤魂野鬼惊扰贾敬的灵魂安息。 贾琏刚合眼,竟然无端端梦见了尤二姐临死惨淡的面容:“二爷,我命不能保,哪里管的他?“ 贾琏一梦惊醒,顿时没了睡意,蓦地想起当初那个庸医胡君荣,虽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被人唆使了,但是,他总归欠了二姐母子两条命,这一回总要他还回来。 这一辈子贾琏不会再跟二姐有联系,但是,贾琏不是无情之人,他决定帮助二姐摆脱张家的婚事,剩下的但看尤二姐的命运。贾琏如今的身份实在是做不得太多了。 初四这日,贾琏合着贾珍一起将贾敬的灵柩逢迎回家,一路上亲王之下的官员都来路祭,贾敬死了到底风光一次。 贾琏正在贾敬灵前磕头上香,蓦地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抬头间与一双含情的媚眼撞个正着。 152、152捉虫 贾琏已经跟尤二姐做过夫妻, 再见她这般娇俏模样,依然心跳如鼓。这辈子贾琏不想重蹈覆辙, 冷漠的走开了。 却是贾珍有意要拉拢贾琏,这才把两个姨娘留在家来, 看看贾琏的反应再做道理。 这一回,贾珍也不好拿子嗣说嘴,一味夸赞二姐如何的性子温柔善解人意。又叹气:“只可惜那张家小子不成器,辜负了二姐好韶光。” 贾琏故作不解:“张家小子?” 贾珍见他搭话大喜:“二姐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家里精穷,拖着二姐既不迎娶也不退婚,真正叫人厌憎。只是我如今身在孝期, 也不好出面。” 贾琏皱眉:“竟有此事, 哥哥何须担忧,你只要说出此人身在何处,我自与哥哥料理就是,只是不知道哥哥的意思是什么, 是要退婚, 还是要他迎娶?” 贾珍看着贾琏,有些看不明白,这倒是爱上了,还是没看上? 不过,贾珍还是决定替二姐撮合撮合,毕竟二姐待他甚是不错,若是能够让贾琏金屋藏娇, 今后他或许还能沾沾腥。因道:“张家一个破落户,那小子也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这样的人如何能嫁?” 前一辈子糊弄自己,这一辈子自己拒绝了,贾珍还要再三再四给自己送绿帽。实在太不够兄弟,贾琏笑道:“依我说,哥哥若是有心,帮衬张家再起来也就是了,一个城门官儿,一句话的事情,多大点事?换了别人,未必那般好拿捏。” 贾珍顿时面色一红:“这是什么话,我是姐夫,自然要帮着妹妹们把日子过好才是道理。” 贾琏无所谓一笑:“哥哥既然如此说,三日之内,我保管那张家的小子上门来退亲。不过我提醒哥哥一句,他们定亲有龙凤贴,一旦那小子前来退亲,必定要把龙凤帖收回销毁,这才作数。若是他收受了银钱,最好叫他写下收据,还要注明这银子的用处,否则,他将来嘴皮子一动,到怨恨哥哥仗恃退亲,那就不美了。” 贾珍闻言拿手掩面作揖:“二弟越说越远了,有劳,有劳。” 贾琏出门直接去了顺天府衙门寻了班头说话:“近来听好些人说顺天府辖下地下赌场猖獗,故意设圈套引诱良家子弟赌博,致使许多人家因此倾家荡产,未知你们府台大人知不知道?” 熊班头是新上任的,不知道贾琏的身份,遂拱手请教:“未知大人如何称呼?” 贾琏言道:“奉圣军校尉贾琏就是在下。” 熊传世闻言顿时大喜,忙着作揖:“未知大人降临,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贾琏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干一票,你若不敢,我自去都察院寻人。” 熊传世闻言拍胸:“既然大人要去,下官自然奉陪。” 贾琏笑道:“错了,是你打头,我是路过搭把手。” 熊传世见他把功劳让给自己,越发恭敬:“谨遵大人吩咐。” 这班头办事很是爽快,不一刻便召集了三班衙役,共计三十六人。 贾琏笑道:“兄弟们出夜差辛苦,桌子上的现银只管拿去喝茶,不过,遇到房契地契还是不要沾手得好。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三班衙役听训俱都作保,不会干那糊涂事儿。银子也没写姓名,搁谁荷包算谁的,房契地契一般人难以消受。 贾琏教导这话也是因为用了人家,既要给甜头,还不能让人湿了脚,不然,下次再要用人就没人敢出头了。 贾琏做东,带着众人去茶馆喝茶吃点心。 两个时辰过去,茶果换了三巡。贾琏看看怀表,已经亥时末刻,因道:“可以出发了。” 六福钱庄的的六家堵场,因为戴权没有直接的账本记载,至今还一直红红火火的开着,每日从这里丢出无数只剩下裤衩的男人。 却是依然有人蝗虫一般涌进去。 这般时刻,赌场门口已经丢出一堆只剩下屁股帘的汉子,这些人却骂骂咧咧不愿意离开,总觉再有一把机会,他就能翻本赢回来。 就在此刻,贾琏带人忽然降临,将赌场前后门都封住了。 随后,衙役拿着大棒子进去收获,不反抗踢一脚吩咐一声:“贴墙跟上。”反抗的一棒子能把你腿杆子打折了。 这些人都是老赌棍了,闻听衙役一声吆喝,一个个解开了衣袖举着手贴着墙根儿站去了。 这般时候,趁着混乱,桌子上的大半银子已经进了衙役们的腰包里。桌上剩下一叠一叠的银票房契地契。 然后,专门有人登记造册。 贾琏却不管这些,他知道张华经常出入这里,便挨个查看,终于,贾琏看见一个四方脸,粗脖子厚嘴巴的家伙,正是张华。 他是个四白眼,看贾琏盯他,他一瞪眼,顿时四白眼外凸。 贾琏抬腿踢在他尾巴上,骂道:“你这个败家子竟敢瞪人?怎么,不服?” 熊传世见状忙着跑过来询问:“怎么啦?” 听闻张华竟然瞪贾琏,顿时又踢了张华几脚:“你个狗东西,人模人样,年纪轻轻不学好,竟敢怨恨大人?你还敢不敢?说,你还敢不敢?” 一边问一边又踢了他好几脚。 贾琏笑着拦住了:“前几日听说府衙有一段清理河床的摊派,衙门却抽不出人手?” 熊传世闻言顿时笑了:“大人,您真是咱们府衙的大恩人呢,属下这就回去禀报府尹大人,府尹大人必定会感谢您。” 贾琏笑道:“不仅如此,这些人家里若是不来赎人,你们只管押着他们干苦力就是,保不住,他们家人还要感谢你们替他们改造教育呢。” 张华知道贾府跟尤家的关系,这时候已经知道贾琏来者不善,自己这回只怕要受些皮肉之苦了。张华也知道,家里不可能有银子来赎回他。只怕这回不得不退了尤家的亲事了。 贾琏办了这事儿,秋毫无犯回家去了。 翌日,贾珍也不好意思询问二姐的事情。贾琏上香磕头之后,又出去了。 这一回,贾琏来到通政司寻冯紫英。他说给冯紫英一个名字:“胡君荣,我要这个人所有的资料,家庭背景,曾经犯过什么事儿,统统都要。” 冯紫英闻言拍胸:“给兄弟三天时间,一准办好。” 贾琏拳头捶捶冯紫英的胸脯子:“兄弟的能力我放心。” 此后三日,贾琏每日清晨过东府帮忙,有时候凤姐也跟着过来照应一二。第五天,张家的张老头找到宁国府来了。 他是寻找尤老娘,他要退亲。不过,他要求尤老娘退回当初定亲时,张家给的聘礼,二十两银子。 贾珍闻言甚是高兴,忙着让人拿银子。 贾琏却拦住了,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府衙赎人?” 张老头叹气:“正是。” 贾琏道:“我有个办法,既不要你出银子,还能把你家儿子赎出来,只怕你不肯。” 张老头忙着给贾琏作揖:“还请大人教我。” 贾琏道:“很容易,你去顺天府击鼓退亲,要求尤家返还你二十两银子。届时,不仅返还你二十两订金,还会额外补助你二十两回乡下过活,只要你能够守得住,未必不能再给儿子娶一房媳妇。” 张老爷子顿时有些哆嗦:“顺,顺天府?不要吧?” 贾琏冷笑:“不要?你为什么不敢公之于众,是不是想等着这茬过去了,又再出来喊冤,说是贾府强抢民女,逼迫你儿子退亲?以此博取大家同情,你人也有了,钱也有了?” 前世张家父子就是这样干的,当然,他们是受了凤姐唆使。但是,他们若是不贪心,谁也不会拖着他们去敲鸣冤鼓。 贾珍顿时眼神犀利起来:“你这个老梆子,你竟打的这个注意?信不信我叫你儿子坐穿牢底?” 张家老头吓得一个哆嗦,他儿子却是这样说的,等他出去就要报仇,反咬贾府勒逼退亲。他哪里敢承认,忙着摆手:“不敢不敢,我们再穷困,也不会干这丧良心的事情。“ 贾琏言道:“不敢就去吧。” 张家老爷子忙叨叨去了。 贾珍却道:“这一来,二姐儿岂不是坏了名声?” 贾琏挑眉:“她原来还有名声?那我把张家老头子追回来吧。” 贾珍低头拱手:“哥哥说错话了,多谢二弟周全。” 贾琏摆手:“你好自为之吧。”抬脚出了宁府,回家去陪五个孩子去了。 凤姐正在陪伴尤氏,闻听张家来退亲,她因为跟尤氏相好,倒把张家骂个狗血淋头:“什么东西,都穷的当裤衩子添灰了,他还敢嫌弃咱们,咱们二姐这样的人才还怕找不到好人家?跟他退,咱们明儿就找个好女婿,气死他!” 尤氏闻言倒笑了:“你这张嘴,亏得是个女子,若是个男人,还不骂死百官,独霸朝堂!” 凤姐这里很是安慰尤家姐妹一番,未时过了才回家去。却见今日贾琏少见的没出门,正合几个孩子玩耍,甚是惊讶。 她还以为贾琏不知道尤家被人退亲,遂把事情告诉贾琏:“那边珍大嫂子也是操心的命,她娘家妹子被人退亲也要找到她还钱,你说这是什么事儿。我看她也怪可怜,自己没个孩子,却被那一窝子带累不自在。” 贾琏可有可无的笑了笑:“她怎么没儿子,蓉儿难道不奉养她。” 凤姐颔首:“这也是。”随即抱起芊姐儿笑道:“给你说吧,咱们芊姐儿会喊妈妈了,昨日就喊了我了。” 贾琏顿时来了兴趣:“真的,给我抱抱。”贾琏接过芊姐儿一颠一颠的引诱闺女:“闺女,叫声爹?“ 芊姐儿被她爹颠来颠去逗的咯咯笑,就是不开口。贾琏能听见姑娘天籁一般的笑声,也很满足,只是馋了巧姐儿,伸着葱白的小手直招招:“爹爹,爹爹,我也要。” 贾琏便伸出右胳膊笑道:“挂上来。” 巧姐儿便伸手挂在他爹胳膊上,贾琏便慢跑起来:“飞哟,飞起来咯。” 巧姐儿高兴的笑起来,一时间,洒下满院子的银铃一般的笑声。 逑哥儿知道没他的份儿,板着小脸跟凤姐说道:“我才不眼馋,我是男子汉,等我长大了,我挂着弟弟妹妹玩儿飞。” 凤姐抿嘴笑,拉着逑哥儿追上贾琏,伸手接过芊姐儿:“你也担担逑哥儿,它虽是长子,也是个孩子呢。” 贾琏想了想,伸出左胳膊:“来吧!” 逑哥儿顿时忘记他自己是个男子汉了,飞快的冲上去抱着他爹的胳膊。 贾琏便和尚担水一般担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圈圈的跑。这回不需要贾琏喊了,巧姐儿与逑哥儿自己喊起来:“飞哟,飞起来咯。” 一家人正玩得开心,却见冯紫英龙行虎步的进来了,老远就笑声朗朗:“哎哟,哥哥你这日子过得,真是赛神仙啊。” 凤姐抢着笑道:“你也可以呀,你自己不乐意呗,怪得谁呢!” 冯紫英抹着鼻子笑:“我可没哥哥这样的福分,找到嫂子这样的贤惠能干的媳妇儿。” 贾琏一见凤姐一幅丈母娘看女婿的样子,忙着放下巧姐儿与逑哥儿,招呼冯紫英:“来了,这边请。”又吩咐丰收:“上茶,要武当道爷送的绿茶!” 一时两人落座。 贾琏问道:“胡君荣有消息了?” 冯紫英笑道:“哥哥您怎么知道那胡君荣会犯事儿,这个胡君荣简直就是个屠夫,在外面号称太医,其实他只是个看了几本医书,粗通岐黄的蒙古大夫。从前把人家能走的病人治得卧床不起的案底。小姑娘妇科疼,她一副药下去把人弄成大出血,差点送命。后来赔了人家姑娘一幅嫁妆才算了事。就在年初,他把人家一个已经分了男女的男胎打下来了,这家人姓董,三代单传,如今正跟胡君荣打官司,他想逃跑,被人抓住了,如今蹬在顺天府大牢里等着家里人来捞他呢。“ 贾琏闻言拍案几:“好。” 这日招待冯紫英一桌子素菜,却是贾琏的素菜与别处不同,只吃得冯紫英心旷神怡。唯一不足就是迎春如今身上戴孝,深居简出,凤姐也不好意思再叫迎春出来。 贾琏这里回头就找了兴儿来吩咐:“你去顺天府寻找一个跟胡君荣打官司的董家人,你对他说,叫他不要怕,只敢拉着胡君荣抵命,即便是金山银山也不讲和。” 贾琏虽然可以动手脚把胡君荣治死,可是无故杀人总是不好,董家跟贾府也不沾亲带故,硬是插手就有包揽词讼的嫌弃了。 所以,贾琏可以怂恿董家打官司,他再推波打抱不平,却不能主动出头收拾胡君荣。 兴儿去了半日方回,他回禀贾琏:“董家人的意思只要胡君荣肯赔偿,他们家再娶得起一房媳妇也就罢了。” 贾琏不免啐一口,竟有这样丧良心的,不报杀子之仇,倒要在媳妇心上撒盐的。心里到底不跌幅,因吩咐兴儿:“你去访一访那董家的奶奶是哪家人,再访访他们家疼不疼女儿,回来告我。” 兴儿再去了一日,回来告诉贾琏:“真是巧的很,那姑娘娘家竟然姓王,二爷您再想不到,她竟然是那前些日子来咱们家打秋风的那个刘姥姥女婿的堂妹子,他们家虽然疼爱女儿,可是家里只是佃户,想打官司连盘缠也没有,只有巴望女婿有良心,能把他们女儿病治好了。至于娶不娶二房,他们实在干涉不起。她爹说了‘女人不生孩子,娘家哪有底气跟人仗腰子呢,难道叫人家灭门绝户吗?’这话说得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贾琏岂肯放过胡君荣,遂吩咐兴儿:“你再去,装作无意把王狗儿跟九省检点王子腾是宗兄的事情告诉他们,就说贾府如今的当家奶奶正是王家人,前些时候刘姥姥来认了亲,只要狗儿肯出面求情,王家必定会替他们出头讨个公道。” 兴儿这一去再回来却是带回了好消息,那家人果然找到王狗儿家去求情,王狗儿不肯应承,直说他们家跟王子腾虽然连宗,可是如今两家人天差地别,实在不敢大包大揽。 那家人要打退堂鼓,兴儿就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去求王狗儿的丈母娘刘姥姥。结果,刘姥姥恰好回刘家村去吃喜酒,这家人便跑到刘家村是磕头求情。 刘姥姥听说比王家两口子哭的还凶,最后,她答应来求咱们二奶奶,至于答不答应,她不敢保证。 兴儿言道:“小的怕露陷,装作去乡下收鸡蛋,一直在村口茶?里吃茶,刘姥姥已经回了王家村,听说他们正在地里摘青菜掰玉米打枣儿,要送给咱们二奶奶,说是不好上门空着手。” 贾琏颔首:“辛苦了,去厨房领一桌酒菜回家去。接下来事情交给昭儿,你不要露面,你去叫昭儿进来。” 一时昭儿进来请安,贾琏便道:“你奶奶估计会找你办事,你要再三推辞,就说我说了,不能随便插手官府的事情,尤其不能插手官司,我的帖子有数,不能乱给。等你奶奶发了狠,你再应她,马上来找我,可记住了?” 昭儿一一应了。 贾琏这里刚去东府帮忙,刘姥姥一行人就到了荣国府。因为刘姥姥已经来过一趟,凤姐待她很客气,门子便把她们送进了二门。 凤姐这里正要过东府去帮忙,忽然闻听刘姥姥来访,甚是狐疑,若说三月青黄不接还有几分可信,此刻正是秋季,丰收的季节,怎么又来了?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她问小丫头;“你可看出来刘姥姥有什么事情?” 小丫头言道:“刘姥姥穿着簇新的石青色大褂子,比上次来精神多了,倒是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人,满脸戚容,眼睛通红。奴听着刘刘姥姥安慰他们,说是二奶奶最能干,又慈爱,看在王家人的份上,必定会帮忙。奴婢猜测,那一对夫妻似乎遇见了什么大事情,要求二奶奶替他们做主呢。” 凤姐闻言顿时牙疼,这是什么事儿,上一回帮衬银子不过举手之劳,如今却出了外头的事情,她一个后宅的妇道人家怎么帮忙? 不过这刘姥姥怎么说也是王府的亲戚,不好推脱,只得吩咐:“请进来吧。” 刘姥姥进门就带着那一对夫妻跪下了:“老婆子给姑奶奶磕头了,真是没脸见人,上一次姑奶奶救了我,这一次老婆子却给姑奶奶惹麻烦来了。只是,老婆子看他们求告无门,实在是心里下不去,这才厚着脸皮来了,姑奶奶若是心里不痛快,只管打一顿骂一顿出出气。” 凤姐早在他们磕头的时候就站起身子让过了,听完刘姥姥之言方才笑道:“姥姥说的什么话,亲戚上门哪有打骂的,您老快些起来吧。” 刘姥姥起身,也拉起身后的一对夫妻。 凤姐便问;“不知道姥姥有什么为难之事?这二位又是谁?” 刘姥姥便说了。 他是狗儿同族的叔伯兄弟,家里女儿给了董家,五个月的男胎被人用药打下来了,如今在跟庸医打官司。 董家不顾媳妇死活,只求庸医赔银子再娶,他们夫妻走投无路,这才来求凤姐。 凤姐闻言柳眉倒竖:“天杀的狗贼,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153、153捉虫 王顺夫妻闻听此言, 顿时喜极而泣,双双扑地磕头:“求姑奶奶替我们做主, 不然,我们桂姐儿真是没活路了。” 凤姐闻言拧眉, 甚是纠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管得衙门的事情,若是我三叔在京,倒是另说,他乃九省检点,又是都察院出身,过问官司也是本分。如今却只有我父亲在京, 他不是官身, 插手官司就属包揽词讼,我们二爷再三再四叮嘱,不许家里人插手衙门的事情,我, 是真的很为难。” 刘姥姥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王顺夫妻却是把凤姐当成救命稻草, 哪里肯罢休,只是磕头:“姑奶奶您不管,我们姑娘真是没活路了,姑奶奶您就当桂姐是您养的猫儿狗儿,可怜可怜您侄女儿,她才十七啊。求您拉她一把,我们回去给您立长生牌位, 早晚烧香,求菩萨保佑您百病消除,百子千孙,富贵延绵,姑奶奶啊……” 凤姐听他们哭的可怜,顿时心软:“你们起来吧,我试试看。” 王顺夫妻顿时大喜,又磕了三个响头,说了无数感谢之言,这才起身。 凤姐便唤鹞子进来吩咐道:“你去外书房把你兴儿叔叔叫进来,就说我有话吩咐。” 鹞子去了,旋即回转:“回禀奶奶,兴儿叔不在,小的把昭儿叔叔叫来了,他就在外面,不知道成不成?” 凤姐顿时笑了:“好小子,就你机灵,他在更好。” 昭儿如今是贾琏依仗的左右手,凤姐对待他与兴儿十分和气,故而好声好气吩咐道:“请进来。” 一时昭儿进来,凤姐就把王家的事情说了,因吩咐他:“你手里不是有你二爷的名帖吗,你拿一张交给芸儿,让他去顺天府走一趟,顺便问一问董家的官司,若真是那姓胡的庸医害了人家的男胎,董家又不顾媳妇的死活,就让芸儿跟顺天府尹说,董家的奶奶是我们王家的姑奶奶。” 昭儿却是满脸为难,言道:“回禀奶奶,奶奶吩咐,小的本不该拒绝,可是二爷一早有话,小的手里的名刺二爷都有数,时不时还要查询去处,小的实在是不敢随便动用,特别是您这是要干涉词讼,请恕小的不敢领命,奶奶您还是亲自跟二爷说吧。” 凤姐没想到昭儿竟敢驳斥自己,顿时心中不悦,却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王家是我的亲戚,我过问他家的官司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你二爷平日也说要我顾恋亲眷,你替我办好了事情,你二爷必定不会责怪,说不得还要夸你呢。” 昭儿只是不应:“二奶奶,您别为难小的,实在二爷的规矩大,小的若是敢胡作非为,二爷明儿就能把小的赶出府去,您就松松手,放过小的吧。” 凤姐顿时气的愣怔了,好一个奴才,竟敢不把她当家奶奶放在眼里,顿时柳眉倒竖:“你二爷规矩大,难道我就没规矩?你二爷能撵你,我就撵不得?信不信我打你一顿赶出去,你二爷也不敢跟我翻船?” 昭儿闻言脑袋一缩,可怜兮兮言道:“小的也不是不依奶奶,只要奶奶您在二爷面前说句话,就说小的再三不肯,您再四逼着小的,小的不得已,这才……” 凤姐闻言顿时笑了:“这个滑头的东西,却原来不敢担责任,想要我替你担保,是吧?好,我应了,等你二爷回来,我就说是我用板子逼着你,你才应了,这样成吗?” 招儿闻言忙着磕头:“多谢奶奶体谅!” 凤姐笑骂:“我体谅你娘的皮,一个个都知道我好说话,都来糊弄我。” 昭儿虽然是演戏,也是累了一身冷汗,出来之后忙着按照凤姐的吩咐找到贾芸,贾芸早得了贾琏的吩咐,领着王顺夫妻去了顺天府。 王顺夫妻如今有凤姐做后盾,也不怕了,听从贾芸的吩咐敲了顺天府的鸣冤鼓。 府尹尹峰升堂,却是跟董家一个案子,俱都是状告胡君荣,不过,董家要求赔偿,王家要求给姑娘外甥抵命。因为王家女儿数次求死,虽然救回来了,却是元气大伤,奄奄待毙,若是听从董家赔偿银子另娶二房,他们家姑娘便只有死路一条。故而,他们要血债血偿,要胡君荣这个庸医抵命,绝不和解。 尹峰顿时坐蜡,董家跟胡家已经达成协议,只剩下银钱多少的问题。王家忽然掺一杠子,这个案子就不能结了,若是处理不好,再这皇城之中,他尹峰只怕再无立锥之地,多少眼睛盯着他的位置呢。 尹峰很小心的试探:“本府受理你们的案子,这个案子本府需要仔细斟酌勘察,你们如今住在哪里?本府若是要开堂审案,去哪里通传你们?” 王顺夫妻不敢明言,偷偷掉头看着门口。 这时候门子忽然蹩手蹩脚进来了,附耳告诉尹峰:“大人,他们是由贾府的贾芸亲自都送到大门敲得鸣冤鼓。” 尹峰愕然,这董家的案子跟贾府什么相干?因问:“他人呢?” 门子道:“就在外面,似乎等着接这两人回去呢。” 尹峰顿时明白,这个王家只怕跟王子腾有些牵连。因问:“你们姓王?王子腾王检点,你们认识吗?” 王顺道:“不认识。” 尹峰一愣:“不认识?” 王顺点头:“小的只是听说过祖上跟王子腾大人连过宗,多年不来往了,不过,这一次,咱们住在姑奶奶府上。” 尹峰追问:“姑奶奶,哪家的?” 王顺家里嫌弃男人窝囊,说不清楚,抢着回道:“回禀大人,咱们的爷爷跟王老太爷连过宗,但是,咱们爷爷死的早,后来慢慢就生疏了。这一次,咱们跟王家姑奶奶遇上了,就是荣国府的二奶奶,小的夫妻就住在二奶奶府上,大人有什么事儿只要传话到荣国府,小的夫妻就知道了。” 尹峰不由感叹阴盛阳衰,这个王顺真不如他夫人嘴巴顺溜。尹峰知道,胡君荣这一回只怕要玩完了。董家也是瞎眼睛,放着王子腾这大腿不抱,却要另娶二房,真正作死啊。 尹峰言道:“你们的案子我知道了,三日后开堂公审,你们夫妻要准时到案,退堂!” 王顺夫妻退出公堂,都吓的汗湿衣背。不过确是心头大定,自己姑娘有救了。王家出面替自家仗腰子,看他董家还敢不敢停妻再娶。即便自家姑娘不生,也不能娶二房,顶多买个小妾,那小妾再是生了儿子,也越不过自家姑娘去。 凤姐了解王顺夫妻的想法,也是无法,一个姑娘不能生了,和离了又有什么前途可言? 回头却说昭儿这边依从了凤姐,回头就去了东府告知贾琏。贾琏就忙叨叨回家来了。见了凤姐便问她:“你动用了我的印信?” 凤姐心里有些发虚,却是硬着头皮:“动了,不过你听我说,我真是忍不下去,看不下去,世上就挺有这样男人,自己儿子死了不报仇,竟然跟人家和解,只要赔偿老婆本就成了,你说,这还是人吗?你是不在,我想你听了必定比我还生气呢。” 贾琏沉着脸不怒不喜:“说说,我听听。” 凤姐于是老老实实说了王顺闺女的事情。 贾琏颔首:“按照你说的是该管一管,路不平旁人铲,咱们亲戚更应该管一管,可是,你能担保事情是真的吗?可别助纣为虐哟?” 凤姐忙着点头:“真的,真的,刘姥姥你记得吧,王顺夫妻就是她引来的人。” 贾琏拧眉:“就是王家姑娘受了委屈,也不该你出面,而是应该让那个王顺自己去告状讨公道啊?” 凤姐愕然:“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快快,快把芸儿追回来。” 贾琏见凤姐还有畏惧,心中稍安,他就怕把凤姐胆子养肥了,今后给自己肇祸。看来这些年压着凤姐还是起了作用。 他安慰凤姐:“你别急,我去吧,你放心,若那王家丫头真是受了冤枉,必不叫她冤沉海底。” 凤姐闻言抿嘴笑,伸手一掐贾琏腰间的软软肉:“我就知道你在乎我在乎我们王家。” 贾琏睨眼:“这是王家有理,你若是敢帮薛蟠那种憨货,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凤姐面色一白:“知道了,我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贾琏捏捏凤姐粉面:“别只是嘴上答应,要时时刻刻记得,你有五个孩子,不要为了蝇头小利耽搁他们的前程!” 贾琏一句五个孩子,牵动了凤姐的心弦,凤姐这一回真是受教了,冲着贾琏一福身,正色道:“二爷,奴家知道了。” 贾琏抿嘴一笑,出去了。 贾琏出得门来,直接去了顺天府,正好遇见王顺夫妻们出来与贾芸道谢。 贾芸远远见了贾琏,见他进了对面的茶楼,便安排长随护送王顺夫妻回家,他则跟着去了茶楼。 叔侄见面,贾芸自然落座,低声言道:“尹峰已经接了他们的状子,三日后开堂审理,我这几日打听了一下,这胡君荣似乎跟太医院的田太医是同乡,两人互有往来,胡君荣因此才敢打出太医的名头。” 前世胡君荣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贾琏那时候只顾着悲哀也没自仔细追究,原来这家伙还真有根基,怪不得敢出入荣国府混饭吃。想着前世没有见面的儿子,因问:“这位田太医口碑如何?” 贾芸言道:“倒是没听说他有什么毛病,他这人很低调,在太医院不受重视,他照顾的嫔妃最高级别是不受宠的宝林,多半时候,在替宫女太监看病。” 贾琏冷哼一声,这家伙切莫犯在自己手里。这一次他若胆敢干涉胡君荣的案子,必定让他一脚踏进来就拔不出去。” 贾琏很怀疑前世就是这位田太医掩护了胡君荣,否则,怎么会在眨眼之间,胡君荣就逃得无影无踪? 三日后。 顺天府正是开堂审理胡君荣一案。 田太医很明智的没有出面。胡君荣的妻弟出面替他斡旋,想要出银子和解,董家想要答应,却被王顺夫妻严辞拒绝了。 董家的老爷子顿时不悦,怒怼王家:“嫁出门的女,泼出门得水,现在你女儿是我的媳妇,她的事情由我做主。” 王顺唯唯诺诺,搭不上话。 王顺家里顿时怒了:“你孙子被人家害死了,你不替他报仇,竟然想要拿他卖钱,你还是人吗?” 贾芸在门口跟进案子,闻听王顺夫妻都搭不上话,因此他闲闲的笑道:“这可真是笑话了,女儿被人害的只剩下半条命,外甥被人害死了,外公外婆不能出面替外甥讨公道?俗话说,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遑论王顺是王小姐的嫡亲父亲,难道不能替女儿说句公道话?大家说说有没有这个理儿?” 因为这日是公开审理,在贾芸的宣传下,知道有人拿自己的孙子性命换银子,来了许多看热闹之人。这时候闻听贾芸之言,深以为然,一个个帮腔:“最亲不过父母,人家父母怎么不能替女儿做主了?这董家人真是缺德,孙子死了,儿媳妇也去了半条命,他不说替孙子儿媳妇讨公道,到惦记赔银子讨小老婆,这可真是人面兽心,世上少有啊。” 公堂上董家跟王家掐起来的功夫,刘姥姥在外面造起势来。 她冲着帮腔的众人圈圈的作揖道谢:“多谢各位老少爷们,大叔大婶们,我们这个闺女儿在娘家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能干闺女,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她娘却出钱让她跟着绣娘学针线。她又聪明伶俐,大裁小剪,挑花绣朵,还做得一手好茶饭。这闺女过门三月就怀孕,五个月的儿子生生被人打下来,你们说可惜不可惜啊! “如今她瘦的皮包骨啊,大夫说她被虎狼之药损耗了元气,再不能复原生孩子了,董家又不替她做主,只想着拿孙子的命卖银子再娶,她心如死灰,数次寻死,多亏了她娘家妹子看的紧,不然,他这条命啊,早就没了。你们说说,这孩子多可怜啊!求求大家伙给替我们主持个公道吧,天下哪有这样的做公婆的啊?“ 刘姥姥真不愧是十里八乡替人说事儿的人,她一张嘴,真是句句中的,直指人心。 人群中顿时叫骂起来:“这是畜生啊。” “虎毒不食子啊,他们连孙子也卖钱,这是畜生不如啊!” “这样的人合该断子绝孙!” “谁还敢嫁给这种人家?” “大家都看看啊,认认人,回去后给他们宣扬宣扬,千万别让谁家瞎了眼,再把女儿嫁给他家。” 贾芸见董家人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了,却没有人骂胡庸医,因此悄悄拉了拉刘姥姥:“胡庸医抵命!” 刘姥姥闻言顿时扶额,她怎么把那个缺德鬼忘记了。因此,她再次冲着众人作揖道谢:“多谢各位主持公道,董家虽然可恶,胡庸医更不是东西啊,他治死了人,竟然让家人出面收买董家,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谁人不动心啊?谁家没有女儿啊,可怜竟然遇见这样的庸医,怀了孩子多高兴啊,真是瞬间天堂变地狱啊?这样的人还想脱罪,这是想要继续害人啊,老少爷们,帮帮忙,咱不能让这个祸害得逞啊?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 众人闻言顿时义愤填膺:“庸医杀人,打死他。”有人激愤之下,甚至想要冲进公堂去打人。 贾芸一看这不对,忙着喊了一声:“青天在上,血债血偿!” 众人一听这话解气,跟着喊起来:“青天在上,血债血偿!” 王顺夫妻这个时候知道如何说了,他们磕头泣血:“青天大老爷啊,您要替民做主啊!” 尹峰早听出他学生贾芸的声音了,心里暗恼贾府人给自己惹乱子。虽然群情激愤,尹峰却不会顺应民意斩杀胡君荣。 他在上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喊起堂威:“肃静!” 尹峰却在上面快速下了的判词:查胡君荣,实为田家药行表亲,学艺不精,略知岐黄,却不思进取,一味招摇撞骗。在江南便有致人瘫痪之前科,不知悔改,逃窜京都继续为祸,为了蝇头小利,致使董家妇胎死腹中,董王氏元气大伤,难有子嗣。 以上事实,查证无误,原告被告画押认同。现本官判决,胡君荣冒充太医,无证行医,招摇撞骗,致死人命,着令罚没家产,充军岭南烟瘴之地。 胡家罚没家产中提取白银一千两,其中百两赔偿董家父子,九百判归董王氏,用于董王氏延请名医,调养身体。 尹峰在上判决完毕,扬手一拍惊堂木:“将胡君荣押入大牢,明日押解上路。退堂!” 尹峰快到斩乱麻,果断判决。 众人听了,瞬间安静如鸡。 旋即,堂上王顺扑地大哭:“顺天府,青天啊!” 胡君荣家财荡尽,本人发配烟瘴地,离死也不远了。 这样公证有良心的官员实在太少了啊。 一时间群情振奋,这样的青天落在顺天府,这是顺天府老百姓的福气啊。 大堂门口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顺天府,青天!” “顺天府,青天!” …… 王顺夫妻大获全胜,回道荣国府只给凤姐磕头:“姑奶奶,您真是活菩萨,我们大妞的命全靠您啊。” 凤姐命人搀扶起王顺夫妻,问道:“董家的亲事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王顺夫妻真是没有想过这事儿:“亲事?米已成炊,还能如何?” 凤姐摇头:“你们以为这样跟董家撕破脸,桂姐儿在董家还能待得住?他们家为了银子死了的孙子也不放过,你们不怕他们为了银子谋害桂姐儿的性命?” 王顺家里脸色煞白:“董家那刻薄的性子,还真做得出来。” 凤姐最是厌恶不尊重发妻之人,因道:“依我说,如今桂姐儿有了傍身的银子,索性和离回家,养好了身子再许一家,即便没有合适的,抱养个侄子也比对着董家那些恶心的玩意儿好过些。我这是心疼桂姐儿,具体还得看你们自己。” 王顺还在犹豫,王顺家里确是下了决心:“当家的,我觉得姑奶奶说得对,这一次有姑奶奶看着咱们救下了桂姐的命,下一次呢?我们也没有天天看着她的道理,姑奶奶也没那么些闲工夫。趁着董家如今成了过街老鼠,我们趁热打铁,料想他董家族里也不敢为难我们桂姐。” 刘姥姥三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凤姐吩咐将他们带来的瓜果蔬菜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贾芸家里,一半给了贾菱。这一次王顺家里的事情,多亏他们两个跑前跑后。 半月之后,刘姥姥再次合着王顺家里来了,给凤姐贾琏夫妻带了两双千层底儿,却是桂姐儿亲手给他们夫妻做的。 如今她已经跟董家和离,桂姐儿吃了凤姐赠送的百花蜜,当天止住了下漏,三天功夫就面色红润,七天便大好了。如今已经恢复了康健,本想亲自来给凤姐磕头,只因为她是和离之人,觉得自己不吉利,故而这才请了刘姥姥与母亲代为前来。 一个月后,押解胡君荣的衙役回京,言称那胡君荣踏进岭地面就开始蹿稀,不过三日的功夫人已经脱了形,等到把他交接给岭南将军,他入狱的当夜就咽了气。 却也是恶人自有天收。 154、154捉虫 贾琏闻听胡君荣的下场, 在心里暗暗告慰了那没见面的儿子,嘱咐他, 若是有灵,再来投胎, 咱们依然做父子。 如今,贾琏替前世的二姐与儿子报了仇,尤二姐已经跟张华经过顺天府彻底断了联系。贾琏算是替她清理了所有障碍。 今生凭她嫁给谁,再无挂碍。 贾琏觉得亏欠尤二姐的旧债算是还清了。 回头却说宁府,因为是大热天,再是用冰块,尸体免不得有了异味。勉强坚持三七之后, 贾敬择吉出殡, 凤姐因为五个孩子不放心,故而没去。 荣府贾赦贾琏带着贾琮贾芸,与荣宁街的族亲一起将贾敬的灵柩依旧送去了铁槛寺寄存,请了和尚念经消孽。 贾珍尤氏夫妻带着贾蓉一起在铁槛寺守灵, 等候贾敬过了百日之后才能扶灵回乡安葬。府里的事情依旧托付给尤老娘娘儿们, 因为怕他们娘儿们势单力薄,有个什么事情没人张罗,贾珍请了宁府的直系贾璜贾?贾瑞照应。 贾琏在贾敬出殡之后就回去西山练兵。 一晃眼到了七月底,贾芸忽悠孙绍祖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孙绍祖在四处碰壁之后,终于钻进了贾琏替他设计好的圈套里,成了吴家的门客。 贾琏闻言, 心中一口腌?气终于顺了。 很快到了八月。 这一日贾琏正要再去西山,如今的平子营,兵马齐备,但看贾琏如何摆布。贾琏这里刚要出门,却见贾菱进门来递给贾琏一封驿站寄来的书信。贾琏看时,却是宝玉与元春眼见孝满,贾母想着宝玉要进学,预备十月过了就启程,腊月要回京都过年,吩咐贾琏把荣庆堂收拾起来。再者,贾政也要回京,二房一家人要有一个落脚之地。 贾琏便回到萱草堂,将贾母要回京都的事情说了。 凤姐闻言肚里讥笑,二房真是脸大的很,已经被赶出去了,竟然还有脸回京都,当初已经明公正道的分了家,如今又让府里准备院子,凤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贾琏思虑片刻,抬脚走了。 凤姐忙过这追问:“倒是如何安排,二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贾琏扬扬手:“如今府里是老爷当家,我把信笺给老爷送去,你别管了。” 凤姐闻言抿嘴暗乐。却是忙着吩咐鹞子:“去叫林大管家来,我有话吩咐。” 一时林之孝来了,弯腰作揖请安:“二奶奶唤小的来何事?” 凤姐笑道:“今年过年热闹了,老太太要回京,我请你来商议商议,看看派谁人回乡去接老太太,还有老太太的荣庆堂也要收拾起来。” 林之孝言道:“老太太的房屋这一年就没断过打扫,各处整洁干净,就如老太太在家一般,立马就能入住。只是老太太的内室库房上了锁的地方,还要等老太太回来之后才能安排。若说迎接老太太,当初是凌少爷送的,如今还是叫他去迎接,老太太也没什么话说了。老太太身边还有二老爷呢。” 凤姐闻言颔首:“就依着你。如今八月中,十月二太太做一周年,咱们也要准备一些祭品,这些东西得到金陵去现办,凌小子没经验,你教导教导他。” 林之孝一一应承,自去办理不提。 贾琏这里拿着贾母的书信来见他爹贾赦。 却说贾赦替太妃送葬,这才刚到屋,因为感慨贾敬的死亡,也是因为太妃的孝期,这些日子贾赦倒是安静得很,每日坐在莲台居水边垂钓。 贾琏来时,贾赦又在水边的贵妃椅上睡着了,鱼儿都把钓竿拉进水里,他也没发觉。 贾琏忙着把钓竿拽回来,将一尾尺余的锦鲤放了生,他心情好,跟锦鲤逗趣儿:“湖里多少鱼虾吃不得,偏要懒惰贪嘴,今日遇见我,他日可没这个运气了。” 贾赦被他吵醒了,睡眼朦胧的看着贾琏:“你怎么来了,不去西山玩猴子?” 贾琏皱眉:“说了多少次了,是练兵。” 贾赦冷哼:“一群半大的娃子,成天爬山爬树,不是猴子是什么?你也够辛心宽,如今多少位置出缺啊,你不说捞一个坐在屁股下,等你高姿态回来,人家都抢光了。” 贾琏言道:“我如今在西山做着校尉,又自在又轻松,蛮高兴,要争您自己去,高兴做什么做什么,别攀我。” 贾赦睨眼贾琏:“?恚?怀鱿?阅愀?噬仙匣侍?蟮墓叵担?趺匆惨??錾惺樽沂敲荒隳歉霰臼赂??焕?瞎叵担?裨颍?夷茉谡舛?鲇悖恐ヂ槁潭沟墓俣??蛔鲆舶铡!?br> 贾赦很有自知之明,他的本事去钻营做官,顶多学贾政来个工部郎中,或者其他部门的郎中员外郎,想要做侍郎尚书,想也别想,贾赦堂堂三品爵爷,岂能去干那些事儿,不如在家喝酒睡小老婆! 贾琏见贾赦清醒了,便把贾母的信件递给贾赦:“老太太来信了,要回京过年。” 贾赦展开阅读,慢慢嘴角勾起冷笑:“这老二还想回来装腔作势,骗吃骗喝啊?” 贾琏摇头:“谁知道,老爷看看,哪里有空房子,给二房安置安置,总要叫他们挑不出理儿。” 贾赦一哼:“安排哪里也不会满意,除非你把荣禧堂再给他。” 贾琏言道:“老爷这话可别瞎说,如今荣禧堂我已经供奉了祖宗,如何还能让人进去惊扰祖宗们的安宁。” 贾赦竖起大拇指:“你牛!这一招用的好,我看老二回来如何作兴。” 贾琏言道:“我有个规划,老太太有生之年,把二叔赶出去是不可能了,索性给他划一片,我的意思,二叔不是喜欢梦坡斋吗,我也很少用,不如把梦坡斋附近那座小院子分给二叔,随他闹去。” 贾赦颔首:“元春呢?” 贾琏言道:“祖母没说,但是也没听说给人家,按照祖母对她的宠爱,肯定还会进京来,这样也好,迎春也要说人家了,老太太跟前正没有人陪伴,元春喜欢就还是让她住葳蕤轩吧。老祖宗挡住不舍得给我住,大约逑哥儿成哥儿豪哥儿他们也别想了。让与元春吧,总比她留在宫中搞事要好。” 贾赦颔首:“就这么办吧,宝玉肯定是跟着元春住,她一向喜欢宝玉,这回倒是省心了,宝玉有人拘管,也能好好读书。他若能读出来,二房也好有个顶门立户之人。”随即又是一声嗤笑:“李纨这丫头忒倒霉了,从前赵姨娘三丫头已经闹得她焦头烂额,这回元丫头可是人精,只怕更加糟心了。” 贾琏却道:“管她们如何闹腾,我现在除了吃喝月例,再无余钱补助他们,反正二房有老太太依靠。” 贾赦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笑起来:“回来也好,一个人怪冷清。” 贾琏笑道:“您大可以也去召集几个文人墨客回来,不说吟诗作赋,打马吊不缺搭子,您又不差这几百两银子。” 贾赦这一辈子讨了贾琏的好,收拾了赖大这个蛀虫,填补了亏空。他不似上辈子那么穷酸。前几年查抄奴才搂的银子,这一辈子也用不完,养几个文人,买几个小妾真是毛毛雨。 这辈子父子们的感情也好了,贾赦对凤姐这个媳妇也满意。不过这一辈子,凤姐的表现可圈可点,最关键,她生了三个儿子,贾赦甚是满足。 如今大房一家子其乐融融,贾赦也看得开了些,再看贾政这个倒霉鬼,心里怨气竟然消散大半,觉得贾政能回来也好。 贾赦觉得好日子过着没观众,也怪寂寞。 贾赦还想看看,离开了王氏这个狠毒妇人替他偷窃钱财,贾政还能不能云淡风轻的写那些一辈子也没人瞧上的陈词滥调。 父子们议定,各自行事不提。 乾元帝最终批准了贾琏在奉圣军中建立一支混合营的提议。 贾琏顿时信心十足,日夜扎在西山操练士兵,一个月不也不回来一次,惹的凤姐怀疑他金屋藏娇。派了鹞子上西山侦探几次,回来却说贾琏一直在西山乖乖练兵。 凤姐又怕鹞子被人收买了,这孩子几个酱肘子就找不到北了,因此让自己父亲托人询问。王子胜转了老大一个圈,终于跟冯唐拉上关系,得知贾琏实实在在在西山训练军队,凤姐这才安心了。 说起金屋藏骄,不得不说说尤二姐,这丫头也是个不安分的,因为帮着尤氏看房子,不知怎么的竟跟贾代儒的孙子贾瑞对上眼了。 贾瑞见了尤二姐顿时掉了魂,一时郎情妾意陈仓暗度,碰巧被贾珍碰见,把贾瑞一顿好打。 贾代儒出面请了贾赦作保。 贾珍提出要贾瑞明媒正娶尤二姐。 贾代儒哪里愿意。 贾珍便唆使尤老娘吵嚷,要状告贾瑞诱奸良家女子。最后,贾赦不得不出面替他们说和,贾代儒忍羞含怒答应了婚事。他若不答应,贾瑞的童生身份也保不住了,还有什么前途。 不过半月,尤二姐一顶花轿嫁给了六房的贾瑞。 据说,尤二姐过门之后的新婚之夜,贾代儒将他们家法处置,夫妻二人跪在贾代儒门口双双背诵贾氏家规。 最后六老太太取保,贾代儒给尤二姐约法三章,平日里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回娘家要家里的婆子陪同,一旦让他知道尤二姐偷回娘家,或是偷偷去了哪家窜门子嚼舌根,他立马一封休书替贾瑞休妻。 尤二姐虽然觉得屈辱,可是谁叫她自己先湿了脚?也只得忍气吞声答应了。 这是十月中的事情。因为贾代儒羞于谈起这门亲事,故而,六房贾代儒借口嫡枝宁府有丧事,婚事从简,娶亲并未大办。是故,贾琏在西山对此鸦雀不闻。回家听闻这事儿,他愣了半晌,只是苦笑,真是一报还一报。 上一世贾瑞肖想凤姐,这一世,贾瑞娶了尤二姐。这贾瑞还真是跟贾琏一个口味。 说实话,贾琏不预备跟尤二姐再有牵扯,却不防她竟然跟贾瑞偷情,心里怪别扭。这娘们可真是跟贾府的男人杠上了,不是哥哥就是弟弟。真是死也要死在贾府了。 贾瑞竟敢迎娶尤二姐,贾琏真是替贾瑞捏着一把汗,贾珍可是儿媳妇也敢上的尿性。 不过,贾代儒门禁森严,或许贾珍会有所顾忌也不定。 贾琏感慨一阵也就丢开了,尤二姐如今已经是不相干之人。 十月十六,贾珍贾蓉父子们扶灵回乡。贾琏一直送了他们三日,到了通州码头,他们父子上了船,贾琏方才回返。 贾菱与王善保分别代表贾琏与贾赦,跟随贾珍一起前往金陵迎接贾母。 京都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贾母一行人到了通州码头,贾赦贾琏接到消息,亲自带着软轿去通州码头迎接。 乍一见面,贾赦与贾琏都愣住了。他们在贾母身后看见了薛家的薛王氏与薛宝钗。及至贾母带着宝玉黛玉下船上轿,另一条船靠岸,贾琏更是瞠目结舌,随即惊喜交加,他在另一条船上看见了林姑父林如海。 贾琏看见林姑父忽然上京,心中甚是惊讶,林姑父自从去了江南似乎很多年没有回京述职了。 贾琏作为晚辈,对林姑父表现出十分热情,百分的敬重。 林如海对贾琏父子也很亲热,从黛玉口里知道了前几年贾琏凤姐对黛玉真是很不错。再有贾琏这几年每每都会将京都的情势暗暗通告给林姑父,上一次也算是贾琏替林如海拉上太后娘娘的这根线。 如今奉调进京述职,有望进入礼部。林如海属意礼部侍郎之职。 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看陛下的心意。 贾琏闻听这话,十分兴奋,他约莫知道,林姑父绝对不止只是个侍郎。须知这些年,林姑父在江南可是替皇家挖出了不少的财富。这些年,林姑父让江南的盐税增加了三成,这可不是小数目。 按照张家舅舅的话,林姑父是上皇派去江南,估计这一回也是上皇发了话,林姑父才能回京。贾琏暗暗推算,心中暗喜,看来,上皇对于贾府的态度已经改观。 只可惜,贾敏这个聪明的姑母不在了。否则真是一件大喜事。 林如海今年五十不到,他若是再娶,他再大的官职也跟贾府无关了。 贾琏此刻很理解,有些人家为什么大女儿死了,还要再嫁小女儿,大约是不想失去一门好亲,一个好女婿吧。 贾琏此刻就很舍不得,他怕林如海很快变成别人的姑父。 回程,贾琏骑马跟着林如海的马车,两人进行简单的交谈,贾琏虽然不懂林姑父跟上皇的关系,此刻却将自己知道京都地面上所有的弯弯绕绕情况,都跟林如海做了简单的介绍,然后把自己整理的有关六部出缺官职的记载也给了林如海,以为参考。 贾琏建议林姑父要么争取礼部尚书,要么干脆去做国子监祭酒。贾琏的意思,像林姑娘这种资历,要做就做一个部门的一把手,做人手下有时候很憋屈。 林姑父对于贾琏之言深有同感,一个人要想有一番作为,必须能够言出必行,否则,到处受人掣肘,就会事倍功半。 同时,林姑父悄悄对贾琏赠送的药酒给予高度的评价,林如海告诉加贾琏:“不瞒贤侄,好几次我夜半觉得呼吸困难,都是靠着你这药酒支撑过来,后来我悄悄请了相熟的大夫查看我的药渣,竟然有人在我的中药里掺进了雷公藤,得知我吃了半个月的汤药,大夫说亏得我身体底子好,否则,必定会就此一病不起。所以说贤侄你救了姑父一命啊。“ 贾琏闻言暗暗惊心,却是忙着推脱道:“这都是姑父善有善报,侄儿岂敢居功。”随即又轻声询问:“姑父这次上京是上皇的之意?” 林如海微愕,道:“贤侄真是历练出来了,正是上皇旨意,也是我自己求来,上一次我发觉有人谋害,便把药渣寄给了上皇,上皇若是要保我,自然宣召我进京述职,若是上皇要舍弃我,君要臣死,我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贾琏闻听这话顿悟,因为这一辈子贾琏托付了冯紫英,林姑父所有密扎都是冯紫英亲自递进宫去。外放官员的密扎一般都是通过通政司设在各地的暗探上达天听,其实还有很多人的密扎因为有人作梗一辈子也到不了君前。 这一辈子上皇宣召林姑父进京,上辈子林姑父死在江南,他两辈子做的事情没有改变,这其中的猫腻也只有通政司与乾元帝知道了。 慎刑司对上皇负责,通政司却是乾元帝的耳目。 看来上一辈子有人阻断了林如海与上皇的联系,这个人是谁,呼之欲出。 记得上一辈子继任的巡盐御史是新科的榜眼,乾元帝的心腹。从此江南的钱袋子握在乾元帝手里。 贾琏顿觉毛骨悚然。乾元帝真是心狠手毒,为了争权夺利,上皇的人他也敢下毒手。 难道林姑父划拉的银钱都是上皇用了? 一个王家王子腾因为船队太赚钱暴病而亡,一个林姑父因为江南的盐茶税收而死。乾元帝为了银子真是杀人放火无所不能。 贾琏心中再次敲起警钟,必须赶在王子腾进京之前给他提个醒儿,趁早把所有的船队都上缴乾元帝。 这日回京之后,贾琏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凤姐与王家的联络人急忙送信给王子腾,让王子腾赶紧写信表忠心,就说看在战争一触即发,海疆装备尚未齐备,故而,王家愿意把整个船队奉献给朝廷,用于海疆战事的准备。 因为害怕王子腾犹豫不决,贾琏将林姑父曾经中毒向上皇求救的事情说了。 半月后,乾元帝叫大起,当朝宣布了王子腾的高瞻远瞩,高风亮节,并当众赐封王子腾轻车都尉的爵位。 却是王子腾因为巡查海疆,看到海防军队的战斗力不堪一击,故而心生忧患,将自家祖传的船队与家仆统统贡献出来,帮助朝廷充实海疆前线的实力。 王子胜因此到荣府跟贾琏喝酒,醉了哭丧着脸;“祖宗的基业毁在我手里了!” 贾琏也不好说话,只得给凤姐递眼色。 凤姐便劝她父亲:“再是堆山填海的银子,人没有有什么意思?如今三叔押着哥哥,他也学了些本事,若是三叔不在了,这个家来谁还能镇得住他?再者,三叔若是没了,王家的船队无异于幼儿抱金过市,谁能保得住?咱们家这些年挣下的银子,不说八辈子,三辈子总归是花不完了,您已经三代无忧了,还想怎么样?” 王子胜叹声叹气:“这个道理我哪能不懂,不然也不会听从你三叔把船队捐赠出去,只是我自小盘弄船队,如今一朝失去,心里空落落的不好受。” 凤姐附耳言道:“那位连林姑父也敢下毒手,林姑父可没用一分钱呢,您想想,咱们家可是每年几十万的银子进腰包,你说他馋不馋恨不恨?总有一日他忍不住了,就要动刀子了,您怕不怕?” 王子胜顿时一瞪眼,责骂凤姐:“你这个死丫头,明知道老子怕这些,你还来吓我。” 贾琏忙着打岔,给他岳父斟酒:“来来来,别听她,咱们爷们喝酒。” 王子胜已经有些醉意,举起酒杯,大着舌头说道:“来,喝!谁怕谁啊?酒壮怂人胆!” 155、155捉虫 回头却说贾母带着二房回归, 当日,凤姐在贾母的居所荣庆堂设宴替二房众人接风。林之孝按照贾赦事先的吩咐, 将贾政的行礼直接搬去了梦坡斋旁的一座小院子。元春与宝玉的行礼,则暂时放在荣庆堂。 一时饭毕, 贾母急招凤姐询问二房的落脚处。 凤姐便说了贾琏的安排,元春还是入住她从前的居所葳蕤轩,宝玉或是跟着贾母住在荣庆堂,或者是跟着元春住在葳蕤轩。 葳蕤轩从前是姑母贾敏的香闺,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子, 荷花池里养着锦鲤, 水流却是由东院莲台居的湖里引过来,乃是一股活水。 是故,葳蕤轩的植物因这一股活水浇灌,郁郁葱葱, 大冬天的也不见一丝衰败。 却说贾母原本在去年因为贾琏的牺牲, 她已经有所觉醒。却是这一年跟二房朝夕相处,再加上贾琏赐封爵位府邸,贾母的心又不平衡了。 她看着凤姐皱眉:“府里这么多的空置院子,难道没有一处能安置二房?” 凤姐神情一滞:“老太太的意思呢?” 贾母沉吟半晌:“荣禧堂已经做了祖慈堂,再住别人委实不像……” 凤姐不敢作声,只是低眉顺眼的聆听。 贾母见凤姐不答话,遂把脸一挎:“你们那子爵府不是收拾好了?” 凤姐颔首:“是啊, 种了花草树木,换了琉璃瓦,重新抹了泥鳅脊。只因为那边的宅子距离这边远了些,琏儿觉得不能就近伺候长亲,故而没搬进去。” 贾母便道:“既如此,不如叫你二叔帮你们去看房子吧。” 凤姐眼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元春姐妹,迎春惜春微微皱眉,元春不动声色,探春却是一双眼盯着凤姐,心向往之。凤姐咬咬牙:“老太太若是……” 贾母逼迫凤姐,恰好被屏风外面的贾赦耳朵尖听见了,顿时哈哈一笑,打断了凤姐。 贾赦带着贾琏贾琮走了进来,父子们一起给贾母见礼。 贾母被打断了话题很不高兴:“坐吧。” 贾赦却道:“儿方才听见老太太在替二弟安排处?” 贾母挑眉:“是啊?” 贾赦胸有成竹,好声好气的言道:“梦坡斋的宅子若是二弟嫌小,不如就一家人都跟着老太太住在荣庆堂吧,荣庆堂跟荣禧堂相比,只不过正堂矮了三分,大三进的院子,二弟住三进,两个侄子就住东西跨院,两个闺女还是住在葳蕤轩。 “当初老太太让二弟住荣禧堂是为了老太太日日得见小儿子,如今索性住在一个屋檐下,老太太看二弟也方便,二弟孝敬老太太也便宜。老太太,您说儿子这个安排是不是两全其美?“ 贾母早就忍耐不住了,横眉瞪眼怒视贾赦:“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干脆把我撵到大街上去岂不是更称心?” 贾母忽然雷霆震怒。堂上众人都吓得鸦雀无声,凤姐贾琏默默的退到了贾赦身后。贾母的要求实在让人很无语。 贾赦却不怕贾母的色厉内荏,反是笑的云淡风轻:“老太太您别发火,若是您不满意这个安排,儿子还有更好的建议,不知道老太太愿不愿听?” 贾母气哼哼道:“你说吧。” 贾赦看了眼元春,笑道:“儿子看来看去,圣上的乾清宫,最符合老太太的心,只是二弟,大侄女,你们敢不敢去住?” 贾母怒骂:“你疯了?” 贾政元春父女吓得不轻:“大哥(大伯)慎言!” 贾赦冷笑:“慎言?你们都敢逼着琏儿抗旨欺君了,我还需要慎言?大不了一起完蛋,怕什么呢?” 贾母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让琏儿抗旨欺君了?” 贾赦冷声言道:“那子爵府是上圣上赐予琏儿,琏儿留给子嗣情有可谅。如今却转让给二弟,这是什么行径?老太太难道不知道,转让或是出卖御赐之物罪犯欺君?您这是看琏儿得了圣宠不舒坦,故而想了这样的辙毁他? “老太太,儿子不相信您这样狠心,您告诉儿子是谁给您出了这样的主意要害琏儿,我拼着老命不要了,也要拉他去金銮殿上评评理。“ 贾赦这一说,宝玉顿时哭起来:“大伯父,大姐姐不是有意的……” 贾母顿时大喊:“宝玉,住口!” 宝玉心里害怕贾赦拉着元春去宫里打官司,宝玉心里,皇宫就是吃人的地方,绝对不能再让大姐姐进去了。上次大姐姐就是被皇宫之人谋害,差点死了。宝玉暗暗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他发誓,绝不能再让姐妹们入宫了。 所以,这个时候,宝玉根本不听贾母的呵斥,反而抱着贾赦的大腿苦求:“大伯父,求求您,饶了大姐姐吧。大姐姐只是想住萱草堂,并非想住子爵府。老太太想着二哥到底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萱草堂是荣禧堂的后院,我们二房住着不合适。故而,这才退而求其次,提议全家出去借居子爵府。老太太还说了,让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挣下功名也好庇护姐妹们,这些都是实情,绝非有意要害二哥哥,求您明鉴,求您高抬贵手。” 贾赦闻言冷眼看着元春:“大侄女,你二弟为了救你,到手的爵位说舍就舍了啊,你就是这么报答他?你知道不知道,你二弟为了这老祖宗留下基业,潜入到平安洲,爬冰卧雪,出生入死啊!你以为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那么容易啊?那杨久志可是成名已久的将军,手下更有一班子死士追随,琏儿捉他那是九死一生啊?你怎么忍心害他?” 元春哭道:“琏儿待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岂会害他。” 贾赦哂笑;“那就是我这个大伯对你不好?你进宫八年,年年公账给你两万,你母亲利用管理中馈之机偷盗挪用,累积不下四十万,基本上占荣府收益的一半,都被你挥霍殆尽,这还不算老太太私下补贴你。如今你自己行差踏错,前途尽毁,还连累兄弟,你不思悔过,竟敢暗地挑三窝四,挑唆老太太对付我们大房呢?你怎么有脸?” 元春又惊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初可是家里让她进宫博前程,并且允诺说不惜一切,如今却来怪她? 贾母也气得双眼通红,抬手要打贾赦;“你这个逆子孽障,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既然如此,就把这些老账一并清理清理吧。” 贾赦冷漠的摔下一叠东西,贾政看过顿时冷汗涔涔。这些卷宗却是赵姨娘被囚之后写下的供状。再有贾府偿还一百多万欠债的单据与王氏偷盗的证据。 贾赦冷笑;“别以为过了一年了,事情就过去了,杀人案子永远可以旧案重立,既然你想毁我的儿孙,大家一起玩玩吧。” 贾政这个时候彻底怂了,再不想在荣禧堂续弦了。 他到反头说服贾母:“儿子倒是很喜欢梦坡斋那一片房舍,大哥很了解儿子的心愿,那宅子虽小,所幸元春宝玉跟着老太太过日子,兰儿母子也有居所,儿子一个人居住尽够了,求老太太就依了大哥吧。” 你道贾母为何要替贾政要子爵府? 却是贾政准备续弦,这续弦人选大家都很熟悉,正是薛王氏。 贾政从前在王家的庇护下过得风生水起,王氏死后,他就过得捉襟见肘。故而,在金陵看见风韵犹存的薛王氏,他就动了心思,王氏孝期刚过九月,他就跟薛王氏春风暗度了。 薛王氏做了多年的寡妇,其实刚刚才四十岁,遇见贾政这个假正经,两人顿时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薛王氏旷了十几年,身体紧致,宛若少妇,一旦重开了荤腥,简直恨不得天天跟贾政做一堆,她老树发青如狼似虎,狂浪不比赵姨娘差什么,金钏的羞涩含蓄,她却主动求欢。 贾政顿时爱极了。 得亏薛王氏已经潮汐不再,否则,姐夫跟小姨子在姐姐的孝期弄个小人出来,还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贾母一早看出了端倪,却是想着贾政除了薛王氏真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岳家大舅子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元春发觉了不悦,贾母倒是反头说服了她。 贾母看中薛王氏还有一个原因,薛王氏手里有银子,薛家还有生意,虽然这些生意在薛家手里已经山河而下,可是只要王家与贾府在背后力挺他们,这生意终究可以东山再起。这样一来,贾政跟薛王氏钱权结合,真正是贾政能够寻到的最好的亲事了。 贾母虽然对贾政的无智无谋很失望,说实话对贾政真是爱到骨子里了。 贾母不仅同意薛王氏进门,还大包大揽,要替他们谋划一切,这才有了元春提议占据萱草堂,贾母想要子爵府。 这些话贾母暂时还说不出口。贾母的意思,她不管贾政跟薛王氏暗通款曲,但是绝对不能刚满孝就续弦。怎么也要再过个一年半载,才能办事。 毕竟贾政也没有幼儿需要继母养育,薛王氏还有个混账儿子呢,不知道将来得知贾政花了他的银子会如何闹腾。 薛宝钗对于母亲的二嫁很支持,因为她很聪明,她已经看清楚了,薛家若没人庇护,再多的钱财也是镜花水月。 如今她已经足足十六周岁,却没有一家像样的人家求娶,上门求娶之人,不是破落户看上薛家的钱财,就是浪荡子看上薛宝钗的美貌。更加龌龊的是,竟有个四十岁的鳏夫,仗着一个七品的芝麻官,想要迎娶宝钗做填房,他家女儿都比宝钗大几岁,已然出嫁生子了。 若非薛家背后有王子腾撑腰,只怕薛宝钗唯有就范一条路。 贾政这边不仅同意明媒正娶薛王氏,还答应替薛宝钗上家谱改姓名,薛宝钗变成贾宝钗,摇身变成荣府的千金,她自己有才有貌,嫁给皇室宗亲也有可能。 元春湿了脚,还不是差点成了靖王妃?所以,宝钗对于她妈妈嫁给姨夫十分支持。 一场闹剧随着贾政的出面烟消云散,贾政一脸无辜,表示他很满意梦坡斋,元春探春宝玉则表示不会吵嚷贾母,他们三姐弟都去葳蕤轩安家落户。 贾赦却耿耿于怀,看着贾母竟然余怒未消,顿时一股邪火直冲脑门,觉觉得不发泄就要憋疯。贾赦决定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也是要替凤姐贾琏两口子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日后二房忘记了前情,到外面去卖无辜求怜悯。 “既然大家都在,我身为荣府的家长,有必要说一下府里的新规矩。去年十月,荣府大房二房已经分家,文书已经递交顺天府存档。今后二房吃穿用度都在府里公账开销,每月月例按规矩发放,探春宝玉的婚事,我这个大伯也包圆了。但是,再想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支取银子是不可能了。毕竟大房二房已经各立门户。” 贾母却道:“分家文书是有,可是你们家产分开了?” 贾赦顿时恼了:“老太太,您最好别跟我说家产,前几年偿还户部的国债,二房可是没拿一分私产出来,倒是凤姐连嫁妆银子也填补进去了,还有亲家公家里也借了好几万,如今还没归还。户部的下欠的十几万今年才还清了。府库老太太知道,都被王氏偷的干干净净,银子去了哪里,老太太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要说家产,现在除了功勋田再没余财。老太太若要给二房分家产,就请把二十年前我夫人交给王氏的账簿拿出来,按照那个账簿分家吧。“ 贾母顿时气的面色煞白。 二十年前是贾府最辉煌的时候,贾府的两个媳妇一个是清贵门庭,一个豪门世家。真正是满门富贵。只可惜,一场变故陡生,张氏没有挺过来,老公爷随即而逝,整个贾府开始走下坡路。王氏也是在她的默许下四处伸手,落下个盗窃的名誉,被贾赦屡屡拿出来说嘴闹事。 贾母每次被贾赦祭出此事搅局,都落得惨淡收场。 贾母真心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兄弟,为什么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却也不想想,她自己是如何纵容贾政与王氏作死的。 贾母很想问问贾赦为什么要对二房赶尽杀绝,不给二房一口饭吃,却又觉得这话不对,贾赦已经明确表示了会供给他们吃喝用度。 但是,贾政在想在外面冒充什么豪门公子是不成了。 回头却说薛家母女,也是薛姨妈作兴,薛呆子发配之后,他小妾已经怀孕了,她们母女因为杨家姑侄骗婚,忽然发疯要回金陵老家去。就这般拖着已有四月身孕的小妾上路,结果这小妾竟然因为一路劳顿,没到金陵就小产了。 薛姨妈自己倒是寻到了第二春。迫于姐姐孝期刚过不能修成正果,虽然得到贾母支持,她却知道,如今的贾府贾母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过去。 故而,贾政跟着贾母向贾赦施压之后,薛王氏忙着向凤姐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她的善意就是五把金晃晃的长命锁,再有五个镶嵌着五光十色宝石的璎珞。 凤姐推辞说:“五把金锁尽够了,男孩子要璎珞做甚?” 薛姨妈却道:“你娶媳妇不小聘礼吗?这是我给哥儿姐儿们准备的聘礼嫁妆,你难道要阻挡我这个姨祖母疼爱孙子吗?” 凤姐只好收下。 薛王氏趁机说道:“可怜姨妈青年丧夫,中年失去儿子,如今无依无靠,姨妈给你说句实心话,姨妈的嫁妆吃十辈子也吃不完,姨妈现在的心愿就是找棵大树靠着,安安静静过完下辈子。哦,姨妈唯一的私心,就是替你宝钗妹妹寻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找个可心的女婿,我这一辈子就算是再无挂碍了。” 凤姐默默的听着,并没回答,薛王氏也只是想让凤姐了解她的立场,并不需要凤姐承诺。两人很默契的说起了旁的事情。 贾琏回家,凤姐便把薛姨妈表白立场的事情说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贾琏不喜欢薛宝钗就是她的心思深沉,进贾府后有意无意破坏贾母想要联姻的对象林家。如今,她既然想做贾府的女儿,大约没有这个心思了。 贾琏却还是提醒凤姐:“开年六月国孝家孝都满了,二妹妹十六,三妹妹四妹妹都十三了,都要许人家了,你可要注意,别被薛家母女从中捣鬼截胡。否则,到时候怄气谁也不会可怜你。” 凤姐闻言,若有所思,这很有可能,因为薛姨妈自己都承认了,她托庇贾府一是为了自己后半辈子背靠大树好乘凉,二是为了宝钗能有一门好亲事。 转眼就是春节。 荣国府贾母没再提出什么过分要求,与大房相安无事。 贾琏对于贾母十分慷慨,仅仅过年一项,不仅公中给贾母办了全套的年货,还另外给了贾母五千银子让她做压岁银子。 贾母除开纠结贾政的处境,余者真是门门满足。她想挑刺,真心挑不出错来。 且自从贾母回京,凤姐的汤水又给贾母补上了。 鸳鸯好几次悄悄劝慰贾母:“老太太,奴婢知道这话不该奴婢说。可是,您为什么要替大姑娘出头跟大老爷二爷二奶奶杠上呢?大老爷不说,二爷二奶奶待您真是孝顺啊。您瞧瞧这汤水一来,您这七八天,人已经面色红润了,这说明二爷二奶奶是真心实意希望您长命百岁啊。这阖府上下,有谁曾经这样仔细入微的照料过您?” 贾母有些不悦:“你听说了些什么?” 鸳鸯摇头,神情暗淡:“没有,奴婢这样几日一直守着老太太,大门没出二门没迈。奴婢只是替老太太担心,奴婢真怕有一日,二爷二奶奶寒了心。” 贾母叹道:“可是你大姑娘那个样子,我怎么忍心不管?” 鸳鸯辩白道:“二爷不是答应了要替大姑娘榜下捉婿吗?能中举人的都是青年才俊,您有什么好担心呢。” 贾母摇头:“你不懂,你大姑娘合不该如此过日子。她不该在小门小户过生活。那靖王府……” 鸳鸯微愕:“可是靖王府已经娶了别人了啊?” 贾母闻言顿时咬牙切齿的憎恨:“都怪那个可恶的东西!” 宁府回了原籍,宫中死了太妃,所以这一年的春节,京都过得很压抑。 正月亲戚们少了请吃吃请看戏这一折子,凤姐倒是觉得舒服多了。 贾琏今年无需进宫当差,随着大臣们进宫磕了头领了赏赐,再去上皇太后宫中磕头领了赏赐,也就出来了。 凤姐与贾母邢氏则被太后娘娘开恩赐饭,太后携带甄英莲亲自陪同,上皇与乾元帝都派人添菜,荣国府这一回真是很有面子。 贾母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别扭,大房二房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这年正月十五,荣府女眷在贾母的带领下走病去晦气。 凤姐元春迎春惜春探春几个本来簇拥着贾母,谁知道到了午门竟被一阵人流冲散了。 所辛贾琏贾芸贾菱贾兰等随同护卫,很快就将姐妹们集中起来,结果,贾琏清点人头发现少了元春。 贾琏想到在逃的忠顺王,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他一边让贾芸贾兰贾菱兄弟几个将贾母凤姐迎春姐妹护送回家,自己直接寻找冯紫英,求他利用通政司的人脉帮忙。 156、156 贾琏最怕的就是忠顺王将人掳掠出京, 那时贾府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而贾琏唯一的把办法只有多派人手,守株待兔。 且说冯紫英听了贾琏之言, 忙着跟通政司的同僚联系,结果得知, 贾府众人被人流冲散竟是人为,不过这人不是反贼忠顺王,却是宗室子弟水浣。 贾琏皱眉:“水浣?”他两辈子都不认得此人。 冯紫英却有印象,这人是他哥哥的朋友,之前也在西山奉圣军鸟枪营历练,后来因为冬季狩猎受伤成了瘸子。 他未婚妻悔婚别嫁,他因此变得十分执拗, 言称要娶一个绝世美女, 气死表妹,结果美女没娶着,人生却耽搁了。 这一说,贾琏到有些印象了, 好像是太后娘娘替元春找的候选婆家之一, 结果元春没看中,看上了忠靖王。 不过元春没看上他也是常情,哪个美貌女子愿意嫁瘸子呢。 贾琏因问:“可知他现在哪里?” 冯紫英笑道:“那水浣故意使个计谋,让人冲散贾府众人,将你们大姑娘夹裹着去了西直门,然后水浣这个护花使者出面救下你们家大姑娘,得知是贾府的女眷, 水浣护着你们大姑娘往荣宁街去了。” 贾琏闻言拧眉,元春在宫中敢跟皇后耍心眼子,难道没有看破水浣的伎俩?再者,既然获救,不是应该马上跟家人联系? 略微思忖之后,贾琏笑了,只怕府里要办喜事也不定。 贾琏忙着追赶贾母,将元春之事告知,贾琏隐瞒了水浣故意冲散之事,直说有人看见元春被救下了,已经护送回荣宁街去了。 贾母闻言催促马车加速,一刻之后,众人回归荣国府,果然看见一辆不属于贾府的豪华马车停在门口。 贾母匆忙回府,她关心的是元春有没有受伤。 贾琏却敲了敲那辆豪华的马车。然后,贾琏看见了水浣,眉眼还不错,只不过眉宇间有些阴郁。贾琏言道:“下车吧,我们谈一谈。” 水浣虽然没见过贾琏,却听说过,这是一个大器晚成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他跟贾琏一般的岁数,今年都是二十四岁,这在大月朝属于大龄青年了。 水浣自从出事后,一般很少走路,这时却下了车,贾琏注意观看一下,发觉他的腿不是十分瘸,若是能够穿上特殊的鞋子应该可以瞒住路人的眼睛。不过,他终究是身有残疾,不能立于朝堂,辅国公的爵位与他无缘了。 元春看得上他吗? 水浣跟着贾琏去了梦坡斋大书房。贾政不在,贾琏便开门见山问道:“你喜欢我大姐?” 水浣没想到贾琏如此直接,顿时涨红了脸,却是点了头。 贾琏笑了笑:“你知道我大姐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女人?” 水浣淡然睨眼贾琏:“这谁不知道。” 贾琏冷哼:“你当真听明白我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城,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宫中的女人当然都是皇上的,这话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水浣闻言愕然:“她不是被恩典出宫了?” 贾琏颔首:“是出宫了,可以嫁人了,但是,曾经的事实不能磨灭,你回去吧,考虑清楚,若是还有心思,请媒人吧。对了,你曾经请了太后娘娘为媒,你若是有心,我建议你还是请太后娘娘赐婚吧,这样子更直接。若是没心思,就离我们贾府远一点。下次你再敢觊觎我贾府女眷,我管你是谁,我先把你狗腿打断再说!” 水浣有些懵,却是皱眉头冲着贾琏抱拳而去。 贾琏略略思忖之后去了荣庆堂,果然,元春正在接受众姐妹的安慰。贾琏进屋给贾母请安之后吩咐迎春:“你带几个妹妹去看看侄子侄女们,巧姐儿问了好几遍姑姑了。” 迎春闻言顿时兴奋的很:“真的啊?”拉着黛玉探春几个忙叨叨退出了荣庆堂。 元春以为贾琏找贾母有事,也要回避,却被贾琏抬手阻止了:“大姐姐等一等,我不是找祖母,而是特特来找大姐姐说话,你认得今日送你回家那人吗?” 元春微顿,却是点头:“嗯,他说他叫水浣,我就知道了。” 贾琏问道:“那你知道他的心思吗?” 元春再次点头。 贾琏再问:“你怎么想的?是等着三月榜下捉婿,还是看看这个水浣?” 贾母闻言讶异:“水浣?姓水,是皇室?” 贾琏颔首:“辅国公水烁家的长子,因为狩猎受伤失去了继承人资格,本人能力不错,他父亲也答应分他一半家产,婚后自立门户。不过因为他受伤后懒怠见人,故而没有正式职位,闲散在家。” 贾母闻言似乎有些记忆,倒不是记得水浣这人,而是记得这事儿。 贾琏再次看向元春:“水浣的腿脚恢复得不错,这人若是愿意做官,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虽然不可能做大官,一般郎中员外郎是没问题,他身手不错,我看得出来,做个武官没问题。” 元春低下头:“我想守孝三年,他能等吗?” 贾琏皱眉:“三年?二叔在世,你无须守孝三年,只等六月国丧一过,即可嫁人。” 元春摇头:“母亲因为我才落难,抑郁而终,我若连三年也等不得就匆忙嫁人,还是人吗?” 贾琏闻言皱眉:“这话虽然在理,可是再过三年大姐姐可就二十八了,真正是青春不再了,你可想清楚了?” 元春却道:“我决定了,守孝三年,正好可以伺候老太太,教导宝玉,三年后宝玉应该可以下场试水,若是他读书有成,我出门也放心。” 贾琏闻言道:“大姐姐既然有此决断,我这就去打消水浣的念头。不过,我有一句话告诉大姐姐,忠顺王逃到海上去做倭寇,眼下性命无忧。但是,终有一日,我们会打到海里去,他敢露头,注定是粉身碎骨。且他的长子还在宗人府圈禁,他这一辈子要么隐姓埋名,要么粉身碎骨。所以,大姐姐还是打消某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吧。” 元春顿时红了眼眶:“我没有,你胡说。” 贾琏淡笑:“宝玉说大姐姐你大喊大叫差点死了,却不许宝玉请大夫,只要老太太守着你,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这是六月的事情,那时候太妃去世,我有意接老太太回京,老太太推辞了,后来东府大伯去世,老太太也没理睬,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你们做事情不要以为天衣无缝,须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好自为之。” 元春顿时面色煞白,辩白十分苍白:“宝玉只是个孩子,他知道什么?” 贾琏冷笑:“他不知道什么,我却知道一件事情,大姐姐短期内却是不适合嫁人,既然那么喜欢孩子,就好好教导宝玉吧。还有,薛姨妈即便嫁给二叔,也不是真正的贾府人,我希望你们能够分清内外,不要什么事情都不避嫌。” 贾琏前几日只是猜测,今日见了元春的态度,一切真相大白。贾琏知道不能放任自流,回到萱草堂之后,迅速跟凤姐商议,最后,他们决定派人回去打听清楚,采取相应的善后措施。 凤姐给贾琏提供一个线索:“大姐身边的抱琴不见了,或许是一个线索。” 贾琏这里忙着招来贾菱询问:“你回金陵之后可曾发现什么蹊跷事情?” 贾菱闻言想了想摇头:“似乎没有。” 贾琏言道:“我这里有一件事情,事关贾氏生死存亡,需要你走一趟。” 贾琏说着招手,附耳告诉贾菱事情始末:“若是真有其人,秘密将人送去黑山头,交给乌进孝。抱琴那丫头应当是知情人,她虽然无辜,却不能放任她留在外面,将她带回京都吧。” 既然是元春自己做孽,那就让她自己受吧。为了自己一点小心思,竟然置荣国府百十口子生命于不顾。怪不得前世为了讨好乾元帝出卖家族,出卖秦可卿。 贾琏这里出来径直找到了水浣,直言告知:“你死心吧,我大姐姐要守孝三年。” 水浣闻言默默无语,随后走掉了。 贾琏也看不出水浣是忧是喜,实在他也管不着。贾琏自己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孩子们已经日行百里了,如今正在修炼猴拳轻功,这是云梯队的基本功。然后,他们还要修炼射击与专门对付倭寇的三才阵法。 贾琏要求平子营的兵卒不仅能够组成大三才阵,被冲散后还能够三五人继续组成小三才阵。并且,贾琏要求每个人不仅能够做两翼,还要有做主攻的意识。 这需要一个长期训练与磨合过程。贾琏如今最大的困难就是作为主力战队的鸟枪铳不够使用,平子营拢共只有二十支鸟枪铳。光是战峰队都不够,更别提后补的预备队与跳荡队了。 贾琏决定跟冯唐继续水磨,怎么也要给平子营争取到六十支鸟枪,这样三班循环射击,每次射出二十发子弹,这样的才有足够的杀伤力与震慑力。 再者,贾代善不仅给贾琏留下了兵法,还重点记载,倭寇善于用刀,想要克敌制胜,必须设法遏制倭寇的倭刀。好在这个制胜的武器不需要贾琏自己设计,贾代善留下记录中就有记载,开国老祖宗已经发明了这种武器,名唤狼铣。 这种武器在海疆军队中已经使用,只因为我们的军队从前只是善于那种人头密集的战阵,不适用对抗敌人的火器。 贾琏沉迷于平子营的训练。 半月之后,贾菱寄信回京,言称已经找到了抱琴,只是,她如今并非单身,她已经嫁人,当地人都说她因为死了男人,故而,她才带着一个托油瓶嫁给了金陵郊外一个小地主。 贾菱询问这事儿该如何处置。贾琏没想到贾母竟是这般掩耳盗铃的安排。 贾琏回信写了两个字:“盗婴!” 处理了这段孽缘,贾琏去掉心病,转而专心练兵不提。 转眼太妃的孝期过去,七月初,贾敬小祥过后,宁府一家人返回京都。贾蓉一年孝满,婚事提上日程。 鉴于贾蓉的婚事两次被丧事打断,反正两府已经达成协议,甄英莲的嫁妆已经准备齐备,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宁府还在孝期,婚事不能大操大办。 并且贾珍尤氏都在孝期,不能主持贾蓉的婚事。 贾蓉于是请了太后娘娘出面召集凤姐与尤氏进宫商议。 最后,终于达成了贾蓉的心愿,让贾蓉在荣国府萱草堂的西跨院榴园成婚。等候他们回宫住了对月,再搬回宁府居住,伺候双亲大人。 太后决定的事情,贾珍也不敢反对,只得允了。 婚事定在八月初八。 统共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凤姐比尤氏这个正经婆婆还要忙碌。所幸荣宁两府的房屋格局差不多,甄英莲的家具摆在榴园也刚刚合适。 贾蓉得知可以在荣国府跟着贾琏凤姐成婚,那脸上笑成一朵花。 贾蓉的喜事算是两府的大事,上至贾母,下到黛玉这个表姑姑,众人齐心合力,把个榴园打扮的花团锦簇。太后娘娘派了素橘与英亲王妃前来铺床,回去之后赞不绝口。 尤其英亲王妃,更是对萱草堂的精致乃至凤姐的五个粉嫩的孩子赞不绝口。 素橘侧重那五个孩子,只把他们夸的花儿似的。英亲王妃则十分喜欢萱草堂的环境,言道:“母妃您真该去看看,那萱草堂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从前听说贾府的二奶奶会持家,没想到她大力花草也是一把好手,他那个院子见之比咱们御花园的花草还要齐全。” 太后娘娘闻听之后一笑罢了,臣子家再是没换绝伦,还能比得过皇宫不成,不过是英亲王妃见惯了一般人家光秃秃的院子,咋见一家略有不同,便一惊一乍。 其实,太后跟英亲王妃都错了。萱草堂绝对不会比御花园差,这一点太后娘娘推断错了。但是,英亲王妃以为是凤姐亲手打理却是错了,这些花草既不是花匠的功劳也不是凤姐的功劳,乃是这几年贾琏不断从溶洞里搬运灵石填充到水井中,以至于这股灵泉越来越大,滋润了整个萱草堂,以至于萱草堂的土地都有了灵花的迹象。 贾琏因此才吓到了,没敢再往里面投放灵石,否则,整个荣国府也要被灵花了。一旦被乾元帝那个爱抢东西的小气鬼看上,岂不是又是怀璧其罪。 贾琏之所以答应贾蓉借居榴园,其实也是看在贾蓉上辈子对他伺候如父子,这一辈子不忍心他绝后。故而,想让他借居萱草堂生个一男半女再回宁府去。 贾琏准备甄英莲何时怀孕,何时在允许他们回家去。当然这是贾琏的私心,且不能宣之于口,不然,他这萱草堂只怕要被族人乃至京都的贵人们给挤破了。 至于凤姐,贾琏决定锁精让她歇一歇,荣国府有三个儿子已经尽够了。今后还要不要儿子,的看情况再说了。没有儿子不成,儿子太多也是麻烦,贾赦跟贾政之所以闹得你死我活,不就是因为爵位之争? 如今,贾琏已经有一个儿子没着落了,他也不是皇帝,想封谁就封谁,所以,还是歇歇吧。儿子多了也是负担。 八月转眼即至。 八月初七这日,荣国府已经是宾客满座,今日乃是女方过客送嫁妆的日子,也是晒嫁妆的日子。 太后约定的时间是晨正十分,第一抬嫁妆从宁寿宫出发,巳时正刻,第一台嫁妆进入荣府大门。 因为太后娘娘要给甄英莲八十八台嫁妆,故而贾珍给甄英莲下了三万银子的聘礼,外加金玉头面共计三十六套,保证甄英莲一个月天天出门头面不重复。 结果这日送嫁妆何止八十八抬,一百二十八抬差点没打住。 且不说八尺高的红珊瑚,三尺高的玉石石榴树与葫芦,再有那精雕细琢黄花梨木的拔步床,五十块土坷垃,这些都是俗物。最让那些文人墨客心里痒痒,恨不得伸头抢劫偷盗的却是那些前朝名家字画名帖与孤本。 这些人看着忙前忙后的贾蓉直泛酸:“可惜了这些书香宝物落到一个莽夫手里。明珠投暗啊!” 太后娘娘这些东西车称的宁府那一抬花花绿绿银票成了暴发户了。 除了这些让人恨不得占为己有的前朝孤本古迹,太后娘娘的金锭子装成一个大箱子,抬箱子的人走起来只打晃悠,因为打了封条,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一个萱草堂根本摆不下这些嫁妆,凤姐只好吩咐将嫁妆挪到荣禧堂的院子里,让亲戚们观瞻。 很多人都对那最后与一台嫁妆心怀好奇怪,不知道这是什么活宝贝,只可惜负责送嫁妆的宁寿宫总管太监不发话说开箱子,别人也不好强来。最后,贾蓉在大家的怂恿下开了箱子,乍一开箱,都事金光四射,却是满满一箱子金元宝。一群的文人墨客顿时做出失望之色:“俗!” 实则一个个心里流口水:“这一个老婆娶进门,祖孙三代吃穿都不愁了!” 不说这些嫁妆价值多少,直说这些嫁妆的来历就能让一般人羡慕嫉妒一辈子。其中的字画墨宝一部分来自宁寿宫,一部分来自养心殿,一部分来自乾清宫。你说牛不牛! 再有,五十块土坷垃代表五千亩土地,虽然不出奇,却是来历不凡,分别是上皇、太后、乾元帝、英亲王、熙郡王给甄英莲的添妆。满屋子家具都是宫廷御制。 满堂宾客议论纷纷,羡慕不已,这荣国府跟皇帝成了亲家了。最最让人羡慕的是,甄英莲虽然有公主之实,却无公主的跋扈嚣张,真正是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美娇娘。 一时间,许多人在背后嫉恨贾蓉,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捡了这样的天大的便宜。 尤二姐尤三姐也在贺喜的人群之中,两人面色俱皆惊惧莫名,嫉恨羡慕交织。 翌日贾蓉娶亲。 荣国府搭台子唱戏,柳湘莲登台献艺,以祝贺老朋友小登科。 这一唱顿时唱出了麻烦,尤三姐爱上了柳湘莲。 尤老娘出面请贾珍尤氏做主,贾珍哪里容得。他发狠言道:“凭你跑到天边去,我有本事把你戳下来。” 尤三姐岂肯干休,从此日日跟贾珍闹腾,宁国府整个成了个戏台子。尤三姐不知道把宁府的古董玉器打碎了多少。尤氏气的卧病不起。 若是尤三姐看上别人,贾珍或许会答应,就像贾瑞,他可以邀约贾瑞过府吃酒,然后偷空子就把尤二姐办了。孝期有子他也不怕,有贾瑞替他顶包呢。 可是,尤三姐看上了柳湘莲,这人不仅是贾琏的兄弟,还有一身好功夫,贾珍再不敢偷他家里,弄不好就是一个身遭两段。 贾珍是个横的,这一日贾蓉与甄英莲回府给爹娘磕头,贾珍竟然吩咐贾蓉夫妻:“给你们姨娘磕个头吧,我酒醉失德,沾了她,本来要迎娶她做二房,结果遇见国丧家孝,这些风月之事只好打住。不过,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已经负荆请罪给你姥姥下了聘,明年你祖父大祥之后就摆酒过客上族谱。” 贾蓉闻言拉着甄英莲拂袖而走。 尤氏与尤三姐顿时羞愤欲死。 这一闹,尤三姐的名声彻底臭了。 157、157捉虫 尤三姐被贾珍堵死了全部后路, 从此再没资格思嫁柳湘莲,她心里却把贾珍恨得要死, 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贾珍。 只可惜,贾珍孔武有力, 她只有屈服一条路。 好在贾珍生育能力欠佳,孝期并未出丑。 贾蓉娶亲之后,荣国府借着贾蓉的余庆,在贾蓉带着甄英莲进宫回门住对月之时,九月初八这日,贾政跟薛王氏成亲了。夫妻们就住在梦坡斋旁的小院子里。 薛姨妈从此天天进内院陪同贾母摸牌,闪亮的铜钱串子给贾母送了几大箱子。宝钗则唯黛玉马首是瞻, 同进同出, 贾母很满意她们母女的知情识趣。 三日后,在贾母的支持,贾珍开祠堂修族谱,把薛宝钗改成了贾宝钗, 因为府内千金们的序齿早定, 宝钗在族谱上写着行二,大家却习惯叫她宝姑娘。 这一回,宝钗跟黛玉真正成了一对知己姐妹,她再不挑剔黛玉小性儿,也不夜半三更往宝玉屋里去了。 且宝玉被元春拘管着,别说宝钗,就是黛玉也轻易不跟宝玉见面了。 林姑父因为不耐烦应付礼部尚书对他的倾轧, 礼部侍郎他做的不舒坦,上任不过三月,刚好国子监祭酒丁忧,林姑父自请去了国子监担任祭酒。 林姑父担任巡盐御史十年,屡次加官,回京已经属于正二品。却自请做了正四品的国子监,众人眼中,这就是一心治学,淡泊名利了。 乾元帝本来对林如海有些心结,觉得他是上皇的心腹臣子,故而,扣着礼部尚书不给,只给林姑父一个侍郎。 孰料,林姑父一个转身去了国子监。他这一淡泊名利,乾元帝倒后悔没让林如海担任礼部尚书,这样耿直忠心又有才华之人才是朝廷需要的栋梁啊。 可惜,尚书之位已经给了杜大学士,天子金口玉言,后悔晚矣。 林姑父担任国子监祭酒之后一月,恰逢三年一度的春闱,林姑父被上皇点名担任主考官。自从接过了圣上钦定的考题,林姑父就没离开过国子监,吃住自理,任何人不见。 评卷之时,更是公正无私,所有名次都由众考官公议决定,从不独断专行。 一场春闱,林姑父在清流中的声望激流直上。 乾元帝晋升林姑父文渊阁大学士。 本朝馆阁大学士一般是各部尚书兼任,林姑父这一晋升等同正一品。正一品的国子监祭酒,本朝清贵第一人。 林姑父一心治学,无心续弦,因此林黛玉就一直住在荣国府,依附贾母这个外祖父过日子。如今的黛玉已经是京都闺秀争相较好的对象。 却说甄英莲成婚后住在榴园,九月初八,她正为了重阳节的事情与凤姐商议,为各位长辈准备礼品,蓦地,牙齿出血了。 凤姐吓得心肝乱跳,正好杜老爷子就在府里,凤姐忙着差人请他过来诊脉,杜老爷子诊脉片刻,冲着凤姐作揖道喜:“恭喜二奶奶,贺喜二奶奶,小蓉大奶奶并非病症,却是有喜了。” 凤姐闻言大喜,却是忙着追问:“请问杜老神仙,她这才成婚一月的时间,您的脉息可准?” 杜老爷子撸撸胡须,笑道:“若是别人诊脉,只怕还要等个半月才能拿准,老朽却是最善妇科儿科,故而,十拿九准。” 凤姐高兴的只捏捏甄英莲的纷腮:“我的乖乖儿,你可是一箭中的进门喜啊,蓉儿这小子,怎么这么能干!” 甄英莲羞红了脸庞,心里却是高兴又甜蜜。 凤姐这两年这吩咐平儿:“快赏,红封,上等,双份啊!” 杜老爷子却是一笑摆手:“趁着两位奶奶高兴,老朽厚颜求个恩典,若是奶奶答应,老朽还有喜事奉上。” 凤姐闻言顿时想到自己,难道自己也怀上了?顿时脸红心跳,她想起这一阵子贾琏的疯癫痴缠。 凤姐笑微微的言道:“您老说什么求字,这几年得亏您替府里请平安脉,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报答您呢,您有事儿就说吧,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我是个后宅夫人,您若是说些朝堂的事情,我可是只有摊手的份儿。” 杜老爷摆手:“老朽岂是那等恶客,却是奶奶嘴皮一动的事情。” 凤姐这才安心:“既如此,您老请说!” 杜老爷子叹息:“看着这蓉大奶奶进门有喜,老朽眼热啊。” 凤姐闻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笑道:“未知老爷子看中哪位青年才俊?” 杜老爷子笑道:“正是府上的儿郎。” 甄英莲与凤姐相视而笑,一起看着杜老爷子:“谁呢?” 杜老爷子指着两人瘪嘴:“两位奶奶欺负人啊!” 凤姐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家的好儿郎可是多不胜数呢,若馨姑娘美貌如花,稀罕的人也多哟。” 杜老爷子闻言笑得满脸?n瑟:“只可惜我那丫头是个死心眼,他就认准你们府上的贾芸小子了。还请奶奶作伐。” 凤姐闻言颔首:“这事儿我倒是可以去说,只是您那个条件呢……” 杜老爷子摆手:“这不急,等他们生下二胎再商议也可得。只要是他们的孩子,还都是我的后代,您说不是不是?” 凤姐闻言拍手:“您有这话,我就不怕老辈子埋怨了,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了。” 这话是贾赦说的,他老早跟凤姐贾琏到了招呼,不许他们偏帮杜老爷子说服贾芸,倘若贾芸自己乐意,他也管不着。 如今杜老爷子退一步,岂不是皆大欢喜。 凤姐这边安排人马一边去宁府报喜,一边给太后娘娘报喜,她自己则忙叨叨去了梨香院跟贾芸的母亲五嫂子商议。 贾芸的母亲其实很喜欢杜若馨,这丫头因为五嫂子有腰痛的毛病,竟然回家缠着杜老爷子学针灸推拿,如今五嫂子的腰疼好多了。只是,她家贾芸也是单传,就怕杜老爷子是官身,到时候强抢子嗣,她一个民妇找谁说理去。 这时候听闻凤姐作保,顿时满心欢喜,拉着凤姐只是道谢:“多亏了你们叔叔婶婶厚待芸儿,他这才有了出席,原该报答你们才是,如今还要劳烦婶子为他的婚事操心,真不知道我们芸儿哪辈子修造的福分,得了你们这样的好叔叔婶娘。” 凤姐心头熨帖,忙着夸奖贾芸:“要说我真是羡慕五嫂子,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得,这芸儿又聪明有俊俏又能干,我真是恨不得抢了他去做儿子呢。” 贾芸母亲忙着顺杆上:“赶明儿就叫他唤你一声娘!” 凤姐伏在五嫂子肩膀上咯咯笑:“瞧五嫂子您怎么当真呢,我是说笑话呢,我可只比芸儿大三四岁,哪里做得他的娘!” 五嫂子也笑了:“这有什么呢,不是有戏文演过,十八岁得儿子十七岁的娘?” 凤姐笑得只打跌:“那是混说的,你也信?得了,嫂子你赏我一口茶吧,我这肚子笑得抽筋儿呢。” 这边五嫂子挽留凤姐说了半天的话,凤姐惦记几个孩子这才脱身。 杜老爷正在荣庆堂陪贾母吃茶谈天,却有小丫头送信说:“禀告杜老爷子,我们奶奶让我来告诉您一声,说是梨香院的五奶奶答应了。” 杜老爷子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忙着给贾母作揖:“老亲家,老朽得了您的季,多谢多谢,老朽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来叨扰。” 贾母不知道杜老爷子风风火火为了甚事,忙和招手问送信的小莲花:“你对杜老爷子说的什么,他如何这般高兴?” 莲花只是传话,不知究竟哪里知道,因道:“回禀老太太,我们二奶奶只叫我来这么说,五奶奶答应了什么奴婢不知道。” 却是鸳鸯聪慧,略一思忖便猜到了,笑道:“这事儿奴婢知道一二,杜老爷子看上了贾芸少爷了,要招他做孙女婿呢。” 贾母闻言笑了:“嗯,这倒是门好亲事,鸳鸯,你记得替我准备一份贺礼送给贾芸的娘。” 这日傍晚,太后娘娘的赏赐便进了荣国府,礼物不光是给甄英莲,竟是阖府上下都有份,太后娘娘这是感谢荣国府上下对甄英莲的照顾。 同时,疯疯癫癫跑了的杜老爷子也送了信进府,他告诉凤姐,小蓉大奶奶十有八九怀了双胞胎。 凤姐闻言顿时欢喜的傻愣了。难道萱草堂的水土专门孕育双胞胎? 这日傍晚,凤姐把话跟贾琏说了,贾琏忙着叮嘱凤姐:“切莫瞎说,这事儿最好先别张扬,否则,麻烦多了。” 凤姐忙着捂住嘴巴,手指指指天上:“你是说?” 贾琏点头又摇头:“小心为妙。”又道:“今日就让他们两口子回家去住。” 凤姐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哦!” 翌日重阳节,原本甄英莲要进宫去陪伴,却因为怀孕去不得了。 这日趁着过节,尤氏带着一群丫头婆子小姨娘,过府给贾母请安,顺便把甄英莲接回家去了。宁府这几年尽出丑事儿,正需要甄英莲这喜胎回去镇镇。 贾芸也十七岁了,九月十八,两家就过了草帖子,请了高僧和八字,批曰:上上大吉。 杜老爷子着急抱孙子,十月初十两家就放了小定,约定来年三月初十下聘成婚。 荣国府顿时又忙碌起来,因为梨香院的院子太小,贾琏决定贾芸结婚还是在萱草堂摆酒。这也是本着公平对待,贾芸贾蓉都是贾琏的侄子,又是他培养的左右手,贾蓉在荣府萱草堂成亲,贾芸的婚事也要办的漂亮。只不过,贾芸原本住在梨香院,这本就是贾琏的恩赐,婚房就不需要设在萱草堂,不然,五嫂子真要怀疑,凤姐抢他的儿子媳妇了。 这一次,贾琏警告凤姐:“不要给杜姑娘单独炖汤了。倘若他们一二年怀不上,那时候再说吧。” 不然传出去荣国府盛产双胞胎,真的就怀璧其罪了。 这一年的春节,举国欢腾。 荣国府一早就请了篾匠进驻,在荣宁街两边挂上五颜六色的灯笼,五光十色的灯笼照耀得荣宁街的夜晚如同白昼一般。 正月初一到初三,贾氏族亲都来荣宁两府拜年,凤姐准备了几大箩筐穿着红丝线的铜钱串子,只要是到家拜年的管是大人小孩,一人一串龙钱串子蹭喜气。 那跟随贾琏投军的二十个孩儿兵,贾琏给他们在演武厅安排了集体宿舍,仿照西山制度,两人一间,里面起居间,外面起坐间,除了不能开火造饭,其余书柜衣柜书柜一应俱全。 初四开始,荣国府就开始了吃请请吃的联谊活动。这些孩子兵成了贾府最精干的府兵,四处巡逻,各处看守,这一年荣国府一个正月过下来,没有慢待一个客人,也没丢失一件碗盏茶具,由此可见这些孩子的细致入微。 正月十五,荣府门前早早扎起了高耸如山的鳌山。 鉴于荣府女眷出行屡屡出事,甄英莲又有孕在身,贾琏提议今年不出去走病了,只把荣宁两府之间的??门打开,女眷就在两府的后花园子玩耍,后花园子里也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白雪朦胧,灯下游览,别有一番滋味。 为了让姐妹们玩得畅快,贾琏也是下了功夫,凤姐做东,满院子花园子挂上了谜语灯笼,凭你是主子奴才,猜中了不仅可得灯笼,还有一份赏银。 后街的族人俱来参与,一时间,荣宁两府后花园子竟比荣宁街上还热闹。 宁府尚未出孝,贾母发话,让尤氏带着一班小姨娘出来玩耍,散散心。 贾珍恬不知耻,竟然携带尤三姐也来了,新年大吉,众人也只要忍耐一二。 阖府之人都不大乐意理睬尤家的二姐三姐,却也没人恶言相向。 大家只玩到挂钟敲了十二下,这才各自回家歇息去了。 孰料,这日贾琏凤姐参了一场欢喜禅,刚刚入睡,忽听得外面锣鼓声响,贾琏惊醒动问:“出了何事?” 外头守夜的婆子忙忙回禀:“回禀二爷二奶奶,东府花园子里的天香楼忽然走水,那边的下人发现了,敲锣鼓求救,这会子后街的族人都去了东府救火。只是那火势太大……” 贾琏不等她说完已经翻身而起,凤姐随即起身,协助贾琏穿戴,贾琏匆匆出门,吩咐凤姐:“看好孩子们,不要 使他们受了惊吓,我去看看。” 贾琏首先到了演武厅,叫起二十个孩儿兵:“速速围住宁府前后门,不许闲杂人等随便出入。” 孩子们自去办差,贾琏这里急忙飞掠过府,却见天香楼已经烧成了火海,虽有族人不停地泼水,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飞檐与走马转楼已经开始塌陷,人已经无法进去了。 贾琏打消了进去的念头,他是血肉之躯,无法跟烈火对抗。贾琏的神识迅速覆盖整个天香楼,很快就发觉了贾珍的踪迹,只是此刻贾珍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上已经起火,大约是活不成了。 贾琏很快发觉这场火灾不寻常,因为现场竟然有三人。两男一女,另一个男子竟然是尤二姐的丈夫贾瑞。 贾琏之所以知道此人是贾瑞,因为贾瑞虽然被捆住了手脚,身上已经着火,却还剩下一口气,他冲着那个站在屋子中央,已经浑身着火之人喊道:“你不愿意换妻可以说啊,如何这般歹毒?” 贾琏闻听这话悚然而惊,忙着仔细查看看有无第四人,却是现场再无活人,心下稍安。 但听尤三姐笑声如鬼魅:“你这个畜生,你知不知道我二姐姐已经怀了身孕?你竟然把她送给贾珍糟蹋,我们姐妹贫穷,却不是粉头,容不得你们这般作践。所以,你怨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学什么不好,偏学畜生换妻,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我反正已经没活路了,就让我拼着一死,替我姐姐外甥找一条活路吧。你应该感谢我,我心软,才给你留下一滴血脉,只有你死了,我姐姐与外甥两人才能活得像个人样,所以,你安心去死吧。” 闻听换妻二字,贾琏心里一阵羞惭,实在是贾珍这人真是太没道德底线了。 贾瑞这人已经让人无法忍耐,死了也好。这样的三个人死在一起,真心无法给官府族人们解释啊。 贾琏再人群中看见贾蓉,果然没瞧见贾珍,贾琏已经确认,那死人正是贾珍,却故意喝问:“你父亲呢,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不见踪影?” 贾蓉看见贾琏顿时有了主心骨,忙着奔上前来拉住贾琏:“已经派人去找了,却不知为何还不见人影。” 这话落地,却见尤氏披头散发而来,见了贾蓉贾琏惨声呼救:“二叔,快快救人啊,你大哥还在楼上呢。” 贾琏再看火势,楼台已经垮掉,大部分楼宇已经花为灰烬,微微摇头:“这样的大火,人若是在,即便出不来也会呼救,大嫂您听,哪有一丝声响?” 尤氏闻言顿时呆住了。 贾琏见状却是问道:“夜半三更,大哥哥上楼作甚?“ 尤氏顿时以手遮面,痛哭失声。 贾琏挥手:“蓉儿,送你母亲回去吧,这里有我张罗。” 贾蓉去了,贾琏吩咐兴儿:“今夜街上不宵禁,你去顺天府报案,就说宁府因为不明原因走水,疑似有人葬身火海,让他们派人前来勘验。” 眼见火势汹涌,越泼水越烧的旺,贾琏果断下令:“大家都散开些,这火势已经无法遏制,大家退开些,谨防楼房坍塌伤人。 众人依言退开,却是依然没有离去。 一个个心里都在琢磨,这几年宁府真是霉运当头,好好的举人老爷死了还没满孝,儿子却又烧死了,这宁府莫不是撞了邪了? 可是,贾珍虽然死了,贾蓉却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婿,这话谁也不敢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贾代儒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着熊熊的大火扑地痛哭:“瑞哥儿,你在哪里,你答应一声啊,我是祖父啊?” 贾氏族人闻言个个惊愕,其中三太爷四太爷五太爷一起上前搀扶六老太爷:“六弟,你这是做什么啊,出事的是珍哥儿,你哭什么瑞哥儿啊?” 贾代儒满眼悲痛,捶地嚎哭:“他媳妇回去说的啊,瑞哥儿就在楼上跟珍哥儿喝酒啊 !” 这话一说众人俱皆沉默,半年来贾瑞的确得了贾珍的青眼,时常一起聚众赌博饮酒,学里的孩子不止一次反应,贾瑞常常半途退堂,去跟贾珍聚赌吃酒。 他甚至常常带着他媳妇去宁府一住几日。因为尤二姐跟尤氏是姐妹,众人也没觉得奇怪,只觉得,贾瑞搭上了贾珍,做了连襟,这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当然也有知情人,比如贾璜,他每次都跟贾瑞贾珍一起聚赌吃喝,虽说大家聚赌整夜,可是贾珍每每会半途找借口离开,有时候甚至一去不回。问起,他却说去给敬老爷上香磕头,结果在灵前睡熟了。 贾璜因此留意了一二次,却见贾琏进了尤二姐的房间。这事儿参与聚赌的贾璜贾?贾琼心中有数。 此刻,他几个交换下眼色,齐齐撇开了脸,不敢再看贾代儒。 众人正在劝慰贾代儒,却见贾蓉带领着顺天府的衙役过来了。 贾蓉闻听贾瑞也在楼上,面容一阵扭曲,眼里尽是厌憎。 158、158捉虫 顺天府班头常年处理变故, 他一到就吩咐衙役四下砍树,又冲着贾琏贾蓉抱拳言道:“两位大人, 请速速派人在这天香楼四周挖沟引水,借以隔离火势, 扑灭灰烬,以免火星随风四溅,蔓延四邻,那就无法遏制了。” 这一说,贾琏倒是警觉了,前世造办大观园,之所以在园里挖了那些池塘, 人造河流, 不就是为了预防走水? 贾琏振臂高呼:“两府速速派人挖河沟,就从莲台居引水吧。” 莲台居的水源是从翠微山上下来的一股活水,不怕枯竭。 贾琏一声命下,两府的管家自去派人, 阖府的男丁健妇一起动手, 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引水成功,这边的地势跟莲台居是一个水平,流水形成一个内循环,根本不担心湖水肆意。 只不过,因为新挖的沟渠有些渗水,整个沁芳园成了菏泽。 族人瞅着火势逐渐减弱, 一起舀水泼洒,最终将火种灭掉。 顺天府衙役进场勘察,发现火场中有三具尸骸,其中两具男尸是坐姿,距离男尸三步开外,却是一具女尸,她却是身子弯曲如虾,可以看得出来,她死前十分痛苦。 因为死者的第一死亡现场点在楼上,如今木楼烧成灰烬,灰烬也因为大风肆虐,所剩无几,再加上泼水救火,引水灌溉,现场破坏得十分严重,仵作根本无法确认这三人的死因。 唯一得出的结论是,两个男人起火之前就死了,尸体看不出挣扎的痕迹,女人却是被活活烧死。 至于是谁杀了谁,仵作无法判断。不过,仵作做出推断,应该是女人纵火。但是,这个结论因为女人也被烧死,似乎不成立。若是她纵火,为什么不逃走? 顺天府衙役追问这三人身份,贾琏将贾珍贾瑞尤三姐的身份说了。并言明,这尤三姐是贾珍的姨娘,贾瑞的小姨子。 这三人若说是仇杀,似乎说不通。一个娇滴滴的姨娘再怎么也打不赢两个大男人。 若说是外贼入室仇杀,却是没有一丁点的线索。 且荣宁二府清点人头,除了死亡的三人之外,人人都可自证,他们当时不在火场附近。 贾珍跟贾瑞换-妻,岂能让人在侧? 至于尤二姐是如何逃回家去了,无人得知。 不过,尤二姐曾经与三人在一起饮酒,两府之中只有贾琏与尤氏知道,这两人却是到死也不会泄露这一出因为乱伦而引发的凶杀案。 这个案子顺天府上报了刑部,在京都引起轰动,最后,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官员都介入勘察。 贾琏因为贾珍的案子整整半个月随着三司进进出出的勘验。 最终,三司下了结论,这是一出酒后意外走水事件。 贾蓉尤氏乃至尤二姐贾代儒都无意继续追究,这件走水案件终于落幕。 宁府再次糊起了白对联,挂起了白灯笼,给贾珍办起丧事。 贾蓉再次上折子丁忧,这一次丁忧却是三年。 荣国府上至贾母下至迎春都暗呼一口气:“可怜的蓉儿,亏得太后催促年内办了婚事,若是按照贾珍出孝之后办婚事,又得三年之后了。 甄英莲因为身怀六甲,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贾珍出殡停灵铁槛寺,甄英莲并未随同贾蓉一起其前往守灵,因贾蓉尤氏带着所有的下人去了庙里,甄英莲被太后娘娘接进宫里安胎去了。 凤姐本来要接手甄英莲,替她安胎,却是争不过太后娘娘。再者,她自己的事情也蛮多了,除了惜春,加上宝钗,客居的黛玉,家里五个姑子等着说亲。如今还一个没有着落,三月贾芸娶亲在即,她委实没有精力再照顾英莲。 凤姐还是很失落,总觉得已经挂果的小树被人强行移栽了。 贾琏只得劝她:“她在宫里养下双胞胎,对我们有益无害,这不是我们思虑许久的策略吗?从前不知道如何跟太后开口,如今太后娘娘主动接手,岂不是两全其美,你有什么不开心?” 凤姐这才心情好转许多。她想起贾琏的推论,顿时不寒而栗。心里暗忖,今后再不能那样无节制的做好人了。 整个春季,凤姐忙的陀螺一般,又要时不时去铁槛寺替尤氏张罗丧事,又要默默替贾芸准备婚事,还有五个孩子要关爱,还要时不时关心关心甄英莲,一根蜡烛两头烧,凤姐终于有了倦意,凤姐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贾琏这时候想起了贾蔷夫妻。 这日从西山回来,贾琏去了铁槛寺,与尤氏贾蓉商议,贾蓉尤氏都要返乡居丧,甄英莲怀着孩子,宁府不能没人打理。是时候把贾蔷夫妻们调回京都了。 尤氏略忖点了头。她之前后知后觉,心中对秦可卿有些怨恨,如今人都死了,且死在自己妹子手里,贾府众人没有嫌弃她,她已经烧高香了,哪里还有脸记恨别人。 贾蓉见状也应了,却知道贾蔷进京不是一句话能够办到,毕竟贾蔷乃是捐官出身。 “要不,我给英莲写封信,让她请太后娘娘帮帮忙?” 贾琏摆手:“这点小事我还办得到,只不过贾蔷回京也只能在工部,太仆寺这些边角之处混个差事,估计没有在下面独挡那一面来的舒坦。我就怕他心里有怨气。” 贾蓉摇头:“这不会,我会写信给他解释清楚,我们自小的情分,如今家里需要他,相信他会理解。” 贾琏颔首:“那我们分头行事。” 贾琏一阵斡旋,给贾蔷在在工部谋了个员外郎的职位。从五品,比他的知县正七品升了两级,不过,油水就少了,差事却很舒服。 同时,贾琏此举也掐断了贾政再回工部的机会,朝廷明文规定,父子子侄不能同部为官。 不过,此刻贾政正在二度蜜月,并不知道贾琏已经抄了他的后路。贾府在朝之人只剩下贾芸,贾芸却是贾琏的忠实信徒,再没人多嘴去提醒这个老新郎。 一月之后,贾蔷夫妻带着孩子回京,荣府替他接风摆宴,贾政这才知道贾蔷去了工部。 贾政吃完了酒宴,回家去睡了一夜,翌日早起,他才后知后觉,他正在谋求起复,贾蔷去了工部,他去哪里呢? 贾政顿时气急,跑去堵住了正要出门的贾琏:“你为什么跟我作对?” 贾琏高踞马背,无辜一笑:“二叔这话侄儿听不懂。” 贾政指着贾琏气的发抖:“你敢说贾蔷去工部不是你捣鬼?” 贾琏笑道:“我承认,是我替他打点进京,但是,我听说二叔正在谋求外放做粮道啊?怎么,二叔您还是想在工部养老,不想外放熬资历吗?” 贾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粮道是薛王氏替他出银子打点,尚未作准。工部却是他做男人的最后尊严。 贾琏冷笑:“做人不要太贪心了,您既然有了好的出路,为何还要跟一个无父无母的侄孙子抢夺机会?” 贾琏言罢潇潇洒洒出门去了。 “欺人太甚!” 贾政在后气的差点晕厥。明明他是工部老臣子,怎么成了他跟后辈抢夺了? 贾政回家便觉得眩晕头疼,薛王氏忙着请太医请脉,却说是肝火上冲。 贾母被惊动了,亲自前来探视,得知竟是被贾琏气病了。贾母不免细问究竟,顿时叹息不已,如今的贾琏已经不是昔日的阿蒙,贾母也是无可奈何了。 她难道说贾琏提携后辈有错吗?尤其在这宁府的多事之秋,贾琏主动把贾蔷弄回京都,是为了顾全大局,若是贾母责备他,只怕阖族的老少爷们都要来跟贾母讲道理了。 贾氏家族如今就看着贾琏与贾蓉了。要说贾母敢勒逼着贾琏给贾政房子银子,却不敢对朝堂的事情指手画脚。不仅贾氏宗族不答应,就是朝堂也不答应。她胆敢让贾蔷让出工部官职,明日贾母的命名声就能臭遍京都大街。 贾母叹息着看向薛王氏,道:“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你们既然谋求外放,就去吧。” 父母在不远游。 贾母健在,贾政却悄悄求谋求外放,这是不孝。 贾政吓得就跪下了:“老太太……” 薛王氏也跪下了:“老太太,您听我说,媳妇只是不想政哥偌大年纪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这才想让他出去过几年清净的日子。” 贾母再次颔首:“你做得对,去吧。” 贾母走了几步,蓦得回头:“你们可以带走宝钗,环儿,宝玉探丫头给我留下吧。” 贾政顿时失色:“环儿要在京都上学,如何能够……” 贾母顿时笑了:“你也知道孩子要上学啊?嗯,还不错,虽然忘记了上有老,却还记得下有小。不错!” 这日贾琏回府便受到贾母传召,贾琏毕恭毕敬到了荣庆堂,本以为贾母会出言责罚,结果贾母却开口言道:“你二叔既然谋求外放,你就让他去吧。” 贾琏哂笑:“祖母您太高看孙儿了,即便是林姑父那样两朝元老,天子宠臣,也不敢说此话,孙儿哪有这个能力,左右朝臣的去向?” 贾母淡淡一笑:“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你老子或许办不到,你却办得到,你去吧,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对也好错也罢,这就是我的态度。” 贾琏起身行礼:“孙儿可以跟祖母保证,绝对不会主动破坏二叔的事情,前提是,二叔别来惹我。” 贾母身子一僵,有些疲惫的挥挥手:“我知道了,去吧。” 说实话,贾政这种人最好的前途其实就是回家去耕读传家。或者干脆学贾赦做个老纨绔,败败家,这个总有定数。不像他去做粮道,人家捞得盆满钵满还能潇洒抽身,他却落得精穷还惹了一身骚气。 既然贾母发话,贾琏决定放过贾政,让岳父王子胜帮他谋求外放。免得他日日戳在梦坡斋,横眉竖眼的怪?人。 摊上这样的叔父,贾琏只有认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替他收拾烂摊子吧。 因为王子腾的缘故,王子胜出面办事很快捷,半月后,贾政便接到了外放公文。 这一次,贾政成了湖广粮道。于榴?父亲于颜明就是他的顶头上司,这倒好办了,贾琏对于颜明有恩,只要一份书信,保管贾政在湖广翻不出浪花,也省得自己三年后替他擦屁股。 贾政还没动身,贾琏的书信已经到了潘又安手里。潘又安因为迎春尚未出嫁,至今尚未完婚。贾琏正在纠结,迎春需要帮手,贾琏也离不开潘又安,忍痛割爱怕迎春拢不住潘又安,反受其害。索性兜揽司琪过来,又觉得对不起迎春。 贾琏因此吩咐凤姐替迎春再挑选一个泼辣些的丫头,丫头太彬彬有礼,却是难以维护主子。?橘虽然忠心,比司琪的魄力还差了点。 薛宝钗知道留在荣国府,好的亲事贾母凤姐也不会先考虑她。可是,一旦去了湖广,就远离了京都繁华之地,即便嫁得再好,只怕一辈子再难上京,宝钗犹豫再三,决定留在京都。 这日薛宝钗趁着请安跪求贾母:“老太太,宝钗不忍跟姐妹们分离,想留在府里跟姐妹们作伴伺候老太太,求老太太恩典。” 薛王氏预备带着宝钗去湖广做官小姐,那时候既有侯府的背景,又有老爷的官位,湖光才子还不是随便挑选呢?谁知道宝钗竟然选择留在京都。 薛王氏顿时心中不是滋味,深感儿大不由娘,薛蟠如此,不想乖巧的薛宝钗也是如此不明白她的心意。 贾母看着薛王氏:“这事儿还需你妈妈自己决定。” 薛王氏最是见风使舵之人,虽然心里不痛快,却是帮着女儿造势:“这丫头自从得知我们要去湖广就开始夜半辗转,说舍不得老天太,舍不得众姐妹,媳妇本来舍不得她。不过,她说要留下替媳妇在老太太面前尽孝,媳妇哪里能够反对呢。老太太愿意留下她教导她是她的福分,媳妇是千肯万肯,只怕老太太嫌她笨,不肯收留。” 贾母闻言一笑,伸手摩挲宝钗的发顶:“既如此,你就留下跟姐妹们作伴吧。” 薛王氏见贾母答应了,忙着拉着宝钗跪下磕头:“媳妇一去三年,这个丫头的人生大事就麻烦老太太操心了。” 贾母一笑:“这事儿本该你们父母做主,你既然开口,我就留意留意。” 宝钗母女回房,薛王氏叹息道:“咱们是后来的,你在老太太跟前虽然得脸,到底不是亲孙女,你留在府里未必有人真心替你打算。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说什么,我只怕事情并不能如你之愿。” 宝钗闻言顿时红了眼圈:“并非女儿不孝,不愿意跟着妈妈去湖广吃苦,只是我的婚事若是许在湖广,妈妈三年后就离开了,叫女儿单丝独线依靠谁去?难道叫我做个没有娘家的人吗?” 薛王氏顿时心疼不了,忙着劝慰:“瞧你这个孩子,我不过舍不得你,心里难道不巴望你好呢?不过,我走了你要自己当心,别不舍得花钱,我手里还有几十万,铺子如今也有起色,你们兄妹平分,几辈子也花不完,别委屈了自个,须知这府里下上可都长着富贵眼呢。” 宝钗不愿意跟着贾政去湖广,不想探春竟然提出要去湖广,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贾政薛王氏都去湖广,贾环也要去,她作为女儿,理应随同伺候老爷太太,身为姐姐也有照顾弟弟的责任。” 贾母起先一愣,随即笑了:“三丫头是个懂事的。” 探春顿时笑颜如花,宝钗却是面色一暗。再看探春,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心中愤恨不已,探春今年才十三,再过三年才十六,自己已经十六了,岂能再去湖广耽搁? 这就是不懂事? 探春却是对她的愤怒忽略不计,笑盈盈挽住薛王氏,眼睛却看着宝钗:“宝姐姐,妹妹知道姐姐最大度明理了,不会在意我今后有太太疼爱吧。” 宝钗眼眸一转,笑道:“彼此彼此,你有太太疼爱,我有老太太疼爱,你也别嫉妒才好呢。” 探春宝钗打机锋,贾母薛王氏很受用。迎春姐妹一旁赔笑,唯有李纨与凤姐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两人若是扎堆,搁在谁家都是一台戏,后院的葡萄架子都会彻底坍塌。 贾琏凤姐最不喜欢贾环,这小子常常眼神阴郁的看着逑哥儿兄妹,燕儿好几次跟凤姐告状,说是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跟萱草堂有仇,常常眼神阴狠的瞪视小少爷们。 凤姐甚厌恶却不在意,贾琏却是警觉起来,莫非这小子知道了什么不成?不过,贾琏到不怕他,只怕被他乘空使坏,因此吩咐众人盯紧贾环。如今他要去湖广,跟着薛王氏这个继母过日子,那就祝他母慈子孝吧。 原本贾芸的婚事在三月初十,如今贾珍死了,虽然贾芸不是宁府的直系后辈,可是,也没有叔伯死了不满百日就娶亲的道理。 所幸杜若馨才满十五,两家商议之后,将婚事改到五月初十。等贾珍的灵柩返乡,那时大家再办喜事。 四月二十四,贾氏族人一起去了铁槛寺坐夜,因为贾珍四月二十五就满百日,要返乡安葬。 贾琏率领一众贾氏玉字辈与草字辈的男儿跪经守了一夜。 翌日,贾琏亲自将尤氏贾蓉母子们送上通州的码头,看着他们上船之后,贾琏才率领众人回京。 随后,贾氏族老商议之后决定,由贾赦继任宗族族长,只是贾赦一贯懒散,不愿意出头,故而,贾氏族长的位置落在贾琏头上。 贾琏却道:“族长一般是父死子继,贾蓉并无过错,贾珍死后理应贾蓉继任族长。” 如今贾氏宗族,除了贾赦父子们也没谁有资格竞争族长之职,贾赦贾琏表示无意继任,也只好由贾蓉继续担任了。 不过,如今贾蓉返乡守孝,宗族的事情暂时由贾琏负责。 说起来,贾氏宗族的祖产都是荣宁两府添置,若说前世贾琏穷途末路,很是觊觎这些田产,如今的贾琏却不放在眼里了。 再者,他如今忙于军务,分身乏术,哪有时间打理宗族的事情。回家之后,贾琏便把宗族的账本都交给他爹贾赦。贾赦懒惰成性,推辞不收。 贾琏只得退而求其次:“不要您做什么,这三年内,您只需要到了一定时间,负责提醒我该干什么事情即可。不然我忙叨叨的只怕怠慢了祖宗。” 贾赦这才勉为其难接手。 贾琏想了想,害怕他爹不靠谱,又去了一趟荣庆堂向贾母求援:“您老人家经历的事情多,这个族长孙儿没做过,今后还靠老祖宗是适时提点一二,免得孙儿处理不当,贻笑大方。” 贾母很乐意贾琏跟她亲近,一口应了:“放心干你的事情,你爹那里有我盯着,误不了。” 贾琏的平子营差不多成立一年有余,兵卒已经可以熟练运用小三才阵,且三才阵所需要的武器, 经过贾琏长期的水磨工夫,冯唐已经替他造办齐全。装备一个营的兵力绰绰有余。接下来,贾琏需要付出极大地精力敦促平子营训练大三才阵。 一旦战争爆发,大三才阵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 贾琏西山练兵热火朝天,凤姐却在如火如荼准备贾芸的婚事。 159、159捉虫 五月初十, 荣国府高朋满座。 贾芸的官职虽然不高,错不过有贾琏这个叔叔在背后支撑, 一幅当成儿子的架势,亲自替他操办娶亲。一时间, 京都中四王八公,清贵人家,只要跟贾琏有些许联系,齐齐来贺。 李纨见之,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围着凤姐唏嘘:“芸儿真是好福气,虽然没有父亲, 却有你们这样的叔父婶娘, 我若是看到兰儿的婚事办得这样好,我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大喜之日凤姐不想李纨煞风景,忙着应承:“放心吧,兰儿的婚事只会更好。” 李纨这才满意。 翌日, 新人夫妻拜见长亲。杜若馨给荣国府上下都按照婆家的礼数做了衣衫鞋袜。贾母收了鞋袜夸赞几句, 赏给她一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 贾赦则是二百两银票,邢氏则是跟着贾赦一混而过喝了茶。 凤姐跟着贾母行事,也是一套红宝石头面。贾琏跟贾赦一样给了贾芸一个红封。贾芸以为是银票,磕头接了。 认亲已毕,贾赦带领新人拜了祠堂,亲笔在族谱上添上了杜若馨的名字,从此, 杜若馨变成贾杜氏。 一圈礼数完毕,贾芸携带杜若馨回房换衫,预备开席。 杜若馨不善理家,家里的账簿钱财都是贾芸的母亲五奶奶照管,这日她着人登记长亲们的赏赐,这钱财虽然不需要偿还,但是小夫妻要记住长辈的恩情。 结果,打开贾琏给的红封,五奶奶愣住了。她摸摸眼角,再次细看,没错,的确是五百亩田庄的契约。 五奶奶忙着呼唤贾芸:“芸儿,芸儿媳妇,你们过来。” 贾芸与杜若馨赶紧出来询问何事,无奶奶将田契递给贾芸:“这里你二叔给的红封。” 贾芸细看顿时呆住,半晌抓住田契:“这太贵重了,咱们不能受。” 五奶奶颔首:“你亲自去说吧。” 贾芸母亲颇通人情世故,她不以为贾琏送出来的东西会收回去。不过,她也以为这份贺礼太贵重了。贾芸的嫡亲舅舅也不过拿过来五贯铜钱,他老婆还叽叽咕咕说了许多难听话。 却说贾芸捏着田契来到萱草堂,贾琏看见他一愣:“你怎么没换衣服,等一下还要去见客敬酒呢。我替你引荐几位熟人,你以后在宫中遇见麻烦,可以找他们求援。” 贾芸喉咙有些发哽,来至贾琏面前就跪下了:“二叔如同芸儿的再生父母,若非二叔栽培,芸儿如今说不得还在街面上混温饱呢。这些芸儿牢记心间,这次又蒙您替侄儿操办这样体面的婚事,侄儿一辈子记得您的好。只是,您这份贺礼实在太贵重了,侄儿不敢领受,叔叔收回去吧,将来留给几位堂弟堂妹,您家里有五个堂弟堂妹,这份开销委实不小。” 贾琏接过田契看了看,笑问:“我问你,若是叔叔我一日走了背字,你管不管?” 贾芸毫不犹豫点头:“当然会,侄儿必定竭尽所能。” “你堂弟堂妹落了难,你会不会帮助他们?” 贾芸忙着点头:“真有那日,侄儿必定倾尽全力照顾堂妹堂妹,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 贾琏笑着把田契递回去:“这不是了。你都会倾尽所有帮助我们,这个田庄我拿出来却很轻松,这几年你帮我做的事情岂止一个小小田庄?再者你母亲为了养育你长大十分辛苦,你如今长大了,为什么不让让你母亲过得轻松体面些?让那些曾经轻视过你母亲的人开开眼,出出这些年受的腌?气,这是你做儿子的的责任,你说是不是。” 贾芸闻言顿时鼻子发酸,他连连点头,接过田契:“多谢二叔,侄儿绝不会辜负二叔。” 贾琏拍拍贾芸的肩膀:“你的品性我信得过。” 贾芸用袖子擦擦眼泪,躬身告退:“二叔安坐,侄儿告退。” 贾琏挥手:“换了衣服早些过来,完事抓紧时间生孩子,许多大事等着你,时间紧迫,耽搁不起呢。” 贾芸正扁嘴感慨呢,闻听这话又要笑,又不敢笑,匆匆忙忙回去了。 一时凤姐走了来,言道:“芸儿真是可人疼。” 贾琏点头:“嗯,这小子是个有良心的。” 凤姐迟疑片刻方道:“说起来菱儿也不小了,十七了,他也跟了咱们两三年了,鞍前马后,不辞辛劳。虽然不及芸儿能干,也是任劳任怨,他的婚事你怎么想呢?” 贾琏讶异:“他的婚事?他母亲怎么说?” 凤姐嗔道:“他跟着你,当然问你的意思。她母亲倒是有个人选,只是我还在犹豫。” 贾琏心头一动:“为什么犹豫,姑娘不好?” 凤姐抿嘴:“也不是不好,就是身份有些低,配不上菱儿。” 贾琏睨着凤姐:“她母亲看上的,莫不是府里人?” 林小红是个机灵人,上辈子能偶搭上贾芸,这辈子未必不能跟贾菱对上眼睛,却林之孝是府里的大管家,他们之间常来常往,很有可能接触过。 凤姐言道:“就是林之孝那个丫头,如今跟着我办差,很是伶俐,我还准备给巧姐儿留着做陪房呢。” 贾琏顿时笑了:“这有什么说的,她能得你夸赞,必定不错,嫌她出身低,你就收她做干女儿,定多搭上一份嫁妆罢了。“ 凤姐顿时笑了:“这可是乱辈了,她妈妈是我的干女儿呢。” 贾琏顿时扑哧一笑:“你真是脸厚,林之孝比我都大一圈,你竟然做他岳母?你别笑死我了!” 凤姐自己也笑了:“嗯,她也没正事拜过我,不然,我就收林小红做干女儿吧,再给她脱籍去做良民,这样辈分也对了,身份也配得上。” 贾琏点头:“你安排吧。” 凤姐一拍手:“说办就办,要办就索性快点办,免得过些日子又要重打锣鼓现开张。” 贾琏一笑:“随你,既然林小红担了你女儿名誉,你就好好给她办一份嫁妆。” 凤姐‘咦’了声,扭着脑袋看贾琏:“你很少过问这些事情,怎么对个丫头这般上心?若不是了解你,那丫头也长得似林家人,我都怀疑她是你的沧海遗珠了。” 贾琏闻言愣了愣:“这般明显?” 凤姐点头。 贾琏笑道:“告诉你吧,我从前还准备撮合她嫁给芸儿呢。” 凤姐愕然:“芸儿?这?你怎么有这个打算?” 贾琏捏捏凤姐的纷腮:“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凤姐顿时眉毛一竖:“二爷什么意思?你别吓我?” 贾琏一笑:“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比如有些人会梦见一些并不存在的事情,人们一般叫他先知,这事儿你听说过吗?” 凤姐颔首:“这个我知道,文王梦熊呗。我爷爷曾经遇见一个高僧,说我爷爷是十世善人,合该发家致富,儿孙满堂。” 贾琏掀眉:“这都是算命的骗钱的把戏。我说的梦中参透生死,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我们荣府不知怎么的就犯了事儿,最后抄了家,全家下了大牢,族人走的走散的散,更有恶徒将我们剩下的东西哄抢干净,还把主意打到巧姐儿身上……” 凤姐顿时柳眉倒竖:“是谁,我扒他的皮……”凤姐骂了一半蓦地一惊:“是不是贾芹贾菖,所以你才那般厌恶他们?” 贾琏忙着安慰:“说了是梦。” 凤姐却当了真:“是不是有人救了巧儿?哦,是小红,肯定是她,因为我准备把她与燕儿留给巧姐儿做陪房,必定是她……” 说着说着,凤姐蓦地悟了:“救助巧姐儿的还有芸儿是不是?” 贾琏顿时后些后悔,忙着解释:“是梦,说了是梦,我做的梦,你也不想想,如今谁敢动我一下试试?” 凤姐眼眶顿时湿润了,她被贾琏的描述吓着了。瞬间,这个后宅女人顿悟了:皇帝要杀人,岂能讲理由?不然王家船行怎么成了朝廷的? 凤姐靠着贾琏胳膊上蹭蹭湿润的面颊:“二爷一定要小心,不能出事,不然,咱们五个孩子怎么办?” 贾琏忙着安慰:“肯定不能有事,咱们家多少后援,林姑父,还有你三叔,冯家与卫家,还有蓉儿,我手里还有平子营,这些都是咱们的助力,谁敢动我们?你说是不是?” 凤姐蓦地抬头:“还有大皇子妃于榴?,她将来很可能是太子妃,然后……” 贾琏捂住了凤姐嘴巴:“嘘!” 凤姐点头,贾琏才放开她,凤姐言道:“她是咱们孩子的干姑姑,你说是不是?” 贾琏颔首:“是!” 凤姐伸手攥住贾琏:“她一定行!” 贾琏顿时扶额,女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儿。 凤姐经此一吓,虽然贾琏说是梦境,可是凤姐以为贾琏不会无的放矢,同时,凤姐想起了贾琏那一段时间忽然性情大变,再不胡天胡底开始上进。 凤姐猜测,只怕贾琏就是那个时候做的梦。 贾琏虽然没说荣府因为什么事情而抄家,凤姐知道,总归是违法乱纪,像是从前二太太的高利贷,这个事情一旦露陷,必定就是滔天大祸。凤姐顿时有些后怕,幸亏贾琏一直告诫她,她才谨小慎微,水月寺的尼姑求她办事,她也推辞了。 凤姐一想起有人想要谋害巧姐儿,就像是被人摘了心肝。故而,从这日开始,凤姐开始严格约束下人,特别是手下几个办事的人,头一个就是旺儿,这个旺儿胆子有些大,水月寺的尼姑就是旺儿家里介绍进府。若是自己那时候兜揽那破婚之事,不知道如今会怎样。 这一想,凤姐一刻也等不得了,忙着把旺儿家里叫了来,问道:“上一次你所说的那个张金哥的事情,后来怎样了?” 旺儿家里闻听这话顿时浑身一颤。 凤姐最不喜欢人家含含糊糊,顿时凤眼一瞪:“我问你话呢,你聋了?” 旺儿家里顿时扑地磕头:“奶奶别问了,都是奴婢瞎了眼,不该兜揽那个秃尼,张金哥与她未婚夫都死了,因为被人强行拆散婚事,一起投水死了。” 凤姐追问:“可知秃尼后来搭上了谁家?” 旺儿言道:“这个奴婢倒是没打听,不过后来那秃尼后来又碰见我一回,跟我现眼,说是咱们府上就是没有吴贵妃府上气派有底气,人家一句话就把事情办了。” 凤姐挥挥手:“你下去吧。” 旺儿家里蹑手蹑脚往后退着,蓦地,凤姐又喊道:“今后不许跟那尼姑往来,下次咱们再捐香油换一家庵堂,她们自己满身污秽,如何替人家超度洗孽!” 旺儿家里慢慢退下了,平儿忍不住问道:“奶奶这几日怎么了,怎么忽然间紧张兮兮,脾气格外冲?” 凤姐叹气:“真的啊,我倒没注意。” 蓦地,凤姐想起自己紧张的缘故,顿时想起林小红:“估计是这几日忙的,你叫旺儿进来,不,叫赵良栋吧。” 一时赵良栋来了,凤姐言道:“你把府里的人口簿子理一理,眼见八月,老太太生辰,我准备放一批人,还有那些年纪到了该嫁人的丫头也归一归,还有,叫林之孝家来一趟,我有话吩咐。” 林之孝家里很快就来了,进门给凤姐请安:“二奶奶安!” 凤姐见了笑道:“哼,怎么不叫干娘了?” 林之孝家里笑道:“那些都是玩话,岂能当真。” 凤姐颔首;“的却是玩话,不过,我今日叫你来商议,却是要收你们家小红做干女儿,你愿意不愿意?” 林之孝家里憨憨笑:“奶奶别说笑。” 凤姐顿时恼了:“我很闲吗?你只说愿意不愿意吧?” 林之孝家里当初因为憨憨的,所以凤姐打趣她,她只是有些不敏锐,却不是笨蛋,一看凤姐的面色,似乎不是玩话,忙着磕头:“真如此,倒是我们家红儿的福分,多谢奶奶看重。” 凤姐抬手:“起来吧,你女儿做了我的干女儿,你我就是干亲,以后不要跪来跪去,也没有外人,不讲那些虚礼。” 林之孝家里道谢起身。 凤姐想着打铁趁热,索性把婚事也定了,笑道:“嗯,你乐意了,我还有一宗事情跟你商议,有人看上咱们红儿了,想要求娶回去做儿媳妇呢。” 林之孝家里闻言一惊,很怕凤姐说出什么让小红做小的话,那就要了他们的命了。他们虽然小门小户,对林小红却是爱如眼珠子,若非府里家生子都要当差之后才能求恩典,他们都不想让林小红进府。若是凤姐说的人家不妥,他们又没有胆子拒绝。那可就害了小红一辈子了。 她吓得声音有些颤抖:“奶奶说的谁家?” 凤姐见她战战兢兢,笑骂一声:“我也不是母老虎,说个媒而已,至于吓成这样?” 林之孝家里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奶奶的熟人,只怕咱家高攀不起呢。” 凤姐一哼:“我王熙凤的干女儿谁敢嫌弃。告诉你吧,就是前院住着的菱小子,他娘跟我提了好长时间了,我一直忙着安排贾芸的婚事,没得空儿,你看成不成?” 林之孝家里心中暗喜,却是不敢相信:“奶奶是说菱少爷,可是,咱们是家下人,这身份……” 凤姐颔首:“这我早想好了,八月就是老太太的寿诞,老太太今年七十三,这是个关口,你二爷说了要给老太太大办生日冲一冲,这事儿还没最终决定,你别说出去,总之,我会在八月放一批人,小红就在里面跟着脱籍,她成了良民,你家也小有薄产,跟菱儿也算是门当户对。” 林之孝家里忙着磕头:“我这就回去跟我们家里商议。” 凤姐点头:“应该的,我喜欢小红那丫头聪明,无论婚事成不成,我都会替小红脱籍,你安心。” 林之孝家里千恩万谢而去。 凤姐这里吩咐平儿:“你叫一声四嫂子。” 四嫂子就是贾菱的娘,贾菱的爹是五老太爷脚下的次子。五老太爷是荣国公贾代善庶出的五弟,没有继承权,早早分家出去了。贾菱跟荣国府还没出五服,血脉很近,这也是贾母十分看待喜鸾与贾菱的缘故。 贾芸的祖父则是贾代善的二弟,早早过世了。一个儿子就是贾芸的爹,也不是长寿的人。 这也是上一世贾琏格外看重贾芸,愿意照顾他的缘故。贾琏这个人很心软,也很注重血脉亲情,上一世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其余真是没毛病。 言归正传。 林之孝家里回去一说,林之孝十分满意,因为他跟贾菱交往比较多,这个孩子诚实肯干,没有一般大家族子弟身上的浮夸。脚踏实地又孝顺,又肯看护弟妹,这样的人作为半子,他们今后也算是老有所依。 林之孝这日傍晚林之孝来见贾琏,干脆的答应了婚事,并对贾琏凤姐肯抬举小红表示万分感激,允诺,只要贾琏需要,他愿意帮助贾府干一辈子。 翌日,正是吉日。 贾菱父亲亡故,贾琏做主,贾菱给林之孝行礼,改口称岳父。林之孝把林小红的生庚八字交给贾琏,贾琏当场写了贾菱的生庚八字与之交换。 凤姐这边召了林之孝家里与贾菱的母亲四嫂子见面,权当相看插戴,贾菱的母亲给了一支凤头钗做信物。 林小红眼下不能佩戴,但是八月她就赎身成了平民。再者,贾府之内也没人严格规范这些事情。 林之孝家里则给女婿贾菱一套青衫,包括鞋袜、压袍边的玉环、头上的文生巾。 四嫂子翻看衣衫针线赞不绝口:“红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针线府里只有老太太跟前的晴雯比得上。” 晴雯原本跟着宝玉,却是元春以为宝玉房里的丫头太多了,不利于读书,只留下了袭人麝月,不大不说元春与王氏母女的口味相同,不喜欢黛玉晴雯这种聪明灵巧之人。 宝玉房里余下的晴雯、麝月、秋纹、绮霰、碧痕、茜雪都被元春驱逐。 贾母喜欢元春,任她施为,也不干涉,反正王氏已死,薛王氏根本不是问题,元春也是悬脚客。这府里再没谁跟她争宝玉。 故而,晴雯被撵出了荣庆堂,如今凤姐收在针线房做针线。 凤姐很看重晴雯,已经提升晴雯做针线房小管事,晴雯知恩图报,如今凤姐娘儿们的针线都出自晴雯之手。 这也是凤姐故意施恩,若非忌讳元春的面子,凤姐早把晴雯安排给迎春了。司琪比迎春还大一岁,今年已经十七,早该嫁人了。凤姐预备这件事情在八月一并处理。且司琪嫁给潘又安,他们要一起留在府里帮助凤姐贾琏,不可能跟着迎春出嫁。 故而,凤姐这才想到与司琪一般能干泼辣的晴雯拨给迎春。 小红自从跟了凤姐,身份不同一般,她跟晴雯的关系因为少了宝玉掺和,两人一起做事有商有量,小红有容人之量,晴雯有真本事,两人倒是十分的惺惺相惜,成了好姐妹。 回头却说小红既跟贾菱订婚,再做巧姐儿的丫头不合适了,凤姐便让小红回家备嫁绣嫁衣,而把秋雯提上来补了小红的缺。 小红倒是极力推荐晴雯:“奶奶为什么不要晴雯,晴雯在所有丫头中最聪明最能干。“ 凤姐笑道:“司琪要嫁给潘又安了。” 160、160捉虫 小红聪明剔透, 顿时懂了。 潘又安是贾琏的得意助手,掌管着贾府的经济命脉, 可谓贾府的钱袋子,这样的人才当然不能便宜姑爷。这一来, 司琪就不适合做陪嫁,迎春的陪嫁又必须精明能干,这府里再没有比晴雯还合适的了。 小红忙着前去安慰晴雯:“二姑娘如今不比从前,二爷二奶奶十分宠爱她,宝玉不能自主,你离开贾府未必不是出路。你也知道大姑娘的厉害,老太太纵着, 连我们二奶奶也只有暂避锋芒。” 晴雯愣了愣, 颔首:“多谢你,其实都无所谓,我有一双手,走哪儿也饿不着。只是我又没有兄弟姐妹, 从小认识的姐妹都在府里, 离开这里我有些舍不得。” 小红看晴雯没什么不妥,这才安心:“放心啦,二姑娘至少还要留个一两年,我就在前院,咱们多的是时间相处。” 晴雯眉眼弯弯,伸手捏捏林小红:“真不害臊,前院是谁?你说?” 林小红自个也红了脸, 跟晴雯笑得搂成一团儿。 回头却说贾菱与林小红的亲事,双方交换了信物草帖子,贾菱的母亲请了高僧合八字,得了八个字:天作之合,宜室宜家。 贾菱的母亲回家对着凤姐千恩万谢。求着凤姐去林家说和,择吉小定。 凤姐闻言噗嗤笑了:“也没得你这样着急,小红今年才十四,总要等她及笄,安心吧,她跑不掉。” 四嫂子笑道:“不定下来,我这心里不安心啊。” 凤姐也喜欢张罗事儿,又招了林之孝家里商议,定下六月初六,两下小定。 贾菱母亲四奶奶这才安心,忙叨叨给媳妇打聘礼去了。 贾琏这边演阵法基本成型,却是不甚熟练,只差最后一哆嗦,他几乎日日泡在队伍里家也不回了。 因为乾元帝已经放话,要在冬猎盛宴考校贾琏新式营队的训练效果。 六月初六贾菱小定,贾琏也没空下山。好在这种事情本就是后宅女人张罗的事儿。 这边贾菱订婚刚刚两日,宁寿宫传来消息,甄英莲羊水破了。 贾母凤姐两个忙着品级装扮,忙叨叨带着惜春进宫探视。 本来惜春是个小姑娘,错不过她是贾蓉嫡亲的姑母,不叫她来也不放心。 贾蔷这边忙着给贾蓉写信,可卿则忙着烧起高香,代表整个宁国府跪拜祖宗菩萨,求他们保佑甄英莲母子平安。 甄英莲身子强健,性格坚毅,在凤姐的鼓励下,灵泉参汤的帮助下,甄英莲在第二天六月初九丑正时分生下一对龙凤胎。 太后娘娘大喜,赏赐整个宁寿宫上下,宫女太监俱都赏赐三月的份例。吩咐素橘姑姑开库房挑选贵重药材。因人参年久失效,派遣总管德福去太医院讨要。 这一下不得了了。一时之间六宫齐齐而动,宁寿宫的贵重补品堆山填海。 贾母凤姐直在宫中陪伴甄英莲三日,参家了洗三之后方才回宫。 这般时刻,贾蓉接到贾琏假公济私五百里加急的信笺,得知自己做了父亲喜极而泣。 尤氏便跪在贾珍灵前哭诉:“老爷,你有孙子了,有后了,老爷,你高兴不高兴啊,哎,你就是太贪色,太跋扈,你若肯放三姐儿一条活路,何至于此啊!” 七月初九,贾母凤姐带领两府女眷再次进宫,给甄英莲的龙凤胎打喜做满月。 凤姐本想接甄英莲回府,太后以宁府居丧,孩子太小拒绝了。 打喜这日,凤姐在喜宴上碰见了于榴?。 于榴?成亲四年了,只生下一女,如今已经两岁,长得倒是粉雕玉琢,可惜不是儿子,二皇子与三皇子在后面成亲,已经生下儿子。 乾元帝已经发话,于榴?今年再没消息,来年选秀就要给大皇子指侧妃了。 于榴?羡慕的看着甄英莲:“我也在荣府住过,她怎么能生下龙凤胎,我却没福分?” 凤姐暗惊,忙着劝慰:“先开花后结果,娘娘别着急。” 于榴?却叹道:“都说太医院有生子秘方……” 凤姐大惊:“娘娘你听我……” 很快就到了八月,八月初三这一日,荣宁街上车马喧嚣,门口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门上铜锭程亮程亮,守门石狮子也顶起了红绣球。荣禧堂上高朋满座,笑语喧哗。 京都地面,上至亲王驸马下至七品小吏,齐齐来贺贾母七十三岁诞辰。 宁寿宫的太后娘娘也有寿礼奉上。 贾母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这样体面的日子,一时间感慨万分! 大皇子妃也有寿礼祝贺。同时,于榴?还赏赐了荣府的女主人凤姐,却是一把蓝田玉的玉如意。 凤姐顿时心领神会,笑眯了眼睛。 转眼就到了冬月,一年一度的冬猎盛宴如期举行。这一次,贾琏的平子营也有份参加,他们却不是参家侍卫考核,乃是前来接受乾元帝的检验。而与之对阵的却是奉圣军中挑选的精悍组合,这支部队正是上次贾琏带到平安洲的队伍。 第一阵,贾琏攻城,组合营守城,守城组队采取了贾琏之前发明的守法,用泼油撒豆,撒辣椒粉儿的方法对付攻城部队,双方可以对射,但是,不许射火箭,对射的时候只有箭杆没有箭头。 贾琏的攻城队伍。以二十个从昌平调来的孩儿兵为主力,但见他们一出场就是全身的夜行衣,惹得看台上的王公贵族一阵惊讶。 及至双方一阵对射,攻城的部队架起云梯,双方短兵相接,城上开始泼油撒豆子撒胡椒粉儿的时候,二十名队员很快的将脖子上的防毒面具戴上了,但见他们快步如飞,脚下既不打滑,口鼻也不受毒粉困扰,趁着对方愣神的瞬间,两组队员分头攻上了城堡。 只不过二十个孩子虽然攻上去了,却并不能活捉这些比他们壮实许多的守城兵卒。但是,守城的兵卒想要打反击捉住他们也很困难,这些孩子猴子似的弹跳飞跃,唯一的缺陷,就是他们如今不过十三四岁,力量不足。 战争陷入胶着。身为总裁判的乾元帝,判定平子营胜利。中场休息,在乾元帝的御帐中,冯唐这才开口细问究竟:“你们如何克制油滑与毒粉?” 贾琏将迷藏许久的防毒面具与铁钉鞋递给了乾元帝与冯唐:“其实没有什么秘技,秘密就在这面具与鞋子上,不过,这事儿最好保密,否则,被敌军知道,就会千方百计设计破了我们的秘技。” 乾元帝颔首,与冯唐一起翻看钉鞋与面具,面面相觑,如此简单的东西,却派上大用场。 乾元帝点头夸赞:“心思巧妙,难为你想的到,你能否告诉朕,这两样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 贾琏言道:“铁钉鞋很简单,是我从那些贫困学子的木屐上头化来的,他们穿上木屐不怕滑不怕水,我先试验木钉鞋,结果不能克制油滑,后来才想到铁钉可以压服木头。这一实验就成了。只是把这些铁钉安放稳妥不摇晃,倒是废了不少功夫。后来还是我们家绣娘提醒我说:何妨借用珍珠衫。” 乾元帝哈哈大笑:“这防毒面具呢?” 贾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小时候吃豌豆黄,结果我堂兄讲个笑话,我噗嗤一笑,满满一口豌豆黄都喷了我祖父脸上,亏得我祖父带着眼镜,护住了眼睛。否则,肯定要迷了眼睛。微臣在思虑如何避开敌人的毒粉之时,偶尔一梦,竟然回忆起这件事情,灵机一动,就设计出了这防毒面具。” 冯唐皱眉:“防毒就防毒吧,为何要穿夜行衣?” 贾琏笑道:“这个完全是为了迷惑,我们一露面,大家都会注意我们没穿铠甲却穿了夜行衣,就会忽略我们挂在脖子上的防毒面具。且我们这个防毒面具是毛皮做成,十分柔软,挂在后脖子上,具有隐秘性。这般一来,敌方的攻略一再失利,他们就会心慌,就会犹豫,这种机会在战场就是我们攻城的最佳机会。” 乾元帝闻言眼眸晶亮:“理念不错,只是那些兵丁有些弱。” 贾琏颔首:“平子营都是孩儿兵,唯一的缺陷就是力量单薄,再过三五年,这个缺点将不再是缺点。” 乾元帝点头:“这倒是。那个,听说你在训练阵法,那个管用吗?使用阵法的话,你几个孩子可以对付一个大人?” 贾琏笑道:“阵法的训练一般都是他们自己对练,还没跟成人对阵过,这要试过才知道威力。但是,他们自保没问题。” 乾元帝很感兴趣:“那试试吧。” 贾琏叫了七个孩子,组成一个小三才阵,两翼两名兵卒,主攻战锋两名,后面三名作为跳荡队助攻。 七个孩子摆开阵势,混合营没瞧起,出来一人挑战。他使一杆长-枪,以为一出手,七个孩子就会作鸟兽散。谁知道他的枪刚一出手,前面一面盾牌就给他挡住了,他刚要回马再刺,主攻两杆狼铣刺出,将他的枪头缠住,随即持盾牌孩子一左一右两把锋利的短刀已经比着他的脖子。若是真正的敌人,此刻已经授首。 这一次,七个孩子只有三个孩子出手,已经取胜。 混合营换成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攻击,孩子们依然盾牌挡,这回换成持盾牌的孩子左手盾牌,右手镜把将枪头别住,主攻孩子依然两杆狼铣两面出击,与前面两个孩子合力将敌人武器缠住,后面三个孩子三竿长-枪趁机反刺来袭之敌,其中两杆长-枪对付一人,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灭掉一个,剩下一个也不得不退走,孩子们却立于不败之地。 乾元帝笑了:“这是以人多欺负人少。” 贾琏笑道:“阵法就是人多欺负人少,但是也可以是弱弱联手抵御强敌。刚才的两个兵卒,若是一对一,孩子肯定不堪一击,但是有了阵法,他们就可以从容对阵强敌,这却是他们力量悬殊,若是敌我双方的力量相若,阵法的威力更大。” 乾元帝颔首:“也就是说,七个孩子换成七个大人,完全可以战胜比他们七个人强大许多的敌人?” 贾琏点头:“正是如此,这个办法的威力就是以极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这只是单一的阵法,微臣正在带领孩子们训练双阵配合,这个开国前辈们也有成功的案例,只是随着战争的远离,军中已经失传,微臣正准备把这阵法重拾起来。” 乾元帝越发兴奋:“你那个大三才阵的威力如何?需要多少人?” 贾琏道:“平子营可以组成三个中等战阵,也可以三百人组成一个大战阵。” 乾元帝手舞足蹈:“演来!” 贾琏先出一百人的三才小阵,一百孩子成功克制百人的进攻。 然后,三百孩儿兵再组成一个大三才阵,成功克制了混合营。若非孩子们力量悬殊,完全可以大获全胜。 乾元帝看出点门道:“你那个狼铣对刀枪剑戟都可以克制?” 贾琏颔首:“是的,这就必须有人配合,一人掩护,一人缠住敌人兵器,另外一个主攻杀敌。” 乾元帝眯着眼睛思忖半晌:“这个,你没有展示远战的威力?” 贾琏笑道:“这个没法展示,远攻依靠鸟枪铳。” 乾元帝恍然大悟,颔首:“既可远攻,又可近守,特别这个近身作战,除非敌人一窝蜂,否则来一个死一个啊!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最大限度消灭敌人,很不错。值得大力推广。” 乾元帝笑吟吟看着冯唐:“他的能力做个都尉,没问题吧?” 冯唐微微惊愕,旋即笑道:“没有问题!” 乾元帝拍板:“那就给他一个都的兵力。”随即看着贾琏:“给你半年时间,明年五月,我要看见一支威武之师,你可敢应承?” 贾琏躬身大礼:“这个,回禀陛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一个校尉不敢置喙一个都尉练兵。” 乾元帝颔首,随即一拍手:“这样,你索性独立出来,今年的狩猎盛宴正是一个机会,那些淘汰的人选,任你招揽,待遇就按四等侍卫,从五品,你这个平子营的名字也要改一改,就叫做御林军吧,你就是新上任的御林军都尉,从二品。” 乾元帝兴奋得很,拍着案几:“来人拟旨,朕要组建御林军。” 巧的很,外面候旨的正是张家舅舅与林姑父。林姑父如今也成了御前行走。两人闻听皇帝叫人一起进来听宣。 乾元帝顿时笑了:“正好你们两人各替朕拟一道诏书,一道,朕要组建御林军,所有京都籍贯,官宦子弟都可参加遴选,入选便是四等护卫从五品。再一道,戳升奉圣军校尉贾琏为从二品都尉,即日起调任御林军任都尉,即刻上任,负责招收御林军!“ 张家舅舅微微愕然,问道:“敢问陛下,这招收御林军的年龄是什么范围?” 乾元帝看着贾琏:“多少年龄合适?” 贾琏躬身回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凡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都可以投考,陛下以为可否?” 乾元帝点头:“可!” 张家舅舅摸摸额上冷汗,看了贾琏一眼,低头行文去了。 一时,林姑父张家舅舅的诏书写完递给乾元帝,乾元帝御览无措,挥挥手,包着玉玺的太监便奉上玉玺,乾元帝接过去用印,咳嗽一声:“当众宣读。” 总管太监便出门大声唱和:“陛下有旨,百官听宣。” 然后把乾元帝新出笼的两道圣旨宣读了。 那些原本落榜的勋贵子弟一听招收御林军,还是皇帝近卫,又是从五品,也只比大内侍卫差了半级,很不错了。 一时间报名之人蜂拥而至,及至知道上限是二十,许多人不淡定了。顿时围着报名处吵嚷起来:“这不公平,前几年因为没有御林军的名额,咱们才错过了机会,如今一来就卡在二十周岁,我们二十一遂难道比二十岁老很多吗?” 一人开腔,百人拥戴。 “就是,我们还不到三十岁呢,凭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机会?” 贾琏闻言只是摊手。 乾元帝见这许多的勋贵子弟踊跃报名,受到如此拥戴,乾元帝十分高兴。 他冲着贾琏招手:“来来来,你准备招收多少人马?” 贾琏老老实实言道:“每个都尉下设三至五个郎官,微臣手下有一个平子营,预备再招四百人,成立两个加强郎队也就是了。” 乾元帝再次招手,让贾琏靠近些:“既然他们踊跃报名,你不妨把摊子铺得大些,最大建制不是五个郎队吗,御林军就按四个郎队招收,一个郎队再增加一百人,四四一千六,把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全部吃下,也省得他们天天提笼架鸟,走狗斗鸡,弄得京都乌烟瘴气。” 贾琏顿时笑到:“这些人可是顺天府每年摊派河床清淤的钱袋子?” 乾元帝乐呵呵的:“谁管他。” 贾琏想着前次被乾元帝忽悠,嘴里说大力支持,却是兵源军费一概不管,害得贾琏前后两年到处讨饭。 这一次,贾琏可不想再讨饭了,得让乾元帝明发谕旨,让兵部不得不把银子掏出来。 他满脸的为难言道:“乍然增兵千人,这一个月的兵饷就是五千银子,再加上阵法需要的武器装备,鸟枪、狼铣,镜把,锻刀,盾牌这些,又是一大笔,微臣方才碰见户部尚书试探一下,户部尚书就炸锅了,喊穷说只差讨饭了。若是人少,微臣还可以自己设法各处去哭穷讨要,可是您这一千多号人,微臣委实养不活啊。” 当初是乾元帝不大相信贾琏的治军思想,当然不大理会他,冯唐也是故意塞责。如今却不同,乾元帝大力支持了,事关海疆与北疆的安宁,兵部岂敢搪塞? 只是这话乾元帝却不会说穿,却是故作生气睨着眼:“哼,你那个平子营兵部没拨一分钱,你怎么弄起来了?” 贾琏作揖:“平子营缔属奉圣军,微臣当然理直气壮跟冯将军水磨。如今却是独立出来,再跟奉圣军没关系了,微臣哪有脸再去惊扰冯将军。” 乾元帝冷哼一声:“奉圣军缔属哪儿?他的的银子哪儿来的?还不是兵部的朝廷的?朕告诉你吧,你这个御林军缔属兵部,他敢搪塞你,除非这个兵部尚书不想干了啊。” 贾琏暗暗高兴,嘴上却是一副感动嘴脸:“多谢陛下教诲,微臣见识小,相左了。” 乾元帝挥手:“去吧。哦,那个放宽岁数的事情,你先别管了,有事只管推,等几日,朕自有话说。” 这是不许贾琏做好人,要留着自己施恩! 贾琏闻言扁扁嘴,这点小事也不忘摆出一幅施恩的嘴脸,天下的好人真是都让他一个人做尽了。 贾琏在这边照应报名的事情,暗地往京都送信,让贾氏家族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自觉读书无望,愿意参家御林军的孩子都去南苑投考。 贾菱迅速把消息传递给贾氏族人。 不一刻,演武堂就来五十余个族中少年。 贾兰贾菌贾蓝几个也跃跃欲试。 贾菱拦住他们:“二爷说了,上了府学的学子不许再参与御林军的考核。” 贾兰不悦:“我们岁数符合,凭什么不许我们参加考核?” 161、161捉虫 贾菱言道:“二叔说了, 家族兴旺需要文武双全的人才,你们几个可以科举出仕, 为什么要走行伍的路子?再者,二爷特特交代兰哥儿, 菌哥儿,你们父亲亡故,且是独苗,要传承香火,不适合行伍。” 这时李纨跟贾菌的母亲温氏也到了,各自将孩子拦住了,二人对贾菱千恩万谢而去。 贾菱这时登上高台, 抬高双手一压:“大家安静, 听我说,二叔有话,御林军虽是皇上近卫,可是, 圣驾也有御驾亲征, 一旦遇到战争,天子亲卫也会开扑战场。所以,凡在家是独生子的请出列回家。” 这一规定,五十三人的对队伍变成了三十五人。 贾菱再次言道:“队伍中尚未满十三岁的请出列。” 十三岁是贾琏的规定,因为海疆战役爆发之时,黛玉探春都是十八周岁,如今黛玉方才十三, 大约还有四年多的时间,十三岁的孩子二三年后,勉勉可以娶妻,赶着生子,十二岁的孩子二年后才十四,身子发育不完全,实在太小了。贾琏不忍心让他们跟着去前线送死,虽然不一定会死,但是战争免不得要死人。 贾琏不想自己将来落埋怨,也不想族人的生活因为自己而受到影响。他必须给贾氏族人留下足够的香火。 这一次再次被人之处有两人岁数不合。 然后,贾菱再次言道:“最后一项,每家只许一人参与考核,若是这一个人考核不中,余下的兄弟才可递补。” 符合三个条件的孩子有二十五人。 贾菱登记附和者名单,发觉贾芹兄弟有三人,他本来报了名,这时候却退出去了。 贾菱暗叹二叔看人甚准:“二叔说了,家里兄弟超过三人,却一个也不愿意替家族效力者,每年两府年终分配的年货将取消,家族提供的房屋也要收回,遣回原籍,会重新分配房舍居住,但是,若是不愿意回原籍者,则自己租屋别居,家族再不庇护。” 贾芹一家因贾琏上次将贾芹踢出府学,族人已经疏远他们,这一阵子贾芹家过得很不如意,贾芹说好的亲事也被人悔婚。 今日竟因不愿意入御林军,被贾琏驱逐,他们一家顿时被踩了狐狸尾巴了。 贾芹贾菖的父母顿时吵吵起来:“凭什么撵我们走,我们也是老国公爷的后代,我们爷爷是老公爷的嫡出,你们没资格撵我们!” 贾菱面无表情:“这是琏二叔的决定,我只负责执行,你们要讲理,可以去找继任族长,或是琏二叔本人。” 贾芹一家人因为不愿意出力还在这里胡缠蛮搅,顿时惹了众怒,大家都是贾氏族人,凭什么你们家有好处就挤破脑袋,却不愿意为家族出一点点力气? 大家伙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讽他们。大家都是亲戚又是邻居,谁家的事情都清清楚楚。说起话来,那是一箭中的,直掐七寸! “哟,我上次可是听你们贾芹说了,不稀罕府里的差事,要娶石家那个侧枝的女儿,石家会给你们家买房子送铺子呢?” “是啊,是啊,我也听见了,这怎么一年多了,你们还没搬走啊?” “哎哟,你们家的铺子呢?需不需要请人帮忙啊,大家亲戚,照顾照顾啊?” 石家去年年初就被乾元帝抄家灭族,贾芹哪里去沾石家的光,一家人在狼狈中逃窜了。 从前贾菖讨好王氏,跟着王氏作践族人,如今被贾琏厌恶,贾芹一家已经是过节老鼠。不过贾琏看一个祖宗的份上,没有驱逐他们。 这一回御林军考核其实是族人们晋升的机会,但看各人有没有胆魄追随贾琏。 说实话,贾琏还真不希望贾芹一家有人报名,若非如此,也不会让贾菱说的那般吓人。 没想到贾芹一家人看着有好处就两兄弟一起上,听说有危险就一哄而散。不过这个时候,贾芹再是反口,贾菱也不会给他机会了。 等贾芹一家逃窜而去,贾菱这才开始说重点:“二叔说了,御林军虽然有潜在的危险,可是,你们这一通过考核,立马就是从五品的官身。每月还有五两银子贴补家用,自己吃住都是公中。“ 一众族人拒绝兴奋不已,也有人心不足者。 高兴的说:“哎哟,当个兵还有这么多兵饷啊?跟当官似的啊!” 不足的说:“从五品的官身,一年竟只有六十两啊?” 族人们心中都在比较,贾芸贾菱在荣国府每个月还有十五两银子的月例。当官了还只有五两? 且不相想想,整个贾氏能出几个贾芸贾菱?同时,贾菱贾芸出了必爱面上做的事情,私下还有收集情报的差事呢?真是只看见人家吃肉没看见人家辛苦! 贾菱闻言顿时笑了:“你们还真是人心不足啊,你们知道大伯爷一年多少俸禄啊?两百四十五两。您们知道琏二叔常年出生入死多少俸禄?二叔一个一等子,还有一个云骑尉,一年也才四百三十五两。你们做了什么?六十两还嫌少。趁早回家去睡大觉吧。” 族人们闻言顿时一笑:“说着玩的,这个菱小子,你还当真呢!” 贾菱的祖父五老太爷也在人群中,他是来送他长子的小儿子考核御林军,很多人羡慕五老太爷,有些巴结的跟他说笑:“五太爷,您这下高兴了吧,菱小子出息了,二兄弟也闭得上眼睛了。” 五太爷神情又是欣慰又是复杂。次房孙子贾菱贾芝兄弟出息他喜欢,贾菱的兄弟贾芝在私塾成绩很好,贾代儒还几次当着五太爷夸赞那小子。只是大房的几个孙子贾萍、贾芬、贾芳却是差强人。因为祖产大部分都被大房得了,几个孩子环境好,自小娇生惯养,读书不成,行伍怕苦,他们倒想投考侍卫,可惜没机会。 这一次若非是贾琏主考,把这些孩子都纳入荣国府麾下,他们也没资格投考御林军。 五太爷的小孙子贾芳本不愿意前来报考,却是贾菱走了私,向他爷爷事先透露了实情,御林军有危险,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五房的嫡枝再没机会入仕了。对于只想依附家族吸血不想出力的族人,荣府要进行整顿了,或许会驱逐他们回原籍。 五太爷这才勒逼着他的小孙子前来报名,结果就发生了四房偷奸耍滑的事情。五太爷心里暗暗欣慰,贾菱哪怕在分家的时候觉得不公平,还是心里向着大房。 五太爷叹口气,看来得敲打敲打大房了。 回头却说贾菱带着家族的二十五个子弟到了南苑,贾琏这边的报名处还被许多人围着不散,多是超过二十岁的孙桂子弟。 那些报上名的子弟都去了校场比试,这种招考的事情自有吴勇王磊让唐辉几个负责。 贾琏也想去看看,却被这些京都勋贵家的子弟围住了。大家都是一个意思,贾琏不收他们就不准贾琏离开。这些人多出自四王八公还有京都四品以上文官家的子嗣。 贾琏可不敢随便得罪,只得一个劲的推脱:“本官只负责招兵,这个招收的范围却是陛下的圣裁,作为臣子岂敢随意更改?” 有人听出了门道:“你是御林军的直接主管,你不能做主谁能做主?” 贾琏抱拳拱手:“组建御林军是圣上的之意,招兵岁数人数也是圣上决断,你们围着我不起作用,除非陛下开口放宽岁数,否则,你们就是围我一年,我也不能招纳你们。” 这些人当中有个挑头者,就是冯紫英舅舅家的小儿子,一心想要投靠大内侍卫,可惜,天生不是学武的料子,每年来考,每年垫底。 他的水准当个御林军还是可得,他悄悄拉着贾琏:“咱们不是外人吧,我姑姑可是成天夸赞你,说大人跟我表弟关系最铁,咱们虽然见面少,可是我表弟的面子你总要给吧?” 贾琏看得出来,水纹是这班纨绔的领头,故而一笑拱手:“你想知道什么?首先说明,就是冯紫英来说清,我也不能收你。” 水纹点头:“这个我早知道,我就问你,你口口声声要皇上发话,我就想问,我们请了人去疏通,你就告诉我们,皇上能不能开这个口子?” 贾琏笑道:“御林军是皇上禁卫军,大家钻天拱地想要保护皇上,皇上会生气吗?” 水纹闻言顿悟,抱拳谢道:“如此多谢大人,改日我请大人喝酒。” 贾琏笑道:“兄弟你为何不投奉圣军呢?” 水纹一哼:“小爷我是做大头兵的料吗?” 贾琏闻言直摇头,果然是纨绔子弟啊,这样的家伙收进来如何盘弄成才? 贾琏忽然觉得应该给这些纨绔子弟提个醒,丑话说在前头,否则,一旦将这些无龙头的野马收进来,他得累死。 他脚下一个登云梯,瞬间人像鹞子一般冲天而起,上了一丈多高的阅兵台。他大声言道:“大家静静,看着你们这么看重御林军想加入御林军,本官心中很是高兴。你们之中大部分人我都认识,不认识的,也能猜出你们平日如何生活。 “御林军,虽然是从五品官衔,但是,招收你们进来却不是为官作老爷,一旦进了御林军,则要接受御林军的正规训练,第一个训练项目,就是一个月之内,要能够两个时辰行军百里,一月只有一天休沐,俸禄每月五两,不够你们喝顿酒,你们真的要来吗?” 贾琏这一说,很清楚解释了御林军跟大内侍卫之间的差异,侍卫每天轮值两个时辰,一月还有几天休沐。若有事还能请假或是请人代班。 知道御林军不轻松,有人打起退堂鼓:“三爷,这个御林军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意思,钱不多也罢了,还得每天训练。” 这些家伙之所以考不上大内侍卫,并非人笨,关键是懒惰,只喜欢声色犬马,不愿意正经的练一练功夫。 水纹却是瞪着眼睛直愣神,他摆手问道:“别吵,我问你们啊,你们看见他方才如何上去?” 一个摇头:“没看清楚,似乎一晃眼他就上去了。” 另一个‘咦’了一声:“好像是也,他那脚在地上一蹬,人就窜上去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 水纹拧眉:“你们是说,没人帮他,他自己个就飞上去了?人会飞吗?” “对呀,他怎么会飞呢?” 水纹顿时双眼冒星星,冲着贾琏拱拱手:“大人,您能下来再上去一次吗?” 贾琏微愣,知道自己方才无意中泄露了登云梯的步伐。不过,他却不怕:“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先问的,你们回答了我,我再考虑你提出的问题。” 水纹点头:“当然来,大人您是子爵,出身侯府,您却来西山做个三品官,一年两百两银子,如今从二品,一年也不到三百银子,您家缺银子吗?” 贾琏竖起大拇指:“说得好,既然你们胸有大志,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 贾琏腰间抽出马鞭,一甩手卷住辕门,身体借势一跃,人落地,马鞭下落缠在腰间。 然后,贾琏再次脚下一蹬,马鞭一甩,卷住辕门,脚下在阅兵台一半的石壁上借力一蹬,人已经飞上阅兵台。贾琏冲着二十亲卫一招手:“上来。” 这些孩子一个个猴子似的蹦蹦跳跳上了阅兵台。 水纹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但是,就是贾琏这一手他觉得不似先前漂亮的身手,已经让他向往不已。还有些孩子们的身手,虽然不及贾琏的漂亮,却也不差,至少,水纹不借助梯子,他登不上一丈高的地方。 水纹盯着贾琏的眼睛:“我们参加了御林军,你也教导我们学这个嘛?” 贾琏点头:“当然,不过,每天必须完成百里行军之后,才有资格练习我贾氏的独有秘籍,这个秘籍不属于御林军,不属于朝廷,是我贾氏私货,不能让我满意的兵卒,我可不会不教。” 水纹顿时笑了:“成交!” 贾琏摆手:“你先取得报名资格,再通过考核,咱们再谈吧。” 水纹碰了一鼻子灰却不以为意:“等着吧。” 贾琏知道这家伙要动了心思,估计可以压服乾元帝提前开口子。 冯紫英的外祖父脱离家庭庇护,科举出仕,可是深受上皇与太后的喜爱。 水家的纨绔子弟要奋进,上皇太后肯定会大力支持。 走了水纹这个纨绔头,随后,几个纨绔团体似乎察觉了什么,纷纷追着水纹去了。 贾琏耳朵终于清静了。 这般时候,贾氏家族的子弟赶到了,贾琏带着他们去了征兵处报名,然后上台比试。吴勇负责,吃了一个孩子身子实在太弱,竟然五里地也跑步下来就累得面色发白,行将晕厥。 贾琏怀疑这孩子身子有病,遂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一股元力输送过去,发觉这孩子的脉络堵塞厉害,心肺很弱,不适合剧烈运动。因问:“你叫什么名字,几房的?” “我叫贾藻,今年十五,老四房的,我爹是庶出,一早被撵出去了,我爹身子不好,在街面上替人代谢书信,我有个弟弟在私塾读书。” “老四房?贾芹是你堂兄?他怎么没来?” 贾菱这时候上来附耳告诉了贾琏究竟。 贾琏颔首:“他不适合行伍,他愿意为家族出力,很不错,你安排他到演武厅跟着你打杂做个帮手,他家里你也看一看,如他所言,遇见机会,援手一二。” 贾菱应了,回去一说,二十五人有二十四人通过考核,阖府大喜。一个个来向贾赦凤姐道谢,磕头作揖,不亦乐乎。 贾芹的祖父进府求了贾赦,贾赦答应不驱逐贾芹一家人。但是,今后但凡贾氏家族里有什么事情,贾芹家都要出工出力,不能再像从前,有钱的事情争着抢着,没钱的事情袖手旁观。 贾赦与四太爷约定,这是最后一次原谅四房嫡枝,倘若再犯,坚决驱逐。 贾赦说的义正言辞:“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们只烤火,还要扇阴风泼冷水,这个毛病要改一改。” 这是指责贾芹父母背人说贾代善当初给他们的家产少了,也是说贾芹兄弟当初配合王氏倒卖府库。 贾菱将贾爱芹一家被留下的消息迅速传给贾琏,贾琏看过一笑,告诉鹞子:“回去告诉你奶奶,停止四房的一切补助救济,他们做一份工再给一分钱,四房嫡枝视同家生子儿。” 家生子儿可以居住荣府的房舍,却是不做事不得吃,四房再想好吃懒做可是不成了。再者,他们想要好差事也别想了,最多是出苦力挣辛苦钱。 凤姐闻讯顿时切齿冷笑,她心里正恨贾赦不该插手,让她没有机会把贾芹一家剥干净扔大街上去。 贾琏发话,她岂能客气。当月就把贾芹家的年货停了。并吩咐林之孝与赵良栋,凡是府中小工头以上的事情不许派给四房嫡枝。 贾芹一家从此过上奴婢不如的日子,他们已经被贾琏厌弃两年多,家中的积蓄已经花费干净,再无余财。 春节他们没得到荣府周济,年后一家人四处打工勉强度日。这年六月,他们终于熬不住,上门跪求贾赦,他们愿意遣返原籍,去过耕读的日子。 贾赦很是不解贾琏为何对四房这般刻薄,派人请了凤姐当面过问。凤姐便说:“当初二太太给我的玫瑰胭脂膏子,就是通过贾菖之手送给媳妇,害得媳妇三年无子,他就是帮凶之一。” 贾赦闻言大怒,原本准备给四太爷一百亩土地,也变成四十亩。 四太爷接过地契失声惊叫:“老大,这不对啊?” 贾赦袖着手:“四叔啊,起初说得一百亩,给您老养老四十亩,长房三个儿子每人二十亩,可是,我今日才得知啊,四叔您这几个孙子的心很大很野啊!四叔,您知道凤姐过门三年无所出吧?那掺和了药物的玫瑰胭脂膏子啊,就是您这个好孙子亲手送给凤姐。您说,我现在都没动他们一根汗毛,是不是已经很仁义了?” 四太爷瞪着眼睛看贾菖贾芹,他们兄弟都进过荣国府的配药房。 “你们干没干过?” 贾菖贾芹都跪下了:“爷爷容禀啊,那东西都是二太太指使,我们根本不知道其中有猫腻啊。” 四太爷自己打了一嘴巴:“是我教子无方,我还跟着他们一起闹腾,我没脸啊!我有什么脸面再要侄子的东西。” 四太爷将田契还给贾赦,贾赦却退回去了:“我知道不是四叔的问题,这四十亩是给您养老的,您回去就让他几个帮您耕种,您自己把银子拿着防身,他们好,您就带着他们过,若是不好,您就把他们赶出去自谋生路。” 四太爷眼泪啪啦掉,拉住贾赦:“虽然没脸,我那个幺儿啊,他身子弱,那个孙子更是不知道能活几日,难为琏儿肯看顾他,我安心了,我没脸啊。养了这些不孝子,我对不起祖宗,老大你要原谅四叔啊。” “儿大不由娘,我从来没有怨过您。” 贾赦可不是善人,贾菖回去金陵不过一月,就被赌坊老板上门逼债。 四太爷不肯抵押保命田,将贾菖驱逐。 当晚,贾菖被赌场打手砸断了腰杆,不出一月,贾菖生生疼死了。 162、162捉虫 贾琏凤姐闻听贾菖的死因, 都以为是对方下手。 结果,双方都否认了, 一时间面面相觑,难不成这世上真有报应? 旋即, 凤姐‘噢’了一声。 贾琏惊问:“想起什么?” 凤姐笑眯眯戳戳东院:“大老爷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厌恶老四房。” 贾琏拍手:“错不了。” 贾赦是什么性子,除了贾母他就没怕过谁,王子腾惹了他,干不过照样敢给他甩脸子,何况是贾菖这样的小蝼蚁? 凤姐很感动:“老爷待我真是不错。” 贾琏不忍心打击她,大老爷是为自己迟了三年抱孙子出气, 可不是为了你! 真是后话。 回头却说贾琏在西山招兵, 贾琏决定从一千人中选拔六百人。选拔赛中,贾琏同样采取独生子弟不取,不满十四岁,哪怕只差一天, 贾琏也不取。 然后, 再考核一个时辰的急行军。行军途中,贾琏亲自出手,成功将四王八公家的嫡枝全部淘汰。 这一来,贾琏足足刷掉了四百余人,留下五百八十人,个个身强体健。 加上平子营原本的三百人,已经可以组成三个郎队了。 这般时候, 贾琏真心不希望乾元帝再开口子,招收那些勋贵门第的纨绔少爷。贾琏看来在,这些人无异都是麻烦负担。 不过,贾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不,贾琏这边刚刚结束考核,乾元帝的追加圣旨就到了。 鉴于勋贵子弟们高涨的报国之心,乾元帝决定将征招御林军的岁数放宽到二十八岁。 这一次,贾琏竟看见了罗世成,顿时惊讶万分。他忙着拉了罗世成悄悄询问:“你在户部做的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改行伍了?” 罗世成叹息:“我原本想在户部安安稳稳混个出身,谁知天不遂人愿。” 贾琏讶异:“出了什么事?” “户部自从换了尚书,对我们这些留任人员十分苛刻,为的就是逼走我们,给他的家族子弟与亲信腾位置。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想干了。我有手有脚身强力壮,干什么要受那些腌?气?不如趁着年轻拼个前程,正巧水纹约我投军,我就来了。” 贾琏眼眸一亮:“这个水纹,罗兄熟悉吗?” 罗世成点头:“很熟悉,我上府学的时候,跟他兄长是同窗,他家里虽没有爵位,他爷爷却是宗亲中出类拔萃的读书人,很得上皇青眼。慢慢他们的家境也好了,他父亲也肯读书上进,到了他这一辈又成了纨绔,成天提笼架鸟走狗斗鸡。不过,他这个人有底线,从不欺男霸女。虽然不学,却不是草包。除了不爱读书,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学就通。他还有一个优点,十分佩服有本事的人。这一回他可是对贾兄赞不绝口啊,大有要给你做小弟的意思。” 贾琏心里对水纹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对于罗世成,贾琏有点犹豫,因问:“罗兄今年有二十六七了吧?” 罗世成摸摸鼻子:“我看着很老啊,告诉你,我跟世兄一年生人,只不过我是正月生人,已经年满二十五,吃二十六的饭了。” 贾琏笑道:“我们这里比试拳脚功夫还在其次,因为能够参加侍卫挑选的多有一手,我这个御林军,与大内侍卫有所不同,御林军将来会拉出京都参加战争,这就需要兵卒有个强健的身子。所以,我这里第一场考核,就是必须在一个时辰之之内不停的跑步,而且必须最少跑完三十里。掉队的就算淘汰,罗兄若是不能坚持,你就别参加了,我特招你做来做粮秣官,让罗兄你学以致用。” 罗世成在户部就是记账算账的好手,当个粮秣官真是小菜一碟。 罗世成笑道:“你这个粮秣官我做定了,不过,我还是自己通过考核进来吧,免得带累世兄您被人参奏。如今可是多少眼睛盯着呢。” 贾琏笑道:“不瞒世兄,这个我还真心不怕。身为一支队伍的长官,前怕狼后怕虎,我这队伍不干也罢。” 罗世成闻言肃正了面色:“贾世兄所言极是,若是我被淘汰,必定来参加特招。” 贾琏没想到是,水纹一个时辰跑下来十分轻松,这家伙不愧是连续七年才加侍卫选拔的老将。 罗世成虽然有些气喘吁吁,最终坚持下来没掉队。不需要贾琏开特招的口子了。 这一扩招,报名者有四百余人,贾琏通过挑选,又招了二百人,余下二百多人,半个时辰已经累得喘气如牛,别说贾琏踢他们,他们自己个先打了退堂鼓。 贾琏言称,即便勉强进入御林军,无法坚持头三个月的跑步训练也会淘汰,坚持了三月训练却不能达到两个时辰内行军百里者,也会被二次淘汰。 这些家伙一听每月五两银子却要累成这样,还不如叫家里出千儿八百银子去兵部买个把总,或者去户部买个同知当当。 贾琏一颗心悬心落了地。这些吓退的纨绔,大多出自宗室。说实话,他们若是成为贾琏的手下,将来若是开上前线有个一差二错,贾琏在官场上则会莫名其妙多上一大堆实力雄厚的敌人。 所以,贾琏采用了急行军这一苛刻的淘汰赛,目的就是把王公贵族家那些惹不起的存在淘汰出局。 贾琏不想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队伍,成为惹不起的存在,关键时刻拉不出去。勉强拉出去了,贾琏也担心这些人的安全,贾琏只能保证尽量减少牺牲,可不敢保证一人不死。 这些死不得人死了,贾琏可担不起后果。 这次征招中,贾琏通过各种手段,基本将四王八公的嫡系全部淘汰了,与其将来变成仇寇,不如此刻利用严苛的考核规矩把他们拒之门外。 乾元帝想甩包袱,贾琏可不想替他背锅。再者,也要给尹峰留下一些钱袋子。纨绔这种生物一旦清扫干净,京都便不像京都了。 乾元帝哪里贾琏也不怕,这些人可是自己打了退堂鼓,与贾琏不相干。 贾琏将招收的御林军名单上报兵部之后,时间已经进入腊月。各地封疆大吏入京,乾元帝开始忙碌,再没时间理会御林军。 乾元帝还没给贾琏另划山头,兵部答应给御林军的军费,也没到位。空口白话,贾琏可拉不起队伍。 故而,贾琏按照兵部的原话通知新招的御林军,回家等候兵部录取公文。 贾琏也率领平子营回到西山。 冯唐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怠慢贾琏,他承诺,在贾琏没有新地盘之前,西山的校场任其使用。 如今的贾琏可是御林军的统帅,自己统帅自己,只要乾元帝没有新的指令,贾琏便是一人独大。 腊月二十,乾元帝没任何指令,问兵部,却叫等候。冯唐的高级将领已经陆续离开西山回家过年,兵卒也分批次回家探亲。只要在三十除夕之夜赶回西山则可。 平子营的孩儿兵大多来自西山军户,腊八之后,贾琏就已经让你他们陆续回家,处于半放假状态。及至冯唐高级将官放假之时,贾琏自己也带着二十个孩儿兵回到京都,准备过年。 贾氏参家御林军的二十四个孩子,自腊月起,已经进驻翠微山下演武厅,跟府学的几个孩子一样,参与每日的晨练,开始修炼武当拳。 贾琏回京之后,这些孩子便开始训练三才阵。这些贾琏便不管了,全部交给贾白峻为首的孩儿兵。 这些孩子虽然姓贾,但是,贾琏并未严格按照贾府的排行取名,而是让他们保留的自己的原本的名字,只是冠于贾姓。 这样方便他们安家落户。也方便他们将来跟自己的亲人相认。 像是这个贾白峻,他本名叫白峻。 当初的马毅如今叫贾毅。 墨书墨画这两个活宝也自愿入了贾氏,成了贾墨书,贾墨画。 这一年贾府祭祖,贾琏将这一批自愿姓贾的孩子,以连宗的名誉添在族谱之上,承认他们是贾氏家族的一分子。 这一来,他们将来成家立业,就可以享受贾氏族人待遇,可以参加分配房产与土地,享受家族的照顾保护。当然,他们也有要担负兴旺家族,保护家族的责任。 腊月二十四日,贾琏正在家接待冯紫英罗世成水纹几个吃酒,忽然接到乾元帝指令,命他进宫从参加皇宫警戒,他的直接上司便是熙郡王。 随即,冯家的仆人找上门来,同样有小公公上门传旨,冯唐父子参与新春皇宫警戒。 本来冯紫英正跟贾琏抱怨,今年卫若兰要在宫中轮值,兄弟们不能一起喝酒了。 这一下好了,卫若兰本来就在乾清宫担任侍卫,三兄弟难得凑成一堆了。 此时的卫若兰早就成了一等侍卫,与冯紫英一样,也是正三品了。 他们虽然羡慕贾琏的从二品,可是从不嫉妒。贾琏管的事情,吃得苦,他们可是一清二楚。说实话,这个从二品给他们,他们还不乐意干。爬冰卧雪,餐风饮露,一般人可是干不了。只有贾琏甘之如饴。 贾琏也不强迫兄弟们理解,心里却在猜测,约莫这位兄弟若是也经历一次重生,大约不会嫌弃行伍这点小辛苦了。 贾琏原本要找卫若兰商议事情,这次一起当差无需再找机会,三才阵其实也适合北疆戍边。 贾琏已经将三才阵的理念整理成册,经过简单的沟通,卫若兰便明白此阵的不凡,很果断的答应劝说自己的父亲训练此阵。 至于冯紫英的父亲冯唐,贾琏反而不着急,乾元帝已经重视阵法,奉圣军训练阵法,只是早晚的事情。 贾琏不必担心。 这一年年宴之上,发生了一件对于臣子们来说算的重要的事情。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乾元帝当着进宫朝贺的满朝文武,忽然宣布,开年之后,将由吴贵妃之子三皇子代天子出京祭祖。 至于具体的祭祖日子,由钦天监择定。 这消息一出,百官顿时不淡定了。 你道为何?本朝尚未立太子啊! 贾琏可是知道,上皇仙逝之后,今上才正式掌管天下,那时候,他才张罗立太子。 如今上皇安然无恙,乾元帝却抛出这个诱饵,这是想干什么? 贾琏了解乾元帝,一般大肆抄家灭族,除了这些人有些陋习逾越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乾元帝要办事情,手里缺银子,他要杀猪了。 可是,眼下王家的船队已经上交了,史家本来就穷,已经抄家了。贾珍已死,上皇还在,他想清算宁府庇护可卿的事情也没到时候。 贾琏默默思索前前后后,剩下就是前世跟着贾府一样的倒霉的宫妃家。 徐家已经蛰伏,这几年就没露头。吴贵妃已经回家省亲了,正因吴家要盖别墅,这才跟杨久志打得火热,接受了杨久志的资助。 杨久志倒台,乾元帝勒令吴家退赔赃款,说那银子百姓的民脂民膏,平安洲百废待兴,银子必须退赔。 吴家全部家当已经变成了别墅,不得不四处举债,勉强赔上赃款。吴家还要维持那个百亩大的花园子别墅,可谓寅吃卯粮,度日艰难,贵妃住过的花园子又不能变卖,真是苦不堪言。 一个周贵人家,也因为省亲打起饥荒。 乾元帝把这些人抄了,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最多落得两座宅子外带花园子。 这年正月十五,贾琏还没弄明白乾元帝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宫中却出现了大事。被勒令闭门读书的八皇子忽然发疯了。 据闻,他拖着一把长剑砍伤了看守的侍卫与贴身宫女,还想冲出宫殿继续杀人,却被巡逻的侍卫一哄而上制服了。 八皇子刚满八岁,却似乎力大无穷,拼命地反抗,两个成年侍卫竟然压不住他。 乾元帝正在午门与民同乐,闻听八皇子发疯,正是满腹的苦水无处诉。 他只想杀人泄愤,却是顾家已经满门发配,无人可杀。 乾元帝只得匆匆回宫勘察详情,太医束手无策。最后,杜老爷子出面,用金针封住了八皇子的昏睡穴,他这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安静了。 乾元帝暴跳如雷,雷霆震怒。这时病弱的二皇子忽然出面,向皇帝举报,言称三皇子诅咒八皇子。 太后娘娘在侧顿时悚然而惊,厉声呵斥道:“清儿,此事干系重大,牵涉到你们兄弟,你可不要胡说哟?” 水清跪在地上磕头:“回禀皇祖母,孙儿不敢胡说,若给事情重大,孙儿也不敢趟这趟浑水,祖母知道,孙儿身子不好,一般都是明哲保身,不敢参与兄弟们的争斗。” 太后言道:“你说说,他为什么要诅咒八皇子?” 二皇子言道:“三皇兄为甚要诅咒八皇弟孙儿不知道。” 太后厉声道:“那你说,三皇子如何诅咒八皇子?” 二皇子道:“孩儿体弱夜不能寐,故而夜半时分外出散步清心,结果发现三皇兄的长随侯立文,在七皇弟居住的墙根下埋东西。孙儿的长随眼尖,说是看见了,埋得是一些纸铰小人。孙儿当时没注意,今天八皇弟忽然发疯,孙儿这才想起这事儿,孙儿以为有责任给父皇提个醒儿。因为孙儿虽然知道那些纸人不对劲,却不知道如何化解。” 太后尚未做出决断,乾元帝已经相信,呵斥掌事太监:“愣着做什么,通知慎刑司,速速带人前去查看!” 慎刑司动作很快,不一刻,一个陶罐放在乾元帝面前。 慎刑司总管禀报:“奴婢们按照二皇子长随的指点,挖出了这个陶罐,奴婢们没敢开启,还请陛下圣断。” 乾元帝挥手,命令道:“打开!” 慎刑司这才小心翼翼开心陶罐,顺手掏出一串子东西,却是一个小人儿被两个恶鬼缠着,一个恶鬼拿一根铁链将小人锁着,一个恶鬼坐在小人的肩上,双手挥舞着利剑,青面獠牙,嘴里喷出一个大大的杀字。 乾元帝顿时大怒:“速速逮捕侯立文,严刑拷问。” 乾元帝这句话,已经注定侯立文有死无生。 慎刑司哪里会客气,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包围了修国公府,修家上下被圈禁在府中不许随便出入,侯立文却被五花大绑捉进了宫,丢进了慎刑司拷问。 最终,侯立文扛不住招供,这些纸片人,是他从一个经常出入修国公府的马道婆手里买来。 消息传来,贾琏顿时大惊失色。 马道婆可是宝玉的寄名干娘,当初,贾母为了宝玉好养活,这才看中经常进府跑腿的马道婆,让宝玉认她做干娘。 他暗暗懊恼,自己竟然大意了。他只道这辈子解决了赵姨娘,杜绝马道婆入府,凤姐宝玉不受诅咒也就是了,没想到这个马道婆如此神通广大,竟然暗中跟修国公府拉上关系。 贾琏只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越演越大,牵连荣国府。 随着侯立文的交代,锦衣卫迅速逮捕了修国公府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的姨太太。 只可惜这位姨娘虽然多次跟马道婆合谋害人,却是平日足不出户,根本不知道马道婆住在哪里。 贾琏因此提议:“京都属于顺天府管辖,马道婆若是有住所,顺天府一查便知。” 结果,这个马道婆还真是没辜负贾琏,她竟然真的在城西的边角后街之上有一座小小的院子。衙役们攻进房内之时,马道婆在做法,身边点了满地的蜡烛。 衙役们一阵风的冲进去,熄灭了马道婆的大半蜡烛,马道婆被惊扰,行功偏差,顿时口吐鲜血。 贾琏见之,暗暗称奇,这个马道婆竟似乎有些法力。 衙役们捉拿马道坡之时,贾琏的神识已经搜查了整个院子,贾琏惊讶莫名,这个马道婆后子池塘里,竟然有灵光乍现。 马道婆这边极力挣扎想要逃跑,三个衙役竟然制服不了,贾琏参与进去,伸手捏住了马道婆命脉,暗暗将元力输送过去,这个马道婆竟然名不虚传,她真的是个练气士,亦即修士。 原来,她因为资质太差,不能筑基。又因为生活困顿,缺乏修炼资源,愤慨之下走上邪路。她偶然的道一部邪术秘籍,因此只能利用仅有的一些功力,修炼这些邪术害人,借此筹集金银珠宝,四处购买极品玉石进行修炼。 马道婆被拷问,交代了她因二十几岁夫死无子,被婆家驱逐,从此怀着报复的心情在庵堂安身,替庵堂打杂为生。 后来,她学了一些骗人伎俩,开始扮成道婆出来行走,四处行骗。 马道婆有些运道,偶然间得到了一部残缺的修炼秘籍,却因为没有修炼资源难以修炼。 这也是贾琏出手试探,她毫无察觉的缘故。 马道婆因此越想越恨,越发憎恨那些过得幸福的夫人们,越发丧心病狂的报复害人。 几十年来,她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有时候,她帮助大夫人谋害姨娘,有时候帮助姨娘谋害原配,或者是元配之子。总之,谁给钱她就帮谁。 她谋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小到帮着买卖,或者亲自配制打胎药春药,或者帮着浪荡子引诱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入瓮,大到谋害人命。 总之,她是良心丧尽,人心泯灭,无恶不作。其中,马道婆最大的主顾,竟然是上皇的私生子燕候。 163、163 百官闻言, 恍然大悟,怪不得燕候几十年畅游花丛, 片叶不沾,竟然有人替他穿针引线。 毫不意外, 贾琏在马道婆的交代的材料中,看见了荣国府,贾母与宝玉的名字。 马道婆是荣国府二房少爷贾宝玉干娘的事情,被拱认出来。 一众官员再看贾琏的目光顿时变了。 贾琏马上辩白:“微臣的二婶当时高龄产子,堂弟落地瘦弱。老太太怕养不活,决定找个最穷困之人做干娘,京都之人大多有这样的经历。至于为何找到了马道婆, 却因她当时恰在府里。” 贾琏这一说, 众人都把嘴巴锁上了。孩子因为病弱拜给庵堂道观的,在京都之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京都人家哪年没给庵堂捐赠几两银子几斤香油呢? 若是如此牵强附会,满京都真找不出几户人家干净人家。 话虽如此,乾元帝这种小气的性子却不会随便放过去, 派人暗中查探贾母跟马道婆的关系。 原本允诺十五之后就要划给贾琏的地盘, 也没影子了,兵部的经费也没了下落。 原本忙碌不堪的贾琏,竟然在家歇息起来。 贾赦得知原委,顿时气得鼻子冒烟,跑到贾母面前发了一顿牢骚,承诺把赖家花园子给二房,让二房即刻搬出府去。 贾母当然不同意, 顿时恼了:“你就这般容不下兄弟?二房如今在京都的只剩下没有成家的元春与宝玉,还有寡居的珠儿媳妇,这样孤儿寡母的撵出去,琏儿的名声好听吗?” 贾赦嘟嘟囔囔走了。 贾母因此得知,她当初一个糊弄人的小手段,竟然给贾琏惹了如此的祸事。 再三思忖之后,贾母递牌子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虽然自己焦头烂额,却是拨冗接见了贾母。 贾母便把当初的事情一 一向太后报备,虽说拜了马道婆,却是并未跟她有什么亲密来往。 同时,贾母把荣国府两房早已分家一年的事实告知太后,只是因为贾琏同情元春姐弟尚未成家,李纨又是寡嫂,这才收在府里照顾,只等个人都有归宿才会彻底分家云云。总之把贾琏夸赞一遍。 太后娘娘知道贾母所为何来,却是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乾元帝改变心意。 贾母回府之后找了贾琏说话:“这次是祖母连累你,我已经跟太后娘娘把事情前前后后说清楚了,至于圣上相不相信,我也不知道了。祖母的能力仅止于此,再不能帮你了。” 三皇子魇镇八皇子一案,直拖了一个月,最终草草结案。 三皇子被圈禁。 修国公府抄家,所有膝盖以上男丁秋后问斩,女眷发往军中为妓。 吴家好一点,男人发配北疆效力,女子遣返原籍。失去男人庇护,她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多少。 三皇子岳父理国公府,也受到牵连,被乾元帝无故申斥,在朝的为官的子弟多数被罢黜。 奉圣军任职的柳子?因为冯唐力保,保住得了校尉官职。 而最大受益者就是八皇子的同胞兄弟七皇子。因为八皇子被厌胜之术所害,透支了生命,后来,人虽然醒来,却是从此缠绵病榻。 乾元帝因此心中抱愧,将禁足的七皇子放了出来。上皇与太后娘娘这一次都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 贾琏却看出了这一次厌胜之术的蹊跷。 他私下找杜老爷子参详:“您老见多识广,被魇镇之人,身子会留下后遗症吗?” 杜老爷子摇头:“论说应该不会,被魇镇之人会因为当时的疯狂举止透支精力,身子倦怠一阵子,但是,一般三五日过后,应该可以自行恢复。八皇子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有些特殊。” 贾琏因此将此事跟冯紫英商议:“我看此事有些蹊跷,从八皇子发疯开始,一切都很蹊跷。” 冯紫英道:“可惜侯立文事发之后忽然自戕,这件魇镇之祸成了无头公案,再也无法查清楚了。” 贾琏凝眸:“这个侯立文真是丧心病狂,竟然拖着阖府之人替他陪葬。” 冯紫英一笑:“其实,在侯立文心里,真正亲人只有只他死去的母亲。侯孝康的确不是东西,当年因为府里欠债,他迎娶了侯立文的母亲,靠着妻子的妆奁还清了户部的五十万欠债。然后就翻脸无情,将人家当成木头灵牌一般搁置一边,他却跟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暗度陈仓。侯立文的母亲当时身怀六甲,却无缘无故跌倒,一尸两命。侯孝康妻子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以幼子无人看管为名迎娶表妹进门,进门七月就生下一子,又因这个儿子,侯孝康迟迟不给侯立文请封世子。” 贾琏愕然:“你是说,侯立文是故意的?他这个不代价也太大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害三皇子呢?” 冯紫英也很疑惑:“是啊,难道仅仅为了自己的仇恨,就不顾一切?” 贾琏拍手:“查查这位修国公府子爵夫人的底细,真的是他表妹?” 冯紫英随后去了户部与吏部。诰命夫人请封,要写明上下三代的名讳,必须身家清白才能获得朝廷敕封。那种戏文里面青楼女封诰命只是传说。 很快,冯紫英就找到了侯王氏的跟脚,她母亲却是吴贵妃远房表妹,说是表妹,实在是有些扯。这个表妹是吴贵妃表舅迎娶寡妇带来的拖油瓶。 侯王氏的亲生父亲倒是个读书人,受到科举舞弊案牵连被下狱致死,她祖母因她们母女是丧门星,把她们驱赶出门。 侯王氏母亲姿色不错,这才得以改嫁,而且还将自己拖油瓶女儿冠以夫姓。 吴贵妃这个表舅却是个城门侍卫,这才有机会结识了走投无路的王氏母女。 贾琏看这女子的经历,简直就是一台戏,因问:“如何跟侯家也成了表亲?” 冯紫英顿时笑了:“吴贵妃封妃,她妹妹就嫁给了侯孝康的庶出弟弟,这个王氏就经常去修国公府做客,这般勾搭上了。” 贾琏感叹:“为一个轻浮下贱的女人,竟将恩人一般的妻子害死,也不怪他儿子狠心将他连根拔起。” 贾琏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他一拍冯紫英:“详查侯立文生母跟脚!” 冯紫英顿时醒悟:“你是说,他跟七皇子有牵连?” 贾琏抿嘴:“我只是猜测?你没觉得这个侯立文的疯狂跟顾裴有些相似?” 冯紫英愕然:“可是,三皇子跟七皇子岂不是也有牵连?” 贾琏言道:“这要查过才知道。” 正如贾府跟甄家的关系,与太后的关系,若不是京都老人,谁也不知道贾府跟甄家原是老亲。 正因如此,前世的贾琏,从来没有怀疑过英亲王就是害死自己兄长与母亲的凶手。 冯紫英这一次调查更加快捷。 侯立文的母亲跟顾家没有亲戚关系,可是,侯立文的母亲出自盐商世家,跟淑妃家是世交,两人是手帕交。 贾琏顿时心中了悟。他再次找到杜老爷子,开门见山问道:“杜老,您能不能告诉我实话,您家那一份生子秘方催生的儿子,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啊?” 杜老爷子摇头:“我不能确定,但是我家留有祖训,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用生子秘方。” 贾琏笑道:“所以,您宁愿只有一个孙女,也不愿意给你儿子用生子秘方?” 杜老摇头:“不是,因为我儿媳妇能生,我并不着急。我儿子会发生意外谁也想不到。若是我儿子多年无所出,我或许会试一试。虽然我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男女不能正常生孩子,只能说明他们有缺陷,不具备生孩子的条件。所以,那些逆天改命生下的孩子必有缺陷。” 贾琏忽然心中一动:“您老看过我的几个侄子吧,他们生下孩子没问题吧?” 杜老爷子笑道:“当然,小蓉大爷已经生了双胞胎,这不用我说,剩下贾芸贾菱兄弟,那位兰哥儿,宝哥儿,我都看过,他们体质好得很。都是有子送终的命像。” 贾琏起身作揖:“多谢杜老解惑。” 随后,贾琏试图查清楚侯立文母亲的死因,却因为年代久远查无可查。 当晚,贾琏写下密折呈送乾元帝。 贾琏说道,微臣并非替自己喊冤,微臣只想还原事实真相。微臣以为三皇子乃是被冤枉。一且起因,都在这位侯家子爵老爷侯孝康身上。 贾琏没有牵连七皇子,因为七皇子就是被放出来,他也失去了圣宠,不足为惧。除非他有能力扯旗造反。 不是贾琏瞧不起他,他想学忠义郡王只怕都不能够格。 贾琏把侯立文的一切行为举止解释为替母亲复仇。他之所以会把这一切引到三皇子身上,正是他要报复那个扶持侯王氏上位的吴贵妃与侯吴氏两人。 贾琏这个结论在二月底上报给乾元帝。 只可惜,乾元帝似乎眼瞎耳聋,半月过去什么消息也没有。 贾琏也稳得住,他照样天天带领着府里的孩子操练阵法,对于西山平子营旧部来访一律不见。 但是,平子营在吴勇唐辉王磊的带领下训练的有章有法。 三月底,贾琏带领孩子们在翠微山上练习攀援,凤姐忽然派遣鹞子前来通知贾琏,张家舅舅与林姑父携客来访。 贾琏闻听长辈来访,不敢怠慢,吩咐孩子们继续训练,匆匆下山回府。却瞧见了张家舅舅林姑父立在书斋门口。 贾琏一愣,神识一扫书斋,不出所料,乾元帝赫然在座。 贾琏故作不知,笑嘻嘻行礼之后笑道:“这些猴崽子怎么不给长亲上茶,凤姐也是,自家舅舅姑父有什么好回避,倒把舅舅姑父晾在这里。你们二老好口福,你外甥媳妇酿下好果酒,有枣儿酒,仙桃酒,苹果酒,葡萄酒,还有胭脂米酿的女儿红,就放在后院水井房里冷藏,您们二老喜欢哪一种,今晚侄儿陪伴两位长亲一醉方休。” 乾元帝在房里听得都要流口水,贾琏却在外面锣虏蛔】冢?喜唤?荨>驮谒?棠偷郊?愕氖焙颍?昼龊鋈谎缘溃骸熬司斯酶福??腔姑患??菸涮?桑坎蝗缰抖乔魄迫ィ炕褂性勖羌夷切┖19樱?羰悄艿玫侥??惶嫠?强纯次恼拢?隙t?址琛r院笏?蔷陀械么担?执笱?浚?糯笱?靠垂?业奈恼履兀 ?br> 贾琏故意说得手舞足蹈,就是不进屋去发现乾元帝。气得乾元帝鼻子都冒烟了。 最终,他忍不住,不做高人,也不听璧脚了,冷哼一声走了出来:“嗯哼,朕似乎没撤销你的差事啊,你竟然无缘无故脱离部队,你该当何罪啊?” 贾琏闻言忙着大礼参拜:“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乾元帝摆手:“虚头虚脑,我问你话呢?” 贾琏言道:“微臣记得除夕之夜请示过陛下,微臣的御林军何时划下地盘,微臣也好走马上任。陛下说‘急什么,先过年,等待兵部通知再上任’,微臣一直在家等候,并未见过任何兵部的公文。故而,微臣不知道去哪里当差,也只好在家耐心等候,还请陛下明察。” 乾元帝一哼:“朕可派人去兵部问过了,你并未去询问过啊?” 贾琏却道:“微臣知道陛下与各部堂官公务繁忙,既然没有通知微臣,必定是御林军的地盘尚未划定,微臣若那天去问岂不是叫人厌烦,好饭不怕晚,微臣还是耐心等候吧。” 乾元帝指着贾琏对张家界舅舅与林姑父说道:“你们瞧瞧,这嘴巴子,朕说一句,他说十句,真是不吃亏啊。” 张家舅舅忙着恭维:“这都是陛下平日惯的他。” 林姑父却道:“君明臣直,恭喜陛下,君臣相宜乃是太平盛世的先兆。” 乾元帝一哼:“大清早的上朝,早膳都忘记用啊,走吧,回宫去用膳。” 贾琏这个时候忙着上前言道:“启禀陛下,微臣家中略备薄酒,还请陛下赏光。” 乾元帝顿时笑起来:“好,朕给你一个个面子。” 这边凤姐早就酒菜齐备,不过,今日,凤姐可没敢上灵水浇灌的私家菜,而是用的昌平庄子得出产。不过,水却用了淡化十倍的灵泉水,既要让两位长辈吃得开心,又不能让人吃出菜的特殊。 凤姐虽然见过乾元帝,可是,她哪里敢盯着人家看呢,不过看见一件明晃晃金闪闪的龙袍罢了。 故而,张家舅舅是乾元帝思内阁的同僚,凤姐便相信,当时还给乾元帝施礼笑说:“及时舅舅与姑父的同僚,也是侄媳的长辈,您请书房就坐。” 随后凤姐又笑吟吟的亲自给三人上茶,之后,才对对着张家界舅舅与林姑父说道:“琏儿趁着这些日子赋闲在家,正在抓紧时间训练那些御林军的孩子呢,成天带着他们在翠微山上疯跑,不到饭点不着家。不过,今日贵客临门,侄媳已经让人叫去了。” 张家舅舅怕凤姐说漏嘴,忙着言道:“你有事自去忙吧,我们我不是外人,就在这儿等他。” 凤姐笑道:“既如此,三位长辈请宽坐,侄媳告退。” 张家舅舅喜欢吃荣府的饭菜,林姑父虽然来的少,却从未推辞过萱草堂的菜饭,故而,凤姐出来就去厨下吩咐添加饭菜,款到贵客。因为如今荣府吃饭也定量,食材珍贵 ,减少浪费。 故而贾琏这里回来,凤姐的酒菜已经齐备,只等贾琏这个陪客回家就可以上桌了。 酒菜抬进来之后,贾琏就把凤姐以及所有小厮全部撵出去了,吩咐兴儿隆儿看护门户:“我们这里要商议事情,你们都在外面等候,无事不许惊扰。” 乾元帝落座,又冲着张家舅舅林姑父招手:“出门在外,没那么讲究,都坐,坐下用膳。” 贾琏没有座位,主动担负斟酒与奉菜的差事。 乾元帝基本不用荤菜,只是吃这素菜,却是吃一筷子夸赞一句:“不错,不错,都快赶上相国寺老和尚做的斋菜了,你家这个厨子不错,是哪里请的?” 贾琏回道:“回禀陛下,这桌酒菜是内子亲自置办。” 乾元帝闻言眼眸一亮:“嗯,不错,不愧是王子腾的女儿。” 贾琏拱手:“是侄女儿。” 乾元帝摆手:“差不离!” 乾元帝并不放纵口腹之欲,每种菜肴吃了两三口,咀嚼却很细致,浅浅饮了三杯酒就放了筷子。 张家舅舅与林姑父很默契的放了筷子。 贾琏这里忙着张罗人进来伺候漱口洗手。 乾元帝随即告辞:“朕是微服不宜久留,这才你也歇息够了,明天准备上任吧。” 张家舅舅林姑父随即也告辞而去,君成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凤姐这边还等着贾琏吩咐添酒添菜呢,结果人却走了。她十分讶异:“舅舅与姑父今日怎么这样匆忙?我说请林妹妹,林姑父也不让。” 贾琏一笑伸出四个指头,再把手一握,大拇指一翘:“那位来了,你不是见过吗?” 凤姐本来来笑吟吟的,见贾琏打哑语一愣:“四?大?哎哟……” 贾琏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禁声,别说。” 凤姐吓得只拍胸:“哎哟吓死人了,我还认他是长辈,他还笑眯眯的直点头儿呢!” 难得见凤姐受惊吓,贾琏不厚道的笑了。 翌日,贾琏正是走马上任,乾元帝指示,将整个西山以东划给了御林军驻扎。毕竟西山奉圣军的驻地校场军营,点兵台一应俱全,无需再行建设。虽然贾琏名誉上不读书奉圣军,实际上,形同奉圣军多出一个都的兵力。 贾琏就这般开始了他的都尉生涯。 贾琏的差事很简单,就是练兵演阵。 因为被乾元帝的优柔寡断,耽搁了一月的练兵时间,贾琏不得不调整训练时间与训练方法,御林军的新联不能在整齐划一,贾琏通过前十日的拉练训练,果断在八百人中挑出能够轻松完成百里急行军者三百人,组成一支郎队,命名水字营。 任命具有号召力的水纹为代理校尉,再把老平子营抽调一百人渗透水字营,担任郎官、副郎官、虞官、旗仗官,粮秣官,什长,伍长,让这些老兵协助水纹,让水字营提前进入轻功攀越的训练。 余下的六百人,贾琏召集他们集体训话,直言相告,因为训练时间缩短,军队必须进行强化训练,强化训练分为早中晚三班,每次两个时辰,亦即,这些兵卒除了整天不能休息,夜间还要增加两个时辰的急行军。 贾琏言道:“能吃苦者,继续留下,不能吃苦者,现在离开,我不算你们逃兵。不过我保证,只要你们能够留下,我将亲自训练你们,让你们五个月之后变成人人羡慕的威武之师,你们敢不敢留下来,拼一拼?” 结果所有人都愿意留下来接受贾琏的强话训练,贾琏便把余下的六百人跟原本平子营的二百人进行混编,然后形成三个营队,任命唐辉、吴勇、王磊三人担任代理校尉。 为了防止有人掉队,不能成功完成新兵训练科目,贾琏将责任划分到每一伍,每一个伍长,负责三个新兵的训练。 伍长的职责是教导他们、鼓励他们、帮助他们顺利完成训练科目。 164、164捉虫 贾琏为确保训练能够顺利完成, 特意制定奖惩制度,倘若有兵卒掉队, 伍长不管不顾,则伍长扣除当月饷银。 反之, 若是新兵能够完成训练不掉队,贾琏会奖励伍长贾氏秘制的药酒。 这样就极大的调动的老兵新兵的积极性。 其实,贾琏这是通过淡化的灵泉水,帮助这些体质稍差的兵卒淬炼体质。 贾琏根据这些新兵现有状况,采取循序渐进的办法,从开始只需要坚持两个时辰急行军不掉队,到要求两个时辰内完成六十里急行军, 五日后, 要求跑完八十里。 半月后,又有三百人顺利完成急行军训练。 贾琏如法泡制,将他们分离出去练习轻功攀援。 整整一个月,贾琏扎在西山, 与士兵同吃同住。为了替余下六百士兵淬炼身体, 私掏腰包购买药材,炮制千余斤药酒。 一月之后,余下三百人全部顺利完成训练,成为正式御林军。 新招收八百新兵,在一月之内,全部合格留任的事情,再次被冯唐密折奏报进京。 乾元帝看过密折, 甚是惭愧,追问冯唐,贾琏何故私掏腰包炮药酒。 原来兵部拖欠了御林军的军费,贾琏因为时间紧迫,既没有时间跟兵部打官司,连向乾元帝喊冤也没时间,为了快速解决问题,只好自掏腰包。 乾元帝顿时怒了,首先把主官兵部的熙郡王叫去一顿责骂:“我信任你才把兵部交个你,如今却叫主官自己掏腰包替朝廷训练军队,朕的脸都丢尽了!” 熙郡王挨了骂,理所当然跑去兵部责骂兵部尚书,兵部尚书也很冤枉,户部不给银子,他正在跟户部打官司。 户部也很冤枉,原本乾元帝答应从内库拨给户部的银子,迟迟没有踪影。 这几年税收大户江南地区,不是旱灾就是洪涝,朝廷年年减免赋税,乾元帝这才答应从内库拨款。至于乾元帝的内库如何充盈,只有乾元帝自己知道了。 一路追踪,内库总管被押送到了乾元帝面前。 乾元帝大怒:“你竟敢对朕的命令阳奉阴违,朕那笔银子是特特给御林军的经费,你也敢贪?” 内库总管顿时扑地喊冤:“陛下容禀,奴婢实在一两银子也没落入腰包。” 乾元帝拍桌子:“那你说银子哪儿去了?” 总管道:“皇上下令修缮储秀宫翊坤宫,故而,故而……” 熙郡王与兵部尚书顿时脑袋低到胸膛上,不敢再看乾元帝涨得通红的老脸。 却是年初选秀,除了替六皇子七皇子纳妃,乾元帝自己一口气封了十二位御妻,填补上次因为戴权淫乱而造成大批量死去的妃嫔。 其中有两人声色俱佳,乾元帝爱之甚笃,欣喜之下册封一婕妤,一昭仪,婕妤封在翊坤宫,昭仪住储秀宫。当时美人在怀,头脑发昏,大笔一挥,重修宫殿。 修缮宫殿本没错,但是没有银子啊。 总管脑子很活络。姜昭仪,张婕妤天天跟乾元帝枕席相见,他不敢得罪。贾琏在西山隔得远,那就挪用御林军的银子。 乾元帝闻言气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口,一个砚台飞出去砸的总管额角血飞。 “朕,那个朕那天喝多了。” 熙郡王点头,表示理解。 他是真心。乾元帝被人戴了绿帽子,外人不知道,熙郡王一清二楚呢。可怜的皇兄如今能够重振雄风真是邀天之幸。如何能够苛求他,劝他收敛呢? 乾元帝盯着兵部尚书眼神不善:“那次熙郡王带回来的银子,朕记得给了兵部二百万呢?” 金尚书弓腰抱拳:“回禀陛下,陛下说要加强海疆海战能力,那批银子中的一百万已经投入海船造办处了。余下一百万,一部分偿还上次从民间的借贷,余下三十万,北疆卫将军报告说,北疆鞑子有异动,要求添置一批新式武器,以备战。他要求三十万军费,微臣只给他们一半。余下的十五万,十万银子微臣已经在着人在替御林军造办各色武器,五万银子作为一年军饷拨给了御林军。” 贾琏一千二百人的军队,不说别的,单单军饷一项,五万银子就不够使。如今,贾琏的军队服装还没统一,御林军如今穿得五花八门。 乾元帝想想就觉得丢脸。 他皱眉问道:“海船需要全新打造?王家的船队呢?” 尚书曰:“王家海员的确可以帮助咱们训练海上航行,但是,他们的船是商船,没有炮台,速度也不及海盗船快,根本不适合作战。” 乾元帝拧眉:“他们在海上这些年,如何生存?” 金尚书道:“他们民间上交保护费,海盗一般不会追击他们。再者,这船队用于商务,每年有几十万的进项,大大缓解了海疆军饷这一块,这一点,王家功不可没。” 乾元帝颔首,却道:“那那,这个御林军,还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完全武装?” 金尚书道:“他们需要五百支鸟枪,咱们的造抢水准有限,成功率很低,浪费极大,一千两银子才能造出一把,仅此一项就是五十万银子,还有他们需要的武器,都需要精铁打造,这又是一大笔。” 乾元帝喃喃自语:“钱钱钱,必须设法弄钱!” 熙郡王上前一步言道:“臣弟有两个法子,一个旧事重提,继续追债,上次托庇于父皇的那一批人可以杀一杀他们了,第二,还是要从根本上改变咱们的税收制度,前朝的一条鞭法就很实用,只是因为触及了豪门权贵的利益,难以实施。” 乾元帝叹息:“土地大户都是功勋世家,像是抄没的史家,一个小小侯爷,竟然占地十万亩,不交税不纳粮,吃不完了,竟被一个女人糊弄着去造反,你说可笑不可笑! “朕能怎么办呢?他们功在社稷,眼下战争在即,朕不能得罪功勋啊。” 熙郡王言道:“那就先救急,再次追债吧。” 乾元帝转着圈子:“上次户部挑头,被父皇搅了,这次派谁能顶住父皇的压力?” 熙郡王拱手请命:“臣弟愿意领头,不过,臣弟要借用骁骑营,让他们协助臣弟追债。” 乾元帝挑眉:“你不会上来就抄家吧?这个似乎……” 熙郡王摆手:“这不会,臣弟可是文明人,只不过隔断他们与父皇的联系而已。” 乾元帝顿时笑了:“这个主意似乎不错。” 翌日,进出宫门的臣子发现,皇宫门禁增加一项检查,家里欠债的官员,取消入宫面圣的权利。 随后所有欠债人被请去户部喝茶,熙郡王亲自接到这些四品之上的官员,询问他们两年前做出的分批次还债承诺何时兑现。 当时可是说好,若是不能按时归还欠债,任凭抄家抵债。这些都有文字记载,熙郡王笑眼盈盈的吩咐衙役,将他们各自的承诺书拿给他们。 其中有位债主乃公主府长子,他豁然起身冷笑:“当初我父亲可是为了平定北疆叛乱而死,怎么,现在看我父母俱都不在,就欺负我们无所依靠是吧?” 熙郡王看着这位表哥冷笑,上次就是他带领众人闹事。熙郡王这一次决定就拿他开刀了,不然这一次的收债只怕又要无功而返。 熙郡王嗤笑:“父母双亡?你想说什么?说我欺负孤儿?我请教你今年高寿?四十五了,你还小?拿父母说事儿,你这些债务是你父母欠下的?你说得出那一笔是公主驸马欠下,本王替你背了!” 陈荣全闻言面颊抽搐,却是不死心的站起身子往外走:“哼,本爵的债务何须别人背,我要进宫拜见上皇。” 熙郡王笑道:“对不住,请你先还债,后进宫。”随即一挥手,两班衙役迅速打横,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陈荣全顿时一张脸憋成猪肝色:“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绝不会屈服。“ 熙郡王言道:“来人,去西城驸马府,告诉他们,就说驸马在户部做客,等什么时候陈家把户部的银子凑齐,什么时候来接人。哦,别忘记了,告诉陈家人,户部的伙食费,一天一百银子,你们别忘记了,不然,陈将军今晚只能睡大堂了。” 而今方才五月间,暮春时分,夜里尤其寒冷。 陈荣全闻言身上先自发了冷。却是鸭子死了嘴硬,虎死威不倒,闭着眼睛坐在公堂装死,就是不肯松口还债。 熙郡王见状深恨之,快速出了户部,吩咐亲兵:“去把通政司通政使叫来。” 少时,通政司来人却是冯紫英。 熙郡王不以为忤,丢出一卷案宗:“前几年陈家长子陈凌宠妾灭妻,那宠妾害得他老婆一尸两命,他岳父不是跟他打官司?” 冯紫英颔首:“是有这回事儿,不过后来被陈家上下运作,刑部没敢接受熊家的状子,熊家只是读书人家,当初长公主看上熊家清贵门风,这才联姻。结果,陈凌嫌弃人家姑娘太守规矩,没情趣,将梳拢的窑姐儿接回去出双入对,发妻劝解,他竟然将人推倒难产,一尸两命,他岳父把他告了,他竟然红口白牙诬陷妻子跟家中仆人不干不净,真是畜生不如……” 冯紫英骂了几句,才想起熙郡王是陈家的表舅,这才讪讪的住了口。 熙郡王不以为忤:“我记得她爹当初是礼部郎中,如今何在?” 冯紫英道:“他自从死了女儿,被陈家倾轧,在吏部待不下去,陈家想把他挤出京都,以绝后患,谁知他宁愿降级也要留在京都。正好他跟当时的国子监祭酒是同年,故而,自愿降级去了国子监做了五经博士。陈家不敢公然得罪天下读书人,他这才躲过了陈家迫害。只不过一家人生活窘迫。他老婆因为女儿死了上门讨公道,竟被陈凌逆殴掌掴,回家之后便气绝而亡,一个儿子二十岁了尚未娶亲。一心要读书出仕,为姐姐母亲讨公道。” 熙郡王言道:“你去告诉他,本王替他做主,问他敢不敢去刑部告状,与陈家打官司。” 冯紫英去了熊家,回来却是满脸背晦,原来熊家的儿子一日前与陈凌遭遇,两人起了冲突,陈凌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竟然指使手下把熊致远的腿打断了,肋骨打断了几根,如今熊家焦头烂额。 冯紫英找去熊家,熊长昊得知冯紫英的来意,表示他有心无力,得设法治好儿子的腿,总不能因为女儿,儿子的命也不要了吧! 熙郡王闻言也只觉得背晦,吩咐太医院派遣太医去熊家,太医回来之后表示熊家的孩子不乐观,关键不是腿伤,熊致远还受了内伤,时不时咳血。 熙郡王顿时暗恨:“这人真是丧心病狂!” 冯紫英心中一动:“有一个人估计可以帮到熊家!” 熙郡王忙问:“是谁?” 冯紫英道:“杜太医,只可惜他是三位圣人的专职御医,别人请不动他。” 熙郡王一笑:“这到不一定,我替他办事,他也该还我一个人情了。” 冯紫英闻言眼眸一亮:“王爷是说,贾,贾都尉?” 熙郡王颔首:“对!” 冯紫英摇头:“他可是连续两月没回家了,成天忙的昏天地黑,老婆上门都不见。” 熙郡王一笑:“圣旨也不接?” 冯紫英瞠目:“冒充钦差?微臣可不敢。” 熙郡王冷哼:“谁冒充?本王现有陛下口谕,着所有人等,在必要的时刻,给予熙郡王必要的配合!” 冯紫英顿时拍手:“下官这就去西山。” “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定不辱使命!” 贾琏闻听熊家的事情,顿时义愤填膺,眼下御林军尚未开始阵法训练。贾琏也决定下山一趟,帮帮熊家。看着陈家的凶残,贾琏顿时想起孙绍祖。 孙绍祖巴结三皇子,这次受了牵连,虽然不像侯立文那样遭受拷问,却也被收监。 因为三皇子的事情不知道有无反复,贾琏暂时放着他没动。结果孙绍祖的母亲妹妹却找上了荣国府,请求荣国府看在当初孙家投靠的份上,帮一帮孙绍祖。 如今,孙绍祖已经被革除世袭指挥之职,充军发配北疆,不日就要动身。 冯紫英来的时候,贾琏正在观看贾赦的私信,贾赦估计又收了孙家的银子了,吩咐贾琏能帮就帮一把。 所以,冯紫英不来,贾琏也要下山走一趟,了却迎春这笔旧债。 贾琏先到了户部来见熙郡王,了解陈家的所作所为,当他得知陈荣全出身公主府,身上还有世袭爵位时,顿时想起一人,因问:“这人跟奉圣军都尉陈荣安是什么关系,他的儿子陈也俊,在鸟枪营任郎官。” 熙郡王颔首:“陈荣安是驸马的次子。” 贾琏讶异:“怎么差距这般大,陈也俊面容冷峻,可是人很能干,口碑不错。” 熙郡王道:“龙生九子呗。” 贾琏问道:“王爷收拾陈荣全,这个陈荣安不会有想法吗?” 熙郡王冷笑:“陈荣安可跟你二叔不一样,他是赤条条被赶出府,正是因此,他才去西山投军,父皇看不过,才把公主的妆奁强行分了一半与他。” 贾琏不知道说什么,贾政在荣府予取予求,任意挥霍,反正不是他的银子不心疼,这个陈家却又不一样。 贾琏笑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熙郡王蓦地想起找回贾琏的目的:“闲话少说,你快进宫请杜老爷子吧。” 贾琏却道:“先去熊家吧,倘若真是跌打损伤,我祖上的秘药应该比杜老爷子的更有效。” 熙郡王忙着吩咐人:“速速送贾大人去熊府。” 冯紫英忙着请命:“下官熟门熟路,还是我去吧。” 熙郡王拱手:“本王这里走不开,等这事儿完结,本王做东,请大家喝酒。” 贾琏言道:“这顿酒,您请定了。” 贾琏到了熊家,熊家如今就在国子监门口租赁房舍居住,熊长昊俸禄微薄,家里靠替国子监供应宣纸维持生计。 贾琏检查了熊致远的伤势,虽然身上有很多清淤,好在熊致远肺腑伤的不重,之所以吐血,只是被人捏破了喉管,血流进胃里,然后呕出。虽然不会很快丧命,但是时间长了不止血,也会致命。 贾琏掏出家族的止血丸药,用灵水调和之后喂他喝下,又留下两丸,吩咐道:“夜半若是再吐血,就再服用一颗。” 两人告辞出门之后,冯紫英才惊觉的拉住贾琏:“哎哟大哥,快回去,你没跟他说事儿啊?” 贾琏一笑:“明儿他儿子好了,自然来求咱们。” 果然,翌日大清晨,熊长昊竟然到了荣国府,求见贾琏,贾琏命人带他进府,他却一见贾琏就直挺挺就跪下了。 贾琏忙着起身搀扶:“熊大人,您快起来。” 熊长昊却固执的磕头道:“贾大人,在您是小事,在我确是救命之恩,不瞒大人,这一次若是小儿不能逃出一命,我也不活了,我搞不过他们,我就一绳子吊死在陈家门上,我就想看看,我全家死在陈家手里,朝廷还能不能再姑息养奸!” 贾琏生拉硬拽,终于把他拉起来:“您别激动,令郎命大,不至于。” 熊长昊再次躬身行大礼:“大恩不言谢,小老儿还有要事,等这事儿了了,小老儿这条命就是大人的。” 贾琏忙着推辞:“真的不必如此。” 熊长昊却拱手作辞而去。 凤姐言道:“真是怪人啊。” 贾琏却道:“他是一贫如洗,却有铮铮傲骨,今日给我下跪,我真是于心不忍啊。” 凤姐却道:“他却不是跪你,他跪的是他儿子的性命。” 这边贾琏与凤姐还在议论,那边熊长昊已经头顶状纸敲响了鸣冤鼓。 黄尚书尚未上衙,忽听前衙鸣冤鼓响彻云霄,慌忙穿戴整齐,命令衙役喊堂威升堂理事。 熊长昊其人,黄尚书认识,三年前正是黄尚书接了他的案子,后来却被上皇亲自发话压下去了。 如今再见熊长昊,黄尚书放下惊堂木,皱眉叹息:“熊年兄,你的冤枉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可以接状子,审案子,可是,本官没有包拯的傲骨,敢跟上皇撕破脸啊。” 熊长昊却道:“我告状,大人审案断案,能不能如愿报仇,我不怪大人。” 黄尚书闻言掷下‘执’签:“来人,现有人状告驸马府陈凌谋害发妻,逆殴岳母,指使奴婢殴打妻弟至重伤,桩桩件件,铁证如山,着尔等速去驸马府捉拿案犯,不得有误。” 捕快班头捡了令签带领捕快疾驰而去。 这边鸣冤鼓响,熙郡王顿时吐出一口腌?气,茶盏一丢:“走,咱们去刑部瞧瞧热闹去。” 户部跟刑部只隔着几步路,熙郡王龙行虎步,片刻功夫就到了刑部。跟随的长史忙着喝道:“熙郡王驾到!” 黄尚书闻言一惊,忙着下堂迎接。 熙郡王却摆手:“你自审你的案子,本王看个热闹。” 黄尚书忙着命人搬来太师椅,熙郡王坐了,看眼熊长昊笑道:“你这个小老儿一把岁数,站着怪吃力,赏他个坐吧。” 黄尚书忙命人赐坐。 熊长昊却是个?j人,拱手谢绝:“微臣上堂为的打官司,不是来做客。” 165、165捉虫 熙郡王一笑:“罢了。” 一刻之后, 外面快马奔驰马蹄急促,却是捕快拿人回来了。 少时, 陈凌被人带上大堂。 陈凌身上有五品的官衔,故而, 他见官不跪,昂首喝问:“小小捕快,竟敢擅闯驸马府,无故拿人,你们这是罔顾律法,本官要到金銮殿去告你们。” 熊长昊眼睛已经通红,一声断喝:“畜生, 可认得老夫?” 陈凌吃惊大叫:“是你?你竟敢跑来挑事儿, 就不怕太上皇雷霆震怒?” 黄尚书大力一拍惊堂木:“嘟,刑部大堂,律法森严,岂容你咆哮公堂, 本官念你初犯, 暂且饶过,若敢再犯,堂威不饶!” 两班衙役堂威助威:“威武!” 陈凌前次被上皇保驾,这次自忖万无一失,有恃无恐:“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跟我如此说话?堂威?我堂堂驸马府的少爷,长公主嫡孙, 你一个小小堂官,能奈我何?” 黄尚书差点憋出一口老血,他抓了一根黑签,手一松换了一根红色令签掷下:“打!” 陈凌闻言一愣,两班衙役七手八脚将他摁住,噼里啪啦打起来。 陈凌吃疼顿时乱喊一气:“哎哟,狗杀才,竟敢打我,我要进宫觐见……” 熙郡王听他发疯,心里真恨,父皇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草包?熙郡王真恨不得一脚踩掉他的臭嘴,免得他给父皇抹黑。 衙役们噼里啪啦一顿板子打完,自己直发愣,他们以为熙郡王会阻拦,结果发现熙郡王满面怒气,纹丝未动。心中顿时七上八下,不知熙郡王事后如何炮制他们。 黄尚书见状心下稍安,即便不能最终将陈凌绳之于法,总算替老友出了口气。 接下来黄尚书按部就班开始审讯,问到熊氏之死,陈凌一概否决,只承认自己与熊氏纠缠之时失手推人跌倒,并非有意为之。但是,他对于殴打岳母与小舅子却供认不讳。 在他嘴里,有人袭击他,他生命受到威胁,他打人是为了自保! 殴打岳母之罪,若是熊氏在世,可以判定夫妻义绝,可是,如今熊氏已死,再牵扯就没有意义了。 结果,熊长昊却要求黄尚书判决熊陈两家义绝,他的女儿本来就被陈家停放在庵堂,不曾入土。正好迎接回家安葬。 黄尚书本当劝慰他几句,却见老友一脸决绝,因问陈凌:“被告陈凌,你当如何?” 陈凌厉声咆哮:“熊氏那个丧门星,死了死了还要连累我挨打,熊家既然要迎接她回去,我这就休她!” 黄尚书冷笑:“这且容不得你,按照大月律法,女婿殴打岳母,乃逆殴犯上,我大月朝以仁孝治理天下,岂容这等忤逆犯上之人?来人,打他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衙役们闻言,再次一哄而上摁住,噼里啪啦一阵好打。 熙郡王看着陈凌已经晕厥,打手势给黄尚书:“不要打死了,本王还有用处。” 黄尚书这才吩咐停止行刑,接着审讯。陈凌殴打熊致远至伤,殴人至伤,最高可打八十大板,因为陈凌已经挨了五十大板,故而,今日暂且记下,等他腿上棒疮痊愈再打。之后,黄尚书按律判陈凌赔偿熊长昊汤药银子三百两,服劳役一年。 鉴于熊氏的案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陈凌打杀,故而,不能判决。黄尚书判陈凌收监,继续勘验取证。 陈凌的小厮,在衙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被人拦住,不能脱身回家报信。 知道陈凌被打入大牢,陈凌小厮这才急急忙忙回家报信。及至陈夫人闻报怒气冲冲赶到刑部,黄尚书早已经退堂进宫跟乾元帝禀报案情去了。 陈夫人想要递牌子进宫,却被熙郡王安排的侍卫挡住了:“对不起夫人,您家是欠债大户,已经被取消了进宫朝拜的资格。” 陈夫人大怒:“这是谁的规矩?我乃堂堂朝廷诰命,公主儿媳,如何不能觐见太后娘娘?” 熙郡王慢慢转了过来,笑道:“此乃本王的规矩,怎么?表嫂有意见啊?” 陈夫人可不敢跟熙郡王呲牙,她可没有水家血脉,上皇会偏袒。咋见熙郡王出头,她有些愣怔,不知道如何搭话,只得讪讪笑道:“臣妇哪敢,只是不知道王爷为何立此规矩?” 熙郡王一笑:“无他,只因上皇太后娘娘开年一来精神越发倦怠,需要静养。” 陈夫人做了多年公主府主妇,胆识不同凡人,对着熙郡王眼眸一红:“如此,臣妇求救于王爷也是一般,求王爷看在臣妇仙逝婆婆的份上,救救凌儿吧,那熊家一贯胡缠蛮搅,王爷可是知道的。” 熙郡王冷笑:“你口口声声仙逝的婆婆,可知道那熊氏却是长公主求了父皇赐婚给陈凌?你们为了攀高亲是如何对待她?还有脸跟本王提公主?” 陈夫人顿时冷汗涔涔:“王爷您误会了,凌儿并未迎娶高门女子……” 熙郡王冷哼:“那是你们母子们意见不统一,你爱权贵,他爱美色,且这京都之中也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宠妾灭妻之家,跟青楼女子同一屋檐,也只有你们家做得出来。” 陈夫人闻言眼中恼色一闪而过,却是不敢显露,但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低声下气再次冲着熙郡王福身行礼:“之前种种都是臣妇之过,只求王爷指点迷津,如何才能救我们凌儿一命?” 熙郡王摆手:“这是你们跟熊家的事情,本王可管不着,再者,这事儿表嫂应该回去跟表哥商议吧。” 陈夫人顿时恼怒,明明人被熙郡王押着,却在她面前说这些风凉话,让她回家商议,人押在户部,她回家找鬼去? 陈夫人咬着牙根回府去了。 熙郡王冷笑:“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他折身去了刑部大牢。 陈凌瞧见熙郡王顿时哭的涕泪纵横:“舅爷啊,熙舅爷啊,您救命啊,凌儿不想死在这里啊。” 熙郡王听他哭得甚是凄凉,这才仔细观瞧,却见陈凌竟然被人脱得赤果果了。身上除了那条沾血的裤子,什么也没剩下。 这个黄尚书做得如此狠绝,看来十分厌憎陈家! 熙郡王看着扑在栅栏上痛哭的陈凌一叹:“你父亲不愿意花钱替你消灾,本王也没法子,你自求多福吧。” 熙郡王丢下这一句话便出了门,熊长昊正跟黄尚书说完话出来,顶头碰见熙郡王,默默的躬身施礼:“下官参见王爷,王爷安!” 熙郡王看着这个干巴老头,觉得甚不自在,当初上皇干涉陈家熊家的官司,熊长昊曾经把熙郡王当成救命稻草,熙郡王虽然侠名在外哪里敢跟自己的父皇杠上?所以,他躲了,如今又利用熊家,熙郡王脸上有些作烧。 熙郡王看着熊长昊:“陈凌所作所为固然可恨,毕竟你们没有确实证据证明他害了贵千金,当然,本王承诺,这一次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他却罪不至死。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他故意杀死你女儿。 “再者,大月朝的律法明文规定,丈夫错手杀妻不用偿命。且你我心中清楚,你闺女当时怀着孩子,陈凌只是好色,不喜欢你女儿木讷,却没坏到杀死自己的骨肉的地步。他失手推了你女儿,致使你女儿难产,属于过失误杀,并非故意杀人,最多流放三千里,□□劳役三年。他是勋贵宗亲,可以金银赎罪。” 熊长昊虽然心中愤恨,却不得不承认熙郡王所言乃实情。熙郡王能够拦住陈家进宫搬救兵,他心里十分感激。 熊长昊躬身行大礼:“小老儿多谢熙郡王援手之恩,只是小老儿身无长物,也只有衷心祝愿王爷心愿得偿,万事顺遂。” 熙郡王颔首:“本王这次虽然帮了你,也利用了你,今后,你有难处,只管来找本王。” 熙郡王挑拨陈凌几句便回到户部等消息,结果没等来陈家低头,却等来上皇召见。不出意料,上皇将他骂了一顿,大意就是他不该对陈凌见死不救。 熙郡王不敢申辩,只是轻声言道:“父皇不知道,陈凌因为您的庇护,这次把熊家的儿子打得半死,若非贾府的跌打丸厉害,熊家差点灭门,熊家死了两人,残废一人,陈凌如此残暴行径,孩儿若是再不给他点教训,只怕下一回 ,他就敢当街杀人了。” 上皇闻言沉默片刻,挥挥手:“你下去吧。” 这一次,上皇并未干涉熙郡王收债。 熙郡王出了养心殿,又被太后娘娘叫去宁寿宫,又被太后训教一顿,叫他要顾念血脉之情放过陈凌。 熙郡王满肚子怨气,出得宫门跳脚责骂骁骑营:“你们是吃干饭的,竟然叫陈家人溜进去?” 骁骑营校尉一脸背晦:“那陈家人躲在英亲王妃的轿子里,下官难道敢跟英亲王妃抢人?” 熙郡王闻言气冲冲去了乾清宫找乾元帝诉苦:“四哥,弟弟恐怕要食言,这个差事我干不下去了。” 乾元帝闻听陈家人又搬动了太上皇,愕然不已:“不是已经派兵把守,怎么连个妇人也拦不住,真该赏赐他们八十大板。” 熙郡王言道:“这一次,别说他们,就是弟弟在场只怕也是拦不住。” 乾元帝更加奇怪了:“太后娘娘出宫了?没听说啊?” 熙郡王倒不好说出口,疏不间亲,英亲王到底跟乾元帝一母同胞。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摆手道:“算啦,好在父皇并未干涉我要债,只是让我把陈凌那个东西弄出去。” 乾元帝顿时骂道:“给脸不要脸,告诉刑部,让陈家罚款六十万两买儿子,否则,他就等着被充军岭南吧。” 陈家亏欠国库五十万两,乾元帝这是要收取利息了。 熙郡王慢慢走了出来,对于英亲王妃的强出头真心无话可说。 贾琏这里闻听陈夫人找上了英亲王妃进宫做说客,心中暗自称愿。英亲王妃不作,乾元帝如何才能厌恶他们呢! 贾琏笑对兴儿昭儿竖起大拇指:“干得不错,你们给那小厮出主意的时候,没叫他看出跟脚吧?” 兴儿笑道:“没有,小的扮成车夫,那小厮慌不择路,小的就主动搭上他,故意询问他为何这般惊慌失措,他说熙郡王坐镇,他家小主子倒了大霉了,这回他们主子摆不平了,小的这才随口惊叹‘郡王啊?那是多大的官儿?我还听说亲王,就不知道亲王大还是郡王大啊?” 贾琏拍拍兴儿:“干得好!” 回头却说乾元帝,等那熙郡王去了,吩咐人去打听,少时回报,却是英亲王妃作怪,邀请陈夫人同坐,强行将陈夫人带进宫。 乾元帝大怒。这几日正因停修宫殿不好意思再去楚昭仪与张婕妤屋里过夜,心痒难耐,英亲王妃却来戳他鼻孔眼,岂能讨得了好处? 乾元帝当即想要亲自责骂英亲王夫妻一顿,想了想,却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个爱搞事儿的娘们儿。当年她就自做聪明跟福庆串通一气,旧债还没算呢,如今又来蹦?,难道真以为朕会看在一母同胞一忍再忍? 乾元帝当即下旨申斥英亲王妃:妇人干政,违天违人,念其初犯,禁足一年! 乾元帝写完另抽一轴写道。 惜皇帝幼患腿疾,煎熬经年,朕心甚念,感同身受。 更兼太后挂念幼子,日日伤怀,夜不能寐。 朕上不能宽慰慈母之心,下不能解胞弟痛楚,愧疚难当。 特赐美女十人,晨昏伺候,以安朕心! 钦此! 166、166 回头却说英亲王妃, 此刻,她没意识到场下滔天大祸, 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她这里回府,越想越得意, 轻飘飘走一趟,几万银子到手。 回房关闭房门,正在笑眯眯整理陈家另外搭送的一匣子红蓝宝石,思虑着给两个女儿打首饰,再留一部分给小儿子下聘,忽听府中一阵惊扰,忙着打探。结果, 却是天使降临颁旨申斥。 英亲王妃接旨, 粉面煞白,她浑身哆嗦的请求:“烦请公公转告圣君,臣妾有话辩白。” 秦有德言道:“陛下口谕‘英亲王妃,四年前, 在宁寿宫, 朕已经听你辩白过了。这次朕不想再听,事不过三,望好自为之’!” 乾清宫总管秦有德复述完乾元帝口谕,这才躬身行礼:“王妃,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这时候,英亲王闻讯匆匆从爱妾柳如玉的居所赶到银安殿。 秦有德首先给英亲王见礼,这才拿出第二道圣旨, 却是乾元帝赏赐十位如夫人。 英亲王妃瞧着十位娇滴滴的御赐美人,顿时双眼一插,瘫倒在地。 秦有德扁嘴,这点道行,竟敢插手坏皇帝的大计,真是彭祖吃□□,嫌命长! 英亲王这些日子借口犯了腿疾,在家修养,整日与心爱的小妾吟诗作赋。却不料皇亲赏赐十位美人,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皇帝兄长打得哪门子主意,难道赏赐拒绝出事平安洲的事情还没过去? 他悄悄塞给有德一块鸡心石:“敢问公公,皇兄这些日子可好?朝廷上可有什么大事?” 有德在心底佩服英亲王聪慧,言道:“北疆海疆闹腾的厉害,卫将军与王检点一封封的密折进京,北疆的鞑子要求重新划分疆域,南边的倭寇却要勒逼咱们取消海禁通贸易。太上皇的政策是闭关,陛下也不敢违背,为了对付倭寇鞑子,皇上新增设的御林军正在研究阵法,无奈眼下国库空虚,军费紧张,圣上不得已只好旧事重提,催逼国债,真是忙得陀螺一般,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哎,奴婢真为陛下的身子担忧啊。” 英亲王顿时想起午前陈家来过人送东西,陈家正是赖账大户。加上之前的申斥‘妇人干政’,他心中一默,大约知道皇兄这般所为何来。 英亲王进屋之后盯着英亲王妃冷笑:“自做聪明,以为你跟福庆暗通款曲上的事情皇兄不知道?不过是看在母后与我的面子,没说破罢了,其实早就给你记着账,我早就说了福庆不是好东西,你偏不信。你好好的王妃不做,偏偏勾搭一个伪公主。方才有德的话你听见了吧,是不是你合同陈家人干了什么,这才惹怒皇兄?” 英亲王妃被乾元帝申斥,原本满腔委屈,这时见英亲王也来追究,顿时崩溃般大喊大叫起来:“是,我就是干了,亲戚拜见长亲有什么错?熙郡王不过一个小小郡王,凭什么在宗亲面前耀武扬威?我是把陈家表嫂带进宫去觐见母后了,怎么啦? “谁叫咱们穷呢?两个女儿眼见出嫁,一个儿子也要娶亲,嫁妆呢?聘礼呢?你什么都不管,成天就搂着美人养病,吟诗作画。什么差事都不领,每年一万俸禄够干什么?” 英亲王顿时恼羞成怒:“本王的儿子成婚,皇上自会赏赐房屋、冠服、婚礼费用,郡主出嫁,朝廷自有一份嫁妆。何时轮到要你操心了?” 英亲王妃嗤笑:“是,房屋衣衫是应不缺,他们婚后的日子呢?宗亲不许开铺子与民争利,全靠俸禄,世子一千两还好,郡主一年一百两俸禄够干什么?他们嫁妆不厚在婆家有脸?你知道给母后父皇一件可心的手里需要多少银子?皇上与皇后的寿诞,王公大臣亲戚邻居,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哪一家能够漏过去?臣妾是为了自己吗?” 英亲王冷笑:“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多的委屈怨气,如今禁足岂不是正好,你不用操心劳力维持王府体统了。” 英亲王妃闻言越发疯癫起来:“我就委屈了,怎么不成啊?凭什么?一个得娘生的,他的儿子富有四海,咱们的儿女就连嫁妆也要东拼西凑?你不委屈吗?” 英亲王闻言大怒,大踏步上前,抡圆了胳膊个甩了英亲王妃一个耳刮子:“你想死只管去,没人拦着,莫要连累我满府上下一百多口性命。你不是为了你陈家族人奋不顾身吗?正好,现在你就回去吧,我马上一份休书赐给你,绝对不会阻扰你的好前程!” 英亲王妃顿时愣住,少时,她嗷的一声冲向英亲王,抓住英亲王拼命:“我不活啦,你是不是早就被那妖精迷住了,厌恶我人老珠黄,想要换个王妃啊?只可惜啊,我就是死了,他也不能做王妃,她永远是个妾,永远只能站着伺候人!” 英亲王妃闻言怒极,甩手又是一耳光,生生将英亲王妃打得摔了出去一丈有余,顿时面如金纸。 英亲王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没想到他跟妻子竟然到了动手的地步。 这时候,王府两个郡主与世子都得了消息,慌忙赶来。 瞧见英亲王妃的模样,两位郡主吓得面色大变,却是英亲王妃的裤子被血水浸湿了。 管事嬷嬷大惊失色,好在迎亲王府常年有太医驻守,她忙着请来太医,却道是英亲王妃有了两月的身孕,流产了。 英亲王顿时悔恨交加,想要询问几句,却是不好开口。 英亲王妃原本面如死灰,闻听消息,顿时晕厥过去了。 世子闻听经过情形,顿时甚恨陈家,也恨皇上伯父大惊小怪。回到书斋静坐片刻,世子哭兮兮进宫去了宁寿宫。 太后这些日子正因几个皇孙明争暗斗,黯然神伤,也正因如此,她才会提点熙郡王顾念血脉亲情。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贯鹣鲽情深的英亲王夫妻竟然动了手脚,还把王妃打得流产了。 太后惊怒交加,搂着才十三岁的世子拍哄:“怪孙孙,告诉祖母,你父王为什么跟你母后动手?” 世子水浅很聪明,言道:“孙儿不知道,只听宫里去了公公,送了十个宫女,然后母妃父王就闹起来了,其余的孙儿就不知道了。” 太后娘娘一听宫里送美女,这是乾元帝敲打王公大臣的办法,目的就是给他们家里安插钉子,大臣家宅不和,皇家正好渔利。 英亲王妃犯了什么事儿,太后娘娘心里顿时明白了。皇帝这是在撒气呢。 太后娘娘只知道陈家的长子嫡孙被刑部拿了,并不知道其中牵涉这追债的事情,否则,事涉朝堂,她必定不会插手。 只是乖孙子哭得可怜,太后娘娘不忍心不管,首先要把乾元帝的意思弄清楚。因此,太后娘娘派人去请乾元帝。 意思乾元帝来了,看见弟弟家的儿子哭兮兮的,顿时心中冷了冷。却是一笑;“浅儿怎么来了。没上书房啊?” 水浅还是有些害怕乾元帝,顿时缩了缩:“去了,下学了。” 乾元帝一哼:“学到哪里,书温了?” 水浅吓得躲到太后怀里去了。 太后顿时睨眼乾元帝:“别吓着孩子!”一推水浅:“出去玩吧。” 水浅撒丫子跑了。 乾元帝一笑:“十三岁了,不小了,朕那时候已经要跟太子勾心斗角,不睡觉也要背书,不然就会被师傅罚站,被人耻笑。” 太后娘娘颔首:“那个时候,你最喜欢的事情就下学了回家抱着英儿。” 乾元帝颔首:“嗯!” 太后询问:“淑惠怎么啦,你送十个没人去恶心她?” 乾元帝并不回话,却是自顾说道:“北疆海疆战争一触即发,朝廷缺银子,陈家住着公主府,霸占二十万良田,京都里铺面多如牛毛,买卖盐茶,整么都敢沾手。据说这样的人,却欠着朝廷五十万的债务一份不还,她宁愿三万银子打通关节进宫,也不归还国债,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朕的御林军没有经费,贾琏只得自己掏腰包。母后啊,朕这个皇帝做的窝囊啊,册封个嫔妃,宫殿漏雨不能住,没钱修缮,培养一支军队吧,没有军费,要向臣子借债,您说说,朕该怎么办呢?” 太后终于听出门道来了:“你是说慧莲跟陈家同流合污?不会,慧莲不是那样的人。” 乾元帝笑道:“不瞒母后,为了追债,儿臣让骁骑营围住了宫门,不许欠债人等进宫打扰母后与父皇,陈家就在禁止入宫的名单上,可是,她就本事溜进宫来了,您说,朕的圣旨竟然出不了宫门了?一个小小的四品诰命,竟敢跟朕叫板,朕这个皇帝做的窝囊不窝囊?母后啊,这话若非母后动问,我都不好跟谁说去啊,我不好意思啊,丢脸啊!” 太后娘娘一直没有做声,进京倾听乾元帝牢骚满腹,最终,乾元帝自己不好意思扶额干笑:“吓着母后了,孩儿心里着急啊,千头万绪。好容易找到了解决的门道,却遇见年景不好,银子不凑手。” 太后娘娘拍拍儿子胳膊:“想说就说吧,憋在心里不好,说完了就去干事儿吧,只要符合国法家规,干怎么干就怎么干,总不能臣子端着金饭碗,皇帝饿肚子吧。” 乾元帝面有惭色,躬身作揖:“多谢母后谅解!” 这边熙郡王很快得到了乾元帝指令,通知陈家,要么赎人,要么即刻启程充军岭南。 陈夫人正在家来纠结,像这样偶去迎亲王府问问消息。忽然间宁寿宫来了一队人马,两个嬷嬷上前二话不说,一个摁住陈夫人,一个手持戒尺,左右开弓打了陈夫人四十嘴板子,将她一嘴牙齿打得满地都是。 最后,德福公公言道:“太后懿旨,陈蒋氏妇德不修,品行不端,纵夫为恶,教子无方,看在大长公主面上,掌嘴四十以儆效尤,再敢挑三窝四,离间皇室宗亲,定然严惩不怠。“ 蒋氏这下知道自己挑唆英亲王妃的事情露陷了,再不敢抱侥幸心理,陈荣全不在家,也无人商议,心理知识害怕儿子被充军岭南,那就是死路一条了。忙着吩咐人等开库房,清点银子。无奈现银不够,缺口二十万。只得把昌平几个千倾的庄子买了几个,东省地的黑土地买了万顷,又把江南的茶园买了几个,总算凑足了六十万的数字。 熙郡王现场登记造册,又吩咐人四处宣扬,户部有大批田庄出售,早到早得。 陈荣全被关了三日黑屋子,每天吃喝拉撒都在一间房子里,每与人说话,没有书籍消遣,这还或正要屈服,结果被人放了出来,回家得知田产被他夫人变卖大半,顿时恼羞成怒,却寻他夫人教训,结果发现他夫人成了猪八戒。 陈荣全这才知道,这会上皇再不会替陈家撑腰了。有听闻儿子被人打得半死,顿时恨不得去跟刑部拼命,却知道,眼下陈家已经失去了上皇庇护,这才没敢造次。 陈家欠债一还,除开几家实在贫困之家,其余人家都开死了分批次还款,债务收回两成不到,折合二百万银子。 乾元帝十分欣慰,银子到手,首先拨给兵部五十万两,替御林军造办武器,再拨给御林军十万做经费。 六月初,御林军终于穿上了崭新的飞鱼服,夸上了绣春刀。 贾琏却深深的皱起眉头,他的训练一切为了针对战争,因此,他针对倭刀的破坏力,贾琏参考唐朝的锁子甲设计出一种简化版渔网状锁子甲,这种用料少,适用近身作战,重量十五公斤,主要防护部位喉部、胸部、腹部与双臂,主要是防御倭刀的杀伤力,结果,这一项因为经费不足,被兵部驳回,改成?裆前后护心镜。 并不承诺,一旦真的上了战场,必定会每人一套锁子甲。可是,平日不训练适应锁子甲的重量,战争是忽然增加身上的负重,会造成行动失调。 ?裆只是厚棉布,即便是缝上铁片,抗打能力岂能跟锁甲相比? 这一回的数目太大,贾琏自己不可能掏腰包,只得要求将官们负重而是二十公斤急行军。为今后战争做准备。 这是后话。 回头却说贾琏这一日熊长昊去后不久,贾赦便派人来寻贾琏,却是商议孙绍祖的事情。 贾琏神识覆盖贾赦的书斋,好家伙,赃款还摆在桌上咩来得及收起,默默一数,五十两的银锭子整整齐齐一百锭。 贾琏问道:“老爷缺孙家那五千银子?” 贾赦一惊,瞪视贾琏,骂道:“你这个兔崽子,竟敢在我这里埋钉子?” 贾琏肃静了面色:“我我何须埋钉子,拿银子不在桌上摆着呢?” 贾赦瞄了一眼门帘,严严实实,这兔崽子怎么看见了? 却是睨着眼看着贾琏:“嗯,这事儿没说定,故而……” 贾琏言道:“三皇子还在圈禁呢,孙绍祖是三皇子的门客,老爷就敢去替他说情?他比陛下的皇子还尊贵?不怕陛下一怒之下东杀机?” 贾赦悚然:“这么厉害?他不过一个门客……” 贾琏道:“侯立文也是门客。我劝老爷一句,这些银子,要么作为贿赂上交朝廷,要么退回去,切莫脏了自己的手。” 贾赦虽然肉疼,还是吧孙家母女请出了荣国府。 贾琏折身去了刑部,将孙绍祖家里觉得他冤枉四处托情的事情说了。兵部尚书黄楝顿时恼了,他原本看在孙绍祖是个武将,想让他去北疆充军,或许就能够建功立业,熬出头了。纵然不立功,北疆的活命机会也大些。 谁知道他竟然四处活动,这让乾元帝知道自己轻纵了他,追究下来还了得? 皇上感叹好人做不得啊。将孙绍祖充军发配北疆该做充军岭南,即刻押解上路。 这是五月中旬的事情。 这日贾琏正在西山练兵,忽然看见一份内部邸报,是王子腾发回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情邸报,就在五月初,浙江沿海忽然上岸二百余倭寇,烧杀抢掠无所不作。其中一股根本当地卫所遭遇,乍一见面就被敌人斩杀殆尽,其中,王子腾着重提到敌人的武器倭刀。王子腾言称倭刀:寒光逼人,可剁铜铁,吹毛可断。且倭寇武艺高强,脚底生风,飘忽作战,能够单刀陷阵,我方兵卒,无不敌一。 至此,贾琏在坐不住了:不行,必须打造锁子甲。 贾琏下山之后,直接找到主官兵部的熙郡王,要求即刻替御林军官兵配备二十公斤的锁子甲。 熙郡王盯着贾琏:“你的鸟枪铳还要不要?” 贾琏瞠目:“鸟枪铳是远攻的主力战斗队,怎能够没有鸟枪?” 熙郡王摊手:“这不结了,五十万银子正在替你打早阵法需要的各种强制武器,陛下三令五申,必须适应精铁打造,余下五十万,已经投入造办处造办鸟枪以及弹药,这还要平平安安,上月曾经发生爆炸,不仅所有的枪支弹药毁于一旦,还死了十几个匠人。还有你部兵饷十万两。收回来二百万银子,你一个人用了一百一十万两,你说说,西山有奉圣军,丰台还有武安军,北疆克虏军,海疆的永定军,他们要不要装备,要不要兵饷?” 贾琏叹气:“一旦上了战场,兵丁没有铠甲,武器再好,也会造成大量减员,我几年的训练岂不是白费?这还罢了,一旦减员厉害,战阵的威力大减,到时候到哪里去找人填补?且阵法不经过训练,一般人根本无法填补。现在不过多给及二十万,就可以减少这兵卒伤亡,何乐不为?只要有人,什么东西挣不来?” 熙郡王扶额:“二十万银子还少?给你交底吧,我现在手里二万银子没有了。”说着,熙郡王吧情债名单递给贾琏:“你有本事自己要去。” 贾琏拿着名单一看,首先东南西北四王府,个人欠债百万以上,已经制定还钱计划,十年还清,个人已经还款十万。 然后,燕候、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再加上抄家缮国公,降级宁国公与荣国公,正好是八公府。 再看下面,太后娘娘甄家,皇后娘娘徐家,公主府,郡主府,吴家已经抄家,省亲别墅抵债,却没人吃得下。 再往后,一溜宗亲,姓水的,谁惹得起。 再往后,各地督抚巡抚。 贾琏之所要在海疆打个翻身仗,一时憎恨倭寇,二来也是要建功立业,将来有资历站在百官之首。这要是他去要账,还没打仗已经把天下人得罪干净了,今后他在官场还怎么混? 贾琏扶额,双手递回给熙郡王:“谢谢您!您这个要债的真是不容易啊!” 熙郡王颔首:“是啊,人人都像你们贾府毁家还债就好咯。” 贾琏扒拉扒拉:“宁府的债还差多少?”心里想着,干脆想个法子替贾蓉还清了,自己的经费也有了。 熙郡王摆手:“他们这几年一直陆续还债,下欠二十万,不算什么了,你切莫惹他,太后娘娘发飙,谁也惹不起。” 贾琏只好缩手。除开贾蓉,他真是谁也惹不起。 贾琏闷着脑袋出了兵部,御林军是自己的心血,不能白白葬送。他也不回家去,径直来到琉璃街找潘又安:“我需要一位铁器高手。” 167、167 “二爷要锻造宝剑?” 贾琏摆手:“不是, 我要打造一批锁子甲,找顺天府最顶尖的铁匠, 问问二十五公斤精钢的锁子甲,需要多少银子可以铸造成功, 越快越好。” 看过王子腾的密扎,贾琏感觉到了战争的紧迫。 贾琏记得自己三十岁被抄家发配,海战就在前一年。 这之前,我部跟倭寇无数次短兵相接,死伤惨重。 这般冷战一年,海盗愈演愈烈,朝廷这才被逼开战。结果却是仓促上阵, 惨败而归。最终不得不和亲了事。 探春的牺牲, 也没能挽救荣府的衰败。 这般算来,倭寇大批骚扰就在两年之后,眼下已经五月,确切的说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备战了。 如今, 朝廷的备战提前了年余, 就不知道永定军还能够抵挡倭寇多久。 潘又安的办事效率很高,三天后,潘又安亲上了西山来见贾琏。带给贾琏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民间铁铺可以打造铠甲,可是,精钢却要自己提供。 贾琏一拍额头,他只是着急银子没出处, 如今才记起,盐铁乃朝廷垄断物品。 不得已,贾琏只得再次找到熙郡王。 熙郡王手指戳在贾琏鼻子上:“你真会给我出难题。” 贾琏笑嘻嘻的又作揖又打拱。 熙郡王伸手:“拿来吧!” 贾琏一愣:“什么?” 熙郡王一瞪眼:“银子啊,难道叫本王去打劫?” 贾琏掏出一万五千银子搁在熙郡王手里:“微臣只有这些,再多,微臣给您打欠条吧。” 熙郡王把银票一丢,转身就走了。 贾琏忙着颠颠的赶上前去拉住:“您说说要多少?” 熙郡王伸手:“我都想打你,三万公斤精钢,这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啊,你就给我这点银子,还不够一半本钱,叫我干什么去?买盐不咸,买醋不酸。本王丢不起这个脸!” 贾琏只得扣扣索索再给熙郡王五千银子,然后张开双臂:“真的再没有了?不信您搜一搜?我打借条好不好?” 熙郡王满脸鄙视的瞅着贾琏:“不是刚刚给你十万银子?” 贾琏顿时叫苦连天:“您还说,我们御林军的服装只给一身单衣,总要给他们一身换洗吧,不然又是五花八门的穿戴,知道的说朝廷经费紧张,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是土匪占山为王呢!” “这是夏装,马上就是秋季,得换夹衣,造办处要银子才给兵服,这又是两套,您算算要多少银子?二十两银子一个人,一套也是两万四啊,两套您算算?五万银子没有了。花的微臣心里流血啊。 “转眼就是冬季,兵卒们爬冰卧雪,总要穿暖和吧,毛皮袍子就更贵了,一件最差的狗皮袍子也是五十两,这还不算裤子呢!这样六万两又没了,您说说,十万银子我都花出十一万两了,您问我要十万银子,我向谁喊冤去?说实话,您这二万银子,我偷我老婆压箱底的银子,王爷啊,为了带好这支队伍,我这脸都不要了啊!” 熙郡王看着贾琏直犯愁,光是购买精钢,没有三万银子出不来,看看贾琏忧心国事,只得侠义一回,本来就是朝廷的事情,羊毛出在羊身上,谈不上亏欠:“得了,你也别给我哭了,本王试试去。” 贾琏忙着躬身大礼:“多谢王爷!” 贾琏还跟着熙郡王絮絮叨叨:“兵部不是允诺给我们?裆前后护心镜吗?那?裆多少值几两银子吧?还有那护心镜,能不能这次给我呢?” 熙郡王盯着贾琏阴测测笑:“你真是搂草打兔子啊,要不,你自己去?” 贾琏闻言忙着一笑,退到熙郡王身后不做声了。 熙郡王出面的结果是,造办处答应供应精钢,但是,他的精钢不能出场子,让贾琏交了银子之后,就在造办处打造,工匠自己个请也可以,造办处的匠人帮忙也成,不过得算工钱,人家是抽休沐时间,得有点辛苦费吧。“ 造办处的工艺跟外面的工匠那是云泥之别。能够请他们当然好,贾琏跟他们讨价还价,一件铠甲另加十两银子的工费。 这是造办处看在熙郡王面上的吐血价钱,谁让熙郡王掌管兵部呢! 贾琏还在犹豫。 熙郡王踢了他一脚:“你这是锁子甲,不是鱼鳞甲,锁子甲一环扣一环,一件锁子甲几万个扣环,鱼鳞甲一千多片就完事了,你自己算算吧。” 贾琏拧眉:“外头只要三两?这里翻了三番还多?” 熙郡王睨眼:“手艺能比吗?作坊能比?你还想要护心镜吗?他们可以一并替你安上。一千二百套铠甲,你花费三万银子,很便宜啦,别人心不足,若非本王的面子,看谁睨你一眼!” 贾琏当然知道这个价钱算是便宜了,若是自己前来接洽,没得一百两银子一件的本钱,肯定要被啐上一脸吐沫星子赶出去。 但是,贾琏穷人啊! 他表现的割肉一般痛心疾首:“干了!” 心中却在喜滋滋默算,这一批铠甲花费三万二。按照何老爹五十两一套的价钱,也节省了差不多两万八千银子,比狗皮袍子还便宜啊。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为了兄弟们性命,自己装疯卖傻算得什么! 这边造办处价钱谈妥开始打造,贾琏这才安心返回西山,召集御林军郎官以上官兵商议打造铠甲之事。 贾琏首先说道:“本来咱们是御林军,铠甲归兵部造办,可是兵部眼下没银子。所以,这一笔银子咱们得自己筹办。但是,打造铠甲,不能影响咱们御林军的正常运转。所以,本都召集尔等集思广益。“ 水纹最先发问:“敢问都尉大人,这锁子甲有什么作用?兵部说了届时打造,您为什么要提前造办?” 贾琏言道:“这话问得好,朝廷之所以建立御林军就是为了备战海疆,海疆的敌人是谁,是倭寇。倭寇惯用的武器就是倭刀,锁子甲主要的功能是防御倭寇的倭刀。” 水纹闻言眼眸一亮:“这么说,咱们要开赴海疆打倭寇?” 贾琏一笑:“很有可能,我之所以要提前打造,是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锁子甲的重量。还有,咱们要提前适应穿着锁子甲作战的状态,别以为只不过是多件衣服,或者背上背了五十斤东西而已,浑身的压迫感与背负东西是两码事儿。咱们必须熟悉那种感觉,才能在真正的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水纹首先表态:“我的水字营我自行解决锁子甲的经费。” 贾琏摆手:“不是这个意思。”贾琏说着话冲着罗世成招手:“下面我们请都尉椽公布咱们御林军的所有经费开支与结余。然后,咱们再来讨论这笔银子如何出账。” 罗世成话语很简单:“兵部拨入经费总计十五万,咱们御林军共计一千二百人,两个月花费伙食费用一千九百两,这其中包括米面油青菜,还有兵卒们生病另外开小灶。两月的兵饷一万二千两,兵卒换装,一套十两,兵卒们的营房床铺,办公用具,这些都是奉圣军提供,不在御林军开支,御林军经费还剩下十二万四千一百两。“ 水纹转动眼珠子:“贾都尉多少俸禄没听说啊?” 罗世成笑道:“贾都尉的俸禄不在御林军开支。不仅如此,四月五月两个月,贾都尉私掏腰包一千两银子,替兵卒们泡制淬体药酒。这些大家都享用过,应该知道吧。” 水纹跟他手下三个代理郎官很有触动,哪个当官不是为了捞银子,第一次听到当官帖银子。几个人忙着表示,他们各自筹措自己郎队的铠甲费用。 贾琏摆手:“这不好,这涉及道每一个兵卒,我是这么想的。从这个月期,兵卒的俸禄暂时只发二两,这样摊开,咱们两年的兵饷就不愁了,铠甲也能提前打造出来。但是,本都保证,这一笔银子绝对不会亏欠大家,兵部什么时候补上,我就什么时候发给大家,希望各位回去好好给部下做好解释,只当他们攒银子娶媳妇了。” 水纹的好兄弟张俊是个大咧咧:“这有什么好解释,打造铠甲是为自己个的人身安全,战场少出血少牺牲,不然,命没有了,要银子做什么?” 水纹唬得起身一巴掌打他脑袋上:“你傻啊,你这么说,还不把那些胆小鬼吓跑了?水字营其实都不缺银子,我去说,就说我最近手头不宽裕,要借用一年,我保管他们不敢放屁。” 贾琏言道:“虽然他们不缺银子,我以为还是事先说清楚得好。咱们现在是军队,大家有事不要藏着掖着,要坦然相对,这件事情是我这个长官愧对你们,让你们作难了。” 贾琏说着躬身一礼:“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实在有人有困难,你们也把名字报上来,特殊的情况,咱们要特殊处理。” 其实,贾琏心里清楚,问题很可能出在原本的平子营身上,这些孩子都是兵户出身,起初一两银子大家觉得很好,如今拿了两个月五两,再倒回去,估计有些失落,难接受。 所以会后,贾琏留下平子营的校尉唐辉,副郎官王磊吴勇,让他们无需回去做工作,平子营的经费,贾琏决定自己垫付。 唐辉王磊吴勇都有爵禄,虽然不多,却足够他们打造铠甲,他们三个谢绝贾琏的帮助。 贾琏却摆手笑道:“你们几个家里一摊子事情,还有,我给你们下达的任务,今年新年必须有媳妇过年,这事儿不能耽搁。还有他们十七个,你们最好相互监督,年底都给我娶媳妇过年,倒时候,我一人送你们媳妇一坛子女儿红做嫁妆,想喝酒的赶紧娶媳妇。“ 吴勇闻言马上猴到贾琏身边:“都尉,咱们是老感情,比他们老吧?” 贾琏笑问:“然后呢?” 吴勇伸出两根指头:“我媳妇能不能够要两坛子女儿红?” 贾琏伸手笑道:“今年年底之前有效,过时不候!” 吴勇个子小,跳脚跟贾琏击掌:“一言为定。” 王磊顿时哈哈笑:“都尉大人您上当了,这小子自从赐爵,他家里一个七弯八拐的姨表妹已经住进他家里半年了,只是这小子嫌弃表妹不识字儿,别别扭扭没答应。这下子回去只是松松口的事情了。” 贾琏看着王磊笑:“你若是赶在吴勇前头娶媳妇,我一样送你两坛,还有你,唐辉。” 这年八月,贾琏正在家里替逑哥儿巧姐儿过四岁的生日,吴勇喜滋滋给贾琏送喜帖,他岳父已经答应婚事,八月二十八成亲。” 贾琏哈哈大笑,当即命人起出两坛子女儿红,用大红锦缎包了,又命凤姐封了五十两银子做贺仪,让吴勇拿回去把婚事办的喜庆些。吴勇虽然有爵位,云骑尉的俸禄只有八十两少得很。 翌日,王磊唐辉又来了,这两人专门等着吴勇定亲,他们好抢彩头,王磊八月二十成亲,唐辉八月十八。 贾琏闻讯大喜,又是两坛美酒,一红挑子,五十两银子用红漆的盒子装了做贺仪。 随后三日休沐,贾琏家里就没断过报喜人,最终八月八日之后的每一日都排满了婚期,好在这些人祖居西山,贾琏无需四处奔波。 凤姐这一阵子贺仪就封出去一千两,不由追问贾琏:“嗨,今年是什么好日期,这怎么一个二个赶着成亲?” 贾琏叹息:“海疆越闹越凶了!” 凤姐一愣:“你是说,你们要去?” 贾琏颔首:“有可能!” 168、168 凤姐闻言愣了愣, 一双剪水眸子睨着贾琏,半晌, 她嘴巴抿一抿,凤姐很想笑一笑, 最终扁扁嘴,慢慢依偎进贾琏怀里,扭了扭身子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凤姐她抽抽鼻子,终于下定了据决心,言道:“二爷,要不, 你今晚去平儿屋里吧?” 贾琏忙的很, 睡凤姐也是抽空办事,皱眉不悦:“你不方便啊?” 凤姐强打精神一笑:“三胞胎翻年都两岁了,我这里肚子却……” 贾琏闻言扑哧一声笑:“你这肚子一窝一窝的生,还嫌慢啊, 三个儿子爵位已经分不均啦, 你还要生,你想累死我啊?” 凤姐霸占贾琏身上反驳:“干甚一定要爵位?” 贾琏一哼:“长大了学二叔,来兄弟家里胡吃海喝,嫉妒侄子?然后呢?你再把大儿子的东西偷了给小儿子?” 凤姐顿时光火:“你放屁,我岂是那等人?” 贾琏抚平凤姐眉头:“你不心疼小儿子没爵位?同胞兄弟,不过出来晚些,老三比老二只晚一炷香, 你不会觉得他委屈?” 凤姐一想真是这样,顿时扁嘴,开始发愁:“还真是,怎么一胎俩小子呢?” 贾琏拍拍她,哄骗道:“别急别急,大不了下一次再立功不追加,直接立户头呗。可是我求求你,别再吵吵生儿子,不然真要把人累死啊。” 凤姐闻言心里喜滋滋甜蜜蜜的,怎么看贾琏怎么俊俏,决定放低身段,犒劳犒劳贾琏。 她悄悄一拉贾琏:“上次你不是说,那个,那个……” 贾琏见凤姐忽然扭捏,一时反应不及:“哪个,哪个?” 凤姐捂住眼睛羞红脸:“就是你说让人家,在上……” 贾琏顿时会意窃笑:“什么上上,上什么?” 凤姐只得忍羞带怯:“我睡上面,你下面……” 话因落地,人已经悬了空…… 闺房中温度骤升,干枝梅的帐子顿时颤颤巍巍,伴随着拔步床的吱吱呀呀,再有粗粗细细的呢喃声,恰似一曲从远古奏来的咏叹调! 翌日,贾琏一早去了西山。 凤姐日上三竿方才睡醒了。只觉满屋子明光闪亮,眼帘缠绵睁不开。凤姐慢慢适应半天终于睁开眼睛,愣怔半晌,中与想起昨晚的旖旎风光,凤姐顿时羞红了脸颊,捂住脸,真是太羞耻了! 一时平儿让人抬了热水进来,伺候凤姐洗浴,她昨夜太累了,洗了三次再不耐烦洗。 凤姐起身,腿一软,差点一头栽进浴桶里。 平儿在后偷偷的扁嘴,也没得什么大趣儿,那样拼命做什么? 西山御林军一天一场喜事,一直过了半个月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浩大的喜事惊动了乾元帝,因此将贾琏急召进京询问:“你们这个平子营是什么意思,一个一个抢着成亲呢?” 贾琏摊手:“微臣也不甚明白,大约是他们觉得时机到了呗。” 乾元帝一哼,摸出一幅锁子甲:“这个又是什么呢?朕记得熙郡王说过,没给你经费,你却急急忙忙自筹经费,甚至想找民间造办,何故如此急切,能说说嘛?” 贾琏对此有话可说:“身穿铠甲与背负东西的感觉不同,必须让兵卒们首先熟悉起来,把它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这样打起仗来才能行动自如,不然,按照兵部所言,临时造办,兵卒们根本没时间适应,我怕到时候会贻误战机,也怕因此断送了我这几年的心血,更怕失去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们!” 乾元帝抚摸着铠甲,沉吟半晌:“你以为海疆战争必定爆发?” 贾琏沉吟片刻,反问乾元帝:“难道陛下支持微臣训练阵法,不是准备收拾倭寇?” 乾元帝一愣之后哈哈大笑:“你这手太极打得好,一推二五六,倒把责任推给朕。” 贾琏回禀:“并非微臣揣摩圣心,微臣以为陛下日理万机,定不会做那些毫无意义之事,建军不就是要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而今倭寇越发猖獗,已经严重威胁到本朝疆土与百姓,微臣以为这是祸害,必须歼灭。” 乾元帝拍案而起:“这话说得精辟!嗯嗯,你那个阵法练得如何了?” 贾琏言道:“基本上已经成型,剩下就是相互磨合与熟练,务求兵卒与兵卒之间,战阵与战阵之间的配合更加默契稔熟。” 乾元帝睨眼贾琏:“你是四月开始训练,咱们依然冬猎点兵,如何?” 贾琏颔首道:“微臣没有问题。” 八月底,贾琏主持平子营办完最后一场喜事,开始拉链队伍,进行最后的磨练。 转眼便是冬月,贾琏再次拉着队伍进了南苑。 这一次乾元帝却说先不忙演阵,先看远攻。 贾琏不明所以,乾元帝笑道:“今年围场放了一百头野猪,你们战峰队的任务就是提前清除这些凶兽。” 贾琏知道这是乾元帝要看御林军的远攻能力,以及鸟枪阵的威力。 贾琏站在点将台上,水字旗一挥。 水字营摆出一个三才阵。 贾琏对付敌人一样对付野猪,两翼作为斥候,首先骑马出击,惊扰野猪出窝,能消灭则消灭,不能下灭引入战阵,由密集的鸟枪队收拾。 水字营进入战斗,贾琏再同时挥动平子旗与奎字旗,平字营与奎字营坠在水字营之后左右摆下两个三才阵,作为水字营的预备队。 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补充,而是替水字营?哨,也是设下一道关卡,免得有漏网之猪,惊吓了参加冬猎盛宴的皇室宗亲与勋贵。 半个时辰之后,狩猎结束,一百头凶猛异常的野猪全部被水字营干掉,并无一头漏网而出。 水纹是水字营的指挥官,但见他手握令旗,指挥若定。他爹娘在看台上激动的热泪盈眶,这个纨绔儿子终于成人了。 水纹的娘冲着太后娘娘只作揖:“都是托了娘娘的福啊,不然咱们纹儿怎的成人呢!” 太后娘娘笑盈盈的:“这是他自己聪明好学,从前不过是玩心大,如今玩醒了,就成人了。” 水纹的爹是个文人,他撸着胡须笑的得意:“咱们家老祖宗是行伍出身,纹儿也算是继承祖业。” 水纹的祖父只是家族庶子,脱离了本家,读书出仕。 如今本家那边人才凋零,读书不成,行伍也不成,他的三个儿子却是两个科举,一个行伍,个个出色。故而,水纹的父亲水治这才得意之下忘形了,替他父亲鸣不平来了。当初那样把人赶出来,独霸家财,如今怎样呢? 太后知道宗室这些弯弯绕,也不好出头说谁对谁错,嫡母苛刻庶子,比比皆是,不独哪一家,要怪也只能怪男人太贪色。太后身为宗室最尊敬的长辈,想管也管不过来,只要嫡母掌握分寸不出人命就好。 闲话不提,却说这边乾元帝看着水字营干净利索的结束战斗。一百头凶狠的野猪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乾元帝注意到,无论是弹药还是□□,十之八九的射杀点,都在眼睛耳朵这些薄弱地方。 乾元帝笑问贾琏:“这有什么讲究?难道你们之前训练过猎杀野猪?” 贾琏言道:“这倒没有,我们的目标始终是倭寇与鞑子,微臣经过研究发现,人的胸脯与脑袋,打脑袋的杀伤力更强。故而,微臣要求,打得准的直接打脑袋,打不准的就打胸脯,毕竟胸脯子的面积大,更容易击中目标,总比脱靶要强。” 乾元帝闻言颔首:“这个理念好,值得推广,水澄,你们鸟枪营以后就这么干。” 大皇子水澄闻言忙着拱手应了:“孩儿知道了!” 贾琏不由看了眼冯紫英。 冯紫英道:“大皇子监管鸟枪营,鸟枪营的校尉是陈也俊,他是长公主的二房嫡孙,他爹当初受他伯母刻薄,一气之下投军,如今是西山奉圣军都尉,是我父亲手下悍将。” 贾琏点头:“但愿他不是下一个石克明。” 冯紫英淡淡一笑:“学石克明又怎样,他敢跟熙郡王杠上?” 贾琏一笑:“这也是。”又问:“你们这些日子有海疆的情报吗?上一次浙江倭寇偷袭,到底死了多少人?” 冯紫英叹息:“河岸两边两百余户,鸡犬不留,至少五百人死于屠杀。” 贾琏愕然:“当地卫所是吃干饭的?” 冯紫英道:“倭寇凶悍残忍,那倭刀一收一放就是两条人命,卫所一个营与他们遭遇,差不多死了一半人。” 贾琏问道:“这股倭寇多少人?王检点不是说小股倭寇骚扰吗?” 冯紫英命骂道:“说起来就窝囊,对方只有五十人,我方一个营队,竟然被他们鸟枪大刀压着打,他们上岸不过一百人,我们死了五百多百姓,一百多兵卒,你说,怄不怄死人!” 贾琏忽然想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这些扶桑倭寇怎么避开我们的卫所,成功摸进坊内杀人抢掠?” 冯紫英摇头:“其实,倭寇中有一半人就是咱们大月朝的渔民,这些□□的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竟然勾结外人杀害同胞,你说可气不可气,叫我说,就该把这些人的家眷都抓起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贾琏想着上皇的固执,若是当初不闭关海禁,或许这些渔民不会走向极端,如今欠下累累血债,不用献血偿还是不可能了。好歹总要做过一场,才能再谈其他。 贾琏因为王家有船队了解了许多海上的事情,海贸其实是双赢的事情,我们有茶叶锦缎,倭寇却有珍稀药材,西洋也有我们稀罕的东西,比如钟表,比如洋枪火器,比如造船业,比如西洋盛产洋芋头番薯玉米这些,都是可以互通有无,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不知为可,考过皇帝对海外列国厌恶之极,尤其厌恶扶桑倭寇。几次威胁要出海灭倭寇,终难成行,如今后代被人几个强盗压着打。 贾琏这里正跟冯紫英嘀嘀咕咕讨论战事,乾元帝瞧见很不高兴:“你们两个做什么,朕在问你们话呢?” 贾琏冯紫英这才醒神,茫然四顾,二人根本不知道乾元帝说了什么,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之前不是在私下议论阵法枪法?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尤其贾琏,因为气愤,根本对周边充耳不闻,否则,以他的耳力,稍稍注意也不会这般。 乾元帝拧眉不悦:“你们在说什么这么投入?” 贾琏言道:“微臣听说倭寇又骚扰了江浙沿海村落,故而……” 乾元帝闻言顿时默然,半晌招手:“过来!” 贾琏颠颠跑过去,毕恭毕敬躬身大礼:“请陛下指教!” 乾元帝道:“卫将军前些时日歼灭一批打草谷的鞑子,他们乘胜追击,缴获百匹宝马,其中有一人家来有个小心牧场,他只是跟着人过来瞧热闹,为求脱身,告诉卫将军说焉支山上有一个野马谷,他会套马。愿意十匹驯服的野马赎身。卫将军经过调查,发现喜人乃是大月朝臣民,因为得罪了当地豪门,一家人逃出去依附鞑子部落,他们愿意回归,卫将军上报朕,请求与这个小牧场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让他们帮助我们供养马匹,你以为如何?“ 贾琏闻言眼眸一亮,因道:“合作与否微臣不感兴趣,微臣想要他手里刚刚驯服的野马!” 乾元帝哈哈大笑:“朕知道了。”回头看着熙郡王:“八百里加急寄信卫?遥??10献鳎??ぢ沓。?诮敉馑桑?厦芗嗍印a硗猓?彼腿?倨ケβ斫??!?br> 贾琏心头一动,上前禀奏:“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乾元帝大手一挥:“奏来!” 贾琏左右观瞧,除了御前大臣熙郡王忠靖王再就剩下冯唐父子,水字营校尉水纹,这才安心回禀:“微臣愿意亲自去北疆接受马匹。” 乾元帝闻言稍愣,随即哈哈大笑:“准!” 随即又问道:“你准备一个都的兵力都去,还是只去一个营队。” 贾琏言道:“微臣准备整都出马,进行一次常长途急行军训练。” 乾元帝又道:“你预备什么时候出发?” 贾琏言道:“如今冰天雪地,不宜出行,微臣预备元宵节后出发,三月带着驯服的马匹返回京都。” 熙郡王笑了:“我劝你三月出发,一般五六月间,天山的野马才会向草原迁徙,那时正好捕获,这中间,你正好利用草原的广阔练一练你的阵法,也与卫将军麾下的克虏军切磋切磋。” 乾元帝却道:“朕到一位军队应该适应各种天气才成,难道敌人来了你跟他说,冬天不打仗,李春天再来吧!” 乾元帝这话一出,熙郡王忠靖王冯唐都闭紧了嘴巴。 贾琏闻言马上言道:“谨遵圣意,如今冬月中旬,微臣需要采购一批防寒物资与半月的干娘,腊月初准时出发。” 乾元帝这时发话道:“晓谕兵部,拖欠御林军的军费迅速结清,明日太阳落山不能办妥,就让他自请离职,换能干的人上!” 这一日傍晚,御林军再次受到兵部一次性拨款六万两,正是贾琏在造办处打造锁子甲的数目,虽然贾琏赖掉造办处两万八千,但是,造办处为了在熙郡王面前表功,账簿登记却是六万两。 兵部尚书为了讨好贾琏,不再追讨余下六万两银子,兵部尚书还额外奉送御林军烧刀子一万二千斤,让他们寒夜暖身。 贾琏看着满满二十车烈酒,蓦地看见一条以兵养兵之道。既然去了草原,为何只要三百匹战马?让若每个战士一匹战马,回京之后,该是对少银子? 贾琏看着前来护送银两的兵部侍郎,眼神不善:“记得我当初申请打造锁子甲,陛下批复的银子是十二万?一万二千斤酒只得六万?” 张侍郎陪着笑脸:“话虽不错,可是,大人后来不是只用了六万呢?” 贾琏摆手:“这是我自己的本事,兵部可没与我行方便哟?” 张侍郎忙着跟贾琏套近乎:“大人与张大学士是亲戚吧,我们家祖上原本跟张家是本宗,后来我们家祖宗为了讨生活去了抚顺,在那边开山立族,可是,我们跟江南桐城的张家源出一脉,每隔六十年,我们抚顺张家会回到江南朝祖,参家清明会,所以,咱们虽然分开百年,可是老张家的辈分没乱呢。按照辈分,下官应当唤张大学士一声叔爷爷,算起来,大人还高了下官一辈,下官应当称呼您表叔才是!” 贾琏闻言面色缓和一些,抱拳道:“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大家既是亲眷,礼当相互照应,只是,这却是私情,这军费却是公事,不该混淆才是。” 张侍郎颔首:“说实话我们没想赖账,实在是库存紧张,还请表叔大人松松手,我们认账,希望能容我们一个时间筹措。” 贾琏摸着大车的水酒,沉吟片刻,颔首道:“吃人嘴软,我收了你的美酒,也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六万两银子六万斤烈酒,你们不亏吧?” 张侍郎一愣:“贵部要这么些烈酒做甚?” 六万斤烈酒卖六万两银子兵部赚了,可是,一时之间要这么大数量的烈酒,只怕意思哦不凑手啊! 贾琏言道:“我们要去草原上待上半年,你这一人十斤酒怕事不够喝。” 张侍郎闻言只好言道:“这个事情下官要回跟尚书大人商议才成。” 翌日,张侍郎再次来到西山,送来一万斤烈酒,还有兵部尚书金懋林亲手写下的欠条,承诺明年三月之前必定派人将烈酒送到贾琏手里。 贾琏这才收了欠条,吩咐伙房酒菜招呼张侍郎,大家酒醉饭饱之后,贾琏与张侍郎勾肩搭背送出门去,从此结下友谊。虽然张侍郎比贾琏大了一轮,却从此成为携手并进的好搭档。 回头却说贾琏,一边吩咐罗世成负责采购大量的防寒物资与路上食用的干粮,自己也回家敦促凤姐带领一干心腹丫头替自己炮制大量的贾氏秘药跌打散。私下里,贾琏吩咐潘又安替自己定制两千个二两装的青花瓷瓶备用。 七日后,贾琏凤姐带领心腹之人贾芸、贾菱、兴儿、昭儿、隆儿、平儿、丰儿、燕儿几人,连夜炮制贾氏药酒两千瓶。 贾芸不由动问:“二叔这是要做什么?” 贾琏笑道:“这一瓶药酒我要换一匹骏马?” 贾芸愕然:“二叔是说您要去草原上贩马?” 凤姐大吃一惊:“朝廷不许倒卖马匹耕牛?” 贾琏言道:“我不倒卖,我用东西交换,回京后我都上交兵部,以他们换取我需要军备物资。” 凤姐眼眸闪闪的掐算:“这个似乎算不得倒卖啊?” 贾芸颔首:“关键是二叔自己没有谋私利!” 贾菱补充道:“谋了,二叔这是为御林军谋利!” 凤姐拍手笑了:“御林军是皇上的,二爷替他倒腾东西,他只有感激!” 贾芸这时却道:“不过,为了今后两袖干净,二叔应该让御林军高层全程参与运作,比如那个水纹,他跟奉圣军关系匪浅,又跟皇室关系密切,侄儿好几次见他进宫觐见太上皇与皇上!” 贾琏一愣,水纹竟跟皇家这般亲密,可是,自己奏请水纹正是晋升的折子陛下为何没有批复? 169、169 当然, 贾琏同时还奏请唐辉、王磊、吴勇与罗世成,也没有批复。 贾琏替他们奏请的是武职正五品, 要领导一批从五品的属下,总要高一级才成。虽然唐辉王磊与吴勇都有云骑尉的爵位, 毕竟没有正式官阶。 通俗说法就是,目前御林军上下都归御前大臣调遣,一切调遣都以皇帝的意志为主。一旦得到兵部任命,那就可以参政议事,属于六部官员。 贾琏默默思忖水纹存在的意义,他莫非是准备摘取御林军最后果实之人?自己没犯错,练兵有功, 陛下凭什么撸掉自己, 让别人去摘果实? 大战在即,不怕动摇军心? 说来说去还是忌讳异姓人领兵。贾琏不可能做驸马,儿女也小,不能搭亲家, 跟皇室没有丝毫牵绊, 皇帝用着不放心! 贾琏哂笑,看来自己掏出来的东西太多了,乾元帝以为自己即将江郎才尽,要卸磨杀驴? 贾琏想着自己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可谓毫无瑕疵,并没有半点把柄受制于人。 乾元帝再是心胸狭窄,也应该顾忌天下悠悠之口。 眼下情况来看, 水纹还没能力替代自己。 这一想,贾琏遂把这事儿放过不理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腊月初一,贾琏带领亲卫出了西直门,在贾母贾赦凤姐以及五个孩子殷切的注视之下,踏上了西行之路。 这一次,贾琏要求士兵一律不许骑马坐车,营队的三百两马车全部用于装在军需物资。 三个营队轮换运输军需,其余两个营队则进行急行军训练。 御林军每日卯正拔营,申正安营扎寨,除开中午一个时辰午餐修整,每日行军二百里。如此这般五日之后,腊月初五的申时正刻,贾琏带领御林军达到北疆克虏军驻地。 卫?铱醋判芯?迦眨?淳?穸端咏?擞芯莸挠?志??罡泻笊?晌贰?br>  贾琏虽非将门之后,短短时间让一支队伍拥有如此的战斗力,昭示着他治军的手腕。怪得兰儿对他赞不绝口。 看着这支队伍抖擞的士气,卫?倚闹心?悖?羰钦庵欢游榇蛟??笤剂教熘?诳梢愿系奖苯??飧鏊俣扔行┫湃恕h粲衅锉?芯?俣扔Ω没箍商嵘??br> 想到这一次正是依靠贾琏提供的阵法,才最终打败了前来打草谷的鞑子,思及此,卫?伊成系男θ菰椒17娉稀?br> 贾琏到了克虏军,可谓旧地重游。他刻意留意卫?业牟拷??纯从形薜背醯氖?呓词撬驯榫??患?儆埃?昼鱿杆计淙讼嗝玻?背跄侨舜笤妓氖?嗨辏?茸约捍蟛坏枚嗌伲?兰葡衷诨乖谑裁次浪?咀世?伞?br> 贾琏仔细回想,戍边将军应该姓黄,此人十五年后做到戍边将军之位,如今应该做到了校尉的职位,天下之大,黄姓之人何其多? 贾琏也只好将此事暂时放下了。 这晚卫?野诰铺婕昼鼋臃纾?技敖窈笠?蛉趴寺簿?肽晔奔洌?昼鍪?趾榔?脑?涂寺簿?谰魄?常?布仆蚪铩1鹦】赐蚪锩谰疲?昼龅背趸旃?苯??揖圃诒苯??溲劾镂抟炀让?家??芰朔绾?梢杂谜飧霾辽碜忧笊沾笕瓤梢杂媚阏飧鐾巳取?br> 烈酒不光是北疆兵卒喜欢,草原鞑子更喜欢,像汉人喜欢银子一般喜欢美酒,美酒在从草原上可以当成银子使用,换取一切你想换取的东西。 这便是当初贾琏看见烈酒之后,提出以酒抵债的缘故。 故而,贾琏赠送万斤烈酒,比赠送他们万两白银更让他们高兴。 在北疆,粮食仅够果腹,没谁傻到用粮食去酿酒。 只要你有烈酒,又有正经途径运到边关,你就大发了。所以,贾琏说要用烈酒换骏马不是神话。 当晚,贾琏在卫?业闹付u氐惆灿?br> 翌日清晨,克虏军开始操练的时候,贾琏早已经率队离开了克虏军的驻地,带领御林军挺进草原三十里,拉开了阵势,开始一天的阵法对垒训练。 及至克虏军赶到,御林军已经热身完毕。 卫?已廴扔?志?慕?擞卸龋??庇?志?淖氨福?岢鲇爰昼龆岳菅盗罚?チ恫慷拥挠φ侥芰Α?br> 可惜这只是卫?业囊幌崆樵福??窒氯?蠖嘉靖?厩撇簧霞昼稣飧雒?怀て氲哪逃秃笊?8?鹚导昼鍪窒履切┎宦??宓暮6br> 贾琏不以为忤,十分尊重卫?业奶嵋椋?钇煲换樱?阶钟?惆诳?笫啤<昼鲋??悦?阶钟?稣剑?凳祷笆且蛭?牡准傻?寺簿?谋牒贰?br>  平字营练习武当拳的时间更长一些,他们虽然力量小些,却个个轻功了得,关键时刻自保没问题。 再者,水字营与奎字营多是京都勋贵子弟,更有水纹这种惹不起的宗亲。 贾琏既怕他们受伤,也担心这些少爷脾气上来,下手不知轻重,破坏了两军的关系。 克虏军忌惮鞑子,因为鞑子从小长在马背上,骏马似乎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草原鞑子打草谷,是为了抢夺一个冬天的粮食,没有粮食就会死,他们上来就拼命,我们的兵卒与之相比,气势不足。 故而,克虏军单枪匹马根本不是鞑子的对手。 但是,他们在北疆生活多年,已经沾染了北方的彪悍之气,对着平字营这些粉嫩的孩儿兵纨绔子,根本不屑一顾。 卫?颐?俗钟??健?br>  平字营拉开了战事,克字营却只出来一什人马迎战。 平字营有些懵,这点人怎么战? 贾琏不动声色。 唐辉令旗一挥,两翼游击合击首尾相连施展灵蛇步,围着十人飞快的旋转,刀枪剑戟藤牌狼铣交错出击,瞬间挑飞三人侍卫武器。余下七人警惕起来为时已晚。战峰队二十四人组成两个个三阵杀了出来,转眼将余下七人分成三波,又是刀枪剑戟藤牌狼铣配合默契,一炷香的功夫,十人全部丢兵卸甲,失去了战斗力。 贾琏这里看见,立马吩咐鸣金收兵。 被虐十人还在懵圈,贾琏已经挥动旗帜:“四个时辰二百里,出发!” 平字营闻令,瞬间阵法变双队,唰唰唰唰跑向草原深处。 卫?颐ψ胚汉龋骸凹执笕耍??窖芍?郊捶怠!?br> 贾琏自然知道,他可是在此爬冰卧雪整整十年。 贾琏带兵一路行军到焉支山脚下,沿路瞧见许多的囚犯在兵卒的监督之下开挖壕沟,也有铲雪挖草者,更多是默默搬运积雪与土方者。 曾经,贾琏也曾戴着脚镣,以囚犯身份在此挖沟,贾琏感慨之际,却见一个身穿银狐大氅之人,竟靠着雪橇扯鼾声。 这人张大嘴巴吹着气,这个姿态贾琏太熟悉了。贾琏不动声色脱离了队伍走向此人,却是那?哨的的兵卒瞧见了贾琏,踢踏踢踏跑上前行礼:“都尉大人好,请问您找谁?” 贾琏指指酣睡之人:“他是谁啊?” 兵卒吓得半死,慌忙踢了薛蟠一脚:“醒来!” 薛蟠很不耐烦从袖口里摸出一把散碎银子:“拿去吧!” 贾琏一笑:“薛呆子?” 薛蟠闻言顿时惊醒了,多少年没人叫过他薛呆子了。他袖着手,迷蒙着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天神一般的将官,仔细观瞧,随即,一跳三尺:“哎哟喂,我的天爷爷,怎么是你啊,琏二爷啊……” 兵卒忙着打断他道:“你这个囚卒,不要胡说,此乃御林军的都尉大人!” 薛蟠忙着点头哈腰:“是是是,多谢伍长大人提醒!” 贾琏摆手:“罢了,你去干你的事儿。“ 兵卒一走,薛蟠蓦地扑倒贾琏身上:“琏二爷,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你升官了?前来驻守北疆?哈哈,我可是熬出头了……” 贾琏伸手捏住薛蟠的嘴巴,终于成功让薛蟠闭嘴,然后瞄了瞄薛蟠的将军肚,笑道:“你这还是肥头肥脑一身膘,难道想一辈子留在这里?我真是怀疑,上次鞑子流窜打草谷,你躲在哪里呢?” 薛蟠不知道贾琏说这个做什么,却是眨巴眨巴笑眯眯的四白眼:“这个,我们这边是驻防地,鞑子一般抢劫那些有女人的村子……” 贾琏一笑:“据我所知,鞑子也抢劫那些长得粉嫩的男人,一切柔软白嫩的东西他们都喜欢!” 薛蟠吓得打个寒战,他喜欢白嫩俊俏的男人,可是不代表他愿意被人打肉针啊。薛蟠想着就害怕,吓得夹紧腿杆,捂住屁股:“你别吓我,我可胆小,那些鞑子人高马大,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 贾琏招手让薛蟠靠近:“知道你妹子跟母亲的消息吗?” 薛蟠小眼睛挤吧挤吧:“知道,去年底接到消息,说她们被族人逼迫,没法子,回金陵去投奔你们家老太太去了,怎么样,我妈妈妹妹现在还好吧?我这儿银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她们这次没请你给我带点什么?” 贾琏笑道:“原来你不知道,那算了,不过,看在凤姐面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整天睡觉,起来挖挖土方,活动活动,免得长得一身膘,赶明儿真的被那些鞑子捉去开□□你就惨了。哦,还有,你表妹给你带了几坛子烈酒,晚上你请假来一趟,就说你是我亲戚,他们会答应你。” 贾琏言罢大步追赶队伍去了。 薛蟠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哎哟,还是凤哥儿好啊,还知道惦记哥哥我落难,给我带点东西来。”他嘀嘀咕咕回去靠着雪橇,摇头晃脑:“我的个亲娘亲妹子啊,你们怎么把我忘记了,也不给我带点银子,可怜我从小死了爹……” 那兵卒这时候凑上前来:“我说薛大爷,您这是怎的啦?那都尉老爷不是你亲戚吗?咱们将军与校尉也都照顾您,您这一天光顾着睡觉也不需要您干活,您这过得滋润极了,还愁什么?” 薛蟠闻言不由挤出几点眼泪:“这叫什么滋润啊,我从前过的日子,那才叫滋润,都怪我眼皮子浅,什么破烂玩意儿,争什么呢?” 薛蟠说着想起贾琏的话,浑身又是一个激灵,挨挨蹭蹭竟然前去帮忙一个身子瘦弱的囚犯抬泥土,那家伙胆小,吓得什么似的:“薛爷,我可是精穷!” 薛蟠顿时恼了:“大爷能要你的钱?我还嫌它酸臭味!”言罢气冲冲自顾挖坑去了。 这日傍晚,贾琏正在挨个营房查看兵卒的情况,如今到了北方,原本从京都到来的饮水已经告罄,只能喝雪水。贾赦当年就因为水土不服而死。 故而,贾琏提醒各营房仔细检查,好及时救治。 这般时候,薛蟠来了,瞧着贾琏急匆匆无暇理睬自己,他拉着个兵卒询问,却说是有兵卒水土不服拉肚子,也有身上生水泡的。 薛蟠这时候来了精神,忙着告诉兵卒:“嗨嗨,我是你们贾都尉的表哥,你去告诉他,就说我知道如何治疗水土不服。” 贾琏这时候已经吩咐随队医官熬制汤药,他悄悄添加些灵水,暂时压制病情,他正在临时抱佛脚,翻找祖父留下的医书。 说实话,贾代善传给贾琏的医书,贾琏从没瞧起过。 他这里正在翻阅书籍,却不料薛蟠说他有办法。贾琏原本不信,复又想起薛家本是黄商,只怕手里有几张秘方也不定。 贾琏道:“引他进来。” 薛蟠进来便嚷嚷:“我的好二爷,你这门也太难进了!“ 贾琏扬手:“我很忙,有话快说,什么法子。” 薛蟠忙着点头:“哦,哦,是,我家收集过一张秘方,其实也不叫秘方,就是一个预防水土不服的小偏方。” 170、170 贾琏闻言甚喜, 伸手道:“秘方呢,给我看看!” 薛蟠摆手:“哪能带在身上呢, 不过秘方的内容很简单,我记得, 说你每到一个地方之后,先找到这个地方的特产,像是大米小米豆子之类,然后,你先用这个熬粥吃上三五日调和肠胃,再吃别的东西就没事儿。” 贾琏拧眉:“你试过没有?” 薛蟠摇头:“我当初一来就按照这个法子吃了十天,然后我才吃别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是天生落地生根的体质, 还是那个秘方起了作用。不过,跟我一起发配的那批人,有人也没事儿,有两个却没挺过去, 又病又劳累, 又没钱看病,死了!” 贾琏盯着薛蟠:“这个法子你没告诉卫将军?” 薛蟠摸摸鼻子:“凭什么告诉他?告诉你吧,我刚来的时候,是我自己个拿钱买命,那些兵卒才偷偷放我休息几天,等我缓过来了,还不是天天跟着劳作。这不是后来吧, 我妹子给我写了信,我就去找了卫将军,卫将军这才吩咐下来,让我能干什么干什么,叫他们不要勒逼我,他们对我的照顾也是仅止于此。” 贾琏点头:“告诉我,当初你吃的什么?” 薛蟠笑道:“哎哟,你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多么难以下咽,后来啊,我听说这里豆子长得好,我就想吧,那豆腐细嫩,应该可以下咽,这就出钱请人替我磨豆腐,哎哟妈呀,他们可是真黑,一块豆腐一两银子,我吃了□□日,后来,实在受不了那豆腥味儿,我就没再吃了,结果也没出事儿。” 贾琏颔首:“嗯,这个法子我让人试试,倘若真是有效,也算你将功折罪了,我替你周旋,你做个普通的兵卒吧,以后也不用顶风冒雪去干活,有吃有住。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身在边疆,没有朝廷的恩赦你回不了京都,你年纪轻轻,难道一辈子窝在这里?” 薛蟠顿时跳脚:“谁想一辈子待这儿,我也不傻!” 贾琏言道:“那就好好表现吧,首先要设法子让自己活下去,我说的不是那种拿银子买命,你得自己长本事,你说你都发配了还吃成这样,你想要回京,先从减掉这身肉膘开始吧。等你减去肉膘,我保管你爱上行军跑步。” 薛蟠缩着脑袋:“我还以为能跟着你混呢。” 贾琏一哼:“美的你,我是来办差,办完了差事我就回京了,我可不敢夹带你,我一家上下老老小小百十口子人,还想活命呢。” 薛蟠哼哼唧唧:“可是我要混成什么样才能回去呢?你给我说个目标呗?那卫将军父子当着官儿呢,还不是在这里吃着西北风!” 贾琏顿时气笑了:“他们可以进京述职,你可以吗?他们可以上殿面圣,你能吗?” 薛蟠嘿嘿干笑:“那个,我听你的,明儿起跟着干活去。不过,你昨日说什么来着,我回去才想起来,你说‘不知道算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莫不是我妈妈妹妹出事了?你们贾府就没帮帮她们?她们眼下好不好啊?我妹子,今年也十六,十七岁了,许人家没有啊?真是急死我了,她们也不给我写信来。从前我妈妈天天问,你好不好,吃什么喝什么啊,我嫌她烦,这半年不写信了,我又想着她,你说这人是不是犯贱?” 贾琏看着这个家伙,真是没心没肺,问着自己的事情没问清楚,又扯他妹子妈妈去了。看着他一心惦记亲人,贾琏道对他有所改观,因道:“你妈妈妹子都好着呢,你妈妈啊,如今是我的二婶子,你妹子改名换姓了,叫做贾宝钗,如今是我堂妹。” 薛蟠顿时一跳三尺高:“什么什么,我妈妈改嫁了?不可能,我妈妈说了,我爹对她好,她要守一辈子啊?怎么就变了?肯定是你二叔,你二叔不要脸,逼良为娼……” 薛蟠骂着骂着觉得自己似乎骂错了,顿时捧着脑袋蹬在地上:“我的妈妈也,您怎么老了老了走崴脚呢?叫我以后怎么办啊?哎哟,怪不得您老不管我了,原来被贾政那个王八蛋骗上手了……” 贾琏越听越听不下去了:“你骂人找个背静地儿,当着我骂我贾府人,你找抽啊?” 薛蟠抽抽噎噎,板着脸孔生气:“哼,你们贾府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家那个贾宝玉,勾引我妹子,这也算了,男未婚女未嫁,贾政什么意思啊,他有老婆啊,怎么又勾引我妈?” 贾琏苦笑,懒得跟他计较,拿脚掏他:“回去吧,我去试试那个方子,也好提前替你赎罪,至于你说这些啊,你自己个回去问他们去,我可是答不上来。” 薛蟠袖着手,勾着脑袋走了。 贾琏喊道:“桌上酒坛子是你的,不要啊?” 薛蟠气哼哼回头,恶狠狠抱起酒坛子:“我妹妹给我的东西,凭什么不要!” 贾琏回头去安排伙房大批量磨豆腐,又规定,鉴于目前特殊情况,每日每营必须派遣一什人马去伙房帮忙,为期十日。 还别说,自从御林军上下吃上豆腐,外带京都自己带来的干粮,三日后,已经有症状的人消失了症状,开始恢复训练。贾琏要求大家一气吃了十日方才停止。 此后,只有极少人数复发,经过半个月的调理,全部适应边关水土。 贾琏因此将薛蟠的功劳报给卫将军,也将薛蟠的秘方说给卫将军,以便后面的新兵及时调制。 薛蟠这个功劳不大也不小,卫将军同意他将功折罪。薛蟠的身份变成克虏军一个普通兵卒。从此之后可以有尊严的活着了。 薛蟠之后跟贾琏别劲儿,贾琏忙得很,懒得理睬他。及至腊月二十四,边塞百姓开集市,贾琏决定让部队休沐几日,让他们逛逛去。他自己则找到卫?遥?岢鲆?ツ歉鲂∧脸】纯础?br> 卫?叶偈毙a耍骸拔揖拖肟纯茨隳苋潭嗑茫》判陌桑?愕娜?倨タヂ砼懿坏簟!?br> 贾琏行礼:“敢问将军,这边赛除了这个小牧场能够买到马匹,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买卖马匹?” 卫?椅叛砸恍Γ骸霸趺矗??倨タヂ砜梢晕渥耙桓鲇?恿耍?慊共宦?猓俊?br> 贾琏回他一笑:“侄儿想让御林军人人有坐骑。” 卫?椅叛远偈泵嫫こ榇ぃ骸澳阏飧鑫缚谑遣皇翘?罅耍克渌得晒攀2?砥ィ?呷?募鄹癖染┒嫉鸵槐叮?墒枪偌凵下硪惨??揭?樱?艺飧黾矍?切?沧硬蝗贤锹怕盘峒郏??5比徊辉敢猓??且慌??履?该跋湛?谑校?膊辉敢馊ト冻?浇灰住?br> 贾琏知道卫?沂撬底约合胍?郊勐蚵聿豢赡堋r蛭实溃骸拔姨?怂担?磕昴昵澳旰螅?呷?奖叨蓟嵬低得骋祝?潜喵沧踊嵊酶龈髦稚?诨蝗??氖澄铮?捎姓饣厥拢俊?br> 前世,贾琏可是替戍边将军背过粮食烈酒去黑市,换取马匹珠宝与毛皮。 卫?叶19偶昼鋈粲兴?迹骸翱蠢聪椭抖员呷?苡醒芯堪。俊?br> 贾琏笑道:“领命之后临时抱佛脚而已。” 卫?乙幌耄?笤既绱税伞k斓溃骸班牛?菰?撩褚膊皇侨巳硕际窃艨埽?蠖嗳擞文廖罱?改暌蛭??18怕叛顾跤胨?墙灰琢浚?率垢髦稚?诘募矍?椒5土??切┎辉敢饧?羯?诘哪撩癖泐??呦眨?菰?嫌泻芏嗪谑薪灰祝?墒牵?愕媚贸鏊?歉行巳さ亩?鞑懦伞!?br> 贾琏闻听此言暗喜。卫?夷芄蛔既氛抛趴诖??却虿莨鹊脑艨埽?豢赡芨?菰?诓棵挥辛?怠0凑占昼銮笆赖募且洌?呷?奖叩拿裰谝恢泵欢瞎?较陆灰住?br> 贾琏前世发配北疆,在五年后,他待了五年才取得戍边将军信任,接触黑市交易,那个时候,一匹马的价格是八百到一千斤粮食不等。上马一千斤,中马九百,下马八百,有时候七百六百也可以成交。 军队最喜欢骟马,高大健壮,力气大速度快,既可以作战,平时拉军需干私活也没问题。贾琏是为了备战,所以准备买骟马。 但是,黑市交易你得有人引荐,否则,你别想入门。 卫?宜尖獍肷危?缘溃骸安宦飨椭叮?话忝晒湃撕谑薪灰锥疾焕忠庖?鹨窍不兑晕镆孜铩!?br> 贾琏言道:“正要请教伯父,不知道他们最喜欢那些东西?” 卫?已缘溃骸爸饕?且率匙⌒腥粘s闷罚?褂校?行┟晒湃瞬怀苑箍梢裕?床荒懿缓染疲?憬兴?缓染疲?抟梢?怂?拿?!?br> 贾琏躬身一礼:“请伯父替小侄引荐,没齿难忘。” 卫?疫_:?耄骸疤?畔椭渡贫帘?椋?粗?创税朐拢?艺獗苯?姆烙?赡苋胙郏俊?br> 贾琏盯着卫?遥?肟辞逅?囊馔肌n?沂?呶薰σ参薰??院罄幢怀?曳1洌?词浅?10?业鞅?桓霰狈浇?斓魅ズ=舅?敛环?1苯??渖朴诎谏璐笳螅??桥黾?量芟然鹎购蟠蟮兜拇蚍??揪褪潜欢?ぷ帷?br> 卫?沂歉龇烙?暮媒墒乔??鄱运?谕??撸?钪找?怂?男悦??br> 卫?倚Φ溃骸跋椭恫灰?骋晌业某弦狻!?br> 贾琏摆手:“说实话吧,侄儿很佩服将军的治军之能,您到边关不过四载,您在这边界开挖壕沟也好,修筑敌台?望塔也好,已经把这北方疆土守卫得固若金汤。若是您一直在北方防守,万无一失。您硬是要我说您治军方面有何欠缺,侄儿大胆说一句,您的眼界有些小了。” 卫?已壑信?庖簧炼词且?滩环骸把劢缧。俊?br> 贾琏言道:“伯父以为御林军是陛下禁卫军,难道一辈子就是守卫皇城?奉圣军难道一辈子驻守西山,拱卫京都不成?您是老将军,应该知道,当初奉圣军,可是随扈陛下参与平定了藩王叛乱。所以说,一旦国家有战事,朝廷就会四处调集部队增援,您守卫北疆没问题,可是,您想过没有,一旦您如奉圣军那般,奉命千里跨越援助海疆呢?所以,您不要轻视薛蟠的那个偏方,您也不要以为三才阵只是小打小闹的鸡肋玩意儿。” 卫?业拿嫔?焙炱鹄矗?词遣坏貌怀腥霞昼龅乃荡呛苡械览怼7钍ゾ?惨?斡胝蕉罚??强寺簿??臼裁床惶?映?5髑玻?br> 卫?倚闹兴淙挥械阈”鹋ぃ?词浅弦馐?愕墓肮笆郑骸盎骨胂椭断杆刀讼辏 ?br> 贾琏忙着回礼:“若是伯父不见责,侄儿给您提出两点,第一,您必须马上向朝廷讨要至少一个营的□□装备,最好是每都尉手里都有一个火器队,□□到手即刻训练起来,争取三五个月熟练射击。这个侄儿有经验,您有需要,侄儿可以给予增援。” “第二,我发觉,您这支部队竟然只有骑兵营能够骑马行军。五千人的军队,只有一千多人能够日行千里,您这军队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虽然您目前没有五千战马,但是,您可以利用那一千战马让兵卒轮流训练,五个人公用一匹马,一月之间,每人可训练六日,足矣。如此,则让军中人人能骑善射,如此这般,无论将来把您调往哪里,您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卫?倚槊凶叛劬x19偶昼龅难劬Γ?婕绰??箍?p眨?焓执罅e拇蚣昼龅募绨颍骸昂笊?晌罚?眯亟螅?闷?牵?级?心阏沼Γ?戏虬残牧恕?br>  “说起兰儿,我还真有一事征询贤侄,便是兰儿的婚事,不瞒贤侄,我当初有意湘云侄女,因她是故人之女,也因她自小性子爽快,遂有意迎娶她,照应一二。孰料史鼐糊涂,发配岭南,我虽有意续结姻缘,只怕圣上要多思多想。二个人选,就是贵亲薛家侄女,哎,这也是内子无状,若是能够缔结姻缘,也不亏心于人。未知贤侄意下如何?” 贾琏闻言笑道:“若说史家表妹倒是跟三弟才貌相若,只可惜时也命也,若是您迎娶了薛家之女,她相夫教子应该毫无问题,问题在薛蟠身上,他可是有杀人前科,三弟的子嗣若要科举,无论武举文举,他的父族母族可是要上数三代,薛蟠杀人绕不过去。” 卫?椅叛蕴?郑骸罢饪烧媸翘煲庾髋? ?br> 贾琏言道:“如今这个问题倒是解决了,那薛家姑娘随母亲嫁入贾府,已经入了贾氏族谱,可是,如此一来,你我就是一家亲,陛下能放心让你我两家结亲?” 卫?以?痉畔滦挠痔崞鹄戳耍?镜溃骸疤觳凰烊嗽赴。 ?br> 贾琏又道:“与其如此,不如让三弟迎娶史家表妹,史家如今落魄,陛下除了会误会您为史家鸣不平,未尝不认为您是一个信诺之人,您上折子只管说是当初跟史家大爷口头定下,现在人虽然死了,可男人的信诺不能死,或许会有意外之喜也不定!” 卫?椅叛砸换髡疲骸叭绱松鹾衔嵋狻!?br> 贾琏却道:“只怕您家夫人大奶奶不如意了。” 卫?曳龆畎谑郑骸八灯鹄匆彩俏揖?昀爰遥?悸撬?丶也灰祝?疵庾萑菪??幌氤闪苏獍悖?谥?硪印!?br> 贾琏却道:“史家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跟京都几家王府公府多有往来,今后我叫夫人多照应她,操持卫家的中馈,应当绰绰有余。” 卫?椅叛曰髡疲骸肮?蝗绱耍?椅抻且樱 ?br> 贾琏笑着又丢出一个难题:“史家如今的情况,嫁妆的问题估计也是一个大问题。” 卫?野谑郑骸罢獠皇俏侍猓?蟛涣宋叶嘞缕咐瘛!?br> 贾琏拱手:“如此我就多谢将军照应了。” 卫?一乩瘢骸拔疑碓诒苯??耸禄雇?椭抖喽嗾沼Α!?br> 贾琏忙道:“份内之事,只是,小侄的事情呢?” 卫?颐?鲆豢榱钆频莞?昼觯骸罢馐撬绞械慕灰着疲?忝魅杖ゲ菁??贸龃伺疲?匀挥腥饲袄匆?闳胨绞校?鞘焙蚣矍?嗌伲??茨阕约旱谋臼隆!?br> 翌日,便民草集正是开市。 贾琏命家族的二十几个孩子早起装扮,墨书墨画妙笔生花,将他们变成粗糙的汉子。贾琏则贴上胡须,带上银狐皮帽,银狐皮的围脖一蒙,只剩下一双眼睛。这样的扮相凤姐也认不得了。贾琏带领孩子们押送着十车烈酒去了草集。 贾琏站在草集,将名牌挂在腰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人上前来搭讪,对方拿出同一样一块令牌,与贾琏手里的令牌正好合成一对。 那人验证身份,言道:“客官请跟我来。” 贾琏再次上车,优哉游哉赶着马车坠在那人身后,慢慢出了集市,最后,那人在一个林子前面停住,回过身来作揖:“到了,客人请进。” 贾琏神识铺开,马上发现,林子是中空的,贾琏目测,这边上林子覆盖大约十丈,正好隔绝凡人目光,中间被清出偌大一块空地,空地搭起许多的简易草棚子,楼上住人,楼下拴着牲口。看那新鲜门柱,除了房顶的茅草,大多是就地取材。 正因如此,旁边就有一家专门卖茅草的商家。 这是一个比草集还粗鄙的市场。 贾琏顺着林子间的空地弯弯绕绕进了这个所谓市场。那人拱手作别:“您自己个找块空地搭建卖场,小的还要去迎接其他客人。” 贾琏摸出一块银子,约莫五两丢了过去:“小哥拿去吃杯水酒,暖暖身!” 这时候带路的变了脸,顿时热情起来:“谢谢您,小的还有几句忘了说,您搭好了场子,可以坐等客人上门,也可以去别家商谈您看上的货物,那边角上有个酒馆,喝酒吃饭谈交易都可以,小的告辞!” 贾琏挥挥手,手下孩儿自去搭建木楼,贾琏再次神识铺开,盯着一拴着马匹的木楼,十几匹马,有的身子矮小,不足三岁,有的毛皮暗淡,应该已经超过十四岁,老迈不堪,难以征战了,只能用于耕种拉货,乃下马。 贾琏顿时失去了兴趣。 转眼看向第二家,这家楼下马羊都有,羊儿到肥,马是中马。贾琏再次跳过,下一家却是贩卖青盐的。贾琏在此顿了顿,再次跳过看下家,一气看了二十几家,三岁至十二岁的上等马匹却不满二十匹。 贾琏不由纳闷,记得当初戍边将军每一次交易都不下百匹战马,这一次怎么这么少? 这不可能,定有猫腻! 这些年,上皇逐渐压缩榷场交易,邻近国家因此闹起饥荒,一个个犹如断奶的孩子嗷嗷叫唤。怎么会私市交易这般惨淡? 半个时辰之后,贾琏这边已经搭好了卖场。贾琏自带酒坛上了那家简陋的酒楼,贾琏一掌拍开酒盖,顿时酒香四溢。 贾琏深深的吸了几口酒香,这才睁开眼睛吩咐:“老板,切几盘酒菜来!” 这里的酒楼可是不卖菜肴,不是羊肉干就是牛肉干,也有牦牛干。 “好呢!” 小二一边答应,还一边忙着吸了几口酒气。 旁边的客人被酒香惊动,走过来搭讪:“客官请了,敢问客观可是专营酒水?” 贾琏伸手一请:“请坐下说话。” “你个盐贩子,知道鸟球的酒水?”来人刚要坐下,却被人粗鲁的推开了,自己个在贾琏对面坐下。 先前的白脸汉子只得打横坐了,挑眉不屑:“没有我这个盐贩子,你们至今还吃那些淡出鸟来烂糊粥。” 171、第 171 章 这话似乎触动糙汉子的隐痛, 撸起袖子:“病夫欠揍?” 贾琏可不是与人制气,笑着给两人斟酒, 伸手一请:“见面是缘。” 糙汉子顿时被美酒吸引,瞪了白脸汉子一眼, 最终端起了酒盏,一口酒水下肚,糙汉子怒气全消了,伸手搭上贾琏:“兄弟,你这酒怎么卖?” 贾琏摆手:“不卖!” 糙汉子顿觉受了愚弄:“不卖?不卖你买弄什么?” 贾琏笑道:“我不要银子,我是生意人,酒水脱手还要带别的货物回去, 与其买来买去耽搁时间, 不如直接交换货物。” 糙汉子顿时笑起来:“痛快,你想换什么?” 贾琏反问:“你想要酒水?” 糙汉子哈哈一笑:“废话,不要理你作甚?” 贾琏道:“你有什么货物?” 糙汉子言道:“我是牧马人,手里马牛羊尽有, 要多少有多少。” 贾琏闻言愣了愣, 拧眉道:“我刚才进来之前粗略看了下,似乎没有哪家卖场像你所言?” 糙汉子笑了:“你是头一次来吧,买卖谈成了,货物自然就来了,哪有活物带在身边的道理,这里也装不下啊!” 贾琏便道:“什么价钱?” 糙汉子伸出手,嘴里说着话, 手指比划着数字。 贾琏看的清楚明白,言道:“这个价钱有些贵啊,你比榷场翻了两倍。” 糙汉子眼露鄙视 :“你在榷场能买到我手里这般上好货色?” 贾琏沉吟片刻,不再答话,却是看向白面之人:“兄台的青盐什么价钱?” 糙汉子急了:“你跟我还没谈完呢 ?” 贾琏摆手:“我说了,贵了点。你再是上马,也没有翻三倍的道理,我寒冬腊月爬冰卧雪,总不能连本钱都折了吧,我说了我是商人,商人逐利!“ 盐贩子这时候心中畅快了:“兄台要多少,我便宜卖给你。” 贾琏言道:“说实话,青盐我也不敢多要,盐铁都是朝廷严禁私卖货物,多了怕翻船,我是商人,蚀本的买卖不能做。” 这话一落地,桌上两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都把贾琏当成了胆小鬼。 可是,贾琏的酒香勾人肚子里的馋虫啊? 糙汉子连着喝了三杯,再次看向贾琏:“好,我吃点亏,一坛酒一匹马,两头牛,三只羊,你干不干?” 贾琏有些懵,刚才糙汉子比出的手势,一二三,难道不是十两二十两三十两?却是一坛二坛三坛? 这怎么规矩变了,当年不是各自报价,然后折算物易物? 糙汉子见贾琏沉吟,以为他还不满意,顿时恼了:“你这个小子,看着满脸胡须像个爷们,怎么做事娘们唧唧,我出的价钱不低了,你还不满意?你这也太贪心了?” 贾琏问道:“你是说三坛子美酒一匹马?” 糙汉子摆手:“现在是一匹马换你一坛子美酒,或者你要两头牛也成。” 贾琏闻言差点笑出声,这酒水连坛子一起不过二两银子。 而榷场的马匹上马需要十两银子,下马也要三两。 贾琏狂喜:发了。 他屏住呼吸,问道:“兄台想要多少坛?” 糙汉子扳着手指头:“我们一共一百零三户,每家两坛子,不成,不够喝呢,三坛子,只能买这么多了,我还要换些米面,过年光喝酒也不成啊,三百零九坛。” 贾琏拧眉:“你是用马匹还是用牛羊?” 糙汉子道:“都行,你要什么给你什么。” 贾琏小心的问道:“我们回去还要带些别的货物,牛车太慢了,我想都要马,不过兄台,我丑话说在前头,不满三岁的小马,超过十三岁的老马,我可不要,这不好脱手,砸在手里,我就亏本了,我是商人,蚀本的买卖我不做。” 糙汉子道:“放心吧,一色是青骢马,都是四岁以上十岁以下的,三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我懒得拉出来,死在路上晦气,反正过年要吃肉。” 本着谨慎无大错,贾琏问那糙汉子:“我可以先验一下货吗?” 糙汉子爽快的答应,贾琏冲着盐贩子一抱拳:“兄台稍等,等我谈妥这一笔买卖就去兄台的铺子。” 贾琏这边到了汉子的卖场,发觉正是他看中的那一家,心中十分高兴:“其他的马匹都如这般?” 糙汉子点头:“当然,你只要骏马吗,我家的青牛力气大,绵羊最是细嫩,都是一年的小羊。” 贾琏默算一下,自己有五百坛烈酒,本来不想换取牛羊,但是,又怕这般太打眼,因道:“我要四百只羊,余下的我还要换些青盐。” 糙汉子闻听贾琏买他四百只羊,顿时高兴起来,拍着贾琏言道:“兄弟是个爽快人,你买我四百只羊,我送你一头牛,回去杀了尝尝味儿。” 糙汉子验看了烈酒,甚是满意,他双手食指摁在唇上,发出一声清亮的尖啸声,霎时间,树林之外想起踢踏踢踏的骂马蹄声。 却是十多个汉子赶着马群来了。 贾琏顿时傻眼了,竟有一千多匹。贾琏顿时咽下肆意的口水,他想全部吃下。 贾琏忍的很辛苦才忍下打劫的想法,拉着糙汉子商量:“兄台,我可否再挑一百匹骏马?” 糙汉子笑道:“成啊,只要你有酒水。” 贾琏愕然:“你不换粮食了?” 糙汉子哈哈大笑:“我拿酒水换粮食也是一样啊,酒水在手不吃不喝,牛马却是张嘴要吃。” 贾琏顿时闹个大红脸。 等他接过装好马笼头的骏马之时,贾琏才想起没有酒水换青盐了。 贾琏想了想,决定过去把话说开,也陪个情。 盐贩子闻言一笑:“这不碍事,兄台需要只管先把青盐拉回去,明儿把酒水带来就是了,何须赘述?” 贾琏奇道:“你不怕我跑了明儿不来?” 盐贩子摇头:“那令牌可不是玩得,谁若敢违背交易,不但要取消资格,只怕……” 这时铺子来了客人,盐贩子打住话头,冲着贾琏抱拳:“我已经帮着兄台装了两车青盐,不够的明儿再谈。” 此刻还不到午时,看光景可以赶回去午餐。 生意做成了,贾琏还有些迷糊,一切来得似乎太顺利了。 贾琏这边上路之后,卫?医拥揭恢恍鸥耄?垂??螅?栈傩偶恪?br> 贾琏兴冲冲赶回驻地,将三百匹骏马交给水纹去摆弄,自己来向卫?业佬弧?br> 卫?壹?思昼鲂Φ溃骸翱茨阏馍袂椋?栈癫恍“。俊?br> 贾琏点头又摇头:“侄儿有事请教,未知这边境的酒水是什么价格?” 卫?倚Φ溃骸笆?锞苹灰黄ヂ恚?遣皇怯行┏跃?俊?br> 贾琏挑眉:“这在北疆的地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将军。” 卫?因ナ祝骸班牛?扑?诓菰?巧莩奁罚??堑牧甘巢蛔悖??慈ゲ厍?蝗。??锤?勖腔唬?趺此的兀?勖鞘掷锏木扑?谒?茄劾铮?透?勖强此?鞘掷锏目ヂ硎且换厥拢?魅∷?璋樟恕!?br> 贾琏顿悟,心中愧疚顿消:“也就是说,他一坛子烈酒回去绝对不止换取一匹马?他根本不亏?” 卫?业阃罚骸傲揖朴惺焙蚩梢跃人?且幻??砥ト床荒堋6阅憷此担?狭苏秸螅?砥セ蛐砜梢跃饶阋幻??揖迫床荒堋!?br> 贾琏问道:“侄儿若是明儿再把美酒换骏马,会不会被人盯上?” 卫?乙⊥罚骸罢獠换幔?谑兴淙皇呛谑校?涫狄灿泄婢兀??枪?铰蚵簦??羰堑u移苹倒婢兀?蠹揖突崛浩鸲?ブ谡獗叩亟缟暇臀薹?19懔恕!?br> 贾琏重生,对因果报应理解透彻,人不能好处占尽。 翌日,贾琏起个大早,匆匆打扮起来,昨日买了人家青盐还没给钱,贾琏这回又装了十大车水酒,再次去了黑市交易。 昨天白面汉子给贾琏千斤青盐,贾琏还给他百坛烈酒。 再用三百坛美酒换了糙汉子三百匹青骢马,三百只小绵羊。 贾琏送给糙汉子一瓶贾氏药酒,朝糙汉子抱拳道:“你昨日送我青牛一只,礼尚往来,我今日也送你一件礼物,这是我家秘制药酒,关键时刻可以救人性命,你可不要当成水酒喝了。” 糙汉子接过青花瓷瓶,十分珍惜的揣进怀里,然后弯腰行礼,言道:“多谢兄台,朝鲁有礼了。” 贾琏讶异:“你汉语说的很好,我以为你是汉人迁徙过去呢?” 糙汉子笑道:“我有一半的汉人血统,说我是汉人也不错,我奶奶逃难被我爷爷救了,我母亲也是汉人,我从小会说汉语,这也是族人让我挑头交易的缘故。” 贾琏很惊讶:“你们没想过回归汉族,过安定的耕种生活?” 朝鲁摇头:“我父亲与我都喜欢在草原奔驰的感觉,虽然很辛苦,但是很畅快。至于这边,我每年都会带着我祖母母亲回来看看,也就够了。” 贾琏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怎么这样多姑娘恰好逃难去了草原,安定了又不愿意回来定居? 这日回到驻地,贾琏将自己疑问说了。 卫?倚Φ溃骸澳阏饷创厦鳎?Ω貌碌贸鏊?堑纳矸莅桑俊?br> 贾琏挑眉:“难道真是罪臣之女?” 卫?业阃罚骸白既匪凳怯?耍?磕甓加幸恍┝倚耘?樱??啦淮樱?咏?嗣c2菰??颐钦饫镉懈霾怀晌牡墓娑ǎ?热粲腥四?啦磺??优芰耍?ぞ?话悴换嵴娴淖凡叮?嗍?龈鲅?右簿桶樟耍?劣谀懿荒芑钕吕矗??克?窃似?!?br> 贾琏叹息:“应该是逃跑的人少,活下来的更少吧?” 卫?业阃?“正是!” 朝鲁一家人都是好心人。 自以为心肠变硬了许多的贾琏,当晚心情莫名的沉痛起来,他想起被拐卖的巧姐,被官卖湘云,惨死的迎春,远嫁的探春,不知所踪的惜春。她们若是能遇见朝鲁祖父父亲这样的好男人…… 次日,贾琏再次见到了朝鲁,这次贾琏买下了朝鲁剩下的四百匹战马,以及剩下的五百只绵羊,最后,贾琏赠送给朝鲁二十坛用红绸子包裹的烈酒,两瓶贾氏药酒。 贾琏言道:“我们汉族都有给女儿办嫁妆的习俗,你祖母母亲都是逃难去了草原,大约也没有嫁妆,你回去告诉你祖母母亲,这酒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女儿红!” 朝鲁顿时五服投地,激动之下叽里咕噜说起了蒙古语。 很快就是除夕。 除夕之夜,贾琏难得一醉。 薛呆子也喝醉了,跑到到贾琏营帐发酒疯,一时哭爹,一时哭娘,哭得贾琏想起当初那些惨痛的日子,莫名其妙也伤心起来,两个大男人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好在御林军清醒之人甚少。 翌日酒醒,贾琏还能记起酒后失德的丑态,下定决心,今后再不喝酒浇愁了。 薛蟠这家伙勾引得贾琏出丑,他似乎得了健忘症,把从前所言跟贾琏绝交的话一概忘了,整日没脸没皮的坠在贾琏屁股后头。 贾琏甚恨他把自己带沟里,懒得睬他。 他竟跟贾府几十个家族子弟混熟了。 他这人肯花银子,会玩花样。新年不练兵,薛蟠顿时有了用武之地,变着花样教导大家玩耍。水纹的水字营跟薛蟠是一路货色,大家臭味相投,很快打成一片。 贾琏虽然可怜薛蟠孤独,但是,发现薛蟠引诱御林军去台站嫖妓之后,果断将薛蟠拒之门外,并对几个跟着薛蟠起哄的兵卒做出扣除当月兵饷的处罚。 薛蟠也被卫?页头m诤竟狄辉隆 172、172 正月十五之后, 御林军恢复训练。 这一次,克虏军对御林军的态度大大改变, 克虏军自动收缩,让出一座山头给御林军驻扎。 御林军自此自成一体。 贾琏手握千匹骏马, 御林军开始着重练习马上功夫。兵卒们之前就有一定的基础,这一回加上克虏军骑兵的指点,他们的马上功夫大有进步。 贾琏忙于精进鞍马功夫的时候,卫?业拿茉??┝恕3?嘶惚?昼龅奖呓??蟮男卸??猓??伊硇蘖降辣菊拢?还?凰剑?槐咀嗲肟寺簿?鎏砘鹎褂? 卫?乙?蟪?5鞑δ袂骨e? 弹药数万。 第二件事情,请求乾元帝替卫若兰赐婚,女方就是史家大爷之女史湘云。 乾元帝很快批复,答应赐婚, 鸟枪最多只能一个加强营的装备。即便这样, 卫?一剐璧却?肽辏?袂沟男枨筇?螅?彀齑γ挥锌獯妗?br> 卫?以?鞠胍?灏僦?袂梗?昼鎏嵝阉??詈米嗾凼倍嘁庋?盘旨鄣挠嗟亍9?唬鄹??寡?扯狭恕?br> 卫?液苤?? 四百支虽少,好过一无所有。 贾琏闻讯笑了起来:“熙郡王这次又成讨债王了。” 卫?胰怂湓诒苯??蛭??釉诰┒甲鲋剩??跃┒汲?弥?铝巳糁刚啤k?镜溃骸岸际潜蝗倩?还蟮男槿偕盏模?切┤?筒患痰娜思仪饭??俊?br> 贾琏深以为然,荣府当初还不是这般债台高筑做空头豪门! 只可惜时人大多深陷局中,看不开。 二月初,贾琏带领御林军在草原练兵,蓦地瞧见草原深处驰来一队人马。 贾琏不知端倪,命令队伍排阵警戒,谁知道后面有没有大队人马忽然杀出。 忽然间,头马在贾琏三丈开外勒马停住,马背之人飞身下马,冲着贾琏弯腰行礼:“拜见恩人,朝鲁这厢有礼了。” 贾琏挥手让部队继续练习,走上前去抬手虚扶:“怎么是你?你们不是每年春天都要换地放牧,怎么还在这里?” 朝鲁笑道:“我父亲已经带着部落出发了,我打听出恩人在此练兵,特特前来助阵。” 贾琏闻言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朝鲁憨憨一笑:“这个我不能说,但是,我对恩人没有恶意,其实我那日没说实话,我父亲就是一个牧场主。” 贾琏终于后知后觉:“你就是那个,那个被捉之后愿意……” 朝鲁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是我,我当初喝醉了,跟着来瞧热闹,回去我母亲把我一顿好打,马鞭子打断了几根。因为我没抢东西,也没动女人,我妈妈这才饶了我,不然最少要打断十根鞭子。” 贾琏顿时来了兴趣:“你说的那个野马谷真的存在吗?我能不能去参观参观?” 朝鲁却道:“野马谷真有,不过野马谷却不是时时都有野马,每到冬日,它们会迁徙,再过一二个月,大批野马就会从天山进入草原,五六月份,草原水草肥美,到处可见野马奔驰的场面,各个部落就会趁机追捕野马群,我们部落的马匹,有一半来自野马群驯化。恩人,你买我的马不吃亏。” 贾琏顿时失望:“还要等三四个月……“ 朝鲁却道:“我虽不能现在带领恩人去看野马,却可以帮助恩人训练骑士,让他们跑得像野马一般飞快。” 贾琏闻言大喜:“你愿意帮我们训练骑术?你能放开手只靠双腿驾驭马匹吗?” 朝鲁大笑:“当然可以。我们草原的汉子,人人都能站在马背之上拉弓射箭。” 贾琏大喜:“表演一个看看!” 贾琏新近正为了兵卒们只能骑马飞奔,一旦想要打枪射箭,就会被马颠落,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拽马,否则人就会从马背掉落,已经有摔伤了数百人。 若是朝鲁有办法解决兵卒这个缺陷,那就完美了。 朝鲁一挥手,他身后的五个小伙子便飞上马背,他们骑术精湛,藏在马脖子下射箭,坐在马背上双手弯弓,站在马鞍上弯弓,蹬着照样能弯弓射箭。而且一射一个准,箭箭命中靶心。 贾琏顿时心惊,亏得草原牧民稀少,否则,凭这样的功夫,真是后果堪忧…… 朝鲁见贾琏面色难堪,以为贾琏不满意,忙着言道:“恩人,我们还可以射活物。” 言罢仰躺在马背上,弯弓朝天一射,天际一点黑影逐渐放大,却是一直飞鹰。 贾琏顿时心动不已:“朝鲁,我愿意重金聘请你做我御林军的教头!” 朝鲁摆手:“我不要钱,我可以协助恩人三个月,我爷爷给我的期限是六月份必须去草原套三百匹野马,否则会打断我的狗腿。” 贾琏知道不能强求,一拍朝鲁肩膀:“三个月就三个月,辛苦你了。” 这个朝鲁真是意外之喜啊,这一趟草原真是来对了。 从此,朝鲁成为御林军的编外教头。 但是,朝鲁做的比说得好。 贾琏只好在一边对朝鲁的动作做出分解说明。 此后一月,御林军的骑术大有长进,进步最大的却是平字营的孩儿兵,还有那些十三岁到十八岁的孩子。 当初水纹不服气,自认不必二十岁差,如今看来,差在身子的柔软度与灵活性。 贾琏大喜,亲自蹬守平字营,着重训练平字营在马上蹬站藏功夫,只要平字营学到朝鲁几个的绝技,不怕御林军学不会。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泥巴老爷也能给他扶上马去。 三月中的时候,御林军经过三个月的艰苦训练,马上功夫已经十分纯熟。他们已经可以双腿控制马匹,拉弓射箭不在话下。只是,准头不足。这却是熟能生巧的事情。 不过,贾琏想让□□营在马背上发射鸟枪的试验,却以失败告终。抢一响就惊马,要想马匹不炸营,需要长时间训练。 再者,鸟枪的长度也是问题,足足五尺长,还要烧□□,一个人根本无法操作。若是贾琏手里这种一尺半的□□就好了。 贾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成本太高了,朝廷根本承受不起。 贾琏利用朝鲁训练御林军的事情,很快就被乾元帝知晓。 乾元帝闻言一笑:“这个贾琏真是雁过拔毛,我看他啊,风也恨不得要抓一把。” 张家舅舅却有些为贾琏担心,这般跟外族人接触,又不跟皇帝报备,只怕会遭皇帝忌惮。 他却不敢轻举妄动,终于一日,给他找到个空隙,他跟着乾元帝去宁寿宫的时候,跟贾芸有了错身之机,张家舅舅呢喃:“朝鲁。” 贾芸一愣之下,正要追问,却见张家舅舅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贾芸迅速收拾心情,回家揣摩,发觉朝鲁这个名字不像汉人的名字,如今跟异族接触的只有贾琏,贾芸很快警觉起来,迅速写了短信,放飞信鸽。 翌日午时,贾琏便收到了贾芸的消息,顿时扶额,他只顾高兴,倒把乾元帝心胸狭窄的事情忘记了。他急忙给乾元帝密扎一道,详细描述了自己跟朝鲁认识的经过,然后,把自己聘请朝鲁做教头的事情说了。 对于朝鲁,贾琏也详细介绍了一番,言称朝鲁精通汉语,相貌也跟汉人一般无二,怀疑他本就是个汉人,迁徙去了草原。 一天之后,乾元帝接到贾琏八百里加急密扎,看过一笑:“这个贾琏啊,就是胆小,如此为国为民,苟利社稷,值得褒奖啊。” 张家舅舅正在乾清宫替乾元帝筛查奏折,闻言说道:“要说褒奖啊,莫如圣上帮着贾琏催催债,贾琏临走委托微臣,说兵部还欠下他三万斤烈酒,说定了三月份结清,微臣去问了好几次,兵部只是推诿,说是青黄不接,烈酒难觅。如今贾琏请人做教头,不能不给俸禄,蒙古人好酒,这批酒水送去,正好相宜。” 乾元帝闻言哈哈大笑,吩咐小太监秦全:“去帮贾琏催催去,就说贾琏跟朕诉苦来了,让他看着办吧。” 兵部尚书这边接到皇帝口谕,心里只骂娘,不知道是谁食言而肥,停下的修缮工程又启动了,说好的银子也延迟了。这话他却不敢说,只得命人速速清点库存,因为这几年朝廷备战,为了征收更多的战备粮,许多酒窖都被查封了。金尚书为了替贾琏张罗烈酒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末了又添了一万银子,总算是把贾琏的债务算清了。 十日后,贾琏收到了两万五千斤烈酒,还有一万银子。 贾琏送给卫?乙煌蚪锪揖疲?o乱煌蚨嗳?孔魑??臣父鏊母鲈陆掏返馁郝唬?信担?窈笾灰??秤新砥ィ??械氖敲谰啤?br> 朝鲁觉得太贵重了,隔天给贾琏送来一千头小绵羊作为补偿。御林军克虏军的兵卒顿时欢呼雀跃,烤全羊的滋味实在很美好,虽然八个人只能分吃一只,但是,越是吃不饱,越是挂念那种滋味,想一想都口鼻生香。 时间很快进入五月,经过三个月艰苦的训练,御林军中有四百人已经骑马如履平地。六百多人已经具备马上作战的能力,剩下二百多人多是乾元帝开口子收进来的超龄兵卒,他们岁数大些,骨肉不及那些十八岁以下的小子灵活。不过,他们的骑术也有很大的进步,骑马赶路,日行千而八百里,不在话下。 六月份的时候,野马开始活跃,朝鲁要回归部落。卫?矣爰昼龈髯源?焓?宋蓝樱??娉?橙ゲ菰??丁?br> 此刻的草原正应了一句话: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草原上觅食的小动物比比皆是,鸟雀不在捕食之列,胆子很大,能飞道你马背上来啄食。 朝鲁一行人经过两天的寻找,终于跟他们的部落会合,贾琏见到朝鲁口中的祖母与母亲,可是,她们的模样经过十年的草原熏陶,已经成了典型的草原妈妈,除了一口汉语,再看不出任何汉人踪迹。 贾琏试着跟她们谈心,想看看能不能帮她们找到亲人,两人不约而同拒绝了。不过两人不透露姓名的讲述自己的遭遇。 朝鲁奶奶没有大名,自称二妞,她真的很冤,因为主家犯事,她妈妈心疼奶大的姑娘,勒逼着她顶替小姐被发配教坊司。 她不想回去,一是不愿意见到把她亲手推进火坑的母亲,也是不愿意看邻居异样的脸色。 朝鲁的母亲则是实实在在大家闺秀,她没有婆婆的怨气,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她不愿意回,因为亲戚邻居都知道她进了台站了。 不过,她们都对贾琏表示感谢,婆媳们不约而同躬身道福,言称贾琏的女儿红是她们这一辈子收到的最好礼物。 贾琏忙着回礼:“言重了,朝鲁就是你们给我最好报答了。” 朝鲁的母亲笑看贾琏:“如今像大人这般的好人真是少见了。” 朝鲁的母亲用马□□手抓羊肉招待贾琏一行人,傍晚,人们围绕火堆跳起豪放的舞蹈,草原上的姑娘很热情,主动邀请贾琏一行人去跳舞。 翌日,贾琏亲自见证了野马奔腾的景致,那阵势恰如大河滔滔,奔腾而过。 朝鲁带着数十位套马好手追捕马群,这一日,整个部落都在后面徐徐追踪野马群,不时有小伙子套着野马退下来,征服野马,再换新人上去替代追赶。 贾琏看得眼热,在简单学习套马诀窍之后,他也加入套马队伍。贾琏套马的时候利用轻功加持,很容易套中。可是,贾琏驯马的能力不足,好几次让到手的野马逃脱了。 这日傍晚,贾琏精疲力竭之后,终于驯服了一匹胭脂色小母马。朝鲁的伙伴都笑起来,他们一般不屑于套取母马,更愿意征服正值壮年的公马。 贾琏不以为忤笑道:“我有个女儿,今年五岁,这是我替她准备的生日让礼物。” 这话一说大家再没嘲笑贾琏,朝鲁母亲告诉贾琏,这种马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桃花马。 第二天,贾琏再接再厉,终于征服了一匹四岁的青骢马,这一开窍,贾琏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了他快乐的套马生涯。 如此十日之后,朝鲁所部共计套到两百多匹骏马,之后,他们停止了追逐马群。 朝鲁告诉贾琏,一个马群每年不能减员太多,否则,会影响野马的繁殖,今后将会没有野马可套。 他们即将向西部深处转移,去寻找另外的马群,继续套马。 朝鲁部落卫?矣爰昼龅那孜廊耸忠黄タヂ恚?簧?际歉叽罂∫莸那噫趼怼?br> 这日夜晚,草原上再次响起了马头琴,大家喝着美酒,跳起欢快的舞蹈。 就在这欢乐的时刻,蓦然间,远处响起一阵尖啸声。 朝鲁刷的抽出腰间的弯刀:“不好,有马贼,保护妇孺!” 朝鲁带领四五十名彪悍的族人冲了出去,余下几十男丁则将部落妇孺围在中间,四处警戒。 不料,朝鲁刚刚带人冲出去,在部落的后方,又重出一股马贼。 贾琏心知,朝鲁的部落这是让人惦记上了。 他知道自己不出手,等到马贼冲进来,近身肉搏,自己身边这些孩儿兵不是对手,鸟枪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不如主动出击。 贾琏与卫?壹虻ソ涣髦?螅?龆ㄓ胛?掖蚺浜洗蚍?鳌?br> 贾琏从腰间拔出□□,与队员简单的部署之后,带领自己的亲卫与卫?乙蛔笠挥野??鋈ァ?br> 朝鲁部落的族人以为卫?矣爰昼鎏右萘耍?成暇愣悸冻霰杀≈??p闹泻藓蓿?喝苏媸遣豢缮罱弧?br> 贾琏一边往外包抄一边神识侦探,发现来了三十个壮汉,没人坐下一匹宝马,贾琏顿时流下口水,吩咐猴子等人:“不许射马,打脑袋。” 及至马贼靠近之后,贾琏一声打字出口,人已经飞了出去,他首先一枪撩倒了马贼头子,冲出去是为了追赶骏马去了。 □□队伏击大刀队,直如砍瓜切菜。 很快的,从左侧偷袭的三十名马贼就全部授首。 贾琏这边开抢的当口,卫?乙哺?冶叩穆碓舳瘫?嘟印<昼鲅杆俳崾?蕉罚?善斯?ピ鲈??遥?庖淮我蛭?形一煸樱?袂故?チ擞攀疲?昼鍪掌鸹鹎梗?殖重笆祝?谏矶?穑?诘腥寺肀成咸?荆??鄣墓Ψ颍?昼鼍褪崭盍似吒雎碓舻氖准丁?br> 卫?乙膊皇腔?茏樱?秩邪衙?碓簦?嗾弑磺孜朗帐案删弧a孛芡迪??斜徽渡备删弧<昼鲇胛?腋髯允栈袢??タヂ恚淹涞叮?褂懈魃?餮?谋k?淮蠖选?br> 除了骏马,贾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挥挥手:“看上眼各自收起,看不上的交给部落。” 马贼身上的东西估计对牧民有用。 贾琏与卫?易叩氖焙蚴盏街谌吮墒樱?乩吹氖焙虮坏背纱笥12邸?br> 及至朝鲁押着几个俘虏回来的时候,贾琏这边已经被牧民当成英雄崇拜了。 当晚,朝鲁找到贾琏卫?遥?猿扑?遣柯渥钇?恋呐?尤纹炯昼鑫?乙约八?堑那孜捞粞 ?br> 贾琏直接拒绝了:“我有老婆,无意取小。我那些兄弟也不会在这边久待,且他们还是孩子。” 朝鲁正色言道:“不需要迎娶他们,只求英雄们能够给他们留下种子。” 贾琏愕然,草原竟有这种规矩。 卫?页遄懦?嘲谑郑骸澳阄医崦耍?忝怯惺挛也换嵝涫郑?扌枵獍恪!?br> 朝鲁这才罢了,失望而去。 翌日,正是贾琏回归的日子。他们这里正在整理行装,蓦地,远处来了大队的辎重车马。 朝鲁带人迎了上去,竟然是另外一个部落前来投奔朝鲁的部落。 一番解释之后,贾琏得知,这个部落昨日遭受马贼的洗劫,男丁几乎被斩杀殆尽,闻听马贼被朝鲁所部斩杀,他们这才投奔而来,极为生存,也为感激。 朝鲁预备解释,却被贾琏制止了,他抱拳告辞:“你们以后再得了马匹,只管给我们送信,我们再来挑选。” 卫?易匀徊换峤掖┘昼觥a饺撕苣?醯那?献怕砣豪肟?恕?br> 这日正是六月十五。 贾琏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甚是收获了意外之喜。他觉得是时候打道回府。再者,当初,熙郡王给贾琏约定的回归日期正是六月。 如今御林军人人善骑,最多两日的功夫就能进京。 贾琏原本答应帮助卫?已盗纺袂褂??惨蛭墼逝档哪袂钩俪俨坏蕉?榍场?br> 不过,之前,贾琏已经替卫?遗嘌?硕鹎故郑??牵?昼瞿芙桓??羌际酰?床桓宜绞谇怪А1?看鹩Ω?昼龅奈灏僦?袂谷缃裰欢蚁秩?僦В?昼鲎约夯瓜硬还皇够剑?翟谝裁挥卸嘤嗟那怪А?br> 两日后,六月十八日辰时正刻,御林军恰如一支利剑一般回归京都。人靠衣服马靠鞍,御林军骑着一色青骢马,银甲银枪绣春刀,天神下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踢踏踢踏跨进西直门,直奔午门而来。 沿路上大姑娘小媳妇一路的追着观瞻,这都是谁家儿郎?实在生得太俊了! 御林军进入直隶,贾琏便单人匹马率先回京,回京之后却不敢回家,一路进了西华门,到了乾清门递牌子求见乾元帝。 原本御林军驻扎西山,差事完结理应返回西山驻地,却是乾元帝闻听御林军如今人人能骑善射,临时决定午门阅兵。 173、173捉虫 贾琏对御林军很有把握, 便道:“微臣这就去安排。” 乾元帝盯着贾琏言道:“若是他们没有你所言那般骑术过人,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谨遵圣喻!”贾琏领命疾驰而出, 追上御林军,命他整队入城接受检验:“咱们辛苦半年, 如今检验的时刻到了,打起精神来,不要给本都丢脸!” 这些孩儿们闻听乾元帝阅兵,顿时激情澎湃:“都尉大人您就擎好吧!” 贾琏气道:“什么擎好?应该说‘都尉大人请放心,下官保证,万无一失!” 御林军就这般进了城,也因此受到一路赞美。 此后, 御林军儿郎个个英俊, 人人威武的美名便传开了。 之后,人们再提起御林军,即刻就会想起英俊潇洒,英武不凡这些词儿。 却说御林军闻听乾元帝检阅, 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威威赫赫行至午门,一起翻身下马,那动作整齐划一,矫健飒爽,不知爱煞多少小姑娘。 御林军昂首挺胸,虎步生风,跨过御街, 行至午门广场停住,齐齐转身望着午门城楼。 乾元帝已经率领文武百官到了午门城楼。 贾琏一声令下,千余名兵卒齐齐跪拜,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元帝耳听御林军气贯山河呼喊声,顿觉龙气升腾,意气风发。乾元帝大马金刀的站着,双手一抬:“众卿平身!” 随后,乾元帝一摆手:“检阅开始!” 御林军三个营队分别展示了骑术与马上射箭的功夫,一个个鹞子似的在马背上翻腾,乾元帝赞不绝口。骑术最差的魁字营也很出彩。 乾元帝心情愉悦,精神抖擞一声喊:“赏!” 一时侍卫们忙叨叨搬运出一遛的酒坛,每个兵卒一海碗,听令仰头咕咚咕咚喝干,再整齐划一摔碎酒碗:“痛快!” 乾元帝跟熙郡王咬耳朵:“贾琏有点手段啦,竟把这些纨绔身上练出一股虎气。” 御林军因为远差归来,集体获得四日探亲假。 贾琏从荣庆堂回道萱草堂的时候,凤姐正带领这一群人为官巧姐儿与逑哥儿小马驹。 巧姐儿的坐骑就是那匹桃花马,眼下才三岁,母马秀气,如今才半人高。逑哥儿的是一批青骢马驹,也只有三岁。 一家人正在热热闹闹,贾琏更是将逑哥儿放在马驹背上,将他腿脚绑在马鞍上,亲自牵着马匹让逑哥儿试骑。结果贾赦一头撞了进来,劈手将逑哥儿抱下马背,脸色铁青瞪了贾琏一眼,将逑哥儿猴搂在脖子上回家去了。 贾琏跟凤姐对视一眼,马上猜到贾赦的心病。凤姐一想这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贾琏拍拍她,安慰道:“没事儿,你知道人家草原汉子为什么哥哥骑术了得?生下来就用绳子拴在马背上了,所以,那些孩子两三岁就会骑在马脖子上,驱赶马匹拉东西。“ 凤姐嘴唇蠕动半晌方道:“可是,咱们不是草原人家。” 贾琏笑道:“你放心,这几天我亲自教导他,等明儿我走了,会让我的亲兵轮换回家来照顾他,那些孩子的功夫你可是见过了,手疾,再不会出事。” 这个凤姐相信,上一次,她亲言看见一个孩子把逑哥儿掉落一半的饭碗接住了。 贾琏这边亲自到了东院来见贾赦。 贾赦正架着逑哥儿采摘树上大青枣儿。 贾琏伸手抱下逑哥儿,这才给贾赦请安,言道:“您这样会惯坏他,他可是长子嫡孙,将来成了宝玉那样,怎么成?” 贾赦一哼:“他还小呢?” 贾琏笑道:“不小了,马上五岁就该上私塾了。哦,说起这事儿,我要跟您商量个事儿,我不准备送逑哥儿去私塾,上次那个熊长昊您还记得吧,他当年可是进士出身,他如今在国子监任职,他自己跟我说愿意给逑哥儿做启蒙师,您看怎样?” 贾赦闻言顿时满脸堆笑:“这当然好,那个,反正是教吗,东府蔷哥儿孩子?” 贾琏颔首:“我跟他商量一下,他毕竟不是一般的塾师,还有,他家的环境实在太差了,我准备在后街给他拨一栋房子,这样他教导逑哥儿也方便。” 贾赦言道:“你做主吧。” 贾琏便道:“就把从前赖家那个小院子给熊家吧,赖家的院子事后街最好最宽敞的院子了。” 贾赦点头,贾琏抱着儿子预备回家。贾赦忽然言道:“嗨,你不要东扯西拉打马虎眼,我不同意逑哥儿这么小学习骑射,要学也等十岁过了再说。” 贾琏笑道:“没让他现在学骑射,只是学习草原人,有时间把他挂在马上,让他适应马上颠簸,十岁后,您亲自教导他,这样可以吗?” 贾赦哼笑:“这还差不多,还有,你给巧姐儿买什么马,女孩子骑马做什么,不好,你看她几个姑姑,那个会骑马?” 贾琏笑道:“您太健忘了,大姐的骑术是祖父亲自教导。” 贾赦瞪眼:“那个时候,不是……” 贾琏笑道:“您太紧张了,有人喝水呛死吃饭梗死,难道我们不吃饭不喝水了?” 贾赦顿时翻脸:“你给老子滚。” 贾琏走了几步又回头:“听说您把孙家母女安排在后街?我见过他们母女,虽然不是歪瓜裂枣,也长得不怎么样啊?” 贾赦再次咆哮:“滚!” 贾琏潇潇洒洒出了门,话音却留在贾赦耳边:“我明儿就派兵卒将他们送去驿站,您有心思就通过衙门办正式手续把人抬进门,要么就别再腻歪了,孙绍祖去了岭南,虽然病得半死,却并没死,谁知道哪一日就杀回来。” 其实孙绍祖已经病入膏肓,想等到特赦回京是不可能了。 贾赦气道:“你干什么,孙家族人要把她们母女发卖……” 贾琏嗤笑:“她们说的?孙家女儿有未婚夫,还是个秀才,那老的是孙家进了族谱的夫人,您也相信这样的鬼话?当然,她们从前那样对待庶子与隔房,如今受些欺负是必然的,发卖却是不可能。您不信去问问御前侍卫孙浩,他是孙绍祖的族亲。芸儿认得他。” 翌日,贾琏的亲卫将孙家母女送去驿站,贾赦并未追上去。只在家里把邢氏揍了几耳光,以为是邢氏说是了非。 贾琏只作不知,让人把孙家母女送回大同,贾琏就是要这对母女尝尝被人作践的滋味。 御林军现在已经走上正轨,贾琏开始学习其他的禁卫军将领,早出晚归,再不扎根西山了。 这年八月,贾琏替贾菱操办迎娶林小红过门。 同月,史湘云进京投奔贾母,她二婶子也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同上京,希望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能跟湘云一样,嫁在京都。 史鼎因为受了史鼐的拖累,虽然没发配,却是赋闲在家。史家从前也没攒下多少田产,如今一家人虽然没到举家食粥的地步,却也富贵不再。 史鼎的两个闺女史倩云,史怡云从前可是比湘云过得优越,如今湘云嫁得好,她们也燃起了希望。 这却是史鼎夫妻会错意,以为湘云的婚事是贾琏的面子得来。说起来也有一点影子,可是,贾琏却不会给自己惹这些麻烦。从前,除了湘云,史家其他人可是从不把贾府放在眼里。 贾母请了凤姐前去商议史家的事情,凤姐按照贾琏的吩咐言道:“湘云的婚事是因为当初大表叔的遗泽,两家有口头约定,并非是琏儿的功劳。” 史鼎夫人顿时听出凤姐的推辞之意,甚是尴尬,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 凤姐却道:“不过,大家总是亲戚,虽然不能替两位妹妹觅得好亲,我身为表搜,替三位妹妹都准备了一千两银子添妆。” 贾母闻言甚是高兴,笑道:“嗯,既然你嫂嫂这么说,我这个姑祖母也不能落下,我也给你们一人一千银子压箱底吧,你们回去买铺子也好,买地也好,总之,谋个生计。” 这银子其实是给史鼎两口子贴补家用的,却是不好直言,怕史鼎夫人脸上挂不住。 史鼎夫人得知卫家并非因为贾府才迎娶史湘云,很是失望,却是强打精神替湘云操办订婚事宜,有个侄女成为诰命夫人总是好事。 看着史鼎夫人忙忙碌碌,贾母心里很不好受,遂找了贾琏私下商议:“能不能把倩云,怡云姐妹介绍给那些家族的孩子呢?错不过他们也是从五品。” 贾琏反问贾母:“先不说族人们愿不愿意,您问过表婶没有,她这个曾经的侯夫人愿意跟那些后街的族人做亲家吗?” 贾母便在晚膳之后试探史鼎的夫人:“我们这里其实也很有些孩儿很不错。虽然家事比不上卫家,贵在知根知底儿。” 史鼎夫人言道:“姑祖母说的是宝玉,还是琮儿?” 贾母顿时呛了,宝玉跟黛玉青梅竹马,亲戚间谁也不会动他的心思,琮儿比倩云怡云小了足足三岁,且贾赦跟自己一向不合,他会让儿子提拔史家? 贾母借着咳嗽装起疲倦,让鸳鸯搀扶着进去歇息去了。 贾母叹息:“富贵梦还没醒啊,竟敢肖想宝玉!” 鸳鸯言道:“这也怪不得,几世的列侯,一时之间忘不掉也是常情,史夫人大约还没意识到,如今的史家嫁给侯府的庶子已经是高攀了。” 贾母再不做声了,自己的侄儿媳妇,能怎样呢? 因为史鼎夫人提起了宝玉,贾母很怕小孩子贾家闹出些什么事情,因此打起精神,无事再不叫宝玉在自己房里多停留,每每早早打发宝玉回去跟着元春读书。 湘云倩云怡云三个顿觉无趣得很,焉头耷脑的,倒是恢复了娴静的书香气息。 黛玉不喜欢史家几个姑娘一惊一乍的性子,下了女学,多半时候跟迎春惜春几个做一处,结伴到仙草堂玩耍,三个姑姑合着教导五个小侄子。 每逢黛玉来了,凤姐总是吩咐厨房准备精致的菜肴点心,久而久之,黛玉喜欢上了萱草堂的饭菜。总觉一盘青碧的小白菜也是那般别有滋味,唇齿清香。 黛玉到了萱草堂,总能多吃半碗饭半碗汤,人没长胖,却愈发精神了。此后,黛玉越发喜欢道萱草堂串门子了。 九月初八,卫家夫人道荣府相看湘云,卫家大奶奶也来了,见了湘云,横看鼻子竖看眼,却因为卫?以谏贤费棺牛?偈敲嫔?簧疲?膊桓彝仆颜饷徘资隆?br>  最终,卫夫人还是给湘云插戴了一支凤头钗。 卫大奶奶瞅着湘云眉眼疏阔的笑颜,百看百厌,心里甚是嫌弃,定亲虽然是喜事,也不该笑成这样,傻气! 卫大奶奶眼里的嫌弃,就连贾母这个眼睛老花之人也看得出,卫夫人却状若瞎子。 贾母顿生不悦,心道我堂堂国公夫人陪着,你们竟敢这般作兴,我又何苦给你们面子。 贾母沉下脸:“人老爱犯困,鸳鸯!” 黛玉见了,忙着起身挽着贾母。 鸳鸯小心翼翼扶着贾母进了内室。 凤姐瞧见忙着一拉湘云,给迎春惜春使眼色:“哎哟老太太,您这是怎的啦?” 迎春伸手拉了瑛莲,惜春拉了可卿,一起去了贾母的卧房。 瞬间,一屋子女眷呼啦啦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卫家婆媳与史家母女们。 起初亲家们竟没觉察异样,冷一句热一句说着话。稍顷,史鼎夫人警觉了,拉着两个女儿也跑了:“姑母,您可好些了?” 剩下卫家婆媳再傻也明白了,顿时面色铁青。 174、174 卫大奶奶警觉自己被无视大光其火:“岂有此理, 她们竟敢如此?姑妈,既然她们没诚意, 这门亲事不结也罢,咱们回去吧。” 卫夫人本当起身硬气一回, 蓦地想起老爷寄回的家书,顿时也不敢走了,暗暗掐一下卫大奶奶:“你收着些吧,老爷的话你忘记啦?这是老爷答应的亲事,一旦这亲事因为我们刁难闹黄了,你我都要被送去家庙清修!” 卫大奶奶打个寒战,卫夫人进不进家庙还难说, 她过门五年无所出, 必定要被送进去,顿时慌了:“姑妈,怎么办啊?我不想进家庙,姑妈……” 卫夫人气得筋疼, 却不敢发作出来, 叹道:“怎么办,求她们呗,咱们也进去问问老太太的安吧,我可警告你,随便她们说什么,你可不许炸,不然, 咱们谁也没得好。” 卫大奶奶忙着点头:“嗯嗯嗯,我都听姑妈。” 婆媳两个硬着头皮跟进了贾母的卧房,却见一屋子的女眷正围着贾母说话。 卫夫人一进门,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却是谁也不兜揽她婆媳。 卫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为了我们家兰儿的事情,劳累老太太都累病了,我这心里直抱愧,未知老太太这般时刻好些没有呢?” 贾母闻言微微嗯一声,再没下文。 满屋之人谁也不说让让坐,卫家婆媳就这般尴尬的站着。 最终,湘云撑不住,起身一请:“伯母坐下说话。” 贾母这才给湘云面子:“坐吧!”又对凤姐言道:“屋里闷,带你妹妹们去看巧姐儿去。” 贾母发话,凤姐起身辞别贾母:“还是老祖宗好,知道巧姐儿喜欢几个姑姑。”言罢又将一群姑娘领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卫家婆媳与史鼎夫人,以及可卿瑛莲妯娌。 贾母这才抬眼看了卫家大奶奶一眼:“你们来提亲,老婆子本不该插话,也不是我贾府的姑娘,但是,错不过湘云跟我同姓,她的婚事我也该掌掌眼。老身眼拙,方才这位奶奶的行径似乎不是来提亲,却是来寻仇,只是不知云儿哪里得罪过卫大奶奶?卫大奶奶曾经来过荣府吗” 贾母最后一句话却是看着鸳鸯说的。鸳鸯笑道:“老太太不记得了?那次琏二爷大喜摆酒,卫家夫人与奶奶来过的。” 甄英莲顿时捂嘴一笑:“这我也听说过,说是姐妹们去东院踏雪寻梅,吟诗作赋,卫大奶奶也在场,听说文采风流呢!” 卫大奶奶顿时记起当初时的尴尬,一时间真是无地自容。本当怼上甄英莲,却想起那次被太后娘娘叫去宁寿宫训教之事,甄英莲可是太后侄孙女,顿时再没脾气,却是福身一礼:“蓉大奶奶说笑了。” 甄英莲本非刻薄人,见人服输便罢了。 卫夫人看见甄英莲却是抓住话题:“说起来,蓉大奶奶真是好福气,听我们兰儿说,小蓉大爷今年也满孝了,即将起复,圣上必定重用,大家伙都说蓉大奶奶八字好,宜室宜家呢!” 甄英莲因为孩子小,被贾母做主留在京都,算起来,她有两年多没见过贾蓉了,心里很是挂念。如今卫夫人这般上杆子讨喜,她不好冷脸,因起身一福:“承蒙夫人吉言。” 卫夫人又冲着贾母言道:“不是我夸赞,这满京都的老祖宗啊,还没谁有史老太君的福气!您看看这府上,孙子媳妇琏二奶奶,三年抱了五个娃,重孙媳妇也是双胞胎,京都的贵妇人们都羡慕您呢,说这些都是您老有福气,恩泽子孙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贾母闻言也高兴,这才有了笑模样,起身言道:“你们这些孩子啊,我老天拔地不舒坦不能陪客,你们怎么也不陪着,到把客人引到卧房里,实在不像话,走吧走吧,听说凤丫头最会弄吃食,今儿啊,咱们也去蹭蹭吃喝。卫夫人,你也来,大家是亲戚,别见外!” 贾母这个定海神针发话,史鼎夫人这才陪着卫夫人肩并肩的跟上贾母,一路人往萱草堂而来。 贾母这边方动身,凤姐早得了消息,忙叨叨吩咐丫头们收拾摆放,一盘盘灵水湓过的各新鲜瓜果,瞬间安排就绪。凤姐带着一种姐妹等在门口迎接。 贾母一行人走进萱草堂,顿觉内外两重天。外面的树木经过夏日洗礼,大多萎靡不振,叶片开始泛黄零落,萱草堂却似乎有一番天地,整个院子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一行人踏入院门,顿时被满院的清香萦绕,那清风扑面不寒,香而不腻,清爽极了。 别说卫夫人惊喜之下愕然张嘴,就是贾母也不由自主深深嗅了几口,这才悠悠然迎着凤姐而去。 卫大奶奶刻薄,却很识货:“这里莫不是人间仙境呢!” 英莲可卿几个顿时笑了。 卫夫人这才惊醒过来闭上嘴巴,却是忙着恭维凤姐:“满京都再找不到比连二奶奶会收拾屋子的人了。” 凤姐笑盈盈挽着贾母,冲着卫夫人笑道:“亲家太太客气!” 贾府发生的事情很快被卫若兰知道了,想起贾琏提示,再次一封书信寄给他父亲。 卫?以僖淮蚊茉?词强仪胩?竽锬锎突榈淖嗾郏?猿品蛉瞬皇洞筇澹?怕派?拢?盟?男鞑荒??9疑醵啵?荒馨残闹尉?g韵彩芳遗??虏偶姹福??兄欣。?臼芳夷郝洌?慌路蛉饲岜桑?是胩?竽锬锎突椋?绱思艺?桨玻文酝康乇u鹗ザ鳎?br> 这日正是重阳,太后娘娘在花园摆酒赏秋,乾元帝前来凑热闹,临走托付太后娘娘作伐。 太后娘娘接过乾元帝递过的密扎,只是摇头感慨:“妻贤夫祸少,堂堂克虏将军竟然要亲自管理后宅,真正可叹。罢了,看在卫?沂?咝量啵?材训媚阏庋?敢馕?甲硬傩牡闹髯樱?馐露?夜芰恕!?br> 翌日,太后着人传来卫若兰,笑道:“你如今是正三品,原可以上折子替母亲妻子请封,为何不请?” 卫若兰道:“小臣没替母亲请封,乃母亲已经是正二品诰命,至于妻子,小臣兰房虚设,无人可请。” 太后娘娘笑道:“那好,本宫即刻赐你一房贤妻,回家候旨吧。” 卫若兰忙着磕头:“微臣叩谢太后娘娘慈恩,娘娘千秋万福!” 卫若兰忙叨叨回家去沐浴更衣,不过一刻之后,太后懿旨到府。卫夫人,卫大奶奶卫若兰三个主子跪定接旨,却是太后娘娘的赐婚旨意。 卫夫人尚可,儿子获得太后娘娘赐婚,这是无上荣宠。 卫家大奶奶却鼻子气歪了,史湘云得太后赐婚,今后过门岂非要骑在她头上过日子?想着卫若兰正三品的官衔他就牙疼,得亏侍卫属于内官不属六部,否则,她一个五品诰命越发抬不起头了。 孰料,她这边正在庆幸,三日后,一道圣旨进门,却是卫若兰替他母亲妻子请封的诰命,朝廷赐封卫夫人、卫家二少奶奶史湘云三品淑人。 卫大奶奶大受刺激:“什么?三品淑人?叔叔并非六部官员,他的夫人怎么是三品?” 秦全顿时冷了脸:“卫大奶奶这是质疑皇上咯?” 卫夫人忙着一拉卫大奶奶磕头道:“臣妇不敢,臣妇叩谢圣上,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卫大奶奶这日起受了刺激,顿时脑子有些不清楚了,一时痴痴傻笑,一时黯然落泪。 卫夫人吓坏了,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她不敢说侄女因圣旨发疯,直说长子无后。 “臣妇长子成婚五载有余,并无一子半女,臣妇思虑,想让他们夫妻团聚一年半载,好歹留下点骨血,不绝长房一脉。” 朝廷是鼓励家眷随军,当初却是卫家大奶奶嫌弃边关苦寒不愿意,如今她自请随军,朝廷当无二话。只是卫夫人却是想让卫若兰护送他嫂子出京,这却不是太后娘娘能够决定。 “小叔子护送嫂子,诸多不便。” 卫夫人顿时讪讪:“臣妇只记得他们是表姐弟,自小一起长大,倒把叔嫂这事儿忘记了。” 最后,乾元帝发话:让卫大奶奶搭上了兵部给养部队去了边关。 这边卫夫人再次接到丈夫的指令,与史家商定,快刀斩乱麻,十月初十小定。 回头却说贾蓉回京,谋求起复,思忖之后,贾蓉找到贾琏商议,希望去西山历练一番,长些本事。 贾琏却道:“你想学习射击骑术,我可以私下教导呢,大可不必到西山做大头兵。你若真的要想帮我帮助家族,就设法去兵部。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若能在兵部做个侍郎,或者去户部也可,我便无后顾之忧了。” 175、175捉虫 贾蓉一贯信任贾琏, 回府去夫妻一番商议,觉得贾琏的提议甚好, 宫廷中没谁能当一辈子侍卫,去西山也没必要, 贾府的御林军也够多了。 夫妻们决定听从贾琏的建议。 甄英莲早知道乾元帝心意,要留下贾蓉做侍卫,如今贾蓉要另谋出路,必须要有人居中斡旋转圜才成。 甄英莲借口探视太后,进宫来跟太后娘娘商议。 乾元帝的确准备让贾蓉继续做御前侍卫,毕竟他知根知底,皇帝用着放心。 孰料久不发声上皇忽然发话, 说贾蓉那孩子心思灵活, 忠心耿耿,提议让贾蓉去兵部历练历练,比如做个郎中侍郎什么。 乾元帝很是意外,上皇已经多年不干涉朝政了, 蓦地记起贾蓉对上皇有救命之恩, 顿时释然,爽快的将贾蓉甩去兵部做郎中。 不是乾元帝小气,太平年间,兵部侍郎至少要是两榜进士才能担任。贾蓉虽然武艺超群,可是他连个秀才也没考取,他又无特殊功绩,无端端提拔实在有些突兀。 皇帝也怕御史的钢口铁牙! 话分两头, 却说海疆之事。 八月中旬,王子腾再次八百里加急战报进京,闽浙一带倭寇愈发猖獗,经常上岸洗劫村庄,沿海一带十室九空。 同时,王子腾还建议,收编海上一支海盗。 这支海盗有强大的船队,纵横闽浙一带来往经商,倭寇见了也会退避三舍。王子腾曾经率领斥候出海寻找忠顺王的下落,与倭寇遭遇,差点全军覆没,最终被这股海盗所救,幸免于难。 王子腾言道,这股海盗其实就是从前闽浙一带的商人,为了对付倭寇求生存,这才跟当地的江湖人士结盟,逐渐形成如今的模式。且这支海盗只在海上往来,从不上岸危害百姓。 同时,王子腾还提到一支民间抗倭的乡勇。 说一股倭寇流窜浙江义乌抢掠,当地男丁奋起反抗,结果,进村抢掠的二十名倭寇被尽数歼灭。 王子腾提议,浙江沿海的村民好勇斗狠,许多人迫于无奈做了倭寇,建议朝廷就地收编乡勇为朝廷所用。发给兵饷让其奉养家眷,让他们能够心无旁骛的抗击倭寇。 只可惜,乾元帝因为倭寇中多半是闽浙百姓假扮,故而对闽浙一带乡民的成见太深,认为收编他们弊大于利,有碍朝廷声誉。故而将王子腾的密折束之高阁。 乾元帝收到密折的同时,贾琏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对于海盗,贾琏以为难以驾驭。但是,贾琏却对乡勇的力量十分看好,贾琏似乎看到了一股生力军,以为这是朝廷借力打力的好机会。 结果等候几日,乾元帝毫无动静,贾琏为乾元帝的眼光着急。为了让王子腾抓住战机,他立马写信,建议王子腾在力所能及的情况给予民间抗倭队伍一定的支持,免得他们孤苦无援,看不见曙光而不得不同流合污,亦或是被彻底消灭。 王子腾久等朝廷的招纳旨意却不见踪影,结果接到贾琏的家书,苦笑之余,也只好如此了。 但是,王子腾并不敢明目张胆周济乡勇。因此,提议在闽浙一带修筑防御工事,却把修筑的差事交给这批乡勇,而后在付给重酬。再又将一批损坏的武器赐给这个乡勇,让他们自己二次打造成自己急需要的兵器。 此法虽然杯水车薪,不能完全缓解乡勇的困境,却能够让这批奋进的百姓能够勉强活下去,心中也有了希望。也让这里的百姓明白,朝廷并没有对她们弃之不顾,只是暂时难以周全而已。 须知,此刻朝廷为了备战,正在大面积增税,永定军能够稍稍兼顾他们已经很不错了。 乾元帝的优柔寡断,再一次让贾琏心生警惕,沉默几日之后,贾琏做出一个决断,他密招潘又安商议,决定让潘又安以去东省地收购药草的名誉常驻东省地,秘密修建仓库,大量储备粮草。 随后,贾琏嘱咐贾蓉,今秋开始,宁府东省地的农作物,管是什么,只要能够入口之物,一律不再卖出,全部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贾蓉当即表示支持,迅速命人去东省地只会乌进孝,要他全力配合潘又安。 八月中旬,凤姐提拔晴雯做了迎春贴身大丫头,安排司琪回家备嫁。 八月底,贾琏替潘又安与司琪操办婚事。并给潘又安司琪发夫妻脱籍。 这样,司琪生下的孩子就不在奴籍,虽不能读书,却可以捐官做监生。第三代子弟则可读书出仕。 潘又安与司琪闻讯,双双到萱草堂叩拜贾琏凤姐的提拔之恩。夫妻双双发誓,将毕生伺候贾琏凤姐夫妻。 潘又安完婚后,贾琏安排他们夫妻住在前院,与贾菱林小红夫妻为邻。 贾琏安排潘又安休沐七日,暗自叮嘱潘又安:“时间紧迫,可劲儿造人!” 凤姐也没闲着,日日都有食盒赏赐,司琪潘又安百日享受口腹之欲,夜半享受鱼水之欢。如此这般,过了月余。九月初,吴老爷子替司琪请平安脉,果然摸到喜脉。 潘又安大喜,陪伴娇妻半月。九月底,潘又安不得不告别娇妻,带着大批金银,十名哑仆,秘密启程去了东省地,执行贾琏高筑墙广积粮之密令。 半月之后,潘又安传回信息,已经安排数人,打着酒窖的名誉四处收购粮食,各勋贵家的存粮大半入手,正在秘密修建仓储,一切顺利,请贾琏安心。 贾琏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松懈些许。 这日正是十月十五。贾琏正在水井坊翻阅朝廷邸报,蓦地,贾琏顿时警觉起来。却是有人自宁府的祠堂后墙进入荣国府梦坡斋。 贾琏迅速铺开神识,瞬间识破了来人的身份,却是大皇子水澄。这却是于榴?提供了错误消息,大皇子以为贾琏还在梦坡斋的书斋。 贾琏讲错就错,忙着潜行至梦坡斋书斋后院,故作酣睡不醒。 水澄自小练武,鸦雀不闻越过书斋低矮的院子进入院内,顺着于榴?给的路线一路摸进了梦坡斋里贾琏的书斋门口。水澄假模式样,故作风骚,吟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卿本君子,缘何做贼?” 水澄顿时梗住,旋即笑起来:“都尉好口才!” 贾琏慢慢走了出来,笑道:“不过戏言,殿下好雅兴,莫不是我荣府的月亮比西山之月亮一些?” 水澄躬身一礼:“是孤孟浪了,都尉知道,本朝不许皇子与臣子结交,孤有事请托都尉,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都尉谅解一二。” 贾琏伸手一请:“请殿下坐下说话。” 水澄大马金刀的坐在案首。 贾琏拱手施礼:“敢问殿下来此有何吩咐?” 水澄言道:“当然,嗯,道也没什么紧要事情,却是我这些日子观看海疆战报,心中忧烦,可恨倭寇扰我疆土,屠我百姓,我身为皇子却无能为力。这次王检点谏言,孤深以为然,只可惜父皇不以为然。孤几次请求去海疆历练,父皇不允,反说孤少年意气,不知道世道险恶。唉,今日过府,就是想请教都尉,能不能帮孤出个主意,让孤能够去海疆督战?” 贾琏摇头:“殿下恐怕难以如愿。” 水澄大失所望:“孤看你每每能够言语打动父皇,达成心愿,难道没有办法帮助孤?”说着面露愠色:“莫不是你也以为孤没有督战之能?孩儿心性,少年意气?” 贾琏摆手:“非也!殿下金枝玉叶,殿下乃陛下长子,怎会让殿下置身危墙之下?正所为关心则乱,与殿下的能力无关!” 水澄闻言面色稍霁。看着贾琏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孤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心里有些着急。” 贾琏不动声色试探道:“方才殿下说,王检点的谏言可纳?” 水澄点头:“是啊,既然海盗能够从倭寇手里救援王检点,说明他们心向朝廷,本性不坏。还有那个浙江义乌的乡勇,我以为他们可谓抗倭英雄,值得提倡,应该嘉奖。” 贾琏闻言眼眸一亮。 却听水澄继续言道:“孤以为,值此敌强我弱的非常时刻,朝廷正该聚集各方力量,最大限度的打击倭寇。再有,海盗与倭寇都在海上活动,彼此必定互相了解,这正是我们欠缺之处。招纳海盗也算是取长补短。如此一来,一方面增强我方实力,慢慢完善我海战部队,等待时机成熟,再将倭寇一网打尽!” 贾琏拍手:“殿下高才!” 水澄一声叹息:“圣人都说有教无类,只可惜,父皇不喜!以为他们刁滑奸诈,贪婪凶残,不可教化。” 176、176准虫 贾琏道:“殿下不必心急, 如今陛下已经知道殿下的心意,剩下来的问题就是改变陛下的心意, 这个事情必须得殿下自己,您的让陛下看到您的努力, 看到您的才华,除此之外,谁都帮不上您。您刚才也说了,朝廷上不允许大臣与皇子私下结交,故而,微臣不能向陛下推荐您,再者, 微臣不是兵部尚书, 也没资格举荐您。” 水澄皱眉,半晌,他忽然笑了:“多谢都尉,孤知道了。” 贾琏躬身一礼:“殿下原路返回吧, 还有, 还请殿下谨记,您是堂堂大皇子,肩负天下百姓之安危,这种旁门左道不符合您的身份,您若要去大臣府上,应该八抬大轿,正门而入!” 水澄闻言脚步一顿, 默默盯了贾琏半晌,躬身一礼,大踏步而去。 贾琏注意到,水澄走到院墙边上的时候,墙上垂下了软梯。贾琏这才不动声色将神识眼神过去,却是骁骑营中那几个跟随贾琏闯过平安洲家伙。 骁骑营是皇上最信任的部对,去哪里都会优先考虑骁骑营,在乾元帝眼里,鸟枪营也不及骁骑营忠勇。所以说,乾元帝这人比较怀旧,有英雄情节,总觉得马上功夫拳脚功夫才是真功夫。 贾琏仔细思忖自己上一世的思路,蓦地笑了。京都之人当初如何笑话西洋传过来的眼镜呢?还有钟表,也是经历了很久的磨合,才被大家认同。当初大家都觉得这些西洋的东西虚头虚脑,乃奇淫巧术尔,不屑一顾。 这一想,贾琏不由失笑,难不成,在乾元帝眼里,鸟枪打得再好,也不过是借助外物的假把式,乃奇淫巧术尔? 这一比,乾元帝适应能力,接受能力真是比大皇子差了几条街。 贾琏继续追踪大皇子出府路线,想看看是宁府那个奴才背主,结果发觉这水澄却是被太后临时抓差,来给甄英莲送赏赐,贾蓉摆宴招待大皇子,结果被大皇子所带的随从灌得钻了桌子。 贾琏再次失笑,出身皇家的孩子真是个个不简单。 贾琏想着大皇子妃于榴?,女人也是贪心,生了个儿子还没满岁,如今又在跟凤姐勾勾搭搭,凤姐又在给于榴?送吃食,调理身子,想要再生一个儿子好保底。好在于榴?一胎只生了一个儿子,贾琏也就不限制凤姐装神弄鬼儿充当送子娘娘了。 十一月,又见冬猎盛宴,这一次,大皇子大放异彩,以三十五只猎物荣获头名,三皇子卯足了劲儿跟大皇子别苗头,结果,七皇子帮他作弊的情况下,他还是输给了大皇子。 七皇子如今似乎已经惹认命,因为八皇子养在吴贵妃的延禧宫,故而,七皇子也跟三皇子成了好兄弟,大约知道自己没了夺嫡的希望,他如今自愿成了三皇子的跟班。 二皇子羸弱,从来不参与竞争。 四皇子胆小,他母妃尤氏宫女出身,根本不敢肖想大位,乐于一旁看热闹。 五皇子的母亲是周贵人,周贵人眼下有宠,五皇子便自恃身份,不屑与四皇子,二皇子这种懦弱的皇兄为伍,更不把大皇子放在眼里,他唯一针对的对象就是三皇子水源,不过,当三皇子因为压胜被圈禁半年之后,五皇子再不把三皇子都放在眼里了。 六皇子跟大皇子同病相怜,他们母妃都是宫女,且都被早早摧残而死,大皇子从小孔武有力,对六皇子多有照顾,故而,这两人在所有兄弟中跟亲近,倒像是亲兄弟一般。 六皇子今日的成绩也不俗,也有十八只猎物,受到了乾元帝的夸赞。 如今,八皇子病病歪歪,全靠贵重药材吊命,七皇子性格阴郁,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惜墨如金,等闲之下不开口。 宫中新出生的三个皇子还在襁褓之中,故而,十七岁的六皇子成了皇子中最讨喜的存在。 太后娘娘也利用今日盛宴与京都贵妇碰面攀谈,顺便相看这些清贵人家的适龄女孩儿,做到心中有数,预备利用明年正月选秀之机,替他赐一门好亲。同时需要赐婚的好友七皇子,他跟六皇子同年,只不过一个是正月,一个六月。 对于六皇子与七皇子的婚事,太后娘娘预备替他们挑选清贵之家的女儿做皇子妃,文臣比勋贵容易控制,不会扰乱超纲。 这是皇宫中三个上位者的共识,承恩公徐家,与太后娘娘的娘家甄家,都是最好的佐证。 凤姐甄英莲也在今日的贵妇行列,甄英莲如今已经是三品将军夫人。虽然按照正常的袭爵顺序,宁府传到贾蓉手里只是第四次承袭,贾蓉应该承袭一等子爵。结果,贾珍袭爵之时,因为被上皇忌惮,借口贾珍考核不合格,生生将他的男爵压成了云骑尉,赐了一个尴尬的封号,威烈将军。 说实话,这个封号不能细思,细思极其窝囊。 故而,如今贾蓉袭爵,依旧承袭轻车都尉,算是不升不降。这还是太上皇因为贾蓉的救命之恩,不好意思再用威烈将军称号侮辱人,这才提议册封贾蓉轻车都尉。 贾蓉想要恢复爵位,就必须再立功勋才能加恩。 不过,贾蓉本人并没有什么不满,他如今有妻有子有爵位,很幸福很满足。 却说凤姐,今日却是带着任务来的,因为宝玉今年四月已经成为秀才,只是八月秋闱败白。不过,他岁数还小了,预备吗,明年再考。但是,元春也已经三年满孝,她的岁数实在耽搁不起,已经二十八了。 凤姐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要把元春推销出去。这是贾母的心愿,也是李纨的心愿,这个元春实在是惹不起的存在。 除了元春,还有宝钗也是个大难题,她已经十八岁了。 探春都在湖广许了亲事,亲家着急迎娶,故而,上头的三个姐姐元春、迎春、宝钗,必须在今冬明春嫁出去。 不过,宝钗因为屡屡被豪门勋贵人家嫌弃,如今已经想通,预备明年三月榜下捉婿,迎春倒是不愁,冯夫人已经跟贾母接洽几次,贾母也甚喜欢,只等贾琏吐口,冯家马上上门求亲。 所以,凤姐今日之行,就是来跟各家夫人打探消息,推销元春与宝钗。 孰料。凤姐还没开口,就有人先找到凤姐:“琏二奶奶一向可笑?” 凤姐看了下,看她仗着品级服饰却是金绣云霞翟文,凤姐记得她跟一群宗室坐在一起,再仔细盯了一眼,顿时记起此人未税,却是辅国公家的诰命,水浣的母亲。 凤姐顿时心中一喜,知道元春的婚事有着落了。笑着福身:“劳烦国公夫人记挂。” 水浣母亲一笑,与凤姐挽手:“咱们去那边悄悄雪景儿。” 凤姐笑道:“这感情好,我正想松散松散。” 众人来此的目的大多相同,见她们对眼私聊,各自心照不宣,调开脸去,给她们留下说话的空隙。 水浣夫人言道:“闻听府上几位小姐有意选婿,不知真假?” 凤姐颔首:“传言非虚,却是二叔家两个女儿因为孝期耽搁花期。” 水浣母亲颔首:“冒昧动问,可有合适的人家没有?” 凤姐笑道:“提说的多,正在相看,并未确定。” 水浣母亲一笑:“这是自然,荣府的女孩儿生的好,是京都共识。” 凤姐笑道:“夸赞了!” 水浣母亲至此拜年开门见山了:“我家长子的事情相必二奶奶也知道,到如今还硬着一口气,至今未娶,今年好歹松了口,愿意听从家族安排。我们也不能委屈孩子,所以,我想替她求娶您们家二姑娘为新妇,未知府上意下如何?” 凤姐顿时变色:“二姑娘?” 迎春可是冯家内定的媳妇,不可能嫁给水浣,否则,荣府跟冯家的关系就尴尬了。 水浣母亲颔首:“就是你们政老爷的继女,闺名唤做宝钗的,我们水浣似乎对她很满意。” 凤姐讶异:“您这话到叫我不敢苟同,我们家的女儿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不知道贵妇少爷在哪里看见了我们家宝姑娘?” 水浣母亲一笑:“这倒是我们水浣孟浪,却是今年九月登高,水浣陪伴我去水月寺还愿,与那女孩儿走了个对脸,最后打听却是贵府的千金。” 凤姐颔首:“既如此,我回家跟老祖宗商议之后给您答复。” 甄英莲见凤姐面色有些抑郁,忙着动问:“难不成有人说了什么话不中听?” 凤姐遂把宝钗的事情说了,又把水浣跟元春的纠葛说了:“老天太还指着水浣痴情等待呢,这下子可是要砸戏。” 甄英莲闻听顿时着急:“这可真是啊,好容易宝姑娘答应榜下捉婿了,大姑姑这边却出了岔子,老祖宗又要闹心了。” 凤姐颔首:“谁说不是呢,这都是大姑奶奶自视甚高,以为人家非她不可呢,一次两次的作兴,这可好,人家把她闪了。” 不过,好歹两个老大难解决了一个,凤姐回去也算能够交代了。 之后,有人跟凤姐打听迎春,凤姐便用正在相看搪塞。 倒是有几家不错的人家打听惜春,甄英莲一一记下姓名,回去好叫贾蓉打探孩子的人品。 回头却说贾琏这边,几年冬猎盛宴没他什么事儿,他带着水字营担任猎场警戒,再有,让水字营的那些纨绔子弟去修理那些想要一步登天的小纨绔。 水纹这些人可是被无数前辈下过黑手,如今也是手黑得很,淘汰一个又一个意气风发的小纨绔,总算找回一些平衡。 冬猎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乾元帝赏赐了皇子三鼎甲。 水澄因为得了头名得到乾元帝奖赏,水澄在协管鸟枪营之后,再次协管西山骁骑营。同时,水澄还被指派给熙郡王打下手,协助熙郡王掌管兵部。 三皇子是第二水源,也被乾元帝指派分管户部。 五皇子去了吏部。 六皇子水淳却被派去刑部历练。 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名落孙山。 四皇子一贯胆小,二皇子的失望,七皇子目光中的冷冽,却是有目共睹。 太后娘娘最是敏锐,总觉得七皇子的眼眸中带着杀气。从此,太后娘娘便有了心病:七皇子一日疯了,皇室颜面怎么办? 太后娘娘正在犯愁的时候,贾母也正气的青筋直绽,薛宝钗竟然抢走了属于元春的姻缘。目前来说,水浣是元春能偶找到的最好姻缘,可恨薛宝钗却聚众插一脚。 贾母此刻正是后悔莫及,当初宝钗请求贾母,说要去水月寺替亡父祈福跪经,她竟没想到这个孩子是要去跟水浣制造艳遇呢? 贾母面色铁青:“这事儿不许声张,免得你大姐姐知道闹心。还有,凤丫头,你给我好好查查,无端端的薛家丫头如何知道水浣要去水月寺?” 凤姐以为没必要,好歹把人嫁出去也就是了。 但是,贾母却道:“她若是好好说,他看上了水浣未必不能商议,但是,她却自作主张,并且为了达到目的欺骗长辈,这就是人品问题,必须好好的查清楚,若是冤枉了她,我好好发嫁她,若是她敢弄鬼,我贾府容不得她!” 凤姐跟宝钗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倒是元春曾经威胁过荣府的安危,说实话,凤姐心底很同情宝钗,父亲死了,哥哥不着调,母亲临老入花丛,他一个孤孤单单的小姑娘,在家副立足真心不简单。 不过,等凤姐查清楚宝钗在贾府的所作所为之后,顿时不淡定了。 凤姐找到贾琏诉苦:“你说说,她怎么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利用铺子里的掌柜跟水家搭上关系?允诺把薛家铺子一般的股份送给水家,她也不想想,当初薛家的铺子几乎被人吞并,是谁替她摆平官司,摆平薛家族人,这才支撑起来,如今不吭声不出气就把我们家出头经营的铺子拱手送人了,你说说,这人可真是喂不饱啊?” 贾琏笑道:“这是二房的事情,我们不是帮她,是帮二房,如今宝钗要送人,得问问李纨宝玉,薛家那些铺子当初为了对付薛家族人可是经过衙门过手,转卖给了宝玉与兰儿,后来也是贾府帮着支撑起来,如今想要独吞桃子,只怕没这么便宜。” 凤姐闻言顿悟,却是薛宝钗太贪了,虽然当初铺子生意是薛家的,但是,后来因为薛蟠的事情,铺子里的掌柜伙子一哄而散,地痞流氓蜂拥而至,再加上薛家族人屡屡上门生事,那铺子几乎,门可罗雀。 若不是贾府帮衬,薛家别说铺子,只怕连薛姨妈手里的银子也要被搜了去。 如今倒好,贾府出头帮忙摆平了所有麻烦,再找货源找商家把生意弄起来,她这个薛家小姐袖着手,等着果子成熟,悄悄伸手摘果子不说,还想连树木也连根拔起。 凤姐将一切告知贾母,贾母顿时气笑了。 李纨要跟宝钗去对质,却被元春拦住了。 元春对着贾母福身言道:“当初宝姑娘进府是她自愿,我们给她一条生路,如今她翅膀硬了,要飞走,只管放了她便是,何须纠缠?” 贾母闻言颔首,吩咐凤姐:“派人请蓉哥儿过府,我们开祠堂。” 薛宝钗既然跟水家搭上了关系,如今也不怎么到贾母跟前来奉承了,这几日更是日日召见个十几件铺子的掌柜,命令他们盘账办交接。 薛宝钗如今最信任的手下,就是当初帮她谋取金玉良缘的黄莺儿的父母兄长。黄老头如今充任薛宝钗的代言人,替薛宝钗送信,让人盘账交接。 这十几家掌柜,有八家是凤姐从王家帮宝玉与李纨挖的帮手,因为船队交给朝廷,他们也没差事,正好也是机会,两厢情愿。 如今接到盘账的通知,遂送信给凤姐询问端倪。 凤姐顺从元春的安排吩咐道:“听他们吩咐,把账簿子交接清楚了,你们也请辞吧,琉璃街如今潘掌柜不在,正要多派人过去协助。” 这日,薛宝钗来跟凤姐报备,说要去水月寺还愿,凤姐头也不抬就应了。心里却是讥笑,贾母已经把她除名了,衙门的户帖子都恢复薛姓了,她竟然还跟自己来弄鬼儿。 凤姐其实很佩服宝钗,腊月盘账这个时机是刚刚好,若非水家按赖不住透露消息,贾母嗅觉敏锐,真给她瞒过去了。 凤姐叹口气:“宝妹妹,我除开是荣府的二奶奶还是王家的女儿,是你表姐,是不是?” 宝钗闻言心中一惊,却是瞬间镇定下来:“这是自然,府里人都知道,咱们是亲上加亲,二嫂子何故说这话?” 凤姐笑道:“既然我们是最亲近的人,表妹没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宝钗心中紧张,忙着把双手紧握着替自己鼓劲儿:“我,我有什么事情?” 凤姐盯了宝钗一眼:“你既然疑问三摇头,那就算了,你去忙吧!” 宝钗飞快的离开了萱草堂,来至穿堂上,身上惊出一声白毛汗。 黄莺儿身世担忧:“姑娘,奴婢怎么觉得二奶奶似乎发觉了什么?” 宝钗握紧拳头:“不怕,只要谁家收到了铺子契约,就会派人上门提亲,那时候,她们知道又能怎样?我妈妈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把我托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若推脱我的亲事,不怕人戳她的脊梁骨?” 黄莺儿颔首:“正是这话,她们能管住宝二爷,还能管得住水家?水家可是宗亲,即便侯府怕也不敢得罪宗亲吧。” 宝钗却是心中一跳:“多嘴!” 凤姐这边很快知道了她们主仆的对话,却是一笑:“人拉着不走,鬼拉着飞跑。” 平儿叹道:“纵然薛家的亲事不成,咱们大姑奶奶也嫁不成了,真是愁死人了。” 凤姐叹息:“缘分没到吧!” 却说贾母凤姐李纨听了元春的建议,一个个都不再过问薛家的事情,凤姐更是把派出去的掌柜收回来,派去琉璃街帮助自家看铺子,如今贾府的生药铺子几乎垄断了京都的药铺,一家古玩铺子也做的红红火火,凤姐每年都有五万银子的进账,真是做梦要笑醒。 凤姐知道银子在手里就是死钱,遂听从贾琏的建议,每年都会抽出府库的一半银子麦田买地。凤姐一般都在东省地买地,这前后四年下来,也买了万亩良田。今年秋日,又花费三万银子,在汤山那边买了六千亩荒山。 凤姐本来看不上,三万银子可是一件铺子的出息。却是贾琏说,卖柴河给奉圣军也能赚回来,凤姐这才依从。 回头却说贾琏这日子西山回府,竟在荣宁街遇见了水浣。 贾琏本当不理,孰料水浣却拦住贾琏的马头:“她说要守孝,我足足等了三年,她又说兄弟要读书,我又等了一年,如今怎么又变卦了?” 贾琏闻言拧眉:“你在说什么?谁让你再等一年?” 水浣哼笑:“还有谁,你们家大姑奶奶贾元春,当初我本来已经放弃了,她却约我见面,说并非无情,乃是无奈。她母亲亡故,父亲困顿,幼弟无依无靠,她身为长姐有责任照顾幼弟,我这才被感动了,一等三年。她又说要等兄弟科举。如今,却把薛家丫头拿来搪塞,你们这是欺我水家无人吗?” 177、177 贾琏一挥手, 二十个孩儿兵将水浣架着进了水浣进了荣国府。 水浣剧烈挣扎。贾琏抬手捏住水浣嘴巴:“我早说过,你要么请媒人, 要么滚远点,三年过去了, 你既不请媒人,又污蔑我姐妹清誉,我把你腿打断不冤枉吧?” 水浣嗤笑:“冤枉?约我在水月寺见面的人是谁?” 贾琏言道:“回去问你母亲,这次看在你受人蒙蔽,饶你一次,再敢信口胡言,我不客气了。” 贾琏说完挥手:“把他丢出去!” 贾琏气呼呼去了荣庆堂, 恰好元春正在陪贾母摸牌, 贾琏顿时笑了:“我因为大姐姐被人指着鼻子呢,大姐姐倒是悠闲。” 元春丢出一张牌,笑道:“今时今日,还有人敢指着你的鼻子骂, 真是让人佩服, 你没把人扔出去?” 贾琏挑眉:“这个意思,大姐姐知道是谁拦了我?” 贾母叹气:“正是你姐姐不痛快,我才陪她摸牌呢,那个水浣真是不知好歹,已经说了他的事情跟咱们无关,偏要闹腾,真是脸都给他丢尽了。” 贾琏愕然:“闹过?跟谁闹?” 鸳鸯解释道:“他求见咱们老太太, 老太太心里有气没见他,他就要硬闯,被门子丢出去了。” 贾琏忍了忍还是问出口:“可是他所言似乎不是无中生有啊?” 元春愣住:“什么话?” 贾琏问道:’不是说闹腾,难道他什么都没说?“ 元春摇头:“就是要我说清楚,我说什么?我说守孝三年,他有心,去年冬天或者今年春日就该上门,这般时候已经跟人议亲了,又来找我说有话说,真是恶心,莫不是以为我从宫里出来就低人一头,打错了算盘,我当初看不上他,如今还是看不上。娶个绝色美女?我嫁给他成了什么啦?我是他赌气的筹码?我嫁人可不是为了赌气!我宁愿老死闺阁,也不会嫁给这种没担待之人!” 贾琏看着贾元春即便落了难,这份矜贵却没丢,这见解气势,若是赶上国公府气势正盛时节,只怕她做个皇后也可胜任。 贾琏决定问清楚:“大姐姐到底有没有跟他见过面,听他的口气似乎还不止一次。什么幼弟孤苦无依,长姐如母,这话听着不陌生。” 元春招手:“叫她进来。” 一时,几个婆子推推搡搡进了一个丫头,掼在地上。 贾琏看了眼丫头不认识。 元春挥退两个婆子,看着那丫头:“琴音,你自己说说,都替宝姑娘做了些什么事情,宝姑娘这般大方,赏赐你一百两银子?” 琴音哭到:“真没说什么,大姑娘明鉴。” 元春淡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我就把你交给管家婆子去教训,她们可没我这样好说话。” 贾琏一看这阵势,只怕这丫头做了什么事情,元春已经一清二楚了。顿时没了兴趣:“大姐姐既然不知道端倪,约莫有人作祟,我就去跟水浣说清楚,免生误会。” 元春却道:“我改主意了,把这个丫头交给水家,再把他们一家子都卖给水家,估计水家再不会误会咱们了。“ 琴音顿时吓着了,哭道:“我说,我说,因为我哥哥跟人打架,被打断了腿,家里没银子,只好拿了东西当当,结果当当道薛家的的铺子,宝姑娘不仅吧我们家的棉絮棉袄这些都换回来了,还另外请了跌打大夫,又给了一百银子做诊金,奴婢起初不敢要,可是宝姑娘却说并不要我做什么事情,他只是想知道有关宝二爷的事情,奴婢想,宝二爷有什么事情呢,左不过是读书写字儿,这才答应了。“ 元春一哼:“仅仅说了宝玉的读书?” 琴音哭的磕头:“求大姑娘开恩,宝姑娘后来又问了水浣大爷的事情,奴婢知道也不多,直说了大姑娘以守孝三年,教导宝二爷读书拒绝了亲事,别的奴婢再不知道了。” 元春的大丫头墨琴蓦地出声:“我记得你有好几次都请假说是家里有事,莫不是跟宝姑娘会面去了?” 琴音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宝姑娘每次出门都戴着帷帽,我们也是坐府里的马车出去,奴婢每次只是静静的陪着宝姑娘,什么话也没说过,大姑娘明察。” 贾琏因问:“你们每次去的哪家寺庙?” 琴音磕头:“水月寺!” 贾琏挥手:“带她下去。” 贾母忽然发话:“这丫头既然喜欢薛家丫头,把她送给薛丫头吧。” 琴音顿时哭得声音变了腔调:“老太太,奴婢再不敢了,大姑娘,您救救我,我再不敢了。” 凤姐李纨早都来了,却是站在一边没敢出声。 元春的事情她们一般能不插嘴就不说话。 贾母这是却看向凤姐:“凤丫头,觉得你手里有一批□□好的丫头,与你大姐姐一个吧。” 凤姐言道:“这几年府里没选丫头上来,去年八月放了一批适龄的丫头,二太太房里剩下的丫头,玉钏儿跟了三妹妹,彩霞跟了环儿。再没有多的人手,唯有就是宝玉房里退下来的几个茜雪佳惠几个,如今还收在针线房里,大姐姐要么从她们中间挑一个,要么再等几天,我马上挑选一批家生子儿,让大姐姐先挑。” 元春摆手:“不必兴师动众,我也不缺人手,只是如今宝玉要独立门户了,就把宝玉的几个丫头还回来吧。” 凤姐笑道:“好叫大姐姐知道,别的丫头都在,就是晴雯与秋雯回不来了,因为司琪成亲,不方便在跟着二妹妹,晴雯补了她的缺成了二妹妹的贴身大丫头,小红嫁给菱儿也不方便伺候巧姐儿,秋雯跟了巧姐儿,当初也是实在没想到。” 元春一笑:“哦,这样啊。” 贾母睨眼凤姐:“嗯,这晴雯丫头针线委实不错。似乎迎丫头身边那一次添了两个丫头?” 凤姐笑道:“老太太记得准,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房里的人头都是一样的,每人大小六个丫头,宝玉房里原来最多,有大小十六个丫头。小一辈的兰儿逑哥儿兄妹几个,他们身份低些,不能越过姑姑叔叔们,身边都是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 贾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凤姐说了这一串。这话很明白,少了晴雯,秋雯,宝玉房里还有十四个丫头,也是这府里头一份儿了。这个人员配备比正经的爵爷贾琏还要多,直追大老爷贾赦与老太太了。 元春一笑:“怪的说凤丫头能干,瞧这一张嘴,吧嗒吧嗒,谁也说不过她。” 凤姐一笑:“大姐姐不嫌我笨就好了。” 后来,元春在宝玉的丫头中挑中檀云,佳惠,茜雪几个中等姿色的丫头,这样,她与宝玉身边都只剩下六个丫头。这是跟凤姐别劲儿了。 最终,贾母把自己房里的鹦鹉给了宝玉,琉璃给了元春,又一个人给了个小丫头跑腿,这样子安排,让元春与宝玉的特殊地位一览无余。 贾琏凤姐只当不知道。 翌日,贾母也没闲心跟凤姐置气了。 太后娘娘忽然召见贾母元春进宫,原来水浣去了宁寿宫跪求太后娘娘赐婚。 贾母元春顿时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元春顿时梗住,她是太后娘娘极力撮合之下被册封的县主,食用朝廷俸禄,她的婚事原本就该由太后娘娘做主。她不敢当面拒绝太后娘娘。 贾母只好拼一拼老脸了,遂把水浣母亲中意薛家姑娘的事情细说一遍,贾母言道:“太后娘娘关心元丫头,臣妇感激涕零,臣妇也是日夜悬心此事。只可惜,那薛宝钗与元春是表姐妹,水浣的母亲中意薛家丫头,那日冬猎盛宴之上已经说明了,当日在场的贵夫人多有耳闻。这事儿传出去就是姐妹争婚,委实不好听。且元丫头本来命运多舛,若是嫁出去婆婆不待见,臣妇真是不忍心,望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拧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薛家丫头听说入了贾氏族谱,她的婚事您们竟然不知道?” 贾母捂下脸:“说起来都是臣妇老迈昏庸,当初看她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自作主张,唉,好在她的户籍还没更改,眼下来说她还是薛家之女。” 太后娘娘闻言表示这事儿容后再议。 贾母元春回府之后气得相对落泪。 贾琏因此再次被贾母传召。 贾母言道:“你大姐姐被人这样侮辱,你这个弟弟的颜面何在?这一次,你不能袖手旁观,应该拿出你的气魄来,找他们讨个公道。” 贾琏言道:“一家养女百家求,这事儿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是薛家大姐儿上杆子巴结水浣之母,以薛家的财富打动了水母之心,因为水家有兄弟三个,水浣乃是长子,因他受伤不能袭爵,被他表妹退亲。这个表妹其实是水母娘家侄女,因为水浣多年来不依不然不成家,水母受到婆婆的责难,如今几乎不许她跟娘家往来,因此她对这个大儿子很厌烦。因为二子袭爵,跟着镇国公历练,故而,水母十分宠爱幼子,又因为老国公夫人允许要给水浣一般的家财,故而,幼子所得有限,这才被薛宝钗的筹码打动,说起来与都是偏心幼子惹的祸,实在不关水浣什么事儿。“ 贾母气道:“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你姐姐应该接受这一门亲事?” 贾琏看向元春:“大姐姐还能寻到比水浣更好的亲事?且这水浣虽然不得他父母喜欢,却很得老国公夫人钟爱,姐姐有这样子的助力,难道还怕立不住脚跟?有老太太庇护,想来国公夫人也要收敛些。一旦老太太不在了,大姐姐尽管以长子不袭爵,住在府里尴尬为由搬出国公府,自立门户,那时带着一半家财自立门户,做个安逸的官夫人,难道不是许多女子梦寐欲求的日子?” 贾母哼道:“她是婆婆,她不松口,媳妇又能奈何?” 贾琏言道:“果然如此,大姐姐则要求掌管府务,协助掌管中馈,她若既不答应分家,又不许分管家务,大姐姐自管闹他一场,那时自有我出面替大姐姐掠阵。况且,大姐姐是太后赐婚,想必国公夫人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吧,毕竟,水浣是她儿子不是仇人。” 元春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贾琏言道:“上一次是太后娘娘转圜,大姐姐因此逃脱了厄运,这一次是太后娘娘赐婚,大姐姐若是抗旨,想想如何脱身吧,小弟这次是无能为力了。” 贾母也是没法子,只得认命:“如此咱们等待太后的决断吧。” 三日之后,太后赐婚懿旨到府,元春赐婚水浣,择吉完婚。 薛宝钗闻讯顿时傻了,她盯着莺儿:“你再说一遍,大姑娘赐婚给谁?” 莺儿眼中的怒火吓着了,悄悄避开眼睛:“镇国公府大少爷水浣。” 薛宝钗顿时气的双手抖索,嘴唇颤栗,半晌方才骂道:“岂有此理,欺人太甚,难道真以为我是我无依无靠之人?” 薛宝钗气急败坏出府而去,径直到了已经改名换姓的当铺,薛宝钗吩咐掌柜:“我要见国公夫人,现在马上,若是今日得不到结果,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我哥哥虽然不才,错不过我还有舅舅依靠,我母亲也不会坐视不理。” 水母也很恼火,她同样因为被水浣破坏好事而气急败坏。小儿子的产业要飞了。不过,水母依旧偏向自己的儿子一些,她见了薛宝钗率先发难:“你还敢问我婚事为什么变了,你自己怎么说的,你说你是贾府的姑娘,宗人府查证之后发现,你的户籍还在薛家,你哥哥是个杀人犯,我宗室贵妇岂能出自罪犯之家?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有什么颜面责问我?” 薛宝钗闻言大惊:“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改的族谱,怎么可能?” 水母嗤笑:“你亲眼看见他们更改户籍了?你薛家的户籍没消,贾家户籍没上,你算什么贾府女儿?” 薛宝钗晕晕乎乎回到贾府,却来质问凤姐:“我妈妈告诉我,我的户籍是托付你,如今三年过去了,我薛家户籍怎么还没注销?贾府的户籍却没我的名字?” 凤姐冷笑:“我曾经问过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却说没有,你把大家都当成傻子吧?当初了为了借助贾府的势力,你把铺子赠送给兰儿宝玉,谋求庇护。如今,贾府替你把铺子支撑起来了,你却拿这个去偷咱们家大姑奶奶的婚事,有你这么办事儿的?你还好意思质问贾府为什么不给你上户籍,你把贾府当家吗?你把我们当家人?” 薛宝钗顿时哭了:“我能怎么办,你们替我找的那些人都是你人家,除了战战兢兢的庶子就是寄人篱下的侄子,我堂堂嫡女,难道就该嫁给这些人家?我哥哥是杀了人,可是史家却是谋逆之罪,史湘云为何能够嫁得如意郎君,我就不可以?” 凤姐笑道:“原来为了这些,我告诉你,史家是五世列侯,他家祖上功在社稷,且史家并非谋反,只是史锋两口子偷偷资助忠义郡王,那史锋也没成功,就被他爹大义灭亲,绑子上殿。这只是史鼐一家人的过错,史鼎与湘云的父亲却是功在社稷。他们被牵连是律法不容,上皇与太后娘娘都替他们惋惜。故而,太后娘娘才开恩,史家除了史鼐父子俱皆发回原籍,不入罪籍,耕读传家,他们的子孙还可以科举出仕。你祖上干过什么,你兄长有什么功勋,你到要跟湘云比试?” 宝钗怒道:“难道家世这般重要,自身才华都不看吗?” 凤姐笑道:“你比我们大姑奶奶强在哪里?十八与二十八真心没有多少区别,二十八岁照样能生能养,还比你多了睿智与理性,还比你多了县主的封号,多了做官老子做官的兄弟,你到底在不平什么?薛家那些铺子能够起来是你的功劳吗?是我的功劳,是李纨的功劳,离开了我们,你就擎等着关门大吉吧。” “你,李纨?你们凭什么?” 凤姐嗤笑:“凭我是子爵夫人,王家的女儿,凭李纨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她的师兄弟遍地当官,别的事情指不上,护住个铺子不过一句话。” 薛宝钗抽抽噎噎,哭个不住,凤姐看着她可怜,便道:“你以后待人走点心,就说那个香菱吧,你哥哥打死人家未婚夫,你们为了谋划二叔把她孩子整掉了,她向谁哭去?她招谁惹谁?” “若是我猜得不错,姨妈忽然回金陵是你的主意吧?你看看你谋算来谋划去,得到什么结果?你若是听我的话,就别在自作聪明搞事了,老实的躲在屋里别出来现眼,等大姑娘那边婚事完结,二叔他们也该回京了,那时候有姨妈做主,本本分分寻个人嫁出去吧,你翻年就十八了,不小了,难道要把自己拖成二十岁的老姑娘?“ 宝钗却是心里不服气,觉得水家要给她一个交代才成,只是眼下她没法子,荣府之人是不能指望了,也只有等她母亲回京再做道理。 无论贾母乐意不乐意,元春的婚事顺利的进行着,冬月中旬赐婚,冬月底水家就带着礼物上门,其中有一对大雁,据说是水浣亲手所擒。赐婚旨意已下,也没什么好说,两家顺利互换草贴。 照例问凶吉,批八字,自然是上上大吉,天作之合。 腊月初八,水家下聘,聘礼十分厚重,足足抬了七十二抬,紫貂、锦缎,玉如意,金玉器皿,凡有之物,俱都成双成对。除此之外,还有三万银票,水家的聘礼价值五万两。 贾母看了聘礼十分高兴,召集贾赦、邢氏、贾琏、凤姐商议:“论理,夫家是多少银子聘礼,女家多少嫁妆,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贾琏凤姐俱皆点头:“这是该当的,贾府没有穷到节流姑奶奶聘礼的地步。” 贾母笑道:“很好,那就说定了,嫁妆加上聘礼,这份嫁妆足够风光了。” 凤姐闻言一愣:“嫁妆加上聘礼?老太太的意思是?” 贾母淡笑:“不是说好了嫁妆跟聘礼一般多嘛!” 凤姐挑眉:“孙媳愚钝,记得从前看过敏姑妈的嫁妆,那时候老公爷在世,敏姑妈也只有三万银子嫁妆,其中有一万是老太太补足,公中两万银子。当初我与二太太的聘礼也是这个数,二万银子。” 邢氏闻言心中顿时酸溜溜的冲口而出;“两万,我怎么只有五千银子?” 贾母看着贾赦:“这可是你侄女的大喜事,我们堂堂荣府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贾赦起身拍拍衣袖,抬脚走了:“记得那年王氏偷盗府库,追出来六万银子,老太太,就用那个吧。” 贾母气的脖子直梗梗。 贾琏也笑了:“按照老太太这种说法,孙儿我五个孩子嫁娶之后,我跟凤姐只好讨饭去了。” 贾母顿时恼了:“你们到底拿多少,总不能人家送进来多少,我们抬出去多少,一点不添吧?” 贾琏笑问:“将来二妹妹怎么说?” 贾母冲口而出:“迎春她只是个庶出,怎么……” 贾琏淡淡一笑:“迎春才是侯门千金!” 178、178捉虫 贾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这话搁在从前, 贾母必定勃然大怒,如今不比从前, 贾琏也不是贾赦。 祖宗的爵位早就没落,侯府的牌匾是贾琏出生入死才挣回来。 贾母的底气顿时弱了, 唯有端着长辈的身份撑着。 但是,元春的事情不能不办,元春今后还要仰仗贾琏照应,贾母心里明白,二儿子贾政就是个扶不上墙的泥菩萨, 她不能跟贾琏翻脸。贾母苦笑,她竟然落到这个境地:“这话你们自然不爱听, 祖宗挣下这份家业, 后代子孙们享受遗泽理所当然,侯府的女儿都金贵,且有嫡庶之分,你却说迎丫头才是侯门千金, 难道你大姐姐不是?三丫头不是?” 贾琏一笑言道:“迎春虽然是庶出, 她确是老爷的嫡亲血脉,唯一的女儿,货真价实的侯门千金。孙儿一直不知道,原来老太太眼里,五品官的嫡出,倒比侯府的庶出还尊贵!这般推论,那些后街的族亲岂不是都要来侯府分一杯羹?哪位老太爷不是祖父的亲兄弟?可是, 按照国法家规,他们就是侧枝,不能享受侯府富贵!” 贾母再忍不住怒气:“你这是说你二叔是侧枝?你竟敢说这话?他可是你祖父嫡亲的儿子!” 贾琏淡笑:“二太爷三太爷四太爷难道不是曾经的国公府嫡出?不是祖父的亲兄弟?现在他们是嫡枝还是侧枝?他们的地位跟老太太能平起平坐吗?荣府的功勋田他们有份儿吗?” 贾母气得嘴唇哆嗦:“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 贾琏不想再跟贾母拎不清,不然会被气死,因此学他爹起身轻抚衣袖:“老太太既然如此认为,孙儿无话可说,随便老太太怎么样吧,回金陵也好,告忤逆也罢,不过孙儿请老太太记住一句话,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贾琏竟敢指责她! 贾母真想晕过去算了,可是,凤姐早把她的退路堵了,日日给她熬汤滋补,她面色红润,耳聪目明,肌肤比邢氏还粉嫩,她想装病,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手指贾琏:“你,你你你……” 元春这时候出适时出现,忙叨叨替贾母顺气:“您消消气,都是孙女儿不孝,带累老太太了。” 凤姐忙着上前劝慰,贾母心知再闹将难以收场,再不纠缠什么忤逆孝道,扶额落泪不止。 元春却冲着贾琏凤姐歉意一笑,言道:“我知道,我从前用了府里不少银子,大家都有怨气,我一分银子也不要府里出,水家聘礼是多少,咱们嫁多少,我是县主,谁也不敢小看我。” 听她说的可怜,贾母怒气再生:“姑娘出嫁,你们竟想分文不舍,就不怕人家戳你们脊梁骨?” 贾琏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贾母顿时怒气升腾:“琏儿你回来,你什么态度?” 凤姐忙着给贾母顺气,劝道:“实在是老太太误会老爷与琏儿了!” 言下之意就是,您老冤枉人,儿孙惹不起,还不许儿孙躲出去吗? 贾母聪明绝顶之人,哪能听不出?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错了,也绝不会向儿孙低头。按照以往的性子,她应当指着凤姐的鼻子发脾气,这才是老祖宗的秉性。但是,大房三个主事人走了两个,她不好再把凤姐也赶走,都走了,她朝谁要钱去? 凤姐也不准备得到贾母什么回应,继续言道:“虽然大姑奶奶确是花费数十万银子,那也是府中长辈的决策失误,并非大姐姐自己吃喝穿戴了,且怪不得大姐姐,更不能算在嫁妆里。如今的情况老太太也知道,比不得从前的国公府,国库欠债去年才还清,府里的出息只有那么多,总不能大家都不过吧?” “府里姑娘的嫁妆数目,大老爷与琏儿都商议过了,女儿不比男儿,可以出去挣一番事业,总要让姑娘们有底气,在婆家挺直腰杆子过日子。为此,我们估算一下,女儿家一辈子一万银子大约海吃海喝也尽够了。故而决定,每个姑娘一万银子的嫁妆。” “一万银子的嫁妆嫁闺女,除开嫁进皇家,在京都地面也算得厚嫁了,再不会被人笑话。这是我们的意思,还请老太太明察。” 凤姐说出一万的数目,贾母心里是认同的,如今的贾府的确不比从前圣宠优渥,万事有国公爷在前头挡着,欠债也不怕追究。一百多万的债务实在也是祖宗失策拖累了儿孙。老公爷死后,她抽回自己的嫁妆,其实也有些心虚。 但是,贾母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说话。 元春闻言浑身不自在,不得不起身表态,将身一福:“多谢大伯琏儿想的周到,元春受之有愧。” 凤姐又道:“当初二太太的嫁妆,是五万银子,东西银子都收在老库房里,分文没动。论理,这里面有大姐姐一半,到时候我会把这些银子添到嫁妆单子上。还要看大姐姐的意思,不上嫁妆作为私房银子也可得。” 元春摆手:“这个我不要。” 凤姐笑道:“我会提出来,大姐姐要送给谁是大姐姐的人情。” 元春只得再福身:“有劳凤哥儿!” 婚事定在二月十二,备办嫁妆十分仓促,好在王氏有很多的东西可以使用,最着急就是府里只给迎春探春准备木料,压根没给元春准备。这般仓促的时间,重新购买也来不及。 王氏的家俱倒是红木,红木越旧越有价值,可惜跟水家的房间不配套,王氏当初可是住正房正厅。水浣住的小跨院,尺寸不对。最终,凤姐决定把迎春的木料挪借一部分,再添上王氏的一些家俱,贾母也凑了一部分,总算凑圆乎了。 正月十八,贾政薛王氏姗姗而归,元春的嫁妆已经摆满了荣庆堂。 说起来去湖广做官,薛王氏一肚子气,这三年多贾政做粮道,因为性子迂腐顽固,遇事不知变通,只知照本搬科,死扣规矩,致使湖广征收税粮出现许多亏空,因此他不仅没有赚到银子,还凑不齐兵部征收粮,为此他被兵部与湖广总督轮番申斥。 却也是贾政机遇不好,他这种做太平官儿的料子,偏偏碰上了海疆北疆战事紧张,需要战略储备粮,他哪里能适应?亏得于颜明看在贾琏的面上只是口头骂得厉害,并没有给他往考评上记载,他才能安安稳稳做了三年多的官儿。 说起来,也亏得薛王氏带着探春到处替他结交盟友,这才使得那些同僚没有背后整他的黑材料。 薛王氏也是真心帮助他,不仅照顾贾政吃喝用度,还贴了许多银钱,成功的跟于颜明的夫人成了朋友,贾政这才平安无事混过每年的大计。 薛王氏不能提这事儿,说起来就心酸流泪,当初她跟薛家的汉子,那汉子可是不需她操半点心! 回到府里,薛王氏自己满腹的怨气无处安放,还被薛宝钗哭哭啼啼闹得头晕脑胀。薛王氏只得打起精神伺候贾政,让贾政道贾母面前去求情。 如今元春的婚事办的顺利,贾母心情好了不少。但是,贾政替薛宝钗求情,贾母还是翻脸把贾政骂了一顿:“你出门做官,孩子们一概不管,如今女儿出嫁,是不是该拿出些银子与她办嫁妆?琏儿也出了一万银子,他大伯也有一千银子压箱底,你出多少啊?真没见过你这种做老子的!” 贾政灰溜溜回去原话转述,薛王氏心头滴血,只得拿出两千银子给元春添妆,说起来元春是继女也是侄女儿,添妆也是应该。 两千银子哪里在贾母眼里?心道求人办事还这般小气,那就熬着吧。 贾母心里不痛快,就是不松口恢复宝钗的族谱。 薛王氏最后只得再拿出五千银子给元春买了一座田庄,贾母这才吐口,答应薛宝钗出嫁之日给她添上名字,但是户籍不必要了。 薛王氏气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没过去。薛王氏因此也觉得贾母前后的态度差别太大,须知,当初薛王氏跟贾政,贾母可是极力撮合,大开方便之门。如今怎么陡然变得这般面目可憎? 她这才细问宝钗,到底如何得罪了老太太。薛宝钗哪里肯说。薛王氏没法子,只得转而去询问了凤姐,这才知道宝钗上了镇国公夫人的当,把铺子也搭上了,婚事却没成,还因此得罪了老太太与元春。 如今,水家虽然退还了铺子,可是生意已经惨淡至极,因为水家摸清楚路数,开起了同样的铺子。凤姐李纨放任不管,薛家的铺子几乎被挤兑的山穷水尽。 薛王氏顿时打了鸡血一样,要跟水家打官司。她跑到贾母面前去哭诉:“宝钗是个小孩子,她哪里知道深浅,这都是受了水家老婆子的蛊惑,媳妇错不过嫁进了贾府,如今受了这样的冤枉,还请老太太替媳妇做主。不然,媳妇跪死在这里。” 贾母顿时闹心极了,却是看在王子腾面上不好怎么她,因道:“好歹等元春过门再说,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再闹,我也不管了。” 薛王氏得到这一句话,只得暂时收兵。 二月十二元春出嫁,贾琏凤宝玉贾环贾蓉凤姐英莲几个去送嫁。镇国公世子夫人却是英亲王的小姨子,她爹镇守西安府,是皇上的得力臂膀。 她夫君的爵位来自大伯子谦让,如今大伯子娶亲,库房的银子即将失去一半,她心里十分不甘。她生的不错,柳眉杏眼,斜眉上挑,红唇微钩。 这日穿了一身大红金丝?牡丹袄子,头上五凤挂珠钗,胸前红蓝宝石璎珞。眉宇间傲气十足,大有跟元春比美之意。 凤姐见了元春这位妯娌,又想着那个贪婪的婆婆,顿时觉得元春婚后的日子有些难熬。 贾母闻听凤姐的转述,顿时添了一桩心病。 唯有贾琏不以为然,终于把元春这个麻烦嫁出去了,他十分轻松。对于元春过得怎样,他完全不担心。元春上一世能够作天作地作成贵妃,还收拾不了水家一家子?就怕她做得过分了,连累贾府。 三月十二元春回家住对月,元春神采飞扬,一看就是夫妻和谐。 这般时候,薛王氏再次跳出来,要求贾母体她们母女讨公道。宝钗的名声不能被他们白白糟蹋。 这个时候,贾母只得先征询元春的意见,元春无所谓:“虽然是宝丫头自己作兴,可那水母多大岁数?竟然引诱人家小姑娘,更可耻是拿儿子卖钱,这样的母亲绝无仅有。” 贾母有些担心:“这事儿若是闹到太后娘娘跟前,只怕姑爷面上不好看。” 元春不以为忤:“她母亲都拿他卖钱贴补小儿子了,他再愚孝也不能容忍吧!” 贾母道:“他对母亲寒心是一回事,我们告他母亲又一回事,你还是先给姑爷提个醒儿,看他怎么说,你父亲已经被薛王氏缠住了,不替他出头,天天的嗡嗡的吵,琏儿不愿意沾手,也只有我出面了。” 元春这才答应跟水浣商议,水浣回家把他母亲拿他卖钱贴补老三的事情告诉他祖母,并说人家女方要个交代,不然会告到太后娘娘跟前。又跟他祖母说明,那女人是王子腾的嫡亲妹妹,不是随便可以糊弄过去。” 水家老太太闻言大怒,把儿子媳妇叫去大骂一顿:“你们李家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一个侄女儿悔婚,不要脸皮想要嫁给世子表弟。书香门第养出这样的女子我都替他们臊得慌。原以为你是个好的,如今又干了什么?竟然引诱人家小姑娘,骗人家的钱财,你可知道上次卫家的女人骗取薛家的钱财,太后娘娘如何训教?那卫家婆媳被罚自己掌嘴,这还是太后留面子,若非朝廷要用卫?遥?乱?现癜遄哟蜃臁d阆衷谝惨??俏兰遗?耍?肴梦颐钦蚬拿??舸蠼致穑俊?br> 水母忙着跪地哭诉:“媳妇岂敢!” 水家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子:“枕边教妻,你媳妇进门三十年了,做出这种糊涂事,再怪不得人家李家,是你这个男人没用,你媳妇才会眼气人家的金钱,谋夺人家的铺子。” 水母辩白:“媳妇没要她的铺子,早还回去了。” 水家老太太这回恼了,劈手一杯茶泼在她头上:“清醒清醒,王家干什么出身?那样大的船队,大月朝有几个人撑得起来?你以为你偷梁换柱,把人家铺子挖成空壳子,贾府人不知道?那铺子是人家二奶奶打理,不是薛家丫头经手,你真给国公府长脸啊!” 水老太太骂完媳妇再骂儿子:“据说那些子铺子,薛家只有三成,有三成在李守中那个守寡女儿名下,当初薛家撑不起铺子拉了她合股,还有三成是二房那个玉哥儿,就是浣哥儿的小妻弟,你自己看看,你这个夫人干的什么好事!” 镇国公面上下不来,又不舍得打媳妇,抬眼瞧见水浣,顿时竖眼责骂:“既然有这事儿,你媳妇怎么不早说,她进门不是一天两天……” 水老太太顿时被儿子气疯了,一拐杖捶在儿子腿上:“你好有脸,舍不得老婆骂儿子,关他什么事?你知道人家怎么说的,史老君说了,惹不起宗室,舍财免灾,你听听,你们把宗室的名誉败坏成什么样子,我这老脸都让你们丢尽了,都不好意思再见太后娘娘了。” 镇国公只得回身骂老婆:“你说说怎么办吧?” 水母抽抽噎噎:“大不了我把铺子还给她也就是了。” 水老太太冷哼:“人家要你赔偿女儿的名誉,你那个铺子本来就是人家的,这也算诚意?” 镇国公没法子只得看着老母亲:“老太太您说怎么办吧,儿子听您的。” 水老太太冷笑:“你们不想进宫去挨嘴巴子,就老老实实还给人家一门亲事。” 水母拧眉:“亲事?水浣已经娶了贾元春了,他是太后赐婚无法更改……” 水老太太歪歪嘴:“小洒儿不是没成亲吗,你当初不是喜欢她,要说给水浣,如今说给洒儿不是正好。” 水母闻言惊叫:“这不成,她都十八了,洒儿才十五,再者,他跟晴儿……” 水老太太顿时一啐:“什么?她姐姐孩害得浣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洒儿?我说你怎么把人接来住下就不走了,却是打的这个主意,趁早把那丫头送走,你想让他们兄弟失和,不再见面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从前还笑话人家苛待庶子,我看你待亲生儿子比人家庶子还狠!” 水老太太指着房门怒道:“你们给我滚出去,什么时候处理好了薛家的事情,什么时候来见我!” 水母走了,水老太太又气吁吁骂了几句方才住口。看着水浣只叹息:“看来我当初不该把你抱在身边教养,到如今害的你母亲疏远你,你放心,我闭眼之前,答应你的东西一定会给你,我就不信,我堂堂侯门千金,国公夫人,还护不住一个大孙子!” 水浣却笑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孙儿能够理解母亲!” 水老太太颔首:“你是个好孩子,只怪那些有眼无珠的东西……” 水浣怕元春听见,忙着插话:“孙儿如今不再想从前了,我决定了,去太仆寺做寺丞,虽然名头不好听,但是胜在清闲,也没得危险。” 水老太太颔首:“这就好,找点事做消磨时光,免得一天到晚窝在家来东想西想。” 水浣笑道:“孙儿却不是为这个,孙儿怕将来被儿子瞧不起,被人说他爹是个混吃等死的老纨绔。” 水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什么,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水浣抹着鼻子笑:“还没请太医,但是,春儿说她原本是月中的小日子推迟了一个月了,怕是……” 水老太太大喜,忙叨叨命人请太医过府诊脉,果然是喜脉,阖府大喜。 世子夫人虽然进门五年了,却只是生了一双女儿再没开怀,水老体态巴望重孙子眼睛都望穿了。 消息传回荣府,贾母大喜。 凤姐也是松了一口气:“一雀一蛋,大姑奶奶真是好体质!” 平儿抿嘴笑:“也没白瞎奶奶替她熬制的那些汤。” 从前只不过被忠顺王强迫一次就有了,这回又是进门有喜,难得水浣不计较她从前的事情,不得不说元春的命运不是一般顺! 贾琏闻言也安心不少,至少元春如今有了新的牵绊,不会再做白梦了。就是有什么举止失当,那也是水家的家务事,跟荣国府无关了。 三月底,卫家上门下聘,定下五月初八的婚期。 卫家下聘三万银子,史家基本拿不出东西来,史湘云根本就是空手上京。一件嫁衣还是贾母出的布料,她自己赶工绣出来。 迎春探春惜春并黛玉姐妹,一起动手替她绣了一床百子纳福被。 凤姐又命府里的绣娘替她赶制了蚊帐幔帐这些不仅要的东西,把卧房凑齐了。 凤姐便跟贾母商议,把之前贾母凤姐贾赦凑得三千银子,添上薛王氏甄英莲每人五百银子添妆,替湘云买了一个四百亩的田庄。 这一来,湘云的嫁妆就好看多了。 贾母命凤姐把所有东西摆出来参详,这才发觉,湘云的嫁妆里一件家具也没有。 女家上门铺床要铺在哪里呢? 179、179捉虫 贾母想起当初史家的辉煌, 再看湘云这般寒酸境地,顿时心酸不已, 一夜无眠。 翌日,贾母召集几个孙子媳妇重孙媳妇商议。 贾母说道:“论理, 我老婆子不该开口,却是想着湘云的身世,实在不忍心。错不该她又嫁进卫家,卫家那两个女人可不是好相与。我真是不忍心她被人作践欺负。” “如今现买木材现下料,也来不及。我这么想的,你们各自回去搜搜库房,有哪暂时用不上的家俱, 为主是卧房的摆设, 不分好赖,帮忙把湘云卧房的家具凑出来。好歹帮着老祖宗把这桩事情办圆满。而后,湘云会记得你们的好,我也会补上你们的亏空。“ 贾母说的这般哀婉, 且贾母要求也不多。 凤姐李纨心里都不好受, 英莲可卿也想起自己的身世,感同身受。两辈媳妇便积极行动起来。 贾母虽说了是送家俱,凤姐李纨几个人也不好真的就送一件空家具。 可卿的家俱本来就是宁都府替她打造,说实话她也不敢做主送多,便挑了一对黄铜锁背的红木箱子,勉强收拾了大半箱子的锦缎布帛,又添了些针线, 送给湘云。 李纨寡妇失业,送家俱怕犯忌讳,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凤姐,托付她出去买一两件家俱。尤氏闻听,也凑了五百银子给凤姐,托付她置办。 凤姐想着湘云对自己还敬重,对巧姐儿也亲厚,吩咐平儿搜了搜库房,收拾几件闲置不用的家俱凑上。 英莲则把客房的一张书柜送了来,又添上一对红木箱子,她嫁妆中古玩多,因此装了满满两箱子的古玩字画。 凤姐将李纨与尤氏的七百银子递给赵良栋,给他一张单子:“按照这张单子补足了,银子不够你贴上,从我账上走。” 平儿看了指指单子:“奶奶,还差一张拔步床!” 凤姐一笑:“这不归我管!” 这一日,凤姐将东西归置整齐了,请了贾母前来查看。分头说了各自是谁家赠送。 贾母老成精的人,一看就知道差了一大宗,只得命令鸳鸯开了自己小库房,把当初贾敏在家做姑娘时候睡的那张雕花的架子床抬出来,陪嫁给了湘云。 凤姐买回来的家俱都是空的,元春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几个姐妹看着不像,各自凑了些锦缎布帛出来,荣府上下齐动员,凑凑巴巴到给湘云凑出三十抬嫁妆。添上卫家的聘礼七十八抬,也有一百零八抬,也算是十里红妆了。 湘云出嫁这日,哭得花了几次妆容,她挨个儿给贾母贾赦邢氏几个长辈磕头,又与姐妹们依依惜别,直说她生而为人,不枉此生。 湘云出嫁这日的婚宴上,水母找到贾母,商议薛宝钗的婚事。 贾母心里不耐烦,却是挨着情面不好十分拒绝,遂道:“一辈人只管一辈人,她有爹娘,国公夫人还是跟他们亲自详谈吧。”遂使人招来薛王氏。 薛王氏心里已经肯了,却是面上端着,恨得水母心里直咬牙。 两个人都是人精,你来我往,一个真心要嫁女儿却要摆谱撑面子,一个气得要命,却害怕婆婆面前不好交代,只能忍耐。最终几番磨合达成一致,定下日子,交换了草帖子。 这日媒人带了水三爷的生庚八字上门求亲。水家十分轻慢,礼物从简,金玉布帛四盒礼物,水母也不亲自上门相看,且让官媒代送宝钗一支凤钗了事,求亲的大雁竟然是木头雕刻。 薛王氏差点要翻脸悔婚,却被宝钗拦住了:“妈妈真的如此,她们正好如愿。” 薛王氏顿时哭了:“我的儿,他们这般作践,你过门如何过日子呢?何苦呢,咱们还是听从老爷的,挑一个举子吧,如今那些落榜的举子甚多,你挑一个顺眼的,捏在手心里过日子不好吗?” 宝钗坚定的摇头:“我这一辈子就吃亏在门第上头,我绝不能再让我的儿女也吃这样的亏。” 薛王氏找出宝钗的生庚八字:“既是如此,你亲自拿出去吧,也免得你将来埋怨我。” 薛宝钗当真亲自将自己的生庚八字装进回礼中,薛王氏这才命人捧了出去,不甘不愿的交换了草帖。 当然,这张草帖写的是贾府自贾政往上的祖宗三代,薛宝钗冠名贾宝钗,薛家祖宗不沾边。 这边交换草帖,水母的反击正式开始了。按照正规议亲程序,接下来就该下聘礼。 水母却在下聘礼这一环节打住了,再不理睬。 却是两家在商议聘礼与嫁妆的时候出了岔子。 水母言称,她只有一万银子的聘礼,但是要求薛家陪嫁三万银子。还有从前薛宝钗允诺的五间铺子,要换上水洒的名字。 薛家答应这些条件,她才上门下聘。 薛王氏当然不同意,薛家拢共十二家铺子,最好的五间都被水家拿去了,他儿子怎么办?这还罢了,关键是这五间铺子还有贾兰与宝玉的六成,薛家只占四成。真正算起来,薛宝钗只能占一成。 水母见占不到便宜,就此消失不见,似乎忘记了这门亲事。 水老太太知道交换了草帖,也不再过问,水母再不怕婆婆追究,追究她也可用正在磋商当借口。 水母打定主意,要给薛家一个教训。薛家一日不松口,她就一日拖着不下聘,反正水洒年纪小,拖得起。 薛王氏气得血崩心,却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女方上杆子攀亲。 这一拖延便拖到八月,薛王氏再坐不住了。可恨那水母,已经拿了宝钗的草帖,她一日不退亲,宝钗就一日不能与别家议亲。一旦议亲,水母定会跳出来败坏宝钗的名誉,宝钗别想再嫁好人家。 再者,宝钗也不同意悔婚,她自视甚高,吞不下这口气。 宝钗抱着卧病的薛王氏哭着发誓:“妈妈为我受得气遭的作践,他日我必定替您讨回来。” 宝钗哭得薛王氏心都花了,为了宝钗,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薛王氏很明白,她今后要能够跟水家抗衡,必须把荣国府牢牢抓紧。她打叠起精神,分头给宝玉李纨一人补足了三万银子,算是买断他们的股份,又把铺子去衙门改换了契约,让人送给水母。 水母收到东西还不餍足,又让媒人上门,勒逼着薛王氏把薛宝钗的嫁妆从三万加到五万,这才同意上门来下聘。 水家要薛家陪嫁五万银子,赔上五个铺子却只给宝钗一万银子的聘礼,连铺子的亏空都填不上。薛王氏当天就气病了,腰胀气,胃胀气,浑身上下都胀气。 宝钗一边伺候薛王氏,心里狠狠的发誓,他日进门必定要给水母好看。此刻,她才发觉,相比水母这个蝗虫一般的老虔婆,贾母凤姐真算是大好人了。 至少贾母拿了银子替她改了族谱,凤姐当初拿了银子也替薛蟠走了门路。水母却是明火执仗,明抢明夺,遮羞布都不屑要了。 正当薛王氏跟水母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之时,北疆传来战报,永定军将军黄忠祥发现忠顺王所率倭寇,冒险追击,结果被诱进了倭寇设下的埋伏圈。 这一战损失惨重,兵卒战死大半,战舰被倭寇击沉十艘。 乾元帝在朝会上大发雷霆:“十艘战舰,一百五十万啊!就这般没了?兵部?当初是谁举荐黄忠祥啊?” 金尚书顿时面色蜡黄,汗如雨下,自己个取下乌沙,跪在大殿上:“微臣有罪,识人不清。” 乾元帝言道:“既然你说有罪,自己个去刑部大牢蹬着去吧。” 金尚书撅着屁股退出去了。 这时候,都察院都御史看到了机会,炯炯有神出列参奏:“微臣以为,黄忠祥轻敌冒进,致使我军损失惨重,罪莫大焉,应该将他家财抄没,全家下狱,以儆效尤!” 乾元帝因为正在盛怒,顺口准奏,朝着刑部挥手:“着刑部派兵捉拿黄家上下!” 刑部尚书领命而去。 一直以来,武将因为北疆海疆战事而备受朝廷优渥,此刻,乾元帝发作武官毫不留情,文官看到了翻身的曙光。 都察院都御史一奏成功,再接再厉,再次奏上一本,参奏王子腾,说他尸位素餐,颟顸无能,督导不力,致使永定军损失惨重。应当金牌召回,重重治罪。这家伙言道:“为了防止王子腾叛逃,微臣建议把王家留在京都的家眷抓起来为质!” 此言一出,朝堂一阵哗然! 冯唐等武将人人侧目! 黄忠祥轻敌冒进,治罪尚可,王子腾只是检点,不过坐阵海疆,帮着海疆官兵调配粮草武器而已,竟然也要抄家治罪,这王伯翔真正是丧心病狂! 谁都知道,王子腾曾经是都察院都御史,是王伯翔的顶头上司,如今他却来诬攀构陷,实在令人发指! 贾琏盯着此人看来半晌,终于认出来他是徐家的女婿,乾元帝的连襟,名唤王伯翔。永历二十年状元,为官二十年,除了一张嘴吹嘘拍马之外,毫无建树,甚至毫无气节。 这一次因为上任都御史胆小怯懦被免职,被他捡了便宜,腆居都御史之位。这小人捡了便宜不说夹着尾巴做人,竟想扩大战果,跳出来喷粪,真是作死。 王子腾为了海疆,毁家捐赠,前后五年驻扎海疆,如今因为战事失利,就要撤职治罪抄家,今后谁敢再去海疆督战? 乾元帝当然明白这个打理:“王子腾撤职治罪容易,派谁去督战?众卿家,如今朝中有谁可担此重任?” 王伯翔忙着献计:“启禀圣上,微臣以为,王子腾多年在海疆巡检督战,必定了解海战,陛下不如将他家眷抓起来为质,勒令王子腾与倭寇决战,他必定拼死一战,或可扭转海疆败局!” 这疯言疯语一出,朝堂上落针可闻,最爱嚼舌的御史也缄默了。 乾元帝也觉着王伯翔疯癫,念在他一心为解海疆之危,虽是烂招,却是好心,没出言斥责,却也不准备采纳,再次问道:“没人举荐,那么有谁毛遂自荐?” 王伯翔见圣上没有驳斥他,越发来劲儿,冲着站在西边的武官叫嚣:“你们这些人一个二个全身披挂,看着威武雄壮,平日不可一世,而今值此朝廷为难之时,你们一个一个怎么怯战畏惧起来?身为武将不敢将身以赴国难,你们愧对朝廷愧对圣上!” 冯唐欲反驳,却被贾琏抢先:“启禀皇上,微臣有本奏报!” 乾元帝眼眸一亮:“奏来!” 贾琏言道:“本来微臣闻听海疆战败,一筹莫展,不过此时此刻微臣忽然有了一个新的设想,圣上请看这位前科的状元,二十年来磨钢牙,如今已经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古有孔明骂死王朗,王大人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微臣坚信,只要王大人往海疆一站,必定一夫当关,骂死倭寇,还请圣上斟酌纳谏!“ 贾琏话语落地,朝廷上一片嗤笑。 乾元帝差点失笑,却是板起面孔:“贾琏,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贾琏躬身作揖:“为臣知道,只不过王大人一再勒逼,微臣不知道谁能胜任,自己也不敢毛遂自荐,看着王大人如此大义凛然,微臣就想起了著名的军事家孔明先生。孔明先生也是羽扇纶巾的文弱书生,那关羽张飞何等英雄,却屡吃败仗,唯有那孔明先生一出,即刻扭转败绩,一口钢牙,气死周瑜 骂死王朗,微臣方才瞧着王大人气势汹汹,想来比孔明先生也不差多少,小小倭寇不在话下,这才为国举贤,还请圣上明察!” 乾元帝若非心性好差点绷不住,王伯翔的确刻薄,贾琏也甚刁钻。 贾琏讥讽王伯翔,殿上武将心中爽快极了。此刻,冯唐马上出面声援贾琏:“回禀圣上,贾都尉此言听着荒唐,细思,却未尝不可!” 王伯翔见乾元帝面色不善,却是沉默不语,他顿时慌了,难道圣上也有此意?他可不想去海疆送死!忙着扑地禀奏:“回禀圣上,微臣是文人,岂能领兵?” 贾琏冷笑:“这很简单,只要把你妻儿老母抓起来投入大牢,不怕你不拼命一战!” 王伯翔顿时跳脚斥责贾琏:“贾琏,你这个无耻小儿,你丧心病狂!” 张舅舅此刻出列,瞪着贾琏喝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胡言乱语,还不向圣上请罪!” 贾琏很干脆的跪下了,磕头道:“微臣知罪,实在是气不过那王伯翔疯狗乱咬,这才一时之气,出言无状,还请陛下治罪,微臣愿意领罚!” 张家舅舅也跪下请罪:“微臣有罪,罪在平日对贾琏太过宽纵,以至于他今日君前失仪!” 冯唐此刻也跪下言道:“臣启陛下,贾琏身在行伍,性子耿直,今日也是被那王伯翔的言辞激怒了,一时气急,这才口不择言,还请陛下念在他这几年练兵,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小惩大诫,恕他一次!” 乾元帝板着脸,却是一挥手:“准了!贾琏身为朝廷命官,值此国家危难之时,出言无状,形同儿戏,着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滚回西山去,禁足三月,无召不许下山!” 贾琏忙着磕头:“微臣领旨,叩谢圣恩!” 乾元帝连连挥手:“快滚!” 贾琏麻溜的滚出去了! 冯唐这时候再次将手中玉芴一举:“启禀圣上,微臣要参奏王伯翔!” 乾元帝瞪了眼王伯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家伙,回头又看眼冯唐,轻重马上分明,挥手:“奏来!” “微臣遵命!微臣参奏王伯翔,妖言惑君,动摇军心!” 王伯翔马上喊冤:“微臣冤枉,圣上明察!” 冯唐瞪眼大喝:“王伯翔,我来问你,你身为二十年的老状元,却在朝廷危难之际,恶意攻击舍生忘死、为国捐躯的戍边将军,将军战死,理应抚恤,此乃明君所为。你却蛊惑圣君,将战死的将军抄家家眷下狱,是何居心?此事若是传到边疆,将官该是何等寒心?” 冯唐说道最后,简直痛心疾首:“将士们为了保卫疆土,背井离乡,舍生忘死,我们不仅不照顾他们的家眷,却在后方抄他们的家,残害他们的亲人,试问今后国家有难,谁还敢奔赴国难,领兵打仗?长此以往,必定人人明哲保身,畏缩不前。陛下,如此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还请陛下三思!” 鸟枪营都尉陈荣安也跪下了:“王伯翔居心叵测,当初与王子腾竞争都察院都御史之位失败,怀恨在心,挟私报复,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如此丧心病狂之徒,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抚边关将士,还请陛下严惩王伯翔,以安军心,以平民愤!” 站在西边的所有武将一起跪下磕头:“请陛下严惩居心叵测之徒,以安军心,以平民愤!” 王伯翔顿时疯狂反扑:“冯唐陈荣安是王子腾一党,他们是奸臣。微臣一片忠心保社稷,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请陛下明察!” 燕候噗嗤一笑:“狂妄小人,所有武将都是奸臣,都该下狱,那倭寇谁去打?谁去守卫北疆?你真的以为你才比孔明,能够骂死倭寇鞑子?” 王伯翔气结:“微臣哪有此意?” 燕候顿时肃静了面色:“并无此意,那么,请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让陛下将所有武将都抓起来,北疆不守了,倭寇不打了,让鞑子倭寇长驱直入,只怕不消十天半月,那北疆鞑子,海疆倭寇,就要打进这紫禁里来了,你这是安得什么心?你这是狼子野心!你说,你是受了谁的好处,得了哪家厚待,让你潜伏我朝,蛊惑圣君,自毁长城,乱我朝纲,然后,你们再里应外合,夺取我大好江山,是不是?” 王伯翔差点吓晕厥,捶地痛哭:“你这个奸贼,胡言乱语,危言耸听,其心可诛!” 乾元帝没被冯唐吓着,却被燕候之言吓着了,倘若真把所有武将都宰了,谁去戍边抗拒倭寇,如此一来,蒙古鞑子快马一鞭,何消十日,一日便可兵临城下! 乾元帝再看王伯翔,真是从头到尾怎么看怎么像是反贼内应。乾元帝一拍龙案:“我说你一向夹着尾巴,今日忽然跳出来,却原来是反贼同党,想要里通外合,谋朕的江山啊!说,你是忠义郡王的余党,还是忠顺王的爪牙?” 情势急转直下,王伯翔懵了!他只想踩着王子腾黄忠祥升官发财,并非水家卧底啊! “微臣冤枉!” 熙郡王出列:“启禀陛下,臣弟想起一件往事,当初逆贼忠顺王还没暴露之时,臣弟瞧见王伯翔,恩公府大管家,坤宁宫总管太监秦五福几人鬼鬼祟祟溜进了忠顺王府,微臣当时就觉得奇怪,如今正好对上。” 乾元帝闻言大怒:“命锦衣卫捉拿徐府管家拷问,命慎刑司刑讯秦五福,速审速决。” 王伯翔已经吓得晕厥瘫倒。 这时刑部尚书匆匆归来,跪地禀奏:“臣启陛下,微臣奉命抓人,黄家老太太恳求微臣,让臣看在与他儿子同殿为臣,容她娘儿们梳妆一番。” “结果,一刻钟后,后堂忽然传来孩童哭声,微臣踹门冲了进去,却见黄家老夫人夫人少奶奶,全部吊死在房梁上,只留下一个八岁的幼子,手捧着绝命书跪拜嚎啕!” 180、180 兵部尚书这话一出,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抽气声。 殿上武将人人变色,顿生兔死狐悲之心。 乾元帝闻言面色铁青, 他正要下令释放黄家,孰料黄家夫人却这样性烈如火, 带领全家求死,硬生生给他冠上昏君之名? 乾元帝只觉被人一巴掌甩在脸上,火辣辣的:“黄老夫人遗书写了什么?” 刑部尚书磕头:“一张白纸!” 无字遗书! “含冤莫白!” 殿上百官文采惊艳,各人心中自有答案。 黄老夫人这是拿命抗争,她宁愿蒙冤屈死,也不愿意忍辱偷生!当然,也有以死抗争, 给她幼小的重孙趟出一条生路之意! 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乾元帝, 眼中俱皆带着莫名的情绪,谁无父母,谁无妻子? 乾元帝顿时如坐针站。 熙郡王也被这突兀的变故弄得有些懵,他掌管兵部, 黄忠祥也是他看好之人, 否则,仅凭兵部尚书,不足以决定永定军的将帅人选。 乾元帝下令捉拿黄家人,他原本预备下朝后替黄家转圜一二,求乾元帝放过黄家。谁知一时忍耐,竟招致这样的恶果。熙郡王十分后悔,心里责怪乾元帝草率行事, 却不得不替他周全。 熙郡王忽然出列,冲着王伯翔猛踢一脚:“奸贼,你干的好事!” 乾元帝顿时找到了替罪羊:“奸贼误国,来人,将这个居心叵测的反贼余孽押下去严加审讯,兵部,速速捉拿王伯翔家眷,抄没家产!” 情势翻转,百官寂静无语。 人死不能复生,王伯翔死了,黄家人也活不过来。且乾元帝并未定王伯翔的死罪,天子金口,说不得明日一张嘴,又赦他无罪。当初徐国丈与杨久志勾结,鱼肉百姓,上皇一句话,乾元帝申斥几句,罚款了事。 百官沉浸在兔死狐悲的愤慨中,乾元帝推出替罪羊,并未稍稍缓解百官心中的沉痛。王伯翔再是挑唆,乾元帝若是明君,就该疾言斥退,而不是顺手推舟。如今铸成大错,却推出个替罪羊来,是非明君所为。 熙郡王再次出列禀奏:“启禀陛下,臣弟以为,为了表彰那些为国为民捐躯的英勇志士,朝廷当修建一座忠良祠,祭奠那些捐躯的忠臣烈士,彰显他们的功勋,让他们世代享受后代的敬仰祭祀!海疆都尉黄忠祥,忠勇可嘉,为国捐躯,理应入祀忠良祠!“ 乾元帝几着急挽回名誉,闻言立马言道:“准奏!着工部即日勘验,择吉奠基!” 这时候,朝堂上的百官总算有了反应:“陛下英明!” 张家舅舅此刻出列禀奏:“黄家上下死亡殆尽,只剩下一个八岁的顽童,微臣听闻,黄家家无余财,生活全凭夫人们操持。如今,幼子失去依靠,着实可怜,微臣恳请陛下下令,恩养此子,免他流离失所,遭人欺凌。” 熙郡王再次出面禀奏:“臣弟家中次子今年正好八岁,与黄家小儿同龄,正好作伴读书,微臣必定好好照应他,使他衣食无忧,读书上进!” 乾元帝颔首应了:“准奏!” 乾元帝觉得自己如今除了说准奏,真是别无他法,心里越发憎恨王伯翔,都是这个狗贼,若非他火上浇油,自己如何能陷入这般境地? 同时,乾元帝心里对黄忠祥与王子腾也有怨恨,若非二人无能,自己也不会心神失守,被王伯翔这个奸人所趁,以至举止失措。 乾元帝回宫越想越气愤,提笔写了一份圣旨,将王子腾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写道,何时荡平倭寇,尔等何时回京,倭寇不灭,你就准备老死在海疆吧。 王子腾接到这份圣旨,顿时放下一颗悬心。 一日之后,再次接到王子胜传来的家书,这才知道自己险死还生。没想到自己当初看在同姓,对王伯翔多方照顾,如今他竟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亏得贾琏机警,将错就错,胡缠蛮搅,将他的阴谋破除。否则,黄忠祥一家死也白死,自己也会身败名裂。 思及此,王子腾将在平安洲搜集罪证时,暗中留下的关于徐家所有亲眷的罪证寄给贾琏,着他谨慎审查,这些人有用处,能拉拢拉拢,不能拉拢的设计铲除,材料看过销毁,免得留下隐患,祸害自身。 贾琏仔细审查这些材料,蓦地,他看见一张有关英亲王岳丈陈远航收受贿赂的书信往来,贾琏仔细观看,这才发觉原来这笔贿赂出自西安的玉石料场。原来这家属于忠顺王的玉石料场,一直以来都受到陈远航的庇护,这才在西安立住脚跟。 王子腾当初发现杨久志与陈远航都从这家玉石场拿银子,觉得事关重大,告诉了熙郡王,熙郡王上报之时,却抹掉了陈远航。 陈远航是英亲王的老丈人。却暗中与忠顺王眉来眼去,金钱往来,说这里面有何猫腻,贾琏不信。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做了反贼的□□,不知道这个消息乾元帝这个小心眼知道了,该是何等反应? 贾琏真是很期待! 英亲王妃上次已经惹怒了乾元帝,这次若是再出个反贼岳父,乾元帝还能顾念兄弟情分,网开一面吗? 这份材料贾琏不能交出去,会暴露王子腾,这个消息也不能由贾琏这里捅出去。 蓦地,贾琏想起王伯翔与徐家,也许徐家这对翁婿,可以成为毁掉英亲王这座威武长城的那一个小小的蚁穴。 忠顺王长史被捉住快两年,却是咬紧牙关不吐口。这一次,与他拉上关系的王伯翔与徐家的大管家,难道也能顶住? 贾琏顿时笑了,熙郡王当初为了保护英亲王,隐瞒陈远航跟杨久志的勾结。如今为了挽救乾元帝名声,又亲自揭露徐家跟忠顺王的勾结。 徐家的管家跟忠顺王府长史见面是熙郡王亲眼所见,王伯翔与徐家无可抵赖。这是必死之局,王伯翔与徐家甘心独自赴死吗? 为了自保,会不会拉出英亲王岳父这个挡箭牌,以求自保? 贾琏嘿嘿嘿的笑起来,熙郡王这回真是走了一步臭棋! 现在,贾琏只需让徐家了解忠顺王与陈远航的关系,即可盘活这一盘死棋。 当晚,贾琏派人约了冯紫英西山会晤,他屏退左右问道:“我找到了当年杀兄杀母的仇人,如今有机会报仇,且需要帮手,你愿意帮兄弟一把吗?” 冯紫英皱眉:“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难道还有什么人是你不能动的?” 贾琏摆手:“不是我不告诉你,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才是对你最好。” 冯紫英颔首:“哥哥需要我做什么?” 贾琏言道:“我听说你们通政司协助刑部审理王伯翔一案,我相见那王伯翔一面,你能不能替我安排?” 冯紫英言道:“带一个人进去有些困难,哥哥信得过我,传话也好,递东西也成,我都可以代劳。” 贾琏摇头:“这不成,要让他知道消息又不能让他察觉消息来自哪里,杀母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我要亲自动手。此事非我亲自出马不可,别人无法代劳。” 冯紫英想了想:“今日半夜就有一场秘密审讯,但是你不能在京都露面,如何是好?” 贾琏招手,墨书走了进来。 冯紫英顿时笑了:“我到忘记了这茬!” 贾琏磨墨,将毛笔润湿递给冯紫英:“临摹你身边的侍卫,到时候我替代他。” 冯紫英摆手:“今日你就潜行下山,下午我将他约到家里喝酒,然后将他灌醉,你就在我家当面改扮,岂不更好。” 贾琏拧眉;“你出面邀请,与他自己出事可是两码事儿。” 冯紫英道:“张正跟我多年,我说他喝醉了,我替他隐瞒过去,他必定不会疑心,只要你不被当场被人识破,他就不会有事,大不了我以后多多提拔他就是了。” 这日傍晚,贾琏找来吴勇,言称要给他讲解兵法,却让秘密潜行上山的贾蓉办成自己与他读书,自己则化装成贾芸,秘密潜行下山,来至冯家喝酒。 当晚,贾琏将喝得烂醉的张正用金针封住昏睡穴。贾琏装扮成张正的样子,贾琏记忆超凡,把张正的面部表情学得惟妙惟肖。冯紫英看了就有些恍惚,以为是真正的张正。 戊时正刻,刑部秘密刑讯开始,贾琏亦步亦趋跟在冯紫英身边。当王伯翔出现之时,冯紫英看了贾琏一眼,贾琏微笑并无任何动作。 王伯翔估计对徐家还有奢望,以为他们会出面就自己,故而,不肯多说一句徐家的事情。当黄尚书告诉她,徐家管家已经交代了,徐管家言称自己只是下人,一切听命主人,并且把一切事情都推到秦五福与徐国丈身上之时,王伯翔终于意识到,他岳父救不了他了。 王伯翔顿时慌了,开始交代一些事情,也拼命替自己喊冤,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任何事情,当时只不过是跟着凑热闹罢了。 只可惜,黄尚书根本不信,即便信了也要张作不信,这王伯翔实在太可恶,黄尚书虽然跟黄忠祥没有亲戚关系,业务交情,可是,他也觉得王伯翔这样的疯狗绝不能再让他或者出去害人了。 黄尚书冷静命令:“三天已经过去,我的忍耐有限度,最后问你一句,你交代不交代?” 王伯翔十分冤枉:“微臣真的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黄尚书一挥手:“虽然刑不上大夫,但是,反贼却不在此列,上刑吧!“ 两名衙役将碗口粗的刚子往他腿上一横,两人飞身跳上木棍,边听王伯翔一声惨叫,顿时晕厥过去。 这时候,贾琏动了,他迅速舀起一瓢水,张嘴一喷。 王伯翔又醒了过来,旋即又是一声惨叫:“我说,我说,别压了。” 黄尚书挥手,两个衙役这才放了他。 黄尚书道:“说吧!” 王伯翔拖着伤腿往后躲藏:“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别打我。” 冯紫英骂道:“你张嘴抓人,闭嘴下狱,怎么轮到自己下狱就怂了?” 黄尚书冷笑:“越是恶人越是怕死,不稀奇。” 这时候,王伯翔忽然发觉手心多了一个东西,却是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上面的字迹细若蚊足:忠顺王,玉石场,陈远航,五万两,杨久志,十万两。 他正要细看,却因为贾琏一口水喷来,那纸张旋即华为乌有,顺水流了。 这却是贾琏用元力摧毁了宣纸,毁尸灭迹了。 黄尚书讥笑道:“清醒了吧,那么继续审讯。” 王伯翔一个激灵:“甭打,甭打,我说,我想起来一事,可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啊。” 黄尚书言::“你说,有用没用,我自会斟酌。” 王伯翔言道:“那一次我跟着去凑热闹,他们背着我商议事情,我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忠顺王,玉石场,陈远航五万两,杨久志十万两,然后,我再没听清楚了。黄大人,您开恩,别打我,我知道就这么多,我就去过一回,真的再不知道了。” 黄尚书却如同雷震,他被吓住了:“你再说一遍?” 王伯翔又说了一遍,为了证明自己的记忆力好,他想起曾经的吴家,忙着又说道:“我似乎还听见了我岳父的名字,还有那个抄了家的吴国舅的名字,再有,似乎还……” 王伯翔一遍假装回忆,一遍思绪翻转,徐家已经完蛋,陈远航是英亲王的岳父,他受贿,英亲王与王妃难道不知道?难道没受贿?陈远航当官还不是占英亲王的光,哪有陈远航收钱英亲王看着的道理。 他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恰在此刻,黄尚书这是一声断喝:“再有谁,快说?不然,再给他上夹棍……” 王伯翔这几日夜夜被疲劳轰炸,他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刻被黄尚书惊雷一般炸吼,顿时冲口而出:“英亲王,英亲王妃,对,英亲王妃。” 贾琏闻听英亲王三字,差点落泪。他没想到,这个刻在他心中四年的仇恨,终于拔除来了。 冯紫英却是脑子翁的一声懵了,他终于知道,贾琏为什么不让他插手了,英亲王可是除了乾元帝之外,大月朝最为尊贵的人物。 他竟然杀死了贾琏的兄长? 黄尚书顿时头大如斗:“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 王伯翔言道:“就是英亲王与英亲王妃,他们收了钱,对,收了钱,忠顺王,玉石场。” 黄尚书拍案:“你可不要信口胡言,一旦查无实据,小心你的脑袋。” 王伯翔顿时哭着喊冤:“冤枉啊,大人,我说了是听见的,没有真凭实据,我不是核心人物,他们怎会让我参与大事呢?大人明鉴啊!“ 黄尚书说实话尤氏兴奋又是作难,可是,既然这话又往王伯翔嘴里说出来,他就不得不报告给乾元帝。 乾元帝眼下余怒未消,咋闻陈远航跟杨久志忠顺王有牵连,英亲王夫妻也不干净,气得面色铁青,暴跳如雷,呼啦一下将龙案也掀了:“好,好得很!这也是啊,哼哼,他自小就跟忠义郡王亲厚啊,本以为是孩儿心性,没想到在他心里,忠义郡王才是正统啊,哈,真是我的好兄弟。” 乾元帝盛怒之下将供状丢在刑部尚书脸上:“你亲自送去英亲王府,让他们夫妻自辩。” 黄尚书磕头如捣:“启禀圣上,这只是王伯翔的供状,尚未查证……” 乾元帝怒道:“所以才叫他自辩啊!” 这边乾元帝雷霆震怒,早惊动了隔壁正在处理奏折的熙郡王与张家舅舅,两人闻讯而来,得知竟然是陈远航与杨久志勾结,英亲王夫妻也牵连其中,收受忠顺王的贿赂。 熙郡王与张家舅舅忙着求情:“刑部说的不错,此事尚未查证,还请圣上三思,太上皇与太后娘娘上了春秋,只怕受不得惊吓。” 早有机灵的小太监给太后娘娘送了信,未几,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先后赶到,却见乾清宫一片狼藉,臣子太监跪了一地。 太上皇皱眉:“又出了什么事,你竟然连皇帝的体统也不要了?” 乾元帝面色铁青,将刑部卷宗递给太上皇:“儿臣以为应该让皇弟自辩,他们这些个东西却拦着说什么并未查证。” 太上皇看了供词抖了抖卷宗:“杨久志不是杀了,这么又撤出他的事情?” 乾元帝指着刑部黄尚书:“你说。” 黄尚书便把王伯翔的事情说了。 熙郡王也不好站着,忙着跪下回禀:“王伯翔跟徐管家秦五福一起溜进忠顺王是儿臣亲眼所见,儿臣只是想着王伯翔行踪诡异,怀疑他勾结反贼,这才说出这事儿。” 太上皇一笑;“上次去平安洲的是你,你老实说,这个陈远航有没有跟杨久志勾结?” 熙郡王闻言浑身一凛,却是抬头看了乾元帝一眼,最终低下头:“回禀父皇,有!” 乾元帝闻言大怒:“什么?可是你上次报给我的受贿名单并没有陈远航啊?” 熙郡王冲着乾元帝磕头:“臣弟惭愧,臣弟不想坏了兄弟们的感情?” 乾元帝走到熙郡王面前,弯下腰,盯着熙郡王眼睛冷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是非不分之人?会为了个外人迁怒兄弟?” 熙郡王摇头:“不是,臣弟绝无此意。” 乾元帝恨道:“那为什么?你今日若是不说出一个让朕信服的理由,你这个兄弟朕不要也罢。” 熙郡王从小不受太上皇待见,他几乎是跟着乾元帝长大,说是兄弟,不如说是儿子。熙郡王顿时慌了:“四哥,弟弟并非有意,只是怕您误会英亲王……” 乾元帝越发恼羞成怒:“真是朕的好兄弟,既然朕是这样小肚鸡肠之人,哪有脸做你的四哥?在你们眼里,朕哪怕做了皇帝,始终不如忠义亲王是不是?他才是正统,是父皇心爱的女子生下的正统儿子,对不对?” 熙郡王眼见误会越来越深,再顾不得英亲王,喊道:“不是的,四哥,因为杨久志的那封书信,不仅说起了陈远航,还说起了英亲王妃,臣弟真的是怕,臣弟从不认为四哥比谁差,你要相信臣弟,臣弟没有您的庇护,如何长大成人?如何做得郡王?臣弟对您若有一点轻鄙之意,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乾元帝这时方才觉得自己过分了,熙郡王说的对,他不会因为陈远航误会兄弟,可是,英亲王妃牵涉其中,他不能不多想。 乾元帝亲手扶起熙郡王:“朕这些年来如履薄冰,都靠你诚心帮助,四处奔波,替朕周旋转圜,辛苦你了,朕亏待你了,你做这个郡王真是屈才了,来人,拟旨,熙郡王德才兼备,实心为国,着晋升亲王爵,食禄双俸!” 张家舅舅负责承旨,忙着爬行几步,磕头:“微臣领旨!” 乾元帝这时才走到太上皇与太后面前,躬身请罪:“都是儿臣无能,惊动父皇母后。” 太上皇面色很不好,忠顺王也好,忠义亲王也好,一切都是他作孽。 太后娘娘面色更是铁青,她已经明白事情始末,英亲王虽然是她的亲生儿子,许多事情的认知,并不跟太后一致,当初太后为了谋求生存,把乾元帝过继给当初的徐太后,寻求庇护,英亲王对此就很不以为然。 181、181捉虫 后来, 太子的生母皇贵妃被上皇查出不洁,皇贵妃被废, 太子被厌恶,英亲王看她这个母亲似乎隔着一层纱。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太后为了上位设下的圈套。 其实, 英亲王真是高看太后娘娘了。太后当初能够不被皇后铲除已属万幸,哪里还敢陷害皇贵妃?即便有心也无力。 好在戴权自己交代了罪孽,这才洗清了太后娘娘的冤枉。可是,母子们已经难以回道从前的亲密无间。 这也是英亲王这个幼子,还不及乾元帝这个长子跟太后亲密的缘故。 英亲王自诩满腹诗书,尊崇儒家,说穿了, 他就是一个吃奶骂娘的人。依靠太后宠爱得到权势, 却又在心里诟病太后。 太后娘娘每每想起这些就心酸,虽然她一直不承认。 但是,英亲王放任岳父与妻子勾结反贼,再一次证明, 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 竟不承认她的正统地位。 即便她母以子贵成了太后,她心爱的小儿子依然觉得她比皇贵妃低了一头。 太后很沮丧很伤心,却不得不替小儿子求情:“炽儿一直病着,多年来被病痛折磨,哪里有什么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再有,皇帝也知道,他那个王妃他不喜欢, 他喜欢那个?[倌儿。” 乾元帝整理衣冠,冲着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躬身大礼:“英亲王的事情,儿皇都听父皇母后。” 太上皇起身,身子有些不稳,他神情萎靡,似乎瞬间老了一大截:“你是皇帝,这个国家是你的,国法家规都在哪儿,你看着办吧。” 太后与太上皇相互搀扶而去:“皇帝记住,他是你的兄弟。” 乾元帝亲自送了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回宫,回来后把人都撵了,自己单独待了整整一晚。 翌日,乾元帝下令,解除陈远航西安卫所指挥使职务,捉拿进京候审。抄没陈家家财,充入国库。随即,乾元帝下旨废黜英亲王妃,贬为庶民,发回娘家。 陈家在京都的宅子,已经被锦衣卫查封,英亲王妃无处安身。 英亲王世子在接到圣旨后进宫苦求太后娘娘,救救他外公母妃。 太后娘娘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疼大的孙儿哭的肝肠寸断,心头十分纠结,却是硬着心肠没答应。她当初已经下了决心只保儿子,如今英亲王并未受到任何的惩罚,她还什么立场替英亲王妃求情? 太后看着英亲王世子:“你也不小了,知道忠顺王是什么人吗?” 世子抽泣:“孙儿知道,他是反贼!” 太后叹息道:“你外公与你母亲竟然跟他拉帮结伙,这是附逆啊,形同反贼,你皇伯父没有牵连你们姐弟,没有把你母子收监治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啊,孙儿!” 英亲王世子跪下哭道:“可是,母亲如今没有家了啊,祖母?父王不准孩儿收留母后,祖母,孩儿怎么办啊?” 最后,太后娘娘再次见了乾元帝一次,将废英亲王妃收留在宁寿宫后面的佛堂里带发修行。 陈远航附逆,证据确凿,三审三决之后,午门问斩。陈家十五以上的男丁统统斩首,幼童入籍教坊司,女眷发配军中效力。已废英亲王妃得知娘家灭门,当即晕厥,醒来说了一句‘水炽,你好狠的心!’ 随后,她数次投缳,被救后不吃不喝不说话,形同死人。 太后无法,只得让英亲王世子与之见面劝慰,最后,她不再求死,却是再不开口了。 贾琏虽然在西山禁足,却一直关注着英亲王府,得知英亲王妃被废黜,英亲王却安然无事,贾琏再一次认识到英亲王磐石一般的地位。 就在贾琏遗憾之时,形势忽然急转直下。 乾元帝将英亲王府的太监宫女嬷嬷,整个换了个底朝天,亲自挑选了三十个模样娇媚的适龄少女,补充到英亲王府。 乾元帝在朝堂上晓谕百官,英亲王身子不适,今后除非太上皇的万寿节,其余一概不许惊动。又云:“英亲王自幼身子羸弱,今后就在府内修养,无事不要出府,免生意外。” 为了验证自己对兄弟的关爱,乾元帝特特派遣一队外勤侍卫,日日到英亲王府值守。乾元帝下令:“一旦英亲王出门,要寸步不离保护王爷的安全。” 此令一出,百官了然,英亲王这是被变相软禁了。 百官都替英亲王惋惜,错不该娶了陈家的女儿,连累得金枝玉叶身陷囹圄。 贾琏惊闻变故,稍稍宽慰,虽然没有搬倒英亲王,总算让他们兄弟失和,也算是没有白忙一场。 万事开头难,千里长堤毁于蚁穴,时间还早,大家慢慢磨呗。 时间很快到了冬月,虽然今年有许多的不顺心,乾元帝还是不想丢掉多年的习惯,再次举办冬猎盛宴。 这一年的盛宴缺少了太上皇与太后娘娘。 太上皇自从上次发生英亲王妃附逆之后,就病了,再没出过养心殿。 太后娘娘要照顾太上皇,故而也没心情参家盛宴。 荣宁二府凤姐与甄英莲都参与冬猎盛宴,迎春婚事基本已经定了,冯夫人已经跟贾母达成协议,贾赦也很满意,只等贾琏点头,两家就要正式议亲。 今年凤姐与英莲主要是来给惜春保驾护航,相看女婿,相亲的对象正是陈荣安的次子,陈也俊的弟弟陈烨,这家伙也是个不爱读书的,今年也来参加冬猎盛宴,想要走武将的路子。这倒也甚和陈家的家风,陈家世代行伍出身。 惜春自己有些不满意,她喜欢文人书生。但是,贾蓉不愿意唯一的姑姑远嫁。京都读书出仕的勋贵人家实在太少,清贵人家说不得那一日就返乡去了,至亲骨肉只怕从此离分。正如贾敏嫁给林如海,林如海的条件足够好了,贾敏却是临死再没回过娘家,这也是贾母十分疼爱黛玉的原因之一,为了补偿女儿身上的缺憾。 贾蓉亲自跟惜春倾心交谈一次,姑侄们都哭了,最终达成一致,惜春答应嫁在京都。贾蓉答应姑姑,无论文臣武将,都要惜春自己看得上才开始正式议亲。 凤姐与英莲经过筛选,相中了陈家。陈夫人对长相甜美的惜春很满意,只等惜春相看了陈烨,两家便要开始议亲。 陈烨的祖父是驸马,驸马的首要条件就是有才有貌,公主的母妃选秀出身也不会差,故而,陈烨的相貌十分俊俏,因为习武,平添一分英气。 美女爱英雄,惜春看着跃马驰骋的陈烨,将一只毛团似的小兔子递过来,顿时羞红了俏脸。 凤姐顿时笑了:“会捉兔子可不成,能捉住那天上的大雁吗?我们姑娘最喜欢画大雁了!” 陈烨俊脸也红了,眼睛却亮了:“我这就去捉大雁。” 他母亲看着傻儿子笑骂:“这个傻孩子,如今哪有大雁呢!” 她回头笑看凤姐:“我们的孩子可老实,你可别哄人,等明儿他捉了大雁来,你们又不收哟!” 凤姐顿时笑了:“这得看咱们姑娘心情,不知道到时候她想不想画大雁呢!” 当着外人被打趣儿,惜春顿时红了脸,起身一拉英莲:“蓉儿媳妇,你陪我去那边找找青草去,兔儿要饿了。” 英莲冲着凤姐一福身,又给陈夫人打声招呼,忙叨叨追惜春去了:“姑姑,您等等。” 陈夫人笑看凤姐:“怎么样呢,我们烨儿不错吧?” 凤姐笑道:“我们姑娘也俊吧!” 冯紫英的母亲早就忍耐不住,见她们说的热闹,凑上来插嘴:“我看两个孩子十分相配。”又瞧着陈夫人笑道:“贾府的姑娘个个能干,若非我紫东还小,轮不到你!” 陈夫人撇嘴:“我还不知道你,从做姑娘就爱掐尖,探花爹爹,武状元夫君,好事都被你占了,你会谦让?只怕瞄上更好的了,不得空吧!” 冯夫人也是泼辣,伸手就捏捏陈夫人:“我最爱你这张嘴哟。” 陈夫人忙软声求饶,冯紫英母亲这才罢了,笑道:“四姑娘除了自幼丧母这条,其余真是门门拔尖没得挑。” 冯紫英母亲性子爽快,说的是实话,惜春自幼丧母,确实算个不大不小的缺陷。 凤姐笑道:“四姑娘可是我们老太太的心肝肉,自小带在身边教养,琴棋书画门门精通,家务中馈也细细教导,如今正帮着她侄儿媳妇管家呢。” 冯紫英母亲顿觉自己说错话:“那是,那是,当初的敏姑娘就是老太太一手教导,后来许配探花郎,可真是男才女貌,羡煞众人!” 陈夫人听的明白,越发笑的亲切:“四姑娘若是没得这丁点缺憾,也轮不到咱们先挑。” 凤姐闻言颔首:“也是,听说圣上开年又要选秀,几位皇子也要赐婚。” 陈夫人顿时拧眉:“是那位七皇子吧,本当去年就要赐婚,他忽然病了,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凤姐几个顿时心照不宣,去年太后娘娘替七皇子看中一家清贵门庭的女儿,刚要议亲,七皇子便大病一场,太后娘娘便疑心那姑娘八字不好,婚事搁浅。 其实,大家伙都知道,七皇子想在军中寻找岳父,去年那时节,他看上了英亲王妃的侄女儿,又跟徐家的女儿打得火热,众人都道他想走乾元帝的路子,做皇后的养子,子凭母贵。 恰恰他看上的几家竟然频频出事,外面有传言说七皇子命不好。 今年许多有姑娘的人家都着急议亲,不想沾惹这个连未来岳父也克的灾星。 凤姐心中也道好悬,亏得自家两个姑娘不符合太后娘娘孙媳妇的标准,否则,找个疯癫的女婿,真是要怄死。凤姐真心感谢太后娘娘,一个父母双全,正好解除贾府两个待嫁姑娘的危机。 回头却说贾琏,这日正在山上跟着兵卒们操练,跑得浑身冒汗,却见冯唐优哉游哉来了,贾琏虽然自领一军,却比冯唐低了一级,再者,冯唐是冯紫英的父亲,也算是贾琏的干爹。 贾琏忙着停下脚步,上前行礼拜见。 冯唐却挑眉挑剔:“怪得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你这个样子,还以为你对我们冯家对我是如何尊敬呢,哼,其实呢?不说也罢!” 贾琏顿时有点懵,拱手道:“伯父何出此言?侄儿哪里做的不好,还请伯父指出,侄儿立马改正。” 冯唐一笑:“好,那我就说了,听我夫人说啊,她看中你二妹妹了,你们家老爷老太太还有你夫人都乐意,就是你不乐意,你说,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冯家是什么?” 贾琏闻言甚是尴尬,忙着拱手:“伯父真是误会,实在是小妹天真纯朴,紫英少年英俊,才华横溢,这两人实在有些不相配。” 冯唐挑眉:“不相配?你是怕紫英欺负你妹妹?我说糊涂,男人长本事难道是为了跟女人斗?紫英在你眼里就是个窝里横欺负老婆的混账人,亏得他把你当成亲大哥,谁知你却如此小看他?” 贾琏忙着摆手:“并非如此,我也是怕,将来亲戚做不好,兄弟也没得做,伯父知道,我很看重二弟。” 冯唐笑了:“你这是杞人忧天,无论你怕什么,我给你担保,紫英若敢欺负老婆,我第一个收拾他,没用的男人才欺负老婆呢。” 贾琏忙着拱手:“伯父所言极是!” 冯唐一笑:“那就说定了,腊月初八我们上门求亲,你看可好?” 贾琏不好推辞,却想到一个推脱的理由,他笑道:“我那妹子天真淳朴认死理儿,求亲没有活雁,估计是不成哟。” 贾琏心里虽然肯了,却是一时难以转换角色,这一推脱,春开雁归来,议亲至少也要等到明年春上吧。 冯唐却很干脆的应了:“这是自然,没有大雁求什么亲,你们只管把人打出来。” 贾琏恭敬的送走了冯唐,悠哉哉挨着个儿去几个属下家来吃酒宴,吴勇王磊唐辉这些个老云梯队员早先抢着扎堆成亲,如今陆陆续续都做父亲了。 贾琏这几日天天坐上席,洗三宴满月宴,轮换来,贾琏还有一个很荣幸的任务,顺带帮着平子营的云梯队候补队员起名字。 贾琏取名字不在话下,却不想越俎代庖,都让他们自己起,只在他们的名字有可能犯忌讳,影响前程的时候,提醒他们换个字。 吴勇就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吴乾明。这明显就犯了乾元帝的忌讳,最后改成吴玉明。吴勇很机灵,便道:“这样不是犯了大人的忌讳?” 贾琏表示无所谓。吴勇还是给儿子再次改了名字,最后他儿子就叫吴明。 王磊的给自己取名王武,王磊的爹是砌墙的兵卒,说他叫王磊。王磊做了武将了,就给自己儿子取名王武。 贾琏建议他改做王成,成功,这名好听意义也好。 王磊不明白‘武’字犯了那一宗。 贾琏笑道:“你儿子是没问题,但是,你孙子要考武举就有些麻烦,上位们心情好可以放过你,心情差,就拿你开刀。” 这日正是腊八,贾琏正吃着平子营孝敬的腊八粥,赵良栋亲自上山来了。今日冯家正式上门求亲,两家已经过了草帖子。 贾琏因为没有解除禁足,故而贾琏没机会回家吃席,赵良栋这才亲自上山来送食盒。 贾琏拧眉:“冯家求亲送了什么大雁?” 有些人家因为冬日捉不到大雁,只得另辟蹊径。有用金子打造,也有用银雁玉雁。这些东西虽然金贵,但是一般人家还是喜欢活鲜鲜的大雁。 大雁代表情比金坚。不知道冯紫英用的什么。 赵良栋笑道:“冯家姑爷有心啊,老早抓了大雁养着呢,据说当初因为怕大雁不好养活,一气捉了十多只,如今许多人家要求亲都跟他们家商借呢。” 贾琏顿时沉脸,这家伙果然不是好鸟,自己还没答应,他就开始准备求亲。 或许是知道贾琏心里不舒服,冯紫英这日傍晚,亲自叫了席面,买了京都最好的女儿红送上西山奉承大舅哥。 冯唐也亲自作陪亲家,贾琏也再无话说,却是警告冯紫英:“我与二妹妹虽然不同母亲,却是自幼看着长大,与同胞姐妹一般无二,你若欺负她,我可是要出头。” 冯紫英忙着做保证:“大哥放心,我们家都是女人当家做主,男人除开当差自主,其他都听夫人摆布。” 冯唐是妻管严,被冯紫英大嘴巴吹出来,冯唐与贾琏都都觉尴尬,各自忙着喝酒。 迎春今年十七岁,定亲成亲都可以了。 冯唐便问贾琏:“贤侄以为明年三月下聘,五月迎娶可否?” 贾琏一愣:“这才交换草贴,总要问问凶吉,然后再谈其他。” 冯唐笑道:“这你放心,他们生庚八字早合过了,天作之合,两个人的八字压在祠堂里,我家祖祠的长明灯蓦然间连爆三次灯花,这是喜上加喜,祖宗们都很高兴。” 贾琏点头,冯紫英笑得二百五似的走了。 冯唐却留下贾琏谈心,问道:“贤侄对如今海疆局面有何看法?” 贾琏微微一愣,心中打个噔,心知这冯唐跟乾元帝穿着一条裤子,冯家向贾府求婚,乾元帝必定是答应了。 从此贾琏在军中,就打上了冯家一系的烙印。 贾琏言道:“我以为,我们跟倭寇迟早要决一死战。但是,如何战,何时战,这得仔细斟酌。” 冯唐点头又问:“贤侄以为朝中谁可担此重任?” 贾琏心中一突,半晌言道:“这要看圣上信任谁。但是,要想打胜仗,还得结合天时地利,善于海战的打海战,善于陆地用兵的就打陆战。否则就是白白送菜。历史上的赤壁之战就是例证,曹操是著名的军事家,可是他扬短避长,他善于陆战,却偏偏跑去跟周瑜水站,结果八十万军队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再有,将帅要合心,一支部队必须无条件执行统帅的命令,统帅应该拥有决对的指挥权。否则,就会再现孔明斩马谡的悲剧。” “最后,不管谁去领兵,兵部与户部,还有周边的卫所,必须无条件配合支援,只有粮草充足,前线将帅才能从容用兵。否则,就是卫青霍去病再生,也是毫无胜算。” 冯唐颔首:“历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就是因势利导。” 贾琏遂问:“伯父问这话,难道圣上要对倭寇动手?” 冯唐颔首:“倭寇现在已经不满足海上抢劫,他们占据岛屿以为基地,屡屡上岸屠村、屠镇,声势越来越大。黄忠祥虽然冒进,却曾经数次打败倭寇,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知道圣上最忌讳忠顺王,这才急于求成,马失前蹄,使得已经高涨的士气跌落。倭寇越发嚣张。如今倭寇已经不满足仅仅盘踞浙江,正在向福建蔓延,已经攻陷不少沿边城池,他们在闽东的海岛凭险固守,福建卫所频频告急。 “王子腾暂时统领永定军,协助都指挥佥事控制浙江局势。他最近上本,让朝廷迅速任命新的永定军将领。” “再有,王子腾参奏福建卫所指挥使,浙江卫所指挥使,请求罢免浙江指挥使,圣上已经明发谕旨,将浙江卫所指挥使押解进京受审,福建指挥使降职留用,将功折罪。” 182、182捉虫 贾琏愕然, 如此非常时刻,地方官兵不宜变动, 免得引起无谓的恐慌。因问:“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冯唐点头:“嗯,福建卫所指挥使临阵脱逃, 贻误战机,浙江卫所指挥使节不仅有贪污嫌疑,还充任奸商的保,护伞,纵容那些奸商将将铜丝、绵帛、□□这些战备物资高价倒卖给倭寇与海盗。” 贾琏十分震惊:“他们不知道这是资敌,两军对垒,资敌形同自掘坟墓?真是要钱不要命啊!只是, 这种朝不保夕的局面, 浙江指挥使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冯唐嗤笑:“这个蠢东西养了三房姨太太,全部是日本娘们,如此敏感时刻,他竟敢娶日本娘们。听说暗中资敌, 也是这几个日本娘们干的。可怜他十年寒窗, 二十年官场沉浮,竟然死在女色上头,真是一言难尽。” 贾琏顿时愣住,为了异族娘们竟然把身家性命全部搭上? 世上竟有这种阿物儿? 冯唐回去之后便把贾琏的答复一字不漏汇报给了乾元帝。 贾琏的意思很明白,现在从别处调任将军去统领永定军,显然不合乎海疆的情势,永定军的统领最好就在海疆就地产生, 只有他们这些跟倭寇周旋多年的将领,才是最了解倭寇之人。也只有他们才能知道如何对付倭寇。 再有,要想取得海疆胜利,朝廷在给养上头给予最大帮助。在闽浙地区还要给予将领充分的自主权。 一句话,就是放任海疆统领自己去打仗,朝廷只要最大限度支持粮草就成了。 乾元帝当然知道要打胜仗将军很重要,但是,把闽浙地区军政交给一个异姓之人,乾元帝可是不放心。 乾元帝知道,到了该给倭寇一个教训的时候。可是,统领闽浙军政大权之人,必须是自己人才成。 可是,让谁去呢? 熙郡王?现在已经是熙亲王了。 乾元帝身边离不开他。 英亲王? 说实话,乾元帝已经忌讳他,一是他跟忠义郡王自有较好,二是英亲王与他同父同母,两人对于黄伟有着同样的继承权。 且英亲王自有身子不好,不说乾元帝不乐意派他去,他自己也不乐意。 最后,乾元帝把眼光看向四大郡王。 这些人就因为姓水,就白白食朝廷俸禄,多年来养尊处优,如今,是该让他们为朝廷出出力了。 可是,让谁去,乾元帝心中还没有主意。 翌日,正是朝会之日。 乾元帝首先把闽浙的紧急情况抛出来,言称,海疆请示恶化,浙江福建沿海的许多城池已经被倭寇攻破,百姓屠杀殆尽,财物掳掠一空。情势危急,再不出兵,只怕倭寇明日就要打进紫禁城来了。 然后,乾元帝言道:“朕决定,集结兵马,出兵海疆,痛击倭寇,消灭倭寇……” 乾元帝此言一出,百官振奋,尤其是武将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虽然前有黄忠祥,但是,武将血液中的好斗因子总是蠢蠢欲动,武将要建功立业,必须到战争中去洗礼。战争会死人,也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机会。 可是,当乾元帝说道:“但是,由谁统兵前往海疆。朕的意思,要在宗室中挑选一人为大将军,兼闽浙总督,总领闽浙军政大权,众卿以为如何?” 百官寂静。 这是朝廷的老规矩了。宗亲挂帅印,将官们流血牺牲,最后,胜利了,功劳是统帅的。失败了,好的结局,将战败之人抄家发配。倒霉的甚至抄家灭门。当初太皇天后的娘家蒋家便是如此,满门忠烈落得个灭门绝户。最后历史歌颂的却是太-祖爷用兵如神,勇冠三军。 当初太皇太后在世,人们还提起蒋家,如今,天下人谁还记得蒋家? 乾元帝原本这些日子戾气就重,此刻在上看着百官缄默,顿时心生一股无名怒火:“怎么都哑巴啦?平时都挺会说的啊,你们口口声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苟利社稷,如今朝廷危及,君父有难,你们却袖手旁观,这就是你们的忠孝节义,这就是你们的礼义廉耻?朕都替你们脸红,羞耻!” 张家舅舅只得出列,将手中玉芴一举,言道:“启奏圣上,百官缄默,并非对君父不敬,亦或是怯懦畏缩,微臣相信,若是此刻陛下身陷危难,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必定会飞身上前,挡在陛下前面,替您挡灾消祸,可是,如今事关海战疆土与朝廷尊严,百官们不得不慎言慎行,三思后行,还请圣上明察。” 乾元帝闻言面色稍微缓和:“是这样吗?” 百官忙着附和:“回禀陛下,正是如此!” 乾元帝一哼:“那好,这会子你们已经三思四思了吧,说说你们思虑的结果吧。”随即,乾元帝一眼看见已经官复原职的金尚书,点名道:“调兵遣将,举荐贤能时兵部的职责,你三思过后有什么建议啊?” 金尚书说实话是真的在思虑,可是,黄忠祥的前车之鉴摆着呢,他也不敢冲动,此刻被点名,那是不得不说,不然,乾元帝可定一顶尸位素餐的帽子砸下来,他又得去刑部蹬着,因道:“启禀陛下,微臣却是有所思虑,方才圣上言道,要在宗室中挑选大将军,微臣以为,既然是挑选,就该拿出章程来,要统领一支军队,必须要懂得兵法谋略,微臣建议,不如效法武举,让有意争夺大将军的宗亲们保命参选,陛下出题,三场定输赢。” 此事文臣没有发言权,发言也是嘴把式,一起缄默,眼睛盯着西边的武将。 这时候,站在西边的武将深以为然,因此,一众武将齐齐躬身禀奏:“微臣们附议,比武夺帅可行!” 乾元帝盯着站在武将前面的东西南北四大郡王,目光很是不善,恨不得伸手打人。这四个王爷,三个是乾元帝的兄弟,唯有北静君郡王是小辈,没有上过战争见过血。堂堂郡王,还不如张爱卿一个文弱书生有胆量。 四大郡王被乾元帝定的浑身别扭,功劳谁不想要。可是你得有本事啊,陆战谁也不含糊,海战,委实心里没底儿。 乾元帝一边宣布散朝,一边让人传话,让四大郡王乾清宫觐见。 四大郡王交换一下眼色,知道乾元帝大约要在自己四人中挑选大将军了。 东西南三王爷自都想争取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却又有些顾虑,毕竟大家没打过海战。若是北疆选将,他们早就跳出来争取了。 乾元帝这边却不知道这几个人苦衷,见了面不等几人说话,就跳脚骂起来:“你们可真给朕长脸,朕都把话说的那样明白了,你们却一个个缩头缩脑不接招,平日一个个人五人六,英雄了得,今日正经要用他们,一个个活似鹌鹑,祖宗得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东南西三王被骂得有些下不来台,唯有北静郡王是小辈,忙着请罪:“小王并非怯懦畏战,只是怕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耽误了朝廷大事,倘若陛下以为小王可用,小王愿意披挂上阵,与倭寇一战。” 乾元帝闻言面色这才好转一些:“熙亲王说的不错,少年英雄,果然不错。只可惜,海战不是儿戏,宗室四大郡王,三位尚武,你就别参合了,潜心读书,跟着你熙王叔学习朝政吧。” 东南西三郡王这时候都抢着说话了。 三王的话大约都是一个意思,他们不是畏惧战争,而是不精通海战,故而不敢毛遂自荐,怕耽搁皇帝的大事。但是,皇上既然信任他们,他们愿意参加比武选帅。 乾元帝这时候面色彻底和蔼了,似乎这时才发觉几个王爷还站着,笑道:“各位王爷请坐啊,朕这些日子也是忧心国事,心里烦闷,难眠说话有些冲,我是自己个着急生气,不是对谁,王爷们不要往心里去啊。” 三大郡王忙着表示不介意。 乾元帝此刻表现的分外和蔼,将这些年来王子腾报告回来的多有关于海疆的邸报,分发给三位王爷们,还有熙郡王这些日子带领兵部、几位大学士,日夜连轴综合所有材料,总结出来有关海疆的地理特征,倭寇盘踞的地域简图,还有倭寇的习性,使用的武器等资料,可谓海疆敌我双方人文大全,一起分发给三位王爷,让他们拿回去研究消化,各自写出一份有关海战的详细报告书,三日后当众比试。 贾琏很快得知比武夺帅的的消息,贾琏毫不意外,前世就是这般发展,最后,北静郡王出面收拾残局,和亲赔款了事。 真正屈辱。 后来,战争并未平息,盘踞在海岛上的倭寇越发猖獗,探春却失去了踪迹。 贾琏想着在茫茫大海上,探春一个弱女子,要么忍辱含垢,要么将身赴清池吧。说起来,前世探春之所以远嫁,都怪贾母留着探春待价而沽,否则,探春那时候已经十八岁了,早该嫁人了。 如今因为贾琏的重生,铲除了二房,府中女儿基本逃出前世的命运。若非还有兄长与母亲之死横亘心头,贾琏真是可以安枕无忧做太平爵爷了。 只可惜,且乾元帝在他身上也有投入,只怕也不甘心就此放过他吧。 贾琏自己也不甘心,虽然七皇子倒了,英亲王这个强敌尤在。还有,贾琏很想弄明白英亲王妃那一句‘水炽,你好心狠’,到底有什么隐情。 京都万人空巷,都去兵部广场上观看三位王爷比武较量之时,大皇子水澄辗转递给贾琏一封信,他听人说,皇上有意抽调御林军的水字营与魁字营,参与奉圣军南征,意在让贾琏做好被卸磨杀驴的准备。 旋即,张家舅舅传来同样的消息,吩咐贾琏稍安勿躁。 贾琏闻讯却并不惊讶,乾元帝的心思贾琏早就有些警觉,但看水纹有没有能力统调魁字营,魁字营的校尉当初是石磊,结果,贾琏奏报给石磊晋升正名的折子被乾元帝留中,今年年初却忽然空降一名叫水烽的宗亲担任魁字营校尉。 水烽自从到了魁字营,对贾琏也恨客气,贾琏心知乾元帝的谋算,要用水纹或者是水烽替代自己。如今从大皇子提供的细细来看,乾元帝还是留下一块遮羞布,把平子营留给了自己。 贾琏马上想到了贾氏家族的二十四个孩子,必须把她们捞出来,水纹跟水烽两人面和心不和,上了战场不定闹出设呢么事情。战场上将帅不和乃兵家大忌,自己不能阻止乾元帝,却可以提前把贾氏的二十四个孩儿兵抽调出来。 乾元帝要拿京都勋贵做炮灰,自己管不着,可是,不能把贾氏的孩子填进去。 贾琏急剧的思索,既要把贾氏的孩子抽出来,还要把自己抽出来,也不能让大皇子受连累。 随后,贾琏在松懈半年之后,忽然加大了练兵的力度,在御林军中营造备战的紧张气氛。 贾琏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强拉练的训练强度,将平时两个时辰一百里的训练强度加大一倍。 这日正是腊月十五,贾琏忽然召集御林军急行军远足拉练二百里。然后,将三营中掉队的一百兵卒集中起来组成一个火头营。御林军从此从奉圣军中断裂出来,有了自己的后勤保障兵伙头兵。 贾氏家族的二十四个孩子,除了原本就编进平子营的十二人,其余十二人全部掉进了火头营。 这些孩子不服气,以为贾琏是自己的叔叔叔爷,跑来跟贾琏抗议闹事,贾琏冷着脸道:“我今天教会你们一个词‘军令如山’!” 贾琏吩咐将十二人拉出去没人二十军棍,一时间,十二人鬼哭狼嚎,人人屁股开花。 而对于待在平子营的十二名侄子,贾琏让凤姐通知他们的父母,速速相亲成婚。 贾琏随后召集御林军三营人马训话:“今后每月我都会突击练兵,落伍者调入火头营。另外,御林军从二十四日起,分头休沐,凡是十五岁的,尚未成婚者,可以从二十四日休沐到元夕之日,大家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相亲成亲。我承诺,对每一位成亲的兵卒多发一个月兵饷作为御林军的贺仪,我私人也会奉送一坛女儿红作为贺礼。“ 贾琏在西山做出的种种行径,很快传进京都,京都之中顿起传言,林军随时都有可能出征海疆。 消息传到乾元帝耳中,他甚是纠结。可是,他既然不想让贾琏领兵,就不能让贾琏跟随御林军前往海疆。 这支队伍是贾琏亲手拉起来,贾琏出征,这支队伍很难听从其他将军调遣。 对于水纹能不能统领这种队伍,乾元帝很有信心。 其实,乾元帝对水烽更信任,可是水烽到御林军的时间短,统领魁字营都有些吃力,更别说再加一个水字营,水字营的水纹不捣蛋就算不错了,岂会配合水烽这个摘桃之人? 说实话,乾元帝对于贾琏训练的阵法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以为,这支队伍拉上战场,即便不能最大限度消灭敌人,却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乾元帝设想很美好,他准备把水字营魁字营抽调出来,再从奉圣军中抽调□□营,三个加强营队组成一都人马,并入驻守丰台的紫旗军,紫旗军精通各种阵法,乾元帝不担心配合融洽的问题。 乾元帝眼下唯一担心的就是贾琏闹事儿。 正月二十,朝廷经过几番争论斟酌,终于按照乾元帝的思路,决定由南安郡王领兵南征。 南安郡王原本在丰台练兵,手下有三千将士,为了便宜南安郡王调兵遣将,这三千将士成为南征不部队的核心兵马。 朝廷将抽调水字营、魁字营、□□营新组成一都兵马的消息,由冯唐正式下达到贾琏手里。 虽然贾琏心中有数,却是做出激烈的回应:“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领兵?为什么不让平子营参家战斗?他们是御林军的根本,是御林军的中坚力量?你们这样临时换将是把将士们的安全当儿戏,我不同意,我要上折子抗议!” 冯唐忙着拉住气冲冲要下山的贾琏:“你疯啦,你还没解除禁足,你这般下山就是抗旨,你想因小失大,身陷囹圄吗?再者,你抗议有用吗,这是文武百官磋商之后形成的公议,并非陛下乾纲独断。所以,我劝你还是接受事实吧,只要是好兵,在哪里都是好兵,不会因为离开你就不行了,你要信任他们。” 贾琏最终言道:“我服从,但是,这些兵卒是我招收进来,我要替兵卒们负责,我要修本进谏,这是我身为臣子的职责,还请将军不要阻拦,替我呈送君前。” 贾琏首先激烈反对分兵,然后热情激扬写下一封请战书,愿意配合南安郡王南征南海。哪怕不做都尉,只做平子营的校尉也可以。 结果,奏折一去无影踪。 腊月二十四,贾琏按照自己部署,给十五岁以上尚未成亲的兵卒放假,成亲没有娃的兵卒回家努力造人,已经生娃的兵卒留在西山驻守,等前面两批人马回归,再给他们放假休沐。 当然,贾琏自己也在留守之列。 不过,别人兵卒十五之后就可以回家休沐,贾琏没有解除禁足,根本不能回家。 时间很快到了腊月三十。 京都忽然来了小太监秦全,却是乾元帝解除贾琏禁足,让他进宫参家百官宴。 贾琏满脸郁闷回京,直接去了皇宫给乾元帝磕头谢恩,乾元帝已经去了乾清宫,却给贾琏留下话,叫他换上赏赐的新衣服前去赴宴。然后就在乾清宫暖阁里换上了乾元帝赏赐的一套飞鱼服,神清气爽了去了大厅吃酒。 乾元帝似乎不记得刚刚多了人家的兵权,见了贾琏招手:“过来过来。” 贾琏敢做的事情都做了,十分配合的上前给乾元帝磕头谢恩:“微臣多谢陛下隆恩浩荡,饶恕了微臣过错,赏赐微臣官袍,微臣无以为报,惟愿吾身体安康,万世永昌!” 乾元帝乐呵呵抬手:“起来起来,跟那坐着吧,等下得空,朕找你说话。” 贾琏从善如流,坐到张舅舅旁边。张家舅舅看着贾琏微微点头:“做得好!” 贾琏拱手:“多谢舅舅周全。” 且说凤姐并不知道贾琏已经解除禁足,还在思虑着回去之后要不要带着孩子们上西山一趟,说不得还是自己走一趟吧,孩子们太小了,都想爹了。 逑哥儿成哥儿豪哥儿三个只需要说爹爹挣挣前程呢。三个小子’哦哦‘一声,然后该吃吃该喝喝去了。 巧姐儿那丫头不好打发,见天缠着凤姐追问。 “妈妈,我爹什么时候回来教导我马术啊?” “娘啊,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娘啊,爹爹上次答应叫我骑马的啊?” “妈妈,爹爹食言而肥!” “妈妈,平妈妈,爹爹食言而肥,咱们大家都别理他了!” …… 凤姐真是被愁死了。 她正在发愁,甄英莲忽然言道:“二婶快看,我怎么看见琏二叔啊?” 凤姐顺着甄英莲手势一看,这时候,贾琏已经开始磕头了,可是,别说看到斜侧脸,就是只看后背影,凤姐也认得出来。那个撅着屁股磕头不是贾琏是谁啊! 183、183 凤姐盯着贾琏磕头, 然后在盯着他跟张家舅舅低语,一刻悬心却没放下, 她看着甄英莲叹道:“唉,这才刚刚放出来, 不知道还能在家里再待几日,你知道那些家族的孩子,这些日子为甚频频相亲,赶着成亲吗?“ 甄英莲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啊,我也觉得奇怪,这几日还几个孩子去贾琏送喜帖,我还觉得奇怪, 怎么扎堆成亲呢?” 凤姐颔首:“你二叔要求家族超过十五岁的孩子速速成婚。” “二叔为什么要他们赶着成亲?” 凤姐贴着甄英莲说出两字儿:“留种!” 甄英莲顿时面色一白:“留种, 这么说,他们要去……” 凤姐摆手:“还没最后决定呢,你二叔想去,那些孩子自己也想去, 还有十二个孩子因为训练不尽力, 被你二叔撵去做了火头军,他们不服气闹事,被你二叔打了板子,结果一个个没吓着,反而更加下定决心要去海疆参战,哎,我真是替他们着急, 难道以为海疆满地都是功勋等他们去捡呢?” 甄英莲顿时心里空落落的,贾蓉可是一直在跳上跳下,想要掺和海战,虽然,贾蓉只是谋求参加军需部队,可是,战场上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甄英莲顿时一颗心揪着难受,却是不敢说出口,二叔也在争取上前线呢! 皇家宴会本来因为人多,上来的菜油都凝固了,凤姐英莲心里装着事儿,根本就只是做做样子,饭菜没粘牙,两婆媳倒是喝了几杯小酒,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些微醺。 凤姐拉着英莲的手在荣宁街话别,凤姐嘱咐道:“我听说蓉儿也要去粮草官,虽说没有前线的将士们危险,可是戏文上不是一直唱断粮道,烧粮草吗,还是叫他小心为妙。好啦,不说啦,我得回去给你二叔准备酒菜,宫中的饭菜没法子入口。” 凤姐回去吩咐平儿丰儿速速准备饭菜,准备香汤,主仆们自己也梳洗一番,打扮的香喷喷,准备好生伺候贾琏这个贾敬上战场的景军。 只可惜,饭菜冷了热,热了又冷,贾琏最终也没回家来。 却是贾琏被熙郡王拉去帮办军务去了。 虽然贾琏已经被排出南征的队伍,可是,京都地面调集粮草,登记发放兵部库房的各种武器装备,也需要大量人手。 金尚书亲自盯在造办处,日夜赶制□□弩、弓狼铳这些武器,无暇他顾。 贾琏因此被拉差。 他打开库房,所有武器都是按照他当初的图样打造,只不过,这些功劳却不在贾琏身上,而是成了兵部功劳。 熙亲王看着贾琏神识抱愧:“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的心血,你却没得到应有的嘉奖,很不公平,不过……” 贾琏打断熙亲王之话:“王爷误会了,其实这些东西都在握祖父传给我的一些兵书纪要上面,握我祖父说,这些都是蒋家的兵法,只是,随着蒋家人的死亡,家族没落而遗失了。我祖父在世之日,一直试图复原那些遗失的部分,后来我接手之后,通过我自己对各家兵书的理解,完善单一阵法部分,可是,蒋家的阵法精华我始终没有参透。” 熙亲王闻言一愣,乾元帝以为贾琏已经完善了阵法,却原来还只是半成品? 熙亲王问道:“可是,你那三才阵,长蛇阵结合起来的确威力很大啊?” 贾琏摇头:“我的阵法虽然能够相互配合,却不十分理想,蒋家世代行伍,满门精英,不是一般人等能够比拟。我想凭一己之力完善蒋家的残阵,看来是班门弄斧了。或许,只有找到蒋家的祖传兵书才能一窥阵法精妙吧。” 熙亲王怕贾琏就此止步,忙着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要你坚持,相信将来会有更大的突破。” 贾琏冲着熙亲王感激的一笑:“承蒙王爷吉言。” 熙亲王:“客气了,不过丑话说在头里,大军开动之前,我希望你能够盯在兵部武器库这里,每支军队需要取什么样的武器,目前来说,你最精通。所以,本王也只能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能擅离职守!” 贾琏颔首:“这没有问题,但不知大军何时开拔?” 熙亲王言道:“元夕过后就要开拔,这一段时间沿海许多地方结冰,不利于倭寇逃逸,故而,这一段时间正方便我们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贾琏对于这次抗倭能否成功其实心中没底,蓦地,他想想起忠顺王,因问:“忠顺王真的才参加了倭寇组织,并利用自己的对沿海省份的了解替倭寇出谋划策?” 熙亲颔首:“王子腾的密扎是这么说的,据说,石家的石克明也成了倭寇了,他成了忠顺王义子,很多人在闽浙见过他们。只可惜,王子腾多次追踪不得其果,黄忠祥正是因为追踪忠顺王,才误入倭寇的包围圈。” 贾琏终于知道忠顺王原来把石克明送去了琉球。看来他早就跟倭寇有联系,这个忠顺王隐藏的可真深,至少比忠义郡王想的深远。 贾琏不免担忧:“忠顺王应当了解南安郡王的作战习惯吧,如此说来,他知道我方将领的作战思路,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岂不吃亏?” 熙亲王道:“这一年来,整个卫戍部队都在演练你修复的战阵,紫旗军的作战风格已经变了,忠顺王应该摸不清我们思路。” 贾琏又道:“上次从冯将军那里得知浙江卫所指挥使的所作所为,属下心中一直忧心忡忡,忠顺王昔年曾经跟随上皇征战过,沿海省份卫所的许多官兵跟他私交不错,忠顺王可以把石克明人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琉球就是佐证。所以,我很怕我们这边方才动作,他们已经知晓了我方一切计划。所以,我觉得抗击倭寇之前,首先肃清一如浙江卫所指挥使这样的内奸,那些民间的窝主也要铲除,否则咱们的军事行动就如同筛子一般,毫无秘密可言。“ 熙亲王闻言颔首:“你这个思路很对,你忙着,我得把你的建议汇报上去。” 贾琏首先按照账簿检查了所有实物,发觉铠甲数目缺口很大。战备物资丝毫不能马虎,贾琏亲自询问尚书,却说正在赶制。 贾琏追问:“半月时间,你们能赶制出两千铠甲?” 金尚书摇头:“不能。我们只能保证尽量赶制,放心,我绝不会赖账。” 贾琏顿时怒了:“你们这是拿将士们生命当儿戏。” 金尚书也恼了:“现在正是紧张的备战时期,我很忙,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你就是告到陛下那里,我也是一句话,尽量赶制。” 贾琏早知道问不出结果,但是,既然让他负责军需这块的发放,将士们缺少武器装备,他就得汇报上去,这他的责任所在。至于兵部能不能解决,不是贾琏可以左右。 贾琏心里暗自庆幸,好在他拼着挪用兵饷,也给御林军的将士都打造了铠甲,否则,他们如今不是紫旗军的嫡系,武器装备欠,肯定也是拖欠在他们身上。 正月初二,贾琏正式走马上任,负责南征军的武器发放,虽然不要贾琏亲自动手,但是,贾琏必须在现场盯着,一旦发现问题,好及时处理。 紫旗军在分发铠甲的时候,全部拨给了原紫旗军将士,水字营奎字营全部落下,鸟枪营也只有二百人得到了铠甲。 水纹觉得被落了面子,顿时炸锅,事情很快闹到熙亲王面前。熙亲王找到南安郡王,南郡王当然要袒护自己的嫡系部队,竟然耍无赖说:“水字营与奎字营不是自己个有铠甲吗?他们的命难道比谁金贵,需要两套铠甲护着?” 熙郡王顿时恼了:“紫旗军的将士都没有铠甲吗?你知道水字营与奎字营的铠甲是他们自己节约兵饷打造吗?铠甲不够使用,你作为主帅应该调节,你这样前娘后母的待遇,难道还想让人家尽心竭力替你卖命吗?” 南安郡王竟说:“说实话,我不知道王爷与陛下为何如此看重御林军,御林军与紫旗军都一样,都没打过海战,凭什么他们要高人一等?” 熙亲王被气笑了:“现在他们高人一等吗?是低人一等吧!” 南安郡王虽然不服气熙亲王插手自己的军务,最后还是在熙亲王勒逼下低了头,让紫旗军挪出来五百套铠甲。余下的只有等待了。不过,兵部允诺,二月初,必定会把剩下的铠甲送到海疆。 却说这日正是正月初八,贾琏正在各处巡查,忽然闻听外面一阵吵嚷,接着是惨烈的喝骂。 贾琏仔细聆听,却是贾蓉被人围殴。贾蓉虽然身手了得,却是围殴的兵卒太多,贾蓉左冲右突,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身上挨了许多棍棒,眼见就要出人命。 贾琏忙着飞奔过去,将贾蓉抢求出来,然后对着行凶的将士们大声呵斥:“你们竟敢冲击兵部,殴打命官,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有兵卒认得贾琏,知道他是御林军的都尉,跟熙亲王关系不错,顿时围过来向贾琏诉苦。 原来,紫旗军有个叫方英的兵卒领了兵部发放的新棉衣棉裤,回家后欢欢喜喜送给自己父亲,以表孝心。结果,他父亲穿着新棉衣出门走亲戚,回家的时候冻僵在路上,若非被人发觉送回家去,只怕他父亲要一命而亡。 起初,方英以为是父亲生病,后来大夫才说出真正的运营,病人非病,却是冻僵了。 方英指着贾蓉怒骂:“这个混蛋,竟然在棉絮里面掺和柳絮,棉衣斤两不错,却不保暖。” 贾琏闻言眼神顿时冷冽起来:“棉衣可带来了?” 方英将棉衣递上去,贾琏一看,正是兵部前几日发放的棉衣,贾琏查看已经撕开的内寸,果然用棉花包裹着柳絮。贾琏问道:“你们谁还有这种棉衣,拿一套没撕开的过来。” 很快有兵卒拿出自己的棉衣棉裤:“这就是我们新领的军服,我们预备出发之日再换上。” 贾琏接过手,划拉一声撕开内寸,果然又是棉花包着柳絮,看着厚实,其实根本不保暖。 贾琏看着几个兵卒:“你们知道吗,我,还有这位粮秣官,我们都是元旦日正式走马上任,我说这话,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一群士兵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贾琏冷笑:“你们正月初二领取棉衣,我们正月初一才上任,这些棉衣早就堆放在仓库里,你们说,这些棉衣,跟这位粮秣官有什么关系?” 方英因为父亲差点死了,一时激愤,这才丧失了理智,这时候听贾琏一解释,顿时懂了。他们冤枉了贾蓉。可是,他很不服气:“可是,我们的确从他手里领到了假棉衣,谁知道是不是他捣鬼?” 贾琏冷笑:“真是蠢材,我们从皇宫年宴上下来,就被熙亲王直接拉来兵部,从除夕夜开始就住在兵部,我们去哪儿造棉袄?” 方英这时不得不认错:“我们不该打人,可是,总得有人负责吧?” 贾琏道:“说得对,我可以带你们去讨公道,但是,我要你们先给这位大人赔礼道歉,你们依不依?” 方英追问:“大人说话算话,一定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贾琏颔首:“只要你们够胆量!” 方英一挥手,身后一群人爽快的跪下给贾蓉磕头赔情:“请大人谅解我们这些鲁莽人,今日冤枉了大人,我们身无长物,唯有磕头赔罪,他日大人有事,只管吩咐我等,我们绝不含糊。或者,大人您愿意打回去也可以,我们绝不还手。” 贾琏看着贾蓉:“你接不接受,气消了没有?” 贾蓉很是恼火,从小到大没挨过打,他气哼哼踢了方英一脚:“你以后长点脑子吧,今日遇到我,明儿遇到别人,可不会这样好心放过你!” 贾琏便问方英:“现在两条路,第一条,去敲登闻鼓,第二条,我带着你们去金銮殿上,当面向陛下告御状,你们可敢跟我去金銮殿上闯一闯?” 方英几个愣头青闻言并不退缩,齐齐大喊:“敢!” 贾琏与贾蓉各自拿着腰牌进宫求见陛下。 乾元帝这会子正在跟熙亲王南安郡王两个商议事情,毕竟开拔的日子越来越近,乾元帝总觉得千头万绪,尚未理清。 忽然听闻贾琏贾蓉求见,愣了愣,抬头问熙亲王:“这个贾琏不是被你陷在兵部吗?怎么又来跟我闹了?” 熙亲王也很奇怪:“我已经吩咐他了,务必盯紧,不许稍离,他也答应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求见皇兄,只怕是又想到什么重要事情要汇报给您。” 熙亲王说着话吩咐小太监:“把传话的侍卫叫进来!” 一时侍卫进来,熙亲王问道:“贾大人是什么情形?” 乾清门的侍卫回禀道:“御林军的贾都尉大人没什么特别,倒是兵部的那位贾郎中满脸乌青,像是被人打了。“ 乾元帝十分惊讶:“贾蓉不是请命做了粮秣官,怎会被打了?” 侍卫摇头:“两位贾大人没说,下官不知!” 乾元帝挥手:“传他们进来!” 侍卫又道:“两位大人还带来十几个紫旗军的兵卒,也是个个脸上带伤,只是没有贾大人那样厉害。” 熙亲王睨眼南安郡王:“看来你的兵卒把贾蓉打了,人家叔叔带着侄子来喊冤了。铠甲的事情不是过去啦?你们怎么还缠着人家?这事儿跟贾琏没什么关系吧,要打你们也该来打本王才是啊?” 南郡王慌忙摆手:“王爷言重,本王的脾气你知道,要么当时争个头破血流,绝不会这么娘们唧唧找后账。我去看看这些兔崽子想干什么。” 乾元帝摆手:“算了,还是把人叫进来吧!” 贾琏贾蓉进门之后正要行礼,却被乾元帝摆手制止:“甭忙着行礼,忙得很,还是说正事儿吧。” 贾琏一指方英:“回禀陛下,并非微臣有事儿,而是这几位紫旗军的兵卒们有事情要向圣上禀报。” 乾元帝看向几个兵卒:“谁是方英啊?” 方英几个进门就跪下了,这时听见陛下点名,忙着磕头:“小的方英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乾元帝摆手:“说事儿吧!” 方英便把棉衣絮柳絮的事情说了。 乾元帝震惊万分:“竟有此事,棉衣呢?” 熙亲王掌管兵部们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顿时气的面色铁青。他亲手翻看了已经撕开的棉衣,再亲手撕开一件新棉衣,果然都是棉花包着柳絮,因为害怕柳絮散开,还特特用棉线缝了。 乾元帝雷霆震怒:“速招兵部尚书来见。” 金尚书这日恰好不在兵部,他正在造办处盯着赶制铠甲呢。因为乾元帝叫的急,他脸上还带着污渍。 闻听棉衣棉裤出了问题,金尚书顿时吓瘫倒了,他两眼看着熙亲王,欲言又止。 熙亲王被金尚书这一盯,脑子里顿时一个忽悠,瞬间眼眸一寒,征询的看了眼金尚书,金尚书微微点头。 熙亲王顿时身子一晃,面色煞白。 却原来这批棉衣棉裤是承包给了驸马府的长子陈荣全。 乾元帝看着兵部尚书鬓边白发,摇了摇头,下命道:“兵部尚书尸位素餐,颟顸无能,革职查办,兵部暂时由张侍郎代理。陈荣全抄没家财,全家发配海疆台站效力,遇赦不赦。熙郡王,这次你亲自去办,八千件棉衣,你借也好,抢也好,偷也成,元夕日我必须看见八千件棉衣。” 熙亲王很讲义气,跪下给金尚书求情:“回禀陛下,臣弟掌管兵部……” 乾元帝却不想听,连贾琏贾蓉都看不顺眼,挥手道:“通通滚蛋!” 熙亲王平生头一次被乾元帝这般对待,出得殿来,步履如飞。 贾琏亦步亦趋追着熙亲王。 熙亲王瞪眼:“你跟着我干什么?我眼见就要倒霉,你离我远点。” 贾琏却笑了:“陈家的事情又是上皇还是太后发话吧?您怎么不对陛下说明呢?” 熙亲王气恼交加:“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承认你聪明,行了吧,别跟着本王,本王烦着呢。” 贾琏却道:“王爷赶我走,看来是不想凑齐棉衣了,下官告辞!” 熙亲王忙道:“站住,给我滚回来!” 贾琏根本没走几步,蹬蹬蹬退了回来。 熙亲王知道贾琏不会无的放矢,有了笑模样:“说吧,有什么办法!” 贾琏笑道:“紫旗军也好,御林军也罢,都是军户出身,谁家没有兄弟姐妹?不过,这一回,王爷要想兵卒们心平气和,光一套棉衣可不成。” 熙亲王顿时笑了:“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不是事情,大不了,本王翻倍给银子。” 贾琏笑道:“王爷有这话就好,王爷只需要每家发放五两银子,叫他们各自回家请自己姐妹重絮棉花即可,这样棉衣也有了,兵卒们得了好处,嘴巴也封住了。不过,这可是一大笔银子,王爷想想从哪里掏摸吧。” 熙亲王冷笑:“狗-日的陈荣全,给老子惹这大的麻烦,这银子当然得从他身上榨出来。” 贾琏一笑:“下官告辞!” 熙亲王挥手:“去吧,本王心里有数。” 184、184捉虫 且别说, 熙亲王还真是按照贾琏的法子,在六天之内将八千套棉服改制完毕。乾元帝十分满意, 对他大加赞赏。 从此,熙亲王对贾琏的感情又自不同。 回头却说吴勇、唐辉、石磊等二十名老云梯队员, 都参加了南征,贾琏忙里偷闲,命人将他们招来训话,然后送给他们每人五瓶秘制药酒。 最后,贾琏秘密叮嘱道:“你们不是紫旗军嫡系,从分配武器上头你们应该看出分别了,你们的待遇跟他们不一样, 上了战场自己长点心, 战争一起,最容易发生瘟疫,你们要按照我们平日训练一样,宁愿渴着, 也别喝脏水。若是受了伤或者生了病, 再用这些药酒,这是救命的东西,切记不要露白!战争一起,有些人一旦见了血,就有了狼性,切勿掉以轻心!” 吴勇性子有些软,当即就哭了:“小的别的都不担心, 就是担心我那个孩子才三个月,我若是死了,请都尉大人做主,我媳妇改嫁可以,孩子不能改姓!” 贾琏闻言有些心酸,伸手一掌拍他头上:“胡说八道,我可不干这些闲事,你还是自己活着回来照顾他们吧。”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大军开拔。大皇子水澄不在其中,贾琏稍稍安心。水澄其实是个不错的继位者,贾琏不忍心他走上前世的老路。 再者,这一世,贾琏跟大皇子的关系不同了,两人可以联手打拼,争取各自的远大前程。 贾琏原以为可以回西山消闲一段时间,结果没能如愿。熙郡王建议,乾元帝将贾琏调入兵部任左侍郎。与张侍郎一起襄助熙亲王与皇长子调配粮草军需物资。 第一批粮草各一万石,只够紫旗军兵马吃喝三月,后续粮草必须在三月之内送到海疆。 正月底,贾琏上任伊始,便奉代兵部张尚书之命,到湖广征集粮草五千石。 临行前,贾琏留给凤姐一封密扎,让她在自己走后设法递给于榴?。 前世,大皇子海疆被捕,失去了大位。这一世虽然被乾元帝驳回请命,可是,倘若大皇子求战心切,私自出京呢?岂不又要历史重演? 贾琏觉得自己应该给于榴?提个醒儿。相信大皇子纵然有心前往,于榴?也有办法劝阻。 湖广总督于颜明很给贾琏面子,五千石粮草一分不少交给了贾琏。却是悄悄拜托贾琏一句话:“我那大丫头还望侍郎照应一二。” 贾琏十分谨慎:“大人说的是大皇子妃吗?她不是嫡次女吗,怎么成了长女?” 于颜明面露羞惭,连连拱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人就别笑话我了,我家的事情别人不知道,还能瞒得过大人吗?” 贾琏这才应了:“她是我义妹,我不照顾她,别人也会把我当成大皇子党!” 于颜明忙着拱手:“这我就放心了!” 粮草征集完毕,贾琏这才安下心来,趁着夜半上了武当山,去了寒潭。 这一次,贾琏功力大增,两个时辰的时间采挖拳头大小灵石二百枚,且这里的灵石品质比之上次,纯净了一倍有余,因为,贾琏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同样拳头大小的灵石,这次的比上次的重了约莫一倍。 这次的灵石内所蕴含的灵力,比上次浓烈许多。 贾琏一次次下潜,他能感觉到水中浓烈的灵气,只可惜,他不能长时间待在水中。也只有望水兴叹了。 三月中旬,贾琏回京,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十五岁的英亲王世子,留书出走,偷偷去了海疆。 贾琏惊讶之余忙着追问贾蓉:“还有谁去了海疆?” 贾蓉击掌:“二叔真是神机妙算,还有京都一班子宗室子弟,他们天天看着海疆大胜,心中早痒痒了,以为再不去,只怕倭寇都被杀光了,他们摸不到功劳了。” 贾蓉又悄悄言道:“大姑姑家您知道吧,镇国公府的世子,因为他夫人是陈家之女,镇国公共要求他休妻,不是老诰命阻拦,只怕那世子夫人只有进庵堂了。” 贾琏愕然:“他不是在吏部当差?掺和兵部的事情干什么?” 贾蓉道:“他因岳父陈远航被斩首遭受排挤,被人撸了干净,回家去觉得憋闷,约了人一起喝酒,不知道怎么的,当初喝酒的七八个人一起跑了。还有他们家的老三也跑了。” 贾琏更加讶异:“他不是去年十月刚成亲?” 贾蓉颔首:“是啊,听说是夫妻关系不和谐,那薛家姑奶奶天天跟婆婆斗气……” 贾琏默然,希望这些人有去有回吧。 旋即,英亲王上书朝廷,要求去海疆督战。 英亲王一直闭门养病,这一次忽然要求去海疆,百官都知道他为的什么。 乾元帝当然不允许,亲王岂能随便出京,只是允诺会敕令王子腾全力寻找英亲王世子,找到便火速送回京都。 英亲王因此长跪乾清宫不起。 上皇居中调和,兄弟们拒不让步,上皇气恼之下病情再次加重,太医会诊,言称上皇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英亲王因上皇重病不得不妥协,因心中惭愧,请旨进宫亲自照料上皇的起居饮食。 太后娘娘因此跟英亲王的关系缓和不少。 三月中旬,贾蓉押送粮草去了海疆。 三月底,王子腾密扎进京,言称英亲王世子已经找到,只是他坚决不肯回京,言称,一旦强制他回京,他也会半路逃跑。王子腾请求圣上派遣钦差前去,对于英亲王世子,他是轻不得重不得,根本拿他没办法。 消息回京,乾元帝亲自去跟太后娘娘商议,合计让谁去迎接英亲王世子。毕竟,海疆不太平,倭寇随时随地都会上岸作恶。 最终,太后娘娘决定派遣十名大内侍卫,带着太后懿旨去海疆,将世子押送回京。 一个月过去,不仅世子没有回京,被派去的侍卫也被世子策反,一起留在海疆护卫世子。 太后娘娘心急如焚,却是白鞭长莫及。 五月中旬,海疆再次传来捷报,紫旗军扫荡一个倭寇据点,消灭倭寇三百余人,我军无一人伤亡。 乾元帝大喜,明发谕旨褒奖南安郡王,并派遣钦差南下,赏赐南安郡王尚方宝剑,册封南安郡王闽浙总督,放心的将闽浙地区的军政大权交给南安郡王。 这般一来,南安郡王手下就有将近三万人马。 同时,乾元帝还赋予他向邻近省份征调兵马征集粮草的权利。 南安王郡王真正成了江南王了。 六月初,王子腾密扎进京,奏报南安郡王生活奢靡,军费每日消耗五万银子,浪费极大,却被乾元帝申斥驳回。并将王子腾贬官,从九省检点变成浙江巡抚,专门替紫旗军征调粮草。 六月底,王子腾没敢再给乾元帝上密扎,却给贾琏来了信笺,将南安郡王在海疆的所作所为告知贾琏。 原来,南安郡王因为连续打了几次胜仗,再不满足陆地上给倭寇扎口袋这种瓮中捉鳖的战术,他想要扩大战果,想要跨海追杀倭寇,眼下正在集结兵马,收缴当地商船民船乃至渔船。谁若不从,便以通倭寇之罪论处。 民间已经私下骂他是比倭寇还厉害的大倭寇。 贾琏觉得事态紧急,忙着写信急告王子腾,让他继续给乾元帝上书,陈述海疆情势与自己见解,乾元帝听不听是一回事,王子腾上报与否是职责所在。王子腾上报了,乾元帝不听,将来出了问题,追查责任追不到王子腾身上。 王子腾听从贾琏劝告,七月初开始,几乎七日一封密扎,详述海疆的情势以及南安郡王的各种行径。 王子腾状告南安郡王三罪。第一南安郡王打了胜仗之后有些自我膨胀,预备下海追剿倭寇,倭寇善海战,我军善陆战,王子腾以为南安郡王本末倒置,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第二条,王子腾告南郡王财务混乱,银钱进出混淆不清,私人生活腐化奢靡。 第三条,王子腾着重提到,南安郡王对闽浙百姓盘剥太甚,百姓遭受倭寇洗劫之后,又遭驻军追加赋税,有些人家只得卖儿卖女,民怨极大。 乾元帝见王子腾越骂也越发疯,在责骂王子腾三次之后,果断将王子腾的折子转给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没想到王子腾竟然在背后参奏他,以动摇军心的名誉将王子腾就地罢免,一撸到底,王子腾最后做了正七品粮秣官。 王子腾再次给贾琏来信诉说憋屈,贾琏却去信安慰他:“您这回安全了。” 王子腾接信之初不以为然,旋即,王子腾心肝乱跳,按照贾琏吩咐将所有贾琏写来的书信一起销毁。 八月初,海疆忽然八百里加急奏报进京,南安郡王率领八千紫旗军精锐与倭寇在浪渔岛决战,忽遇特大暴风雨,因为紫旗军的战船并非全是朝廷宝船厂制造,许多从民间收缴的战船桅杆被折断。南安郡王为了安全,命令战船到海湾躲避,又将所有战船用铁链捆绑,免被暴风吹散,偏离航线。 翌日风平浪静,南安郡王命令部队原地修整,以便修复损毁的船帆桅杆,正在紫旗军松懈之时,倭寇的海盗船忽然遮天蔽日而来,他们包围紫旗军,火油箭暴遮天蔽日射向紫旗军船队。战船瞬间陷入火海之中。 因为船只被铁链捆绑在一起,只有极少数排在边缘的战船砍断铁链逃脱,其余紫旗军的战船全部焚毁。几乎大半的兵卒被或者被大火烧死,或者慌乱中落海丧生,余下两千多人只得据守孤岛。 五日后紫旗军弹尽粮绝,被倭寇俘虏,其中紫旗军自南安郡王以下的全部将领均被活捉。 八千精锐仅仅逃回不足五百人。 随后,上万倭寇乘胜而来,数百船只,遮天蔽日,云集而来,在沿海各县登陆,大肆烧杀抢掠,闽浙沿海地区全面告警。 乾元帝接到消息,不能置信:“半月前南安郡王刚刚战报进京,言称斩杀倭寇数百人,如今哪里来的上万倭寇呢?从前只说数百海盗,数千倭寇,如今怎么越杀越多,成千上万了?” 太后娘娘闻报顿时心神俱丧,忙着派人查问英亲王世子的下落。乾元帝哪里知道呢,朝廷战报只是报备战况,哪里会具体到哪一个人的去向? 乾元帝只得据实禀奏。 太后娘娘顿时晕厥。 上皇至此再撑不住,吊着一口气见了乾元帝一面,便薨逝了。 国事家事事事不顺。如今父皇受惊吓薨逝,乾元帝大痛,在太上皇床前哭得差点晕厥。 英亲王哭了一阵,瞪眼冲着乾元帝冷哼。 乾元帝顿时怒了:“你是什么意思?” 英亲王冷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与其这会子哭,何必当初那般狠心!” 这话话里有话,大有暗示乾元帝害死了太上皇之嫌疑。 乾元帝岂是背锅之人,斥道:“当初什么事情,你有胆量把话说清楚。” 英亲王顿足喊道:“说就说,当初你若不是小肚鸡肠 ,答应父皇,放我去海疆将水洄找回来,父皇怎会因为悬心他受惊吓,以至仙逝?你拥有江山社稷,父皇母后的宠爱,我只不过想找回我自己的儿子,你却不许,就这么一点点小的要求,你却不许啊,哈哈哈……” 乾元帝面色铁青:“你偌大岁数,一个儿子也管不好,致使他任性胡为,拖累至亲,朕没把你们父子治罪已经宽大为怀,你竟敢倒打一耙,好的很。值此家国多事之秋,你竟然落井下石来了,妄想诬攀朕不孝,你想干什么?朕继承大统乃是父皇亲自传位,你以为你构陷几句,朕就会被你整倒,给你让位吗?痴心妄想!” 英亲王应声嗤笑:“哈,你以为做了皇帝,就真的无所不能吗?海疆在父皇手里平静这些年,为什么你一登基就倭患横生?就因为你倒行逆施,这才天降责罚。你以为我被你关起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吗?紫旗军为什么败了,因为忠顺王参加了倭寇。忠顺王是父皇亲手带出来的战将,若非你嫉贤妒能,父皇会闲置他吗?在他面前,四大郡王屁也不是!” 这般时刻,御前大臣,皇室宗亲全部被召集到太上皇的养心殿上。因为没有诏命,众人不敢进去太上皇的寝宫,大家就那么一起听着英亲王发疯一般咒骂皇帝,辱骂宗亲,谁也不敢出声阻拦。 最终,熙亲王忍不住在外高声斥责:“英亲王,你得了失心疯啊,这是什么时候,父皇当面,你敢质疑皇兄对皇兄不敬,皇兄是父皇钦定的皇帝,你如此质疑,把父皇置于何地?还不快些跪下给皇兄请罪!” 英亲王这才警觉,自己的话被外面的宗亲们听去了,顿觉上了乾元帝的当了,他恨得咬牙切齿:“你竟然故意引诱诓骗我,卑鄙!” 乾元帝冷笑:“你三岁两岁的孩童吗?” 正在此刻,太后娘娘赶到了。 太后娘娘原本哭得晕厥,被人搀扶在侧殿歇息,闻听乾元帝兄弟争吵,这才强打精神,匆匆赶了过来。 一路上她早的了消息,知道是英亲王挑事儿。她毫不犹豫扇了英亲王一个耳光,骂道:“你父皇停尸于榻,你不帮着皇兄替你父皇装裹办后事,却与皇兄在榻前争是非论短长,你读的圣贤书呢?你的忠孝节义呢?” 英亲王这才闭嘴,跟着乾元帝一起跪下了。 太后娘娘镇住了英亲王,这才回身哭太上皇:“上皇啊,你走倒好了,落得一身轻松,你的后事有哀家替你看着,不知道将来哀家去了,他们兄弟要怎么样啊……” 闻听这话,乾元帝忙着跪行到太后面前,哀哀求告:“都是儿子不孝,被骤降悲哀打击,一时乱了心性,让母后伤心了。” 太后娘娘闻言越发哭的伤心,她一来伤心太上皇仙逝,二来也是因为乾元帝与英亲王越来越不和谐,这还是自己活着,一日自己也去了,他们兄弟反目成仇,自己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迫于太后娘娘的压力,英亲王最终也低头认罪,乾元帝也大度的表示,英亲王因为父皇骤逝受了打击,脑子不清,他既往不咎。 兄弟们一起劝慰太后娘娘去歇息。 百善孝为先,上皇仙逝,怎么也得先把灵堂搭建起来。 乾元帝亲自督导,当天搭建灵台。因为海疆战事告急,乾元帝不能不上朝议事,商议解决海疆的办法。为了祭奠方便,乾元帝夜晚歇在养心殿偏殿,除了一早上朝,批阅奏章之外,其余时间都在灵前祭拜。 乾元帝的孝道获得满朝文武赞赏。 只是,海疆的问题却迟迟不见人拿出什么可行性建议。 乾元帝习惯性看着兵部,如今却是熙郡王与大皇子共同打理兵部事宜。贾琏虽然站在武将一列,不过,除了熙亲王大皇子,还有代理张尚书压在他头上,自然也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百官不吭声,乾元帝只得点将:“兵部?” 张侍郎愣着没做声,乾元帝又问了一声,贾琏悄悄用玉芴戳了戳他的后腰,张侍郎这才警觉自己如今代理尚书,遂出列回禀:“回禀陛下,微臣这些日子日日想的是粮草银子,银子粮草,别的事情尚不及考虑。请陛下赎罪。” 殿上响起几声嗤笑,乾元帝顿时面色一黑,盯着熙亲王与皇长子:“熙亲王,水澄,你们掌管兵部,难道也整日只想着银子粮草?” 大皇子抢先言道:“儿臣以为应该再派兵马,倭寇从哪里来,咱们就把他们打回哪里去。” 乾元帝挑眉:“派兵?派谁去啊?” 大皇子胸脯子一挺:“父皇若信得过儿子,儿子愿意领兵前往。” 乾元帝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就不该问大皇子,明知道大皇子蠢蠢欲动,理他作甚。乾元帝挥手:“退下!” 大皇子不以为忤,躬身道谢,镇定的退回去。 熙亲王这时出列禀奏:“微臣以为既然已经开战,那就不能这样轻易认输,总要打出个结果才好……“ 这时候礼部尚书,曾经的杜大学士跳出来说话了:“结果?现在结果不是出来了?紫旗军打败了,南安郡王与其手下被活捉,还要什么结果?小小倭寇,朝廷前前后后花费几百万银子,却得来这样的结果,还想要什么结果?难不成朝廷再拿出几百万供他们挥霍?” 熙亲王知道杜大学士是王子腾朋友,这是替王子腾抱不平。如今看来,王子腾当初的见识不错,他说南安郡王自我膨胀,下海作战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真是一针见血。 只可惜,当初乾元帝急于求成,过分信任南安郡王,这才压住王子腾不许他说话,还把王子腾交给南郡王处理。好在南安郡王只是侮辱王子腾,要他做个粮秣官。 还别说,杜尚书这一闹,熙亲王有话说了:“微臣以为目前海疆的情势复杂,别人去恐怕一时难以奏效,臣弟建议,首先恢复王子腾的九省检点之职,所性他的印信朝廷并未收回,让他就地起复,先稳住局面再说。” 乾元帝叹口气:“准奏!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朕,当时偏信南安郡王,对王子腾的种种进谏忠言逆耳,听不进去啊!” 185、185捉虫 乾元帝自我嘲讽谁也不敢搭腔。他只得自说自话:“如今看来, 王子腾苟利社稷,是个忠臣良将啊!朕的意思, 光是封圣旨,不足以表达朕的心意, 朕以为应该派遣钦差前往海疆,一来代朕给王大人致歉,二来,襄办军务,毕竟现在海疆千头万绪,需要人手。三来,也查一查, 王子腾与南安郡王到底谁是谁非。” 百官愕然, 南安郡王还有理? 熙亲王言道:“臣弟有个人选,这人就是兵部左侍郎贾大人。” 乾元帝在上问道:“贾琏,你可愿往?” 贾琏出列应道:“微臣愿意效劳,只是, 微臣前往并不能代表陛下的诚意。且微臣与王大人乃是姻亲, 是非面前应当回避。故而,微臣愿意作为钦差副手前往襄助。” 乾元帝颔首:“此话有理,只是派谁做钦差合适呢?” 大皇子早就双眸炯炯,这时忙着出列:“启禀父皇,儿臣愿往!” 乾元帝看着水澄又是纠结又是欣慰,纠结的是,他不想让大皇子去冒险, 这家伙却一再跳出来。欣慰的是,他八个成年的儿子,总算有一个愿意替他分忧解难。 乾元帝看了看余下的几个儿子,有些失望,一股恼怒顿起,他指着水澄言道:“好,你这次圆满完成任务回来,朕就册封你为郡王。” 乾元帝虽然儿子多,眼下却没册封任何一个儿子,如今忽然间说要册封大皇子,其余六个成年儿子顿时心里发酸。 可是,若是让他们挑选,他们还是乐意做个太平皇子。毕竟,一旦去了海疆,有没有命回来享受郡王爵禄还两说呢。 他们是皇帝的儿子,难道还怕将来不会封王赐爵吗? 于榴?上次得了贾琏的提点,她那时恰好身怀有孕,便利用孩子把大皇子缠住,否则,她也不能保证,上一次偷跑的人员中会不会多出大皇子一个。 这一次大皇子再次请命,得到皇帝嘉奖,水澄得意非凡,回得家去,大皇子冲着于榴?竖起大拇指:“上一次若非爱妃,我就成了等待营救的囚犯了,妻贤夫祸少,这话没说错!” 于榴?如今已经大腹便便,且太医已经断定,于榴?怀了双胎,如今的于榴?已经成了重点保护动物,太后娘娘连她祭拜哭灵也免了。 于榴?闻言忙着吩咐丫头磨墨,亲手书写下条幅’妻贤夫祸少’,然后吹干折起来揣进大皇子荷包里:“希望夫君牢牢记住,在你身后有个贤妻在默默的等待你,今后更会默默支持你。” 于榴?如今已经儿女双全,乾元帝原本威胁要赐美女的事情已一笔勾销。 如今她肚子又怀上了,越发完美了,所缺的不过是大皇子上位了。倘若大皇子真的能够得封郡王,她就是皇子妃中的头一份儿了。 却说贾琏回得家去,忙叨叨吩咐凤姐替他收拾行装,特别强调,让凤姐多配药酒,他有用处。 凤姐抿嘴笑:“等你今日才想起来,多少事情耽搁了,早给你备下了。” 贾琏忙着香一口贤妻,以示嘉奖。 凤姐自从上次贾琏去草原之行,就对烈酒有了兴趣,如今,贾府比之从前的荣府,多了一个酒窖管事。 八月中旬,以大皇子水澄为钦差,贾琏带领平子营火头营成了钦差的附属卫队。 半路上,贾琏碰见了押送粮草返京的贾蓉,贾琏忙着拉了贾蓉详谈,了解战况之后。 贾琏最后询问御林军的伤残情况。 贾蓉摇头叹息:“火-枪营魁字营全部完了,水字营稍微强一点,水纹就在逃出来的五百人里,还有您器重的云梯队员倒全部保留下来,因他们之前受水纹到排挤,后来王大人安排他们做了粮秣官。” 贾琏因问:“英亲王世子一行人是什么情况?” 贾蓉叹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被捉了,还是丧生了,自从兵败之后,我军一直疲于奔命,到处救援,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哪些人死了,哪些人被捕了。” 贾蓉拉着贾琏打探;“难不成这次又是让您去救援俘虏?” 贾琏摇头:“我们这次来是调查南安郡王与王子腾的密扎,谁假谁真,打了败仗,总要给百官们一个说法,几百万两银子呢。哼,杜大学士只说了二百万两,多亏他不懂账,其实,光是花在战船上的银子也有二百万了,五百人鸟枪营,你自己算算多少银子!下次再想置办这些家当,朝廷真是要勒紧裤腰了。” 贾琏说着话摸出一个对牌给贾蓉:“这些是我在东省地囤积的粮草,那个张尚书看着不是什么能干人,你掌管粮草,一旦被他逼上梁山,无法转圜,就拿些东西救急吧。切记,战争时期,人命就似个纸片一般,很容易破碎。所以,宁可破财免灾,且别舍不得,银子能解决的事情,真不是难事。我还有一句不中听的话要嘱咐你,黄忠祥的教训,你要时时谨记,力所不及切莫勉强。陛下的性子你也知道,与其好心办坏事,不如袖手旁观落个清白。” 贾蓉激动的喉头发哽:“多谢二叔教诲,侄儿没齿难忘。” 贾琏颔首:“嗯,你听我的话,做好粮秣官,未必不能立功受奖。奖赏下来只管伸手接住,不要多事,咱们家囤积粮草的事情,千万不要泄露,明白吗?” 贾蓉颔首:“明白!” 贾琏拍拍贾蓉肩膀:“我走后,你婶子堂兄弟们就托付给你了,虽然有芸儿照顾,到底你们能通天,说话办事容易些。” 贾蓉忙道:“二叔安心,就是我不在京,我也会吩咐英莲时刻警惕。” 贾琏这才安心。 七日后,贾琏一行人终于到了海疆台站,王子腾早派了兵丁前来迎接,领头的正是吴勇。 贾琏顿时笑了:“你这个猴子,我就知道你会没事儿。” 吴勇笑嘻嘻飞奔过来,也不行礼,抓住贾琏嘿嘿傻笑:“都尉大人,您终于来了……” 贾琏一声呵斥:“王大人吩咐你们来做什么来的?还不见过钦差大人。” 吴勇这才颠颠过去给大皇子见礼。 贾琏言道:“这小子没读什么书,不知道礼数,望殿下恕他一回。” 大皇子摆手:“这不算什么,他劫后余生,得意忘形,也是人之常情,再者,这也是大人爱兵如子,兵卒们才把你当亲人。” 贾琏一笑:“殿下夸奖了。” 一行人前往王子腾驻守的城池,却见沿路都有倒卧之人,城门口更是人群激愤,百姓想要进城,士兵却堵着城门不许进,两下里推搡喝吗,剑拔弩张。 贾琏皱眉:“这是干什么?” 吴勇言道:“城外瘟疫蔓延,王大人命令封城了。” 大皇子愕然:“封城?大夫在城里,不让他们进城治疗,也应该派遣大夫出城吧?孤怎么没看见?” 吴勇不敢回答。 贾琏忙劝慰:“相信王大人自有道理,我们离京不过七日,瘟疫蔓延应该是最近的事情。“ 大皇子一想也对,这才罢了。 一时到了王子腾的行辕,君臣见礼,大皇子坐了上首,首先质问王子腾:“孤听说你下令封城,为什么既不让他们进城治病,也不派遣大夫出城救治?” “殿下稍安勿躁。” 王子腾这才介绍海疆情势,却是前段时间因为死人太多,往往整个村庄被倭寇毁灭,尸体无人掩埋。当时,王子腾只是个小小粮秣官,人微言轻,闽浙的卫所根本不听王子腾的警告。王子腾官复原职不过五天前的事情,实在是千头万绪,手忙脚乱。他一面四处奔波追查落实死亡人数,失踪人数,以及被俘虏的人数,一边要召集紫旗军残部,抵御倭寇,随时准备应付倭寇的袭击。 他是今日方才得知,瘟疫已经开始在闽浙沿海蔓延,百姓们惶惶不安,既怕倭寇,又怕瘟疫,全部拥进附近的城镇。 王子腾封封城乃害怕瘟疫在城池蔓延,那样不等倭寇来袭,海城就自己变成死城。 王子腾眼下已经征调民间大夫,正在研究遏制瘟疫的处方。 他已经派人四处收集药草去了。一旦治疗预防瘟疫的处方确定了,就准备对城外百姓免费发放汤药。 大皇子闻讯顿时懊恼不已:“可惜离京之时,并不知道海疆爆发瘟疫,故而,并无携带太医与药材,这可如何是好?” 王子腾言道:“微臣已经快马进京,相信圣上很快就会派人前来。” 贾琏忙问:“大人眼下如何处理瘟疫患者?” 王子腾叹息:“并无好的办法,只能采取封堵的法子,我已经派人传令下去,今后再有瘟疫发生,一旦哪个村子发生了瘟疫,只好封村闭户,不能让他们四处游荡,传播疾病,否则,整个海疆将会成为万里无人的鬼地了。 大皇子不免扼腕:“我与贾大人在路上还在商议,为了避免百姓通敌资敌,我们准备把这里百姓迁徙他处,施行禁海,困死倭寇。等他们弹尽粮绝,咱们再与他们谈谈如何处理被俘虏的人质,现在却瘟疫蔓延,看来,迁徙禁海的法子是不成了。” 王子腾也甚惋惜:“南安郡王若是严格执行朝廷的命令,首先肃清百姓中的奸商窝主,实行禁海,我们也不会这般被动。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贾琏心中一动,忙着给大皇子使眼色,口型说道:“圣旨!” 大皇子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忙着起身整理衣冠:“王子腾接旨!” 王子腾忙着跪下了。 大皇子这才把乾元帝的圣旨读了,王子腾官复原职,另外,曾经赏赐给南安郡王的接旨闽浙军政要务的大权,也同样赐封给王子腾。 大皇子不懂军务,却是贾琏问道:“不知道眼下紫旗军还有多少兵马军饷余存?” 王子腾言道:“紫旗军不足两千人马,多是到了海疆不适应水土生病的兵卒,再有从海上逃回来了四百多兵卒。” 贾琏又问:“听说水字营的水纹也在逃回的人员里,他现在何处?” 王子腾道:“嗨,他虽然逃出来了,却是天天酗酒,你还不能说,一说他就发疯打人骂人,我看他是废了,我准备让贾蓉带他回京,他还不乐意,说要死在海疆,陪伴他那些兄弟。” 大皇子闻言顿生恼怒:“这个废物,好好水字营交给他,他输干净了还耍横,真是脸大啊,走,我们看看他去。” 贾琏随着大皇子去了水纹驻扎的东门楼,果然见水纹靠着城墙在喝酒。 大皇子顿时恼了,吩咐道:“当差的时候喝酒,把他给我摁住,打上四十大板,让他清醒清醒。” 水纹也不挣扎,反而泪流满面,嘴里大喊:“打吧打吧,死了才好!” 贾琏不忍心,抬手道:“等等!”回头冲着大皇子言道:“我跟他谈谈吧?” 大皇子挥手:“放了他!” 贾琏上前蹬下身子,用手拍拍水纹的脸颊:“嗨嗨,清醒一下,我问你,水字营奎字营还剩下多少人?” 水纹顿时暴怒,扬手想打人:“你找死啊?” 贾琏抓住他的狗爪子,怒喝:“看看我是谁?” 水纹醉眼迷糊:“我管你是谁啊,谁敢提水字营,我就打谁。” 贾琏看着他像真是醉了,招手让人端来冷水,劈头盖脸一泼,然后问他:“醒了吧?醒了就好好说话。” 水纹被惊醒了,正要开骂,蓦地看见贾琏,忙着摸摸眼睛,瞪着眼睛盯着贾琏看:“都尉?你是贾都尉?” 贾琏颔首:“醒了,我问你,御林军还剩下多少人?” 这一问不得了了,水纹顿时哭起来:“贾都尉,您怎么才来啊,兄弟们都想死你了,他们都说,若是跟着您,绝对不会变成这样子啊,我的兄弟都死了,王俊死啦,卢鑫也死了,还有我带出来的十几个宗室子弟,水缃,水?,水?e,水泗,水泯,都死哪,我活着干什么啊,我回去怎么交代啊,我还不如死啦……” 大皇子上前踢他一脚:“那去死啊,扑城墙,跳海,怎么都好,别再这里现眼。” 这时候城墙上下来十几个人,一起给大皇子跪下了:“请殿下赎罪,我们都尉是伤心过度,死的人太多了,我们去了六百人,就只剩下我们十几个。” 贾琏却将水纹拉起来站好了,言道:“既然心里难过,就替他们报仇,杀光所有的倭寇,然后再告诉他们,你替他们报仇了。” 吴勇这时候言道:“水纹他们分到的战船都是民船,首先就被吹断了不少桅杆,后来,他们本来在外围,逃跑容易些,结果又被紫旗军的人抢夺船只,把他们的兵卒踢下海去不少,他们都只说水纹打人骂人,其实他从来不乱打人,就是不能看见那些个抢夺船只的人。“ 大皇子大怒:“把人踢下海?还有这等人,是谁?” 吴勇摇头:“我们也不能分清,水纹说他们踢了,他们却说没有,水纹这边只有十几个人,他们却有几百人,众口铄金,水纹根本说不过也打不过。从前这城池被他们把握,水纹只有挨打的份儿,如今王大人来了才好些了。要说替他们讨公道,也是有心无力。且如今就剩下这么点人,总要有人守城吧,也只好糊涂处理。” 大皇子摇头:“在京都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好,怎么到了海疆就成了狼了?” 贾琏言道:“生死攸关,人心的丑陋也露出来了。趋吉避凶也是人之常情吧。殿下也不要太纠结,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有高尚的人就必定会有低贱狠毒之人相衬托,否则,也就不知道谁高尚谁低贱狠毒了。” 大皇子叹道:“我原本准备过来收拾紫旗军残部,现在看来,这些人似乎都废了,要么吓破胆,要么变成狼,反正不是正常人了。” 贾琏颔首:“好在只是损失了紫旗军,永定军还在,咱们得赶紧协助王大人重振士气,迅速稳定军心民心。否则,瘟疫之外再加倭寇,咱们说不得就陷在这里了。” 大皇子叹息:“孤从小只知道读书练武,朝政孤都没学过,领兵打仗我还勉强,可是,如何安定民心军心,孤委实心里没底。” 贾琏笑道:“谁都是一点一滴的学起来了,这事儿只要殿下挑头,余下的事情,自有我跟王大人替您分忧。” 大皇子忙着躬身施礼:“有劳贾大人,那就一切拜托大人操心了。” 贾琏与水澄回到行辕,几个大夫在王子腾刀剑压迫之下,也是急中生智,基本已经研究出了一张药方,至于有没有作用不得而知。 王子腾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投入人力财力进行试验。 贾琏提议,无论药方对症与否,必须马上投入使用,展开救治工作,治不好命,也要挽救民心。否则,民院沸腾窝里反,那将比倭寇更可怕。 在施行药物救治的同时,贾琏跟几位大夫研究吃一套预防瘟疫传播的有效方法。为了防止瘟疫蔓延,贾琏提议,从下您在起,所有的死人都必须火葬。 再次,就是做好灭杀瘟疫的工作。 几位大夫提出用生石灰与艾草灭杀瘟疫病菌,得到了贾琏的首肯。 贾琏添加了一条,那就是,无论城内还是城外,所有人等,必须注意个人卫生,饮食卫生,饮水卫生等等。 然后,王子腾命人将这些条条款款抄写出来,张贴在大街小巷,以及四座城门之外。 当晚,整个海疆城池都忙碌起来。 贾琏与王子腾这边忙着张罗汤药,以及宣传预防瘟疫知识的同时,大皇子利用他的身份,登上城门安抚民心。大皇子在城头上给城外的百姓喊话,告知百姓,不准进城是为了预防瘟疫蔓延。 然后,大皇子宣布了针对瘟疫的处理办法。 之后,众人投入到救治大军之中。 一边,王子腾带领官兵分发汤药。 贾琏自己却带领着平子营的官兵四处泼洒石灰水消毒。水纹也被贾琏利用起来,贾琏吩咐他:“你不是说想死吗,给你一个任务,你带领你的兄弟,还有城外青壮年灾民,去搜寻死尸,然后烧毁掩埋。” 水纹斜眼:“为什么叫我去?你是不甘心我抢了你的御林军,想要报复我?” 贾琏冷笑:“我说你蠢,你还不认,我当然恨你,却不是为了你抢班□□,而是因为你自不量力,害死我那么多兄弟,我多年的心血被你一朝败尽!如今,我也是给你机会,你出去替百姓收尸,正可趁机收买人心,说服他们参家你的队伍,一起抗击倭寇,这样他们有饭吃,有衣服穿了,你也重新拉起队伍有了兵卒,你就可以重新训练阵法。这样才能同倭寇决战。否则,怎么报仇?就凭你一个人去咬死倭寇?” 水纹被贾琏一阵臭骂,却是越骂他越精神起来,蓦地,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贾琏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大人之恩,我水纹没齿难忘。” 水纹起身而去,蓦地又跑了回来,言道:“当初我虽然心大,想升官发财,但是,这一切并非我上杆子巴结来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贾琏摆手:“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再拉把你!” 186、186 水纹再次磕头:“我不会让大人后悔今日的决定!” 水纹的嘴巴还是很会忽悠人, 不过一时间,他就忽悠了一个郎队的人马回来。 贾琏知道, 或许有人是为了有个落脚处,才勉强参加队伍, 但是,也没什么,等打完了倭寇,兵卒们都是要就地解散的。 贾琏虽然高兴,对这些新兵并不手软,要求他们必须遵守御林军的规矩,严格执行消毒处理, 否则, 自行离开。新兵不仅要口服预防汤药,还必须从头到脚用药水洗浴,如此三日,才正式让他们进入御林军的驻扎地参与训练。 这三日时间也验证了治疗瘟疫的药房可行。 在贾琏的建议下, 大皇子挑头, 将预防治疗瘟疫的处方向闽浙境内的所有城池推广。 五日后,朝廷派遣的太医带着几十大车的药草到了海疆城,王子腾将所有草药均分给闽浙卫所,严令指挥使按照海疆城的预防治疗方案推行下去。 半月后,海疆城池周边的瘟疫控住了。 这期间,倭寇似乎也害怕沾染瘟疫,竟然安静了一二月没再上岸抢掠。 无论是王子腾, 还是贾琏,都知道,倭寇蛰伏只是暂时的。 倭寇绝对不会放弃抢劫掳掠,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瘟疫控制之后,大皇子在王子腾贾琏陪同下视察了永定军。 永定军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他们这几年屡次跟倭寇作战,减员厉害,五千人的规模已经锐减到三千五百人。 贾琏发觉,当初跟着小豹子一起发配的一群人,只剩下八人了,不过,这八个人干得不错,其中,小豹子已经做到了郎官的位置。 其余其人分别作了虞侯,粮秣官。 贾琏这次来,带来了小豹子母亲的信件,她母亲言称自己多活了四年,很满足了,叮嘱小豹子要知恩图报。 小豹子顿时慌了,拉着贾琏的手有些颤抖:“我母亲的病,难道?” 贾琏摇头:“你母亲身子从前掏空了,让她再多活两年没问题,再多,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小豹子闻言稍稍安心,忙着磕头:“大恩不言谢,您的活命大恩,小豹子没齿难忘。” 贾琏不免皱眉:“你还叫小豹子?” 小豹子嘿嘿笑:“我如今改名叫米豹了,但是我总是记不住。” 贾琏因问:“还有几个兄弟都是怎么死的?” 小豹子言道:“陆陆续续去了四个,后来十几个就是那次跟着行将军追击忠顺王,遭了埋伏……” 贾琏颔首:“听说忠顺王手下有一个叫石克明的人,你见过没有?” 小豹子摇头:“没见过,不过听人说起过,他有些娘们唧唧,一个大男人,竟然手里时时攥着个锦缎手绢,还听人说,他竟然擦脂抹粉,反正不像个男人。” 贾琏又道:“你对紫旗军的儿统领南郡王知道多少?” 小豹子一哼:“那个人真不是东西,他一来,就把我们永定军的兵饷裁了一半,把我们永定军的战船也强征十艘,陆统领不答应,他就用闽浙总督的身份压制人,话里还侮辱黄将军,他跟我们黄将军比可是多差多了。至少,我们黄将军从来不奢靡享乐,嫖女人。紫旗军的兵士竟然公开去台站嫖女人,听说郎官以上的军官嫖妓都是军费统一结账,说什么他们为朝廷打仗朝不保夕,睡个把女人是应当应分,我呸,又不是娶老婆留种,说穿了就是风流好色。“ 贾琏愕然:“真有此事?” 小豹子点头:“当然,那南安郡王与他手下七八个都尉,经常在军中聚众饮酒作乐,让台站□□出入营房,甚至与他们同床共枕,夜宿军营,如同夫妻一般,王大人看不惯他,向朝廷奏报,结果被他撸了个干干净净,也亏得这样,否则,王大人还不替他背黑锅。” 贾琏因问:“王家的船队你知道吧?现在还在跑没有,这笔银子到底是南安郡王掌管还是王大人掌管?” 小豹子道:“王家的船队从前是永定军掌管,黄将军也正是通过他们才知道许倭寇海盗的消息,也因此打了几次胜仗,消灭大约五六百人的倭寇。后来,却遭受埋伏。黄将军死后,船队也进行了整顿,这才发觉是出了内奸,却是有两人中了倭寇的美人计,这才害得黄将军遇难。后来整顿之后,永定军再次掌握了船队,没过几日,这只船队就被南安郡王抢夺而去,因为他是闽浙总督,陆将军也没办法,只得认命。从此我们永定军就成了讨饭的了,紫旗军吃剩下了才回给我们一点残羹剩肴,紫旗军来的时候,我们还有四千人,他只给我们没人每天一斤米粮,生生克扣一斤,兄弟们常常半夜饿醒。他们紫旗军却嫖妓也能军费开销,朝廷也偏向他,还把王大人撸了,陆将军也只好忍了,我们下面也只得忍了,后来为了填饱肚子,我们拿出一半米粮跟山民换粗粮,这才勉强不挨饿,我们真心是没法子活了。” 贾琏叹息:“现在怎么样?” “后来,紫旗军出了事儿,南安郡网被捕,紫旗军的粮秣曹没了依靠,这才不敢克扣我们了。” 王子腾与大皇子躲在内室,听得青筋直绽。 随后,贾琏又分别找了永定军的各级军官谈话,无一不是对紫旗军怨声载道。 正当贾琏与大皇子四处调查事情始末的时候,一日夜里,巡逻士兵在海边?哨塔上见到一封书信,却是倭寇传信朝廷,要求朝廷拿出白银一百万,锦缎布帛十万匹,粮草十二万石,换取紫旗军官兵一千二百人的性命。 倭寇设下期限,威胁朝廷,他们将在十天后开始撕票,每日杀十人,杀光为止。 倭寇对紫旗军将士的身份十分清楚,其中一百万白银是南安郡王与英亲王世子的赎金,十万匹布帛是十位高级将官的赎金,十万石粮食则是一千二百名士兵的赎金。” 大皇子将倭寇的通牒书与调查的结果用八百里家里送进京都。 乾元帝接到奏报大发雷霆,朝廷公议,认为缴纳赎金太屈辱。朝廷决定再次增兵,与倭寇死战到底,打到他们举手投降,自动交出战俘。 朝廷这一次增兵十分迅速,果然如同贾琏的记忆一般,朝廷任命冯唐为大将军,卫?椅?确妗c??歉髯月柿烊??寺矸滞废蚝=n?朔乐股弦淮文习部ね跻皇终谔斓氖录?匮荩廴蚊?蠡首游>?岸桨欤?降季?瘢?昼鑫??跋灏欤?喽胶=?鞑康木?蚜覆莸目?А?br> 这边朝廷的援兵尚未到,倭寇拜年开始在海上杀人,倭寇十分嚣张,他们竟把战船开到离四十仗出停住喊话,要求朝廷迅速缴纳赎金,否则,即刻杀人。 因为朝廷不允许缴纳赎金,大皇子与王子腾贾琏几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抛尸,扬长而去。 连续三日,倭寇每次都是百十艘战舰云集而来,杀人示威,从容撤退。 由于我军经过前后两次的折损,根本无法与之匹敌,只能望洋兴叹,救援不得。 王子腾没有办法,只得吩咐王家船队的船员借着出海,去四处打探消息,看看倭寇将战俘关押在哪里,容后设法营救。 贾琏请命参与侦探。 这一次,贾琏带上了小豹子等八人混上了王家的海船队。 为了钓鱼,这一次王家船队拉了满满十船的粮食布帛,前往双鱼港湾贸易。 到了双鱼港湾,贾琏十分震撼,这里的夜晚竟然亮如白昼,繁荣异常。 贾琏利用自己强大的神识与听力,终于侦探清楚,战俘就关压在双鱼岛临近十里的孤岛上。 贾琏还看见了一个人,这人就是浙江著名的药材商顾昀。他既是名医,又是闽浙最大的药材商,就是这样一个名利双收之人,竟是倭寇脏污的大窝主。他家三个号称寡居的女儿竟然分别是三股倭寇的首领之妻。 不仅如此,他还利用自己开医馆的便利,给倭寇提供药草,他的仓库任凭倭寇堆放货物。 顾昀这人恬不知耻,言称只要有一个女婿成功,他就是个现成的国丈。 在他眼里,倭寇无所不能,朝廷官兵就是朽木腐草,大风可吹,不堪一击。 再有福建卫所辖下都尉顾姚,此人乃是顾昀的侄子,他竟然私通倭寇,与倭寇里应外合,通报军情,还收留倭寇于军中藏匿,发给腰牌,赠送物资,倭寇出入关津不查不问,偷盗大量的军用物资资助倭寇。 贾琏带回来的情报,让王子腾恨不得将这些窝主刮了吃肉寝皮。 大皇子更是气愤:“这等狗奴才,吃朝廷俸禄却跟倭寇勾结残害百姓,马上把他抓起来,千刀万剐。” 贾琏以为眼下不能打草惊蛇,言道:“冯将军尚未到任,我们的力量不足跟倭寇决战,属下认为,只有等我们有能力牵制倭寇主力之时,那时再动顾姚不迟。“ 大皇子击掌:“眼见他们他们养嚣张,就在我们的眼前杀害战俘,我就恨不得即刻上去跟他们决一死战。” 贾琏叹息:“可是,眼下我们只剩下永定军的十艘战船,倭寇却又百十条战船,跟他们硬拼,无异以卵击石,我们的优势在陆地,不能再重蹈覆辙,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大皇子神情急切:“可是,我们不能天天看着他么你杀人吧?总得想个办法啊?不然,咱们上折子请旨,还是……” 贾琏马上打断大皇子:“你若是上折子,只会激怒陛下,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大皇子也知自己言语有差,皇帝金口玉言,亲口说出的话,怎么能朝令夕改? 王子腾也很懊恼:“若是我当初能够劝服南安郡王,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贾琏摇头:“他当时就是江南王,您一个粮秣官能做什么呢。现在说这些毫无作用,下官有个想法,可是实施起来却很难,不说也罢。” 大皇子忙道:“快说说,怎知一定不成呢?” 贾琏言道:“倭寇每日为了威胁我军,总是百十条战舰蜂拥而来,若是我们能够设法拖住他们,一边派人前往孤岛营救人质,只要我们能够拖住他们一两个时辰,应该可以救出战俘。“ 王子腾摇头:“救援任务可由永定军的陆平担任,十艘战舰救助战俘尽够了,关键是谁有能力拖住倭寇一两个时辰?” 十日后,冯唐的军队赶到海疆。 此时,倭寇已经杀死了一百名战俘。 冯唐这次之所以迟到五日,因为他们带来了十门红衣大炮。 当晚,冯唐主持召开了紧急战备会议,与会者有大皇子、王子腾、永定军将军陆平,军前襄办贾琏,再有奉圣军都尉陈荣安水淮。 冯唐研究之后觉得贾琏的计策可行,决定自己跟倭寇正面交战拖住倭寇。 可是,一旦开炮,倭寇必定逃窜,大炮有个射程的问题,这就至少需要十艘战舰拉运这些大炮才能在海上追击倭寇。 王子腾击掌:“这个好办,紫旗军还剩下五艘完整的战舰,我们可用着五艘战舰搭上五门大炮预先埋伏在附近港湾,等倭寇前来,再绕到他们的侧后,等到我们这边陆地炮火一阵轰炸,倭寇逃窜之时,他们再出来轰炸一番。在后面追击纠缠的任务就靠永定军了。福建卫所根本指不上,再者,他们也不敢离开,有一股海盗的窝点就在离开他们十里之外的海岛上,顺风扯帆,半个时辰就可以登陆。” 贾琏言道:“据我所知,大窝主顾昀家里就有几十条海船,虽然没有炮台,但是装载士兵没问题。永定军的战舰兵分两路,五艘前去救人,余下五艘参与拦截战斗。顾家的商船也兵分两路,一半船只跟着去装载战俘,一半商船留下运载火油,依附大炮战舰,专门对付那些逃窜的倭寇,轰不死他们,就烧死他们,不能彻底消灭,也可让他们元气大伤。” 大皇子听到热血沸腾,击掌赞叹:“就这般!” 冯唐经过推敲,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贾琏请求前往捉拿大窝主顾昀。 这晚暮色四合。贾琏的平子营悄不声息的潜进了大药商顾昀家里,收押了顾家上下三百余人,期中包括那三个倭寇老婆与他们三家总共十几个倭寇崽子。 顾家的十五只商船被收缴。 翌日,倭寇再次押送战俘前来示威挑衅,这一次,倭寇作死的靠近岸边三十仗,不等他们开腔,五门大炮齐发。 冯唐命令,头一波专打最边缘的战舰,第二波,专打中间的战舰,及至倭寇扯帆逃跑,再单个打击。 只可惜,大炮发射四轮之后,倭寇剩余的战舰已经逃出了射程范围。 不过,这一轮打击很有成效,直接击毁倭寇战舰二十艘,这二十艘在奉圣军的眼前沉入海底。大多数被炮弹炸死,一部分被炮弹的冲击力震晕溺水而死。 倭寇善水,也逃出去一少部分。 装载战俘那一艘战舰,冯唐故意打偏,只是将战舰尾部炸掉,船只掀翻,这些战俘能否活命,全凭天意与各人的本领了。 这也是倭寇嚣张,故意让战俘在船上逃窜取乐,若是绑住了手脚,冯唐会一炮命中。 回头却说贾琏跟随永定军小豹子的郎队,前往孤岛援救人质。 十分顺利到达岛上,十几个穿着裤衩子木屐的倭寇被贾琏一个人都收拾干净了。战俘们直接撒放在孤岛上,连手脚也没捆绑,有些人甚至在海岛上寻找野草果腹。见了贾琏等人一个个扑地大哭。瞬间哭声震天。 只是,贾琏翻遍了海岛也不见南安郡王与英亲王世子。 贾琏好容易哄住了一个黑面大汉,问道:“可见过南安郡王呢?英亲王世子呢?” 大汉摇头:“我们从没见过他们两人,他们并不在这孤岛之上。” 贾琏问道:“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黑汉摇头。 贾琏不敢耽搁,只得匆忙而回。 冯唐闻听南郡王与英亲王世子失踪,大失所望:“这可麻烦了,倭寇肯定还会那他们做文章,不一定会突出什么要求。” 大皇子与冯唐风头向朝廷上了奏折,言称南郡王与英亲王世子失踪。 五日后,卫?冶?淼搅撕=??br> 陛下的圣旨要他们半月赶到,他们算是看看踩点而来。 贾琏提着一颗心终于放下。 上一世,卫?夜倘灰蛭?桨埽?罄辞a?揖煲灿兴?敲挥邪凑粘?18贫u氖前鸫锏胶=?≌剑?由险桨埽?笔毙枰?桓鎏孀镅颍??抑挥凶锬?笱梢惶趼贰?br> 如今卫?宜?士寺簿?恼蕉妨σ丫?蟠筇岣撸?兰圃俨换岢鱿智笆滥侵旨?速量芤晃逊涮优埽?皇o轮鹘?此酪徽降木置媪恕?br> 卫?沂焙蚨约昼龉?沓ひ荆骸岸嘈幌椭叮?舴悄闵洗沃毖灾赋隹寺簿?繁?谋锥耍?艨孔牌锉??磺?耍?颐遣豢赡馨词鼻袄醇?帷!?br> 贾琏拱手:“这也是大人礼贤下士,虚怀若谷,否则,谁也救不了您。” 贾琏蓦地想起朝鲁,因问:“朝鲁他后来怎么样?” 卫?倚Φ溃骸八?缃窨筛呃至耍?蝗巳チ巳?隼掀牛?殖傻亩?右灿兴母觥!?br> 贾琏愕然。 卫?医馐偷溃骸澳歉鐾侗级?吹牟柯淠憧醇?寺穑?渲杏辛礁鐾妨煲沛祝??亲栽父?顺?常?由铣?潮纠吹睦掀牛?刹皇侨?隼掀拧!?br> 贾琏顿时笑了:“这可热闹了,一家人一桌麻将搭子。” 卫?倚a耍骸拔乙晕?慊嵛饰使笄椎那榭觥!?br> 贾琏这才想起来,北疆真是有个熟人,笑道:“他跟着大人估计错不了。” 卫?业阃罚骸八?衷谧隽肆革鞴倭耍??肺洳怀桑?故亲錾?獾牧稀!?br> 贾琏点头:“他也是奇人,在家的时候恨不得连饭也要人喂到嘴里,如今到出息了。” 卫?倚Φ溃骸八?阅阋埠芨屑ぃ??忝羌胰?鲂∽右蝗艘慌?栈ㄇ嗦砭宰樱?礁雠??崖蘖舜蟠?拥母魃?k??际遣厍?屠厦?邮掷锾兔?隼矗??缃窀??吵闪肆?煽愕呐笥蚜恕d歉鲆馑嫉故遣幌牖鼐┝耍?朐诓菰?先?匏逆?恕!?br> 贾琏再次震惊:“士兵能成婚啊?” 卫?乙⊥罚骸八?膊凰闶钦??勘??布衣浠?闯2豢伞!?br> 贾琏这是方问道:“大人驻防哪里?” 卫?已缘溃骸拔颐切拚??眨??蘸笄巴?=ㄗし馈!?br> 贾琏一惊:“伯父可知道那边卫所的情况?” 卫?业阃罚骸跋椭端档氖枪艘Γ糠虢宜盗耍?易急甘紫饶盟??叮?缓笫章n浪?慷樱?槿胛颐强寺簿?骋坏髋洹!?br> 贾琏闻言颔首,看来这回要清算福建指挥使了,身为指挥官,部下跟倭寇私通,他竟然恍若瞎子一般,堂堂的朝廷卫所,竟然成了倭寇的大本营了。 贾琏本来以为倭寇会很快再跟朝廷商谈战俘的问题,孰料竟然一去无踪影了。半月过去,他们既不骚扰了,也不再提赎金的问题。 冯唐几个都觉得奇高,除了日夜巡逻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这日,京都忽然来了八百里加急邸报,英亲王私自出京了。 乾元帝命令冯唐将英亲王速速捉拿送京。 187、187捉虫 原来, 英亲王得知儿子失踪,以为是乾元帝捣鬼, 与乾元帝大吵一架,当晚去了养心殿哭灵。 翌日一早英亲王留书出走了。 太后娘娘闻讯病倒, 一夜之间须发皓白。 大皇子整个懵了:“英王叔这是闹什么?本来一百万银子还没凑出来,他又跑了?” 贾琏忍住笑意,言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还是赶紧布防,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落在倭寇手里。” 可是,英亲王像是凭空蒸发一般,一千多人围追堵截, 却没捞着英亲王的影子。 贾琏分析说:“要么英亲王已经落到倭寇手里, 要么,他跟我们玩起了捉迷藏。或许,他只是出了城门,却并未往海疆而来, 或者, 他根本没倒闽浙来,而是去了别的海域。毕竟我朝海疆延绵数千里,只要有船,哪里都去得。” 大皇子颔首:“怪的父皇总是怀疑英王叔跟忠顺王忠义亲王有勾结,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否则,英王叔一个没出过京都之人, 怎么能够一出京都就失去了踪迹,没有人帮助他是不可能的。” 贾琏心里感叹,太后娘娘老年失子如何挺得住,英亲王真是够混蛋了! 就在王子腾几个到处寻找英亲王的时候,福建忽然告警,倭寇纠结五千人,忽然偷袭福建府城,不仅将卫所的守军屠杀一千多人,羁押卫所的顾姚一家也被倭寇就走。 据说,倭寇上岸轻车熟路直扑卫所,先将警戒的卫兵杀害,后将睡梦中的卫所兵卒一千余人斩杀殆尽。 亏得是卫?医?浪?勘?髯呷??顺鋈パ盗啡?耪螅?蝗唬?庖换兀?=ㄎ浪?慌乱?幻鹈帕恕?br> 王子腾气的差点吐血,带着大皇子贾琏连夜赶到福建,深挖之下发觉,此顾家竟然就是已故淑妃娘娘的娘家人,他们从几十年前跨省来到海疆跑海,到如今已经落地生根,另立祠堂。 但是,他们跟江南的顾家血脉相连,得知江南顾家被连根拔起,他们心中已经将朝廷当成了死敌,从暗中勾搭倭寇,到如今公然资敌。 这次之所以忽然转战福建,就是要救出顾姚一家,还有斩杀官兵报仇。而这次攻打福建卫所的四个统领,就是顾家的三个女婿,再有顾家长子顾良凤。 这一次,倭寇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直插卫所的心脏,就是因为上次肃清的时候,漏掉了顾姚的大弟子,名唤关珏,他其实是顾家的养子,为了掩人耳目,醒了顾昀夫人之姓。 好在贾琏将顾昀一家人押送到了浙江卫所,否则,这一次真是亏大发了。 王子腾大发雷霆,申斥卫?曳笱苋?稹;?谡獯尾彝唇萄担?踝犹谟氪蠡首由桃橹?螅?龆o抵邢瓴樗?形浪?俦?母?牛?11忠桓鲎ヒ桓觯?裨颍?庑┘以舫僭绨汛蠹叶伎铀馈?br> 这一深挖,简直触目惊心,暗中给倭寇提供货仓堆货的人家竟然多达三百余人,收人钱财,给倭寇关防放行的官兵有四百多,几乎涉及到整个卫所,自顾姚这个都尉以下的校尉,卷入通倭案件的官员竟然多达十二名。 可谓从上到下烂透了。 王子腾感叹,怪不得福建抗倭屡打屡败。贼也是倭寇,官兵也是倭寇,贼喊捉贼,这是开玩笑呢! 大皇子气的双眸通红,利用钦差先斩后奏的权利,将十二名同倭官员全部斩杀。 福建卫所指挥使,这次在劫难逃,本来大皇子连他也要斩了,却被王子腾与贾琏劝住了,指挥使乃封疆大吏,一品大员,还是交给朝廷议罪,明正典刑的好。 大皇子再次八百里加急战报进京,乾元帝这次没再手软,直接将七皇子逮捕刑讯。七皇子扛不住终于交代,他跟忠顺王留在密探有联系,英亲王就是被他们护送直接去了琉球,这也是贾琏他们沿路拦阻根本没看见英亲王人影的缘故。 乾元帝闻听七皇子的交代,顿时老了十岁,他亲自询问七皇子:“我们是亲生父子,朕宠爱你十六年,曾经想把大位传给你,你今日告诉朕一句实话,你跟福建顾家有没有联系?有没有跟他们通报过朝廷用兵的情况?” 七皇子顿时痛哭流涕:“没有,儿臣没有,儿臣知道有这一回事情,但是从没跟他们联系过,儿臣只是跟忠顺王有联系。” 乾元帝面色铁青:“他许给你什么好处,你竟做他的内应?” 七皇子哭道:“他答应辅佐儿子登基,孩儿赐封他做江南王。” 乾元帝气得差点晕厥:“好,好得很……”他无力的挥手:“将这里门窗钉死,派兵守卫,三丈之内,不许有人走动。” 七皇子顿时发疯一般扑向乾元帝:“父皇,你不能这样对我,儿臣从未想过忤逆父皇,儿臣的一切谋算,都在父皇百年之后,父皇,您怎么忍心,您曾经那样喜欢儿臣,儿子十岁的时候,您还猴搂着孩儿摘果子呢,父皇,您都忘记了吗?” 乾元帝却挥手:“钉上!” 七皇子这时候彻底绝望,发疯的喊叫起来:“父皇啊,儿臣冤枉啊!这一切都是母后的谋算啊,儿臣只是想做皇帝,顺水推舟而已,父皇,您听见没有,都是母后的主意,忠顺王留在京都的密探就是徐家人。父皇,您听见没有,儿臣只是傀儡,儿臣只是听命行事啊。母后利用儿臣,只是为了骗英亲王父子出京,气死皇祖母,母后就可以独尊后宫,她说会把儿臣拱上太子之位,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因为皇祖母从来不正眼看儿臣,儿臣是憋屈,儿臣不甘心啊……” 乾元帝闻言顿时心如刀绞,步履踉跄,差点跌倒。 原来父皇的死,母后的病重都是徐家作怪。 乾元帝心痛如绞。 可是徐家是端康元后的母家,乾元帝曾经是元后的养子,他答应会善待徐家,这也是乾元帝屡次放过徐家的原因。 乾元帝不能把徐家明正典刑。 这一日夜半,乾元帝找到慎刑司首领秦缄:“我要徐国丈三日后暴毙,等徐家扶灵返乡,我要徐家三房所有男丁死绝,我要徐家灭门绝户,听清楚了?” 一个月后,皇后薨逝。 徐家扶灵回乡,一百多口全部死于匪盗。 乾元帝却以国家政治多事之秋,丧事从简,皇后在坤宁宫停灵三日,直接拉去甘露寺停灵。 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因为皇上健在,皇后即便是不能入土为安,也应该停灵皇家家庙碧云寺才是,或者别院行宫暂安也可,怎么把灵柩送去了甘露寺,甘露寺是一般宫妃死后安放灵柩之处。 但是,至此太后欠安,海疆动乱的非常时刻,百官再没有人敢违拗乾元帝之意,只得按下不表。 七皇子被囚禁,英亲王去了琉球岛,随着皇后之死一起传到海疆。 贾琏猜测,大约南安郡王与英亲王世子也被藏在琉球岛,不然,英亲王不会去琉球岛。 同时,贾琏大胆猜测,忠顺王应该藏身琉球岛,他将英亲王父子弄去琉球岛应该是想借助他们跟乾元帝叫阵。 随即,贾琏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指挥官冯唐,冯唐很以为然,很快将这一情况即可上报朝廷。 乾元帝很快发来谕旨,吩咐冯唐不惜一切斩首忠顺王,然后将英亲王父子押送进京。 乾元帝嘴巴一张很容易,要想斩首忠顺王活捉英亲王父子不知道有多难。若是他们在陆地上,贾琏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一群人,可是,隔着忙忙大海啊! 贾琏可是不善水。不过,只要在陆地上跟忠顺王照面,贾琏必定能够手到擒来。 冯唐不敢违拗乾元帝,只得接下任务,但是什么时候完成,他也不敢承诺。 随即,冯唐帅军进入福建境内,倭寇上岸捞一票就跑了,临海县城一片狼藉,房屋烧毁,粮食被抢劫一空,百姓更是死伤惨重,五千人的城池锐减到不足三千,还多是老弱妇孺。 再加上王子腾他们清洗通倭官兵家庭,人员再次锐减八百多人。王子腾舍不得杀人,可是这些汉奸不除,不足一平民愤跟,随不起死去的一千将士与两千多百姓。 对于这些通倭的汉奸,王子腾公开审讯,公开斩首。以为震慑那些隐藏的汉奸,二为安抚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 随后,贾琏建议与杜若馨母亲的土著联盟,在云雾山建立渔民村落,将临海城幸存百姓迁徙到云雾山,依附土著人生活。有军队出面补赏山民一定的粮食布帛,让他们教导这些常年打鱼的渔民学习种地,至少在这里能够土里刨食,不会饿死,还可逃避倭寇。 随后,贾琏说服大皇子王子腾冯唐与卫?宜娜耍?毡嗝稣愕孛娴拿窦湮渥傲a拷?氤?15官炼游椋??邓?堑募揖煸丛床痪?那ㄡ愕皆莆砩桨仓谩?br> 贾琏这一建议,极大地安抚了民众之心。许多青壮年加入了抗倭队伍。 王子腾再次重回九省检点的角色,开始在临近的城池调集粮草,以补充日益壮大的抗倭军队。 冯唐与卫?疑桃楹缶龆ǎ??稣闶毡辔灏俚胤轿渥盎褂行抡惺盏陌税侔偾嘧衬瓴钩涞兰昼龅挠?志??眉昼龆运?墙?姓蠓ㄑ盗贰?br> 御林军一下从五百人增加到一千八百人,约莫相当两都兵马。 贾琏迅速打算队伍,将平字营中的五百人一分为三,然后再把新兵均分到三个营队,重建水字营与奎字营。 这一次,贾琏任命水纹吴勇石磊为校尉,唐辉为都虞侯,罗世成为记事,贾氏族人,年纪最大的贾萱为印契官。不是贾琏小心眼,非常时刻,印把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原本云梯队老队员,与昌平出声的亲兵贾关林,贾毅,贾峻全部充任郎官什长,贾琏的亲信几乎触及到伍长,每日间,整个御林军只要骂个娘,贾琏都能及时知道。 为了预防倭寇渗透,贾琏还在部队施行来保制度,亦即,每个伍的三人必须统一行动,吃喝拉撒都不许掉单。而每个五章都是贾琏从西山带出来,这就极大限度的保证了队伍的纯洁性。 再有,贾琏还制定了腰牌,兵卒一旦要脱离大部队,必须留下腰牌为证,离队一刻钟未归队,虞侯对必须出门寻找,一旦人员失踪,失踪人员便被纳入重点警惕人员,一旦归来,必须隔离起来重点排查,直到排除嫌为止。否则,就不能重新进入御林军。 因为浙江境内相对安全,贾琏奉命带领御林军驻守海疆城,与应定军形成犄角之势,共同拱卫浙江的安全。 卫?以蜃な馗=ā?br> 大皇子则跟着冯唐的部队,拖着大炮四处救援。哪里有倭寇登陆,冯唐的部队就往哪里增援,利用大炮轰击倭寇战舰,一时间,倭寇闻风丧胆。 贾琏经过考虑,对御林军进行交叉训练。所为交叉训练,就是每日上午,平字营的兵卒教导闽浙招收的两个新兵营阵法拳术,新兵营则教导平字营划船凫水。 夜晚,贾琏还会组织所有队员进行拉练急行军,训练体能。在这倭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冒出来的杀人时刻,自己个体能好,是活命的第一要素。 贾琏的训练虽然苛刻,但是,所有人都咬牙扛着疲惫训练这,没有一人退缩。 如此一个月之后,御林军基本具备联合作战的能力。剩下的就是熟练的磨合过程。 就在贾琏日夜操练队伍的时候,或许是知道冯唐的部队去了福建,忽然有八百多倭寇在浙江境内登陆。 这一次,因为已经将卫所肃清一遍,倭寇的战舰刚刚靠岸就被我部发现。 贾琏不善水站,一遍命人给永定军传信,一遍命令部队,等倭寇上岸远离大海在开打。 说实话,第一次跟倭寇面对面,贾琏有些激动。 倭寇大约觉得贾琏是新手,上岸后直扑海疆城而来。 贾琏这边早张好了口袋,两个新兵营埋伏在城外摆下口袋阵势,首先一发炮弹在敌人群众开花,炸死扎上一片,然后,□□营在城头居高瞄准射击,基本一枪撂倒一个,倭寇上岸大约八百余人,在大炮与鸟枪的轮番攻击下,死伤三分之一。 倭寇大约没想到海疆城里也有大炮,顿时慌了,开始撤退,准备逃跑。 城外的新兵营迅速组成两个大的三才阵法进行阻拦,游骑兵的□□雨点一样拦住了倭寇逃窜的去路。 贾琏命令打开城门,鸟枪营出城追杀,倭寇不得已只好回头跟鸟枪营对射。贾琏区在城头亲自掌握大炮,那炮弹长了眼睛一样在倭寇群里开花。一阵炮轰,倭寇再次死伤无数。 倭寇最后只好选择看起来似乎比较薄弱的水字营与奎字营的阵法处突围。 他们忽然发觉,她们吧因为违拗的单刀陷阵在阵法中根本不起作用。 这一下正是羊入虎口了。 这般时刻,永定军的援军赶到了。 贾琏一眼瞧见小豹子,忙着与他接洽,却是永定军也怕倭寇还有后招,不敢多跑人手,因此派遣一个加强营增援,因为知道小豹子跟贾琏相熟,便派了他领队。 贾琏大喜,他正发愁一旦倭寇逃去船上,他就干瞪眼了。 贾琏马上吩咐小豹子:“留下鸟枪队员帮忙点射,其余人马到海边夺船。 小豹子大喜,他早就眼馋海盗船的坚固与吃水性。 马上分兵而去。 贾琏却带领一个郎队站在?望塔上,他自己也双枪在握,充任?哨,看见哪个士兵危险,便开枪增援。看见哪个倭寇勇猛,就打掉哪个。 一时间,贾琏带领的?哨卫队成了任命收割机了。不,应该说,整个御林军成了倭寇收割机了。 最终,经过两个时辰拼搏,御林军几乎全歼来犯的倭寇,最后剩下五六十人被御林军淹没,只得跪地投降。 愤怒的闽浙籍贯的新兵想要杀降,被贾琏阻止了:“古来有云,杀降不祥,且我还要从他们身上追问南安郡王的下落。” 闽浙兵中有人气氛的嚷嚷:“我认识他们,他们根本不是倭寇,他们是顾家药草行的人,是海盗,穷凶极恶的海盗。” 贾琏伸手安抚一众兵丁:“好,我会审讯清楚,若是他们身上有血债,欠谁的血债,我把他交给谁处理,但是,一定要有真凭实据,至少要有三个人证明此事,才能作数,若让我发现有谁诬陷,罪名反坐!” 贾琏亲自审查这些人,大多数表示他们曾经只是商船上的伙计,因为后来商船被倭寇夺取,他们不得不参家海盗甚至倭寇,不然就无法活命。 这一次,贾琏从倭寇嘴里获得了准确消息,南安郡王与英亲王世子的确被羁押在琉球,而负责看管之人正是忠顺王。据说忠顺王试图说服南郡王反水当倭寇被南安郡王严词拒绝,忠顺王却并未为难他们。 但是,所有的倭寇都说不知道英亲王的消息,但是,有倭寇却说,琉球王府最近多了一个教书先生。或者说王府多了个谋士。 贾琏猜测,那教书的先生应该是英亲王无异。 最后,贾琏让投降的倭寇跟闽浙兵卒对质,若是这些人果然身负血债,贾琏则公开表示不接受某人投降。让他们有仇的双方自行解决。 对于那些真正只是被抓捕而去的,则将他们送去云雾山,并令人严加监督,一旦有人试图脱离云雾山,即刻就地□□。 其中真正的倭寇有六十余人,王子腾命人将他们砍掉右手,脸上刺青,脚戴镣铐,送去云雾山替百姓耕种赎罪,至死方休。 贾琏首次抗倭战斗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为何如此说来? 因为,这一战斗,御林军歼灭倭寇七百零八人,活捉活捉八十八人。 小豹子抓获守船的倭寇二十人,缴获战舰十艘,其中一艘大船,九艘小船,一色都是灵活坚固的海盗船。每只船大约可做百余人,船头有炮台。 儿御林军没有牺牲一人,仅有十三人轻伤。 冯唐闻讯大喜,这是冯唐道海疆后取得最大一次胜利,按照御林军最后登基的功劳簿,即刻替贾琏上了请功奏折,乾元帝即刻下旨,贾琏大功一次,手下校尉小功一次。然后所有御林军手下兵卒,按照兵卒们所杀倭寇人数,每杀一个倭寇,赏赐田产一亩或者纹银十两。若是杀死倭寇一个头目,则可赏赐田产百亩,宅第一座。若是不要赏赐,可晋升正九品武职。若是一战之间独立斩杀倭寇喽蛲?渡钡星豕?停?渡卑倜?量埽?切σ淮危?途粼破镂尽r徽秸渡辟量苋?偃耍?谴蠊σ淮危?途羟岢刀嘉尽?br> 这一次战斗产生八名云骑尉,两名轻车都尉。 再有,小豹子缴获战舰十艘,记大功一次,赐爵轻车都尉。 只可惜,乾元帝吝啬,只是奖赏贾琏一人大功。贾琏为兄弟惋惜之余,也替自己高兴,豪哥儿爵位有了,三兄弟不用打架了。 回头却说永定军陆平,闻听贾琏大获全胜,高兴的很,跑来跟贾琏讨要战船,以为这些战舰都归他了。 贾琏好笑:“我一千八百人拼死杀敌,消耗炮弹弹药数千枚,这才缴获战舰,怎么你倒跑来摘桃子?” 188、188捉虫 陆平愕然之下哂笑:“你们御林军要船作甚?难不成回京都驻防西山, 也要坐船不成?” 贾琏淡然一笑:“西山当然不用坐船,难道我们御林军在海疆也不能有战舰?” 陆平面色讪讪:“你们?御林军会划船吗?” 贾琏回身看着御林军:“你们会划船吗?” 一时间喊声震天:“会, 会,会!” 陆平追着贾琏缠磨:“我们增援一趟不能空手而归吧?你总要给我点辛苦费吧?” 贾琏眼珠子一转:“也不是不能磋商!” 陆平眼睛顿时亮了:“快说说, 你要什么?” 贾琏笑道:“你说的对,我们御林军不善海战,但是,我们已经来到海疆,不能永远不会海战,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多久,一切都要学起来, 将军以为否?” 陆平是聪明人, 再者,贾琏刚得到战舰,他有什么要求显而易见。 陆平很爽快,当即拍板:“这容易, 你分我一半战舰, 我派人教导你们海战技能,包教包会。” 贾琏笑道:“我要小豹子率领的郎队。” 陆平激动之下混没听清,只知道贾琏答应了,他很兴奋,张嘴应了:“好!” 贾琏打铁趁热:“小豹子听令,即日起,小豹子调任御林军海字营任校尉!” 小豹子蹬蹬蹬跑了过来:“是, 下官遵命!” 陆平顿时懵了:“哎哎哎,不是……” 贾琏一笑:“不是说好,我五条战舰交换小豹子的郎队吗?我可没说要营队哟!” 在朝廷如今经费紧张的情况下,永定军舍掉一百人换取五条战舰,实在很合算,眼下就地招收一百人很简单。 且小豹子的水上经验,永定军已经全部消化领会,如今没有小豹子,永定军也不惧海战。 无论战舰也好,兵卒也好,都属于朝廷,不存在谁赚谁赔,以贾琏跟大皇子王子腾的关系,他要是说服了大皇子,白白把小豹子调入御林军,难道自己敢不放人? 再者,小豹子在永定军发展很受限制,因为应定军高级军官一个钉子一个眼早就满员,几次战斗减员之后,校尉还有富余。 小豹子留在永定军,恐怕一辈子也做不到校尉。他爵封轻车都尉,自己对他轻不得重不得。不如让他另谋高就,落个人情。 陆平爽快的答应了。 贾琏闻言大喜。原本贾琏的手下的三个营队都是六百人一个加强营队,贾琏从每个营抽调一百人,组成四百人的海字营。御林军算是有了海战队了。 贾琏心里,总有一日,英亲王要落在他手里。海字营就是为了捉拿英亲王父子所做的准备。 倭寇自从那一次被贾琏痛击之后,再没有骚扰浙江海域,时间进入腊月,照例是倭寇的蛰伏期。 贾琏则利用这段时间日日盯着小豹子训练海字营。 次年三月,春年花开。 小豹子的海字营已经有模似样。兵卒们驾驶战舰在海上奔驰,如履平地,再没有晕船呕吐了。 这日,王子腾送来急报,却是有人说在横屿发现了忠顺王与英亲王,大皇子闻讯率领舰队就要追击倭寇,王子腾拼死拦住。因害怕大皇子憋屈太久发生黄忠祥的悲剧,王子腾预备攻打倭寇的盘踞地。 再者,海疆如今兵马五万,每日最低消耗三万白银,每月消耗百万,朝廷已经负担不起。 都察院那些老朽御史,如今已经成了疯狗,盯着兵部撕咬,言称早知军队如此靡费,不如当初和谈赎人。 若非熙亲王掌管兵部他们惹不起,他们早就唆使乾元帝把兵部上下治罪了。 因此,乾元帝几次明发谕旨,严令冯唐速速与倭寇决战,夺回倭寇占领的城镇。同时,乾元帝一再催促大皇子回京。大皇子私心以为尚未跟倭寇正面决战,觉得不能空走一趟,一再推迟归期。同时,大皇子也几次跟王子腾冯唐商议,要跟倭寇决一死战。 目前,经过斥候几月的调查,已经查明横屿盘踞一大股倭寇,上次洗劫福建卫所就是他们。 王子腾因此发函贾琏,让他速速驰援,冯唐预备攻打盘踞在横屿的倭寇。 贾琏分析了各方的情报,以为是该跟倭寇决一死战了。 因为大皇子必须带着战功回京。 虽然朝廷瞒得严实,贾蓉却几次悄悄给贾琏透信儿,乾元帝的身子只转直下,暗示贾琏,若是大皇子有意大位,必须早点回京都。 说实话,朝廷那些皇子,贾琏真心看不上。 所以,大皇子必须拿到战功后火速回京去守住太子位。 只要我军攻下盘踞横屿的这一大股倭寇,抗倭斗争便取得了初步胜利,余下小股流窜倭寇,就需要与他们打持久战了。 再者,贾琏来到海疆这一年,通过无数次审讯假倭,已经初解民意,很有所得。 海疆的许多假倭,都是生活所逼的本土海盗,他们曾经是商人,因为朝廷关闭了舶司,斩断了番邦与我国的贸易,其实也断了闽浙百姓的海上生财之路。 所以,将来要想不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只怕还得朝廷效法圣祖,重开海上商路。 可是,贾琏知道这话在乾元帝手里行不通。只有寄希望了解闽浙风土人情的大皇子了。 不过,眼下大皇子憎恨忠顺王,憎恨倭寇,也许听不进去,只有今后慢慢引导,徐徐劝谏。 眼下还是先保护大皇子要紧,王子腾估计压服不了他多久,绝不能让大皇子被忠顺王倭寇俘虏,否则,他就失去了夺嫡的资格, 贾琏心里埋怨大皇子太冲动太鲁莽。 如今为了支援大皇子,贾府的粮草已经用了三分之二,价值十万银,粮草都是打着大皇子的名誉调配,为的就是提高大皇子在军中的威信。谁知他却逞英雄把生命当儿戏。 贾琏猜测,忠顺王或许不会杀害大皇子,只怕要把大皇子囚禁起来跟朝廷谈判。不过,如今有王子腾带领福建舰队护航,大皇子应该轻易不会上当。 贾琏去过横屿,却是不懂得航船,因问小豹子:“你熟悉横屿海湾吗,抄近路,争取赶到他们前面去拦截。” 小豹子言道:“倭寇的海盗船可是厉害得很,又坚固又灵活,我们这五条战舰可不够,还得通知陆将军增援我们。” 贾琏言道;“放心吧,王大人不会忘记他。他可是海疆的王牌水师。”贾琏又吩咐吴勇道:“每条船都要人手一支火铳,再配足火箭、火蒺藜、大小□□、神机箭和□□,火油一定要足够。” 吴勇忙着应了。 贾琏有命令水纹:“顾家那五条商船由你驾驶,把库房里所有枪支弹药统统都带上,作为御林军的移动兵器库。今日势必要跟倭寇拼死一战,大皇子出事,大家都没得好。” 却说贾琏一边吩咐战舰起锚,贾琏自己则最前面的领航舰上,顺风扯帆直往双鱼都而去。半路正好遇见应定军陆平轻率三十条战舰而来。 两人船上拱手,各自指挥战舰飞驰战场。 却说贾琏赶到横屿海湾,双方已经接上火,王子腾带领八千余人,却不是人人善战,倭寇足足五千人却是人人都是浪里白条,不容小觑。 双方一交火,倭寇就盯着王子腾与大皇子的指挥舰猛攻,反而对冯唐卫?也桓行巳ぃ?芟匀唬?量苤?杏腥巳鲜洞蠡首印?br> 贾琏到时,大皇子的战舰已经着火,卫兵十死九伤。活着的兵卒们纷纷放下小艇离开,大皇子却死扛着奉圣军的大旗,不下战舰,嘴里喊着:“打死孤也不退!”。王子腾正在跟大皇子较劲儿,想要把大皇子强制拉上小艇。 正在此刻,贾琏与陆平赶到,陆平毫不客气冲着海盗炮轰。贾琏趁机窜上大皇子的指挥舰,贾琏上去封住大皇子的衣襟,强迫大皇子跟自己对视,贾琏言道:“大皇子你听清楚,你死了,我们都陪着你死,没关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宿命,但是,您想一想,京都的太后娘娘怎么办?太后从小疼您,如今因为英亲王出走已经卧病在床,您的死讯进京,太后娘娘怎么办?大皇子妃怎么办?还有您家的小殿下们怎么办?您想过没有?” 大皇子梗着脖子:“就这样放弃,孤不甘心!” 贾琏怒道:“糊涂,我们只是弃舰,并非弃战,这条战舰沉了,咱们换一条继续战,您要变成一颗砸不烂咬不破的铜豌豆,而不是如此逞英雄白白牺牲!” 贾琏说话间战舰已经开始下沉,还在此刻陆平跟倭寇斗上了,顾不得攻击大皇子的战舰,贾琏说声得罪了,伸手将大皇子夹在腋下,跳上了小艇,回到了自己的指挥舰上,然后,贾琏将奉圣军的大旗跟御林军的大旗一起插在战舰上。 大皇子吩咐战舰往前冲,嘴里大喊:“打,狠狠打,消灭倭寇,孤有重赏!” 贾琏满脸黢黑,怪不得倭寇盯着他打,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那一条是指挥舰啊! 贾琏首先吩咐盾牌手将大皇子团团围住,然后爬上桅杆,利用自己超发眼里频频发出指令,帮助炮兵确认目标:“左转瞄准,好,放!” “右转瞄准,好,放!” 如此这般,连续轰掉了两艘企图炮击指挥舰的倭寇战舰,倭寇似乎发现这边有硬茬子,调转船头共计冯唐与卫?摇?br> 贾琏却继续替指挥自己的战舰各方驰援,打掉一个又一个危险。 而水纹的商船也发挥了巨大作用,战争足足胶着三个时辰,到了后期,枪弹严重不足,这是水纹就举足轻重了,管他是奉圣军还是克虏军还是永定军,哪里喊叫枪弹,他就派小艇往哪里搬运,整个成了战备仓库。 王子腾看着忙着水纹,冲着贾琏竖起大拇指:“冯唐这个侄子又活了,还有那一千多战俘,这一次也最卖力!哀兵必胜,你做的不错!” 贾琏言道:“我也是不忍心看他们就这样废了,一辈子还很长,谁都有走窄的时候!” 王子腾点头叹息:“王仁有你一半的功夫,我也不担心了。” 贾琏奇道:“说起来还真是,岳父说王仁跟着您在历练,怎么没看见他人?” 王子腾摇头:“来了没几天,就纠结一帮子人去台站嫖妓,这还罢了,他还欠债,真是把我的老练丢尽了,我没法子,只得军法处置,把他腿杆子打折了,送回金陵去了,我可不敢在留他,再留下去,他能把整个王氏宗族都葬送。这个人是废了,我给你岳父说了,多给他女人,生几个孙子是正经,他如今也有这点作用了。” 贾琏浑身一个激灵,哎哟妈,自己前世在老太太眼里岂不是连这点作用也没有? 接下来就是清点战场了。 不过,曾经攻打福建卫所的四个头领跑掉两个,再有,顾姚也不见踪影。 这让大皇子有些压根痒痒。 除此之外,这一场攻击战的成绩还算不错,总共歼灭倭寇三千八百人,伤残一千二百人。然后,解救出被关押的百姓三千余人。 大皇子憎恨这些人,贾琏却建议大皇子参与审讯,然后,一千二百人中只有二百人是真正倭寇,还有二百多是弗朗机人,剩下六百人竟是闽浙以及周边的渔民,他们之所以做倭寇,乃是因为他们从前的主人在于倭寇争夺海上贸易地盘的时候失败,被倭寇击杀,他们这些手下被俘虏,不得不屈服,给倭寇充当打手。 大皇子一个个审讯,到最后,已经面色铁青,怒道:“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是做倭寇竟然是朝廷逼迫?” 一个个战俘瑟瑟发抖:“我们并无此意,只是实话实说。” 大皇子提起一个假倭,怒喝:“那你们到处抢劫掳掠老百姓,也是朝廷的逼迫?” 假倭泣道:“我们只是充当搬运、划船工,并不善战。” 贾琏抓住他的话柄:“你经常从哪里搬运货物,最后运到哪里?” 假倭:“知道……” 冯唐的奉圣军根据这些人的交代,挖出了粮草十万石,鸟枪五千多支,其中短柄鸟枪二百支,无数弹药,布帛锦缎,金银珠宝总价百万两。 大皇子大喜:“这些东西节约一点,能够支撑我们打一年了,我们以战养战,不要对朝廷共计那时,看朝廷那些老朽还说什么。” 王子腾摇头:“我们现在五万多人,每月消耗一万五千石,十万石粮食不够支撑一年,还有一半缺口,闽浙以及闽浙周边已经无法征调粮草,必须朝廷出面去其他省份征调或是买卖。“ 大皇子愕然:“年初朝廷不是押送了司四万五千石过来?” 贾琏插言:“朝廷每月只能供给一万石,其余不足一万五千单不是朝廷拨款,而是大皇子妃会同兵部贾蓉,在京都发起募集,然后用筹集的粮款高价购买,当时已经是四两银子一石米了。来拿公款不够,只能购买一万石,其余五千石,是总督勋贵们凑得。” 冯唐接口:“这我知道,据闻我们家也凑了一百石,荣宁二府把东省地的粮食都捐赠了,共计三千石,余下是其他勋贵捐赠,拢共价值六万银子。还有马草,听说是北疆克虏军支援十万石马草过来,嗨,这回真是八方支援了。” 大皇子闻言看着卫?遥?跏歉锌?骸懊幌氲缴洗挝澜??闶芰烁富实纳瓿猓?贡环7钜荒辏??故钦獍阄??19畔搿!?br> 卫?颐ぶて鹕硇欣瘢骸袄铣枷硎艹?14袈唬?舛际歉玫钡摹!?br> 大皇子颔首:“这次回京之后,我会把诸位将军的功绩汇报给父皇,父皇必定会有褒奖。” 大皇子终于提出要回京,众人心中一松,这尊大神终于要走了,否则,他们整日提心吊胆。 冯唐王子腾卫?倚闹懈咝耍?肫肫鹕硇欣瘢骸岸嘈坏钕拢 ?br> 大皇子言道:“诸位将军放心,海疆的情况我已经清楚,回去后必定会竭尽所能支持诸位将军,不把倭寇赶尽杀绝,决不收兵。当然,对于这些假倭的事情,孤也会向父皇汇报,何去何从还是要听父皇,但是,眼下这些欠下血债的倭寇,必须狠狠打击。” 冯唐卫?衣狡酵踝犹诩昼銎肫牖氐溃骸敖髯竦钕路愿溃 ?br> 大皇子抬手:“大家请坐,各位将军还有什么事情,尽可畅所欲言,只要孤能办到必定竭尽所能。” 卫?已缘溃骸案=ㄎ浪?富邮够褡锊榘熘?螅?富邮褂杀爸霸荽??笔笔虑榻艏保?膊还瞬坏眯矶啵?缃窬置嫖榷ǎ?故前凑掳焓碌煤谩!?br> 大皇子沉吟片刻言道:“诸位将军以为福建都尉黄大龙如何?据孤观察,其人勇猛善战,忠心为国,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王子腾冯唐卫?移肫氡硖?骸暗钕滤?陨跏恰!?br> 大皇子闻言甚喜:“那就让他暂代指挥使,孤回京之后马上命兵部下达任命。” 贾琏跟大皇子商议之后,决定留在海疆继续抗倭。大皇子自己其实也不想回京,但是,乾元帝圣命不能违抗,所以,他同意贾琏留在海疆。 四月初,贾琏带领平字营亲自护送大皇子道海疆台站,台站侍卫接手,将大皇子护送回京。 临别,贾琏跟大皇子辞别,言道:“微臣会在这边协助冯唐将军肃清所有倭寇,让这批血债累累的倭寇血债血偿,殿下回京之后,还请一定要把假倭的事情告知圣上。” 大皇子颔首:“都尉安心,孤一定会把这里ide情况如实禀报父皇。” 贾琏道谢之后,意有所指,笑道:“除了这公事让臣悬心,微臣还有私事托付殿下,请殿下回京后给微臣的祖母与父亲带问个好,告诉他们微臣在这里很好,毕竟他们的年纪大了,微臣不忍心他们为了微臣日夜悬心!” 大皇子十分羡慕:“嗯嗯,说起来,还是你们民间好,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贾琏摇头:“微臣曾经觉得祖母偏心,很不开心,但是,在海疆几个月,几次陷入生死之间,微臣顿悟了,微臣觉得那些事情都是小事,亲情才是人生不可或缺。” 大皇子听后愣了愣,随即拱手:“都尉之言,孤记住了。” 大皇子走后,贾琏跟王子腾商议之后,接手了整个海疆的侦探工作。此后,贾琏带领心腹小豹子,贾俊,贾毅,贾林隐身王家船队,游荡于双鱼岛,横屿,澎湖,琉球之间,寻找忠顺王与英亲王的足迹。 四月中旬,兵部任命黄大龙为福建卫所指挥使,贾琏升任兵部尚书,驻守闽浙,总理抗倭事宜。 王子腾嘲笑自己:“看来我这个老头子混了一辈子,最终还要被你这个小字辈领导啊。” 贾琏接到任命有些懵,这些日子忙碌,他都有些函数不知年了。掐指一算,哎呀妈,贾琏大吃一惊,前一世,这一年正是贾府被查抄的一年! 贾琏掐指一算,有些发愣,自己九月自己就三十岁了? 贾琏一拍额头,是啊,前些日子刚刚接到凤姐的信件,三胞胎满六岁了,巧姐儿也快要十岁了,凤姐嘱咐贾琏给几个小的也弄一个大海螺,只有巧姐儿有,其他几个孩子都哭了,说爹爹偏心呢! 当时,贾琏就有些懵圈,他总是下意识先想到巧姐儿。 189、189捉虫 贾琏自从晋升兵部尚书, 在闽浙前线有了话语权,遂提议, 闽浙军务有冯唐主管,政务归王子腾。贾琏全权负责情报。 随后, 贾琏常常带领小豹子在闽浙一带追捕忠顺王,虽然常常比他晚一步,但是,贾琏侦探的情报让抗倭部队打了许多胜仗,虽然我方减员一千多人,却歼灭了三倍的倭寇。 倭寇掳掠的财物很可观,海疆基本能够以战养战。 这年八月, 贾琏来到海疆整整一年。期间, 抗倭军打了大大小小无数胜仗,就在冯唐预备全线肃清倭寇的时候,倭寇很快顶不住,射箭传信, 要求和谈。 冯唐不理, 继续出兵扫荡倭寇的据点,倭寇再次传信威胁,言称,冯唐再不停止追捕,则将南安郡王与英亲王父子斩首。 冯唐不得已,只得奏报进京,征询朝廷旨意。 贾琏却坐不住了。 他决定赶在朝廷前头做些什么。 经过四个月的明察暗访, 与忠顺王无数次错过之后,贾琏已经摸清忠顺王的行动规律,那就是,忠顺王虽然狡兔三窟。但是,他每月都会回琉球一次。因为琉球岛上有忠顺王庞大的后宫。 石克明既是忠顺王后宫中的佼佼者,也是后宫的领导者或者是说是忠顺王的男后。 忠顺王每月回琉球一次,就是为了安抚这些后宫,顺便送钱送粮,甚是会采购许多奢侈品。 贾琏这一次一改之前尾随追踪,变为守株待兔。 这次蹬守,贾琏依旧带着小豹子。实在是贾琏对于大海航船,都不及小豹子精通,对于哪里有暗礁,哪里有暗流,贾琏一知半解。 这也是贾琏知道自己在海疆待不长之故,他根本没下功夫去学。 这日,贾琏与小豹子化装成偷偷下海的闽浙商人,潜伏在澎湖的海岛上。每晚暮色四合,则悄悄潜上琉球岛。 虽然忠顺王很小心,留有护院看门,但是,这些家院在贾琏眼里真是不值一提。 终于,八月十五这日,忠顺王上岛了。 贾琏追踪而至正要把忠顺王拿下,忽听忠顺王吩咐随从:“去澎湖岛将英亲王父子接过来,就说我回来了。” 贾琏当即放弃了跟踪忠顺王,改而跟随随从到了海边,然后,贾琏潜行上船,并给远处?哨的小豹子打了手势,让他跟进。 原本贾琏以为忠顺王会待英亲王如上宾,结果英亲王却被忠顺王以保护的名誉□□了。 十个仆人说是服侍,其实就是监督看守。 南安郡王也跟英亲王关在一起。 这一刻,贾琏忽然犹豫了。是斩杀英亲王父子然后把他们抛尸喂鱼,还是救出他们,送他们回京都?回京之后,他们父子会怎样?一是靠着太后娘娘撑腰,继续过那尊贵的日子。二是被乾元帝圈禁,过着猪狗一样的生活! 若是自己押送他们回去,英亲王父子肯定会憎恨自己。 太后在他们挑唆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总之会对荣府不利。 若是他们被圈禁,太后只怕会与自己翻脸。乾元帝虽然小心眼却对太后十分孝顺,在太后的压迫下,他会保自己吗? 贾琏不甘心做他们兄弟母子争斗的牺牲品。 干脆杀死英亲王父子,世子却是无辜之人。他们父子形影不离,自己不可能杀死一个,另一个一无所知。 再者,贾琏忽然发觉,若是将英亲王这样骄傲之人圈禁起来当猪狗一样养着,或许比杀死他更难受吧!之前他养尊处优尚嫌不足,变成猪狗一般存在应该会生不如死吧? 最终,贾琏决定先救下南安郡王,这样,那南安郡王回去之后,英亲王跟忠顺王沆瀣一气的事情的就会被传开。 至于英亲王父子,贾琏决定让朝廷拿赎金来赎回吧。 只有朝廷出血本,乾元帝才会越发憎恨英亲王。朝臣们也会因此厌恶他们。 无论是出赎金还是和亲,英亲王都会成为过街老鼠,最终沦为猪狗不如。 贾琏想一想就兴奋。 贾琏看着英亲王父子被带走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候那些海盗喝上酒了,他才忽然现身杀死了守卫。 南安郡王咋见贾琏,像个孩子一般哭了。 贾琏却道:“王爷在此等候,待我进去搜救英亲王父子。” 南安郡王却拦住贾琏:“他们不在这里,我们快走。” 贾琏闻言,故作惊讶:“英亲王怎么不在呢?我们得到的消息,说两位王爷与世子都囚禁在这里,微臣不及回去禀报就孤身赶来了,就是怕他们再把两位王爷转移他处,再难寻觅踪迹,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王爷可否告知属下,他们往哪里去了,我去追踪?” 南安郡王懊悔不已:“我是被他们蒙着眼眼睛押送过来,每月总要转移几次,也不知东南西北。不过,你安心,看管我们的是忠顺王,哦,是反贼,他留着英亲王父子还有用,待他们也客气,绝不会下杀手。” 贾琏拧眉:“可是我们都知道了,忠顺王如今成了海盗的军师,专门跟朝廷作对,怎么会对英亲王客气?英亲王可是陛下的嫡亲弟弟?” 南安郡王觉得一两句说不清楚,害怕再次落入忠顺王手里,只是催促:“此非久留之地,咱们还是一路上再说吧。对了,你们的舰队呢?” 贾琏摇头:“没有舰队,这些日子倭寇传信要跟我们和谈,不谈就要杀人,冯将军已经奏报进京,我是害怕两位王爷出事,跟随商船出来撞运气,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打听出王爷的消息,只可惜,英亲王父子不在。” 南安郡王摇头:“他们即便在此,也不会跟你们回去,他们正在筹划,要跟着弗朗机人出海。” 贾琏愕然,若是这样,他还不如杀死英亲王永绝后患,这种人怎么能逍遥自在的活着? 他不配! 贾琏问道:“是忠顺王这个反贼安排的?” 南安郡王摇头:“不是,是他们父子自己的主意。” 贾琏心下稍安。 贾琏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杀死英亲王,以绝后患,如今后悔已晚,只有再找机会了。 却说贾琏将南安郡王救回海疆城,冯唐王子腾俱皆大喜,随即又沉入英亲王被扣留的遗憾中。 南安郡王告知,英亲王乃忠顺王的座上宾,冯唐王子腾俱皆满脸背晦。唯有贾琏心头暗爽。 冯唐与王子腾商议之后,决定大家联名据实上奏朝廷,等候朝廷的决断再做道理。 乾元帝却只是回复五个字:“押解进京!” 押解两字让冯唐与王子腾等人俱都吓了一跳,这是要问罪的口气啊! 众人经过商议,决定让贾琏这个新出炉的尚书亲自押解南安郡王进京。毕竟贾琏只是协助抗倭,冯唐才是抗倭统帅,海疆的形势虽然缓解,但是,主帅脱离部队乃兵家大忌。 贾琏本来准备再次潜行上岛诛灭忠顺王,如今只好放弃。不过,按照眼下敌我形势,忠顺王也就是个秋后蚂蚱,苟延残喘而已。 虽然不甘心,贾琏不得不听从命令,押送南安郡王进京。 贾琏临走之时带走了自己的平子营,这一趟下来,平子营该立功的都立功。在海疆招收的水字营奎字营与海字营都留在海疆。他们并非真正的御林军,战争结束就会就地解散。 王子腾与冯唐商议之后,提拔小豹子为都尉,掌管这支队伍,小豹子本来就是校尉,升任都尉顺理成章。 水纹很憋屈的继续担任校尉,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他跟着南安郡王战败而回,八百兄弟死亡殆尽,如今不治罪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从海疆启程,南安郡王还是手镣脚铐,离开了台站,贾琏吩咐把手镣脚铐都卸了。 南安郡王如今已经从惶恐之中恢复过来,虽对贾琏心怀感激,但是罪犯与押送官是天生的敌人。他盯着贾琏哂笑:“你不怕我逃跑?” 贾琏笑了:“王爷想往哪里跑?” 南安郡王顿时失笑:“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往哪里跑?” 贾琏笑道:“王爷舍得高堂妻儿的话,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大不了营救您的功劳不要了。” 南安郡王伸手一拍贾琏:“小子前程远大啊,当初,我应该坚决抵制御林军临阵换将。” 贾琏摇头:“一样的,下官去了也不能改变王爷的意志,胜败只在您自己的一念之间。” 南安郡王颔首:“是啊,我曾经算过命,说我命中有一大劫难,熬过去就好了,如今算什么?” 贾琏心中一动,言道:“您怕什么,您虽然被捕,您又不是自己投奔倭寇?虽然战败了,但是,您忠心耿耿,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忠顺王可是把您关押起来了,并未待您若上宾。我相信陛下心中必定有杆秤。” 南安郡王闻言呆愣片刻,忽然对着贾琏长身一礼:“水某逃出生天,今后必定有所回报。” 贾琏伸手搀扶南安郡王:“大家同殿为官,理应相互照应,王爷太客气了。”随即,贾琏又道:“只是您这形象看着不像是战俘,倒像是做客之人啊。” 南安郡王再次躬身大礼:“本王若是逃出此劫,必定以荣府马首是瞻。” 贾琏躬身回礼:“王爷言重了。” 这之后,派遣在南安郡王身边的侍卫回报贾琏,言称南安郡王似乎病了,每每夜间呕吐,面色越来越苍白了。 贾琏颔首:“应该的,他被倭寇关押,饥一顿饱一顿,如今回来有吃有喝难眠暴食暴饮,肠胃哪里受得了,吐两天就好了,别理他。”又叮嘱侍卫:“回去别乱说,他被捕已经够倒霉了,用不着我们在落井下石。” 七日后到京,南安郡王几乎瘦脱型了。 城门口,前来迎接的南安太妃见了儿子搂着大哭,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南安太妃以为是贾琏作践她儿子,不免大怒:“我儿功过自有朝廷论断,岂容的你们作践?” 贾琏躬身施礼:“太妃误会了,微臣一直上可是好吃好喝的供应王爷,只是王爷自己吃不下睡不好,时时啼哭落泪,实在与微臣无关!太妃若是不信,只管让朝廷调查,微臣之心可对日月。” 南安郡王不好大庭广众帮贾琏说话,只得伪装虚弱,缠住她母亲,这才轻声言道:“贾大人救了我。” 太妃立马觉得事态有异,却是把戏做足了,狠狠瞪了贾琏一眼在,这才摸着眼裂走了:“我会调查的,你若是敢虐待我儿,我绝不干休。” 贾琏耳力惊人,看见太妃的反应,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真是天生戏子。前世她就是顶着这一张慈祥的容颜,舍不得自己孙女,转脸就把别人家的孙女卖了。 贾琏回京之前已经送信回家,果然,他在人群中看见了凤姐与几个孩子。一年不见,十岁的逑哥儿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凤姐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华盖车上,逑哥儿带着两个弟弟骑在马上为母亲护驾,看着有模似样。 巧姐儿老远看见贾琏便挥动手里的大海螺:“爹爹,爹爹,这里这里,我妈妈在这里!” 芊姐儿也跟着巧姐儿挥手:“爹爹,爹爹,海螺!” 贾琏骑在马上,很给巧姐儿面子挥挥手,错身而过的时候,将一袋子东西丢给逑哥儿,正是各色各样的海螺。 芊姐儿高兴的了不得,忙着将海螺倾倒在车厢里挑选,很快就扁扁嘴,瞅着凤姐只是委屈:“都没姐姐那个漂亮。” 凤姐一瞅,这些都是原装货,巧姐儿那个,贾琏利用元力打磨过,还在上面镶嵌了珍珠,一如天生天长的王冠一般。 凤姐心里只是嗔怪,这个贾琏真是做事不走心,五个孩子,只给巧姐儿一个人琢磨好东西,三个小子不算,两个闺女总得一样吧,这也有差别,真叫凤姐不好解释,只得哄骗芊姐儿:“咱们芊姐儿多漂亮多可爱啊,爹爹这是忙呢,等有闲了得空了,肯定能再做一个更加漂亮的给咱们芊姐儿。” 逑哥儿也正色劝慰二妹妹:“爹爹如今忙着打倭寇呢,哪有空闲啊,等以后倭寇打完了,肯定重新给妹妹做好看的。” 成哥儿与豪哥儿却不嫌弃,拿着海螺又是吹又是抛着玩儿:“芊姐儿最娇气,这多好玩儿,海边来的,京都有银子也买不到呢,你不要,都给我!” 芊姐儿越发嘴巴扁扁的只要哭。 凤姐扬手给成哥儿豪哥儿一人一个板栗:“回去不准玩,每人多蹬半个时辰!” 成哥儿豪哥儿顿时鬼哭狼嚎,把海螺一丢:“别呀,妈妈,都给爱哭鬼吧,我们不要还不成吗!” 芊姐儿的泪珠儿珍珠似的滚落,小扇子似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哭着扑进凤姐怀里:“妈妈……” 凤姐心疼不了,忙着哄她:“乖乖,芊姐儿不哭,等回去了,叫你芸大哥罚他们多耍一趟猴拳,不然不给饭吃,然后再让姐姐带着你骑那匹桃花马,好不好?” 芊姐儿想着自己刚刚到手的桃花马这才止住哭声,葱白的手指自己?c着泪珠儿,还不忘记抬高下巴,冲着豪哥儿皱鼻子示威。 巧姐儿安抚了两个小弟弟,心有不舍,却是把自己的海螺递给芊姐儿:“姐姐的给你,别哭啊!” 芊姐儿虽然撅着嘴巴,却是黑眸晶晶的把海螺还给巧姐儿:“这是爹爹给姐姐的,姐姐给我了,姐姐也没有了。” 凤姐看着三小子扬武扬威的骑着马,两个女儿美貌如花,贾琏如今官封尚书,顿时心里的喜气往外透,笑得花儿似的。 回头却说贾琏押送南安郡王到了刑部,之后去了乾清门,递上自己的腰牌等候乾元帝传召。 乾元帝果然日夜盼着贾琏,一盏茶的功夫,秦全就过来了,冲着贾琏眉开眼笑:“侯爷请跟小的来吧。” 贾琏忙着更正:“公公错了,我还没袭爵啦。” 秦全笑道:“没错,您单枪匹马救回来南安郡王,这就是几天大的功劳,圣上已经写好了圣旨,您连升三级,赐封侯爵了。” 贾琏闻言大喜,顺手摸出红蓝黄三色宝石,递给秦全,言道:“小玩意儿,公公把玩吧。” 秦全这是悄悄言道:“陛下精神不济,已经搬去养心殿了,如今是大皇子监国,您要见得就是大皇子。” 贾琏到了乾清宫,却没见到乾元帝,之间大皇子再做,两边站着熙亲王与张家舅舅,再有礼部尚书杜大学士。 贾琏大礼参拜大皇子,大皇子忙着叫起。这才吩咐道:“礼部尚书,宣旨吧!” 杜尚书接连宣读两道旨意,一道圣旨,贾琏营救南安郡王有功,晋升一等侯爵。再一张圣旨却是贾琏帅军只大破倭寇,杀死倭寇八百人,赐封轻车都尉。 这一来,贾琏身上有两个轻车都尉,一个侯爵,再加上祖上的侯爵,按照他以往的计划,他还能再生一个儿子了。 大皇子等待圣旨宣读完毕,贾琏谢恩起身,接受了众人朝贺,这才起身上前,一勾贾琏肩膀:“走,孤带你去见父皇!” 贾琏回头却见熙郡王与张家舅舅并未跟随,而是各自回身去隔壁侧殿。只得躬身拜别:“众位大人有礼,属下告辞。” 大皇子又上来勾着贾琏胳膊,贾琏忙着言道:“这不合礼数。” 大皇子笑道:“孤太高兴了,你知道吗,大皇子妃给孤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儿漂亮,儿子壮实,你没听他那哭声,真是要把屋顶掀了去。你回来的正好,父皇说要在养心殿给这两个孩子补办满月宴,你正好参加,你这个做舅舅的,礼物可要准备好哟。” 贾琏忙着行礼:“微臣不敢当。” 大皇子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不敢当,当初要不是你搭救榴?,哪有我们今日的好日子,连父皇都说了,你这个哥哥做的名言正顺。” 贾琏心中一个忽悠,乾元帝这般说是何意? 一时到了养心殿,贾琏瞧见须发皓白的乾元帝顿时吓了一跳。一年不见,乾元帝似乎老了十岁还不止。按照贾琏的记忆,乾元帝今年应该还只有五十一岁。怎么忽然间老成这样? 贾琏下跪醒了君臣大礼。 乾元帝抬手一笑:“吓到了吧,都说君王万岁,哼,都是骗人,人活一百已经是邀天之幸啊!” 贾琏忙着拱手:“陛下已经能够偿命百岁。” 乾元帝摆手:“嗨,不说啦,大皇子回来都说了,那一会得亏是你劝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小子就是鲁莽,贾爱卿今后可要帮着朕多盯着点他。” 贾琏心里突突跳,这是托孤啊? 一如当初上皇托付忠义亲王? 乾元帝若是能够再活几十年,自己岂不是又是一个贾代善? 随即,贾琏释然,好在大皇子那些兄弟被乾元帝打压的鹌鹑一般,唯一一个六皇子还不错,却是方才成亲,比起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的大皇子真是差远了。 乾元帝因问:“你在海疆一年多,我听了大皇子说了不少,朕想再听听你的说辞。” 贾琏躬身行礼:“陛下尽管询问,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乾元帝颔首:“有人说在倭寇中看见过英亲王,你看见过没有?” 贾琏言道:“回禀陛下,微臣并没有亲眼瞧见。” 190、190捉虫 乾元帝一哼:“你在哪里救出南安郡王?” “回禀陛下, 微臣跟着朝廷的商船四处追踪,终于查获南安郡王与英亲王的消息, 因为倭寇会经常转移人质,微臣来不及汇报, 只得匆忙前往营救,结果,微臣去晚了,据南安郡王说,微臣去晚了大约半个多时辰。” 乾元帝忽然盯着贾琏冷声言道:“你敢发誓吗?说你没有故意放过他们父子?” 贾琏跪下发誓:“微臣发誓,绝对没有故意放走他们父子!” 他一直琢磨的是杀死他们父子抛尸! 乾元帝阴冷的眸子盯了贾琏半晌,发觉他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这才抬手:“你起来吧, 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贾琏谢恩起身。 乾元帝又道:“朕要你再去海疆同倭寇谈判,要他们同时交出英亲王父子与忠顺王,否则,就一战到底。” 贾琏言道:“微臣义不容辞。不过微臣在海疆其实了解一些倭寇的想法, 这些人梦寐欲求就是朝廷能够重开市舶司, 估计现在就是拿出一百万两,他们也不肯放人了。所以,现在我朝有两条路,一条路,不和谈,血战到底。这样人质就会没命。第二条,要保住人质, 以及让他们交出逆贼忠顺王,就要重开市舫司,让琉球人,弗朗机人,扶桑倭寇年年朝贡。否则,微臣只能无功而返,不去也罢!” 乾元帝面色阴沉,死死盯着贾琏:“重开市舫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皇亲自废止市舫司,你却劝朕重开市舫司,你让朕忤逆先皇?” 贾琏言道:“陛下误会了。微臣说的是倭寇的条件,若是不能答应这个条件,和谈就是空谈,不如直接开战。” 乾元帝冷哼:“倭寇不是还没提和谈条件吗,你是如何知道?” 贾琏言道:“微臣自去年冬月至今年八月。一直扮成商人,甚至海盗,在闽浙沿海各处逡巡侦探,这些都是微臣从倭寇嘴里获悉。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询问南安郡王,盘踞在闽浙沿海的倭寇也好,海盗也罢,都是为了求财,他们对我们的领土不感兴趣,满心眼就是金银,这也是他们不愿意占据城池,一般只是抢掳掠的原因之一。” 乾元帝拧眉:“既然他们求的是钱财,抓人作甚?” 贾琏言道:“两个目的,家里有钱的就讹钱,就像英亲王父子。家里没钱的就卖去番邦做奴隶,听说弗朗机人的国家有奴隶市场,把人拉在市场上,像牲口一般任人挑选。” 乾元帝听后沉默了许久。 大皇子闻听贾琏说起重开市舫司,浑身直冒冷汗,他方回京都的时候也提起此事,却被乾元帝抽了耳光。 大皇子很怕贾琏触怒乾元帝,在大皇子眼里,贾琏又能干又正直,是个中正之士,千万不能出事儿。他正要出面转圜,却见乾元帝忽然放缓脸色,疲倦的挥挥手:“你去吧,命刑部押送南安郡王进宫,朕明日再找你说话。” 大皇子预备跟着贾琏开溜,却被乾元帝留下了。 贾琏告辞,退出了养心殿。 出了宫门,却见张家舅舅与熙亲王两人正在西华门前远远的睨着自己。 贾琏忙着上前行礼问安。 熙亲王将贾琏浑身上下看了遍,一嗤:“还好,没挨打!” 贾琏一脸懵懂。 张家舅舅笑道:“大皇子回京之后提起假倭与重开市舫司,被陛下当众甩了耳光,当初是上皇下令废黜了市舫司。上皇刚刚过世,陛下正在伤心,此刻提起此事,不合时宜。” 贾琏还是莫捕捉头脑:“大皇子挨打跟我有关系吗?为什么我一定会挨打?” 熙亲王笑道:“你敢说大皇子提议重开市舫司这话,不是你教的?” 贾琏摊手:“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审讯假倭,大皇子主审,臣只是记录。” 熙亲王挑眉,显然不信。 贾琏又道:“当然,臣每次出去侦查回来,肯定要给大皇子汇报,但是,臣可以发誓,臣从未教唆过大皇子,若真是教唆他,我就不会再提,不然岂不是让陛下误会我跟大皇子是一党?” 熙亲王与张家舅舅同声哂笑。 贾琏还想发誓,蓦地醒悟了,在外人眼里,自己眼下已经是金晃晃的大皇子党了。因为,贾琏的侯爵就是大皇子当殿奏报请封。 贾琏再次摊手:“臣去海疆保护大皇子是陛下差遣,君命难违,臣能推脱吗?” 熙亲王这才笑了:“这还像句话,你回去吧,兵部的事情暂时不需你管,回家休沐一段时间,等候陛下传召就是了。” 亦即,贾琏这一段时间除了听候陛下的询问,其余闲事不用管。 却说贾琏回得家去,凤姐与迎春带领一群小萝卜头等候在二门,贾琏一现身,孩子们一拥而上。 “爹爹!” “爹爹!” “爹爹!” …… 巧姐儿逑哥儿身量高些,拉着贾琏胳膊,豪哥儿成哥儿抱着贾琏的腿杆子。芊姐儿动作慢,拉不着胳膊,也抱不到腿,遂撅着嘴巴,伸出双手:“爹爹,抱抱!” 贾琏看着芊姐儿粉蕊蕊的脸蛋,黑眸晶晶,泪珠子欲滴未滴,顿时心里软成一滩水,弯腰抱起芊姐儿亲亲脸蛋:“哎哟,我的小不点长成大姑娘呢!” 芊姐儿羞红了脸颊却不躲避,喜眯眯偷笑,擦拭自己的面颊。 贾琏一眼看见迎春与凤姐俏立在一边,忙着冲她们歉意一笑。若非海疆情势忽然恶化,贾琏去了海疆,迎春去年年底就该出嫁了。 这时候,迎春拍拍手:“孩子们,跟着姑姑去给爹爹准备午餐好不好,爹爹得去拜见老祖宗,还要去东园,还要沐浴更衣,忙得很呢。” 巧姐儿闻言忙着放开贾琏,牵着芊姐儿给贾琏行礼告辞了。 贾琏这里到了荣庆堂,贾母高兴得亲自迎到门口,眼里蕴泪,拉着贾琏浑身摩挲:“可受伤没有?” 贾琏忙摆手:“一点伤也没有,孙儿可是武艺高超,再者,根本不用我上前线,孙儿只需在后面挥即可。” 贾琏瞪眼:“又瞎说,指挥难道不上战场,听说还是在海上,那可不比骑马,顶多跌落摔断腿儿,茫茫大海的,又是打枪,又是打炮,我还听说,那些子倭寇专门攻打指挥官呢!” 却是大皇子回京之后,带领着于榴?亲自上门看望贾母与贾赦,叙述当初倭寇攻打指挥舰艇,贾琏如何救他。 贾母因此担忧,大皇子走了,岂不是贾琏要指挥战斗,倭寇是不是专门追着贾琏打?因此好几夜没睡着。 这一回,贾赦忽然间跟贾母有了共同语言,贾赦天天去兵部打探情况,贾母为了等候贾赦的情报,几次吩咐给贾赦准备饭菜,母子们空前和谐了。 贾赦因此得出结论,贾母不是不爱大房,只是更爱二房。 因此,贾赦心中对贾母的怨恨少了许多。 却说贾赦听说贾琏回家,等不得贾琏去东园拜见,忙叨叨来了荣庆堂,见了贾琏粉白的面容晒成了小麦色,贾赦顿时笑眯眼,拳头捶捶贾琏肩膀:“嗯嗯,黑了高了壮实了,英姿飒爽,跟你祖父当年有一拼。” 贾琏顿时失笑:“老爷莫不是看花眼,儿子都三十岁了,还长高呢!” 贾母笑眯眯道:“男长三十慢慢悠,海疆的水土养人呢。” 贾琏大笑回到萱草堂,凤姐忙着替贾琏沐浴更衣,因问:“老太太说了什么啦,爷这么高兴?” 贾琏伸手一捞把凤姐拽浴桶里,一边剥葱,一边笑道:“老爷说我壮实的像牛,你看呢?” 凤姐被他猴急的揉搓,气喘吁吁:“哼哼,谁知道呢,那要试过才知道……” 贾琏顿时一个饿虎扑食:“现在就试试呗。” 凤姐顿时被呛了水,剧烈挣扎:“贾二舍,不要闹,放开,还,还……” 平儿听得屋里没羞没臊的惊涛拍岸,忙着把门口的小丫头驱散开了:“这里不用伺候了,歇着去吧。” 贾琏凤姐这一交上火,足足过去一个时辰,屋里依旧‘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幽咽呢哝婉转吟,缠缠绵绵无绝期’。 平儿靠着门扉听得心跳如故,脸上直要滴出血来,委实抗不住了,只得颤抖着双腿退到院子里的枣树下靠着。 迎春跟前的?橘来了几次探情况,几个孩子等着父母吃饭呢。 平儿只得推说:“奶奶跟爷说话呢,这话说上劲了,不到晚膳说不完,孩子们饿了先吃吧。” 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平儿也疑惑了,再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吃不消呢? 平儿侧耳倾听,屋里已经寂静无声,她只得大着胆子在门口轻声呼唤:“奶奶,奴是平儿?” 平儿问了三遍却无人答应,她只得大着胆子进了浴室,却见地上汪了一地水,贾琏凤姐相互搂着跟那浴桶里睡着了。 平儿只得忍羞含怯,拿手推一推凤姐道:“奶奶,奶奶,这里睡不得……” 凤姐累得够呛,平儿推了三次都没清醒,却把贾琏惊醒了,伸手掐住平儿手腕子:“什么人,噢,是你啊,你奶奶累坏了,伺候我更衣吧。” 贾琏说着起身,吓得平儿忙着逃了,躲在晾衣架后面用竹竿子将贾琏的衣服递过去,她可不敢惹贾琏,他那个凶狠的样子,平儿害怕自己死在他手里。 贾琏哈哈一笑,自己个穿了衣服,再把凤姐一捞,用衣物裹了,抱起往炕上一倒,吩咐平儿:“带上门。”自己个倒头又睡了。 回头却说南安郡王被带进养心殿,南安郡王见了乾元帝忙着以头抢地哀哀垂泪:“陛下啊,罪人回来给您请罪来了,罪人对不起陛下的信任,辜负了陛下的重托,给您丢脸了,军队覆灭了,舰队也毁掉了,罪臣真是没脸回来见陛下。可是,罪臣不得不回来请罪,否则,罪臣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陛下,罪臣差点就见不到了陛下了呜……” 乾元帝一哼:“堂堂男儿,哭的娘们唧唧,像什么话?” 南安郡王闻言这才住了声音,再次三叩首:“罪臣有罪,求陛下责罚。” 乾元帝冷笑:“责罚?你知道你损失了多少吗?舰队花费一百万,为了每月供给你们弄得国库空虚,粮仓空虚,你还把英亲王世子弄丢了,倭寇要五十万啊?这些你都知道吗?还有那些死难的将士,都是京都的皇亲国戚,他们日日跟朕要说法,种种切切,岂是你一句责罚就完了?” 南安郡王再次以头抢地:“罪臣知道百死难恕其罪,只是,罪臣除了要回来请罪,还有英亲王的消息要送回京都……“ 乾元帝闻言顿时大喝一声:“你说谁?你见过英亲王?他如今在哪里?” 南安郡王言道:“应该在琉球,跟忠顺王在一起。” 乾元帝声音一寒:“忠顺王?这个混蛋果然跟忠顺王是一伙子,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南安郡王言道:“是不是一伙子罪臣不知道,但是,忠顺王却是待英亲王父子如上宾。我听着着他们商议,要向弗朗机人借兵,在琉球立国。” 其实是忠顺王想要立国,英亲王只是忠顺王手里筹码,一旦朝廷兵临城下,就把他们父子推出保命。 这一次和谈就是忠顺王推动,只要朝廷不再用兵,答应重开市舫司,他就可以浑水摸鱼,躲在琉球养精蓄锐,招兵买马,一旦时机成熟,他就可以登高一呼,举旗造反。 乾元帝最害怕的就是忠顺王扯旗造反,如今还勾结外藩人,乾元帝一怒之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得很……咳咳咳……咳咳咳……” 杜老爷子听见乾元帝又犯了毛病,忙着进来给乾元帝推拿,又给乾元帝喂下甘草露镇咳,忙碌半晌,乾元帝终于忍住了惊天的咳嗽。 期间,大皇子悄悄把一张丝帕子藏了起来,等到了门外展开一看,顿时心惊肉跳,却见两大块鲜红的印记。 乾元帝竟然咳血了。 乾元帝再不能坚持审讯,南安郡王被带回刑部。大皇子吩咐道:“给个单间,再请太医诊治,好生伺候着。” 这般时候,南安太妃却在宁寿宫求见太后娘娘。 如今太后娘娘卧病在床,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甄臻是太后娘娘宁寿宫的管事嬷嬷,这些日子太后卧病,她带着徒弟素橘守了好几个头通宵。如今,太后刚刚好转,甄臻很干脆的拒绝了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恳求道:“求嬷嬷通报一声吧。” 甄臻道:“太后娘娘已经知道郡王回京了,听说英亲王与世子没有一起回来,又哭了一场,好容易才安睡,太妃您就回去吧,郡王已经回京,英亲王父子们还在倭寇手里呢!” 太妃盯着甄臻的老脸心里直恨,一个老丫头而已,竟敢给自己甩脸子,却是不敢撒野,只得恨恨的出宫而去。 太后其实并未睡着,她已经好些日子夜不安宁了。 太后看着甄臻,叹息道:“你今年也有六十多了吧?” 甄臻笑道:“奴婢已经吃六十三岁的饭了。” 太后笑道:“嗯,那一年本宫生下皇帝,晋封贵人,可以有陪嫁丫头了。甄家把你送了来,整整五十年,那个时候,你梳着两个小包包头,高兴的什么似的,我当初就是看你笑容干净,让人看了舒坦,这才挑了你,本来预备等你二十岁替你说一门好亲事,谁知道你却说家里定了亲事,后来却被个小小秀才伤了心,从此绝了情义,不然,你也该子孙满堂了。” 甄臻笑道:“奴婢跟着太后日子过得舒心,还比那些儿孙满堂之人少操心,少怄气。得到太后娘娘疼爱一辈子,奴婢不亏。” 太后颔首,又看着素橘:“你这个丫头也帮了我老婆子十几年了,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是该出宫的时候了。” 素橘闻言噗通跪下磕头:“奴婢那年病得半死,却被家里卖给人家配阴婚活埋,是太后娘娘路过救下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太后娘娘。” 太后摇头:“你这个傻丫头,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没有个伴儿,很寂寞。” 素橘言道:“奴婢不愿意嫁人,嫡亲的血脉尚且那样算计,奴婢不敢想别人会是什么样子。” 太后伸手摸摸素橘的头心:“放心,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素橘顿时哭了:“太后娘娘,您别多想,天下最好的太医,最贵重的药材都在皇宫里,您一定不会有事。” 太后却摇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本宫今年七十三,也活够了。” 这日晚膳十分,太后娘娘忽闻英亲王竟然跟倭寇搅在一起,乾元帝已经命令废止和谈,血战到底。这是不打算赎回英亲王父子了。 太后的病情一下恶化了,大口大口的咳血。 乾元帝拖着病体前来探视太后。太后娘娘拼着最后的力气问道:“你就那么恨他?一百万银子,一句话,你却宁愿兄弟去死?” 乾元帝直挺挺的跪在太后面前言道:“母后知不知道,他出京是暗中跟徐家搭上关系,徐家却是忠顺王留在京都的暗探,朕的得皇后,岳丈,弟弟,联合起来欺骗朕。母后,这些事情像钉子一样定在朕的心上,时时流血。忠顺王也罢了,朕一直在针对他。他害朕朕理解。可是英亲王,徐国丈,皇后,朕哪里亏待了他们?竟然联合反贼要杀朕夺朕的江山?母后,您知道不知道,忠顺王与英亲王沆瀣一气,向弗朗机人借兵,要在琉球立国,与我争夺天下。母后,您教教儿子,是趁他们立足未稳打掉他们,还是任由他们壮大,将来祸害朕的儿孙?” 太后娘娘瞪着眼睛直摇头:“本宫不信,本宫亲生的孩子,本宫知道……” 乾元帝却冷静的言道:“英亲王是您亲生,但是,在他心里,皇贵妃与忠义亲王才是正统。母后,这么多年您还没看清楚吗?朕与母后,在他眼里,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窃据者……” 乾元帝话音落地,太后娘娘忽然心疼如捣,仰头而倒,嘴里血箭喷射而出,把素锦的帐子染得鲜红。 乾元帝顿时心痛如绞:“母后,叫太医,母后……” 太医尚未到来,乾元帝也嘴角渗血,晕厥了! 太后皇上俱皆重病的消息一下子传遍朝野。 贾琏身为兵部尚书,也被招进宫廷。 大皇子哭的双眼通红,一切事情都由熙亲王与张家舅舅主理。 熙亲王与忠靖王身为御前大臣,顺理成章掌管了侍卫与锦衣卫。京都的两大拱卫部队,紫旗军全军覆灭,奉圣军尚在海疆,熙亲王与忠靖王张家舅舅商议之后,上奏大皇子,决定把虎符交给让兵部尚书贾琏,让他暂时掌管九门兵马,与内卫兵马一起拱卫京都。 贾琏接管了虎符,提议道:“微臣以为还是尽快将陛下的旨意传到海疆,也好让冯唐将军早些回京,西山如今只有三千兵马,且主力鸟枪营与骁骑营俱皆不在,国门之外没有拱卫部队,微臣心里不安定。还有北疆,如今海疆倭寇已经是强弩之末,微臣建议,让卫?医??倩乇苯?蚴兀?獾明沧映没?质隆!?br> 191、191捉虫 熙亲王有些犹豫:“朝廷一旦穷追猛打, 只怕倭寇就会动手撕票。” 大皇子怒道:“他们该死!祖母与父皇那样宠爱他们,他们却跟倭寇勾结, 谋夺江山,气死了皇祖父, 如今皇祖母父皇又被他们父子气病,他们真是百死难赎其罪!” 熙亲王还要再劝,张家舅舅插言道:“□□当年早就对倭寇窝主制定了律条,凡是参家倭寇,或者是帮助倭寇窝藏人犯财物者,一经发现,抄家灭族。现在陛下只是不肯赎人罢了, 他们当年是自投倭寇, 即便是死于战火,也是他们自求死路。如今若是因为他们放过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闽浙几万百姓,海疆数千将士岂不是白死了?” 贾琏看了眼自家舅舅, 这话说得大快人心, 难不成舅舅也知道了谁才是当年的罪魁祸首? 张家舅舅却一本正经继续奏对:“微臣以为,大皇子虽然监国,也不能违背陛下的旨意,还是速发谕旨,敦促冯唐决战为好。否则,一旦京都有个风吹草动,冯唐必定要挥师还都, 保不住北疆海疆的贼子趁势而起,那那时我们腹背受敌,恐难两全,任何人的利益,在朝廷大义面前,都应该退一退!” 熙亲王盯着张家舅舅看了半晌,这才拱手言道:“本王保留意见!” 忠靖王却道:“本王以为张大学士所言极是,社稷危亡面前,任何人的私人利益都该让路,再者,他们父子竟跟反贼勾结,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朝廷,自绝于陛下,死不足惜!” 大皇子监多数人同意自己的决议,因此拍板道:“贾尚书拟旨,着冯唐大将军即刻发兵,荡平倭寇,他日凯旋,孤在午门替他接风。” 贾琏一会儿就,递给大皇子观瞧,最后用了玉玺,圣旨一成,贾琏亲手封存,命兵部传令兵八百里加急送往海疆。 这日期,贾琏便开始巡查九门,命令九门严加盘查进出人等,以免贼人趁机闹事。 三日后,太后薨逝。 这日正是九月重阳节。 贾琏跪在太后灵柩之前,心中有愧疚一闪而过。 贾琏的灵酒虽然不能让太后娘娘完全康复,却可以让太后再多拖个几月时间。贾琏却忍住没出手。 因为当初太上皇为了追查贾府的秘密,这才导致贾琏母亲兄长的死亡。为了掩盖家族秘密,祖父贾代善以身赴死,也没泄露,贾琏不能践踏祖父的尸体。 再者,太后娘娘之死,却是他自己的儿子作兴,与旁人不相干! 太后死的无声无息,因为从那日跟陛下对质之后,太后就陷入昏迷。 太后薨逝,停灵二十七日,十月初六出殡。乾元帝勉强支持到太后与上皇的地宫关闭,便晕厥在龙辇之上。 群臣大惊失色,太医熬了三天三夜,乾元帝总算缓过来了。 这种情形,乾元帝是不能再给太后守灵台了。熙亲王在与忠靖王,还有几位内阁大学时商议之后,决定留下部分宗室与护军替太后娘娘守灵台,满朝文武大臣护卫着乾元帝匆匆返京。 乾元帝看着凶险,似乎一口气随时会断,结果,回京之后,他竟然又缓和过来,能够每日喝半碗稀粥了。 此后,乾元帝的事情,就是日日派人盯着贾琏。 贾琏只得巡防之余,日日去养心殿禀奏:“海疆并无消息!” 十月底,海疆捷报进京,奉圣军会同永定军已经全面肃清倭寇据点,四大倭寇统领全部授首,逆贼忠顺王被流弹击毙,有头颅为证。再有,英亲王父子被活捉。 冯唐提到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击毙忠顺王,活捉英亲王父子,乃因石克明投诚所致。 冯唐为石克明请功,建议朝廷赦免石家嫡枝石光珠一家附逆之罪。 大皇子闻讯大喜,忙着报给乾元帝,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乾元帝闻讯之后竟然能够下床了。 贾琏担心这是回光返照。 乾元帝忽叫大起,在朝会上抛出立储之事。 乾元帝在上言道:“朕近来精神越发倦怠,无力朝政,朕有意立太子,众卿家各抒己见。“ 此言一出,百官震动。 前几年礼部尚书曾经提议立太子,后来统统罢职丢官,了无下场。 一时之间百官缩头,谁也不敢率先表态,都怕一个不慎成了出头鸟,丢官罢爵,抄家发配。 乾元帝在上怒道:“平日在背后你们嘀嘀咕咕,小动作不断,今日朕升堂议事,你们倒成了锯嘴葫芦。哼哼,想刀切豆腐,两面讨好吧 ,朕偏不让你们如愿,今日四品以上,人人都要畅所欲言,谁不说话,你就自请回乡去吧。”随即,乾元帝看了看文武两班,挥挥手:“就从内阁开始吧。” 张家舅舅站在文臣最前端,因出列言道:“回禀圣上,立储乃社稷宗庙之大事,自古以来,自有法度,历朝历代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还请陛下明察!” 张家舅舅后面站着苏大学士,却是三皇子的宗师,他接着出列言道:“虽然张大学士所言不错,却也有偏差,自古来就是子凭母贵,皇后有子立皇后之子,皇后无子则立贵妃之子。” 这话一出,满殿寂静。 乾元帝眼睛里寒光直冒。 忠义亲王就是皇贵妃之子。 苏大学士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言道:“比如陛下当年,就因为是皇后养子,一如嫡子,册封太子,名正言顺。” 乾元帝面色这才缓和。 轮到礼部尚书杜大学士,他却言道:“历朝历代册封太子不一而论,有嫡立嫡,自然不错,自古就有贤明君主之说,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微臣以为应该立贤,而不应该立长。” 贾琏看着杜大学士妆模作样,肚子里讥笑,他女婿二皇子那样的病鸡子,走路也要人搀扶,也敢自称一个贤字?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后面的文官有附议张大学士者,也有附议苏大学士与杜大学士。 一时间争论的面红耳赤,各不相让。 很显然,张大学士应该力挺大皇子,苏大学士却是属意他自己的学生三庄子,杜大学士却是替他女婿出头。 大家都是皇帝的儿子,为什么不争?争上去了就是锦绣江山,天下一统。争不上,就只能看皇帝的眼色行事,若是混的好一如熙亲王,圣上宠信威风八面。混得不好,就如英亲王,当初多么风光,太后幼子,圣宠优渥,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再或者慢慢沦为宗亲,吃口饱饭也要掰指头。 从大皇子到六皇子人人炯炯有神。都竖着耳朵,希望有人提名自己。 却是这些老臣都圆滑,说来说去,都在那儿打太极,没有一个提及姓名,几个皇子不免在心中暗骂老狐狸。 尤其是二皇子与三皇子,他们在下面嘀嘀咕咕多少年,踌躇满志,这会子,皇上让他们正大光明推举了,却又这般云里雾里,实在太混账了。 一时到了武将这边。熙亲王首当其冲要表态,他言道:“册封储君,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无论立长立贤,臣弟都觉得可行,到底要如何行事,还请皇兄乾纲独断。” 忠靖王跟着表态,只要皇帝立谁,他就忠心耿耿扶保谁。 轮到贾琏表忠心,贾琏言道:“微臣以为熙亲王言之有理,微臣附议,请陛下乾纲独断。” 乾元帝想笑一笑,却咳嗽起来,整个人伏在龙案上。大皇子顿时色变,慌忙上前替乾元帝抚胸顺气:“父皇,您缓缓气,您千秋万代呢,立太子不急……” 乾元帝好容易忍住咳嗽,言道:“着大皇子监国,立谁为太子,朕有旨意!” 随后,乾元帝气喘吁吁被抬下去了。 七日后,乾元帝钦定了御前四大辅臣,熙亲王,忠靖王,张大学士,贾琏有幸名列其中。同时,乾元帝传旨,加封贾琏文渊阁大学士。 这日,乾元帝留下贾琏,叹道:“琏小子,是不是很奇怪我会把你列入辅政大臣的名单中?哈,别说你很奇怪,朕也很奇怪,许多人跟我说,你这个人很蹊跷,莫名其妙的忽然改邪归正了,还一夜之间文武双全了!” 贾琏一惊,正要解释,乾元帝摆摆手:“我知道,这些人未必是好心,为了朝廷为了朕,不过是嫉妒心理作祟罢了。不过,我知道,你们贾府有秘密,别不承认。起初,父皇以为你们家有什么盖世神功。当初荣宁二公实在太奇怪了,再大的危险,到他们面前,似乎都不是危险了,他们都能你够趟过去。所以,父皇想得到你家的秘密,不惜将太子交给你们贾府,想以江山同享打动你祖父。 “结果皇贵妃的事情忽然出现,打碎了整条计谋,父皇临死告诉我,贾府的秘密跟长生无关,否则,两代国公都不长寿。即便贾府有秘密,大约就是武功秘籍吧。其实,一个君王不需要武功盖世,只需要会用人就行,正如刘邦与项羽。” “朕听了父皇之言也想通了,贾代善当初致力帮着太子是君命难违,不帮助我也是朝廷礼法,他也死了那么多年了,算了吧。既然你们贾府有武功秘籍,善于用兵布阵打仗,那就做我朝的擎天柱吧。“ 贾琏这才出声:“多谢陛下信任,微臣必定竭尽所能。” 乾元帝忽然一笑:“你已经知道你母亲与兄长死于谁手咯?” 贾琏愕然。 乾元帝摆手:“朕平生最恨背叛,朕已经把徐家连根拔起,忠顺王忠义亲王都已经灭门,但是英亲王,朕不能亲自动手。” 贾琏保持愕然的姿势。 乾元帝却挥挥手:“去吧,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否则,朕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你。” 贾琏额上惊出一层白毛汗。出宫了养心殿,贾琏呆呆的愣了半晌,消化着乾元帝的话,乾元帝竟说要把英亲王灭门? 他说他不想动手,难道要让自己动手?自己若是把英亲王灭门,荣国府还能活? 不过,既然乾元帝说了想让英亲王,贾琏预备好好设计设计,怎么让英亲王死了,自己身上不沾腥。 七日后,冯唐凯旋。 大皇子带领文武百官在午门前迎接。大皇子当众宣读圣旨,加封冯唐太子少保,位列三孤。 冯唐随行者还有英亲王父子。英亲王被乾元帝亲口谕旨押入宗人府大牢。 大皇子心善,命宗人好吃好喝好看待,只是不能让他们随意走动。 据说,英亲王数次给乾元帝递话,要求觐见,当面分说他当年出走之事。 乾元帝都没理睬。反而是每日都会接见四位辅政大臣,交代一些事情,也磋商一些事情。 张家舅舅位列太子太保,除开张老爷子莫名奇妙被贬官一事,皇家对张家来说真心不错。张家舅舅甚至有一次盯了贾琏半晌,说了一句:“听说你们贾府有救命药酒?” 贾琏拱手:“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良药,他能够疗伤,能够治病,不能救命!否则,我□□父祖父现在都应该好好活着,不是吗?” 张家舅舅眼眸深邃,最终他看着贾琏:“陛下答应替你母亲兄长报仇,也算对你有恩。” 贾琏颔首:“我已经当面允诺陛下,贾氏世代忠心,保定乾坤!” 时间很快到了腊月,这日正是腊八。 乾元帝忽然叫大起。 朝堂上,乾元帝平静的宣布:“朕今日要宣布三件事情,第一件,朕决定效法太|祖,重开市舶司,朕精力有限,此事留待新皇执行。第二件,朕已经替你们挑选了一位贤明睿智的君王。第三件事情,朕为了太后娘娘地下安宁,决定宽恕英亲王!” 乾元帝说完三件事情,不等百官反,养心端掌事太监德禄就匆匆宣布退朝,抬着乾元帝离开了前殿,回到后面寝宫。 尚未散开的朝廷们听见了惊天的咳嗽声与惊呼声。 这日傍晚,英亲王被允许进宫谢恩。 熙亲王、忠靖王、张家舅舅、贾琏四大辅政大臣,就在养心殿偏殿等候。 贾琏人虽跟大家坐在一起,神识却跟着英亲王进了乾元帝寝宫。 英亲王见了乾元帝并不下跪,而是直挺挺的站着,与乾元帝对视。 乾元帝首先嗤笑:“琉球立国?哈,蚍蜉撼树尔!” 英亲王也是一声嗤笑:“皇帝又怎样?江山万年,你也能万年吗?现在是你为了面子,不得不在临死之前赦免我,哪怕你恨我恨得要死,却不得不高官厚禄奉承本王,因为你怕死后落骂名。你也怕母后追问你。” 乾元帝厉声呵斥:“你气死了父皇母后,如今还要凭借他们庇护你,你不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吗?” 英亲王嗤笑:“我凭什么要有愧?同父同母,你坐江山,我吃口剩饭而已,有什么好抱愧?” 乾元帝激动的咳嗽起来:“你这个畜生,母后被你气死,尸骨未寒,你就是这个态度?哼哼,你以为朕会放过你?既然太后那么喜欢你,现在母后过世,朕现在就赐封你为护灵特使,去往孝慈地为父皇母后守墓,不奉旨不许入京!” 英亲王睨眼看着乾元帝:“你真幼稚,替父皇母后守墓,是做儿子的荣幸,也是本王的孝心,百年后,人们会说你心胸狭窄,却会记载我说忠孝节义,为了父皇母后守孝一辈子。” 乾元帝耍嘴皮子根本说不过英亲王,气得剧烈呼哧起来。 英亲王也不劝解,却故意撩拨:“别以为你做了君王就天下无敌,你应该知道,天下还有许多的事情,你不能掌握,像是徐皇后,忠顺王,还有本王……” 英亲王说话间蓦地靠近乾元帝,讽笑道:“当你知道你的皇后跟戴权勾搭、跟忠顺王勾结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乾元帝忽然间伸手封住英亲王的衣襟,紧着,一口鲜血喷射而出,喷了英亲王一头一脸。英亲王吓得想要推开乾元帝,贾琏就在此刻忽然出手,集中全部的神识狠狠击打在英亲王后脑勺上。英亲王往前一扑,整个把乾元帝压住。 英亲王撑着乾元帝的胸脯抬起头,却见乾元帝正在大口大口的咳血并抽搐着,他惊慌失措,忙着摇晃乾元帝:“皇兄,皇兄?” 正在此刻,贾琏率先冲进寝宫,手指着英亲王大声呵斥:“你干什么,你竟敢谋杀陛下……” 贾琏一边说着一边内劲外放,将英亲王再一次击倒在乾元帝身上。 乾元帝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吃此一压,顿时咽气。 乾元帝临死前抬手:“你你你,好……” 英亲王很快侍卫摁倒在地。 大皇子熙亲王等马上扑上去查看乾元帝情况,却见乾元帝已经气绝身亡。 熙亲王顿时大怒,将英亲王拉起来甩手两耳刮子:“你有没有良心?皇兄已经当朝宽恕了你,你竟然下此毒手?从前你就对太后不敬,太后不准我们管,如今再没谁护着你了,我今日就打死你,为皇兄报仇,替太后娘娘出气。” 贾琏等熙亲王打了好几下之后,拦住了熙亲王:“王爷您歇歇吧,英亲王的罪行已经不是打骂几句就能完结的事情,还是交给刑部看押,等待三司会审为好,不过眼下还顾不上,首先的把陛下的后事处理了才是正经。” 熙亲王愣了愣,他也知道,如今英亲王的罪行打骂几下不可能揭过去。如今能够护住英亲王的上皇太后都不在了,且英亲王的的罪行,即便是太上皇与太后健在,只怕也不能免罪。 熙亲王十几年来一直偏向英亲王,忽然间他竟然护不住了,顿时满腔悲哀:英亲王这会终于求仁得仁,为了忠义亲王把陛下杀死了。 英亲王整个人是懵的,熙亲王说了那么多,他根本充耳不闻。 乾元帝的死法太?人了,他吓傻了。 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血呢?多年来他一直恨不得乾元帝早些死了才好,可是,如今乾元帝真正死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乾元帝留下的江山跟他无关了,因为疼爱他的太子哥哥不在了,溺爱她的母后也不在了,再没有人真心实意帮他了。 他想要再去看一看乾元帝是不是真的死了,却被侍卫摁在地上,麻溜的给他捆绑起来。英亲王回过神来,怒骂:“大胆,你们干什么,放开!” “你这个谋害陛下的逆贼,给我老实点。” 侍卫毫不客气把他胳膊一扭,麻花似的绑上绳子,将他提留出去了。 英亲王顿时大怒:“你们这些混账,竟敢诬陷本王,皇上是自己吐血死的病死的,关我什么事儿,放开……“ 他忽然想起熙亲王,喝道:“老七,你就这么看着他们诬陷本王?” 熙亲王却看着他满脸痛楚:“陛下是生病了,可是,他已经好多了,杜太医说,陛下身子虽然虚弱些,但是,只要贵重药材保着,陛下再活三五年没问题,怎么跟你见一面,忽然就病重而亡?且你压在陛下身上,双手掐着陛下脖子,还打陛下的脑袋,都是大家亲眼所见。陛下患病之人,岂能受得住?你干这种蠢事不是一回两回,又何必狡辩?只是如今再没人可以护住你了!甚至子孙能不能保留……嗨,你好自为之吧!” 英亲王陷入绝望之中,大喊大叫:“老七,你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192、192捉虫 熙亲王无奈摇头:“何苦来哉!” 英亲王被押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乾元帝的治丧事宜。 按照熙亲王与贾琏的心思,大皇子奉命监国, 其实就是下一任的国君,因为一般来说皇帝抱恙, 太子监国。 故而,贾琏觉得大皇子领头治丧理所当然。 这时候,礼部尚书杜大学士却跳出来言道:“皇上的丧事只有新主才能主持,要治丧,先确认新皇,新皇在乾元帝灵前登基之后,才能着手治理丧事。国不可一日无君!” 乾元帝曾经提议立太子, 却最终没有立, 言称挑好了国君人选,却没有当众宣布。 其实,四大辅政大臣都知道,新皇就是大皇子水澄。因为, 乾元帝当着四大辅政大臣之面书写了传位昭书, 而这道诏书就放在乾元帝的枕头里。 这也是乾元帝为了方便大皇子在床前继位。 杜大学士提出先登基后治丧,熙亲王忠靖王张家舅舅贾琏几个也有此意。 熙亲王遂亲手拆开了乾元帝的枕头,拿出来一轴诏书。 “陛下有旨,众皇子听宣!” 这时候,除了圈禁的七皇子,疯癫的八皇子,六个大皇子, 三位小皇子都齐刷刷跪下了。 熙亲王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惟德动天…… 朕受命于先帝,忝居士民之上…… 奈何痼疾日久,欲振乏能…… 朕之长子水澄,孝靖性成…… 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水澄自从那次被乾元帝留下谈心之后,便知道自己可能是下一任皇帝。可是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这一大篇的溢美之词又是一回事。 大皇子心中顿生一股暖流,哎哟原来自己在父皇心中竟是这般好啊,‘恭懋式稽,表里清夷,遐迩宁谧’,脑海里回忆这些褒奖,大皇子顿时激动非常,蓦地爬向乾元帝,搂尸大哭:“父皇啊,儿臣惭愧,儿臣没有您期望的那样能干睿智,儿臣很怕自己担不起这家国天下之重任……” 贾琏不知道大皇子竟然这般睿智,若思大皇子听了诏书,哧溜一下就爬上龙座,贾琏真心看不起他。 如今却对大皇子大为改观,这个看着粗狂的大皇子,其实胸中自有沟壑! 贾琏因上前劝慰:“皇上,如今战争方止,国库空虚,粮仓耗尽,百废待举,亿兆百姓嗷嗷待哺,现在先皇大行,一切都靠您了,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且先皇还给您留下重开市舫司的遗命,您得打起精神才是啊。“ 熙亲王忙着跟进:“是啊,皇上,先皇的法体也不能这样久置,一切事情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张家舅舅这时候高声言道:“请新皇升座!” 熙亲王与贾琏一人一边搀扶大皇子坐在乾元帝生前最喜欢的玫瑰椅上。 忠靖王将龙袍披在大皇子身上。 张家舅舅言道:“百官叩拜!” 张家舅舅言罢自己率先跪下了。 熙亲王忠靖王贾琏跟着跪拜。 随后是内阁学士,六部尚书。 六皇子跟水澄较好,首先跪下叩拜。接着四皇子与几个小皇子都跪下了。再然后,二皇子,五皇子也都跪下了,剩下三皇子一个人呆愣愣的傻愣着。 他盯着身穿龙袍的水澄,脑子一片空白。 在张家舅舅喊道:“三叩首!” 他才反应过来跪下了。 不过,他的不识抬举,已经在新皇心中打上了烙印。 接下来,水澄以皇帝的身份主持丧事,却没有正式办理登记大典。 一来眼下要办乾元帝的丧事,不宜动丝竹音乐。二来,大皇子也没心情。 二十七日之后,乾元帝出殡归葬,礼部奏请筹办登基大典,也被大皇子驳了,言称战争过后,满目疮痍,救助灾民尚无余钱,哪有闲钱办庆典。 于是,新皇爱民如子的声誉喧嚣直上。 按照国家礼制,新皇水澄搬进了乾清宫。于榴?本来应该搬进坤宁宫,她却带着孩子们却搬进了距离乾清宫最近的翊坤宫,虽然孝期夫妻们不能同房,但是两人住的近些,方便孩子们亲近父亲。 前朝有人拿皇后住在翊坤宫说事。 于榴?言笑盈盈把话堵回去了:“正是这话,我这个皇后尚未授金册凤印,住在坤宁宫名不正言顺不顺。” 虽然于榴?如此说,可是,京都谁人不知,大皇子水澄是个怕老婆的,或者说疼爱老婆,难道做了皇帝,一夜之间就敢翻脸? 于榴?自己相信,别人也不会信呢。 再者说,当初大皇子娶妃,太后相看了许多人家,只可惜那些人的眼睛盯着七皇子与三皇子,等到七皇子与三皇子倒霉,他们回顾头来想要巴结大皇子,于榴?孩子也生了一串串。 回头却说荣国府。 原本贾琏回家,想给迎春办喜事,迎春的家俱嫁妆一应俱全,只等花轿上门了。如今办喜事也很简单,只需要择吉成婚即刻。 结果,凤姐正在跟冯家商议婚期,太后娘娘薨逝。 两家顿时意兴阑珊,这下子,迎春的婚事又要再等一年了。 九月仙逝太后,两家本来约定来年十月成婚。结果,腊月初八乾元帝又薨逝。这婚事又得往后推迟一年了。 凤姐悄悄在家嘀咕:“这怎么一茬一茬都遇到国丧?” 凤姐说的是贾蓉的婚事。 平儿笑道:“这就是好事多磨吧,奶奶瞧,蓉大爷虽然一等再等才迎娶甄姑娘,却也值得啊,不说娶回来一座金山,那蓉大奶奶品貌才学,那样不是一等一?” 凤姐抿嘴笑道:“这也是,好事惹人妒忌,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想必咱们姑爷真是天下头一份儿。” 这话还真说对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册封群臣。 荣宁二府简直是喜事连连。 当初贾琏吩咐贾蓉把粮食贡献给大皇子,还说有赏赐只管接着。结果,乾元帝是个吝啬家伙,根本不理睬贾蓉的捐赠与辛苦。 如今大皇子登基,当然要感谢当初的有功之臣。 首先当然是参与海疆战争的功臣们。 第一位就是册封冯唐靖海侯,卫?椅?虮焙睢h缓笙轮蓟指戳四??罹簦?秩毓偕?げ渴汤桑?头饧秩爻ぷ忧岢刀嘉尽?br>  这个爵位为了表彰当初京都女眷募款筹集军粮,甄英莲做主把太后娘娘给的一些字画当当了,足足捐赠了两万银子。 再有荣府贾琏。之前乾元帝给贾琏封侯爵却没赐号。大皇子登基,赐封荣府贾琏为忠勇侯,以兵部尚文渊阁大学士加太子少师,位列三孤。随着圣旨,大皇子还御赐烫金匾额《忠勇侯府》。 凤姐的一品侯夫人诰命册封圣旨一同到了荣府。 对于贾蓉,大皇子是恩荫他的儿子。对于贾琏,却是惠及父亲。大皇子下旨赐封贾赦为荣兴候。 这一日,荣宁二府喜事连连,虽然不能摆酒庆贺但是,两府主人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随后,两府浩浩荡荡进宫谢恩。男人到了乾清宫,女人们到了翊坤宫。 于榴?不等凤姐英莲跪下就亲自上前搀扶起二人:“这里没外人,咱们不用那些虚礼儿,咱们还跟以前在府里一样,姐妹相称。” 凤姐顿时笑了:“君臣有别,这可不敢,这一来臣妇与蓉哥儿媳妇岂不成了姐妹?” 于榴?撑不住也笑了:“这没事儿,咱们各论各,我与英莲按照婆家论,嫂子与我论娘家,这不就没事儿了。” 于榴?一再要求,凤姐英莲才跟她平辈论了,大家一起坐着吃茶,回忆当初,真是其乐融融。 当初荣府送给于榴?的紫苏与紫芝如今都成了于榴?身边的管事姑姑。于榴?的长女六岁了,最喜欢紫苏与紫芝,缠着两人学了些似是而非的拳脚功夫,就以为自己是侠女了。上书房拜师傅还穿了儒生袍。 这会子被人领了来,于榴?吩咐道:“安宁,见过你舅母姨母。” 小公主很听母亲的话,向着凤姐英莲行礼,口称给姨母舅母请安。 小公主有些婴儿肥,圆团团的笑脸粉团子似的,眉眼却十分漂亮,因为正在国丧,身上穿着素锦澜袍,头上却戴着白玉冠,合身透着一股飒爽之气。 凤姐一看就爱上了,她最喜欢爽快的女孩子,她自己从小男装出行,跟着王家老爷子出门会客,视察生意,当时许多人不知道她是女不孩子,都称呼她叫凤哥儿。 只可惜,巧姐儿任凭凤姐如何亲身教导,她还是被迎春黛玉感染居多,满身书香秀气。芊姐儿更是娇滴滴,完全就是林黛玉的翻版。 于榴?虽然知书达理,因为母亲的遭遇有些愤世嫉俗,身上有一股恨不生身为男的骚动,全部遗传给了大女儿。如今一夜之间成了公主,这可就更了不得了。于榴?也不管她,只要不是太出格,随便她如何装扮。 于榴?见凤姐这般喜欢大公主,赞不绝口,心中一动,笑道:“巧姐儿多标致啊,还有芊姐儿,小小年纪,那眉眼就像画上的人儿,我都恨不得抢过来做女儿了。” 凤姐笑得开心:“只可惜啊,她们都随着她们姑姑,没有一个随着我,教也教不会。” 于榴?一笑把大公主往凤姐怀里一送:“既然如此,咱们就换一下呗,大公主归你,芊姐儿给我。” 凤姐一时不察,乐呵呵的搂着大公主:“这感情好,咱们以后就做个亲娘儿们,舅母保比你亲娘还疼你。” 谁知道大公主不以为忤,笑盈盈福身:“孩儿见过干娘,给干娘请安!” 凤姐这时才愣住了,哎哟妈呀,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啦? 于榴?抿嘴笑道:“这是怎么啦,口是心非啊,刚才还说多么喜欢宁儿呢,怎么这会子又不认账了?” 凤姐拍手:“哎哟,皇后娘娘这可是太冤枉人了,臣妇是喜爱公主,可是,臣妇哪敢做公主的娘呢。真是折煞臣妾。” 于榴?一笑:“当初要不是你们救我帮我,哪有她呢,今日抛开身份,你就说你喜欢不喜欢吧。” 凤姐忙笑:“喜欢,当然喜欢啊。” 于榴?再次把大公主往凤姐怀里一送:“这可好,你以后再要什么新奇的东西,就问你干娘要吧,我可是扛不住你了。” 到了这个时候,凤姐再不认下大公主就是要跟皇后翻脸了,于是凤姐笑吟吟询问公主:“咱们公主喜欢什么呢,告诉干娘?” 大公主眼眸一亮:“我想要一匹又高又大的菊花青,母后却给我一匹小马驹,我不喜欢。” 凤姐挑眉:“这样,可是公主现在够不着马鞍,踩不着马镫,这样骑马很危险啊,这样好不好,舅母替你养一匹又漂亮又俊美的桃花马,等公主年满十五岁了,就送给公主,公主说好不好?” 大公主皱眉:“可是我喜欢菊花青?” 凤姐马上应了:“那就养两匹,一匹桃花马,一匹菊花青,到时候,公主想骑哪匹就骑着哪匹,成不成?” 大公主挽着凤姐的脖子,笑眯眯的撒娇:“可是道十五岁还有九年也,太久啦,我都等老了也?” 凤姐差点绷不住,却是正色点头:“是有点长,这样吧,十三岁,这是最低的限度哟,不能再早了哟?” 大公主闻言喜爱眯了眼睛,蓦地在凤姐额头上亲一下:“我最喜欢舅母了,舅母最漂亮!” 于榴?笑骂:“这个小没良心,昨日还说母后最漂亮呢,下去玩吧。” 大公主被紫苏带下去了。 凤姐笑容尚未收住,于榴?忽然常常一叹:“你们知道吗,我那个后娘想什么呢?” 凤姐对于家十分了解,于榴?的后妈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亲生子女,那儿子就是探春的未婚夫,本来去年要成亲,结果遇到战乱,迎春没出嫁,探春也压住了。再者,她头上还有个宝玉,贾母看中黛玉,林如海一直没有答应。就这样耽搁了。 据凤姐了解,于榴?的那个据说是双胞胎的妹妹已经出嫁了,她当初许给了按察使顾家,就是那个强抢民女的浪荡子,后来退婚,嫁给了皇家钦赐医圣的万家嫡枝子弟。 于颜明因为是燕候的女婿,被皇家当成自己人,圣宠优渥。太后在世之日,也有赏赐给于家。 论说,于榴?的后娘应该万事顺遂,再无所求了。 凤姐英莲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于榴?勾唇嗤笑:“我那个妹妹,应该说姐姐,当初抢着跟顾家定亲,后来顾家子死了,她只得嫁给湖广医圣万家,万家世代痴迷医术,不愿意奉诏入太医院,打碎她官太太美梦,遂不安于室,一年前被夫家以三年无所出休了。其实是她勾引在万家借读的表亲,那表亲是个正人君子,当即把她告了。万家人面上绷不住,直接把她送回家交给她父亲,说道‘哪怕是上金銮殿打官司,这样的媳妇我们也不要了’。” 凤姐愕然:“你后娘想怎么样?难不成想让她进宫?” 于榴?扑哧一笑:“嫂子了解人心,你猜她怎么说,他说皇上总归是要广纳后宫,纳别人不如纳自己人,我妹妹没生养,容貌俏丽,正好进宫帮助我固宠,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于榴?忽然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她有多恶心,说什么我妹妹不生孩子,正好孝期进来伺候固宠,也不担心孝期怀孕的事情,你说这是人话吗?” 英莲吃惊的手里的杯子都打了:“世上竟有这样无耻之人?” 凤姐握住于榴?:“听我的话,千万不能答应,哪怕是跟她翻脸,也不能答应。还有,我建议你把这原话直接告诉皇上,让她认清那一对母女是什么货色。你要充分相信皇上,跟皇上结成统一战线,这样子,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等皇上不明真相上了她们的当,你后悔也晚了。” 甄英莲也道:“对,还要告诉你父亲,看看他们都娶了什么样的祸头子,你别怕,那女人若是敢在外面诋毁娘娘,我们保管叫她灰头土脸,无脸见人。” 于榴?感动的眼眶也红了:“我于榴?落地失母,平生最大的福分就是认识了你们,你们真是我一生的贵人!“ 凤姐心里十分恼恨,可恼上月于家母女来家里,探春还遮掩说于家二小姐是上京探亲,却原来是来勾搭姐夫。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成了贾府的常客。若非贾琏公务繁忙,只怕要被贱人缠上。 凤姐心中顿时对探春生出深深的厌恶,这样的两面三刀,为了婆家坑害阿里更加的女子,还想凤姐替她多陪嫁,做他的春秋大梦。想要跟元春比肩,要三万银子的嫁妆,却不知道元春的三万有王氏的两万银子。 凤姐与甄英莲在宫里用了晚膳才被放出宫。这是于榴?在从动表示,她对荣府毫无芥蒂。 可是,凤姐却心里直打鼓。她知道,若是不对探春做出姿态,于榴?心里不会痛快。探春跟于家的婚事不可更改,那就叫她回自家去吧。二房已经独立门户一年了,他也该回去伺候伺候双亲了。 当晚,凤姐就把探春遮掩婆家的事情告诉了贾母,言道:“探春妹妹明知道她的姑子是什么人,还把这样水性杨花女子大模大样往府里迎,若是她将来真是勾引了宫中哪位,惹怒了皇后,岂不是要连累我们荣府坏了跟皇后的情分?探春妹妹这是踩着娘家往上爬啊,她把这府里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们都当成什么?垫脚石吗?” 贾母沉静的看着凤姐:“你想怎么处置?” 凤姐言道:“二叔与二婶已经搬去了赖家花园子,三妹妹将来出嫁也从哪里走吧,竟敢算计皇后?我可不敢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凤姐气愤愤走了,贾母摇头叹息:“真是一个一个都不消停啊。鸳鸯,去给三姑娘传个话,就说她父亲想她了,让他过去伺候伺候吧。” 鸳鸯迟疑道:“三姑娘怎么这么糊涂?于家人怎么斗使他们的事情,三姑娘还没进门呢,跟着掺和什么?” 贾母摇头苦笑:“她大约以为娘家人不可靠,所以向着婆家人吧,那是她亲婆婆,不能违拗也是常情,时候却不给娘家一字半句的提醒,这可真是拿娘家人垫脚啊,不该凤丫头翻脸,她可是有五个孩子呢,搁谁身上都要翻脸。” 凤姐在贾母这里发泄一番,回去萱草堂依旧气愤难忍。 贾琏回家却心有不忍。毕竟前世侯府亏待了探春。遂劝凤姐:“她一个庶出,要在婆家立住脚,不巴结婆婆小姑子如何过日子?若是不能在侯府出嫁,以后在婆家更加难以立足,你把她叫来,我说她一顿,再送去那边过一年,以后出嫁还是从侯府,于榴?不会那么小气,不过三丫头眼里只有婆家没有娘家,也要警告警告,姑娘跟娘家是相辅相成,她若是再这般事事不替娘家考虑,别怪以后有事,娘家不帮她出头。” 凤姐果然让人把探春叫了来,之前探春刚刚接到贾母的传话,心里七上八下,这时候见了贾琏,心里直发慌。 凤姐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问道:“于家的二姑娘两年前就被婆家休了,你当时就在湖广,不应该不知道吧?” 193、193捉虫 探春不敢撒谎:“知道, 可是,母亲叮嘱我不准乱说话。” 贾琏言道:“她为什么被休你知道不知道?” 探春颔首:“知道一点……” 贾琏又问:“她父亲在湖广做官, 她们娘儿们却住在京都没回去,你知道是什么缘故?” 探春顿时把脑袋低到胸前, 微微点了头。 贾琏再问:“你这个样子看来知道她们所谋不光彩?” 探春点头。 “为什么不给你嫂子提个醒儿?难道不知道皇后跟咱们家的关系?” 探春却道:“她们是滴亲姐妹,再者,皇后有儿有女,二姑娘也不能生育,碍不着皇后什么事儿……” 凤姐在后堂再忍不住了,怒气冲冲跑出来冷笑道:“三妹妹真是性情高雅,急人所难。嫂子我这儿正有一桩为难事, 没想到三妹妹这样通情达理, 倒是恰好了。后街五房的箐姐儿不是三年无出被婆家休了吗?赶明儿三妹妹出嫁,让她做滕妾吧,反正她也不能生孩子,碍不着你什么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探春闻言顿时急赤白脸:“凭什么啊?” 凤姐冷笑:“你说凭什么?凭她是你族姐, 凭她不会生孩子啊!” 探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随后,她噗通一声跪下了,滴下泪来:“凤姐姐,我错了!” 贾琏抬手:“起来吧,你嫂子话糙理不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要记住,你之所以被于家看上, 是因你出身荣国府,而不是因为你自己有多么能干。今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荣府将把你拒之门外。你去那边住一阵子,听说二叔因为在孝慈地守灵,受了风寒,如今告病在家休养,你正好过去伺疾。等你定下婚期,再回来出嫁!” 原本若是乾元帝不薨逝,探春就该回到自家去备嫁,顺便帮着父母办理年货准备过年,忽然间乾元帝薨逝,官宦人家都要进宫哭灵,哪个还敢热热闹闹的办年货呢。 那府里贾政与薛王氏也要哭灵,这边荣府凤姐尤氏英莲可卿都要进宫哭灵,探春正好留下来帮忙照看两府。这才留下来了。谁知道于家母女竟然闻着腥味上京来了。 探春正好当家理事,乐得做人情,就把于家母女们收留在府里住了几日。 也正是因此,凤姐在得知于家母女的行径之后,才会那般愤怒。 探春真是险死还生一般,泣不成声:“多谢二哥哥二嫂子,我再不会了!” 凤姐气得肝疼:“天下竟有这种人,为了讨好婆家,连娘家人也敢卖,将来还不得偷天卖日!偏偏二爷要做好人。” 贾琏想着探春前世的遭遇,再次柔声劝慰凤姐:“她想讨好婆家是真的,谋害娘家则未必是有心,毕竟是血脉嫡亲,看在我的面上谅解她一次,下次她再犯,我再心软,你拿吐沫星子喷我!” 凤姐斜眼笑:“哼,你今是太子少师,我一个妇道人家安敢啐你?” 贾琏笑眯眯把脸伸到凤姐面前:“要不要现在就啐一口?” 凤姐玉指一戳贾琏俊彦:“你少耍无奈,我可记住了!” 随即凤姐说起大公主,又说起自家两个丫头都不像自己。叹道:“你说,巧姐儿,芊姐儿都是我亲生亲养,为什么她们都不像我的品格,偏生大公主倒像是我生的?” 贾琏伸手将凤姐捞在怀里,在凤姐的俏脸上撮一口:“好不要脸,大公主是皇上的骨肉,你想生?嗯嗯,你是什意思,是为夫的我满足不了你,还是你对为夫不满意?” 凤姐忽然被抱悬脚,很有经验的挽住贾琏的脖子,凤姐算定三月孝期未过,贾琏不敢动荤腥,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惹火:“是又怎样?你敢怎的?” 贾琏恨得牙痒痒,指着凤姐鼻尖:“你等着,到了那一日开荤,爷跟你算总账!” 贾琏匆匆去了水井坊压火,凤姐却在后面嘴硬:“等什么啊,有本事现在就算啊?” 贾琏去了水井坊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一腔□□消散,冲着正房只好笑,自己也不是愣头青,怎么差点走火?不免咬牙切齿:“这个老娘们,越老越妖娆!” 一时静下心,贾琏潜心修炼起来,这些日子操心劳力,忙得打跌,修炼的事情都忘记了。 贾琏正在?仁幽强樽娲?挠衽疲?缃窦昼鲆丫?苣诰6?夥牛?丛倜挥泻竺娴男蘖豆Ψ?恕<昼龊芤苫螅?约旱淖娓改训酪仓皇切蘖兜秸饫铮?br> 贾琏叹气,看来这一套功法,内力外放,隔空打物已经是功法的最高境界了。好在贾琏如今搞来搞去,飞檐走壁已经不在话下了。 可以说,在陆地上争斗,贾琏不怕任何人! 贾琏正在意兴阑珊,却见贾芸匆匆而来,太后娘娘过世后,贾芸自请去了孝慈地守灵,如今三月已满,回京当差。 贾芸三年前同宝玉一起参加乡试,宝玉败白,贾芸却考上举人,本来去年应该参加春闱,结果遇见战乱,春闱延后三年。贾芸只好顶着举人的身份入仕。已经被调入刑部做了郎中,正五品。 这会却是奉命前来,因为刑部今晚要夜审英亲王。 胞弟残害嫡亲皇兄,实在是当朝丑闻,新皇不愿意传到坊间,成为百姓们茶后饭余的谈资,故而,决定秘密审讯,秘密处罚。 这日参加审讯之人除了宗室王公,外姓人就只有位列四大辅政大臣的张家界舅舅与贾琏,再有刑部尚书避不开,还有将英亲王捉拿回京的奉圣军将军太子少保冯唐。 其实,英亲王杀死乾元帝证据确凿,四大辅政大臣还有几位皇子亲眼所见。只不过,皇上不想落个刚登基就灭杀亲叔叔的恶名,故而,要让宗室与百官了解英亲王的罪行。这样一来,他再惩处英亲王就顺理成章。 如今,皇帝最纠结的是,当初忠顺王与忠义郡王谋害皇上,并未成功,乾元帝却把这两家之人斩尽杀绝了。如今,乾元帝死在英亲王手里,若是不把英王府灭门,百官会不会觉得他不孝?若是灭门,百官会不会又觉得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当然,这些担忧,新皇连皇后也没透露过。 故而皇上降旨,命宗室中有爵位者悉数参加这场审讯。这一日皇室宗亲齐聚刑部,堪比年宴。 贾琏去到刑部司,看到的就是这空前的盛况。了解情况之后,贾琏也不惊讶为什么会在人群中看见燕候水纹父子们了。 英亲王杀死皇帝人证物证俱全。众人根本不容他狡辩,大家讨论的是如何惩处英亲王府。 英亲王空有嘴巴,喊哑嗓子,却根本无人听他。最后,身为宗令的忠靖王命人勒住了英亲王的嘴巴,他实在太吵了。 对于英亲王的惩罚有三种意见。 一波人处于宗室的底层,平日嫉妒英亲王耀武扬威,高高在上,如今倒霉,他们很是幸灾乐祸。这部分人极力主张,英亲王谋杀皇帝,乃是谋逆大罪,当诛九族。 这话一出,熙亲王就冷声道:“九族?今日在场者全部都在诛灭之列!” 第二波人则是属于宗亲中的中层阶级,像是镇国公,燕候这些人,他们对皇帝感恩,甚是厌恶英亲王罪恶行径,主张对英亲王府抄家灭门。 再有就是熙亲王忠靖王这一波人,英亲王风光的时候也没碍着他们什么事儿,熙亲王对英亲王的感情很纠结,他既想要替乾元帝报仇,又想着太后娘娘的恩情。 最后,熙亲王与忠靖王商议之后决定,看在太后娘娘份上,英亲王一人做事一人当,将他除爵,贬为庶民,然后由宗人府绞杀。但是,英亲王世子与两位郡主则贬为庶民,圈禁宗人府。 他们实在是无辜之人! 最后轮到贾琏与张家舅舅冯唐这三个外人表态。 冯唐亲手把英亲王捉拿回京,他可不想给自己的后人留下一个有可能东山再起的仇人。遂言道:“王爷可知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海疆那些窝藏倭寇的窝主,本将一律按照朝廷律法,全家抄斩!” 张家舅舅躬身言道:“熙亲王不问臣,臣也要说一句,先帝死得冤枉!” 贾琏言道:“若是轻纵仇人,微臣怕陛下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最终,熙亲王默认了众人决议,对英亲王处以绞刑,英亲王府膝盖以上男丁斩首,女眷则赐白绫。 只可惜,英亲王府最近几年没有婴孩出世,他注定要灭门绝户。 绞杀英亲王时,熙亲王站在贾琏身边,声音几不可闻:“他杀死了你兄长,你力主灭他满门,如今满意了?” 贾琏挑眉,盯着熙亲王一字一顿:“他,也杀死了王爷的兄长,他还气死了王爷的父皇母后!王爷难道不想替太上皇太后还有先帝报仇吗?” 熙亲王顿时面色铁青,额上青筋暴绽:“你?”他蓦地靠近贾琏:“你是最早冲您寝宫之人,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贾琏言道:“王爷就在我身后,应该看得很明白,我跟王爷一样,并未靠近床榻,疏不间亲,这点认知微臣还有。” 这时英亲王已经落气,忠靖王将一张黄表纸盖在他脸上。 熙亲王忽然间十分疲倦,挥手道:“你们去吧,我送送他!” 贾琏这时忽然言道:“王爷想不想知道陛下之前召见微臣说了什么?” 熙亲王呀眼眸一眯:“什么?” 贾琏倾过身子,耳语道:“陛下说,朕平生最恨背叛。忠顺王忠义郡王谋害朕,朕把他们灭门了,英亲王背叛朕,他是朕的亲兄弟,朕不能昭告天下,将他灭门!” 贾琏言罢停住。 熙亲王瞪眼:“还有呢?” 贾琏一笑:“没了,先皇那日只说了这几句!微臣一字不漏都告诉了王爷!所以,那一日先皇与英亲王谁是谁非,微臣不知道,微臣看见的就如王爷看见的一样。那就是,英亲王谋杀了先皇!” 熙亲王傻愣愣的消化着贾琏的话,难道说是先皇自知不起,故而引诱英亲王谋杀了自己?熙亲王不敢相信,却十分怀疑。 乾元帝虽然在朝堂上表现得对英亲王十分容忍,但是,私下里,他不止一次当着熙亲王之面发牢骚,言称英亲王若非是他一母同胞,早给他打十八层地狱里了。尤其是当海疆传回英亲王有意在琉球立国,并有意向弗朗机人借兵,跟朝廷一争短长之时,乾元帝对英亲王的憎恨更胜从前,话里话外大有除之后快之意。 可是,乾元帝为什么要这般做呢?难道是为了替自己的儿孙扫除潜在的威胁? 熙亲王似乎摸着了事情的真像,心里却是无尽的悲哀,他没想到,一母同胞的兄弟竟然演变成这样。 英亲王一家子被绞杀之后,熙亲王做主,用了厚重的棺木收敛,就在荒郊野外点穴,一家人埋在一起,也没立碑,免得他们一家人死后还要被人辱骂。 这一日,张家界舅舅与贾琏不约而同去了铁槛寺,虽然张氏的棺椁早就运回金陵入土为安,但是,张氏的灵牌供奉在这里享受香火。 张家舅舅以首辅大臣之躯,跪在妹妹灵前三叩首:“妹妹,你安息吧!” 贾琏也给自己母亲上香磕头:“儿子前辈子糊里糊涂,不知道母亲含冤而死,愧为人子。如今仇人授首,您在九泉之下安息吧!这一辈子儿子没好好孝顺您,儿子求您下辈子还做儿的母亲,儿子必定好好孝顺您,给你生一串串的儿孙,让您含饴弄孙,富贵延年。” 张家舅舅在寺庙外面等候贾琏:“朝廷有意重开市舶司。熙亲王的意思,既然效法太|祖,重开市舫司就照搬太|祖时期的班底,市舫司市舫使由宦官担任,所有官员也都有内官担任,在福建试点,直接向皇上负责。” 贾琏一笑:“我对这块没经验,也没兴趣,我之前到是属意林姑父去做这件事情,毕竟之前,林姑父在江南管理丝绸盐茶做得很好,而市舫司主要贸易也是这些货物。” 张家舅舅笑了笑:“这事儿未必不可。你是辅政大臣,又是你促成重开市舫司,你有说话的权利。” 贾琏顿时笑了:“这样啊,不瞒舅舅,我之前对重开市舫司还有些想法,首先,我觉得从前我朝太|祖那种任凭外国商船在境内来往,任意停靠,随便上岸做生意的模式,不可行。我以为,要严格控制他们,他们的船只只能在通商岸口停靠,贸易也只能在我们指定的市场交易。其二。我们的通商岸口,可以让军队介入管理,毕竟战争刚刚结束。” 张家舅舅拧眉:“军队?” 贾琏点头:“谁都知道那些弗朗机人,倭人,还有吕宋人,甚至英吉利人对我朝丰盛的物产垂涎三尺。谁也不知道,这些强盗哪一日忍不住了,会忽然间从海上入侵我国?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通商岸口与军事结合起来,修筑炮台,防御工事,驻扎军队,平日则在海上巡逻,严格盘查走私船只,如此也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一旦战争爆发,我们的港口立马变成军事要地,敌人来多少也不怕。再就是,盐铁茶的贸易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朝廷手里。这样,朝廷的国库才能迅速充盈起来。贸易贸易,就要盈利,太|祖那种到处送礼物的做法,实在是……” 张家舅舅颔首:“你这想法很有见地,海疆一年没有白去。皇上马上就会叫大起商议重开市舫司的事情,到时候,你可畅所欲言。” 三日后,二月初二龙抬头。新皇叫大起,商议重开市舫司之事。 新皇面前,朝臣们少了拘谨,很多朝臣表达了自己的见解。 户部尚书却出列唱了反调:“启禀圣上,微臣以为重开市舫司可以容后再议,微臣近几日接到甘肃巡抚奏报,去年甘肃境内大面积减产。为了救命,把种子都吃了,如今不仅面临青黄不接要饿死人,还面临秋季无粮可收。“ 新皇大怒:“既然去年减产,为什么年前不奏报,不采取措施?如今春耕在即,他才着急吗?这就是把种子运了去,还赶得及时令?这个巡抚是干什么吃的?” 户部尚书言道:“去年秋天甘肃减产,巡抚倒是奏报了朝廷,只是当时朝廷要着重支持海疆战事,只是命令他们自己设法自救。没想到他的自救法子就是把种子吃了。” 新皇言道:“能不能从陕西四川借调粮种?” 户部言道:“陕西去年也遭遇干旱减产,四川倒是丰收,但是,去年因为户部与兵部联合向各省大批调粮,四川几乎把富人家的粮仓都搬空了,说好了,今年秋下用税粮偿还。据微臣所知,其他省份,如今自顾不暇,实在是……” 新皇只得看向四大辅政大臣:“四位爱卿?” 张家舅舅身为首辅大臣,因出列奏报:“据微臣所知,京仓还有一批粮食,可解燃眉之急。” 户部言道:“这个微臣也想到了,不过经过微臣亲自视察,京仓的粮食是前年的陈粮,根本不能做粮种。” 新皇震惊:“什么,粮仓不是每年都要替换吗?” 户部低头:“微臣不知!” 新皇大怒:“刑部,好好问问他们,新粮去了哪里!” 刑部颠颠去了。 熙亲王似乎还没从英亲王灭门的悲哀中醒过神来,默然不语。 忠靖王只得出列禀奏:“海疆这几年战端连连,其他省份你年年加赋,只怕难有余粮,剩下也只有看看通仓的存粮了。” 新皇指的名人前去通仓查看。 原本踊跃异常的金銮殿带上几分沉重。 新皇询问几次,无人奏对。贾琏只得出列,将自己对于重开市舫司想法奏报上去,最后,贾琏加上一句话:“海疆以后的军需粮饷,也可以从市舫司的赋税中提取,这也算以军养军,自给自足,不需朝廷另外调拨军饷了。” 新皇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熙亲王这时插话:“可是,历来市舫司都是内官主持。” 贾琏言道:“王爷所言不差,只是,王爷知道当年上皇为何废弛市舫司?是因为争贡事件,死人太多,为什么一个小小争贡打架却死了那么多人?就因当时掌管市舫司的只是宦官,他们胆小怕事,不敢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只能任由事态扩大,上皇为了平息事端,这才一怒之下废止市舫司。微臣也正是仔细研究那次废止的始末,再结合海疆军费庞大,这才想起军队与市舫司结合起来,合二为一,一双两好。上皇废止市舫司事件,不仅说明内官外治不合适,同时也表明,要想把市舫司办好,办成利国利民的好事,就必须针对之前的弊端,做出整改。请皇上斟酌!” 贾琏这一说就打碎了许多人的美梦。 一些内官知道要重开市舫司,到处找关系送银子,甚至还议定了今后一起发财赚银子,如今被贾琏否了,许多人跳出来跟贾琏争辩。 这些人多是宗室。 “太|祖时期,市舫司的赋税直接入内库。” 这是拿新皇压他。 贾琏笑道:“当初□□爷开市舫司,说实话,征收的赋税少的可怜,□□爷当初开市舫司可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彰显我大国风范,使八方来朝。” 194、194捉虫 贾琏笑眯眯说穿当初太|祖爷开市舫司的实质, 想要挑拨皇帝跟贾琏队里的宗室顿时梗住。 当初太|祖爷派遣船队四处贸易,宣传大越朝文化风俗, 更是为了彰显我大国风范,赠送战舰予附属国。可以说是亏本的买卖。 这宗亲却挑唆说市舫司的税赋进了内库, 明晃晃挑唆新皇跟贾琏的的关系。 不过,财富的诱惑让这些人不肯轻易放弃挣扎,一个哑口了一个跳出来:“你是什么东西,□□爷的规矩你也敢改?□□爷当初开市舫司是为了让四海诚服,你这个目光短浅之人竟然想要靠着市舫司赚钱,简直是背宗忘祖,你不配做大月朝的高官, 也不配享受大月朝的爵禄!” 贾琏盯着此人半晌, 脑海中回放着贾蓉贾芸提供的,有关宫中太监跟宗室串联的人员名单,还有他们在何时何地与何人相会,说了什么话。 再有从冯紫英那里得到的消息, 综合起来。此人就是那串联中的一员, 名唤水?,他爹辅国公水汾,就是这次想要吞并市舫司这块肥肉的头头。 贾琏心中一定,决定拿此人开刀,杀一杀宗室的气焰。 他踏前一步,指着那宗亲的鼻子尖儿怒道:“倭寇流窜闽浙,横行乡野, 杀我百姓,掠我财富,毁我城池。为了抗倭,我朝将士死伤数万,耗费白银数百万两,倭寇可谓我朝仇寇。” “按照你的意思,祖宗的规矩不能改,因为太|祖爷当初给倭国赠送过战舰。所以,我朝将士而今就不应抗击倭寇,应该放任他们烧杀抢掠,现在更应该去给那些狼狈逃窜回国的倭寇送钱送粮,送战舰,才是大国风范,才不背宗忘典,是也不是?” 那宗亲脑袋一缩:“你胡说,我,我焉有此意!” 贾琏一哼:“没有此意?那你告诉我,告诉大家,你是什么意思?我让海疆将士以军养军不对?还是应该让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供养海疆将士?我提着脑袋跟随皇上去海疆抗倭杀敌,如今又殚精竭虑替皇上筹谋养兵之道,让海疆将士能够自给自足,扎根海疆,守卫海疆,永远把倭寇、把一切来犯之敌拒之国门之外,在你眼里竟然不配为官,不配享受朝廷赐爵,难道你这种躲在后方混吃等死之人就配么?还有,本爵爷赐封忠勇侯乃当今皇上之意,您这是质疑皇上的圣命吗?” 水?至此吓得滚落地上,哭着磕头道:“皇上明察,微臣并无此意,微臣只是觉得祖宗家法不能擅改而已,没想那么多。” 贾琏冷笑:“你当然不必想,有事情皇上扛着,有福利你们就跳出来,要求分上一杯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跳出来跟我呛呛,因为我挡了你的财路,是也不是?” 水?吓得浑身颤抖:“贾琏,你不要血口喷人,诬陷好人!” 贾琏斥道:“三天前,得月楼,天字号包厢,你与谁会面,商议些什么?难道真的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么?你以为朝廷养着通政司是吃干饭的吗?” 贾琏在这里跟那些个宗亲唇枪舌炮之时,皇帝看向通政司的通政使。通政司的通政使将一份密折递给了皇上。 新皇一看之下顿时火冒三丈,怪不得这些人百般阻挡贾琏革新提案,却原来他们早就结成联盟,要瓜市舫司的利润。 新皇将手一扬,把证据砸在水?的父亲水汾脸上:“蛀虫!” 水汾没想到他们私下在包间里说的话,竟然被人听了去。 新皇怒道:“既然嫌弃朝廷赏赐的公爵太小了,那就不要做了。宗人府宗令听了,辅国公水汾诋毁先皇,妄议朝政,阴谋破坏朝廷新政,着抄家除爵,发还丰都老家耕读去吧。” 锦衣卫上殿将水?父子拖了出去。大殿之上谁也不敢给他们父子讲情。有些人不屑,有些人却是生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沾上自己。 新皇在上抖索着证据:“还有谁反对军队接管市舫司?” 很显然,皇上才登基,不想把事情做绝,给宗亲留着脸呢。 这时谁再跳出来就是傻瓜了。 这些人此刻一起躬身言道:“还请陛下乾纲独断。” 新皇很满意,最终拍板:“朕以为贾大人所言甚是,军政结合是一个很好尝试。但是军队只是介入行使保卫工作,这个市舫使派谁去做,还请众爱卿大胆举贤。” 宗亲们这时候被皇帝捏着把柄再不敢龇牙。 张家舅舅出列奏报:“微臣举荐一人,这人就是闲人国子监祭酒武英殿大学士林如海。此人曾经是前科探花,深受上皇赏识,在江南任巡盐御史十几年,政绩斐然,他精通政务,忠心耿耿,派遣他驻守闽浙市舫司再合适不过。” 新皇言道:“市舫使只是正五品,林大学士去有些大材小用。“ 贾琏出列言道:“陛下之前不是一直在寻思闽浙巡抚人选?” 新皇一笑:“朕倒是有闽浙总督人选,就不知道贾大人愿不愿意替朕分忧?” 贾琏微愣,随即,他俯首高举玉芴:“微臣任凭陛下差遣。” 如今贾琏留在京都说实话不会有什么好的建树,首辅大臣是张家舅舅,贾琏不可能压过他去。再有熙亲王与忠靖王,他们是皇上的叔叔,若是贾琏在此刻过多干涉皇上的思维,这两人不会答应。 若去海疆,主官一方军政大权,贾琏就有了广阔的天地,可以大有作为。 甚至,眼下,贾琏已经有了解决甘肃粮种的办法,只不过眼下不宜过早公布。 其次,贾琏很想让孩子跟着他出去走一走,看看湛蓝的海,还有那些傍晚时分,在金色海面上飞翔的海鸥,跳舞的海豚。还有那种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壮阔。 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知识。 下朝之后,新皇留下贾琏说话。因问:“大人是不是想不通?” 贾琏忙着拱手:“陛下多想了,微臣没有。” 新皇却摆手道:“其实,朕,是为了保护大人,大人估计不知道,叔王因为英……庶人之死迁怒,他几次对朕说,大人对皇家么有敬意!” 贾琏忙着辩白:“熙亲王误会微臣了。皇上是知道的,当初微臣在海疆,曾经用了半年的时间搜寻他们踪迹,想过很多的办法想要救出英亲王父子,但是,因为他们跟忠顺王在一起,微臣难觅踪迹,最后一次堪堪赶到,英亲王父子又被转移了,微臣无法,只得救出南安郡王。若是皇上不信,可以私下询问南安郡王,当时的情形,那君王一清二楚,微臣尽力了,熙亲王这样怀疑微臣,微臣能够理解,却不能接受,希望皇上能够安排微臣与熙亲王南安郡王三人当面对质,使真相大白。” 新皇颔首:“朕当然相信你,你要是对皇家不敬,当初在海疆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救援朕了,当初可是朕自己想不通,即便是身死,也与旁人无关。” 贾琏马上言道:“皇上是真龙天子,福泽深厚,即便没有微臣救驾,皇上也能遇难呈祥!” 水澄十分高兴,亲手搀扶贾琏起身:“大人何须这般,今日朕一时向大人解释一下,再者,朕也要跟大人说说心里话,朕初登大宝,想要做出一番功绩,让世人瞧瞧,先皇的眼光很好,没有挑错继承人。” “大人那日也看见了,朕做皇帝,很多人不服气,特别是朕的那些兄弟。可是朕为了安抚他们,还得给他们加官进爵。朕现在虽然拿上皇的孝期说事儿,但是,孝期总有满的那一天,朕不能拖一辈子。为免他们得了高位跟朕叫板,朕必须在他们生出獠牙之前,有所建树,朕这才想借助大人的力量替朕整理满目疮痍的闽浙两地。” “朕如此安排,也是看出了大人对闽浙的情况有所了解,且当初爱卿对闽浙百姓的安排,甚和朕意,故而,朕相信,把闽浙的军政交给爱卿,爱卿必定能够帮着朕刷新吏治。这是其一。” “其二,朕记得当初爱卿曾经跟上皇说过,□□时期的一条鞭法,十分符合国情民意,朕希望爱卿利用闽浙失士绅豪强,多有跟倭寇串联的把柄,试行推广一条鞭法,然后再推而广之。让百姓能够从沉重的的负担中解脱出来,也让国家社稷能够迅速富强起来,朕希望能够在三年内,彻底摆脱眼下的饥荒困顿,十年之后,朕希望在朕治理下,能够百姓富足,军队强大,国家强盛,那时候,谁人再敢犯边,朕必亲自挥师踏平之,实现□□的愿往,八方来朝!” 贾琏闻言顿时心潮澎湃,不过,贾琏心里清楚。要在闽浙推广一条鞭法,利用军队高压,或许能够成功,因为眼下许多闽浙官绅身上确实不干净,只要巧妙应用,不怕他们不配合,但是要想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只怕有些难度。 不过,贾琏不能给斗志高昂的新皇泼冷水,贾琏立马给予新皇热情的赞扬:“国家有皇上这等励精图治的君王,必定能够四海归心,何愁国家不能强盛,微臣替天下臣民赶到高兴,也替天下臣民谢谢您,您毕竟成青史流传的一代贤君!” 新皇十分高兴,越发神采飞扬,他豪气的一挥手:“除了军政大权,其他还有什么要求爱卿只管奏来,朕必定言听计从。” 贾琏躬身一礼:“微臣还真有一事奏报,微臣希望陛下能够明发谕旨,对于闽浙两省能够免赋税一年,与民休息,也提高闽浙百姓耕种的信心,不然,微臣估计大多数人大概会弃农桑而从商,毕竟闽浙靠近大海,海上商路一开,那利润十倍百倍于土地。” 新皇顿时一笑:“爱卿深知朕心,朕正准备与百官商议,对于去年受灾的省份减免赋税。” 贾琏再次行礼:“微臣代替闽浙百姓多谢陛下隆恩!” 君臣说的高兴,一时到了饭点,竟是于榴?亲自捧饭前来,贾琏的是鸡蛋卤子面,新皇的却是清水面。 贾琏甚是动容:“这饮食太清苦了,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还是应该适当食用一些荤腥,只要不是大酒大肉即可,毕竟先皇也不忍心陛下拖垮了身体。” 新皇摆手:“这百米白面已经很好了,天下还有许多人吃不上饭呢,朕每每想起甘肃西宁两地百姓正在挨饿,就食不下咽。爱卿不知道吧,刚刚朕已经得知,通仓也是陈粮,只能救灾,不能耕种,再迟,就是有了粮种,也来不及补种了。” 贾琏忍下重口而出的话语,委婉劝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老天必定会降下福泽,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只是眼下砸门还不知道罢了。” 新皇拱手:“借爱卿吉言。” 贾琏回家一说自己要去闽浙做总督,凤姐顿时炸了:“凭什么,咱们刚从闽浙回来,怎么又要去?朝廷上写高官侯爵者多的是,他们怎么不去,光叫咱们去?” 贾琏笑眯眯看着凤姐发飙。凤姐察觉贾琏看戏的目光,顿时恼了:“你这个傻子还笑得出来,我是你,我就撂挑子,这个什么尚书辅政大臣,咱们不干了,咱们家有吃有喝有玩,干什么收他们的气!” 贾琏捧着凤姐啜一口:“夫人这么疼我,我死也值了,去个海疆算什么呢!“ 凤姐闻言吓着了,换忙抢着上来捂住贾琏嘴巴:“胡说八道什么?” 贾琏伸出舌头舔舔凤姐手指,凤姐痒痒难耐这才放了,嗔怪的看着贾琏,贾琏搂着凤姐哄骗:“好了好了,我说笑呢,放心,我是祸害千年,且死不了!” 凤姐这才笑着一啐:“你个傻东西,哪有这样说自己个。” 贾琏搂着凤姐坐下,笑道:“我问你啊,你是愿意当初跟着王夫人手下指东打西,还是如今这般自己当家做主?” 凤姐嗤笑:“屁话嘛,当然自己当家做主的好。咦?你这话什么意思?” 贾琏笑道:“你不觉得我在朝廷上就是小小芝麻官,牵头押着熙亲王,忠靖王,还有舅舅,这三个人,我敢惹谁啊,这根呢当初在王氏手下做事是不是一回事儿?做好了是别人的功劳,做错了,你挨板子。” 凤姐挑眉:“难不成你到了闽浙就归人家管了?” 贾琏笑道:“皇上赋予我闽浙的军政大权,这么说吧,在闽浙,我就是土皇帝,自己个说了算,你说,我是在京都做个小虾米好,还是去海疆做个山大王好?” 凤姐嘟噜嘴:“刚回来又走,你这回又要去几年啊?” 贾琏颔首:“为官一任至少三年吧。这还要看我在闽浙推广新政的进度如何。” 凤姐沉着脸,嘴上能挂油瓶儿。 紧着贾琏前去拜见贾母,贾母却很是高兴:“远香近臭,且朝廷上有你舅舅,安心去吧。” 贾琏心里暗暗惊心贾母的远见卓识,却也疑惑贾母为什么每每大事不糊涂,小事总是拧不清。 这不,贾琏刚刚赞叹贾母有政治眼光,贾母又开始添乱了,她言道:“你大姐姐家里的事情你听说没有,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死了,如今你大姐夫又有机会了,只是,那个镇国公夫人想要把爵位给小儿子,他那个小儿子不学无术,这回在海疆还没俘虏了,有什么资格承爵啊?你得帮帮你大姐姐!” 贾琏摆手:“老祖宗千万别掺和,大姐姐在宫中几年,若是连这个事情都摆不平,她这个镇国公府也坐不稳,您别忘记了,镇国公老夫人还在,他可是一心想着大孙子。如今大姐姐有儿有女,还怕那个欺负她不成?倒是二妹妹与宝玉,老太太要多操心,明天我不在家里,二妹妹的婚事还要靠老太太多费心。” 贾母挑眉:“凤丫头呢?” 贾琏笑道:“几个小子也大了,我这一走几年,我不放心他们在京都,赶明儿只怕变成纨绔,我也没地方哭去。老话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我预备带着孩子们一起去任上,让孩子们长长见识。” 贾母有些纠结却是点了头:“那把巧姐儿留下吧。” 贾琏摇头:“明年迎春成亲凤姐就要回京,巧姐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再不出去走走看看,赶明儿就要去婆家了,也没有她的松散日子了。” 贾母闻言一叹:“真是羡慕巧姐儿啊,有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好老子,去吧。只怕你老子哪里不答应哟。” 贾琏告别贾母去了东院,果然,假设有听就毛了:“要去你跟凤丫头去吧,孩子们给我留下。” 邢氏也凑热闹:“是啊,我这些日子真是一日也离不开芊姐儿,那孩子真是可人疼。” 贾琏面无表情的言道:“太太若是放不下芊姐儿,可以跟着儿子去海疆,也看看世面。” 邢氏尴尬一笑:“这个,我得看老爷,老爷到哪儿我去哪儿。再有,我的伺候老太太呢。” 贾赦正在说话被邢氏一岔,顿时恼了:“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还不与我滚出去。” 邢氏哭丧着脸去了,贾琏努嘴,凤姐跟着出去劝慰去了。 贾琏这才言道:“不瞒父亲,儿子出去与其说是做官,不好不如说是躲灾?” 贾赦一惊:“怎回事,难道皇上想要卸磨杀驴?” 贾琏摆手:“父亲知道英亲王死啦?” 贾赦再次惊悚:“你,跟你什么关系,他不是气死了先皇吗?” 贾琏挑眉:“燕候说的?” 贾赦颔首:“我们几个发现英亲王一家灭门的蹊跷,把那家伙灌醉了。” 贾琏肃静了面色:“是也不是。” 贾赦道:“怎么说?” 贾琏笑道:“上皇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跟英亲王起了争执,吐血而亡。” 贾赦拍手:“这还不是他气得?” 贾琏摇头:“当时他离先皇三四步远,本来不会被牵连,是我暗中做了手脚,移花接木,他就成了弑杀君王的逆贼,后来公议,也是我与舅舅冯唐三人力主灭他满门。” 贾赦惊讶的张大嘴巴,涎水滑落不自知。最后,他吓得跳将起来,将房门紧闭:“你,你为什么?” 贾琏静静的看着贾赦。 贾赦蓦地一惊:“难道,你兄长?”贾琏点头:“是!熙亲王知道英亲王是我的仇人,故而有所怀疑。” 贾赦顿时笑起来:“好,干得好……”随即,贾赦蓦地蹲在地上哭嚎起来:“嗷嗷嗷,苍天有眼啊……” 贾琏镇定的蹬在贾赦身边:“老爷当心祸从口出。我怕他们会找上您,所以,以后别再跟人喝酒了。” 贾赦起身就把案几上的酒坛子摔碎了:“放心,你不回京,我不喝酒。” 贾琏颔首:“对外宣称,先帝待咱家不薄,恢复了咱们家的爵位,提拔儿子当了大官,所以,您要素斋三年为先帝祈福,以全君臣之礼。将来即便是二妹妹出嫁,您也要高调宣称不饮酒不吃荤。当然,背后,随便您怎么吃,却是不能传出去。” 贾赦却摸摸眼角:“我吃素,为了你母亲与兄长能够酒泉瞑目,我要吃素替他们积德。” 贾琏甚动容:“不如您明儿就去城外的天齐庙点一盏长明灯,同时宣布吃素为陛下祈福。若是有人敢笑话挖苦,您只管高姿态的教训他,甚至拉他去金銮殿上打官司,保管您只赢不输!” 195、195 当然, 贾琏说宣扬其实是说笑,当真那样做, 被人一眼就知道你在装模作样。 父子们议定章程。至此,贾赦已经认识到京都潜在凶险, 再不阻止贾琏带家眷上任了。 贾琏见父亲允诺,这才说出自己带着孩子们出京的另一个目的:“皇后跟我们家有干亲,以前做皇子妃的时候,因为有七皇子与三皇子压着,这层关系不显眼,如今则不同了。” 贾琏遂把凤姐与于榴?的玩笑话告诉了贾赦,言道:“我们贾府能够吃重新屹立朝堂不容易。所以, 我不希望我们的荣耀跟后妃有所牵扯。虽然我当初站在皇后一边, 暗中把大皇子推上位,可是,我并不想让女儿入宫去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我们贾府的爵位要靠男儿真刀真枪的拼回来,不需要女儿用身子换取。这一条, 我虽然不能写进祖训里, 但是,我希望贾府的家长能够口口相传,成为家族的密训,还请父亲允准。” 贾赦颔首:“嗯,你这个考量很对,家里出了一个元春已经差点拖垮了整个家族,今后要引以为戒。” 贾琏跪下给贾赦磕头:“多谢父亲理解支持。儿子这次带着巧姐儿去海疆, 还有一个意思,我看上永定军陆平的公子陆少聪,那孩子今年十五了,自小文武兼修,品貌双全,我有意与他结亲,今后巧姐儿很可能要许给陆家。还望父亲到时候不要惊讶。” 贾赦拧眉:“陆家?那巧姐儿今后再回京都岂不是路途遥遥?” 贾琏摇头:“那陆平很有谋略,时机成熟,我预备举荐他为兵部侍郎,他儿子必定会跟随回京,那时候,巧姐儿岂不是回来了?再者,眼下只是定亲,巧姐才十一岁,出嫁的日子还早呢。我这么说,是不想老太太或者老爷在京都轻易许亲!” 贾赦摆手:“这不会,你放心!” 贾琏言道:“不光是巧姐儿,五个孩子我都不希望跟皇家结亲。三个男孩子最好能够跟清贵人家结亲,我们眼下已经富贵之极,不需要再结勋贵,让皇帝心生疑惑,还请老爷时时谨记!” 贾赦颔首:“我省的!” 贾琏心里很高兴,他爹老来成才,越来越成气候了,一笑摸出一张银票:“这是潘又安给的头一季的盈利,我留下了一半,这一万给老爷零用,今后若是办事儿差银子,只管去跟潘又安商议,切莫沾惹那些官场的事情。” 贾赦接过银票照着就贾琏脑袋一抽:“吴家顾家杨家的教训摆着,谁还敢沾那些事,老子也不傻!” 贾琏一笑:“我就是白说一句,还有,这一次我回带芸儿去海疆,家里的事情交给菱儿,朝廷上有蓉儿戳着,量来没人敢动荣府,只是这两个孩子都还年纪轻,在京都行走还稚嫩,您得给他们撑撑腰。必定您还有燕候那种能够说上话的酒肉朋友。再者,您在金銮殿上也打过官司,在京都地面还没人敢跟您硬碰硬。皇后那里,无事最好不要惊动。” 贾赦闻听这些话,面情严肃的点头答应了:“你放心,他们是我们贾氏的栋梁,我会护着他们!” 大事议定,贾赦轻松之下又想起家族出了封疆大吏,顿时又心情激动起来,拍手笑道:“公事说完了,咱们谈谈私事,按照惯例,我们应该开祠堂祭祖!” 贾琏恭敬的起身冲着祠堂方向作揖:“孩儿能够有今日都是祖宗的福佑,礼当开祠堂祭拜祖祠。” 贾琏如今可不比以往,前次贾琏战前升官,人根本不在京都,这次要一并祭拜祖宗才是。 随后,贾赦找来贾蓉商议祭祖的事情。 贾蓉根本拿贾琏当爹看,哪能不答应,忙叨叨表示,祭祖的事宜他都会安排妥帖。 贾琏回到萱草堂跟凤姐商议之后,决定把荣府外务交给贾菱打理。 凤姐很喜欢贾菱与林小红:“这两个孩子我放心。” 贾琏便把贾菱叫来吩咐:“我这次去海疆上任预备带着你二婶子一起去,中馈由你二姑姑打理,你让小红帮这点,必定你二姑姑是个姑娘家家。外面的事情就靠你了。我知道你掌管京都地面的信息收集很忙碌,但是,这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宝玉虽然住在府里,你也知道,他是个不管闲事的,再者,他要读书科举,也不好拿家务事耽搁他。大老爷你也知道,一辈子甩手掌柜。所以,荣府的外务,都指靠你周旋了,你放心,我会让大老爷与蓉哥儿帮1你,万一事有不协,你只管找他们帮忙,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贾菱躬身言道:“二叔叔培养侄儿这些年,又这般信任侄儿,侄儿必定会尽心尽力,不辜负二叔的信任。” 贾琏颔首:“嗯,我知道你的能力。芸儿要跟我去海疆,京都的消息就靠你一个人收集了,外面有事情摆不平,也可以找卫家二爷与冯家二爷,就是你二姑父,他们必定不会推辞。” 贾菱抱拳:“侄儿记下了。” 贾琏在这边分派贾菱,凤姐也在吩咐平儿:“我跟你二爷去了海疆,这个萱草堂交给你了,你要好好辅助你二姑娘,你二姑娘必定马上要出门子,要准备嫁妆。我去个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 平儿眼里滴下泪来:“奴家舍不得奶奶。” 凤姐一哼:“倒是舍不得二爷还是舍不得奶奶?每次叫你服侍一回,你都推三阻四,像是叫你上刑场,有那么吓人吗?我天天跟着你二爷,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平儿脸一红:“奶奶已经要做婆婆的人了,这些十八禁的话张口就来,也不怕人笑话。” 凤姐一掐平儿笑道:“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我当着你也不能放开胆子说话,岂不是要累死!” 主仆们一阵说笑之后仔细商议府中只是不提。 贾琏虽说被放出京,似乎贬谪了。其实,贾琏在京都头上压着几座大山,他一个愣头青真是无用武之地。去了海疆却是坐镇一方,总督闽浙两省军政粮饷兼巡抚事,可说在为政期间,贾琏就是名副其实的江南王。是故,贾琏明面上看着离开了京都权利中心,看着像是外放出京,实则是升迁了。 京都之人都是名眼之人,是故,并没人以为贾琏出京失宠了。 贾琏的爱护下属,贾琏的慷慨在京都众人皆知,但看西山那些跟着贾琏混的兵卒,如今一个个都成了爵爷,官老爷。海疆战死将士数万人,西山平子营的官兵却是去了多少回来多少,并无一人死伤。 这就是跟随一个好将官的的好处。一个人在本市,若是上官压着你,不给机会也是白搭。 因此,贾琏外放闽浙总督的消息一出,各色人等齐齐登门。 这日傍晚开始。贾府的拜贴贺贴络绎不绝,也有亲自登门者,比如冯紫英卫若兰。还有他老丈人王子胜,张家表兄都亲自上门道贺。就连元春也回家荐人来了,却是来给他们家老太太娘家侄孙子说情。 还有六部中跟贾琏有些关系或者有些交集的,一个个笑容满面前来恭贺,似乎贾琏是他们家亲戚子侄一般。本家的族人更别提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往荣府跑,生怕落后被别人沾了便宜。 贾琏却是需要人手,身为总督要督导两省军政钱粮,他就是生出十双手也是忙不过来。但是,贾琏需要人才不是奴才,这涉及到他到海疆能不能够干出一番作为。所以家族的子侄,除了贾芸,贾琏一个也不会要。 对此招收幕府的事情,贾琏自有成算。 接到正是任命之前,贾琏转成拜访了林姑父,临时抱佛脚向林姑父请教政务。其实,就是向林姑父要人来了,当初,林姑父能够在江南站住脚跟,理清那些弯弯绕绕,离不开幕府的帮助。 想要做好地方官,光凭自己一个杠杆司令是不行的,这就需要需要人才-师爷。 林姑父手下却有两名能干的主簿师爷,是林姑父的当年在江南时节救助的两名蒙冤落难举子,如今夜晚无心仕途,如今帮着林姑父做书吏。 贾琏把话说了,希望林姑父割爱。 林姑父却道:“我跟他们从前是主幕关系,如今却是半师半友,所以,我不能替他们做主。不过我可以替你引荐,能不能打动他们,看你自己。” 贾琏再三央求,林姑父却道:“轻扭的瓜不甜,我若是命令他们,他们肯定会给我面子,但是,你能保证他们替你实心办事?” 贾琏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请姑父替侄儿引荐!” “等着!”林如海去到后院,照着两位幕僚笑道:“你们在我这里消闲的也够了,该出去活动活动腿脚了。” 两名师爷起身冲着林姑父叫声东翁,却再不往下答话,自顾下棋。 林姑父笑道:“我上一次告诉过你们,曾经有一个侄子救过我的命,今日来请你们就是此人!” 其中一人姓蒋,他抬头问道:“莫不是荣府那一位?” 林姑父点头:“正是他!” 两人顿时停住了棋局。 绍兴出师爷,这两人都是绍兴人。当初江南出现大的舞弊案件,他们牵涉其中,革除功名,又被真正的主犯收买证人指认他们为首犯,下狱问斩。 林姑父那时初到江南,听到犯人刑场喊冤,觉得事有蹊跷,据理力争,他们两人险死还生,后来,刑部复查,查清了案件的来龙去脉,替他们洗清了冤枉。可是,他们也因为以下犯上告到了当时的学正,而被罢黜了举人的资格。 所以,他们虽有举人之才,却无举人之名。 虽然,跟着贾琏回家乡做官,也算是衣锦返乡,可以找回当初的失落。 不过,他二人自视甚高,一般人等不乐意伺候,虽然贾琏其人他们听说过,据说很不错,却是不知道到底如何,不免面上带些踌躇之色。 林姑父十分了解二人的心性,笑道:“我已经与我那侄儿说了,我只负责替他引荐你们,至于你们乐意不乐意,还看你们自己的意思,所以,你们不要有顾忌。” 闻听这话,二人整齐划一躬身作揖:“知我者,大人也!” 一时,贾琏被迎进门来。贾琏看见二人陪坐上首,心知这就是那两个幕僚,因此,贾琏躬身行礼先给林姑父请安,再冲着两人拱手:“二位先生好,小可这里有礼了。” 两人见贾琏身居高位却文质彬彬,礼仪谦谦,不免心中已经肯了一半。 二人交换眼色,一起起身回礼:“不敢,大人多礼了。” 贾琏笑道:“两位是前辈,又与林姑父是朋友,小可礼当尊敬!” 蒋师爷笑道:“林大人已经说明了大人的来意,不才却想问一问大人,大人想如何说服我等二人?别说钱财,林大人不小气,我们不差钱!” 贾琏笑道:“小可有三理由,自认可以打动先生。” 蒋师爷拱手:“愿闻其详!” 贾琏言道:“其一,据我所知,二位先生是闽浙人,俗话说千里做官,衣锦返乡。二位先生恐怕也是日思夜想,梦寐桑梓,先生不会否认吧?” 蒋师爷颔首。 贾琏又道:“先生当初离家却被冤枉入狱,故乡之人恐怕对二位先生的清白尚存疑惑,二位先生也不愿意提起当初自揭伤疤,这应该也是二位先生这么多年不愿意回去的缘故。再者,若是二位先生自行回去,只怕说干口舌,也不会有多少人认为你们是真正清白,先生们若是跟随小可一起返乡做官,何须晓晓舌辩?” 二人闻听此言,甚是动容。 能够得到闽浙总督聘为幕僚,岂能不清白? 贾琏一见二人的反应,信心大增:“其三,二位先生跟随小可,辅助小可,那么,闽浙地面至少可以少出现,或者不出现像是先生这般被冤枉之人。” 这时候,那位严先生也站起身来,面上的神情食欲哭似泣,眼圈有些湿润。 贾琏见状心下大喜,躬身一礼:“二位先生,以为然否?” 二人齐齐躬身作揖:“拜见东翁!” 贾琏早先从昌平挑选出来亲卫,这一次去海疆到有一半人立了功勋,如今身有爵位。他们是皇帝的御林军,不是贾琏的私兵,这一次再不能跟随贾琏,也不适合再做贾琏的亲卫。 且他们留在御林军对荣府更有好处。 故而,贾琏让关山重新从昌平挑选了二十个十五岁的孩子过来,重新组成一支亲卫小队。临行前,书墨书画却找到贾琏,要求跟随去海疆历练。 贾琏甚是诧异:“你们虽没爵位,但是已经做到都虞候,再熬几年,不难升上去。何苦跟着我去海疆奔波?再有,你们也不小了,十七了,该在京都成亲了,眼光不要太高,沉鱼落雁有几人,差不多就成了,再挑下去,儿子都耽搁了!” 书墨书画却道:“做不做官,成不成亲,我们不在乎,我们就是不耐烦待在京都,想出去走一走,去年去海疆,有倭寇作乱,也不敢走走看看,我们想去把画画海疆,还有那边的村镇桑田,都蛮有意思,我们想去看看。” 贾琏只得应了。 贾琏这边收下书墨书画,这两人做个钱粮师爷绰绰有余,他们善画,记忆力好,若是干刑名也很不错。 贾琏正在书斋接见各路举荐的来人,挑选可用之人。 孰料罗世成却找上了贾琏,贾琏甚是奇怪:“罗兄这是何意?兄不是已经有了爵位,虽然云骑尉不大,但是罗大哥善于出纳文书,重新在户部谋个差使不成问题,或者留在御林军发展也不错。” 罗世成笑道:“学生不瞒大人,学生的儿女眼见要说亲,儿子还好说,女儿却是不好安排,人家一说父亲的官职,我这个都虞候,再者京都真是没人在乎。再者,我家里又不富裕,一个女孩子就没有嫁妆,父亲又寻常,不满大人,我的长女十四了,眼看及笄,我想替她寻个读书人嫁了,别说写那个举人老爷,就连秀才也是张口询问‘未知姑娘的父亲官升几品?” 贾琏愕然:“这不会吧,论说你们罗家也是官宦世家?” 罗世成摆手:“我家祖业都是我属兄长,我父亲也做了一辈子郎中。京都之人多是富贵眼……上门求亲的人,不是大家族的纨绔庶子,就是比我年纪还大的鳏夫,我岂能让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去配老翁?我想要再争一争,可是大人知道,学生一个文职,虽然德蒙大人提携,侥幸赐爵云骑尉,可是,大人应该知道,御林军中的文人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贾琏冷哼:“这可真是世风日下,要不我让夫人替世兄做个媒?” 罗世成摇头:“还是算了,我家夫人说过,这是缘分没到。” 贾琏见罗世成来投,心中高兴得很,在海疆,贾琏能够迅速拉起水字营与魁字营,多亏罗世成这个都虞候的帮助,只可惜,他没机会上阵杀死,而军功是靠着敌人的脑袋计算。当初御林军打得那一大仗,一千五百人瓜分八百个脑袋,根本不够分的,他身上的云骑尉,还是贾琏替他谋求。 有了罗世成,在钱粮这一块,贾琏不担心什么。 罗世成似乎看出贾琏的担忧,言道:“不瞒大人,学生还有一个相好的兄弟,之前一起在户部当差,他是主官文书的,上一次大人家里那抵押物的拓本就是通过他的手,他前次也被尚书大人踢了,我去了西山,他一气之下在琉璃街帮着人家看铺子。” 贾琏问道:“他叫什么?” 罗世成道:“他叫章程!” 贾琏若有所思,这个名字很耳熟。 罗世成笑道:“不错,他就投在柳二爷手下,是紫英牵的线。” 贾琏顿时笑了;“这个家伙,他人没来,倒把探子先派进来了!” 话没落地,冯紫英嘻嘻哈哈走了进来:“这可是冤死人了,分明就是小柳子懒惰,不愿意理那些账簿子,这才求了我举贤。” 贾琏知道贾赦当真要茹素,临走交代平儿,每日给贾赦用灵泉水泡茶喝,煮素汤。 这一次,贾琏离开,带走了赵良栋与贾芸夫妻、贾府几乎所有孕妇,林小红,司琪,都是双胞胎,就是小红头胎学凤姐,生了个女儿。并且还隔怀两年,如今女儿都两岁了,杜若馨再没动静。 杜家几代单传,生育能力还不是一般的差,就是那个女儿,还是飞机不听贾琏劝告悄悄给他送了补汤之故。 贾琏这次带他们夫妻去海疆,一是要借助杜若晴母族的力量。最大的原因,还是要替杜若馨与贾芸调理。 否则,一封信笺足够了。 贾赦一辈子碌碌无为花天酒地,赌狠耍横。 这次贾琏拼命一搏终于替长子妻子报仇。贾赦少有的动了一回脑子。主动与贾琏商议如何打消熙亲王的疑心。 贾琏看着大器晚成的父亲,真是热泪盈眶。 翌日,贾赦果然去了天齐庙点了长明灯。从此后,京都地面的聚会,贾赦成了一道风景,凭谁请客,贾赦都是以茶代酒,荤腥不沾。 起初,大家觉得贾赦真是闹妖,估计三五天就过去了,结果,贾赦竟然坚持一月之久,这对于无酒不欢的贾赦来说难能可贵。 196、196 京都根本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关键贾赦听从贾琏的的劝告, 虽没故意张扬,也没故意隐瞒。很快大家就从贾赦的酒肉朋友燕候嘴里知道了始:贾赦吃素是为先帝祈福! 京都人闻言俱皆惊愕。之后, 有人嗤笑,有人不屑。不过, 贾琏想错了,事关先皇,没人敢当面嗤笑。 这事儿传到宗室耳中,多数人嗤笑,却没人傻到宣之于口。 皇上闻听,心中熨帖。有人到新皇面前给荣府下蛆,说贾赦这是哗众取宠的表面文章。 新皇却道:“即便是表面文章, 他愿意做, 就说明他有心,至少他知道先皇的好处 ,这世上吃奶骂娘的人太多了。” 新皇对贾赦的肯定,让许多蠢蠢欲动之人缩回脑袋。 熙亲王对贾琏乃至荣府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之前对贾琏十分欣赏, 似乎一夕之间, 这种欣赏忽然就变了味儿了。熙亲王不是阴暗之人,不会做那挖抗害人之事,但是,他就是觉得贾琏再不是当初他栽培的贾琏。 熙亲王对贾琏的感情很特殊,贾琏就像是熙亲王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的一棵挺拔的树苗,希望有一日他能够长成栋梁。 忽一日,树苗成了栋梁, 可是,同样的,这棵栋梁,他也生出了獠牙,虽然这獠牙不是针对他,熙亲王总归心里不舒坦。 因此,熙亲王吩咐手下:“你们仔细盯着贾赦,且看看他能坚持多久。一旦发现他两面三刀,看我不整他个灰头土脸,打他个满脸开花!” 回头却说贾琏,得了罗世成与章程两个出身户部的书吏,又得了蒋严两位干练的师爷,真是如虎添翼,心旷神怡。 接下来挑选书吏的事情,贾琏便甩手交给了蒋严两位师爷,他们出身闽浙,跟着林姑父办差多年,那一双眼睛堪比鹰雕,挑选书吏不在话下。 按照贾琏的意思,挑选二十个人就成了。蒋严两位师爷却摆手说道:“远远不够,大人是没办过政务,那事琐碎繁杂,东翁还管着两个省,百废待举之地,盘根错节。这人头数只怕还要翻番才成,东翁知道林大人盐道衙门有多少幕僚?” 贾琏拱手:“还请先生教我。” 蒋师爷伸出一只手。 这肯定不是五个人。 贾琏愕然:“五十人?这么多?” 蒋师爷颔首:“你要摸清楚一个省的军政钱粮,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再者,挑选书吏,也并非一蹴而就,磨合一段时间还会淘汰一批人,所以,这掌管两省军政钱粮,只怕一百人还不够用的。其实,学生还有一个建议,大人手下那个平字营,若是带去海疆,可堪大用。” 贾琏摆手:“我总督闽浙军政,手里本来就有兵将,我岂能再跟皇帝争夺御林军?我成什么啦?御林军是皇帝的卫戍部队。且我已经把平字营交出去了,暂时归冯将军掌管。虽然这支队伍是我亲手拉起来,亲自培养,用着也顺手。可是,这事儿除非圣上开口,否则,我不能提。” “再者,先生估计不知道,我在海疆有兵,当初我在海疆恢复了水字营与奎字营,还扩建了海字营,精通海战。这三个营大约有一千二百人。只因他们大多是闽浙人,且我回京都的时候,倭寇还在横行,便把他们留在海疆。” “冯将军回京之后,据说他们有部分人都就地解散了。我若是去了海疆,完全可以再把他拉起来。” 蒋师爷闻言击掌而笑:“东翁真是高瞻远瞩,这步闲棋埋得好!” 贾琏摆手:“谈不上,无心插柳而已!” 严师爷拍案惊叹:“这越发说明大人鸿运当头啊!” 看着两位师爷这般兴致勃勃,贾琏愣住了。 严师爷见之一笑:“东翁大约不知道,林大人当初在江南之所以那般险死还生,就是因为手里无兵,遇事只能借兵,大多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啊。” 贾琏颔首,盐道衙门没有权利调兵,自己也不过十几二十个狱卒库兵,再加上一队护卫而已。人家来一个郎队,也能把盐道衙门干掉之后从容撤退。 不过去海疆,就是总督不能调兵,贾琏的亲卫也能以一当十,这些孩子不仅学了一身斥候本事,且个个武功了得,可谓武林高手。寻常一个营队围住,贾琏也不惧他,他自信可以从容而退。 因为凤姐母子们身边的丫头小子,无不是关山的弟子,且身家清白,身受贾府活命之恩,可托性命。 当然,这是贾府今后存世的秘密,贾琏不会宣之于口。 哪怕是师爷也不能尽信! 且说贾琏闻听两位师爷的言论,心中甚是疑惑,他实在没办过政务,因此,贾琏去往兵部,虚心向熙亲王请教。 虽然,贾琏知道熙亲王如今待自己不比从前。但是,在朝中,没有谁比熙亲王更了解政务。虽然,六部堂官们都知道,可是,熙亲王是皇上最信任之人,贾琏何必藏着掖着舍近求远呢? 熙亲王没想到那日跟贾琏不欢而散之后,贾琏还会提着美酒来找自己请教政务。 熙亲王哼笑:“你不怕我坑你?” 贾琏笑道:“当初是先皇让臣跟着王爷学习,王爷也很乐意教导微臣,微臣自认没有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王爷,王爷为甚要坑害微臣?” 熙亲王盯着贾琏审视半晌,问道:“你真的无愧朝廷,无愧先皇?” 贾琏颔首。 熙亲王睨着贾琏:“你敢不敢发誓?” 贾琏单腿跪地,举手言道:“我发誓,我贾琏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间不愧先帝新皇,若有半句不实之言,叫我祖宗不佑,天诛地灭!” 熙亲王看着贾琏发誓,心里一口气泄了,扁扁嘴,似乎受了委屈。 贾琏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自己不跟他为敌他还不甘心,很委屈?因问:“王爷?微臣可以起来吗?” 熙亲王叹口气,抬脚一踢贾琏:“滚起来吧!” 贾琏弹跳而起,翘腿坐在兵部大堂的横梁之上:“微臣可不会滚,微臣只会跳!” 熙亲王瞪眼呵斥:“你这什么样子,还是兵部尚书呢,不像话!” 贾琏跳下来笑道:“什么兵部尚书,我可是一天也没做过,有王爷您在兵部,微臣顶多就是个傀儡而已。” 熙亲王冷笑:“看来我夺了你的兵部衙门,你很不服气!” 贾琏忙着躬身大礼:“王爷错了,微臣很服气,这不,微臣向王爷请教来了。” 熙亲王摆手:“坐吧。嗯,你那个师爷说得对,海疆如今百废待举,还要推行新政一条鞭法,他说一百人只怕你还玩不转一个省。再加上闽浙民风彪悍,你只管招收二百幕僚,到时候不晕头转向,我就给你写个‘服’字儿。” 贾琏哭丧着脸:“二百幕僚?王爷您想害我吧?微臣一年六百两爵禄,总督府一年也只有一万到两万经费。督府还有督兵,衙门还有府兵库兵杂役,这些都在养廉银子里面出,这算下来不低于五百人,这得多少银子?您家一万银子的俸禄,皇上还天天赏赐,您家里养一百号人还叫穷,王爷还叫我多养二百幕僚,总共就是七百人啊,我哪有银子啊,王爷您当我傻啊,不会算账呢?” 熙亲王竟然嘿嘿笑起来,最后都笑出眼泪来,指着贾琏眼窝子啐道:“你还是大家公子,竟然像个妇人一样斤斤计较,还没出动呢,就想讹银子,别跟我哭,我可没银子,皇上因为甘肃饿死人的事情,都急疯了,天天搜刮银子救灾,已经精穷成了苦瓜皮了,你倒好,还想着剥皮,滚蛋!” 贾琏闻言不以为忤,却是躬身一礼:“微臣还有重要的事情请求王爷,希望王爷能够答应。“ 熙亲王一哼:“说吧!” “王爷也知道,这一次陛下派遣微臣去海疆,说是为了重开市舫司,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则,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在闽浙地区推行一条鞭法。我们都知道一条鞭法利国利民,可是却损害了士族与勋贵的利益,一旦开始推行,肯定会受到这些士族与勋贵权贵甚至清贵的疯狂反扑,微臣恳请王爷在京都替微臣撑起一把保护、伞,在众人落井下石之时,替微臣挡挡灾。否则,微臣不敢保证,能不能够不这件事情推行下去。须知,当初这事儿由本朝首辅推行,最终没逃脱勋贵士族的疯狂反扑,落得身败名裂。” 熙亲王嗤笑:“当初推行新政失败,乃是因为皇上不支持,如今新皇可是伸着脖子巴望新政,你小子安心吧。” 贾琏却道:“微臣知道,当今圣上励精图治锐意革新,但是,微臣怕皇上独木难支,故而,一切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熙亲王闻言甚是动容:“嗯,看在你小子这般尽心尽力,我就提前告诉你吧,皇上为了减轻你的压力,预备在直隶湖广同时推行新政,你小子可不要给皇帝丢脸。” 贾琏闻言心中甚是感激,颠颠跑宫里去向皇上表忠心:“陛下如此厚待微臣,微臣感佩肺腑。士为知己者死,请陛下安心,微臣此去闽浙,必定殚精竭虑,推行新政,哪怕把天下勋贵士族都得罪光了,也必定不会辜负圣上的隆恩!” 新皇亲手搀扶贾琏,与贾琏击掌言道:“爱卿放心,即便是全天人都起来诋毁爱卿,朕也会坚定不移的相信爱卿是国之柱石忠臣。” 随即,新皇递给贾琏一把镶钻的匕首:“此乃福建卫所都指挥使当初赠送给朕的防御武器,你带在身上,黄指挥使见了必定会配合你的行动。” 贾琏收下匕首,心里感激涕零。 新皇给了贾琏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贾琏与凤姐分头行动,全家出行,凤姐不了解海疆的行情,想着大战过后,肯定满目疮痍,只怕要啥缺啥,一切都要准备齐全,不然,到了海疆一家人人生地不熟,借都没地儿借。 于是整个府邸都忙碌起来,一拨人在家里收拾行李,一派人到街面上大肆采购。一家人的衣食住行,足足拉了十几辆青骡车。 这日,贾琏出门与朋友辞行回家,做着最后的准备,忽见逑哥儿的先生熊长昊来了。 贾琏慌忙起身让座:“先生怎么来了,我这儿还正在犹豫,不知道如何跟先生说呢。” 熊长昊却道:“东翁想说什么,想要辞了小老儿?难道小老儿跟着东翁做个西席也不够格?” 贾琏愕然之后大喜:“先生这是愿意离开京都去江南,可是,致远兄弟要参家科举……” 熊长昊摆手:“他不是问题,小小科举还应付不了,何谈将来?再者,大夫不医自家病,小老儿已经请托林祭酒照看他,量来无碍。” 贾琏忙着躬身一礼:“能得先生相随,是贾某荣幸,只是您本来就是侍郎之才,屈就贾某只怕委屈了先生的大才。” 熊长昊笑道:“没什么屈才不屈才,我就是个教书先生,不过之前是兼任现在是全职而已。” 三月初三,贾琏启程离京。 贾琏除了带上贾芸这个看重的侄子,其余同行的除了二十个亲卫,再有兴儿昭儿隆儿这些得力助手,还有熊长昊这个西席,蒋严两位师爷,罗世成章程两个主簿,余下足足五十名幕僚书吏,都是这一个月各家亲戚朋友所荐。 本来熙亲王也说一百名未必够,但是,贾琏不想那么招摇打眼,宁愿不够再去闽浙补充,闽浙乃是科举大省,难道还招收不到几个书吏? 贾琏不愿动静太大惹人厌,全家卯正收拾齐备前往城门,晨正城门一开出门即离开,除了卫家冯家张家王家,还有本家贾蓉贾菱与后街的族人,再没外人出现。 贾琏十年之内,从白身做到总督,几乎一年一跳级,京都之中除了皇子王孙,无人能出其右。故而,贾琏觉得能不张扬尽量不张扬。 三月三出行,春光明媚,满目新翠,三个男孩子骑在马上春风得意,一家人踏青一般优哉游哉,其乐融融。 因是春日,队伍里除了女眷,其余人等除了不会骑马的一色都是骑马。贾琏这些年在西山经营,又跟朝鲁有约定,逐年买马,家来所养的马匹长辈一个营队不成问题。贾琏还大大方方养在西山。 水至清无鱼,贾琏若是太清高,别人也不放心他。故而,他就大大方方让自家的马匹吃了公家的马食儿。相对于贾琏每年替将士们配制的贾氏秘药,这些许的便宜纯粹是毛毛雨。连御史也没兴趣追究这点子小事儿。御史们嫉妒之下,宁愿咒骂贾琏青少轻狂,谄媚君上,也不好意思参奏他贪污。 实在是贾琏当官与别人不同,人家单管吃兵饷喝兵血,贾琏却是爱兵如子,贴钱帖药还替人家张罗媳妇儿。所有一切,不是说贾琏不食人间烟火,不爱钱。只是因为贾琏千里做官不为钱,他为是的强大自己,拯救家族,替母亲报仇,让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立于不败之地。 而今,他头上不止一人,故而,他麻溜的跑去海疆熬资历去了。 却说贾琏这一次上任,预备先回金陵替母亲扫墓。这次贾琏官封闽浙总督,正一品。贾琏替母亲与凤姐请封,新皇下令,礼部颁布诰封,册封凤姐一品诰命,追赠长史为一品诰命。 当初贾赦只是三品将军,故而,张氏的墓碑刻着三品淑人。这一次贾琏回京就是要替母亲重新镌刻墓碑。赋予母亲死后哀荣。 七日后,贾琏一行人到了金陵故居。 留守金陵的大管家正是鸳鸯的父亲金彩,他早接到了京都传来的消息,知道琏二爷如今出息了做了大官儿了,要回家扫墓,替他母亲镌刻墓碑。故而一早找好了师傅,单等贾琏一到写好墓志铭就开工。 贾琏看过母亲的坟墓,管理的十分整洁,坟前的柏树经过十年已经长成大树。 三日后,贾琏亲手替母亲安放了三层的墓碑,带领妻子儿女跪在母亲目前三拜九叩。心中默念:“母亲大人英灵在上,儿子已经手刃仇敌,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您等着吧,儿子必定让您更上一层,让您同历代的荣国府夫人平起平坐。” 随即,贾琏带领妻儿给□□父,祖父扫墓花纸,跪拜祭奠。又吩咐逑哥儿:“翌日父亲不在了,这些都是你的责任,要牢记身从何来,切勿背宗忘祖。” 逑哥儿十一岁,却是慢慢肃静的冲着曾曾祖父曾祖府的墓碑磕头,言道:“列位老祖在上,玄孙贾葳再次给老祖磕头了,愿你们再添上富贵绵绵,也求您们保佑荣府繁茂昌盛,前程似锦,百子千孙。” 凤姐闻言抿嘴暗乐,这小子跟着熊老头与大老爷混的小老头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百子千孙了。 翌日,贾琏启程,一家人往浙江卫所而来。 闽浙卫所都指挥使陆平黄大龙得了消息,带领各自卫所的各级官员,再有闽浙境内的大小官员,一起出迎十里,是为郊迎。 贾琏虽然对于众人来说是老熟人了,毕竟,贾琏这次故地重游,比之从前的身份大有不同。 贾琏也深知自己次来会触动许多人的利益,故而,他并不似从前那般和煦随意,且也不会嚣张跋扈,他身居高位,不需要张牙舞爪彰显自己的地位。 贾琏对这些今后的下属与同僚很客气。他身姿挺拔,清亮的眸子扫视众官,放出神识覆盖所有官员。 虽然他面带笑意,幽深的眸子不怒自威,被他注视之人顿生莫名的威压感。 就在众人越来越觉得不自在之时,陆平与黄大龙上前给贾琏见礼:“早知道大人要重返海疆,我等十分高兴,总算有了主心骨,日盼夜盼,总算吧大人盼来了。” 贾琏虽然比他们年轻,但是,贾琏却是他们实实在在的顶头上司。贾琏忽然一笑,拉起了陆平与黄大龙,与他们勾肩搭背:“二位仁兄太客气了,咱们当初可是一起提着脑袋打倭寇的伙伴,何须这些繁文缛节。” 照例,上官驾到,地方官员要摆宴接风,接风宴就摆在当初的海疆城里最大的酒楼,醉海楼里。 宴会上,大大小小的官员士绅一个个恭恭敬敬上来敬酒,贾琏也放下了方才身份,来者不拒。喝到最后,贾琏思虑着首先要铺开市舫司的摊子,既然要军政结合,那就留下军政的要员吧。 贾琏一番吩咐,瞬间屋里人退去一半,只留下陆平黄大龙大领着各自手下的武威都尉,再有闽浙境内的二十位知府。 贾琏让这些人自报家门,一番认识之后,贾琏便道旅途劳顿,散了酒宴。 原来贾琏镇守海疆城,在海疆有居所,不过,战争过去,这里被卫所接管,住了别人,当陆平知道贾琏重回海疆,又命人把居所腾出来,休整一番。 当初这里驻扎这个御林军,如今当做总督衙门也绰绰有余。只不过,官衙跟军队不同,大门的牌匾都要换一换才成。 陆平解释道:“因为不知道大人的总督衙门要设在哪里,故而只是简单修葺。” 贾琏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我还是喜欢跟你做邻居,还要劳烦你明日替我整修一下门面。” 197、197捉虫 陆平的话没说完。 当初闽浙两省的巡抚私通倭寇, 被乾元帝撸了。 恰好那时王子腾升任九省检点,大多数时间都在闽浙督办军务, 故而,巡抚衙门被王子腾占了。 再后来, 南安郡王来了,等他倒霉,又由王子腾暂代督抚之职。后来冯唐来了,占了福建巡抚衙门,浙江巡抚衙门依然还是王子腾的检点衙门。等这些人都走了,闽浙督抚职能又由王子腾暂代。 故而浙江的巡抚衙门一直被王子腾名言正顺的住着,虽然最近十年战争不断, 谁也没心思修整, 但是那宅子的巍峨气势,不是寻常衙门可比。 如今,贾琏来闽浙继任督抚,就应该进住闽浙两省的巡抚衙门。 可王子腾是什么人啊, 他是贾琏的三岳父。虽然, 贾琏如今是明公正道的督抚,也没有女婿一来,就把岳父赶出去,这像话吗? 故而,贾琏宁愿自己委屈点,暂住海疆城府衙。 这里是前朝的行省衙门,后来太|祖立朝, 撤销行省,设立十三省承宣布政使司,承宣布政使司衙门也搬去府城,这临海城的衙门就空置了,当成河道驻防衙门。 当初贾琏来时,临海城的官员死得死逃的逃,贾琏带领御林军占领了河道衙门。 如今,贾琏重回闽浙,重开市舫司,这关系到闽浙两省的地方安定与经济繁荣。而贾琏有意把通商岸口设置在浙江境内,他住临海城方便跟永定军联系。 再者,闽浙必定曾经倭寇横行,谁也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还有没有藏者余孽,与永定军为邻,贾琏出门办差也放心,不必担心门户。在私,贾琏欲与陆平结亲家,但是,他也不能强人所难,且也没有女方上杆子巴结男家的道理。 贾琏住在临海城,与陆家为邻,方便家眷接触。届时水到渠成,成就一段佳话。 当日贾琏一家入住旧日居所,罗世成熟悉情况,贾琏便把安置幕僚书吏的事情交给罗世成。凤姐的后宅也有陆平的夫人带领一班子永定军的家眷帮忙,贾琏也插不上手。 他索性甩手不管,去跟严蒋两位师爷商议次日的行程。 这边凤姐跟陆夫人很快熟识起来,两人都是爽快人,老家都在金陵,言语很投机。 当初海疆倭寇越闹越凶,陆夫人受公婆之命,离开了金陵,前来投军,照顾夫君与长子。 后来倭寇平息,她回家去伺候公婆,公婆念她多年在闽浙担惊受怕,也是被倭寇吓怕了,豁然间看开了,思虑儿子媳妇聚少离多,言称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媳妇照应,少她一个也不缺,索性让她带着一双儿女来了卫所,一家子团圆。 陆夫人拉着凤姐的手笑得十分热情:“我们将军闻听贾大人升任闽浙总督,不知道多高兴,他说贾大人人品正直,有担当,有能力,有格调,是个好上司。跟着贾大人做事,他心里踏实。” 凤姐闻言心里舒坦,笑着谦辞:“我们爷回去也说啦,上次来海疆多亏陆将军照顾,他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呢,我们爷还说,陆将军的能力,别说将军,就是做个兵部侍郎,那也是绰绰有余。” 陆夫人闻言笑得越发热情:“哪里,这都是贾大人待人宽厚。” 陆夫人见过贾琏,心想那样俊俏的男儿,必定有一个满腹诗书的老婆。陆夫人性格爽朗,生怕跟凤姐合不来,以后跟这位上官不好相处。这一见,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对了脾气。 再瞧见巧姐儿,娟秀文静,眉眼如画,心中喜爱的紧,拉着巧姐儿夸赞:“瞧瞧,瞧瞧,这是怎么长得哟,跟画上人儿似的。” 陆家的女儿也来了,她比巧姐儿大一岁,她修美俊眼,神情俏皮,眼神灵动,也是爽快的性子,敢骑马,敢跟着哥哥出海。她见了长相标志性格温柔的巧姐儿也很喜欢,抱着软萌娇俏的芊芊更加不撒手,已经认了巧姐儿芊芊做妹妹,并邀请巧姐儿姐妹明儿出海去玩儿呢。 这会子听她妈妈夸赞巧姐儿,故意噘嘴不乐:“妈妈总是这样,见了人家的女孩儿就喜爱,就是不待见我。” 凤姐很喜欢她爽直的性格,不免笑着问道:“这就是秀英吧,一瞧就是将门千金,又标志又爽直,真是招人喜欢。” 陆夫人笑道:“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祖父祖母叔叔婶婶惯得她上房揭瓦,您快别夸她了。“ 陆秀英下巴一抬:“家里就您不喜欢我,可是您喜欢的巧姐儿与芊芊,她们都认了我做姐姐,明儿我叫哥哥与小豹子带我们出海去捞鱼捞贝壳呢。” 陆夫人嗔怪道:“你自己疯就罢了,可别带累妹妹们。” 凤姐笑道:“这不碍,我们爷带着孩子出来,就是要他们长见识,明儿若是风平浪静,连我也想去瞧瞧我爷说的什么‘海天一色’‘金色海水’呢。我当时就说,我们爷肯定是骗人呢,从没听过金色的海水呢。” 陆夫人闻听凤姐说这话,心里的担忧彻底放下了,笑道:“这你就来对了,且别说,站在岸边看海,与站在大海之中看海,那种身临其境,被海水包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说凤姐交际能力,眨眼功夫跟陆平夫人成了好姐妹。且说贾琏与蒋严两位师爷商议明日行事章程。 蒋师爷笑道:“大人莫急,事情要一桩一桩的办,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发现,今日迎接的官员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贾琏微愕然,除了留守的文武大臣,闽浙两省的官员该来的昨日都露了面。蓦地,贾琏想到了王子腾,随问:“您是说王大人?” 蒋师爷颔首。 贾琏笑了:“我虽然官升督抚,但是却从来没把王大人当成我的下属,他虽然停驻在闽浙,他却是九省巡检……” 严师爷道:“虽然大人手执督抚印,但是,王大人一直代管闽浙军政。闽浙地区的官员底细还有两省军政要务,没有谁比王大人更清楚。” 贾琏马上醒悟:“大人是说,我应该先跟王大人交接?” 蒋师爷颔首:“就怕这位王大人有什么想法,官员更替,最怕的就是新旧交替的时候扯皮闹事。” 贾琏摆手:“这不会,莫说王大人对我一直青眼有加,直说我夫人上门去,哭也能哭得他不敢为难我。” 严师爷拍手:“大人有这话,我们就放心了,不过,我们以为东翁还是尽快带着夫人前去拜见王大人为好。” 贾琏言道:“这一来,他会不会误会我要撵他,我之所以先来临海城,就是这般考量。” 蒋师爷言道:“明日这衙门要改头换面,王大人也就知道大人的诚意了,再者我们这些幕僚正好留下拾掇衙门事宜,就大人带着妻儿前去府城拜访,王大人应该不会有所误会。” 贾琏回家去跟凤姐商议,凤姐愕然:“不是说好安顿好了再去府城,如今怎么这般急切?” 贾琏叹道:“是我想左了,我以为我晚一点去,免得岳父误会我撵人,如今两位师爷一说,我晚点去似乎对他老人家不尊重。我以为这话很在理,所以,房屋留下让师爷们收拾,我们还是先去拜见岳父。再者,师爷说得对,岳父在闽浙为官差不多十年,对于海事军政,没有谁比他更精通,我就怕叔叔多心,以为是我抢了他的总督之职。” 凤姐一嗤:“我们还不想来呢,谁不愿意待在京都繁华地呀,陛下金口一开谁敢不尊?” 贾琏伸手一捞:“别埋怨,明日一早还要去府城,赶紧休息吧。” 凤姐一哼:“你睡吧,孩子们刚来异地,我得瞧瞧去。” 贾琏忙着腆着脸笑:“一起吧!” 翌日,贾琏带着二十个亲卫,与三个儿子骑马护着凤姐娘三的车架去了府城,两下里离得不远,三个时辰也就到了。 王子腾挑眼:“哎哟,你可是闽浙总督,我这个九省巡检到了闽浙理当去拜督抚衙门才是呢。” 贾琏忙着行礼赔罪。凤姐却上前拉着王子腾的胳膊撒娇:“记得小时候三叔最喜欢我了,如今怎么啦,侄女回娘家不欢迎啊?” 王子腾失笑:“这个凤哥儿,五个孩子的娘了,还这样撒娇,不害臊。” 凤姐笑嘻嘻的道:“莫说我只有五个孩子我就是五个孙子了,我见了三叔,我还是宝贝凤哥儿。” 贾琏与五个孩子站在一边看着凤姐撒娇,牙齿都倒了一嘴。 凤姐却挥手招呼道:“孩儿们还不过来拜见姥爷!” 巧姐儿带领四个弟妹齐齐行礼。王子腾忙着亲手搀扶:“起来起来,乖乖乖。” 芊姐儿软绵绵的伸出双手:“姥爷抱抱。” 逑哥儿还好,豪哥儿一嗤:“就会撒娇。” 芊姐儿抱着王子腾鼻子一哼,笑眯眯显摆:“哼,你这是嫉妒,你想姥爷抱抱不敢说。” 凤姐伸手要接芊姐儿,嘴里嗔怪道:“三叔别惯她,都九岁了。” 王子腾一哼:“你孩子都九岁了我还惯着你呢。” 凤姐搀扶王子腾往内宅而去,嘴里甜蜜蜜的哄骗万子藤:“三叔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好!” 一时酒菜上桌,凤姐带着孩子很快退席去了后宅欣赏小桥流水。剩下王子腾与贾琏翁婿两个。 王子腾叹道:“你还说大皇子性子爽直,如今知道他这心里弯弯绕不少吧?帝王家的孩子,哪一个简单了。” 贾琏挑眉,这事儿怎么又扯到陛下身上了? 王子腾一哼:“你以为他为什么派你来,信任你是一方面,主要是针对我,怕我掌握九省兵马调度权,怕我在闽浙扎根坐大,派别人来,只怕要扯皮,派你来才能和平过度。” 贾琏真心没想到这一茬:“不能吧,您这为了抗倭毁家捐赠,还想怎么的?” 王子腾一笑:“我王家发迹于海疆,若是把重开市舫司的事情交给我,我们王家就能东山再起,这江南还不是我们王家的?他以为这样就能摁住我?” 贾琏愕然:“三叔还想再做海上生意?” 王子腾冷笑:“为甚不能?我王家一不偷二不抢,当初朝廷有难,我理当捐赠,如今合海晏河清,还不允许我们做回老本行?” 贾琏摆手:“我是说,那商船可不便宜,王家已经把船队交给朝廷,哪有本钱再置办商船,一条船可不便宜。” 王子腾笑道:“这是什么大事,我们可以租赁船只啊,如今这海疆十室九空,那些附逆人家收缴上来的船只,多的是,只不过许多人家男丁死亡殆尽,无人出海了。” 贾琏想着王家,王子胜年纪大了,王仁?不提也罢。因问:“当初王家的船只主要靠大伯父与岳父,如今大伯父早亡,岳父年纪老迈,跑海运没有自家人掌舵,只怕不成吧。” 王子腾颔首:“是啊,王家后继无人啊,你们家有人吗?” 贾琏摊手。 王子腾一笑:“所以,我们两家都没有能够掌舵之人。市舫司一开,海疆地面的贸易行,肯定如雨后春笋一般,我们岂能入宝地而空手?自己不能出面,难道不能扶持一家坐大?你有没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我王家有资金还有丰富的航海经验,海上商路,你这个总督替他撑场面,摆平一切官场的倾轧,他家出面挑头,然后三家平分利润,你觉得如何?“ 贾琏拧眉:“这样做岂不成了官商勾结?” 王子腾哈哈一笑:“你若是偷税漏税不交税,欺行霸市,那就是官商勾结,你只要照章纳税,本分经营,那就不是。” 贾琏一笑:“三叔看中哪家?” 王子腾笑道:“余家,他家是本地乡绅,航海世家,当初因为跟弗朗机人发生龌龊,被弗朗机人打上门去,差点灭门。后来又被人构陷说他们是倭寇,我替他洗清了冤枉。如今他们还剩下兄弟两个,他们有人脉,也有胆魄,只是经过倭寇洗劫,又被冤枉入狱,九死一生,如今却是家贫如洗,最适合做我们的傀儡。” 贾琏愕然:“傀儡?” 王子腾一笑:“觉得难听?告诉你,我们王家当初发家就是替人做傀儡,这才积累了资本,后来主家官场失利,断尾求生,就把贸易行卖给我们。” 贾琏道:“您不怕他们余家效法您家当初?” 王子腾一笑:“这得看你能够支撑多久,只要你屹立不倒,借他胆子也不敢。” 贾琏试探道:“未知当初岳父家跟谁家合股?” 王子腾道:“前朝权贵,如今,嗨,陈年黄历,不说也罢。” 贾琏颔首:“明白!说了这么多,首先得把市舫司的摊子铺起来,划分地界,修筑工事,我可以安排,只是这市舫司的运作,还要请岳父帮忙。” 王子腾言道:“这是小事,关键是这个市舫司使,你得用对人。” 贾琏颔首:“我来时吏部给了我许多空白委任状,其中就有市舫司这一块,只是我还没想到有谁能够担当。” 王子腾问道:“你带贾芸出来做什么?难道不是让他经营市舫司?他虽不在御前当差,却在宁寿宫做了多年的侍卫,又替太后娘娘守孝,你安排他做市舫司使,陛下也不会有看法。” 贾琏颔首:“他资历是有了,只是我这次把他要过来,不是为了市舫司,却是因为另一桩事情,我预备让他下去做一任知县,切实做出些成绩,他本来在刑部就是正五品郎中。我没准备让他在市舫司待长,他读书不错,我原本让他走阁臣之路。只可惜,海战耽搁了春闱,如今新皇上任伊始,却没有开恩科之意,我只好带他出来熬资历。不然,他在刑部混一辈子只怕就是个郎中了。” 王子腾拧眉:“却是这样。你最多三五年之后就要回京,占住市舫司的位置也是我们贸易行的保证,贾芸已经以举人的身份入仕,且他家家底单薄,我觉得你还是问问他的意思,看看他今后怎么打算。” 贾琏点头:“这也行。其实我倒是另外有一个好的人选,这人就是前礼部侍郎熊长昊,他被陈家打压,只能在国子监做讲师,儿子差点被陈家打死,是我救了他们。如今他索性离职跟着我来了海疆做西席,我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王子腾了解熊家与陈家的恩怨,如今的熊家成了贾府的附庸,今后就跟贾府的利益一致。陈家只要不死绝,他离开贾府就不能出头。且他做过礼部侍郎,能力应该不差。只是,王子腾对他了解不多,因道:“你叫他来我见见,看看能不能用。” 贾琏随即吩咐兴儿去寻贾芸与熊长昊。 果然,贾贾芸愿意去做一任知县,熊长昊本来不愿意沾手铜臭,以为有辱斯文。 王子腾言道:“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当初跟陈家打官司,之所以输了,一则因为陈家手眼通天。二则,也是你的助力不够,你若是当初能够花大价钱买通御史言官在上皇还没伸手之前,把陈家的恶行昭告天下,你看上皇还会不会偏心他?即便偏心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熊长昊表示不信。 王子腾问道:“你还记得贾府跟忠顺王的那一场官司吗?上皇有没有偏向忠顺王?贾府之所以赢了,就是在上皇不及插手之前,动用了御史的力量,把忠顺王的罪行当着百官之面昭告了天下,上皇想摁也摁不住了。这种情况下,只要上位者不是桀纣之君,他就会顾忌名声给你一个交代。” 熊长昊沉默。 王子腾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恨死了陈家,可是你拿什么跟他斗?当初他们都跟熙亲王玩猫腻,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能够随手捏死的蚂蚁。你想报仇,凭什么报仇?人家愿意替你办事,一是你将来能够提携人家,人家愿意捧着你。比如你细心教导逑哥儿,他将来出人头地,遇到合适机会把陈家灭了。可是,逑哥儿今年才十一岁,等他成年,官居一品,你要等到猴年马月?” 熊长昊想要反驳,却无从反驳,虽然他不能说希望逑哥儿能替他报仇,也希望能够借助贾府的力量,庇护自家。 “到时候,你有能力了,那陈凌死了,你去刨坟有意思吗?再一条路就是我说的,你拿钱去砸,人家收你的钱财替你消灾。可是,你有银子吗?你砸得过陈家?你儿子会读书是不错,可是你能保证他官路亨通?陈家不会再使坏?他们当初能偶逼迫你,而今也能逼迫你儿子。” “所以,你不另辟蹊径,你这个仇恨就得带进棺材去,你女儿就冤沉海底,你儿子被人打死也是白打。总之,你们陈家死了女儿还要一辈子被陈家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因为,将来陈府当家人,就是害死你女儿那个小妾之子,他会世世代代摁住你们,免得你们翻身之后把他父母的丑事张扬出去。你明白吗?” 就这般,熊长昊这个昔日的礼部侍郎,被王子腾摁着脑袋答应去做市舫使。 想必这个决议报上朝廷,朝廷上谁也不好龇牙说嘴。 熊长昊当初宁愿不做官,也要斗权奸为女讨公道,这样耿直纯洁之士不做官,谁配呢? 198、198 熊长昊答应了市舫使, 贾琏任凭他去跟王子腾商议余下的事情。贾琏可不敢防备王子腾,他也防不住。 贾芸既然想去做一任知县, 贾琏自然替他安排,向王子腾要了一张闽浙地图, 爷们按图索骥,先看看哪些地方能够推行两季水稻,哪些地方能够推广番薯。 贾琏吩咐贾芸:“我的意思,你要去就去了一个别人不愿意去的山野小县,这样的地方容易出成绩。人少也好盘弄,一年后,你做出成绩, 我提拔你做个知府, 别人也不敢龇牙,你的意思呢?” 贾芸频频点头:“侄儿都听二叔。” 贾琏想着杜若馨,贾芸至今还没有儿子,不免忧心, 又道:“其实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个经历也不错, 你媳妇也好跟着你婶子过日子。” 贾芸一笑:“不瞒二叔,我预备一个人去上任,等我理顺了再回来接她。” 贾琏颔首:“这也成。” 这边王子腾已经跟熊长昊商议妥当,王子腾让出两个能干经历给熊长昊,贾琏也派了两个书吏给熊长昊使唤,又让小豹子抽调一个郎队跟随熊长昊办差。并吩咐熊长昊,最好能够在一月之内把市舫司立起来。 为了尽快熟悉海疆的官场, 还有这些官员与京都官场的牵牵绊绊,了解这些官员的秉性能力,贾琏向王子腾讨要两个能干师爷。 王子腾挑眉:“你在京都没招收幕僚?” 贾琏嘿嘿一笑:“招了,林姑父让我招收一百人,熙亲王让我招收二百人,我不知道深浅,思虑着,岳父手里必定能人辈出,小婿前来,岳父怎么得也要支持一二,我若是把人员招满了,岳父再给人岂不是没有位置?故而,小婿只招了五十人,再加上芸儿,熊大人还有严师爷与蒋师爷,共计五十四人。” 王子腾闻言指着贾琏连点几下,随即笑起来:“你呀,你呀,我服了你,连这你也算计上了。看来我不把军政这块交给你,你是不会罢休咯。哼,一个烂摊子,以为谁稀罕管。” 贾琏慌忙躬身作揖:“岳父别误会,您可别当甩手掌柜,小婿只是想着过几日就要升堂议事,我对海疆的军政人事不能一抹黑呀,故而,小婿是真心求教,还请岳父教我。” 王子腾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知道贾琏言之有理,再者他一直希望贾琏能独当一面,他迟早要离开海疆,去别的省份巡检,这些人力财力不给贾琏,难道将来便宜别人? 他一肚子仕途经济不教导贾琏,难道带进棺材里去不成? 此后三日,贾虚心请教王子腾,把闽浙官场的人事梳理一遍,就如同当初梳理他祖父给他留下的宝贵记忆,贾琏把王子腾替他整理的卷宗,分门别类都记在脑海里。 随后,王子腾再同贾琏谈起闽浙地方的人事,风情,王子腾一时记不起,贾琏就能给他提醒儿。 王子腾甚是惊讶:“好记性!怪不的你蓦地醒悟,就能高中杏榜,怪不得你祖父会对你赋予厚望,却是有这等天赋异禀!” 经过两天时间,贾琏基本把闽浙官场上那些不能得罪的存在,摸个了清清楚楚。 整个海疆的官场正如一个小朝廷,情况错综复杂。 王子腾着重提醒贾琏,说道:“福建卫所指挥使,应当是皇上的人,你要特备注意这个人,只怕他有密折的权利。” 贾琏不由想起临行前,皇上交给自己的两个黄铜锁背的密匣与匕首。 贾琏因此拿出当初皇帝交给自己的宝石柄匕首:“这是小婿离京之时陛下赏赐,说是当初黄大龙赠送给陛下的防身之物。“ 王子腾接过手看了半晌:“却是此物,看来陛下对你还是寄予厚望,对你也很了解,知道你跟陆平关系不错,特的调和你与黄大龙的关系,不希望黄大龙跟你打擂台。小子深得圣心啊!这样你至少不怕有人背后下蛆,死得不明不白!” 贾琏愕然:“您这话怪吓人。” 王子腾哂笑:“你当初如何提醒我,忘记了?我当初跟圣上的关系尤胜现在的你与大皇子。可是,重大利益面前,这些小感情都化作飞灰,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啊!” 贾琏闻言惊悚,再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成为皇帝忌惮之人! 王子腾拍一拍贾琏:“不过,你说的也对,大皇子的心胸要比先皇开阔,再者,你如今还不在万人之上,天塌下来,上面还有长汉子呢。” 贾琏回到临海城,督抚衙门的烫金牌匾已经挂上了。 督抚衙门甚是宽阔,分为前衙后堂,前衙有二进,分别是大堂,二堂。 大堂甚是威武,五大开间,庄严肃穆,这里跟荣国府的荣禧堂一样,一般不用,只有庆典或者是迎接圣旨钦差的时候,才会开启。 二堂则是寻常人们口中所言官老爷升堂问案的地方,也叫公堂。 公堂两侧各有厢房五间,东厢五间,是议事厅,也是主官暂歇或者接见幕僚,或者议事之处。西厢五间,则是启事厅,收藏着官署的各种卷宗,衙门里面的案卷都存放在这里,方便幕僚书吏们翻卷查看,整理归档。 二堂再往后面就有一道花强隔断,花墙后面就是后衙,也叫后宅或者内宅,是督抚老爷的官邸。官邸也分前院后院,前院是督抚办公的地方,后院则用一道垂花门隔开,进了垂花门就是后院,也是五开间的上房。这才是官老爷家眷们居住之所。亦即,贾琏与凤姐还有孩子们的居所。 后宅东西两路还有许多的小院子,这些院子就是督抚老爷用来安置幕僚书吏家仆奴婢之所。贾琏带来的蒋师爷严师爷还有那五十个幕僚,贾琏的二十个亲卫,还有外管事兴儿招儿,长随隆儿,旺儿,鹞子、丰收这些人都住在这里。 凤姐在后宅接待两省的道台夫人、知府夫人的时候,贾琏也在二堂接见闽浙两省官员,闽浙十九府一百三十多个州县,再加上两省大大小小的卫所拢共不下三百人。 好在贾琏对两省的卫所很是熟悉,且市舫司设在宁波府明州,已经有陆平的永定军协助开工,故而,贾琏决定先接见各地府台。以便了解治下各府县的春耕情况。 贾琏前来海疆,受命两件事,一件重开市舫司,一件就是推行新政一条鞭法。你要按照土地收税,必须得恢复闽浙境内的土地耕种。 这些年战乱,弃耕逃荒之人多不胜数,贾琏很担心土地抛荒问题。 贾琏预先有思想准备,可是当听着一个个知府叙说治下各县的情况,贾琏还是十分惊心。却原来,不光是甘肃因为饥荒吃光了粮种,浙江也存在这个问题。特别是倭害的重灾区,沿海的府县。 贾琏闻言看向浙江布政使:“既然春耕没有粮种,为何不见有奏折进京?” 布政使杜中康起身苦笑:“这几年倭寇横行,无数百姓奔逃他乡,致使土地荒芜,虽然去年年底战乱结束,今年春季有百姓陆续返乡,却是青黄不接,百姓随时有饿死的危险。各府县纷纷上折奏报,下官也将此事奏报了当初的闽浙总督冯唐大人,还有九省检点王大人。除此之外,微臣还向皇上上了密折。可惜朝廷并没有批复,微臣也只有组织自求,总不能让好容易返乡的百姓再出去逃荒啊!” 贾琏颔首,去年一年内接连死了三位上殿,一般惯例,为了谨防有人在国丧期间闹事,地方官是不能随便进京。再者,乾元帝就死在腊月,或许布政使的密折还没来得及看吧。 贾琏嘴里发苦,他来时还想着替皇上解决甘肃饥荒的问题,没想到自己一来就面临闽浙即将饿死人的事情。不仅要即刻设法筹集粮食赈济灾民,还必须设法补种,否则,秋下还会饿死人。 贾琏知道必须马上摸清楚整个闽浙治下的详细情况,贾琏觉得光是听人说不行。他趁着歇息的空隙招来兴儿吩咐:“你速速去寻水纹,让他派遣当初在本地招收的灾民,改扮之后各自返乡,去看看各县的春耕情况,再有百姓的生活状况,三日之内报我知道。” 随后,贾琏又吩咐昭儿:“你去检点衙门问问三老爷,各府县抛荒的情况他知道不知道。其余不要多说。” 贾琏心中十分担忧,若是王子腾压下密折,又不采取补救措施,自己该怎么办呢? 贾琏正在纠结,王子腾亲自来了。 贾琏唬了一跳,忙着让座:“岳父大人,您老怎么来了?” 王子腾冷笑:“我不来给你解释清楚,你还不把我打成贪官污吏?” 199、199捉虫 贾琏忙着赔罪:“小婿咋闻抛荒与饥荒, 心中惶恐,故而……” 王子腾一哼:“闽浙地区这几年天灾人祸, 你不是不知道,难道心里没点数?至于吓成这样?” 贾琏赫然:“之前只想着跟倭寇斗法, 真是没关心过民生之计,真的没想到百姓过得这样苦。” 王子腾摆手:“你一个王孙公子知道什么民间疾苦,若非我开春以来四处调剂粮草,别说百姓,官员只怕也饿死了。” 贾琏言道:“我在想,各省不是有社仓吗,能不能开仓救灾?” 王子腾一笑:“你以为这三个月灾民是如何撑过来?” 贾琏心里一沉, 难道要死在这灾荒上? 多年努力一朝抹去, 贾琏焉能甘心:“闽浙饥荒的事情岳父可曾奏报朝廷?” 王子腾冷哼:“这么大的事情,我敢耽搁?闽浙的饥荒乃是天灾人祸,也不是我无能造成,再者我是九省检点, 百姓全部饿死也不关我的事情, 我为何要替他们遮掩?” 贾琏拧眉:“可是我在京都只知道甘肃饥荒,没听说浙江饥荒?” 王子腾言道:“那是因为甘肃大面积死人,浙江因为有我调剂粮草,饿死的人少,再者,闽浙原本有倭寇残害,大批死人也就被遮盖过去了。” 贾琏怒道:“既然奏报上去了, 熙亲王监管户部,不可能不知道,我临行前去辞别,他竟然一声不吭,这是故意坑我?” 王子腾拍拍贾琏肩膀:“这么急躁做什么,坐下!” 贾琏叉腰生气:“我怎么坐得住?我一来闽浙就大面积死人,我……不行,得赶紧想法子。” 王子腾丢下一卷案宗:“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看看吧,这是我这几个月到各府县明察暗访的结果。” 贾琏一看顿时大怒:“这些蛀虫,他们怎么敢?这些为富不仁的东西,得治治他们才成。”随即贾琏心神一松,哈哈一笑:“稻种有了!” 王子腾摆手:“稻种有了,不耽搁水田。旱田呢?两省有一半的旱田,一百三十多个县只有一半州县播上种,其余旱田全部抛荒,春季已经绝收!” 贾琏顿时笑了:“岳父不知道吧,我已经发现了一种农作物,不仅产量高,而且耐旱,播种的时间正好在四月五月,只要我发动所有农户旱田也耕种两季,秋季就不会再出现饥荒的问题。” 王子腾一惊:“什么作物?” 贾琏笑道:“您不记得了,我发现那种作物还得感谢您呢,你不记得当初您跟杜若馨买什么啦?” 王子腾挑眉:“番薯?” 贾琏颔首:“对,就是番薯,我回京后跟杜老爷子详细的讨论过番薯,番薯栽种简单,耐旱,高产,是抗旱救荒的好东西。我之前曾经想过让贾芸试种,然后再推广,如今看来是不成了,必须马上强行推广,否则,秋下的饥荒将难以抵挡。” 王子腾大喜:“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真的成了,你小子会青史留名啊!” 贾琏闻言甚是高兴,忙着拱手:“都是托了泰山大人之福!” 王子腾大笑:“你真是无利不起早,我说你那样精心培养贾芸,怎么就让他娶了个野丫头,却是在这儿等着呢!” 当晚,贾琏召见小豹子。 小豹子见了贾琏无异看见亲爹,眼里的欢喜只要淌出来:“闻听大人要来,小的还有御林军的伙计们好好几宿都没睡好,天天掰着指头数天数呢,可是,您来了,我们又不敢惊动,怕打扰您。” 贾琏也甚高兴,拍拍小豹子的肩膀:“又长高了,更壮实了。” 随即,贾琏一声吩咐,隆儿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给小豹子:“这是老夫人给小爵爷的衣衫鞋袜。” 小豹子眼眶与一下子红了,他如今有能力了,可以接他母亲过来居住了,可是,他母亲却不愿意给儿子添麻烦,她很喜欢孩子,一直在昌平帮着关山照料那些孤儿。 贾琏劝道:“你母亲身子虽然不好,但是,生活的很快乐,给你收了许多的干弟弟干妹妹,我这次带来的二十个亲卫,都是你的干弟弟,得空,你教导教导他们海战,来了海疆不会海战会吃亏。” 小豹子一拍胸脯子:“都交给属下吧。” 贾琏又道:“这次来,你母亲特特提到你的婚事,你不小啦,二十好几了,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怎么还是没找个夫人啊?” 小豹子笑道;“陆将军也给我张罗过,可惜,那些苏杭美女一见我吓得战战兢兢,这叫我今后如何过日子啊,我一想算了吧,还是随缘吧。” 贾琏劝道:“不要眼光太高了,能传宗接代就成了,这世上的夫妻并非人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小豹子嘿嘿的干笑:“且等着呗。” 贾琏也不纠缠,说起公务:“当初的水字营与奎字营,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小豹子言道:“冯将军走的时候,吩咐这两营人马就地解散,我们征求了兵卒们的意见,愿意返乡的发给路费安家银子五两,不愿意返乡的并入永定军,永定军减员厉害,水字营与奎字营的官兵陆战海战都通,接收他们比重新招收划算。陆将军请示了冯将军,冯将军便答应了。当初御林军留下一千二百人,返乡二百人,还有一百多人,是西山御林军回京去了,余下八百人,现都在小的麾下,他们都自认为御林军。“ 贾琏摆手:“部队不能再叫御林军,御林军是皇上的卫戍部队。可以保留水字营魁字营海字营叫法。我已经跟陆将军商议过,今后你的麾下就是督府督标,” 小豹子颔首:“属下知道了。“ 贾琏递了三个信封给小豹子:“你今日回去准备,明日替我去办差,把这三个地方给我封了,人抓回来直接送道检点衙门交给王大人。” 王子腾可是刑名出身,谁也别想从他手里逃出去。 贾琏自己则继续优哉游哉的接见各地的府台县令,小豹子则一早带领三营人马出动了,直奔台州温州宁波三府而去。 三日后,三月十五,贾琏升任督抚之后第一次升堂。 这一次,贾琏笑着召集让浙江境内十一位知府上堂列席审案:“本督今日遇见一桩十分棘手的案件,有请你们十一位父母官替本督掌掌眼。” 一时,人犯被押上堂来。当即有三人瘫倒了。 贾琏冷笑:“三位父母官这是怎的了,身子不舒服?” 三人颤抖着趴地磕头:“大人赎罪!” 贾琏一挥手,严师爷蒋师爷将三份供状传递给坐在堂上的知府们观看。一个个知府顿时变了脸色。 贾琏在上,威严的眼眸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等着这些人如坐针站。贾琏才淡淡一笑:“大家都记得吧,三日前,我问过大家,你们都是如何组织自救?你们都说了,我也听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台州府说,他把府内所有富户家里的存粮都借干净了,他说,因为倭寇祸害,还有去年帮忙筹集军粮,官仓与社仓都已经干干净净。可是,你们知道这三个人是什么人吗?” 贾琏指着其中穿天青色袍子的男人询问台州府:“这个人你认识吧?” 台州府磕头如捣:“小人知罪,请大人赎罪,请大人看在……看在……” 贾琏在上狠狠砸下三根红签子:“看在谁?说出来本督听听?” 贾琏眼神从堂上一众官员脸上扫过:“有哪位大人知道这位台州府台大人的出身?烦请为本督解惑?” 众官沉默。 贾琏伸点将:“杭州府?” 杭州府只得出列回禀:“这位大人姓李,直隶正定府人,他家姑奶奶嫁给了宗室,正是京都镇国公府的夫人。” 贾琏如何不知道,只是故意让人说出他的出身罢了。这人就是水浣那个临阵悔婚的舅舅,曾经的两榜进士。怪的家里的女儿敢做出那样的事情,哥哥残废了就想悔婚嫁给袭爵的弟弟。 贾琏冷哼:“原来都是高官权贵家的舅老爷,怪不得如此胆大,贪墨百姓的救命粮不说,还敢高价倒卖。大家都知道,如今闽浙境内因为战火刚过,满目疮痍,许多州县去年秋季减产甚至绝收,七十多个州县去年冬季小麦因为缺种没种上,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秋季也面临减产绝收,数万百信嗷嗷待哺。眼前这几位府台老爷家里却开着粮行,以五两银子一旦小麦的价钱搜刮民财,诸位说说,本督该不该看在镇国公五皇子,饶恕这些贪污百姓的救命粮,喝民血,吃着民脂民膏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200、200 贾琏嘴里‘五皇子’三字一出, 一众官员都知道了。贾琏并非对闽浙一无所知,不过是故意虚晃一枪罢了。 一众官员瞬间气势低了, 整个堂上官员的脑袋都低了一头。 宁波府知府正是姓周,他妹子是宫中周太妃。他正是五皇子的舅舅。 贾琏再次看向胖胖的温州府:“不知道这位是谁家的舅老爷?” 温州府擦着冷汗:“下官姓穆, 家姐是京都驸马府的大夫人。” 贾琏问道:“陈荣全是你什么人?” 胖官言道:“回禀大人,陈荣全正是小的姐夫。” 贾琏在上一笑:“怪不得外甥敢打死老婆了,却原来是外甥肖舅。” 贾琏蓦地把堂上一把签子全部掷在堂上,提笔判到:“查台州府李维民,宁波府周世钊,温州府穆怀仁,身为一方父母官, 值此天灾人祸, 青黄不接,百姓面临断炊之时,贪墨赈灾粮食,私吞社仓, 高价倒卖牟利, 置百姓生死不顾,罪大恶极,着革去知府之职,家财抄没,打八十大板,押入大牢,三日后, 押解进京。” 乱世用重典,如今虽然战争过去,贾琏也需要杀鸡儆猴立威,原准备判三人斩监侯。但是,王子腾与两位师爷都劝解贾琏,若想要在海疆做出一番事业,行事之间还需要留下三分余地。 贾琏虽然可以判决三人斩监侯,知府以上的官员,督抚没有勾决权,最终还要报给刑部批复。 贾琏若是先斩后奏,把人斩了,反而会得罪这些人。也会让皇上心里不舒服。毕竟这些人虽然贪墨粮食,却因为王子藤运作,并未有大面积饿死人。不如直接把人押送进京,直接由刑部判决。这些知府当初走了谁的门路,就让谁作难去吧。 贾琏深以为然:自己不怕,儿孙后辈呢? 三日后,三个知府被押送进京,百姓夹道观看,乱菜叶子臭垃圾差点把三人活埋。 却说贾琏处罚三人,再次召集两省治下前来拜见的官员,贾琏强制性下达了旱田耕种两季的命令。随后,贾琏带领十九位知府亲临台州与丽水交接的云雾山,请这里的山民给一群两榜进士讲解番薯的耕种情况。 当然,贾琏并不是要这些知府亲自耕种。但是,贾琏需要这些知府回去敦促治下的每一个州县种植红薯,就必须让着知府了解种植番薯的这种农作物的好处。 三日前,贾琏已经派贾芸与杜若馨回娘家与她母亲的寨子接洽,杜若馨的继父,也就是云雾山山民的头人答应教导番薯耕种技能,还答应将寨子里多余的番薯借给贾琏。不过,头人有条件,他要贾琏答应,让他姑爷贾芸把他十三岁的小儿子,亦即杜若馨同母异父的弟弟,待在身边教导。 这些山民自称瑶族,通汉语,他们的长相习俗跟汉人没有多少区别,只是穿着与汉人不同。再有,他们的孩子鲜少读书。 头人的儿子名叫钟石。小名石头。从前跟着杜老爷子认过几年字,学习汉文化,三字经与百家姓耳熟能详。也背过一些医书,会认草药。这也是当初杜老爷子流落至此,不知道能不能返回故土,故而想培养石头给杜若馨做个臂膀依靠。 后来杜老爷子进京,钟大山舍不得儿子,也怕儿子去了京都被人欺负,这才没让儿子跟去京都。但是这几年杜老爷子没跟钟石头中断联系。因此,贾琏跟贾芸的关系钟家也知道。他们更明白,贾府做了很大的官,这才帮助杜家伸冤报仇。是故,贾琏去年来海疆,钟家才会对贾琏这个汉人十分友好。愿意配合贾琏安置那些汉人。 如今那些汉人都回到自己的家园,当初他们开垦的荒地都成了钟家寨的财富,他们因此对贾琏也十分信任。 正因为这份信任,钟大山才想着让儿子跟着贾芸这个他眼里十分睿智的年轻人学习。 随后,钟大山派遣村中最会种地的三位老农夫给一群两榜进士,现场讲述了番薯的栽种,以及番薯的产量。当老农们说道栽种番薯,荒山亩产可达八百斤,阴坡熟地一千五百斤,阳坡熟地亩产两千斤的时候,一百多位两榜进士齐齐惊呼出声。 “两千斤?那平地良田岂不是还能增产?” “果然如此,闽浙境内将再无饥民矣!” …… 午膳时分,山民招呼贾琏等一百二十位大小官员一顿烀红薯。这里红薯多是成人拳头大小,有一种淡淡的甜味,食用一二枚即可饱腹。 许多官员暗自掐指计算,只按照亩产千斤计算,一亩田即可养活一家三口,十口之家三亩地尚有结余。因为红薯是秋季收获,明年春季还可以收获一季小麦,小麦薄田可收两石,良田可收三四石。 治下无饥民,这就是政绩啊! 云雾山上的气候较山下气候了低一些,故而,山上的播种期要比山下早半月,这道正好方便山下各县派人前来观摩学习。 贾琏与钟大山谈好条件,便率领一百多官员回到衙门。 他言道:“栽种番薯好处,尔等已经知悉,本督已经决定在闽浙两省内全面推广栽种番薯,现在,本督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预备如何推广番薯的栽种?” 这些官员脑袋足够灵活,很快想出了许多的办法。 …… “本官马上回去敦促各州县长官落实到村镇,每个村镇至少要推举出三名老农出来,让各县的三老与县令亲自带领他们道云雾山寨来取经。车马费用,府衙承包。” ……“本官附议!” ……“本官觉得,可以邀请山民代表,亲临各府州县村镇,跟踪番薯种植,直到番薯收割为止。这期间,府衙可以给予报酬。” 贾琏笑道:“我有一个想法,这些山民虽然没有正式纳入府县管理,但是他们精通汉语,通过这次的事情,我以为他们不是不可以教化归流。教化归流当然要两下愿意,但是,我以为我们可以先从文化习俗交流上面开始潜移默化。” “比如这一次,云雾山寨的头人就要求我们教导他的儿子学习汉文化,这是不是给了我们一种启示。就把这一次咱们栽种番薯作为一个契机,我们两下进行交流,他们派遣人教导我们栽种番薯,还有他们纺织的土布,栽种草药,炮制山药,炼制膏药这些技能,我们则派人教导他们学士汉文化,久而久之,时机成熟,再把他们纳入我们州县管理,诸位同僚以为可否?” 有人提问:“可是这要派遣谁去合适呢?” 贾琏笑道:“各州县不是有县学吗?愿意去云雾山义务教学生员,廪膳双份,今后衙门有差事出缺,他们有优先入职的资格,诸位同僚以为然否?” 总督就是闽浙的土皇帝,土皇帝发话,谁敢说不好,下面众口一词应了。 这时有官员提出:“原本新任总督到任,治下官员都该前来叩拜,只是州府不能无人留守,故而,各府衙州县只来了一半的官员,未知剩下一半的官员何日前来叩见督宪大人为好?” 贾琏摆手:“如今正值春耕忙碌之时,也无需他们特特前来叩拜,嗯,不过本督是该见见这些父母官,听听他们的意见,这样吧,下次就让那些留守的官员带领各村镇的老农前来观摩取经,顺便前来总督衙门也就是了。” 众官员齐齐应了。 贾琏又道:“好了,现在来说说各州县出缺的事情……”贾琏翻看着手里的花名册:“除了台州宁波温州三府出缺,还有十三个州县出缺,各府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其实,贾琏手里有一份名单,乃王子腾根据各种关系提出的人选,但是,贾琏也要看看一众官员的反应,贾琏亲手提拔的官员,今后肯定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干将。 若是一时不察,提拔一个颟顸无能,或者心思诡异之人上去,不但会砸自己自己的招牌,还会砸了自己的脚。 虽然贾琏询问了,但是,这些地方官员显然知道官场的规则,一个个只举荐了自己辖下的知县人选,对三府出缺,他们似乎压根不知道。 贾琏十分满意这个结果,然后,按照王子腾给的名单上折子奏报朝廷,举荐出身贫寒的顺泰知县陈廷顺为知府,他是十年前的两榜进士,与贾琏算是同年。 宁波与台州的知府,也提拔了两位连续三年考绩优秀的知县。当然,这两人都是王子腾一党。 王子腾一共提供了八个人的资料供贾琏选择。 贾琏举荐把握一点,必须人品才学才干俱佳,他才会举荐。 201、201捉虫 贾琏乃闽浙总督, 他第一次上折子举荐官员,皇上若是给贾琏这个总督的面子, 必定会迅速批复,准奏。 贾琏在上奏举荐的同时, 将闽浙两省的实际情况奏报给朝廷,并提醒皇帝,去年腊月,九省检点王子腾与布政使,都给先皇上过密折,奏报闽浙地区饥荒与抛荒,请求朝廷调粮赈济灾民。 不知何故, 朝廷将密折留中了, 并未批复。 除了这些,贾琏还有一份密折,这份密折,贾琏详细奏报了自己对闽浙眼下灾情的处理, 还有, 今后三年自己准备在闽浙两省大面子推广水旱两季:水田两季稻,旱田春麦夏番薯。 最后,贾琏奏请,将闽浙两省属于官府的荒坡荒地,租赁给没有土地的佃户耕种,栽种番薯玉米等耐旱的农作物,朝廷免除赋税, 其中三成归入社仓,用于荒年救灾。 贾琏畅想前景,一年后,闽浙地区将再无饥民;两年后,闽浙地区将成为第二个‘天府之土’。 贾琏的奏折用了督抚衙门的特权,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直接送进皇宫。 皇上的回复很快,七日后,皇上不仅照准贾琏的举荐,还在奏折上连写三个‘好’字,之后写道:“爱卿此举果然成功,爱卿就是我大月朝的功臣!” 最后,皇上还在推广栽种番薯的奏折上写道:“爱卿以为,番薯这种农作物,甘肃河南两省可栽种否?” 贾琏再次密折上奏,言称番薯耐干旱,甘肃河南应该都可以栽种。但是,眼下闽浙只是推广阶段,对于栽种番薯还在摸索之中,眼下栽种技术还不熟练,还有种子也是问题,只有等到秋下收获之后,才能有余力帮助别的省份。 贾琏向皇上保证,一旦闽浙试种成功,他欢迎甘肃河南派人前来观摩学习,也会无偿对他们提供栽种技术援助,还会赠送番薯种子。总之,贾琏向皇上保证,一切能够富国强民的举措,他毫不留私,会无偿的贡献给朝廷! 皇上对贾琏的回复十分满意,回复的同时派遣当初的秦全带着圣旨来了海疆。 秦全是来宣旨的,皇上恩赐贾琏的长子逑哥儿为云骑尉。亦即,十一岁的逑哥儿贾葳,今后每年都领俸禄了。虽然只有八十五两,却相当于正五品。 贾芸身为县令,忙叨叨一年也只有五十两俸禄,不过,贾芸有冰敬炭敬,还有三节两寿,这些才是官员收入的大头。 当然,贾琏在贾芸上任之时,给了他五千银子傍身,叮嘱道:“三节两寿这些已经形成惯例的银子,该收还要收,你不收别人会以为你各色,不好相处。但是,事后,你要瞅准机会给人回礼,这样子,你才能秉公执法,不被人挟持。这不是说让你不讲人情,在不违背国法律条的范围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水至清无鱼,切记!” 四月上旬,各州县蜂拥而至到云雾山寨,向山民们学习番薯的栽种技术,四月下旬,整个海疆都投入到紧张的春耕之中。 贾琏不仅派出一百多个探子,深入到每一个州县明察暗访,收集各县栽种的情况,他自己也改换常服,装作蓝袍书生,带着鹞子与丰收两个小书童深入到州县暗访。 其中,贾芸所在顺泰县就是贾琏的第一个目的地。 贾琏之所以把贾芸放到顺泰县,一是因为此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再有,这里的府台杜培文是王子腾手下大将杜大学士的侄子。杜培文将来肯定会高升,贾芸只要干得好,将来这个温州知府的位子就是贾芸的。而凭着王子腾跟贾府的关系,杜培文离职之前肯定会举荐贾芸接替自己。 虽然举人做知府有些勉强,但是贾芸不是落地,而是被战乱耽搁了春闱。再者,他有杜老爷子在皇上面前替他说好话,又有贾琏这个总督保举,皇上不会博贾琏这个面子。 今后的发展,就看贾芸自己了。 说起来,也是贾芸时运不济,也是他自己不肯忍耐,终身与两榜进士无缘了。 贾琏并没有直接去顺泰县衙,而是到了县城最大的茶楼沁香茶楼。 一般来说,茶楼是打听消息的最佳途径。 贾琏主仆三人捡了靠窗的座位,要了一壶绿茶水,几盘点心,慢慢看着街景品茶。期初茶楼的人很稀疏,上午之后,茶楼逐渐热闹起来。贾琏也竖着耳朵。 贾琏过滤了许多废话之后,终于捕捉到他希望听见的内容。且是一桌书生在说话。 贾琏看过去,似乎都是富家少爷。 一个言道:“听人说新来的知县十分亲民,挨个走访了当初那些逃难归来的人家,不仅派人替他们修缮房舍,还将县衙的荒山河滩分给这些人家耕种,据说头一年不收一毫赋税,第二年之后也只需上交收成的三成给社仓即可,看起来似乎是个清官儿。” 一个道:“这才开始,很难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看他接下来如何烧吧。” 一个道:“历来新任的知县都会拜访本县的名流士绅,这位知县却反其道而行之,士绅们的接风宴不去,却先去探望本县的三老,似乎憋着一股子劲儿要大干一场。” 几个书生说话间已经吃完了点心,各自散去了。 贾琏又在楼上录下逡巡一番,很快找到一间包房,这屋里有几位中年的文士。其中一位抱拳道:“万班头,小弟请托的那事儿,可有希望?” 姓万的穿着皂衣,应当是衙役捕快的头目。 万班头摆手:“我看这事儿悬。” 书生道:“我听说这新任知县自带了师爷主簿典吏,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师爷主簿典吏都换了,书吏焉能不换?” 万班头道:“你可知道,杜知县高升却没带走那两位,我估计新旧交替只怕有些皮扯。“ 书生问道:“扯皮?如何扯法?” 万班头笑道:“张兄弟可能不知道,那秦家与汪家可是世代吃的典吏主簿这碗饭,那县衙的一切卷宗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世代交好,相互提携,绝对不会把这口饭让出来。” ……“这么说,这新官想要把县衙掌握在自己手里话有些玄乎?“ ……“岂止玄乎,闹不好,他这个知县位置能否坐稳还在两说?” ……“万大哥能够详细给小弟说说?” ……“嗨,还是算了,祸从口出,你的事情我记下了,但凡有机会,我会给你提个醒儿,不过,你也别抱什么大希望,倒是有一件事情或许对你合适,县官老爷这几日正在议论派谁去云雾山上去坐馆,听说坐馆的廪生廪膳双份,一月满期回来之后,大约有机会留在衙门做个书吏。” 书生顿时变脸:“不成不成,安歇山民不曾开化,听说彪悍的很,还有那些女子,见之伤风败俗,看中谁,动手就抢,我可不敢去。多谢万大哥好意。” 书生急急忙忙去了。 万班头几碟点心提着出了茶楼,溜溜达达向着城外走去。 贾琏给鹞子丰收做个手势,自己随着跟随下楼。远远的坠在她身后,却见这姓万的走到街尾一家小院子门前停住,东张西望一番之后,不敲门,却抽搐腰间的大刀敲了敲楼上的窗户。 旋即,楼上窗扇被支起来,探出一个粉红色身影。 随后,窗扇放下,姓万的也转身去了后院。 贾琏靠在树上张开耳力。 果然,那粉红衫子妇人,就是这班头的相好。两人见面叽叽咕咕说着话。姓万的猴急,妇人却有些不痛快:“万大哥,你多会儿向我兄长提亲?这几日,我兄嫂日□□迫于我,让我去秦家做小,我是不想答应,可是,那秦家说愿意给我家一百两银子的聘礼,还说之哟我进门剩下儿子,就封我为二夫人,我兄嫂已经八分肯了,你再不来提亲,就别再上我的门。” 姓万的满腔热血顿时冷却,叹道:“你知道我一年也就十五两俸禄,这还是我分在快班,有些辛苦钱,你兄长张嘴就要五十两聘礼,把我卖了,我也是拿不出来。” 贾琏一听这话,知道此人是个正道人,若是有些歪心思,身为捕快,怎么一年也能弄个几百银子。 两人推杯换盏一阵之后,屋里响起十八禁之声。 女人嗔怪:“大天白日,且等晚上……” 暮色四合,贾琏装扮成络腮大汉,飞窗出了悦来客栈。 贾琏去那寡妇院外的树后潜伏,不一刻,果见那姓万的提着个食盒往这边来了。 贾琏等那二人酒酣耳热之时,敲了敲那窗扇:“万班头,请移步说话!” 202、202 贾琏这话一出, 室内男女大吃一惊。 妇人虽然大归,夫家不可惧, 但是她被秦家老太爷看上了,要纳娶取回做十姨太, 万某这是给人家戴绿帽子啊。 晚班头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扯着大刀跳了出来,冲着贾琏乱砍。 贾琏伸手将在万班头拿刀的胳膊上一点,他胳膊顿时一麻,大刀咣当一声落地。 贾琏一出手,万某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他是聪明人,遂不再挣扎 :“我可以跟你谈, 满足你的要求, 只要我办得到,但是,我希望这事儿只在我们两个之间解决,你别为难春芳, 成不成?” 贾琏颔首:“没问题, 只要你帮了我,我成全你们夫妻团圆!” 春芳这时扑了出来,跪地给贾琏磕头,言道:“求求大哥,我非下贱之人,我跟华哥青梅竹马,当年我哥哥议亲, 临门一脚之时,嫂子家索要十两彩礼钱,否则悔婚,家里没法,把我嫁给人家冲喜,结果我夫君还是去了。婆婆说我是扫把星,把我赶了出来。华哥不嫌弃我可怜我,替我租赁这个小院子,求您高抬贵手……“ 春芳拼命的磕头求饶。 贾琏抬手:“你们别怕,我跟那姓秦的有仇,我要整他!” 万班头闻言顿时醒悟,他将春芳拦在身后:“我愿意帮您。” 贾琏点头:“我在那边等你!”又冲着春芳一抱拳:“这位嫂子得罪了,今日我扰你一夜春宵,他日我还你一个新郎!” 春芳低了头,匆匆冲着贾琏一福身,折回家去了。 贾琏道:“可有安静的地方说话?” 万班头伸手一请:“请跟我来,我家就在隔壁街上。” 一时两人到了万家,却是黑灯瞎火。 万班头言道:“五年前我们这里闹瘟疫,我父母相继病故,正因如此,我才出不起彩礼钱。” 贾琏颔首:“我理解!” 万班头躬身一礼:“还请客官上座。” 姓万的久在官场行走,见贾琏身手了得,举止优雅,心知他来历不凡,故而才这般恭敬。 贾琏也伸手一请:“你也坐下说话。” 万班头依言坐了。 贾琏问道:“我知道秦家汪家世代通婚,横行乡里,只是,我知道汪家家世代都为典吏,但不知道那秦家什么出身,如何能够与汪家拉上关系?” 万班头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秦家特有钱,有人说他祖上是经商有道,故而攒下了许多银钱,也有人说他叔叔在宫中伺候圣人,总之,他们秦家在这里落户有三代人了,只知道他们家来历不凡,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跟脚。” “秦家的跟脚不知道没关系,你在衙门当差多年,我想秦家汪家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应该瞒不过你吧?” 万班头顿时起身一礼:“莫不是知县大人当面?” 贾琏摆手:“虽不是亦不远矣,某家是他亲戚。你可以相信我。” 万班头顿时放松了身体,坐下言道:“违法乱典的事情当然有,只是,一般人等可是板不倒他们,姓汪的我不知道,但是这姓秦的可是大有来头,他们家儿子,也就是如今的秦老太爷,四十年前自京返乡,带回来大批的钱财,加上秦家祖上就是衙门书吏,自那时起,他们就逐渐在此称雄,据说他们家在京都有当官的亲戚,年年都有大批的财物从京都运来。” 贾琏心中把京都闽浙籍贯的京官都掂量一遍,并没有符合秦家亲戚之人。因问:“如今还在遣送财物吗?” 万班头摇头:“说起来也奇怪,自从五年前,京都再没来过送礼之人,似乎一夜之间绝迹了。” 贾琏闻言心肝莫名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划过,却是风过无痕。 贾琏心中默算,现在不知道无所谓,等他派兵查抄了秦家,自然水落石出。 贾琏言道:“我听你说过,新任知县带了典吏也没法子接手典吏之职,还有,知县划分给佃户的官田有问题,这话如何解释?” 万班头一惊,这话是他百日说的,且说的含含糊糊,没有这般直白?因问:“大哥认得冯秀才?” 贾琏一笑:“不认得,你别猜了,那秀才没有出卖你,我刚巧就在你们隔壁,故而凑巧听见了。 万班头回忆当时情景,他可以肯定,他们附近没有这一号人。蓦地,他心头一跳,他明白此人身上的违和之处,这人的外貌与他说话的声音语气不相称。 他心中有所猜测,却是不动声色:“是的,秦汪两家在得知新任知县有意撤换典吏之后,就悄悄把县衙中的鱼鳞册偷走了。新任知县几次要他办交接,他只是拖着不办。如今虽然新的典吏上任,但是,他县内有多少官田多少民田,多少山坡坑洼地,一概不知,您说这典吏上任不是等于白上?至于县令预备划分出去的荒地沙地,有许多已经被卖出去了,只是连年战乱,买家还没得及开垦,知县若是把这些土地花分给佃户,他们一番劳作,秋日却被被人摘取果实,您说知县的声誉何在?“ 贾琏闻言,心知这个贾芸还是大意了。好在如今还是四月初,垦荒刚刚开始。 贾琏起身一请:“还请万大哥详细的说说秦家的不法行径。” 万班头言道:“大哥想必知道,这些年有许多人家遭难,特别是那些富户,最招倭寇惦记,也不知道这些倭寇怎么那么清楚,那是一扑一个准。倭寇心狠手毒,往往把几青壮年捉去,老人孩子当场斩杀。那些抓去的也没见回来过,想必也好不了。这些人家的浮财自然被倭寇抢了去,但是,他们土地是抢不走的。可是,我们这里死了无数人,却并不见官田有所增加,您应该知道都去了哪里吧?” 贾琏拧眉:“被秦家私吞了?” 论理这些失去主人的土地应收为官田。 万班头摇头:“应该说被秦家汪家用十分低廉的银钱买过手了。” 贾琏蓦地想起杜培文:“当初是杜知县吧,他就没管管?还是,他也同流合污?” 万班头摆手:“当初杜知县也与这位新任贾知县一样,自带了典吏书吏主簿,但是,他到了这里正碰见倭寇大爆发,根本来不及整理县内这些琐事,就全身心投入到救灾抗倭之中,衙门的琐事也只好都交给秦家全权处理。” 贾琏拧眉:“这前后也都十几年了,难道他们一次也没失手过?” 万班头道:“当然有人闹过,秦家与汪家时代通婚。汪家是当地名流,他们乐善好施,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钱粮救济左右邻居,还有那些失去土地的逃荒者。故而,一旦有人闹事,总有汪家出面调理,事后总能皆大欢喜。除此之外,秦家汪家这几年利用逃荒的人多,雇人开荒种地,城?胲俎5兀??氲兀??兀?脖凰?撬阶钥?选w饬旄?杌Ц??郑?庑┩恋囟疾簧嫌懔鄄幔?簿筒挥媚伤傲耍?磕甏蟊首庾佣急凰?撬酵塘恕!?br> 城?胲俎5兀??氲兀??兀?庑┦遣荒芩阶钥?阎?亍?br> “这群蛀虫,真是胆大包天!” “那秦家老畜生不仅贪财,还好色,已然都七老八十了,常常让他儿媳孙媳家以雇人缝纫的方式,把人家小媳妇骗去家里,供那老畜生淫-乱,不知道这些事情,大哥以为算不算违法行径?“ 贾琏忍下怒气问道:“难道你们前任知县就这样干看着,放任不管?” 贾琏顿时怀疑杜培文,难不成此人为虎作伥,也是个衣冠禽兽? 万班头摇头:“如今倭寇横行,那些愿意帮工的人家都是会不下去才会去帮工,这老畜生虽然淫-乱,但是他银钱不吝啬,他总是事后多多赔偿银钱。那些人家的公婆丈夫看在能够一家人活命的份上,也只有忍气吞声,有些人甚至还以此谋生。如此一来,从当初的强逼变成两厢情愿。谁还来打官司,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好听。” 这便是民不举官不究! 贾琏不死心:“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告?” 万班头点头:“倒是有一个半大小子,他姐姐忽然跳海死了,他曾经冲砸过秦家,说是他姐姐前去秦家送鱼,被老畜生糟蹋才羞怒之下跳海了。但是,他无凭无据,诬告要反坐,当初还是杜大人怜惜他失去唯一亲人,一时迷了心窍,打了他十板子,放了他一条生路。” 贾琏顿时来了兴趣:“此人现在何处?能否找到他?” 万班头点头:“能找到,他感激杜知县,留在衙门厨房帮厨,我知道他家的住处,不如我领大人去?” 闻听他大人也叫起来了,贾琏也不阻拦:“你去叫他来,我去恐露行迹。” 约莫一刻钟,万班头领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名唤海生。 海生一来就瞪着一双黑瞳瞳的眼睛看着贾琏:“万头说,你能帮我姐姐报仇?” 贾琏颔首:“只要你姐姐是冤枉的,你够胆量,就可以替你姐姐报仇。” 海生噗通一声就给贾琏跪下了:“只要大人能替我姐姐报仇,刀山火海我都敢闯。大人您就吩咐吧。” 贾琏抬手:“仔细说说你姐姐的情况,我想你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去秦家送鱼,总有人领她进去吧?或者,你姐姐进府之后,总有人看见过她,你姐姐跟你说过没有,你有没有记忆?” 海生点头:“有,是他们家厨娘向我家订购的鲜鱼,说他们家少奶奶下奶要用,我姐姐第二天就给他们送过去,回来就一直哭一直哭。第二天,那厨娘还来过我家,给我姐姐送了衣衫鞋袜,我姐姐都给她丢出去了。第三天,我与姐姐去赶海,我跟人出海打渔,我姐姐在海滩捡扇贝,等我傍晚回来,才知道我姐姐跳海死了。” 贾琏问道:”你姐姐没对你说过吧,你如何知道她被秦家畜生祸害了?“ 海生言道:“我姐姐死后,我把我姐姐埋在后山上,我天天去看姐姐,有一日我睡着了,结果听见厨娘在给我姐姐烧纸祭奠,嘴里说着‘我不是有心害你,你若有灵去找秦家那个老畜生,你骂我恨我我都认了,可你别误会我跟秦家老畜生联合起来祸害你,我真没有。总之是我不该找你买鱼,我也是好心,想帮帮你们姐弟……’我当初就冲出去封住她的衣领,她才对我说了实话,还叫我不要去秦家,否则,我也落不得好。” 贾琏忙道:“这个厨娘在哪里?” 海生道:“还在秦家,不过因为那次事件秦家觉得她出卖主家,把她驱赶去打扫卫厕。” 贾琏起身:“我记得你们的县令过几日会召集辖内有名望的士绅乡官,商议旱田两季栽种的事情。届时,海生,你去击鼓喊冤,我包你冤仇得报。” 海生去后,贾琏询问王班头:“秦家距离这里有多远?” 万班头道:“这县城里,除了县衙就数秦家的宅子最气派。 “多谢了!” 万班头想要回礼,却不见了贾琏的身影。 贾琏顺着万班头指引的方向潜行而去,他想去摸摸秦家藏匿鱼鳞册之地。 贾琏转到秦家后院,好家伙,果然是高门大户,占地不比县衙少。除了门禁没有县衙气派,内里院落竟然星罗密布,估计是为了迷惑外人,隐瞒他们庞大的房舍数量,其中东西两路都用花墙隔断,只在墙上开小门,有事打开小门,这三座大宅子就变成一座大豪宅。 贾琏这日也是来得巧,正赶上秦家老畜生收姨奶奶,那宴席叫一个奢华。 贾琏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说秦家伺候的下人身着绫罗绸缎,不说席上美貌歌姬吹拉助兴,不说老畜生一个人一桌竟然三十六盘菜肴,只说那秦家老畜生的主席上所有的餐具竟然都是金子打造。再看八桌客人,人人都用银饭碗。 贾琏数了下,客桌上的菜肴则是十八碟。 直说这九桌餐具,万两银子只怕办不来。且这秦家难道只有这九桌餐具? 再看菜肴,从草原的马奶,到森林的熊掌,甚至海里的鱼肉,真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 最可笑的是,这么个半截埋土里的干巴老头子,竟然一顿饭换了八次衣服,而且每换一次,都比前面的更加华美。一个棺材瓤子竟然还思虑着爱美比美。怪不得姓万的班头说,秦家常年聘请裁缝,购买高档绫罗绸缎。再看那姨奶奶,竟然珠翠满头。贾琏目测,这个脑袋没得千两银子打扮不起。 秦家不过世代典吏,他们哪来的这许多银钱? 贾琏将神识铺开,很快的,他找到了两处侍卫密集之地,一处在东路后院,一处在西路后院。 贾琏观察一阵,这两座院子都十分普通,却偏偏有重兵把守。 这两处必有蹊跷! 贾琏决定试探一下。贾琏点燃了秦家建立在东路的祠堂,结果,火势一起,许多人都跑去救火,这两处地方的侍卫却稳如泰山,充耳不闻。 贾琏断定,这两处必定有一处就是藏着秦家从县衙偷走的鱼鳞册。 贾琏乘乱在屋脊上飘飞,直奔东侧那处院子,趁着那些侍卫张望火势,贾琏潜入院内。 三间上房悉数上锁,贾琏卸掉了门板,潜进房间,好家伙,三间上房并未隔断,一水的黄铜锁背的箱子,且箱子上还细细的写着签子,其中五口箱子上面,分别写着县衙十个村镇的名字,应该是记载这些村镇土地数目的鱼鳞册。 贾琏真是狠奇怪,这十个箱子被搬出来,贾芸竟然丝毫不觉? 可见,县衙那些衙役也烂透了。 怪不得万班头说典吏上任也是白搭,没有这些鱼鳞册,贾芸这个知县就两眼一抹黑。贾芸这个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正当贾琏预备退出秦家只是,忽见秦老太爷带人去了中路上房的正堂。 贾琏不由奇怪,这个老东西纳娶姨奶奶不入洞房,祠堂失火不去看祖宗,却去上房正堂干什么? 贾琏心思一动,悄悄坠在老贼身后。却见这老贼进了上房正堂,在那正堂的祖宗画像后面一摁,便开了一扇门。老贼一闪身进去了,贾琏化作一阵风在那门关闭之前跟了进去。 这一进去,贾琏发觉,他竟然进了一间小佛堂。 贾琏抬头一看那金丝楠木的灵位,顿时一惊,但见那灵位上写着,大顺朝四代孙杨戴权之灵位!贾琏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前朝皇族正是姓杨,戴权,这就更明白了。 怪不得秦家这般富贵荣华,原来,这些年,戴权的银钱,除了在皇宫玩弄那些嫔妃与官员,余下的都寄给秦家。 秦家?秦家? 皇宫中许多太监不是都姓秦? 怪不得当初上皇钻天拱地也找不到戴权的奶娘洪家人,却原来隐姓埋名变成秦家人啊。 这个秦老贼正是四十多年前从京都逃出,他舍弃了儿子换取了戴权的性命,戴权也用富贵报答了秦家。 只怕本地秦家也是一早埋下的棋子。 贾琏急剧思考对策,若是一年前,贾琏会假借倭寇之手将秦家斩尽杀绝。 如今,却是不能这般做了。 上奏朝廷? 前朝的逆贼就躲在闽浙,或许,他们跟倭寇也有勾结。怪得万班头说那些倭寇前来洗劫富户,完全熟门熟路。必定是跟秦家有勾结。 贾琏决定,用海生做引子,然后数罪并罚,最后以勾结倭寇之罪查办秦家。这样子,王子腾与杜培文都不会受到牵连。 当晚,贾琏匆忙赶回巡检衙门会晤王子腾,两人一番密谋商搓。 翌日,贾琏带领账下督标向温州而来,视察农事。进入顺泰县,贾琏留下小豹子在城外关帝庙潜伏,贾琏与小豹子约定,让他辰时进城包围秦家与汪家。 至于证据,王子腾应该能够找出来。 贾琏自己则身着蓝衫直奔悦来客栈,带了鹞子丰收前来顺泰县衙。 贾芸这个新任知县,正在县衙大堂召见顺泰县内所有的名流士绅。 门禁是贾芸从御林军中带来的好手,贾琏派遣他们来给贾芸护驾。二人看见贾琏吃了一惊,正要行礼,却被贾琏摆手制止,示意二人不要叫破自己的身份。 贾琏混进了顺泰县的名流之中。 抬眼一看,秦家的老畜生赫然在座。且位置靠前,因为这家伙每年也会捐赠银子救灾,且他家世代为典吏。 只听贾芸在上有板有眼的做着动员,号召大家支持旱田两季,栽种番薯。 随后,县衙三老发表演说。正在此刻,忽听外面的鸣冤鼓震天一般响起来。 “鸣冤鼓?” 众人大惊失色。 贾芸在上不免皱眉。 不过,贾芸很快命人查看:“将鸣冤之人带进来。” 海生被带上公堂,贾芸一愣:“海生?怎么是你?” 海生跪地磕头:“启禀大人,小人身蒙不白之冤,请青天大老爷替小民做主。” 贾芸惊问:“你有何冤,可有状纸?” 海生道:“小民不识字,并无状纸,因为仇人势大,县内并无一人敢替小人代写状纸。” 贾芸大怒:“何人如此嚣张,你当堂诉来?” 海生掷地有声:“小人状告秦家老太爷秦德顺,强抢民女,逼人致死!” 203、203捉虫 秦德福在上得意洋洋, 忽听人说破他的丑事,顿时面皮紫胀, 瞪眼斥道:“好贼子,当初老夫看在太爷的面上饶你一次, 没想到你竟然贼心不死,又来诬告,这次徐绕不得你?说,是谁指使你诬我的名声?” 海生正要驳斥,却听贾芸一拍惊堂木:“秦老,念在你初犯,这次咆哮公堂治罪, 本官暂不追究, 若要再犯,别怪本官堂威伺候。” 乍听贾芸呵斥之声,秦德福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旋即, 他想起如今的秦家不比当初要风得风, 虽有压下怒气,拱手道:“多谢太爷,还请太爷体小老儿做主,治他一个诬攀之罪。” 贾芸拱手:“好说。”随后看向海生:“本官问你,你状告秦老强逼你姐姐致死,可有人证物证?若是空口诬陷,别怪本官问你一个诬陷之罪!” 海生磕头:“回禀大人, 人证就是秦家的厨娘水根嫂,大人传他前来,一问便知。” 秦德福一惊,斥道:“一派胡言,我家厨娘根本没有叫水生嫂的。” 贾芸原就厌恶秦家跋扈,此刻见秦德福再次咆哮公堂,顿时怒了:“本官敬你年长,尔却为老不尊,来人,掌嘴!” 结果很尴尬。 贾芸连喊三声‘掌嘴’,堂上的两班衙役竟纹丝不动。 秦德福却嘿嘿笑起来:“太爷,您火气太大了,歇歇吧。” 贾琏在外看见,一挥手,王班头带着鹞子丰收再有四个御林军上了堂。 鹞子冲着贾芸眨眨眼。 贾芸顿知贾琏来了。心中顿时豪气万丈,再次一拍惊堂木:“秦德福咆哮公堂,屡教不改,藐视堂威,为了维护朝廷律法,本官判决,秦德福掌嘴二十!” 王班头鹞子丰收几个齐声应道:“是!” 秦德福咋见堂上惊变,顿知不妙,遂想抽身而走。却不料王班头壮实的身子往他前面一挡:“官司还没完结,你往哪儿去?” 鹞子伸腿一扫,秦德福就跪在堂上。 丰收上前左右开弓打了二十嘴巴,秦德福顿时口鼻流血。 汪明望不及说情,丰收已经闪电一般打完了。 丰收冲着贾芸拱手:“回禀大人,行刑完毕!” 贾芸豪气的一挥手:“站立一旁。”随即掷下捕签:“万班头,着你前往秦家,拘押厨娘前来问话,不得有误!” 王班头拾起捕签,冲着站在末尾的衙役一使眼色:“王武,你跟我来。” 王武并非秦家一路,但是,他也不敢公然跟秦家作对,这时见班头叫他,顿时醒悟,顺泰县的天要变了。忙着跟上王班头出了衙门。 王武一拉万班头:“万头,那两人是什么人?莫不是这天要变了?” 万班头其实也不知道,但是想起贾琏昨日来无影去无踪,顿时腰杆子也硬了:“变不变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知县大人背后有高人襄助,我们身为衙役,还是听从上官的差遣为好,否则,到时后悔莫及。” 一时两人到了秦家,顿时吓得心惊胆战,但见乌压压的官兵把秦家围得水泄不通。 王武吓得腿杆子发软。万班头年纪大些,上前冲着那个银盔银甲的将军一拱手:“这位长官请了,在下是顺泰县衙门万班头,奉我们县太爷之命前来传人,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小豹子伸手。 万班头一愣:“什么?” 小豹子一哼:“空手捉人?” 万班头忙着把捕签递上,小豹子看过,果然是顺泰县衙的捕头,一挥手:“进去吧。” 万班头很快把水根嫂带了出来,却多了一个小丫头。 小豹子遂问:“不是说一个人吗?” 水根嫂言道:“那日海霞姑娘进府,正是芽儿当差,当初我是从她嘴里得知详情,故而,小妇人觉得还是她去作证更稳妥。” 小豹子闻言点头,门禁这才放行。 正在这时,丰收颠颠来了:“豹子哥,二爷让你把所有鱼鳞册都抬去县衙,秦德福勾结汪家,偷盗县衙几十万亩耕地的鱼鳞册,无论是偷盗官府重要文献,还是这这几十万土地的价值,都够他全家杀头几次了。“ 王武闻听这话,差点摔倒,忙着给万班头作揖:“多谢哥哥救我,以后,我就跟着哥哥混了,哥哥指东,我绝不打西。” 万班头很高兴,衙门三班,其余两班都是秦家汪家的亲信,估计这回要玩完了。 万班头带着水根嫂与芽儿回衙之时,贾芸乘空见过贾琏,知道这秦德福的来历,顿时吓出一声冷汗,竟然是前朝余孽,还私通倭寇,两罪并罚,足够凌迟处死了。 再次升堂,芽儿作证说亲眼看见秦老太爷糟蹋海霞,水根嫂作证秦德福曾经亲口吩咐她劝慰海霞进府作妾,不然就弄死海生,海霞因此才跳海寻死。 贾芸命芽儿水根嫂签字画押。 秦德福却砌词狡辩,拒不画押认罪。 贾芸却依律判了他死刑。 “秦德福强逼民女,威逼致死,现有人证在堂,毋庸抵赖。本朝律法,杀人者死,现本官依律判决秦德福死刑,秋后问斩!” 汪明望出列冷哼一声:“秦家乃顺泰望族,大人说打就打,说杀就杀,老朽要据实上奏,恕不奉陪。“ 贾芸见状一声冷笑:“慢,本官还有一桩事情要询问汪秀才。” 汪明望冷笑:“何事?” 贾芸言道:“本县上任一月,新来典吏已经到任,请汪秀才把记载县衙土地的鱼鳞册交接一下,不然,本县不知道官衙官田的界限,不好划拨租赁的土地。” 汪明望嗤笑:“奇哉!怪哉也!鱼鳞册不是好好收在启事厅吗,却问我作甚?” 这时小豹子亲自押送鱼鳞册进了衙门,随行还绑着二十几个秦家的护院。 贾芸见了小豹子忙着下座迎接:”不知大人前来,未曾远迎,还请赎罪。“ 小豹子拱手:“本都奉命追查倭寇余孽,不想却在秦家查到五箱卷宗,却是顺泰县衙辖下耕地的鱼鳞册,故而给大人送来。” 汪明望闻言心惊肉跳,跳脚怒道:“你们胡说,秦家何曾跟倭寇勾结?” 这时,顺泰县一众乡绅乡官都出面询问:“我们在顺泰生活半辈子,这几十年来,秦家确实乐善好施,不曾作恶,还请大人明查秋毫。不要冤枉了良善之人。” 贾芸笑问:“海生的姐姐被秦德福侮辱之后逼迫而死,人证当面,这样的人你们竟说是良善?是本官说的不够明白,还是尔等欺心?” 其中一个鬓发半百的老头子忙着摆手:“大人误会,秦老太爷私德不修,乡邻皆知,逼死人命,罪在自身。只这私通倭寇,罪莫大焉,祸及满门,还请大人慎而重之!“ 贾芸一笑言道:“虽则私通倭寇一案不归本县审理,未免诸位心中疑惑,本官就代为解说一二,诸位乡绅父老都知道,本地富户张岱,李泰,王中正,于秋生为倭寇所害之事吧?” 一众乡绅俱道:“他们都被倭寇灭门,寸丁不曾留下。” 贾芸一笑:“那么,大家伙知道他们这些人家的土地去了哪里?” 老甲长一愣:“论理这些土地应该收归官府,作为官田。” 贾芸从一个大箱子里翻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打开,找出几家的土地变更户主的官府红契,递给诸位乡官查看。 却见这些土地都变成秦家与汪家所有。 老甲长惊呼:“李家的卖田日期不对,乾元九年十月,李家满门已经被害三月了。” 贾芸言道:“大家应该知道,这些人家被灭门之后,倭寇为了掩盖罪行,向来都会放火,把一切都烧成灰烬,既然房屋成了灰烬,这官府的红契也应该烧成灰烬,为何这些契约却从秦家抄出来?” 老甲长双手颤抖:“私通倭寇!” 其中一位中年汉子上前扇了汪明望两个耳刮子:“你说,我女婿都死了半年了,你是怎么与他买卖田地?难道他被你关起来了,还是你会过阴,与他的魂魄交易?” 一个县城住着,大家都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再有那不是富户,也被抓了壮丁的人家,数不胜数,从前不知道,以为是倭寇作恶,如今发觉恶人就在身边,众人顿时被怒火烧红了眼睛。 一时间,一群乡官一拥而上,汪明望瞬间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 贾芸适时拦住大家,言道:“各位父老乡亲息怒,不要脏了自己的手,秦汪二家勾结倭寇害死多少乡亲,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他,还是让这位都尉大人把他带回督抚衙门审讯定罪,恶有恶报,咱们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吧。” 204、204捉虫 且说贾芸判决秦德福。小豹子辞别出衙之时, 贾琏已经潜行去了秦家,抄没家财这些事情, 自有小豹子与罗世成经办,贾琏最担心的是秦德福藏在上房的小幅堂暴露, 那就祸患无穷了。 他得赶在小豹子之前降之毁掉。 贾琏将戴权上的名字抹去,然后摔成碎渣。好在佛堂中也藏着许多的金银珠宝。看来这秦德福跟王氏心思一样,以为佛堂隐蔽,好藏东西。 随即,贾琏敢去当初另外一个重病把守的院子,果然,这个院子的两层楼房摆满了各色珍玩古董, 再有整箱整箱的金砖, 银元宝,珍珠玛瑙各色宝石应有尽有。 总价值不低于三百万。 贾琏抚摸着这些金银,心里一阵激动,这些应该都是戴权在京都敲诈的民脂民膏, 再有倭寇掠夺的浮财。 贾琏在门口等候一炷香的时间, 才见小豹子赶到。 贾琏吩咐道:“你带人清点这些金银珠宝,登记造册,其中十分之一返回给顺泰县衙,用于购粮,赈济灾民,其余都拉回督抚衙门 。” 随后,贾琏吩咐将顺泰衙门的所有衙役抓捕, 带回督抚衙门审讯。 王子腾对于审讯犯人很有一套,很快就让这些衙役吐露真情。 原来,倭寇之随意能够在顺泰县来去自如,都因为这些衙役都受秦汪两家操控,他们就是倭寇的内应。 衙门的捕快私通倭寇,倭寇岂能不知道哪家富裕? 王子腾按照之前允诺,把这些人作为秦家汪家私通倭寇的证人,算是立功赎罪,也就不罪及家人了。 毕竟现在不是倭寇爆发时期,战后发展需要人口支撑。 三日之后,王子腾已经将秦家汪家的罪行审讯清楚,汪家属于私通倭寇的大窝主。 因为之前他家行踪隐秘,躲过上一次冯唐的大型清查,成了漏网之鱼。 却也是秦汪两家贪得无厌,躲过一劫不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却为了他们后人永远霸占典吏之职,偷盗鱼鳞册威逼贾芸。 这才惹恼了贾琏,拔出萝卜带出泥,落得个满门抄斩。 四月十五,贾琏升堂,公开审理秦汪两家私通倭寇的一案。 这一日,督抚衙门大开,凡是愿意旁听的名流士绅,都可到场旁听。 顺泰衙门八名衙役详细叙述了每一次倭寇洗劫之前,他们如何奉命送信,引路。 虽然秦德福汪明望极力狡辩,可是,从他们家查查出来的许多古玩被证明是当初受害人家的传家之物。 秦家汪家私通倭寇,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最后,贾琏判决,秦家汪家满门上下膝盖之上的男丁全部问斩,婴儿与妇孺发配岭南。 贾琏最后言道:“若是海战期间,秦家汪家不仅满门抄斩,还要株连亲族。只是如今战争过去,百废待举,新皇仁慈,下令减免闽浙赋税,与民休息。故本都法外施恩,罪不及妇孺婴孩,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贾琏放过了秦家与汪家三个婴儿,与所有女眷,得到了浙江境内父老交口称赞。虽然这些人去了岭南未必能活下来,毕竟免做刀下之鬼。 三日之口,贾琏在菜市口搭台子杀人,戴权自宫弄权一案,随着秦德福死亡归于黄土。 若说王子腾之前还对贾琏有所保留,至此,已经把贾琏当成亲生儿子一般了。由于新皇对于王子腾没有新的任命谕旨,王子腾便一直停留在闽浙帮助贾琏熟悉政务。 他经手管理市舫司的运作,让贾琏腾出手来专心盯着两省的军政农桑。 四月,贾琏颁布督抚令,命令涉及两条。其一有关土地,贾琏言道,务必使境内田无抛荒,耕者得其田。 命各州府将所有的官田,全部租领给失去土地的佃户,每家每户每个壮劳力,最高可租赁良田二十亩,免税一年,隔年起缴纳赋税。 每家每户每个壮劳力同样最高可租赁沙土地或坑洼地或坡地二十亩,同样免赋税一年,隔年起,收获粮食的两成,归入社仓,用于荒年赈济灾民。 每家每户每一个青年村妇可租赁十亩山坡地,栽种桑麻亦可,或种番薯也行。俱皆头年不收税,隔年租息入社仓。 督令二有关赈济灾民,令各州县务必使饥者得其食,寒者得其衣,孤老有所养,孤儿有所依。 此令一出,闽浙两省的百姓欢声载道。 四月下旬,闽浙境内所有的旱田的二季番薯基本已经完成播种。少数也在五月初完成播种。 贾琏命各州县的三老再次带领村镇的老把式,前往云雾山瑶族的居住地学习番薯的扦插。 五月上旬,闽浙境内番薯扦插开始,六月上旬扦插完成。 新皇对番薯的栽种十分伤心,几乎半月一道谕旨追问进展。 贾琏这里每完成一道工序,都会给新皇上折子奏报详情。 五月下旬,麦茬也悉数扦插完成。 却也是上天有情,自四月下旬开始,正式风调雨顺。闽浙百姓俱皆议论,说这是督抚大人清廉仁义,故而上天降下福报。 贾琏不敢受此口碑,再三歌颂新皇仁德。百姓们再要歌颂贾琏,必先颂扬新皇。 七月,贾琏终于腾出手来,巡查通商岸口的工事修筑情况。并提议在临近的山坡呈阶梯修建三座炮台,以为通商岸口的?哨,一旦通商岸口受到攻击,这三座炮台可以远程增援。 王子腾以为花费太大,还要炮兵把手,劳民伤财。不利于眼下与民休息。 贾琏却道:“眼下的和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破,所以,我宁愿勒紧裤腰,要吃少喝点,也要把这通商岸口修筑的铁桶一般。也只有如此,那些心存侥幸之人,才会放下最后野望。您别以为如今的海疆平安无事,或许还有下一个秦德福汪明望拱出来生死一搏!” 贾琏提起秦德福,王子腾顿时哑口。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最终,王子腾同意贾琏修筑炮台的提议。 贾琏看着王子腾肉疼的样子不由好笑:“咱们抄出来三百多万,即便分给陛下一半还剩下一百多万,与其堆在番库怕贼惦记,不如物尽其用,市舫司一开,您还怕银子不滚滚来?” 王子腾翻个白眼:“我要银子作甚?我还不是为你,如今市舫司虽然开起来了,但是,无论百姓还是东洋人,西洋人,俱皆心存疑惑,怕咱们做笼子,生意十分清冷,赋税还不够花费。今年还有这些银子支撑,明年朝廷就要征收赋税,还要一切赋税都随土地,那些豪强士绅能答应?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安排。” 贾琏却不慌张,镇定的甩出一叠资料来。 王子腾一瞧之下大惊失色:“这些是平安洲反贼的余孽?” 贾琏一笑:“余孽不余孽还在两可之间,他们若是乖乖配合,这些资料就是废物,他们若是当我的路,就被怪我搬掉这些绊脚石。” 王子腾看着这些账务:“他们竟然还跟戴权勾结?你都是从哪里招来的账簿?” 贾琏笑道:“冷子兴死的时候把他的当铺给了我,这个铺子是戴权勾结七皇子忠顺王的中转站,冷子兴替他们暗中传递,居中联络,估计是怕被他们阴了,做了这些暗账。 “我起初让潘又安销毁,但是,潘又安一口咬定这些账簿子有猫腻,我就索性把这些账簿子交给他去研究。被他找到一种记账方式。这一次我在秦家库房中也发现了这种记账方式,交给罗世成检查,发现许多人都由秦家或者汪家牵线,跟倭寇做买卖。 “这些事情我不计较他就是正常贸易,我要追查,他就是资敌。须知,他们卖给倭寇的粮食布帛可是战时的紧俏物资。所以,他们若是不想家破人亡,就乖乖的配合新政。“ 王子腾心中暗暗吃惊,睨着贾琏问道:“这么说,你心中早有章程?” 贾琏摇头:“也不是,不过事到临头,灵机一动!” 王子腾顿时一笑,甩出一个折子:“我还替你担心不了,生怕你被人暗算,谁知道你手闽浙官场的命脉啊?” 贾琏翻开奏折,却是布政使给新皇的密折,顿时一惊:“您是如何拿到?” 王子腾一哼:“他以为让官差扮作商人就能瞒过我?我在闽浙转悠十年,那棵树上多了一只麻雀我都清楚。” 贾琏看过拧眉:“怀疑我账目不清?真是可笑,我到海疆还没接触过赋税,难不成是怀疑那几车送给皇上的私货?他莫不是以为我送回自家去了?新皇看见这道折子会笑死吧?” 王子腾摇头:“皇上笑不笑死我不知道,我觉得你这样私下送情不大妥当,这笔银子若是走户部就没有这些瓜葛了!” 贾琏心里火苗一拱一拱往上冒:“若非怕牵连您,我真想暴露秦德福的身份,上皇那些年钻天拱地寻找这几个余孽,他这个布政使却瞎子一般,且他的升官路线是顺泰县,温州府,我捅出去,谁会相信他是干净的?看他死不死!” 王子腾再次丢出一个密折:“你现在要他死,他照样不得不死!” 贾琏看过惊叹:“这人脑子有病啊?竟然听凭小妾狸猫换太子,将汪家男丁收留在府中?” 王子腾叹息:“我当初也很犹豫,这个孩子现在是有五岁,应该威胁不了你我,决定放他们一码,私通倭寇,这孩子就是长大了,也不敢公然发难,没想到这个余化鲤竟然被一个小妾牵着鼻子走,妄想扳倒你我,真是蚍蜉撼树不知死活!” 贾琏知道王子腾应该还有后手因问:“这种事情除非当事人自己承认,别人可是难以说的清楚,尤其那孩子只有五岁,根本就难以辨认。” 王子腾道:“不需要辨认,他们送去乡下的当事人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当初以为是一步闲气,还有那顶替的孩子我也知道出处,到时候三方对质,不怕他抵赖。只看你什么时候动手,他们随时都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贾琏闻言顿时放心,摆手道:“眼下不急,我要视察农桑,这个时候跟他打官司,不说我没时间,皇上也会觉得我不知轻重缓急。再者,他刚刚上折子参我,皇帝还没发话我就动他,皇上会以为我们把持闽浙,手眼通天……” 王子腾失笑:“你以为你不是手眼通天?” 贾琏躬身行礼:“全靠岳父大人周全。” 却说贾琏放过余化鲤不管,整个六七八三个月,他都是青衣小帽吓到各州县明察暗访。 一来视察农桑,二来,贾琏带领十几个精通田亩的书吏,深入到每个佃户家中考察访问,将各州县的私田归属摸了大概。 地主将土地租赁给佃户,绝对不会出现田亩不清之事,多了地主损失,少了,佃户不会干休。 九月秋收开始,贾琏手里已经有了一本暗账,单等秋收过后丈量土地,他再祭出来跟那些豪门清贵斗一斗。 秋收开始,贾琏不再外出,而是陪着老婆凤姐与孩子们就在临海城里转悠。别看他面上有限,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当初他给新皇的奏折有所保留,直说番薯某产千斤。 虽说他偷偷挖过沙土地的番薯,最小的也有成人拳头大小,一株至少能收三至四斤。按道理不会低于此数目,这还只是沙土地,良田应该能够翻番。 但是,数目没有报上来,他还是心里不踏实。 九月一日开始,陆续有州县奏报番薯亩产数目。 从八百到两千,形形色色。 但是,钟大山所言两千五百斤却没出现。 贾琏有些意兴阑珊。追问鹞子:“你芸二爷的折子到了没?” 鹞子摇头:“小的一日三次追问门子,都说没有芸二爷的折子。” 九月五日。温州府顺泰县的奏报到了。 贾芸言称,他亲自盯着百姓挖掘,当场过称。得出数据是,沙土地亩产一千五百斤,山坡地一千二百斤,良田亩产两千五百斤。 贾芸言道,这些数据只是县衙周边地区的田亩,耕种者并非种田老把式。 据县衙的三老估计,若是有经验老农夫耕种,或许亩产能够突破三千斤。” 贾琏闻报大喜,丢下凤姐就跑了:“鹞子送你奶奶回去。小豹子,快快准备,本督要去顺泰县考察!“ 小豹子带领一营兵马,贾琏嫌弃轿子太慢,夺了小豹子的青骢马:“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坐甚轿子!” 贾琏这里骑马飞奔,不过一个时辰人已经掉了顺泰县境内。贾芸正在县衙跟三老谈心,明日去哪家采挖,最好能够采挖出亩产三千斤才好呢。 正在此刻,却见兴儿一马当先而来,惊得贾芸一声冷汗,他以为贾琏那里出了什么事儿呢。 结果却见贾琏骑马飞驰而来。 贾芸忙着上前拉马:“二叔,您这会儿怎的来了?” 贾琏拍着贾芸哈哈大笑:“自然是来看你啊,干得好!三老估算哪块地能突破三千斤,我要亲自采挖!” 205、205捉虫 贾芸看看天时, 道:“凤仪镇平邑村距此四十里,这般时候即便去了, 天也黑了,叔叔不如就在县衙歇一夜, 明儿一早动身?” 贾琏摆手:“不必,我有快马,我们可以先去镇上,摸摸情况,明儿一早开挖,圣上还等着我报喜呢。” 贾芸闻言不敢迟疑,吩咐衙役套车拉着三老慢慢赶路, 自己陪着贾琏骑马先行。 贾琏与贾芸带着小豹子三人快马扬鞭, 酉时初刻,便到了凤仪镇平邑村。 贾琏看见道路两边大片的番薯第,田中有人在割番薯秧子。 贾琏三人下马,装作过路人上前搭讪:“请问这位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老农大约五十左右, 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见贾琏几人彬彬有礼,放下镰刀拱拱手:“几位客官有礼,敢问客官是寻亲还是访友?” 贾琏回礼:“我等路过此地,见着庄稼长得茂盛,故而动问。” 老农闻言呵呵直乐:“我们县太爷传话,明儿要来我们村上视察农事, 要在老汉田里当场采挖,说是收集数据上报给皇上老爷呢。老汉闻听消息,心里高兴啊。这不,我就带着儿子前来收拾收拾,免得明天耽搁太爷的差事。“ 贾琏看见贾芸,拱手又问:“您老跟县太爷认识啊?” 老农摆手:“瞧您说的,老汉哪有那福气啊,县太爷忙着呢。” 贾琏又问:“敢问您们这位县太爷为人如何啊?” 老农顿时眉开眼笑:“要问我们这位县太爷,那可是没话说,一个字‘好’!” 贾琏笑问:“敢问他好在哪里?” 老农言道:“客官可听说过咱们县城二霸?从前的县太爷,多是一来就跟秦汪二家打得火热,联合起来作威作福。那些个衙役随随便便下来抓人,不讹诈你几两银子你别想脱身。这位新上任的太爷却不是这样,他一来,就把秦家汪家两个衙门蛀虫罢免了。 如今上任也有半年了,衙役们就没下乡扰过民。不仅如此,太爷还把从秦家汪家没收的资财,购买粮食发放给困难户,又免费发放番薯种子给我们栽种,这头一年还可以免税。 多少年没遇见过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啦,我就给我的儿孙们说,他们赶上好时候,倭寇也打跑了,天老爷也赏饭吃,风调雨顺,又遇见这么好的父母官,正是人生三大喜呀!” 贾琏听得高兴,他觉得此人健谈,很有见地,遂打了注意晚上就去他家投宿,遂拱手动问:“敢问老人家高寿?” 老农拱手:“高寿不敢,老汉今年五十三。” 贾琏满上恭维:“您这精神好啊,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个都是您儿子?” 老汉颔首:“是啊。”言罢招呼两个埋头干活的儿子:“过来给客人见礼。” 两个儿子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停住伙计,冲着贾琏几个弯腰拱手,又低头干活去了。 老汉一笑:“我这几个儿子没见过世面,见笑。” 贾琏问道:“您老似乎读过书?” 老汉点头:“我们家从前也在顺泰县开铺子,那一年铺子遭倭寇祸害了,铺子里的东西被抢了个精光,爹娘兄嫂伙计们都死了,铺子也烧了,亏得我在外面贩货,这才逃过一劫。 从哪儿起,我也寒了心,把手里的货物出手,给爹娘兄嫂立了衣冠冢,我就用余下的钱来此买了几亩地,从此安家落户。这两个儿子也是被我拘管的太紧,就没准他们去过县城,我是怕啊,我老田家不能断根儿啊。” 贾琏笑道:“现在好了,倭寇被赶走了。” 老汉深有同感:“是啊,我自己有十亩地,春上收了一季小麦。又蒙多谢督抚老爷施恩,老汉又跟官府租赁了三十亩良田,二十亩山坡地,今年又免税,老汉预备送两个大孙子去镇上附馆,不能再学他们老子,人都被我拘管傻了。” 贾琏被人当面夸赞,心里甚美,决定把这户人家的故事讲给新皇听,故而看了眼贾芸,暗示他记载。 贾芸心领神会掏出纸笔。 贾琏笑着追问:“您家三个老力耕种六十亩地干得过来?” 老汉笑了:“一看您家里就不种地,农忙的时候,大家伙子互相帮忙,实在忙不过来,还可以请短工。再有,我家的山坡地没有耕种,我们种了桑树,我家老婆子喜欢养蚕,我家从前也有十亩山地,后来娶了媳妇,她就想多弄些桑田,前几年世道不太平,蚕茧没人要,如今世道太平了,我一想,官府也提倡,不仅免税还免费提供种苗,就依了她们娘儿们,多租赁了二十亩山坡地。” 老汉与贾琏说的投机,隧生结交之心:“这天时不早了,相逢便是有缘,不知几位客观还赶不赶夜路,若是不嫌简陋,就去老汉家里将就一宿?老汉我可是多少年没与人说这么话了。” 贾琏闻言正中下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闽浙民居多爱傍水而居,田家也不例外,房前有一大池塘,满池荷叶,莲花怒放。 田家的房舍依山,整个院子被一道高高的花墙圈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进院子是晒场,前面三间敞厅,会客摆酒都在这里。后面则是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后上房三间,东西厢房。 典型依山傍水人家,居住环境甚好。 晚膳过后,贾琏有意勾起话题,与田老爷子暗暗打听平邑村的土地归属。却原来,平邑村虽然有良田两万余亩,山坡地万亩,但是,村里的村民大多是都是佃户,拥有自家耕地的人家很少。全村二百余户人家,拥有的土地不足千亩。剩余良田除了部分官田,多属于乡绅士族。 贾琏知道,这些田亩无需纳税。 贾琏因问:“这样说来岂不是两万亩土地只有千亩纳税?往年平邑村的赋税靠什么支撑?” 田老伯叹道:“赋税的大半靠人丁徭役。” 朝廷的赋税来自两个最基本的组成部分:田赋和人丁。 闽浙多良田,田赋应该占据赋税的大头。如今却出现怪现象,良田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些人恰恰是不需缴纳赋税的士族。 这样一来,赋税的大头就落到丁税与徭役上头。其结果就是,富的更富,穷人愈加贫穷。 正因如此,开国首辅大人才提出一条鞭法,结果推行情况并不理想。最终,这项利国利民的新政因为皇上不支持,首辅大人病逝儿夭折。 却说这日贾琏贾琏三人投宿田家,夜半时分被一阵哭声惊醒。 小豹子跳跃而起,预备出门查看,却被贾琏伸手拦住了。 贾琏耳力过人,很快了解事情的始末,顿时笑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却是田老汉在处理家事。 原来,田老汉的小儿媳家里出了事儿,一家人星夜前来投奔田老爷子。 田老爷子问清楚始末,拒不接纳。田老汉的小儿媳便威胁丈夫,夫家不接受自己娘家人,她就和离。 田老汉顿时大怒,要替儿子休妻,他儿子不肯,这才闹起来。 好巧不巧,田老汉的亲家之所以奔逃而来,与田老汉拒绝收留,都是一个理由,田老汉憎恨现在的布政使,亦即二十五年前顺泰县令。 只为当初田家做生意的时候也攒下三十亩良田,结果倭寇一来,抢东西烧房子,田家的田契随之烧毁。 论理,田老爷子回来了,按照规矩再补上一份红契也就是了,不过缴纳一些手续费。结果,当时的县令余化鲤愣是不予办理。 田老爷子不服气,准备上告府衙,后来有知情人提点田老爷子,他才知道,余化鲤之所以不替田家做主重新补发田契,乃是因为田家的土地已经作为官田廉价卖给了汪家。 余化鲤之所以如此,乃是余化鲤纳娶汪家的庶出女儿为妾。 据说此女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还接受过西洋文化,精通弗朗机语,英吉利语。穿着打扮也非常洋化,跟那些弗朗机英吉利人的女人一模一样。 据说当年汪家宴请余化鲤,此女穿着西洋服饰出来敬酒,余化鲤从此陷进去拔不出来。只因她当初已经娶亲,此女只得委屈做了二夫人,此女在家一手遮天,压得正房夫人没有立锥之地。 贾琏昨日就有些奇怪,被倭寇祸害的人大有人在,为何田家这般低调行事,明明家有余财,却龟缩乡间,儿子连书也不敢读。 却原来是惧怕汪家与余化鲤。 贾琏大喜,他正愁整治背后使绊子的余化鲤没有个由头,上天就把田老头一家子送上门来。 贾琏吩咐小豹子:“去请田老爷子!” 小豹子去了田家的敞厅,田老汉一家人都在,另外还有七人,两男两女,三个孩子。 田老头一见小豹子,满脸惭色:“惊动了客人,是老汉的不是。” 小豹子拱手:“不妨事,咱们老爷请老爷子借一步说话!” 田老头颔首:“劳烦小哥!” 这边贾琏迎住田老爷子,请了老爷子上座,然后,躬身一礼:“还请老爷子见谅,我等并非路过的客商,乃是转成上门来寻您这位种田的老把式。” 田老爷子忙着还礼:“莫非是县太爷当面。” 贾琏将贾芸推到前来:“这位才是顺泰县令。” 田老爷子高兴得有些晕乎,随手捡回来一个县令,这是什么福气啊。 他纳头就拜:“不知太爷当面,小老儿失礼了。” 贾芸一笑抬手:“老爷子请起,是本官孟浪了。” 田老爷子毕恭毕敬起身作揖:“未知太爷换来老朽有何吩咐?” 贾琏接口道:“我们太爷想知道你家为何夜半嚷嚷?可是遇见难事儿?若是有解不开的难事儿,请尽管开口,或许我们太爷能替你分担一二。” 田老爷子闻言一叹:“不是小老儿不识抬举,委实是怕连累太爷。这件事情来头不小啊……” 贾琏言道:“或许老爷子不知道吧,咱们太爷来头也不小呢,九省检点您知道吧,他可是咱们太爷家的舅老爷,皇上面上也说得上话。” 田老汉闻言惊闻:“就是曾经担任过闽浙督抚的王老爷?” 贾琏颔首:“正是!” 田老爷子再次跪下了,把他家如何遭灾,如何被当初的汪家趁火打劫,他如何去县衙理论,县官老爷如何偏私等等都说了。“ 最后,老爷子还说出一桩新鲜事儿,当初老爷子是定过亲的,后来定亲的对象跟汪家的儿子看对眼悔婚了。 贾琏惊叹:“汪家是倭寇内应,您家跟汪家有仇,当初那幢抢劫案件岂不是汪家设计?” 田老爷子颔首:“当初我不觉得,五月间得知汪家的跟脚,小老儿这才知道,我一家老小都是被小老儿连累啊。想起这事儿小老儿真恨,她家另攀高亲,我并未阻挠,谁知道他们竟然下此毒手。” 贾琏马上想通了其中关隘:“您曾说受人提点,莫不是那人跟汪家有亲?” 田老爷子颔首,露出个笑脸儿:“却是我那定亲对象的堂叔,也就是我如今的岳丈大人,说起来还要多谢督抚大人厚恩,若是汪家的事情出在去年,小老儿一家人也要牵连其中。” 贾琏一惊,看起来当初诛灭亲族的条令实在有些苛刻了。不过,乱世用重典,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蓦地想起自己的意图,因问:“还没请教那一家子为何而来?” 田老爷子又把汪家出身的布政使二夫人的事情说了:“不是小老儿无情,一来是不敢窝藏通倭眷属,二来,说起来,那汪家是小老儿的灭门仇人,小老儿虽然不能报仇雪恨,也不能助纣为孽,庇护仇人。” 贾琏闻言一笑:“只要老丈愿意,这灭门之恨未必不能报!” 田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跑过海船,有些见识,闻听贾琏日于此说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连磕了三个响头:“若是太爷能助得小老儿报了灭门之仇,姥小老儿一家人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太爷!” 贾芸欲说破贾琏身份,却被贾琏阻止了。 因为贾琏预备让王子腾出面跟余化鲤恶斗。因为余化鲤诬告贾琏,贾琏若是出头,新皇必定以为贾琏是公报私仇。 贾芸言道:“老丈若是有意伸冤,本官愿意替你引荐王大人。不过,眼下还是先把那几个人稳住,明儿您家的番薯一挖,若是某亩产果然三千斤,您就随本官去县衙,与其他耕农交换种植经验,届时,本官借口庆功,邀请王大人会前来,您老就在庆功宴上举报布政使余化鲤窝藏通倭罪犯。” 田老儿有些见识,他有些迟疑:“据我所知,小老儿一旦举报成功,当时办案的官员也会受到牵连,小老爷……” 贾芸摆手:”您老放心,当初办案官员是被人蒙蔽,并未收受财物,故意私纵,倒是余化鲤纵容家眷‘斩白鸭’,他这是明知故犯,要罪加一等。“ 田老头躬身施礼:”一切仰仗太爷做主!“ 206、206捉虫 当日辰初, 县衙三老会同当地里长、保长、甲长,再有当地的举人老爷, 一起到了田家地头。 田老头的两个儿子扛着一杆大秤,一杆盘秤, 四个帮工则扛着十几个大箩筐。 这般时刻,贾芸成了大家争相恭敬的对象,贾琏与小豹子则作为贾芸的跟班随同。 按照贾琏的意思,首先丈量土地,按照耕种时排水的考虑,两分地挖一条排水沟。丈量过后,却是两分一厘。 然后, 田老头带着两个儿子开挖, 他老婆带着两个媳妇往箩筐里收拾。 头一株就有大小十个番薯,最大一个的称后竟有一斤多。一株收获四斤六两番薯。 贾琏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贾琏亲自盯着过秤,总共挖了八箩筐,过秤之后总重量为六百三十五斤。亩产量三百零二斤。 贾琏心中欢喜, 不露声色指着旁边番薯地:“再挖一垄。” 里长保长亲自动手丈量第二垄地, 这回是一分九厘。 结果,这次有收获五百八十一斤。亩产三百零五多。 贾琏因问当地甲长:“据你所知,你们这里有多少人家收获会超过田家,或者跟田家持平?” 甲长言道:“大约有两户人家收成略好于田家,他们家是世代耕地的老把式。再有三户跟田家差不多,他们田地是良田,余下四户人家是中田。” 贾琏马上言道:“带我们去看看。” 甲长所言比田家好的人家姓孔, 他们家是兄弟两个。 贾琏随便指了一块地丈量开挖,结果三分地收获九百七十斤。又在旁边挖了一块,两分地,陆百五十斤。比田家略高,亩产三百二十斤左右。 甲长找了一户姓彭的人家,他家是中田,结果三分地收获六百三十斤。 然后,又开挖了沙土地,三分地收获四百斤。 贾琏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贾芸也飞快的记录着数据。 最后的结果是,贾芸带领田孔彭三家,带着他们各自地里挖出来的番薯,一起前往县衙召开表彰交流会。 贾芸将顺泰县辖下的十一个村镇的里保甲长,都召集到县衙参家番薯种植丰收宴。 贾琏当日派遣传令兵温州府辖下大小官员,翌日午时正刻到顺泰县参家番薯喜获丰的庆丰宴。同时,贾琏邀请九省检点王子腾与布政使列席丰收宴。 当晚,贾琏命小豹子将田家小儿媳的娘家人、一家七口秘密带进顺泰县。 翌日清晨,温州府知府杜培文就到了。 这小子如今已经知悉,他没有被汪家秦家牵连,乃是贾琏手底超生,这一次前来拜见,带了十足的诚意,送给贾琏一本据说是王羲之真迹《快雪时晴帖》。 贾琏推断,这字帖虽不是右军真迹,也是盛唐名家临摹,价值不菲。因推辞道:“好东西,不过无功不受禄,静之收回去吧。” 杜培文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头:“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督抚救命之恩下官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不敢稍忘,今后抚台大人但有差遣,下官生死不辞!” 贾琏将手一抬:“静之请起,我与你叔父同殿为臣,他从前也帮过我不少,我照顾你也是应该,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今后我们一起努力,把皇上差事办好就是了。” 杜培文感激涕零,起身之后再三道谢。 贾琏便趁机说道:“静之想必知道,本督出京之前皇上特特召见,交代本督三件事情,首当其冲是解决闽浙百姓的生计问题,如今可谓大功告成。再有重开市舫司与推行新政一条鞭法。如今市舫司已经走上正轨,百姓温饱基本解决,余下的问题就是丈量土地,推行新政,未知静之有何想法?” 杜培文忙着表忠:“抚台大人放心,本官回去就布置,秋收过后即刻动手。” 贾琏闻言大喜,一拍杜培文:“好,只要新政推行顺利,少不了你的功劳。” 午时初刻,温州府官员齐齐一堂。 顺泰县大堂上今日多摆了三张玫瑰椅。堂上分别坐了贾琏王子腾余化鲤三个最高长官,贾芸这个县太爷今日只能排在末尾。 大堂两边的则是各县的知县与三老。 首先,贾芸介绍了顺泰县境内的番薯收获情况,大多数村镇良田亩产二千五百至两千八百斤。最后,把凤仪镇平邑村的三位老把式介绍给一众官员。 贾芸言道:“本官再此要给各位长官各位同僚报告一个喜讯,本县凤仪镇平邑村传来好消息,因为他们精耕细作,番薯亩产产量达到了三千斤以上,现在有请几位老把式各自讲述他们栽种番薯的经验。” 之后,贾芸将孔田彭三人介绍给堂上三位最高长官。 又对三位老把式笑道:“今日九省检点,闽浙督抚,本省布政使大人亲自宁聆听你们的耕种经验,你们的体面不小,可不要给本官丢面子哟。” 三位老把式一起磕头。 最后,孔家兄弟首先向众人讲述他们栽种番薯的经验。 当孔家兄弟说出他们如何用草木灰与腐殖土增产之时,堂上一阵唏嘘生。这些惊叹之人多是各县三老,因为他们多是用农家肥耕种。 最后轮到田家老爷子上堂,结果,他一看见布政使余化鲤顿时浑身战栗,他手指余化鲤,面色也惨白之极:“你……” 一众官员俱皆惊愕,就连余化鲤自己也甚奇怪。 贾芸见之出言呵斥:“放肆。田尚志,叫你上前介绍耕种番薯,你干什么指着布政使大人?还不把手放下!” 田老头听见贾芸的声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砰砰砰的磕头:“大人,并非小老儿放肆,小民有满腹的冤枉啊。” 贾芸看了眼布政使,这才回头询问:“你果然有冤枉,只管诉来,本官自然为你做主,若是你说不出来,别怪本官治你一个犯上之罪!现在本官给您最后一个机会,你给布政使大人赔罪之后退下,本官既往不咎。” 田老头一头抢地:“草民有冤啊!有灭门之恨!求大人做主!” 贾芸冲着三位长官躬身行礼:“三位长官请稍候,待本官问明原委!” 不料田老头却冲着王子腾跪下了:“草民早就听闻检点大人的清名,百姓都说您嫉恶如仇,断案如神,一项只问有罪没罪,不问身份来历,草民从前不敢相信,这一次您铲除秦汪两家,草民这才信心大增。可是,小民不知道您行辕何处,也不敢轻易离乡,不想今日仇人当面,小老儿实在是忍无可忍,拼着性命不要了,小老儿也要替父母兄嫂讨还公道。” 王子腾一愣之下言道:“在其位谋其政,你是顺泰县百姓,你有冤枉理应向知县大人鸣冤,何故越衙上告?你可知越衙上告,首先有罪,要打四十大板,本官才会听你诉冤?” 田老头磕头:“小老儿不知道,只要能伸冤,即便打死,小老儿也不惧。小老儿也听说过,凡是百姓检举通倭窝主,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小老儿不求有功,只求大人替小老儿伸冤报仇!” 王子腾一惊:“你要检举通倭窝主?谁?” 田老头抬头盯着余化鲤:“小老儿检举二十五前顺泰县知县余化鲤,他包庇私通倭寇之窝主,与通倭窝主沆瀣一气,伙同倭寇杀害我一家上下三十余口,并在事后,包庇通倭窝主汪名望强占我家良田一百五十亩。大人若是不信,可查证官府鱼鳞册,看看二十年前,玉竹山下一百五十亩良田属于谁家。” 余化鲤没想到这个白发苍苍的泥腿子,竟然将矛头对准自己,顿时大怒:“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官都没见过你,你为何诬陷本官?说,是谁唆使你?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祸及满门?” 田老头也是个横的,他昂头对上余化鲤:“只要把你这个喝民血,食民膏的蛀虫告倒,小老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贼子,你问是谁指使我,告诉你,是我一家三十口冤魂!是顺泰县成百上千的冤魂!” 王子腾在上一拍惊堂:“肃静!” 余化鲤见王子腾并未斥退田老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顿时横眉怒对王子腾:“我说今日怎么眼皮乱跳,却是你们合伙子想要整我,本官行的正,坐得端,任凭你们鬼魅魍魉,只管使出来,看本官怕不怕你们!” 王子腾一笑:“余大人,你是不是太心急了?本官还没开始审案,你怎知道你自己必输?莫不是你心中有鬼?” 余化鲤顿时气结:“本官问心无愧,何来有鬼?” 贾琏这时发话:“既然无愧,那就坐下吧。” 王子腾再拍惊堂木:“田尚志,本官问你,你可知诬告反坐?” 田尚志答道:“知道,草民有铁证在手,不怕反坐!” 王子腾言道:“你有何证据,当堂奏报!” 田尚志言道:“小民的证据就是余贼家中偏房汪氏,还有她膝下那五岁的孙儿!” 余化鲤这才惊慌起来:“你胡说,我的如夫人明明姓路!” 王子腾颔首:“是啊,他家如夫人却是姓路,众人皆知啊?你怎说她姓汪?” 田尚志冷笑:“汪家女出过洋,号称什么露易丝,其实,她姓汪,是汪家二十五前宣称暴病而亡的庶出女儿。小民还知道,这个偏房夫人在五月间大人通缉捉拿汪家余孽之时,出钱买命,用买来的孩童换下了汪家五岁的孙儿,如今此子正养在那汪氏膝下,大人只需发兵捉拿汪氏,一问便知端倪!” 207、207捉虫 王子腾一笑:“在问题还没搞清楚之前, 不能用捉的,还请请吧, 王庆阳何在?” 王庆阳是王子腾的侍卫统领,闻言问道:“标下在。” 王子腾掷下捕字签:“去藩台衙门把布政使如夫人汪氏, 以及她的小孙子请回来,记住,客气点!” 余化鲤闻言真是摘心摘肝一般悲痛,手指王子腾怒斥:“我乃朝廷封疆大吏,里不过九省检点,巡查军务而已,你有什么权利审讯本官?” 王子腾起身冲着北方一拜:“本官奉命出京督察军务, 重点是配合闽浙地方官抗击倭寇, 铲除通倭资倭的窝主与败类。如今有人状告你通倭,拘押审查,正是本官职责所在,所以, 在没查清楚之前, 还请余大人配合,否则,本官将以干涉公务之罪参奏你。还请余大人好自为之。“ 这一说,余化鲤的疾言厉色花去大半,他还是没有私心,拦着王庆阳,眼睛看着王子腾:“你一定要这样不顾同僚之情, 赶尽杀绝吗?” 王子腾某种厉色一闪:“若你与倭寇没有牵连,本官不仅替你洗清名誉,还会上门赔罪,也会接受你的参奏,何来赶尽杀绝一说?还请余大人慎言。” 随即,王子腾冲着在场十一位县令以及各县三老拱手:“为公平起见,本官决定公开审讯此案,在场各位都可以到场旁听监督,但凡本官有一丝偏颇,随便大家参奏。” 贾琏也在这时出言:“参奏的奏章交给本官,本官替你们八百里加急寄送京都,保证奏折在三日之内呈现在陛下的案头。” 翁婿二人一唱一和,一众官员哪敢龇牙,齐齐躬身:“下官岂敢!” 余化鲤闻言却是一惊,好巧不巧,他几个月前曾经打过贾琏的黑报告,却被陛下留中不发,难不成这事儿被贾琏知道了,这才摆下了‘红薯宴’? 余化鲤真是后悔莫及。 当初他听如夫人之话,派人带了十万银子进京打点,谋求的就是闽浙督抚之职,一旦成功,这闽浙就是他的后花园菜园子。孰料,却被贾琏这个黄口小儿横插一杠子。十万字打了水漂,他还不敢龇牙。 因为,他的银子送给了三皇子。太、祖爷早有家规,大臣私交皇子,以谋反论处。这是灭门之罪。 虽然,余化鲤亲眼看过许多闽浙百姓一夜灭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一夕灭门。 此时此刻,他真的后悔了,当年不该饱暖思淫、欲,少年轻狂! 事已至此,后悔已晚,他也只有寄希望如夫人能够顶住压力,打死不认罪 ,否则他一家老小再无活路! 不说朝廷的律条,直说闽浙百姓的口水也能把他淹死。 布政使衙门就在苏州府,不过两个时辰,王庆元已经将布政使衙门一干人等悉数羁押而回。 实在是他不认得那个是汪氏,也害怕这汪氏再次李代桃僵,只得把布政使衙门的所有女眷,悉数请了回来。 真是的请,他一没捆绑,二没打骂。唯独一条,必须前来做客,不想做客也得做,其余秋毫不犯! 这位如夫人一下车,所有的官员都愣住了,此女一身紫色的襦裙,这没毛病,可是,她头上却佩戴着八尾挂珠金凤钗。这是诰命夫人的装扮,一个如夫人,何来的诰封? 却说汪氏牵着一个五岁的孩童下车,并不为众人的惊叹而慌张,那气势比凤姐这个出身豪门总督夫人的气势也不差分毫。 她上的堂来不卑不亢,见了余化鲤并不吃惊,反是微微欠身:“妾身见过老爷!” 随后,她傲然卓立堂上,冷笑:“未知王大人这样的大动干戈,把妾身请来,却是为了何事?” 王子腾岂能跟她之气斗嘴,抬眸看了眼王庆元。 王庆阳上前缴令:“布政使衙门一干人证,悉数请到。” 王子腾冷眸看了眼汪氏,问道:“布政使夫人何在?” 王庆阳道:“标下去往藩台衙门请人,并未发现有其他夫人存在。标下觉得奇怪,一路之上询问了余府管家,却说余夫人在二十年前因为被这位如夫人排挤的无立锥之地,与余大人析产别居了。之后,她回娘家去了,她娘家就在富春江畔,从此再没回过闽浙。余夫人脚下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由娘舅发嫁,儿子耕读,却没再参加过科举,据说是这位余夫人不许他儿子科举做官,说是男人莫做官,做官黑心肝!” 析产别居? 王子腾看着余化鲤笑道:“明轩兄风流归风流,还是不敢公然挑战律条,也得亏你有所敬畏啊!” 余化鲤闻听此言,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 这时王子腾转向汪氏:“有人状告你乃汪家余、孽,二十五年前为了勾引顺泰知县余化鲤,成为汪家通倭的保护,伞,假作暴病而亡,其实偷偷进府做了余化鲤的小妾,是也不是?” 汪家死绝了,她是不是姓汪已经死无对证。她的奶姐已经隐秘乡间,谁还能证明她的存在? 汪氏勾唇讥笑:“胡说八道,我乃被倭寇残害的孤女,根本不知道家乡何处,竟然有人认得妾身,妾身到想见见,或许能够找到家人也未知。” 王子腾一笑:“果然是读书明理。”一拍惊堂木:“带人证!” 但听外面一声喊:“人证上堂!” 堂上走上一汆子七个人来,两男两女,三个孩子。 四个大人进来就跪下了。 三个孩子却跟汪氏手里的孩子拉呱上了:“九少爷,我们家小文呢?他不是跟你一起上学堂吗?怎么你来了他却没来?” 九少爷惊恐的一躲:“我不知道,我不是什么九少爷!” 汪氏眼中惊慌一闪而过,狠推一把那拉着他孙子的丫头片子,厉声斥责:“你们是谁家的孩子,竟敢如此说话,可知我们是谁,我们老爷可是布政使,浙江的行政要员,你们说话可要三思!” 小丫头没提防,被推了一个屁股敦,顿时疼的眼泪直打转,却是不敢再做声。 这时候,那跪着的青年妇人却哇的一声哭了,搂住小姑娘:“姑奶奶,您还要怎么样?” 汪氏眼中厉色一闪:“啐,你这个穷鬼讨饭婆,胡攀什么,谁是你姑奶奶?你搞清楚,我可是布政使家的二夫人!” 地上老婆子忽然爬行几步,啪啪打了儿媳妇两个耳刮子:“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当初倭寇横行,若非我们家,你早就死了,在我们家过一日你都是赚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青年女子哇的又哭了,小丫头也哭起来。 王子腾看着老婆子表演,心里冷笑,能够把孙子推出去顶死的婆子果然不一样。王子腾以为这一家人逃脱了,没想到却落到贾琏手里,说明是这是上天的安排,要叫恶人恶报。 王子腾一拍惊堂木:“肃静,再敢喧哗,堂威不饶。” 王子腾忽然冲着小丫头招手:“丫头过来,告诉爷爷你弟弟去了哪里,爷爷说不定可以帮你找回来哟?” 小丫头闻言猛的抬头:“是真的吗?爷爷能帮助桑叶找回小文?” 王子腾点头:“或许可以找得到。” 小女孩霍然起身跑到王子腾跟前去了:“爷爷您说真的吗?” 王子腾点头:“嗯,你叫桑叶,你弟弟叫什么?为什么不见了?” 桑叶点头:“我大弟弟叫桑文,六岁了,上半年我奶奶说要带我弟弟去城里上学,给汪家九少爷做伴读。可是,弟弟一走就没回去了,我娘天天的哭,她想弟弟了。“ 王子腾颔首:“你没认错人吗,他们家不姓汪呢,他们家姓余啊?” 桑叶儿有些迷糊,掰着手指头算着:“奶奶说姑奶奶嫁给了余家,小文去给汪家的孙子伴读,等于就是给余家面子,咱们家以后靠着余家就能大富大贵。当时,妈妈舍不得小文,抱着小文哭了半夜,可是,还是被奶奶把小文哄走了,说是去城里给小文买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以后天天吃白米饭呢。当时,我也想去,我阿奶却说女孩子不顶事,换不来白米饭吃!” 这个时候青年女子已经哭得快断气:“小文啊,我的儿啊,你还那么小,疼死娘啊,娘没用啊,你下辈子投胎要长眼睛啊,别再投错胎,被人当成猪狗一样买银子花啊……” 这时候,王子腾命人把几个孩子带下去了,然后再拍惊堂木:“桑梁氏,你还不交代罪行,难道要本官动大刑吗?” 桑梁氏就是汪氏的奶姐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汪氏出洋,返还了奶娘与奶姐姐的卖身契,让她们回乡当地主。 梁氏后来嫁进桑家,因为她有田有地有人脉,婆家根本不在她眼里。尤其后来汪氏嫁给余化鲤,成功洗白身世,梁氏更加不可一世。家里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因为她总能给家来弄银子,大家伙子吃好喝好穿得好,夫家也只有忍受。 等她婆婆去世,梁氏根本就在家里一手遮天。 她儿媳妇其实是桑家姑奶奶的女儿,因为家里被倭寇残害,若非她从小许给了梁氏之子,他儿子也喜欢表妹,梁氏根本不会认这门亲。饶是如此,在儿子绝食抗争下娶回去的儿媳妇,她也是想打就打,张口就骂,成日间孤女,短命鬼儿的乱骂,直到儿媳妇生下长子小文之后她才认命。一家人才和睦些。 结果,这一时的和睦在上半年被打破了。 梁氏带着大孙子进城说是去读书,结果,一去不回返。先时还谎说读书没时间,后来儿子媳妇逼迫的紧了,又说是出门游学了。后来,汪家出事儿的事情传到乡间,一家人才知道受了骗。追逼梁氏,她才哭了,孙子被当成汪家人误杀了。 他儿子不死心,要去官府追查,走余家的门路,结果却在余家看见本该已经死了的余家之子。 他儿子不傻,这一下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家人顿时分崩离析。 但是,梁氏保证,余家今后会提携桑家成为闽浙的名门。他儿子这才认命,虽然膈应他妈,还是回头劝说媳妇息事宁人。毕竟他们还有几个孩子,牺牲一个,幸福一大家子。 前些日子,梁氏这个婆子警觉有人监督她们家,这才星夜投奔女儿家。 谁知道,当初他们结亲没查清楚,把女儿嫁给汪家仇人。导致今日自投罗网,这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桑梁氏的沉默惹恼了王子腾,再次大力一拍惊堂木:“来人,夹棍伺候!” 桑梁氏被这惊雷的板子声吓得一个激灵。 她交代什么呢,交代如何残害嫡亲孙子吗? 这时候,万班头二话不说,上前就给梁氏上了夹棍,他最恨梁氏这种依附汪家秦家的走狗。再者,他心底感激贾琏贾芸爷们呢,他如今可是迎娶了春芳,儿子都快要落地了。 万班头这里特别卖力气,自己上去动刑,铆足劲儿一拉。 梁氏这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他手指头可不是一般的粗拉手指,却是细嫩得很。咋一上刑顿时鬼哭狼嚎:“嗷嗷嗷,疼疼疼……” 她媳妇在一边哭道:“婆婆啊,您就招了吧,您夹夹手指头就喊成这样,我的小儿被砍了脑袋啊,我的儿呀,你得多疼啊,我的儿啊……” 梁氏是个狠人,嘴唇咬出了血,还在那里坚持不吐口。 梁氏的儿子受不住了,给她娘磕头:“娘,娘啊,您就招了吧,儿子已经是个无情的父亲了,您还要让儿子做个不孝子吗?您让儿子眼睁睁看着您这样生生受刑,儿子还不如死了好呢。” 他儿子趴在地上磕头:“大人您开恩,我们招了,我的儿子的确被汪氏买去替换了他的侄孙子汪九少爷。可是,大人您明鉴,我们事先不知情,那汪氏狠毒啊,她是先斩后奏,我们儿子被她害死了,她才拿钱后买的命。我们也是知道孩子死了,没法子才接的钱财啊,大人,您明鉴啊,您饶了命啊。” 这时候,梁氏终于扛不住晕过去,晕过去之前,她冲着汪氏喊道:“小姐,儿大不由娘,奴婢已经无能为力了。” 汪氏也是跟狠角,之前一直威逼桑家人,这个时候,一切都穿了包了,露了馅了。她却忽然收起了狠厉,仰头憋回了眼泪。 她搀扶晕死的梁氏靠在自己怀里:“秀儿,是我对不起你!” 旋即,她扬手就往自己脖子一抹。这个女人想用自己的死挽救她的夫君儿女。 可是,她不该碰见了贾琏。 贾琏抬手一丢,手里的红薯成了暗器,汪氏的手定格在胸前,簪子却没有刺进去。 汪氏恨恨的瞪视贾琏。 贾琏起身冲着她作揖:“对不起了,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与牺牲精神,可是,田家三十口冤魂,还有闽浙那些死难的百姓,不允许我姑息你!” 虽然汪氏最终没有交代一句话,但是,梁氏的防线夸了。 余化鲤二十五年前就知道汪家通倭,且汪家有一个儿子就是倭寇头头,还是顾家的女婿,后来被王子腾与冯唐联手斩尽杀绝了。 二十年前,余夫人发现了汪家的秘密,这才坚决与余化鲤和离。她为了保全一双儿女,以终身不嫁为条件,换取儿女归她抚养。 余化鲤被当场摘去了乌纱帽,余化鲤与王氏所生三个儿子,十个孙子,连同汪家的九少爷,被悉数收监。 因为余化鲤乃是朝廷二品大员,贾琏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故而,他与王子腾还有在场的十几名官员联名给新皇上了折子。 如今新皇已经改元称为嘉康帝了。 嘉康帝批复:余贼为祸闽浙三十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为了警惕百官,余家要从重处罚。 余化鲤被判决凌迟处死。 余家膝盖以上的男丁,悉数问斩,女眷除了出嫁女,所有女眷,以及婴孩全部没入教坊司,世代为奴,不许脱籍。 嘉康地特别批示,余夫人二十年前就知道余贼罪恶,却隐瞒不报,妄图替余贼留取香烟。 知情不报,罪莫大焉。着革去诰命,罚入教坊司。 余家的长子一家与余化鲤同罪。长女出嫁,不再追究。 余化鲤夫人在闻听余化鲤出事之后,便投缳而死。余化鲤的长子得知母亲死讯,带领一家老小饮鸩自焚。 汪氏获悉夫君被千刀万剐,在教坊司咬舌自尽了。 208、208 余化鲤被当着闽浙万千百姓、以及闽浙境内大小官员五百余人之面, 隔着渔网一刀一刀割肉,直到三千三百三十三刀, 才一刀刺入心脏,了解性命。 百官观刑, 乃嘉康帝特特指令,意在警惕百官。 话说余化鲤已死,余化鲤家里搜出来的财物也该处理了。 余化鲤家里托在奴才亲戚身上的土地足足千倾,金银珠宝加上古玩字画,计价白银三百万两。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余化鲤在海疆三十年竟然聚敛如此财富,真是触目惊心。 论理, 贪官的家资应该收归国库。 贾琏思虑一番上折子呈情, 详述闽浙许多百姓因为战乱,青壮年大量死亡,使许多百姓老无所养,幼无所依。贾琏建议这笔银子, 以朝廷的名誉, 在闽铮境内开办敬老院与善济堂,用于救济闽浙战乱遗留的鳏寡孤独,老弱病残。 嘉康帝很快批复,支持贾琏的提议,并让贾琏总结经验,今后在十三省推广。 嘉康帝的决定,迅速在闽浙传开, 闽浙的大儒沸腾了,就此事给嘉康帝写了万民签字的颂词。 古有尧舜,今有嘉康。 爱民如子,皇恩浩荡。 泽被苍生,万民敬仰。 千古一帝,万寿无疆。 …… 贾琏受到启发,替嘉康帝作赋一篇,从嘉康帝少年敏学,文武双全,写道他西山练兵,再到如何身先士卒,海疆征战,再到荣登宝座之后,如何劝课农桑,减免赋税,推行新政,恩泽天下。通篇溢美之词,歌功颂德。 然后,贾琏征招闽浙最有名的石匠,将这篇帝王赋镌刻成碑,竖立在嘉康帝曾经战斗过的临海城里的督抚门前。大儒们的颂词,以及签字的大儒姓名也镌刻成碑,耸立在总督衙门前面的广场上。 说起来,并非贾琏溜须拍马。 嘉康帝登基之后,确实励精图治。从他继位一年,因怕浪费钱财,还没举行登基大典与册封仪式就可以看出,嘉康帝心怀天下,志存高远。 赋成后,贾琏组织人竟这一件事情的始末,写入闽浙地方志里。再然后,才把这件事情上奏给嘉康帝得知。 嘉康帝闻听闽浙百姓这般爱戴自己,几次潸然泪下,觉得自己宵旰图治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他终于相信皇后的话,他是兄弟中最适合做帝王之人。并非二弟三弟他们鼓吹的那样,天下需要三弟那样的儒雅皇帝,自己只能作为兵马元帅而已。 正在贾琏享受新皇夸赞之时,让他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吏部尚书胡雪民忽然参奏闽浙一半的官员,说他们是余化鲤的同党,理由就是他们当初外放闽浙,走了戴权的路子。 这一下子,闽浙官场开了锅了。 温州府,台州府,宁波府三府的官员几乎全部中招。 随后,贾琏收到了张家舅舅的私信,谈及这次事件的始末。 却是皇帝要摆脱宗室的牵绊,说白了就是摆脱熙亲王的控制。 熙亲王眼下控制着兵部、户部、吏部三大要害部门。 之前,皇帝不熟悉政务,有人替他操心十分高兴,眼下,他觉得被掣肘手脚很不痛快。故而,嘉康帝准备设置内阁。 张家舅舅毫无例外是首辅人选,没人敢质疑张家舅舅这个先皇时期就替皇帝批曰奏章、代拟圣旨的大学士。 但是,他毕竟年岁大了,一旦张家舅舅退下,次辅就顺理成章成为首辅。 因此,次辅的争夺就十分激烈。 本来朝廷政务由大学士与六部尚书共同打理,如今皇帝要成立内阁,这内阁就会凌驾于六部之上。 六部尚书不淡定了,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里钻,钻进去了也不想只做个阁老,众人一起直奔次辅。 这个胡雪民之所以拿闽浙官场开刀,就是要要把杜培文打成通倭的贼寇。这一来,通倭贼寇的叔叔礼部尚书杜大学士就别想做次辅了,不能进不能做次辅阁老,这个礼部尚书也很危险了,甚至性命也要不保。 张家舅舅提醒贾琏,不要掺和这一场官场倾轧。 贾琏理解张家舅舅之意,因为礼部尚书杜大学士是王子腾的门生党羽,杜培文也是王子腾的徒子徒孙。杜大学士出事,王子腾必定要施以援手。 说实话,张家舅舅心里,不是那么看得起王子腾这个行伍出身之人,胡雪民与杜大学士都是清贵出身,张家舅舅一贯的行事风格就是独善其身,不会参与任何党争。 他身为首辅,当然不会掺和下属的争斗。他提醒贾琏不要掺和,因他看好贾琏,希望他成为下一个首辅。不要随便得罪人。 这样,张家舅舅乞骸骨返乡,才会风风光光,张家的清誉才会万世流芳! 贾琏不会掺和,也不会袖手旁观。王子腾倒了,对贾琏半点好处也没有。 当晚,贾琏就潜行去了九省检点衙门,将张家舅舅讲述的□□告诉了王子腾。 王子腾也甩出杜大学士的私信,杜大学士也猜测出胡雪民的用意,求计于恩师兼恩人王子腾。 贾琏问道:“三叔预备如何处置?” 王子腾冷笑:“这个杜久元这些年也是膨胀了,若不是看在他替我办过许多事情,还算知恩图报,我真心懒得理睬。” 贾琏言道:“成了六部之首,参与朝廷决策,当然会飘飘然,不过,这个姓杜的还算是肯念旧恩之人。” 王子腾颔首:“正是如此,我才不得不伸手。” 贾琏拧眉:“可是,事关通倭,这罪名可不好拿捏,也不知道这个胡雪民手里是够有真凭实据,仅凭戴权这一个因素,想要搞掉闽浙一半官员有些勉强,虽然,当初这喜人都走了戴权的路子,可是,那时候,戴权是打着上皇的旨意,难道说,上皇也是通倭贼寇?我以为杜大学士可以以此抨击姓胡的家伙。” 王子腾摇头:“光是抨击不成,既然他们以为走了戴权的路子的余化鲤通倭,所有走了戴权路子的官员都通倭,那么,咱们为何不能如法泡制?” 贾琏瞠目:“怎么如法泡制?反咬胡雪民也是戴权同党?” 王子腾摆手:“非也,他咬别人通倭,咱们就咬他谋反,胡雪民可是英亲王妃的表姨夫,他的岳母出自陈家,再有,他的母亲出自江南顾家的侧枝,海疆顾家可是大窝主,他想咬人通倭,我给他双管齐下,他既通倭寇有私通反贼,我看他如何独善其身。” 贾琏听得汗毛直竖:“这是不是有些牵强附会?” 王子腾顿时笑了:“胡雪民难道不是风闻奏对?既然他要闹,大家一起闹呗,他这回可惹了众怒了。你知道吗,新任的台州知府,就是燕候的内侄子。辅国公的内侄子就在苍南县做知县,还有冯紫英的远房叔叔,也在宁波做知县,他们都是举人出仕,升迁不易,在海疆窝了多少年了,他们之所以愿意躲在这里做个小小知县,看中就是海疆物产丰富,他们在海疆与京都之间做买卖,赚取差价。他只想打击别人,自己上位,却没想到他这么干是端掉许多人家的钱袋子,大家都盯着呢,他却伸手去端掉,你想,大家会如何对待这只罪恶之手?” 贾琏失笑:“当然是齐齐斩断,以绝后患。” 王子腾:“通透!”不过,王子腾叹了口气:“这一回,杜久元的次辅是做不成了。” 贾琏愕然:“胡雪民会上去?” 王子腾摇头:“这两人都会被皇帝厌弃,以为他们私心太重,喜欢搞事儿。” 贾琏顿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是渔翁?” 王子腾一笑:“你信不信,这一次的次辅肯定是你舅舅的人。” “我舅舅?岳父以为是我舅舅搞事儿?” “是不是等着吧,看看次辅是谁,再看他的跟脚就水落石出了。” 果然,就在海疆官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杜尚书发声了,他比胡雪民更狠,一下子把胡雪民打成反贼余孽。 他刨了胡雪民的跟脚,指出他的岳母出自陈家,是忠顺王余孽。胡雪民之所以诬陷大家,就是要为陈家报仇,因陈家私通反贼的证据是被王子腾发现,胡雪民想报复王子腾找不到借口,就从自己这个学生身上下手。 冯紫英的舅舅水衍也出列参奏说,胡雪民其实是贼喊捉贼,他的母亲出自江南顾家,众所周知,海疆顾家是江南顾家的分支。而海疆顾家这个大窝主正是被被王子腾与冯唐联手铲除。 燕候出列奏对:“胡雪民反咬抗倭功臣,就是要替通倭贼寇复仇,其心可诛!” 209、209捉虫 朝堂上吵成一锅粥, 从前总是出面救火的熙亲王今日却安静如鸡。 熙亲王是辅政大臣,嘉康帝要成立内阁就是为了从他手里□□, 熙亲王当然不高兴,认为自己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岂能再给嘉康帝镇场子? 他今日愿意站在金銮殿上, 自觉已经给足嘉康帝面子,想要他再出力,却是别想了。 无奈之下,嘉康帝只得匆匆退朝。胡杜两大尚书互咬之事,只好押后再议。 当初胡雪民撕咬闽浙官场一半官员,嘉康帝还有些疑惑,如今被杜大学士一通反击, 若按照两人的说法进行清洗, 不说闽浙,整个朝廷将门可罗雀。 嘉康帝终于认识到党争的厉害。 这时候,再说取消内阁,嘉康帝的威信将大打折扣。 对于这一次的闹剧, 熙亲王不再插手, 反而希望他们闹个两败俱伤,让嘉康帝知道知道自己斤两。还没学会走就想迈步跑,真是太心急了。 上皇隐退,先皇几乎做了十年的傀儡皇帝。如今嘉康帝上台一年就这般着急要乾坤独断,设计剥夺他手上的权利,熙亲王当然不会忍。 须知,熙亲王不仅在乾元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大皇子能够凭借征战闽浙正位,除了贾琏王子腾力挺,熙亲王在京都也替他扫除了许多障碍,他压制二皇子三皇子结党营私。劝阻乾元帝替五皇子母亲晋升位。 否则,周贵人一旦成功晋升妃位,自然有大量的文武百官成为五皇子母子的拥趸者,大皇子未必能够独占鳌头。 大皇子拥有贾琏王子腾冯唐三人拥护,又能怎样?难道能够拥兵自重造反不成? 熙亲王独揽三个重要衙门,除了喜欢权利,未必没有护送大皇子一程之意。 其实,熙亲王已经在思虑要不要还政与皇帝,却不料嘉康帝阴谋□□。 熙亲王顿觉被侮辱。 这一次嘉康帝挑起来的党争,熙亲王当然不会替他压服。 熙亲王想看看嘉康帝如何应对! 熙亲王撒手不管,以为嘉康帝必定手忙脚乱。 他却忘记了,嘉康帝想要设立内阁是张家舅舅的主意。如今出了事情,他自然要问计张家舅舅。 这一日,嘉康帝再次宣召张家舅舅,问道:“爱卿以为如今局面,朕该如何处置?爱卿以为杜久元所奏胡雪民报复功臣属实吗?” 张家舅舅言道:“回禀陛下,微臣还是那句老话,胡雪民参奏属无稽之谈,当初戴权在六部行走是上皇旨意,这般牵连置上皇何地?杜久元所奏,很明显是为了反击胡雪民的奏牵强附会之举,这两人之所以撕咬,不过是为了争夺次辅之职尔!“ 嘉康帝闻言半晌不语,随后叹息道:“难道真是朕错了,不该成立内阁?” 张家舅舅言道:“非也,陛下今年二十有五,并非孩童,当初先皇设置辅政大臣,不过因陛下多在军中供职,不了解政务。如今一年的熟悉,陛下已经能够熟练处理朝政,自然该还政给陛下。所有政务奏折都该由陛下朱批为准。至于胡杜二人,不过是私心作祟,与陛下无关。再者,陛下想成立内阁,也是为了更大限度支持新政,若非熙亲王、忠靖王顾念宗室勋贵的压力,阻碍陛下在直隶推行新政,陛下也不会着急成立内阁。“ 嘉康帝叹息道:“朕记得当初父皇在世,熙亲王叔屡屡提起一条鞭法,如今怎么又来跟朕打擂台?” 张家舅舅道:“不难理解,当初熙亲王是先皇的拥护者,他想帮着先皇立威,帮着先皇充盈国库,帮先皇抗击倭寇,这一切都决定了,他必须与那些反对先皇的宗室对抗,必须打压他们才能帮助先皇立威。如今不同了,熙亲王自己也成了良田千顷的大地主,海战也结束了。或许熙亲王不是反对,他只是觉得该缓缓,慢慢感化,这其实也跟当初上皇是一个意思,上皇从来没反对过一条鞭法。但是,他总是觉得先皇太急躁。如今,熙亲王也觉得圣上您太急躁了。“ 嘉康帝面色少有的坚定:“朕不想跟父皇一样,他想改革税制,皇祖父不同意,他想催债,皇祖父不允许,他想征税功勋田,皇祖父也拦着。父皇登基十年,几乎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意办成一件事。朕不想再走父皇的老路。谁也别想逼迫朕!” 这种话,张继舅舅一般不会插嘴。 嘉康帝发泄一通,心气顺多了,这才追问道:“爱卿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如何解决眼下的混乱局面?” 张家舅舅笑道:“朝廷党争,历朝历代都没停息过,胡杜二人打的糊涂官司,相骂无好口,这气话岂能当真?两个书生为了次辅之位争闲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嘉康帝愕然:“生闲气?可是他们所言乃通倭与附逆啊?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 张家舅舅反问:“倘若真的有那么多官员通倭,咱们的抗倭战争能打赢吗?只不过胡杜的却不该搅扰了您的大事儿,势必要杀鸡禁猴,您正好立威!“ 嘉康帝言道:“爱卿之意是惩罚胡杜二人,其余一概不究?” 张家舅舅颔首:“正是,陛下若是听信他们诬攀互咬,追查百官,必定会人人自危,无心政事,您也会被这件事情缠住手脚,别说推行新政,就是成立内阁之事也要搁浅。这一来正好遂了那些宗室勋贵之意。陛下应当记得汉武帝的太子卷入巫蛊之事,其实根本就是莫须有,正因为汉武帝心生疑惑,态度模棱两可。最后,小人得志,损失最大的却是皇朝与皇帝!” 嘉康帝闻言浑身一个激灵,是啊,难道自己要听信那两个人谣言,把朝廷上所有官员都审查一遍? 这样不仅会耽搁内阁的成立,也会寒了百官之心。 一旦百官对朝廷对君王失去了信任,必定故步自封,谨小慎微,朝堂必定死水一潭,那时推行新政必定举步维艰。自己再有雄才伟略也会孤掌难鸣。注定要一辈子碌碌无为。 翌日,嘉康帝叫大起,首先把胡杜相互攻击事件定性为两个为了争夺次辅之职争闲斗气。嘉康帝表示不会相信他们的胡言乱语。 最后,嘉康帝话锋一转:“胡雪民杜久元身为六部堂官,为了一点私利,竟然行诬攀构陷之事,祸乱百官,不配为官,更不配腆居六部之首。革除胡雪民吏部尚书之职,贬谪陪都工部主事,礼部尚书杜久元革除尚书之职,贬谪陪都任工部员外郎,即刻出京,不奉召不得进京。” 胡雪民直落十级,杜久元也是直降九级,嘉康帝还把他们安排在一起修缮房子,这是让他们去陪都继续打架,眼不见心不烦,随他们打死打活! 胡雪民与杜久元被驱赶出金銮殿,嘉康帝随即任命新的尚书,调任国子监祭酒林如海为礼部尚书,晋升原吏部侍郎尹峰为吏部尚书。 最后,嘉康帝任命张家舅舅张?衔为内阁首辅,刑部尚书黄大源为次辅,其余六部尚书为阁老。 嘉康元年十月,内阁成立! 熙亲王原准备坐看嘉康帝坐蜡,内阁搁浅,自己再出面收拾烂摊子,谁知道嘉康帝竟然抹稀泥,还把自己的得力干将胡雪民一撸到底。新提升的尹峰是个滑头,林如海也不是自己人。 熙亲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是铆足劲儿,准备以辅政大臣的身份跟皇帝一争高低。 朝廷上顿时出现对掐局面,同一件事情,既有辅政大臣的蓝批,又有皇帝的朱批,这批复还大相庭径。 百官顿时傻眼了。 嘉康帝也没办法,熙亲王握有尚方宝剑,他是先皇钦定的辅政大臣。 皇帝跟他叔叔打架,张家舅舅也无能为力。 嘉康帝郁闷之极,廷报中给贾琏夹带私信,大吐苦水,称熙亲王想当成太上皇,把自己当小儿,指手画脚掣肘朝政。 贾琏一笑回信:我二叔从前欺负人,我就唆使我父亲跟他斗! 嘉康帝一看之下,顿时心领神会。 让皇后于榴?召见忠靖王府次妃觐见。 翌日,辅政大臣忠靖王忽然上折子,言称自己年纪老迈,无心政事,要求告老。 嘉康帝再三挽留,忠靖王三辞之后,嘉康帝批准忠靖王的本章,并痛快的降下旨意,忠靖王德高望重,实心为国,奖励亲王双俸,继续任宗人府宗令。 同日,皇后降懿旨晋升忠靖王怀孕的次妃为嫡妃。 随即,嘉康帝晋升北静郡王与南安郡王为御前大臣,着他二人掌管锦衣卫与内廷侍卫。 从此彻底架空了熙亲王对内官的控制权。 210、210捉虫 回头却说贾琏, 九月一直盯着番薯的收割,至十月上旬, 所有栽种的番薯全部收割,闽浙两省报上来的亩产数目让人赏心悦目, 上等熟地最高产量三千三百三十斤,熟地最低产量也有两千五百斤。 坡地坑洼地沙土地的产量,最高一千八百斤,最低八百斤,一千五百斤的产地居多。不过,就是按照八百斤的收成,一一亩沙土地也能保证一家三口人不至于饿死。 贾琏迅速将闽浙秋收的成绩报告给嘉康帝, 嘉康帝闻讯大喜过望, 决定在甘肃河南湖广三地推广。 嘉康帝迅速敕令甘肃河南湖广三地总督,命他们派人前往闽浙考察学习。甘肃总督反响积极,却是河南与湖广上折子呈情,以为河南湖光不适合栽种番薯, 勉强推广只怕耽搁本来的秋收。 嘉康帝命令河南湖广早中番薯并非无的放矢, 他除了跟贾琏书信来往,也跟杜老爷子做过甚笃交谈,以为河南与湖广夏秋的天气跟闽浙区别不大,应该可以栽种,哪怕是没有闽浙三千斤的产量,只要亩产千斤也是大丰收。再者,河南湖光两地多时栽种一季小麦, 六月至十月间,地间本来就是空挡。利用起来试种,即便收成不好,也能贴补一二。 结果,这两地的总督竟然嫌弃麻烦推三阻四。嘉康帝顿时恼了,明发谕旨申斥河南湖广两地总督,若按照嘉康帝的本意,直接撤换,换愿意听话的人上去,但是这些人都是先帝留下的老臣,他要给些面子,因此,给两人两天路走,第一,自己请辞,朝廷再拍能干人去接任。第二,立夏军令状,倘若不在中甘薯,来人遇见天灾人祸,河南湖广地面再饿死一人,就拿他们抵命。若是饿死的人多,就灭他们全家抵命。 湖广总督于颜明本以为皇帝女婿会客气写,结果骂的他狗血淋头还要性命不保。这其实都是他们自己作的。余夫人竟敢设计皇帝孝期纳妾,若非看在燕候与皇后的面子,早就拿于颜明两口子开刀了。 这一次给皇帝找到由头,岂能客气。河南总督也是倒霉,被于颜明牵连了。 于颜明被皇帝女婿一番威胁责骂,顿时老实了,亲子跑到京都来解释,害怕农民投入人力财力,秋下颗粒不收,不好交差,并非不尊圣命。 嘉康帝并不买账:“什么损失?番薯种子由朝廷免费发放,难道你们愿意坐等饿死也不愿意动动手脚找一条生路,走一条小康路?” 于颜明真是脸面丢尽了,只得把政务交给布政使,自己个亲自带队去闽浙观光学习。后来,于颜明似乎在栽种番薯的路上一去不回,亲自深入黄陂大别山秭归神农架等山区,因为湖广西部大部分是山区,稻谷栽种有限,小麦产量低,百姓们一下子爱上了番薯,并且,于颜明再接再厉,发明了番薯地里套种大豆,结果,大豆番薯双丰收。 因此,嘉康帝有名其他省份道湖广观光学习,总算是把老练挣回来了。也给他女儿外孙长了面子。从此之后,父母们的心结总算打开了。 这是后话。 回头却说贾琏,头一年旱田两季栽种番薯成功,解决百姓温饱问题,这年十月开始,贾琏着手推行新政的准备,新政说穿了就是把一切苛捐杂税统统从入地里面征收。 这一条政策有点均贫富之意。因为大部分土地掌握在勋贵清贵们手里。这些人却免税。 这年腊月,根据在三个月丈量土地行程中听取的民意,贾琏给嘉康帝上折子纳谏,主要内容就是考量士绅拥有多少免税土地的问题。 自古以来,士绅免税,在人们的认知里根深蒂固。如果现在一刀切,估计反弹会很大,贾琏建议,循序渐进。 怎么个循序渐进法呢?就如同官太太们头上的金花一样,给与限制。 譬如说,秀才限定免税田百亩,举人三百亩,进士五百亩,七品官六百慕,以此类推,官儿做得越大,免税田越多。勋爵也是如此。 至于到底士绅每个等级拥有多少免税田,贾琏没有定论,他希望朝廷给予一个标准,技能考虑到国家利益,又能照顾士绅的体面。 除此之外,贾琏还提出一个建议,希望朝廷能够支持闽浙两省明年年底以前,禁止大宗土地买卖,因为国家之前有规定,土地面面期间免税,贾琏害怕有人那这个政策钻空子,对抗明年秋季的土地税收新政。 嘉康帝对于闽浙税收新政,对于贾琏提出的两条建议,全面支持。 接到贾琏奏报的翌日,嘉康帝就着急内阁商议裁定士绅免税土地额度的问题。 最后,朝廷决定,从秀才起到正一品分成上十等。秀才允许免税田五十亩。因为秀才每月一两银子廪禄,积攒一辈子也不过能卖三十亩良田,所以秀才定额五十亩良田,五十亩坡地可以免税。然后九品十八级都按照秀才的额度递增。亦即,从九品可以一百亩良田一百皇帝不纳税。递增到朝廷正一品则是千亩良田可不纳税。 勋贵从公爵开始,到最低爵位武骑尉,九等二十七级,武骑尉免税五十亩。 最后公爵免税额度四千亩、侯爵一千五百亩,伯爵一千亩,子爵八百亩,男爵五百亩。 然后是宗室王爵。亲王万亩亩,郡王五千亩,郡公四千亩,县公三千亩。辅国公以下同民爵。 公主郡主县主则是参照郡王郡公县公。 像是荣国府在东省地的千顷功勋田,贾母活着一日,其中九万六千亩就要纳税了。再加上贾府两个侯爵,凤姐的侯爵夫人累加,荣府也要交纳九万亩土地税。 大月朝的纳税很低,每亩每季只许缴纳十九斤多一点,不足二十斤,再把丁税徭役加上,也只占收成的十之二,真的是很低了。 可是大月朝的勋贵真是越有钱越奸猾,就是不乐意。 翻年三月,贾琏正在如火如荼的丈量土地,组织春耕,还要接待甘肃河南湖广三省前来观光学习的官员,正是忙的吃饭堵塞时间没有。 贾琏接到家中书信,荣国府要大办喜事了。 因为天后先皇去世,耽搁了迎春探春姐妹的婚事,这一次要赶着办理,虽然现在不会在出国,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宫中还有许多太妃呢。 贾琏分、身乏术,也只有缺席妹妹见兄弟的婚礼。但是,如今闽浙的货色几乎绝霸天下,想着女孩儿大约喜欢珍珠宝石,凤姐临行之前,贾琏带领凤姐逛了还几家舶来行,将那些色泽鲜艳的各色宝石,还有红黑色的新奇珍珠一样给迎春买了几匣子,算是添妆了。 凤姐如今与两个女儿的打扮也学习西洋女子,卷头发,高腰裙,花雨伞,高跟鞋。只是,贾琏只许他跟那些洋婆子学习穿戴,不许她学跳舞。不仅给凤姐放话,敢学就打断她的腿,还给弗朗机人传话,胆敢唆使他夫人跟男子搂搂抱抱,就把他的舶来行抄了。 故而,凤姐如今虽然会穿裙子会喝咖啡,却是不会跳舞。 连巧姐儿也不会跳舞,但是,巧姐儿芊姐儿把西洋的礼数学了个十足。 这一次迎春出嫁,凤姐大肆采购西洋物品,特别把西洋的礼服,西洋的首饰,给荣宁两府的女眷每人买了一套。连贾母邢氏也有分儿。他们穿不穿凤姐可不管。 凤姐要回京,巧姐儿自然要跟着回京,把陆平的夫人疼的好几夜没睡好,带着女儿秀英赖在督抚衙门好几天。嘴里说是帮着凤姐收拾行李,时机舍不得巧姐儿与芊姐儿。 陆平见了嗤笑道:“你这个傻婆娘,这么喜欢,干脆把人接回家来呗。” 陆平夫人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没想到?可是我暗示凤姐几回,他都装聋作哑,你教我怎么办,难道抢亲不成!” 陆平一想,这话也对,思虑着人家姑娘还小呢,等明儿再跟总督大人探探口风。 陆平的儿子陆英骏急得抓耳挠腮,她娘实在是太直爽了,不懂得京都人家的弯弯绕。求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够当面说呢,人家还以为呢不尊重呢? 陆英骏没法子,只好去找他爹,去了也不好意思说,嘿嘿嘿干笑:“爹啊,总督夫人要回京呢?” 陆平一眼瞧出这小子憋着坏,故作不知,哼道:“废话,这谁不知道,我已经叫你娘去帮忙了,你小子不是跟那逑哥儿关系好吗,也去帮着点。” 陆英骏被噎住,心里怄得慌,爹娘真心笨啊!母亲嘴不巧,亲爹反应慢! 天下再没有自己划拉媳妇的道理啊! 211、211 陆平候他儿子走了, 这才一笑,等你来提醒再跟你岳父拉关系, 黄花菜也凉了。 这日傍晚,陆平找贾琏喝酒, 微醺之时,借酒遮脸言道:“大人啊,您不知道,夫人这一走啊,闹得我全家不得劲儿。我夫人,我闺女,还有我那小子, 一个个不着家, 落下我一个冷锅冷灶没人理啊!” 贾琏一哼:“我夫人回不回京与你何关?不要以为借酒撒风,我不会揍人!” 陆平笑道:“跟我是没关系,可是,跟我们家小子有关啊!” 贾琏冷笑:“我夫人也不是他的娘, 跟他有什关系?” 陆平实在绕不下去了, 心里一急,冲口而出:“贾兄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夫人看上你闺女了,我们家舍不得你们家,我想与你做个亲家,你意下如何?” 贾琏睨眼陆平:“你家小子都十五了, 还没定亲?” 陆平一叹:“嗨,这不是打仗吗,哪有时间办这事,打完了,这小子自己又闹妖不乐意,说要先立业后成家,这不,就耽搁了。” “他现在乐意了?” “当然!” 贾琏大怒:“这小子,怪不得见天往我家跑,我以为他跟逑哥儿好,原来是个狼崽子……” 陆平吓一跳,忙着解释:“不是,不是,主要还是我们夫人喜欢你们大姐儿……” 贾琏一哼:“到底你们父母做主,还是孩子胡闹?” 陆平忙着道:“父母做主,当然父母做主,孩子懂什么!” 贾琏一哼:“这还像话,既然夫人有意,请媒人找我夫人谈,家里事情我不管!哪有酒席上谈婚事的?胡闹!” 贾琏说要便走了:“我吃好了!” 陆平回家糊里糊涂,问她夫人:“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夫人一乐:“傻子,不答应让你请媒人?早翻脸了,哎哟,这个凤辣子,蛮爽快的,偏偏这会含含糊糊,却是嫌我自己上门不庄重,早说啊,耽搁多少事啊!” 于是两口子商议请谁作媒,最后想到九省检点王子腾。 陆夫人备了礼物,两口子亲自上门拜访,王子腾没推脱就答应了。 只可惜,王子腾夫人常驻金陵,任上只有如夫人。不然,他两口子一起出动就更好了。 两人约好了三日后上门督抚衙门,陆平夫妻千恩万谢回家去了! 两人故意不理那抓耳挠腮的儿子,成天乐呵呵准备请客。 陆英骏气得生无可恋,直接怀疑他不是陆家亲生。 三日后,三月初八。 陆平吩咐儿子去接王子腾来家做客,陆英骏心里不舒服还是去了。只是面色少有的严肃。 王子腾心里顿时犯了疑惑,莫不是这个小子不乐意? 不过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也就没理他,心里却觉得这小子不识抬举! 陆平夫人见王子腾与夫人一起下轿,顿时大喜,只觉得王子腾这人做事真是太周到了。 王子腾夫妻去了陆家,一盏茶的功夫就起身:“走吧,还要赶到督府吃早饭呢!” 王子腾夫人一笑:“是要早些去,好久没吃那丫头做的饭了。” 陆平夫人吩咐叫她儿子亲自护驾,陆英骏蛮不耐烦:“又去哪儿?” 他娘一巴掌拍他头上:“去哪?我们忙来忙去为了谁?他还不乐意,那好,不去督抚衙门了!” 陆英骏吓一跳:“甭甭甭,那王大人王夫人,他们?” 他得意一瞪眼:“无媒不成婚,没听说过?” 陆英骏顿时顿时把他娘拉着飞跑:“快走,快走,别叫客人等急了!” 他娘笑骂:“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陆英骏笑着回嘴:“谁说的,这不扶着娘呢!” 一时到了督抚衙门,凤姐贾琏夫妻早等着了。 王子腾夫妻十分高兴,尤其是王三夫人,拉着凤姐笑眯眼:“都要做婆婆的人了,还是这般花枝一般。” 陆平夫妻也很感激,凤姐贾琏出门迎接,虽可说是尊敬王子腾夫妻,也是对这门亲事重视啊! 贾琏本来带着家眷前来,就是为了给巧姐儿说一门好亲如今王子腾做媒,又是九省检点的地位,又是长亲,没有比这再好的安排了。 这婚事一说就成了。 凤姐虽然觉得女婿大了点,可是孩子能干啊,小小年纪已经是校尉了,前程不可估量! 双方交换了草帖子,陆家把高僧都请好了,这边贾琏陪着王子腾陆平喝酒,那边凤姐与陆夫人王三夫人带领孩子们去了娘娘庙,凤姐陆夫人各自求了签字。 两人都是上上签,凤姐抽的鸾凤和鸣,陆夫人抽的宜室宜家! 这都不用请人看了,总之是美满姻缘! 这下三位长辈满意了。 外面陆英早得了消息,知道自己跟巧姐儿乃天作之合,狐狸眼笑成了一条线。 陆秀英也得了消息,今日过后,好姐妹就成了自己的嫂子了,高兴之后有些失落:“本来你是我的妹妹,比我小,你得敬着我,如今成了大的,我要敬着你,我吃亏了。” 巧姐不理她,她偏要追着巧姐说理:“说啊说啊,姐姐我是不是吃亏了?” 巧姐儿抿嘴笑着就是不说话。 陆英骏觉得妹妹忒跋扈,笑道:“你怎么不说,以前是你照顾她,今后她要照顾你?” 陆秀英闻言顿时追打她哥:“好啊,这么快就胳膊超外拐了……” 陆英骏也不躲,嘴里吓唬:“哎哟,小豹子怎么来了?” 陆英骏闻言忙着收住脚步,迅速扒扒刘海,慢慢转过身子。 巧姐儿搂住陆秀英:“别听他,小豹子哥没来……” 陆秀英顿时羞红脸:“臭哥哥!”回头挽着巧姐儿:“还是巧姐儿好,别怕,今后我们是一国,有我护着你,看谁敢欺负人!” 这边小女儿说笑,那边王子腾夫人笑道:“说起来我们可是几辈子的交情,我有话就直说了,你们家闺女没说亲吧,我还想再讨杯喜酒,不知道陆夫人给不给面子?” 陆夫人一笑:“瞧您说的,什么给不给面子,您说的媒,我错不了。” 王子腾夫人笑道:“您觉得米将军如何?” 陆夫人面色一变,米将军是谁啊,她不认识。她不想把闺女远嫁。 王子腾夫人见了笑道:“哎哟,刚才怎么说的啊?” 凤姐一乐:“小豹子外婆家就姓米!” 陆平夫人一愣又一笑:“婶子做主呗!” 王子腾夫人一笑:“小豹子虽然无父无母,却也未必不好,至少你今后想看姑娘不爱跑路,不仅不会少了姑娘,还会多个儿子,多划算啊,我是没闺女,不然,轮不到别人!” 凤姐乐乐了:“您这话都说了几十年了!” 她自己也笑了:“唉,说起来我对不起王家!” 凤姐忙着打岔:“谁说呢,您最好了,您可是王家的功臣,为了哥哥那个不成器的,您本该跟着叔叔享福呢,却替他留在金陵收拾烂摊子,若非您,王家如今哪来的孙子孙女啊!这都是托您的福!” 王子腾夫人听说提起小孙子,顿时高兴了:“你这姑姑这一回可要去看看,你那个小侄女啊简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是又聪明又标志,嘴巴又甜,哄死个人!” 王三夫人没生养,是她一生的痛,每每提起就要伤心,也只有凤姐,每次都能替她化解。 却说贾琏凤姐替巧姐定下了陆英骏,双方约定了巧姐及笈就成婚。 订亲之前凤姐当众确认:“我们既然要搭亲,我有话说在先,我们姑娘小,还有四年才能过门,虽然如此,一旦定了亲,女婿婚前不准?偏房,婚后我不管,婚前?偏房我是不依的。” 陆平夫人忙道:“放心,放心,你瞧瞧我家可有那糟心的东西没,还有你那女婿,哎呀,从前娶亲都不乐意呢!” 凤姐颔首:“我性子急,喜欢有话直说,亲家莫见怪!” 陆平夫人一笑:“安心,我铁定那巧姐儿当闺女!” 贾琏与陆家成了亲家,随即又替干儿子小豹子定下了陆平闺女秀英做媳妇。 小豹子已经二十四,秀英下半年及笈,过期定在腊月。 两门婚事敲定,凤姐马不停蹄回了金陵,带着女婿给婆婆磕头,看过一双小侄女侄儿,又匆匆回京都去了。 迎春的婚期在五月,探春在八月,据说贾母的身子不大好。 这也是凤姐同意提前定下巧姐婚事的缘故。 凤姐办完婚事不再回海疆了,要留在京都照顾贾母。 贾母给凤姐写信,称林姑父正在给黛玉相看上门女婿,宝玉急得都病了。 贾政只顾自己吟诗作赋,薛王氏因女婿不待见宝钗,元春也不拉拔宝钗,也就不管宝玉的事。 唯有贾母干捉急! 212、212捉虫 却说凤姐带着五个孩子回到京都。 贾母抱着已经十二岁的逑哥儿爱不释手, 嘴里连连念叨:“真俊,活脱脱你太爷爷的模子!” 豪哥儿杰哥儿拉着贾母不依:“老祖, 我们不俊啊?” 贾母这才放了逑哥儿,一个个亲香豪哥儿杰哥儿芊姐儿巧姐儿:“都俊, 都俊!都是老祖的宝贝!” 这时平儿也来了,五个孩子围着平儿行礼叫平妈妈,平儿搂着巧姐儿芊姐儿直落泪:“怎的晒黑了?” 杰哥儿豪哥儿叽叽喳喳跟平儿说嘴:“哎哟平妈妈,你不知道,我们天天在海上钓鱼钓贝壳,还可以钓到珍珠呢。” 芊姐儿塌他的面子:“什么珍珠啊,小豹子哥哥说了, 那是鱼嘴巴里的骨头, 吃东西的牙齿,你却当成珍珠,笑死人了!” 豪哥儿顿时恼了:“哎,爱哭鬼, 我今天可没惹你啊?” 芊姐儿睨眼翘着下巴:“吹牛王, 你没惹我吗?刚才还叫我爱哭鬼呢?” 凤姐一听两个孩子又斗上了,忙着打岔:“孩子们,送给老祖的礼物呢?” 五个孩子忙叨叨过来献宝。 逑哥儿献给贾母的是一根金丝楠木手杖,木鱼,念珠,观音像。逑哥儿言道:“老祖,这是闽浙特有的金丝楠木, 也叫闽楠,这是孙儿自己砍伐的树木,与爹爹、豪哥儿、杰哥儿一起亲手磨制而成,老祖今后拄着拐杖,就当是扶着重孙孙了。” 贾母笑眯了眼:“好好好!” 然后巧姐儿芊姐儿一起献宝,她们送的珍珠项链、头饰、手链,脚链都有,最后还有一大罐珍珠粉。芊姐儿叽叽喳喳买好:“老祖,只要您天天佩戴珍珠首饰,天天喝珍珠粉茶,保管您永远年轻漂亮,您看看我脸蛋儿,是不是皮肤很滑嫩啊,您喝了,也会跟芊姐儿一样哟!” 贾母都笑哭了:“好好,我今日就喝,争取明儿跟我们芊姐儿一样漂亮!” 这时邢夫人插嘴:“祖母有没有啊?” 芊姐儿忙着卖乖:“您也有珍珠茶哟,爹爹说了,教您天天喝,然后好陪着老祖打马吊呢。” 贾母听了越发笑成弥勒佛! 凤姐给贾母的礼物装了一箱子,金丝眼镜,水晶石的放大镜,最主要是一套西洋贵妇裙子。 贾母戴上眼镜仔细检查,顿时笑了:“这怎么身上还穿着木头架子啊,多麻烦,多难受啊?” 凤姐笑嘻嘻的替贾母穿戴起来:“好看啊,还有啊,您这套的裙架子用的金丝楠木哟,穿上这个裙子您不用熏香,这个金丝楠木自个就有香气,闽浙的贵妇人最喜欢这样穿了。” 贾母穿起西洋贵妇裙子,然后戴上金丝眼镜,拄着金丝楠木的拐杖。豪哥儿顿时乐了:“哎哟,老祖好像西洋金币上面的女皇大人啊……” 吓得凤姐忙着把他嘴巴捂住了:“你爹听见又该揍你啦!” 贾母护着豪哥儿:“童言无忌,孩子知道什么,以后慢慢教导。” 这时候,忙着备嫁的迎春也得了消息赶到了,姑嫂姑侄们又是一番亲热,紧着黛玉探春惜春都来了,贾母原本满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大家亲热的叙话,一波亲热下来,贾母吩咐凤姐:“凤丫头回去好好歇着,明儿咱们娘们好好说话。” 凤姐回到萱草堂,平儿悄悄跟凤姐汇报别后的情景,其他都好,就是六月的时候,邢夫人好几次想要占据萱草堂的正房,平儿没答应,只是把客房收拾了给邢氏居住,邢氏因此找由子罚跪平儿两次,最后一次,邢氏正在找茬,被贾赦知道,一顿嘴巴子把邢氏打回去了。 凤姐忙着摸摸她膝盖:“还好没留疤痕。你怎么那么傻啊,她找茬一次,你就该透露给大老爷知道啊?” 平儿噘嘴:“我是什么人,敢找大老爷告状!” 凤姐一想也是,一哼:“我说今日她怎么面色讪讪的,却是这般,真是人心不足,争不上荣禧堂荣庆堂,就来争夺萱草堂,早些年都被二房占着,也没见她放个屁!” 平儿见凤姐替自己抱不平,乐得一笑:“我只要奶奶向着我,我就不亏!” 凤姐抿嘴笑了:“我回来了,看谁欺负你。”紧着一叹:“你到底怎么想的?叫你生个孩子你不生,叫你出去也不乐意?” 平儿把脸一黑:“奶奶这是嫌弃我?” 凤姐一啐:“谁嫌弃你啊,我是替你着想,你总有老的时候。” 平儿往凤姐身上一靠:“我老了就靠着奶奶,奶奶未必不把我吃不把我穿啊?莫不是奶奶嫌弃我吃的多?大不了我今后只吃个半饱?” 凤姐把平儿纷腮一戳:“真是的,多大岁数还撒娇,越来越调皮了!” 翌日,凤姐开始正式派送礼物。 府中的姑娘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再有东府的尤氏婆媳,再加上贾菱的媳妇林小红,人人都有一匣子红蓝宝石,一匣子各色珍珠。外加西洋贵妇裙。 还有荣府的所有管家娘子,赵良栋媳妇,潘又安媳妇,也有宝石珍珠,只是比小姐们的数量少些。 因为邢氏欺负平儿,凤姐把她的孝敬东西减少了一半,贵妇裙也没送她,只给她一对金镯子了事。 邢氏以为也有全套的珍珠首饰,结果只是金镯子,心里不乐意也不敢说。更可气的是,凤姐把属于邢氏的珍珠粉都给了贾赦,贾赦转手送给了心爱的小妾,邢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第三日,凤姐去了趟娘家,因为王子胜要在京都盯着京都局势,充当王子腾的眼睛。故而,金陵的事情都托付给了王子腾夫人。 凤姐这一次回来,一是给父母送礼品,一如贾母一般,每人一套金丝楠木的拐杖念珠佛像。再也是给爹娘转述王仁的情况。 王仁如今是没救了,生了儿子还是不务正业,成天走狗斗鸡,只是不敢去勾栏院,王子腾因为他去勾栏院,前后两次把他腿杆打断,如今走路还一瘸一拐。 王子腾已经发了狠话,如今王家有后了,他死不死不重要了,再敢犯事儿,直接打瘫痪了事! 王子胜夫人还在抹泪,王子胜却念佛:“真正只有你三叔管得住他,我真是前世做恶人了。” 凤姐一笑:“您又胡说,若是前世作恶,今生要绝后了。不过,我看您前世欠他也不定!” 王子胜与夫人都笑起来:“你这个丫头要挨打!” 王子胜听闻巧姐儿许给金陵陆家,颔首说好:“陆家是好人家,世代忠良,门风好,婆媳们相处的也好!” 王子胜夫人叹息:“就是海疆有些远啊。” 凤姐却道:“是有点远,不过,那边的女子比京都女子活得鲜活,我若不是老祖宗年纪大,我还想去那边过几年。” 王子胜夫人讶异得很:“那边跟金陵也只隔着几百里路,怎么差距这样大?” 凤姐满眼神往:“那边是通商岸口啊,西洋人东洋人都来了,他们的风气开放,特别是西洋人,讲究什么男女平等,对待女子很宽容,也很敬重。那边的小姐都可以出去挣钱,不是我们不这边婢女的意思,是像男人一样,可以上学读书,可以做官呢!”凤姐说着压低声音:“据说爹死了,若是没儿子,女儿也可以继承皇位,您们说说,这是天底下从没听过的事!” 王子胜惊叹:“天爷爷,这些西洋人是想上天啊!”瘪嘴看着凤姐:“我看你还是少去,你那个性子野得很,别学人家要造反。女婿现在可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你可别给他丢面子!” 王子胜夫人顿时不干了:“有你这么说自家女儿的?胳膊肘往外拐,你是傻啊?” 凤姐嘻嘻笑:“哎哟,您放心吧,你那个女婿是什么好人啊?睡觉他还睁着一只眼,动不动威胁人家,谁敢跟我媳妇跳舞,我封你们铺子,砸你们招牌,谁还敢理我呢!” 王子胜听了嘿嘿笑:“嗯,好,干得好,男人就该有这样的毒气!” 随后,凤姐便是陀螺似的忙碌,替迎春置办嫁妆,冯家可有三兄弟,冯紫英还是兄弟中最能干的那个,虽然没爵位,可他官儿做得最大,如今已经是正三品了。故而,迎春的嫁妆不能少。关键是贾琏凤姐如今都不缺银子,因此,凤姐除了替迎春置办八辈子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还要买铺子买田庄子。 按照贾琏的交代,多给迎春嫁妆,一旦娘家有风吹草动,迎春想帮衬也能拿的出。 京都有风声田产要征土地税,所以卖田的人还很多,凤姐给迎春买了一个千亩的上田庄子,又买了千亩的荒山,贾琏很看好,说是以后会增值。 213、213捉虫 迎春的婚期是五月初八, 五月七日,男方送聘礼, 同时女方请客,所有跟贾府有亲的带故的齐齐而来, 给迎春添妆。 这一日荣府的老亲王家张家都来了,史家因为被遣返回乡了,只有湘云在京,她确是代表卫家而来。再有八公府剩下的柳家、牛家、陈家、侯家,都派遣女眷上门。 石家的石克明虽然起复,但是,他跟贾琏有仇, 自己也成了太监没有女眷, 不乐意跟人来往,故而,石家从此退出了八公之列。 再有柳家虽也败了,但是柳子?被冯唐保了。故而, 如今柳家有他支撑门面, 他跟贾琏有交情,这一日,之前的老八公府,出了石家都来了。 再有小辈结的新亲,贾芸的岳家杜太医,元春的婆家镇国公府,湘云的婆家卫将军府, 再有甄家也派遣了甄宝玉两口子上门来祝贺。如今的甄家大不如从前,甄家反头巴结甄英莲与贾府。 探春的婆家于家因为上次被于榴?闹得灰头土脸,躲在湖广不敢伸头,缺席了。 不过,于榴?很给面子,赏赐迎春一对玉如意,外加一箱江宁织造府出品的织锦,这可是拿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这一日,迎春在黛玉探春惜春姐们,再有侄女儿巧姐儿芊姐儿的陪同下,接受亲眷的祝贺添妆,仅仅是添妆便凑出十二抬嫁妆。 若是贾琏在场必定会感慨,前世迎春出嫁,她的嫁妆拢共就只有三十六抬,还是每个箱子都薄薄的没装满。 如今,冯家下聘就是七十八抬,足足三万银子。这是公府世子夫人的聘礼价码。不过之前冯家也跟凤姐商议过,凤姐言称,荣府公中有一万银子的嫁妆,贾琏与自己陪嫁迎春两万银子,冯夫人因此下聘三万银子。 其实,迎春的嫁妆不止这个数目,贾母私下贴补迎春三千银子,贾赦给了五千银子,尤氏英莲婆媳每人给迎春一千银子做私房。李纨与可卿也给了二百银子添妆。 凤姐将冯家的聘礼一分没少都给了迎春,加上迎春的嫁妆足足七万多银子,迎春嫁妆中还有一千亩荒山,那里面有许多的温泉眼儿,据贾琏说将来会十倍二十倍的增值,如今价值四千银子,将来或许会变成四万十万。 除开这些,嫁妆里还有来自弗朗机的舶来品红蓝宝石、各色珍珠、贵妇裙,水晶眼镜、水晶生肖,这些都没写进嫁妆单子,属迎春的私房,再有迎春闺房里的东西,也作为旧东西收拾出来,她回门的时候再带回去,这些也没写进嫁妆单子。 总共算起来,不说荒山增值,迎春的嫁妆总共八万银子打不住。 凤姐悄悄叮嘱迎春:“明日晒嫁妆,银票不要拿出来,自己带在身上,免得太打眼,过门后,悄悄找机会给你婆婆看过就好,让她知道我们贾府是两倍三倍陪嫁女儿。” 迎春福身应了:“多谢凤姐姐,我记下了。” 翌日,迎春出嫁的日子。 迎春这日寅时正刻便起身忙碌起来,迎春这个新娘子也随即起身,姐妹们齐聚迎春的闺房,喜婆婆开始给迎春绞脸打扮。 一时冯家花轿临门,自有宝玉贾兰贾琮球哥儿这些兄弟侄子去阻拦。迎春这边却在荣禧堂上辞别贾母与贾赦再有姐妹们亲眷们。 却说冯紫英请来的迎亲队伍可是万人瞩目,除了两位全福夫人,其余足足请了三十六位内廷侍卫前来迎亲。 内廷侍卫可想而知,在皇帝面前当差,不仅要武艺高强,最基本一点是人才俊美。 这样一直队伍从冯家出来,一路上骑着一色的青骢马,吹吹打打而来,那真是万人空巷,争相观瞻。 这是侍卫是迎亲的伴郎。还有那抬轿子的,八抬大轿来了十六人,这是新郎心疼新娘,请了替补,怕抬轿子的人力乏颠簸新娘。 这十六个抬轿子人工来头也不小,一色都是西山的奉圣军。奉圣军大家都知道,经过平安洲与海疆洗礼,最低都是从五品。 贾府送嫁妆的队伍足足二百一十六人,嗨,可别小看这些抬嫁妆的,那是贾琏留在西山的御林军。御林军就更不得了了,除了最低的身份是从五品,其中还有一半身有爵位。 这样的抬送嫁妆队伍,除了皇子迎亲,公主出嫁,那真是绝无仅有,史无前例,在京都也算是头一份了。 还有那迎亲的新郎,不仅人才俊美,还身居要职,官居三品。 再有送亲队伍,那也非同凡响。 本来应该贾琏凤姐亲自送亲,因为贾琏公务繁忙,送亲必须成双成对,故而,贾府送亲安排的是贾蓉贾蔷两兄弟。 贾蓉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贾蔷也是工部郎中,这样两个英俊潇洒,且身居要职的侄子出面,没谁敢轻视迎春。且人人都知道,贾迎春还有一个封疆大吏的哥哥贾琏。 同辈中去的宝玉与贾琮,贾琮宝玉如今都成了秀才,作为大家公子,考上秀才也是难能可贵。 小辈中还有逑哥儿与贾兰也在送亲之列。 贾兰如今也是秀才出身,预备下半年参家秋闱,逑哥儿没有科举,身上却早早有了轻车都尉的爵位,他还是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外人看着,那是金灿灿的金童子。 本来豪哥儿杰哥儿也要去,贾赦贾母都觉得好,凑上这两位就是十全十美,却是凤姐觉得这小子太小,有些不牢靠,没准他们参加送亲。 这样送亲的有八位,两个侄儿媳妇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生的标志。兄弟侄子,个个玉树临风,前程似锦。 八方来贺,要得发不离八,八的寓意也很好。 贾蓉他们送亲回来给贾母等汇报,说是冯家对贾府的送亲队伍很尊敬,排席位排在首席,女客请了族里的族长夫人与除了冯唐夫人之外诰命最高的婶子作陪。 男客这边因为有宝玉贾兰逑哥儿这些帅小子,冯家直接让冯家长冯紫兰,三子冯紫东作陪,对于贾家的几个公子很照顾,没有出现有些人家男方客人为了压制女方,派人轮番轰炸,把送亲男客喝得醉醺醺钻桌子的事情。 回家的时候,八个送亲人人都有一份礼品。六个未婚的小子还另外得了红包。 贾母很满意:“这是冯家人知礼,也说明女婿亲家对咱们家很重视,三日后回门,我们也要对女婿照顾些。” 三日后,迎春回门,整个人容光焕发,眼眸中满是妩媚,眉宇间溢着幸福。 随行的婆子除了迎春自己的四大丫头,四大婆子,另外冯家还有四个媳妇相随护送,回门的礼物足足拉了四辆车,荣国府从上至下,人人都有一份合适的礼物奉上,真是隆重之极。 凤姐对冯家的下人也恨优渥,管是拉车的还是体面的,都专门置办酒席,派了管家林之孝与赵良栋招呼。临走,人人都有一个上等红封。 冯贾结亲,可谓和乐融融。 迎春出嫁之后,中间探春的婚事还有几月,凤姐稍微消闲了些。 三日后,贾母召见凤姐说话。 说实话,凤姐很怕贾母找她说话,因为以林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林姑父位居礼部尚书,与贾政这个闲散在家的老纨绔,真是天差地别。 再者,凤姐是晚辈,跟林姑父也说不上话。虽然黛玉自己对宝玉有好感,可是,儿女婚事,父母做主。 林姑父却是在贾母名是暗示之下无动于衷,凤姐又能怎样? 凤姐怀着忐忑的心理到了荣庆堂,果然,贾母要商谈宝玉的婚事。 贾母的意思,让凤姐以侯夫人的名誉,请人上门跟林姑父商谈。 凤姐十分为难:“论说,老祖宗发话,孙媳妇不该驳斥,可是,宝玉实在是父母双全,这婚事真是轮不到我一个隔房的嫂子来管。且林姑父摆明了要招女婿,续接烟火,您说我能说叫林姑父息了招女婿的心思?这不是要灭人家香烟后代吗?除非,老祖宗您答应说,宝玉可以入赘,那还可以谈一谈。” 贾母断然拒绝:“这不成,我们家也不是没饭吃,如何能做上门女婿?” 凤姐言道:“还是啊,您这意思没有错,可是林姑父想要坐堂招夫,续接烟火的心思也没错啊?您叫孙媳如何开口?再者,这事儿得二叔出面才成,我跟人家谈好了,二叔不认账也是白搭。” 贾母叹息:“难道我这临死想办件事情就这么难?” 凤姐苦笑:“谁让林家姑父做官做得这么好,又没儿子呢!” 贾母盯着凤姐:“你平日百伶百俐,难道没法子?” 凤姐摇头:“除非答应招赘!” 214、214捉虫 贾母自然不乐意, 凤姐乐的不管闲事。 这事真心没法管。 可是,贾母岂能轻易放过, 见天招了凤姐说话,说不得三句就扯到宝玉身上, 凤姐实在没法子,只得虚晃一枪,说会请一个特殊的媒人出山。 贾母这才放过凤姐几日:“那你回去仔细想想,看谁合适!” 回头却说林如海,因为贾母透露了撮合宝黛之意,又不乐意宝玉招赘,故而, 林姑父决定把黛玉接回家去。 宝玉因此病情加重, 从此听不得有人姓林。 贾母因此跟林姑父大吵了一架。 黛玉知道父亲不喜欢宝玉,一颗心顿时劈成两半。 她不想离开贾母与宝玉,贾母疼她至深,宝玉与她自小做伴, 宝玉对于黛玉来说, 真是指东不打西,说一他不二。 可谓情有独钟,特别是宝玉不爱读书,因为林姑父不喜欢,如今夜夜读书,要在八月考举人。 黛玉因此很感动。 可是,黛玉知道父亲不续弦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委屈, 也不想伤害父亲的心。 且她理解父亲的心情,林家三代单传,黛玉自己又是单丝独线。 她不能怪父亲! 黛玉被亲情与爱情煎熬,很快病倒! 贾母最喜欢的两个后辈同时病倒,她一夜之间头发全白,老了十岁! 凤姐忙叨叨请医问药,与三人调理。 贾母因此越发追逼凤姐,要凤姐设法。 还别说,在贾母压迫下,凤姐急中生智,绞尽脑汁之下,终于给她找到一个愿意出面保媒之人。 这人就是贾芸的太岳丈杜太医。 不过杜太医有言在先,请了他,他去谈了,只要不是招赘,贾母就得认账。 贾母认可:“只要不是招赘,宝玉不改姓,一切都可以商量。” 杜太医豪气拍了胸脯:“老亲家有这句话,这门亲事就成了一半。” 贾母追问:“老亲家,明日就去吧!” 杜太医告诉贾母,三日后大吉之日,宜结盟婚配,他必上门做媒。 三日后,贾母从清晨起就开始坐立难安。每过一刻就派人去二门查看,只怕有仆从不认得人,耽搁了大事。 傍晚,杜太医姗姗来迟,见了贾母直作揖:“老亲家,差点没脸回来!” 贾母一惊:“林家不同意?” 杜太医摇头:“非也,只是有条件。” 贾母忙道:“招赘不成!” 杜太医摆手:“这不会,不过林大人有三个条件,若是老亲家答应了,他才答应婚事。” 贾母很急切:“哪三条?” 杜太医道:“第一,宝公子必须从即日起搬去林家跟着林大人读书,什么时候高中,能够封妻荫子,那时再成婚。” 贾母颔首:“宝玉原本八月要乡试,林姑爷肯教他再好不过。二呢?” “其二,林姑爷要求小两口婚后住在林府。” 贾母:“不是说了不招赘?” “不是招赘,只是婚后跟着林大人生活,哥儿不改姓。” 贾母嘴里满是苦涩,林如海这是不想黛玉受婆婆的气:“也好!” “其三,林姑爷要求宝二爷兼挑两房,且长子姓林!” 贾母本能想要反对:“这个?” 杜太医一笑:“老太太放心,我给宝二爷林姑娘都看过面相,他们两人和则是多子多孙!” 贾母吃了一惊:“和?您是说?” 杜太医颔首:“不能合二为一,则会命运多舛,了无下场。老朽正是借此命脉才打动了林大人!” 贾母一声长叹:“可怜我疼了他们一场,就是拼了命也要替他们办了这最后一件事!” 贾母很快召来贾政商议宝玉的婚事,也把自己与林家达成的协议说了。 贾政闻言愣了愣:“贾府的儿子为什么要住林家?” 贾母一哼:“林姑父能指导宝玉考科举,可提携宝玉入官场,你这老子能做什么?” 薛王氏插嘴道:“老太太,话不是这么说……” 贾母厉声打断了薛王氏:“薛王氏,管好你的一儿一女不给贾府丢人就成了!宝玉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口!” 薛王氏气得脸发紫,伸手悄悄在背后拉扯贾政,贾政终于听出贾母的话意,他涨红了脸:“老太太,王氏如今嫁入……”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不过你也告诉告诉我她身为贾府的媳妇做了什么事情?她管了宝玉还是谁?你说说,她成天除了讨好你,还有替薛家一双儿女张罗还干了什么?” 贾政顿时灰白脸。 凤姐在边上都替他脸疼!老婆逼迫,老母强势,他在中间左右为难,谁也不敢得罪。 凤姐觉得他怪可怜,想当初,他用着府库的银子一掷千金多么潇洒。 若不是贾琏强硬,他如今还拿着大房的钱充豪门呢! 思及此,凤姐又觉得他活该! 最终,贾政寄希望宝玉能够硬气的拒绝林家,替自己长?脸。 贾母一笑挥手:“那就叫宝玉来,让他自己决定吧!” 结果宝玉一听林姑父答应了,马上言道:“只要能娶林妹妹,刀山火海我也去!” 贾政大怒:“滚!” 薛王氏见宝玉如此喜欢黛玉,心里直泛酸,若是水家姑爷如此待宝钗,她很乐意养活他一辈子! 可怜她的宝钗,才貌双全,却遇到个不通人情的睁眼瞎子! 好在宝钗争气,一举得男,否则她真不知道女儿如何活下去! 这是闲话,且不说了! 翌日宝玉就收拾包裹去了林府,当然,那些丫头一个不许带了,知带了茗烟一个小厮。再有他的奶哥哥跟随照顾车马。 贾母心疼的直落泪,却是不敢跟女婿林如海讲价钱。 宝玉去了林府,贾母终于安静了,凤姐耳根也清净了。 很快就到了八月,探春的婚期定在八月初八。 八月初六照例添妆,亲朋故旧再次上门,坐席吃酒,热热闹闹。 于家下聘一万银子,因为探春只有一万银子的嫁妆,这还是凤姐拿出来,若是贾政自己嫁女儿,只怕三千银子也拿不出来。 婆家一般根据媳妇嫁妆下聘。不过,即便于家闹妖下聘三万,凤姐也不会拿出三万陪嫁,探春毕竟是二房的女儿,看在老国公爷的份上,拿出一万银子已经是凤姐最大的让步。 且二房当初太嚣张,把公中的银子糟蹋的也太多了。 凤姐如今只按照京都陪嫁庶女三千银子陪嫁,别人也没谁说嘴,还要夸赞凤姐会做人。 毕竟两房分了家。 探春的夫君在吏部做郎中,故而余家在京都给儿子置办了宅子,也在西城,却不是贾府这种最好的地界,却是在东西交界处,三进的宅子。余夫人要在湖广坐阵,拿捏丈夫,探春进门当家,小两口子住着也宽敞。 探春的添妆也不差,拢共凑了八抬嫁妆,加上于家下聘三十六抬,凤姐征求了探春自己的意见,替她值班了五千银子的嫁妆,其余五千两拿出去买了五百亩的田庄。 凤姐有劝说探春买一半荒山,探春自己不乐意,凤姐也只有作罢。 凤姐替探春置办了二十四抬嫁妆,亲戚添妆八抬,王家舅爷四抬,计三十六抬。薛王氏替探春置办十二抬嫁妆,总共八十四抬。 于榴?赏赐一枚玉如意,一箱子蜀锦。拢共八十六抬,在京都庶女中已经算得上是上上份儿。 然后就是贾母以及两府女眷给的私房银子,贾母照例给了三千,凤姐尤氏每人一千,甄英莲可卿每人五百,李纨给了二百两。 李纨没有把银子直接给探春,而是交给凤姐转交,她言道:“我怕见面了我会后悔!” 凤姐很理解李纨的感受,安慰她几句送她家去了。 当初探春合着她亲娘赵姨娘作践李纨,李纨如今拿出二百两是看在于家面上,否则,探春的婆家稍微差些,她一两银子也没有。 送亲的跟上次迎春的阵仗一模一样,只不过迎亲的抬轿的有所变化,于家都交给了京都专门替人办喜事的牙行操办。于家给银子不大方,迎亲的轿子也不是很光鲜,因为这个,贾政生气压着不发亲。 最终,迎春把自己当初的大红花轿送给探春,却原来,冯家的花轿是冯紫英自己请人现做的。 迎亲当日两亲家就闹成这样,也算是让人开了眼界。 当然,这不是于颜明的意思,乃是于家夫人之意。只因上次探春办事不力,害得她二女儿被皇后于榴?闹得灰头土脸置气罢了。 这个于夫人也是吃柿子捡着软的捏,她不敢跟皇后呛呛,却来暗搓搓作践探春。 好在于夫人要监视丈夫,不常住京都,否则,探春的日子有的磨。 215、215捉虫 探春出嫁后, 贾母唯一的牵连就是身在金陵的宝玉。 她每日都会在贾代善灵前叨叨,恳求贾代善保佑宝玉一举得中, 同样每日祈祷的还有李纨,以及后街的亲族, 贾兰贾蓝贾菌也回到金陵试水。 八月初八,宝玉贾兰贾菌贾蓝进8场,护送他们的是贾菱与贾芸。 贾芸如今身为海疆的模范县令,亲自前来给几位兄弟以及宝玉送考,可是十分给面子了。 贾芸前来一为送考,二是转达贾琏的意思,贾琏希望几人考完不要着急回京。希望几位去海疆官场历练历练, 学习一下官场的规则。 再者, 贾琏也想把这几个家族后辈介绍给同僚,混个脸熟,今后也好有个照应。 除了宝玉归心似箭,贾兰贾菌贾蓝都是野小子, 闻听可以去海疆游学, 高兴的颠颠的,忙着吩咐小厮送信回家,一个个扯着贾琏做幌子:“琏二叔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去海疆见习!” 贾琏如今在贾氏宗族就是神话一般的人物,且凤姐与孩子们都去过海疆,若是荒蛮之地, 贾琏怎么忍心把巧姐儿嫁过去。再者,即便是荒蛮之地,贾琏开口,那也不敢不去! 九月初,贾琏的信差先于官府送信回京,宝玉贾兰贾菌贾蓝四人高中举人,参加了江苏布政使以及金陵知府老爷举办的鹿鸣宴。 这一回,贾府在金陵算是出名了。 江苏布政使亲书《诗礼传家》的牌匾,敲锣打鼓送去了贾氏在金陵的老宅。 贾赦闻之,甚恨自己没有亲自护送几个孙子返乡,这样露脸的机会没赶上。 随后,官府的喜报到了。 荣宁二府门前鼓乐声一整天没停歇过。 之后,贾府大宴宾客。 凤姐带领贾氏一班子老娘们到天齐庙施粥,然后,族里小子再去铁槛寺跪经。 自从出了张金哥的事情,凤姐再没跟尼姑打过交道,法事都交给铁槛寺张道士。 却说这日九月初九重阳节,贾府因为一口气出炉四个举人大宴宾客。 亲朋好友齐来祝贺,就连于榴?这个皇后也差人上门道贺,真是无上荣宠。 贾母这一日脸都笑僵了。 此后,贾氏宗族的女孩儿,哪怕是侧枝所出的女孩儿,也成了京都清贵人家争抢聘娶的对象。 贾兰贾菌几个只是贾氏宗族培养的第一批学子,后面还有三茬,每一次都挑选十人入学,如今都在府学。好家伙,一批四举人,今后贾氏得出多少举人进士啊! 趁早结交攀亲,自有好处。 回头却说贾琏,宝玉四人到了海疆,贾琏让四个人把自己的辞赋默写出来,一一替他们指出不足之处。 之后,贾琏言道:“宝玉的文章进步很大,贾兰也摸到进士的门槛,可以参加明年的春闱,贾菌贾蓝,你们的文章稍欠火候,若是参加,最好也是个同进士,同进士如夫人,地位可见一斑。我的意见,你们兄弟再等一科,三十岁的进士不算老,你们而今不过十五岁,不着急。贾兰,你明春进士及第不难,名次不会很好,考庶吉士有些难,考不考,你自己决定。” 贾兰因此特特写信回京,与李纨商议,最终,李纨发话,言称如今他们娘儿们不愁吃穿,支持贾兰再等一科。 后街的族人都看着李纨,李纨的决定让他们最终下定决心。 贾琏得到京都族人的回复,很快就把贾兰三人安排在贾芸手下做书吏。他言道:“你们在这里做三个月,学习做文书,然后,再跟着熊大人做赋税经历,学习经济。一年之后,再去总督衙门帮我,你们可愿意?” 三人齐齐应了:“都听二叔。” 宝玉在海疆游玩三日,买了足足一车的礼物,心急火燎的回京去了,他要去跟林姑父磨炼文章,明年春闱,他必须一击而中。 宝玉一走,贾琏这边开始了战后第一次收税工作。 贾琏原本已经估计了收税的难度,可是,还是被闽浙士绅们锲而不舍的逃税能力刷新了眼界。 因为朝廷明文规定,闽浙境内土地,一年之内,特比是秋下严禁买卖,这些人相处新招,他们不买卖,改为赠送给亲友。 还被说,这些人家真会钻空子,他们所谓的亲友,就是那些没有土地的秀才与佃户。 还有一些无赖之人,竟然利诱那些失去子嗣的老人,把土地挂在敬老院的鳏寡孤独身上。 他们以为难倒了贾琏了。 孰料,贾琏随即下达一条督抚令,凡是拥有土地之人,不允许再停留在敬老院享受官府的福利。这一波清查,那些老人顿时不干了,那些富人给他们的不过是十几两银子而已,能养活几年? 这些人一个个出来检举,把这些士绅丑陋的嘴脸暴露在阳光之下。 贾琏对于这些逃税的士绅给予剥去功名爵禄的处理,这一来,他们不仅逃不了税,之前免税的土地也要收税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后,贾琏针对贫雇农佃户下发督抚令,凡是名下有土地的百姓,人均超过五亩者,官府将剥夺其租赁官田的资格。 道理很简单,官府低租官田给佃农雇农,是为了解决百姓们的温饱,如今,这些人名下有了土地,就没有资格再享受官府的贴补。 不仅如此,这些人名下的土地还要按照规定收取三成的租息。 这一来,大批的佃户雇农又炸了。 他们答应替富户藏匿土地,不过收到一成的租息,如今却要缴纳三成,眼睁睁亏两成。 再者,他们还失去租赁官田的资格,便失去生活来源,谁也不傻,再不能因为别人砸了自家的饭碗。 这一来,大批的藏匿者名字再次被供认出来。 最后一波是那些最底层的读书人,也就是秀才。秀才可以拥有五十亩的免税田,有些贪心之人利用这个空子。原本官府的税赋是土地收成十取其二,因为水旱都是两季,其实只有十取其一。一亩地水稻只收取三升五合五勺,真是相当低了。 那些为富不仁的士绅还想躲税。 贾琏了解情况之后,首先吩咐各州县贴出告示,要求这些人自己申报,自己申报的既往不咎,只处罚藏匿土地者,不处罚窝藏者。 若是自己不申报,却被别人检举出来,一律革除秀才功名,永不录用。 贾琏这一招不可谓不毒,哪个读书人愿意被几十两银子葬送前程? 许多人主动退出了土地,贾琏果然既往不咎。也有那侥幸者,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人财两失,从此断绝了青云路。 这一波打击下来,海疆地面百分之六十的土地都缴纳税赋,剩下的就是那些在各地身居要职高官厚爵的官老爷家族。 这些人直占海疆人数的极少数,却占据着三到四成的土地。 这些主儿,朝廷官兵勒紧裤腰打仗的时候,他们脚底抹油,跑进京都去吃香喝辣,不肯出力也不肯出钱。如今太平了又回来收租子逃税,简直就是一群硕鼠。 贾琏恨透这些自私自利的东西。决定再不姑息这些蟊贼。 他们这些人自以为有所仗恃,倒是不藏匿土地,他们只是一推二五六,言称这是某某的土地,我们只是代管,要收税你自己进京去寻某某侍郎收取。 贾琏冷笑,以为一个京官就能吓住自己了。贾琏手里有兵,处理起来简单粗暴又凑效,针对这些官眷,贾琏亲自带兵上门,谁敢不缴纳,贾琏以与抗税的名誉下令抓人。 贾琏吃柿子专门捡硬茬子,头一个就把江苏布政使司左布政使陈廷华的父亲抓了。 这一抓,顿时上门求情的人络绎不绝。 贾琏一一打了回票。 翌日清晨,贾琏就接到了布政使陈廷华手下亲卫送来的书信,陈廷华的口气可不软,因为贾琏的老家在江苏,布政使的口气大有礼常往来之意。 贾琏冷笑几声,写了一封回函给陈廷华,信函开头写了三个名字,平安洲,玉石场,忠顺王。最后,贾琏再次抽搐一张纸,抹掉了忠顺王。 当日夜半时分,陈廷华从金陵赶到了贾琏的督抚衙门,这家伙一幅驿站差役的打扮,借口来送京都五百里加急邸报,进了督抚衙门。 陈廷华要求面呈邸报,贾琏以为此人蹊跷,神识侦探,顿时笑了。他支开了随行,施施然走了出来,看着陈廷华笑道:“陈大人星夜前来所为何事?” 陈廷华盯着年轻英俊的贾琏,又恨又怕又嫉妒,他恨不得把贾琏撕碎生啖,却是不得不给贾琏跪下:“求贾大人手下超生!” 216、216 贾琏大马金刀的站着, 笑道:“陈大人这是作甚?你我无冤无仇,何来超生一说?” 陈廷华眼眸一冷:“贾大人这是要往死里踩我?” 贾琏一笑:“大人误会, 我的意思是,大人好好的在江苏做官, 政绩卓著,求我做甚?当然,大人也不能只顾做官求政绩,家里的事情也要管一管,不要让家眷亲戚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这样子,我可是不会因为我们同僚, 就庇护你, 我可是会上折子参你哟!” 陈廷华一愣:“你你你,什么意思?” 贾琏一笑:“字面上的意思,我在海疆推广土地新税政策,忙得很, 皇帝盯着看成效呢, 哪有闲工夫管别人家后院狗皮倒灶?不过今日见了陈大人,我倒是要提一句,推广新政是皇上之意,你我身为臣子,要积极相应,以身作则,可不能退后退哟?” 陈廷华满上表态:“这是一定的, 大人安心,我陈家九族之内,绝不会有人为了这事儿难为大人。” 贾琏闻言伸手一请:“如此,就多谢大人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在后院置办了薄酒,吃杯水酒再起身吧。” 陈廷华被人带进后院一座小院子,却是他爹住在这里,贾琏说是把人抓了,其实并未投入监狱,而是把他□□在督抚衙门后院,好吃好喝好看待。并未一丝一毫的作践。只是,他不能随意走动罢了。 陈廷华见了他爹,首先磕头见礼,然后低声跟他爹爹一番劝说,他爹没想到他儿子有这样的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哪里还有神峨眉脾气。当即表示,不仅自家拥护督抚衙门的新政,还会回去去哪说亲朋好友,响应国家新政。 当晚,陈廷华就把他爹送回家去了,陈家原本担心老太爷受罪,结果回家却长胖了,这才安心。 陈廷华知道父亲并未受折磨,心里对贾琏的惧怕反而多了一层,这个人这样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吃喝嫖赌这些陋习一概全无,真的叫人惧怕。 陈廷华的兄弟主张联络人上告贾琏,说他不尊孔孟作践读书人。陈廷华斥退他兄弟,暗暗叮嘱他爹:“贾大人锐意革新,将来必定青史标名,您好好约束家族与亲友,咱们不要做他的垫脚石。” 翌日,陈家还有陈家的姻亲钱家吴家柳家温家,都主动缴纳了赋税。 随后,贾琏如法泡制,顺利解决了福建六府的税收,剩下的泉州福州两府成了硬骨头。 说实话因为闽浙两省浙江的耕地比福建多了几乎一倍,故而,贾琏大部分时间盯着浙江。福建的事情大多是依靠布政使闽之铮。 结果证明,福建人比浙江人更为彪悍。 浙江省的士绅们在贾琏前后四五波的打几下,九成九的土地都按照规定缴纳税负,余下一点点被躲过去了,贾琏也没时间去扣,只能等待以后详查。 福建八府,有六府在贾琏的拉着军队手锤的高压手段下,至少九成土地税收归入国库,剩下的细枝末叶,容后算账了。 但是泉州福州这两个在福建来说最是富饶的地方,却联合抗税。 泉州自古来名流辈出,同时,这群最富裕的人,也最爱炫富,最爱享受,也最爱逃税。 让贾琏吐血三升的是,泉州福州两府并非是百姓抗税,百姓说实话还在犹豫,却是这两府的父母官跳出来跟贾琏杠上。 他们摆出为民请命的姿态,称福建被倭寇残害的严重,免税一年根本不够百姓休养生息,要求福建境内再免税一年。 贾琏当然不准,直接打了回票。结果,福建知府郑兴,福州知府吴德竟然公然煽动两府百姓上万民书给朝廷,言称贾琏为了个人名誉,不顾百姓死活,强征暴敛,使得两府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要求朝廷罢免贾琏这个贪官酷吏,还给闽浙百姓一个清明世界。 结果,这两府的万民书被王子腾给扣下了,被两位知府煽动上京告状的百姓也被捉住,送到了贾琏的督抚衙门。 贾琏思索一晚,翌日发下督抚令,命泉州福州两府辖下的州县一级官员全部到督抚衙门觐见。 在按照上京告状的人头,让督抚督标出动,将他们所在家族的族长族老全部召集到督抚衙门。 三日后,贾琏升堂审问这些百姓:“你们知不知道朝廷收税是为了什么?” 这些百姓估计被两府调、教了,跟贾琏耍起无赖:“不知道。” 贾琏言道:“你们不知道,我告诉你们,朝廷收税,是为了在在荒年赈济灾民,为了应付蓦然而起的战争。” “我们是小老百姓,管不着朝廷的事情。再说,我们这里没有灾荒了,也没战争了,凭什么叫我们交税?” 贾琏冷笑再问:“你们现在是没有倭寇祸害,也没有灾荒了,请问你们,当初倭寇横行,烧杀抢掠,你们吃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知道,朝廷赈济灾民不是应该的?” 贾琏冷笑:“哈!好,我再问你们,是谁打跑了倭寇你们该知道吧?” 有人不做声,有人回道:“知道,朝廷派来的军队。” 贾琏又问:“你们知道朝廷在闽浙两省抗击倭寇花费了多少银子?死伤多少将士?有多少军人为了闽浙人民安定,把头颅抛在闽浙,把热血洒在闽浙?” 这时候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贾琏厉声言道:“朝廷的紫旗军五万人全部在闽浙战死,永定军从五千人减员到三千,再招募到六千,然后再次减员到三千。福建卫所,一次死了三千余人,冯将军带来的两万人马,回去只剩下一万五千人,克虏军前来支援,来时两万,回去一万三千人,这些人都不是闽浙人,但是,他们为了抗击倭寇死了。你们说说,这些人死得值不值得?” 有人说不值得,有人说值得,因为赶跑了倭寇,死有所值。 贾琏冷哼:“我说他们死的不值!因为他们战死了,却换取你们这些白眼狼的太平。如今你们吃好喝好,宁愿把银子去买绫罗绸缎斗富,宁愿大摆宴席,大桶大桶的饭菜馊了倒掉,也不愿拿出几分银子交税。” “我说朝廷不应花费几百万银子抗击倭寇,周边省份也不应该调集粮草赈济你们,你们这样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之人,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为你们牺牲,为你们节衣缩食!” 这下有人不服气,顿时吵嚷起来:“没有我们,朝廷向谁征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朝廷现在巴不得闽浙人口繁茂起来,好尽快恢复闽浙的繁荣昌盛。别以为我们不清楚,闽浙的繁荣昌盛离不开人,离不开我们这些老百姓!” 贾琏冷笑:“果然是官民一体,鱼水情深,好,好得很!” 贾琏吩咐将泉州福州两省上下三十多位官员带上大堂,大力一拍惊堂木:“本督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改正的机会,你们这些人,有多少人到了现在,还是一心一意要跟着两府抗税,就继续留在大堂上,哪些人反悔了,愿意协助本督推行朝廷的新政,现在马上退出大堂,本督既往不咎。” 贾琏这话出口,三十人多人有一半犹豫起来,他们当初就不愿意跟着干,但是,府台大人压着,并说他们这是为民请命,只要他们闹上京都,他们就会成为青史留名的青天大老爷。 这些人迫于压力才跟着一起签字。如今,他们上京的事情被贾琏察觉,功亏一篑,这些原本就不坚定的人动摇起来。 陆陆续续有十七人退出了大堂。 贾琏又一次拍响惊堂木:“你们剩下的十八人,作为上司,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十年寒窗,多年煎熬才有如今的地位,真的要为了那些虚无名声自毁前程?我担保你们不会青史留名,反会成为笑柄,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吗?” 这一番劝说,又有五人退出了大堂。 贾琏再问堂上一百个百姓:“本督问你们,你们是代表个人,还是代表你们的家族?” 这些人不知道贾琏所闻何意,犹豫之后言道:“当然是代表家族。” 贾琏又道:“你们都是家族的族长?” 结果,只有一半人是族长,另一半却都是家族的族老。 贾琏冷笑:“族老不能代表家族,我现在就请你们各自族长族老上堂对质,若是他们认同你们代表家族,本督成全你们。“ 堂上一百人闻言顿时惊慌起来,他们这些人虽然身为族长族老,却并不能代表各自的家族,他们不过是为了迎合府台大人,谋求自身的荣宠,这才出面跟贾琏作对,对抗新政。 217、217捉虫 至此, 一部分终于感到了恐惧,开始反水忏悔。 贾琏应了。 这一下, 退出了三十余户。 郑兴吴德气的大骂:“这些没气节的软骨头,合该一辈子替人垫脚。” 贾琏吩咐将反水的三十七人带出大堂, 然后命令将两府的士绅带上堂来,因为人太多,贾琏吩咐将督抚大堂的大门卸掉,将外面的督抚大院也变成了督抚大堂。 这些人整整齐齐站成两排。 贾琏一拍惊堂木:“本府现在问话,你们要如实禀奏,否则,后果自负。” 诸位士绅一起躬身:“抚台问话, 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琏颔首:“很好, 你们看看左边堂上这些人,他们现在代表家族对抗朝廷土地税收的新政,我想问问你们,你们是不是一样的心思, 支持他们反抗新政?” 许多人顿时喊叫起来:“不是, 抚台大人休听他们胡言,我们家正在准备钱粮,根本没有抗税之说。” 贾琏一见反对之人超过了半数,心中顿时安定。 他言道:“好,当着这些抗税人之面,本督问一句,泉州福州二府, 今年秋收倒底如何,福建布政使之前上奏,禀奏说今年水稻亩产六百斤,小麦三百斤,红薯一千五百斤。我想知道,是你们布政使撒谎,还是这些口成衣不裹体,食不果腹之人在撒谎?” 贾琏这一问,士绅们顿时炸锅了:“这是谁胡说八道?我们泉州交通便利,今年又风调雨顺,又有督抚衙门派遣的农技员指导,水旱两季俱获丰收,比去年的收成还好。我们泉州的中等人家,如今家家有余粮,极少数贫困断顿的人家,也得到了县府的贴补,亲朋的周济。今年春季以来,没有一人外出逃荒,反而回来了十几家外逃的百姓。” 贾琏吩咐摆上纸笔:“你们所言,可敢白纸黑字,落笔证言?” “敢!” 随后,二百多人上前签字画押。 书吏最终告诉贾琏,一百宗族,除开反悔三十七人,家族反对的又有三十户。 贾琏颔首笑道:“好,我就说嘛,泉州福州自古就是大儒名宿聚集,这样地杰人灵的地方,怎么会出刁民呢!好了,现在,请所有支持新政的父老们退出大殿,去侧殿休息,等下本督亲自把盏,谢谢诸位的支持。” 贾琏说着起身一请。 那些老头子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出去了。 余下二十三户,已经是绝对的少数了。 贾琏还是决定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因此,对他们家族的族长族老言道:“本督本着仁慈胸怀,最后给你们一个劝说他们的机会,只要你们能够劝说他们改变心意迷途知返,本督既往不咎。” 贾琏一再忍耐,实在是战争减员太多,若是北人南调,又涉及到土地的纷争,还有民间宗族的争斗。故而,一般来说,都是保留本地居民。 若非战后人口锐减,贾琏早把这些人丢去岭南北疆,让他们尝尝厉害。 结果剩下的二十三人都是顽固分子,软硬不吃。 劝说无果的族长十分恼怒,一起跪地向贾琏请罪,只求贾琏不要牵连。 贾琏摆手:“乡亲们多心啦,虽说是本朝有连坐的律法,不过,本督会看情况而定,这要看你们的表现了,我现在给您们一个断尾求生的机会,只要这些人不在属于你们宗族,本督绝对不会胡乱牵连。” 这一下,那二十三人不淡定,指着贾琏乱骂:“你无耻之尤!” 贾琏冷静的看眼鹞子与丰收。 鹞子与丰收不哼不哈一挥手,一群孩儿兵去如闪电,就听啪啪啪啪一阵响,方才骂人之人顿时鼻青脸肿成了猪头。 鹞子有数,每人不多不少二十嘴巴子。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老实了。 随后,大堂上上演一幕断尾求生的大戏。 二十三人所在的宗族,有族长的族长执笔,将这些人驱逐出族。 还有三人本人氏族长,这样的人就由本族的几个长老合议之后,撤销族长之位,再驱逐。 最后,贾琏宣布了对这些人的处罚,以煽动百姓聚众闹事,煽动百姓抗税两宗大罪,发配他们去北疆效力三年。 郑兴吴德再有十三名州县官罢黜官职,发配北疆劳役三年。 贾琏命督抚督标亲自押送这些人去北疆,并交给方?乙环庑牛??蟀颜庑┤怂偷阶罴杩嗟牡囟稳ネ诤竟担?蠢图瞥辏?焕投?坏檬场214??沂战烧庑┤松砩系那?疲??巧?。?蛔己贸院煤取h盟?请菔蛛兆阏?哉?取?br>  贾琏相信,他们如此劳役三年,必定脱胎换骨,再不会想入非非。 同时,贾琏表示,若是这些人的家眷愿意跟随前往北疆,贾琏可以替他们安排到当地落户。 结果,竟没有一人愿意前往北疆。 随后,贾琏对这些人做出收缴名下的土地的决议。 当然,贾琏很人性,给这些人的妻儿留足口粮田,每人五亩良田,余下充作官田。 午膳时分,贾琏大宴宾客,席上三百多位士绅名宿,都做出保证,回去后,立马将家族的税粮交上去。 随后,贾琏大笔一挥,将贾芸调去泉州任知府,再把陆平的小舅子张松调去福州任知府。 余下十三个州县衙门,贾琏都安排自己的门生充任。然后,把贾菌贾蓝贾兰分别送到泉州辖下的县衙做典吏,学习刑名。又把从京都带出来孩儿兵,包括贾氏家族出来的二十个孩子,安排到两府辖下的三十七个衙门任捕头。 这两府出过一次聚众哗变,贾琏不得不防。 这一年十一月份,浙江境内收足了三百八十万税银,福建收足二百三十万。 按照朝廷养廉政策,其中三十七万火耗,可归入贾琏的番库。 这些银子虽说属于养廉银,应该分发给上下几百个官员,贾琏不想多占,但是,贾琏要回京都拉关系啊。特别是那些内阁学士,得罪不得,还要好好的供奉。不然,他在海疆这样闹腾,京都没人给他撑腰,他早就歇菜了。 好在贾琏去年生辰也收了大约十万左右的礼钱,已经让凤姐带回京都一部分,闽浙这边的西洋玩意儿多,贾琏按照人头数,一人一块金怀表,这可是稀罕物件,这边只需数百两银子可以淘换,京都就要上千,物以稀为贵。 这种西洋金饰进京,一般是物超所值。 当然,光是这些奇巧之物也不成,还得奉上真金白银才成。 故而,贾琏从养廉银子里截留了十万出来,一并带回京都走人情,官场这种行为是公开的,是谓冰敬炭敬。 这次护送税银,贾琏交给了小豹子,因为小豹子的母亲已经油灯枯尽,只在挨日子,贾府出产灵酒已经无法遏制她的病情恶化,如全靠着一股精气神儿支撑,期盼能见儿子最后一面。 贾琏这才决定让小豹子进京,让门母子们见上一面。 小豹子除了将课银押进京,还给贾府带了私货,主要是送给内阁大学士的孝敬。 小豹子的母亲见过小豹子之后,平静的走了。 小豹子因此上折子丁忧,新皇准了他一年的假期,让他把母亲送回老家安葬。小豹子却把她母亲的一踢送回了湖广,埋在渔村后面的山上。 小豹子离开,让贾琏书去了左膀右臂,随后,贾琏将他女婿陆英骏调到督抚衙门替他管理督标。 这年除夕,凤姐进宫朝贺,却被于榴?的话哽住了。 于榴?特特留下凤姐赐饭,言道:“你曾经说过喜欢我们安宁,可是真话?“ 凤姐一哼:“我敢糊弄你这个皇后,也不会对不起自己。没错,我就是喜欢安宁公主爽直,恨不得她是我家的闺女。” 于榴?一笑:“我今日就做主,把她给了你做媳妇!” 凤姐愕然,她是很喜欢英姿飒爽的安宁公主,可是,贾琏一再告诫说,不能跟皇家沾上官司,元春实在把荣国府拖累的不轻。 于榴?见凤姐沉默,嗔怪道:“刚才还说喜欢的不得了,这会子怎么啦?” 凤姐吸口气,道:“我们家,我们家大姑奶奶曾经是内廷选侍的事情,皇后您知道吧?” 于榴?颔首,她进宫选秀的时候,贾元春还在宫中,如何不知道。 凤姐言道:“不瞒娘娘,我们家因为这位姑奶奶,差点万劫不复,家里人都吓怕了。” 于榴?哂笑:“这是不想跟皇家扯上关系了,难道心在嫂嫂不答应婚事,就能跟皇家掰扯清楚?谁不知道荣国府其时就是皇后娘娘的后家?” 凤姐龇牙:“话是没错,我得给你兄长通个气儿!” 218、218 贾琏接到凤姐的信笺, 得知于榴?竟然急躁起来,心知事出蹊跷, 遂命贾蓉深入调查。 太后娘娘虽然薨逝,贾蓉在宁寿宫的关系还在, 经过转战打听,终于知道了于榴?急切跟贾琏联姻的原因所在。 嘉康帝八月册封一位昭仪娘娘,娘家姓蒋,据说是孝康端敬仁皇后娘家过继的嗣子之女,亦即,嘉康皇帝□□母家的女儿。 据说,这秀女原本是三月进宫, 嘉康帝对她十分冷淡, 应该说对所有秀女都冷淡。合不该这丫头哥哥很争气,八月份考取了举人,要参加明年春闱。 这位待选在御花园悄悄烧纸祭奠她姑祖母,被人抓住。 正好嘉康帝路过, 这下两下认了表兄妹, 那丫头顿时跟找到亲人的孤儿一般,哭得梨花带雨。 嘉康帝英雄救美,好一通抚慰,两人倾诉着上了龙辇,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瞬间,龙辇上吟唱起亘古的歌谣。 翌日, 皇后于榴?也只有按照规矩册封,原本要册封贵人,嘉康帝言称此女身份不同,要求直接册封夫人。 于榴?凭三寸不烂之舌,才勉强把她压制在九嫔,册封为九嫔之首昭仪娘娘。 如今,蒋昭仪怀孕三月,据说已经诊断出是男胎,嘉康帝兴叨叨的跟皇后商议说,一旦蒋昭仪产下皇子,就册封她为贵妃。 如今宫中四妃空缺,这也是于榴?压制的结果,孰料竟然为这个丫头扫清了障碍。 于榴?觉得这丫头风头太盛,心中隐忧,害怕出现前朝夺嫡的祸患,故而,着急拉拢贾琏。 于榴?知道,他们说是义兄妹,其实,贾琏一直是嘉康帝的臣子,从来没有偏私过于榴?。其实也是于榴?之前没有遇见过危机。 贾琏不由头疼,历来最怕就是夺嫡。这蒋家的丫头拉着孝康端敬仁太后的虎皮,说不得将来就是祸患。 可是,这是皇帝的家务事,贾琏实在不愿过多的干涉。 再者,皇后娘娘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公主,怕什么? 不过,相对于蒋昭仪上位,贾琏更倾向于榴?做太后。 贾琏再次书信一封询问三月选秀详情。 贾蓉回信说,皇后选秀重品德。亦即,于榴?选秀的手段,把容貌秀丽者一色摒弃,只留下相貌敦厚的姑娘。这姓蒋丫头隐瞒被过继给蒋家嫡枝的事情。 于榴?一时不察,给自己招进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她百般防备,却被这丫头从御花园杀出来。 贾琏一番思虑写下一句话:“百花齐放满园春!” 于榴?不替皇帝广选后宫,并非多么爱皇帝,却是为了子嗣大位考虑。都怪那些大臣叫嚣的厉害,也是嘉康帝得罪了熙亲王,在乾元帝死后一年大臣要求选秀的时候没有帮皇帝挡住。 再者,按照礼制,皇帝守孝以天带月,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起日释服。 嘉康帝这种守孝一年半不沾荤腥,算是忠孝两全了。 且这选秀也是朝臣强烈要求,这些人嘴里说是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子嗣单薄,其实各自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家舅舅也无法阻挡来自礼法的碾压,当时劝说嘉康帝屈服时言道:“守孝不在形式,陛下大可以顺从选秀,然后,您自己可‘心丧’三年。” 孰料这话被蒋淑芬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打碎了。 于榴?疏于防范,也是因为相信嘉康帝要守这三年心丧。 孰料皇帝守丧只是针对坤宁宫。 于榴?气的肝疼还不能闹腾,一旦闹出去,皇帝没脸不说,她自己也会落下个御下不严之嫌。 于榴?这回真是打碎牙齿和血吞,不仅不能申斥,还要替她提位份。于榴?想要跟贾琏结盟,其实心里也有对嘉康帝的恼怒与失望。 一恼恨他至今没册立太子,二恼恨他食言而肥,自打嘴巴,还要老婆帮她善后,言称这个女人是皇后安排的。就连对那姓蒋的女人,皇后也要和和气气,否则,那女人有个一差二错,又是皇后的嫌疑。 凤姐接到贾琏的信件,参详片刻便懂了,这是叫于榴?栽一院子的花儿,任凭皇帝采摘,花儿多了,蒋家的丫头也没那么稀罕了。 凤姐借助正月十五递牌子觐见,将贾琏的意思告诉于榴?。 于榴?秒懂,贾琏这是暗示于榴?,叫她三月选秀莫再压制人才,只管挑选一些美貌的秀女进宫给皇帝享受。 于榴?叹息:“这人多了自然分薄了恩宠,可是孩子一多,岂不是又像前朝一般,我真是不想让孩子陷入那般境地。” 凤姐对于后宅的经验比贾琏有经验,耳语道:“娘娘在挑选的时候,只管把那些高官厚爵家的女儿漏下去,挑选一些中等官员的女儿,专检姿容俏丽乖巧的挑选,进宫后,先闲着她们一段日子,任凭他们去扑腾,娘娘一边看着,不听话的,不敬重您,喜欢钻营的,放她去跟蒋家的斗,娘娘再出手安排那些姿容俏丽乖巧的伴驾,还怕她们不听您安排?” 于榴?心里疙疙瘩瘩,却还是听进去了。 二月,皇后就吩咐宗人府宗令放出要选秀的消息,然后,吩咐礼部办理。 蒋昭仪闻听皇后张罗选秀,竟然仗恃肚子跟皇帝哭闹一场。 嘉康帝其实有些畏惧于榴?,实在是于榴?嫁给他的时候,他正倒霉,前后说了几家大臣的女儿,人家都含糊其辞。于榴?答应嫁给他可谓慧眼识珠。 二来也是嘉康帝自己宣称守孝三年,结果才过一年多,小妾肚子就大了。 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被爱妾纠缠不过,只得厚着脸皮去问于榴?:“梓潼,朕并没有广纳后宫之意……“ 于榴?正正经经大礼参拜之后才回话:“回禀陛下,臣妾一切都按照国法家礼,由宗人府监督,礼部实施,保管替您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挑选齐全,您安心吧。” 嘉康帝被噎得哑口无言回去了。 头一年选秀因为帝后都不乐意,故而选秀的区域只在直隶百里以内,这一次,战争过去两年,乾元帝的孝期也过去了,皇后有亲自张罗,全国各地四品以上的官家千金齐齐而来。 头几轮于榴?没参加,都是宗人府带着内侍筛选,只要是五官端正,皮肤白皙都可入选,认不认得字无关紧要。女子无才便是德。 蒋家的姑娘就是大字不识,但是会些拳脚功夫,当初就是凭借这个在外面扑腾,后来被当地的官府挑选上了,入继蒋家嫡枝继承香火。实在是蒋家嫡枝最后一个女儿也被忠义亲王的孙子害死了。 上皇当初有愧与蒋家,这才这般安排。 如今于榴?就按照蒋家的标准作为最低挑选秀女的标准,说起来也是给蒋家面子,给皇帝面子。 于榴?这一回在全国大肆挑选,就是要把八十一御妻给嘉康帝凑齐。 如今宫中还只有大小三十六位,且那些人因为于榴?故意使坏,实在让皇帝难以下口。 当秀女剩下一百二十人的时候,于榴?亲自出手挑选。 这一回于榴?一个急转弯,不艳丽不妖娆妩媚一色不要,于榴?足足挑选了七十二人入宫,一下子把三宫六院的位份全部占满了。 不过,于榴?并没有即刻册封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所有的秀女均分成三个等级,宝林、御女、采、或者说是选侍。 三月起,于榴?便吩咐内务府给八十一位御妻制定了绿头牌,一个月三十日排定班次,每天晚上内侍都会提醒皇帝挑牌子。 这般一圈轮下来,皇帝天天做新郎,高兴的颠颠的找不着北。 蒋昭仪顿时哭成泪人儿。 三个月下来,皇帝把所有妻子都睡一遍,后宫中的孕妇雨后春笋一般,于榴?安排太医核准的孕妇足足有三十五人,包括古早怀孕蒋昭仪,足足三十六位。 这一来,蒋昭仪就淹没在怀孕大军之中,蒋昭仪心里发慌,这么多孕妇出来了,皇帝答应生下儿子就册封贵妃的话还能实现么? 皇帝经过三个月的斡旋,终于发觉美人恩不好消受,脑袋一缩,歇在乾清宫不进后宫了。管是谁他都不管了,皇后询问如晋升这些怀孕御妻的位份,他也不搭理,一切推给皇后处理。 皇后却不厌其烦,把这三十五个孕妇统统安排住进了三宫六院的正殿偏殿,并发下话说,只等生下儿子便晋升位份。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都在他们中间产生。 这些孕妇一时间都成了乌眼鸡,再看旁人,无不觉得这人就是自己上位的拦路石。 尽管于榴?一再强调,一旦有人在后宫闹事,即刻剥除其身份,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六宫中不时传出有人跌倒,有人滑胎的事件。 于榴?一律慎重处理,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前后有九人中招,之后,大家都学聪明了,不是心腹之人送来的食物饮水沾也不沾。 六月,蒋淑芬发动了,于榴?忙着给嘉康帝送信,让嘉康帝前来坐阵。 蒋淑芬疼了一天一夜,最终生下一子,这是皇帝第三个儿子。 嘉康帝十分高兴,当即给儿子赐名水裕。 于榴?的两个儿子长子水祯,此子水祥。祯是朱雀出世,祥是凤凰降临。 水裕不过是丰衣足食。 蒋淑芬不懂这些含义,却是巴结嘉康帝:“皇上取得必定是天下最好的名字,是不是?” 嘉康帝当着皇后面色讪讪,咳嗽一声:“当然!” 219、219 水裕这个名字让于榴?心情好了许多, 当嘉康帝再一次被百花粉蝶追逐的躲到坤宁宫的时候,于榴?拿出劲头儿跟嘉康帝酣战一场。 这一战水乳交融, 蝶飞凤舞,琴瑟和鸣! 嘉康帝觉得这个滋味比夜夜新郎美多了。 此后, 嘉康帝虽然时时会去六宫走走,始终最好于榴?这一口。 于榴?也才二十七岁,她年轻可是敢跟恶霸斡旋,性子不是一般爽朗,脑子也不是一般聪明。 他们是结发之情,于榴?时儿端庄,时儿娇嗔, 把嘉康帝稳稳捏在手心, 蒋家丫头再不是威胁。 虽然她知道蒋昭仪今后肯定还会蹦?,但是,通过这一次纳美,于榴?终于知道一个皇后该如何应对皇帝与后宫了。 但是, 于榴?没有放松对贾琏的捆绑。 这一次, 她说服嘉康帝,将十二岁的逑哥儿安排进了南书房,跟着两位皇子一起读书,逑哥可不是来伴读,他是来附学读书。 嘉康帝安排了张家舅舅林姑父等内阁大臣,轮流到南书房执教。 南书房附学的多是皇室宗亲,像是熙亲王家小儿子, 那些老王爷家的小孙子,再有就是嘉康帝兄弟们的儿子,臣子家的孩子进入南书房,唯有贾琏一家。 其实,贾琏凤姐都不想要这个恩赐,却是君恩难辞。 随后的事情就顺利成章了,于榴?经常招了逑哥儿进宫说话用膳,一来二去,球哥不仅跟两位皇子熟悉了,也跟两位公主熟悉了。 逑哥儿经常给皇后讲述海疆迷人的风景,还有那些异国的风情,那些异国女子大胆的行径不仅迷住了于榴?,也迷住了几位皇子公主,特别是安宁,成天逑哥哥不离口,缠着逑哥儿讲故事,学马术,学轻功,学枪术。 逑哥儿会的可多,安宁眼里,逑哥儿就是除了他爹爹嘉康帝之外最厉害的男人。 在逑哥儿答应带上两位皇子去海疆游玩之时,安宁公主也缠着逑哥儿,让他也带上自己去海疆玩一玩。 结果逑哥儿不解风情,张口拒绝:“你是女子,不能随便出门。” 安宁顿时恼了:“女子不能出门?舅母跟巧姐姐怎么去了?你就是嫌麻烦!” 逑哥儿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娘跟我姐是跟我爹爹去的,我也是跟我爹爹一起去,下次还不知道何时。” 安宁不信:“又骗人,你难道不去看舅舅?” 逑哥儿叹息:“我娘说我是长子,要留在京都照顾家,照顾弟弟妹妹,除非我也跟我爹爹一般,被皇上派去海疆办差,那时说不定可以去。可是,你还是不能去,你是女子,也不能做官……” 逑哥儿没说完,安宁就被气得跑了。 她跑去跟她娘告状:“娘啊,逑哥哥太讨厌了,太可恨了……” 于榴?放任安宁跟着逑哥儿就是让他们自由发展感情,之前发展的很顺利,没想到安宁竟然恼了。 她甚奇怪:“怎么啦?娘看他很好啊,也肯带着你们玩,也肯给你掏摸好玩的东西,我看他从海疆带回的东西都给你了,怎么还说他讨厌,做人可不能这般没良心哦!” 安宁扁嘴:“他是很大方,肯送我有趣的玩意儿,可是,他答应带祯弟祥弟去海疆,却不肯带我去。” 于榴?顿时乐了:“他可说了为什么啊?” 安宁噘嘴:“他说我是女人,不能做官,去不得海疆玩儿。” 于榴?颔首道:“这是可恨,你舅母也不能做官儿,怎么去啦,你没问他?” 安宁一哼:“问了,他说,舅母是跟着舅舅去的,巧姐姐是跟着爹爹去的,我爹爹是皇帝自然不能去海疆做官,就是说我一辈子去不得了。” 于榴?被女儿逗得呵呵直乐。正在这时,嘉康帝来了,见他老婆笑,姑娘却不高兴,觉得奇怪。 安宁是他第一个孩子,自小抱着长大,有心逗趣儿,因此笑问:“哎哟,这是怎的啦,我们安宁嘴上挂上油瓶儿?告诉父皇,是谁得罪你,父皇治他的罪!” 安宁是爽快的性子,噼里啪啦告了逑哥儿一状:“父皇您要说话算话,明儿见面一定要狠狠?∷??液盟荡跛担??褪前侔阃仆巡淮?胰ァ!?br> 嘉康帝一笑:“这有什么,安心吧,等明儿他去的时候,父皇下旨,命令他必须带上你,你不就去了。” 安宁闻言大喜:“父皇您说真的啊?” 嘉康帝颔首:“君无戏言!” 南宁抱着嘉康帝的胳膊摇晃撒娇:“谢谢父皇,父皇您真好,将来我去了海疆,回来一定给您带回来许许多多好玩好吃的、好喝的。” 嘉康帝抱起安宁放在腿上:“还是闺女贴心,安宁真孝顺!” 于榴?嗔怪:“安宁下来,妹妹三岁也没叫父皇抱过了,你还小?” 安宁忙着溜下来:“是父皇自愿的,母后您是嫉妒!” 于榴?要打人,安宁做个鬼脸跑了。出门遇见两个弟弟抱着妹妹来了,安宁伸手一拦:“走走走,去我那里挑礼物去,我那儿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七岁的水祯不买账:“每次都哄人,去了又是这个不许动,那个不许摸。” 五岁的水祥跟他哥哥一边:“不去,大姐姐小气!” 唯有三岁的安平伸手:“大姐姐抱抱。” 安宁结果妹妹,安平伸手就拽她的粉色珍珠耳坠:“这个好看。” 安宁急忙捂住耳朵:“别拽别拽,我屋里还有。” 安平伸手有抓她的包包头上的粉色珠花,安宁忙着护住,一时间闹得兵荒马乱,水祯水祥笑得嘎嘎的:“还是小妹最会收拾大姐姐。” 于榴?自小就耳提面命,要他们身为男子要维护大姐姐,听大姐姐的话。但是,对于小女儿安平却是没有这个约束,她爱咋的就咋的。 所以,小安平才会初生牛犊不怕虎,伸手招惹父母的宝贝疙瘩安宁。 安宁也比较疼妹妹,从来不会不责备她。 于榴?被女儿的小心思逗笑了,这是撮合她跟嘉康帝多接触啊,其实,于榴?希望嘉康帝跟儿子们多接触,因此,姐弟们正在争论,于榴?派了坤宁宫大姑姑紫苏来了。 紫苏冲着几位皇子公主行礼之后,直接抱起安平公主:“娘娘让奴婢来接几位小主人,陛下等着几位用膳呢。” 水祯水祥昂着脑袋进了坤宁宫,安宁只得返回坤宁宫,噘嘴看着她母亲,似乎觉得她母亲不争气。 逑哥儿回家一如既往,将皇宫的事情告知他娘亲凤姐,凤姐越听心越沉重,这个于榴?是铁了心要招逑哥儿做驸马了。 逑哥儿读书习武都是上上选,如今轻功也练的很好,凤姐真是舍不得他做驸马,驸马就是上门女婿,有那样的岳父岳母,这个女婿一辈子的憋屈死。 贾府如今的地位何苦受这罪。 贾府再次将自己的隐忧写信告诉了贾琏,贾琏倒是可有可无,逑哥儿不能修炼,他若是招驸马,倒是方便他守住荣国府的尊荣,只怕做了驸马,皇帝加恩,荣国府就要恢复公爵了。 贾琏因此写信告诉凤姐稍安勿躁,他相信逑哥儿能够拿捏得住安宁公主,只好两个小的心心相映,将来未必会出现谁欺负谁的事情。 豪哥儿杰哥儿因是在贾琏修炼之后,凤姐也用灵泉洗涤了身子方才受孕,三个小的连带巧姐儿都可以修炼,只是贾琏私心,不愿意荣府的秘密外流,故而,只是教导豪哥儿杰哥儿两个吐纳修炼。 如今,豪哥儿杰哥儿已经练成了小周天,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修炼异能,以为是一种家传武功。 因为,贾琏还没有把家族的传承玉板交给儿子,两个儿子都会修炼,他不知道谁能够走的更远。不过,他相信,在他死前,这个问题必定能够解决。 回头却说贾府宝玉,就在于榴?轰轰烈烈收拾蒋家女人的时候,宝玉参加了春闱,三场考试,宝玉三篇文章写的花团锦族。 林姑父因为宝玉主动回避了。 张家舅舅一眼看中,将宝玉点入头十名,呈送给皇帝挑选状元。 张家舅舅指着宝玉提点皇帝:“这个贾宝玉正是荣国公的嫡孙,如今荣国府荣兴候的侄子,他的诗词歌赋都好,论才学可入前三甲。” 嘉康帝十分高兴,吩咐十名进士金銮殿觐见,结果,宝玉的颜色最好,嘉康帝一高兴,点了宝玉的探花郎。 张家舅舅也是受了凤姐之托,其实能中探花未必不能中状元,但看万岁爷的心情罢了。 宝玉留在宫中参家皇帝的琼林宴,喜报却被及时送进了荣国府,阖府大喜。 220、第 220 章捉虫 贾母接到喜报之后, 第一件事情去给贾代善敬酒:“多谢公爷保佑,帮我老婆子完成人生最后一桩心愿!” 贾母言罢, 自酌自饮,接连饮了三个对盅。 翌日, 贾母招来凤姐商议如何跟林家议亲的事情。 凤姐笑道:“如今宝兄弟高中,总算是达到了林姑父对女婿的要求,求亲的事情,就交给孙媳,您就等着作太婆婆吧!” 凤姐回头派遣轿子,拿着烫金的帖子把杜老爷子请进门,商议去林府提亲的婚事。 林姑父也守信用, 接到贾母要上门来拜访的请柬, 便请了假在待客。不过,林姑父传话说,希望荣府的家长贾赦,与宝玉的父亲到场求亲, 毕竟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他林家是与荣国府结亲, 正大光明嫁女儿。 贾母很以为然,吩咐人分头前去请了贾赦贾政兄弟。 贾赦与邢氏住得近,很快就来了,随后,贾政与薛王氏的轿子临门。 薛王氏肯来,贾母也不赶她,合着贾赦贾政夫妻一同前往林府。 林姑父虽是女方, 应当矜持,因为贾母身份不同,他亲自至门口迎接。 一时宾主就坐,杜老爷子开口提起婚事。 这是早就商议好的事情,宝玉既然肯努力,林姑父也没有阻碍的道理。两家开始商议三书六礼的细节。 薛王氏之前从不关注宝玉的婚事,这时却道:“其实我早就看好两个玉儿,这两人一同吃一同睡,真是比亲兄妹还好呢,不结成夫妻还能跑吗?” 这话搁在前世孤苦的黛玉的耳中,或许会羞怯中偷偷的欢喜,毕竟她真心想要嫁给宝玉,女儿家没有母亲做主,她需要一个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提醒贾母当初林家财产注入贾府时候的约定。 这话被林如海听见顿时戳耳了,他眼中厉色顿生,起身冲着贾母躬身一礼:“当初是岳母大人写信,言称小女失母需要长亲教导,小婿深以为然,这才把女儿托付岳母教导?玉儿理当跟着老太太过日子,同姐们们一起上学受教,如何竟说是跟着宝玉同吃同睡?这事儿得说清楚,我林家书香门第,女儿家名誉比命重要……” 贾母的回答要比林姑父的话语更加迅捷,林姑父话没说完,就听‘啪啪’两声脆响,却是贾母甩了薛王氏两记耳光。 邢氏就在薛王氏邻座,直替她脸疼,因为薛王氏是宝玉继母,是今日主宾,故而,她挨着贾母坐着。 这道是方便贾母打人。 贾母出手快如闪电,众人都惊呆了。 贾母指着门口:“狠毒的女人,我说你一向从不关心宝玉,今日怎么要跟着来,却是来砸场子。我还没死呢,轮不你说三道四。自家的孩子不争气,竟敢诬陷我的两个玉儿,滚,这里是林家,不容你撒野。还有,今后不许你再踏进我荣国府,我贾府不欢迎薛家人!” 薛家人? 贾母这话是不承认她是荣府媳妇了? 薛王氏震惊万分! 她确是因为宝钗过得不好心里不痛快,十分嫉妒黛玉跟宝玉感情好。且林家又强势,连她做婆婆的资格也剥夺了,越性心里不痛快。故而,她才言语刻薄,想压一压林家的气焰。 这话她从前说过无数次,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想到贾母今日忽然变脸,当着外人这般作践。 她气得浑身颤抖:“老爷?” 贾政却把她往外推:“大喜之日,你找什么茬?太不知轻重!” 薛王氏羞得无地自容,掩面而去。 贾母回头冲着林如海一福身:“老身有眼无珠,竟让这狠毒妇人进门,连累女婿受气,老身就倚老卖老,还请女婿大人大量!” 林如海忙着一闪身避过,躬身回礼:“老太太言重了。” 贾政也忙着给林如海道恼赔不是。 林如海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不能就此赶人出门。 毕竟贾母的态度很果决。 不过,有了这一场争执,林姑父更不乐意黛玉跟着贾政夫妻生活。 林姑父心中气恼,严正声明,他千娇百媚养大的女儿不能受闲气,再添一条,宝玉成婚不许纳妾,除非黛玉四十无出。 最终,贾母全盘接受林姑父的要求,宝玉黛玉成婚后跟着林如海生活,宝玉所有丫头都被摒弃。 袭人也被宝玉眼睛不眨的丢下了。 袭人委屈的不行,找到宝玉哀求:“二爷,我是老太太特特给二爷的,二爷怎么说把人抛闪就抛闪了?” 宝玉叹息:“我从前不明白,总觉得天下美好的女儿都围在身边才是幸福,可是,如今我知道了,我从前太贪心了,一个人只有一份缘分,也只配得到一份眼泪,你的眼泪我受不起。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老太太商量了,发还你的卖身契,再给你一份嫁妆。如今你们花家也是小地主了,你回去好好嫁人过日子吧。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只管让人去林家寻找茗烟,或者是我奶兄也行。” 这里袭人正在哭诉,茗烟忽然来了,在门口说话:“花大姐姐,二爷在不在,老太太那边叫人呢?” 袭人不敢得罪贾母,只得收起泪水,放了宝玉出来。 宝玉走后,袭人放声大哭,唬得小丫头忙着去寻平儿。 平儿跟袭人十几岁在一起当差,互相关照,有些情分,只得过来劝说:“你也知宝二爷心里有谁,曾经宝姑娘那样殷勤你也看见了,她嫁出去,宝二爷也不过郁闷三五日就罢了。你一个丫头,宝二爷答应放你的自由,还给你一份嫁妆,又答应今后照应你,你算是多了一门官亲,还想怎么样?” 袭人抽抽噎噎:“我我我,你不知道,我跟佳惠他们不同……” 平儿勾唇一哼:“什么不同?你是老太太自小给宝玉暖床的,大家都知道,这又怎样?你听说过皇宫有一类人吗?就是专门训练好了陪着皇子们婚前尝试那事儿,让皇子训练的熟练了好洞房,免得新婚之夜出洋相。” “这些人的结果你知道吗?都是封一个大红包,然后嫁给那些门禁,或是军中那些讨不起老婆的光棍。你比她们好多了,可以自行择人。” 这般时候,贾母派了鸳鸯前来,给了袭人二百银子。 袭人哭着推拒:“我不要银子,我不是为银子,二爷就是去了林家也要人服侍不是?难不成林姑娘还能亲自服侍?” 鸳鸯顿时恼了:“你不要银子要什么?你不要银子,这些年你们家也跟着宝玉赚了几千银子,偌大一份家事替你撑腰,老太太还要赏赐嫁妆,你就知足吧。切莫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宝二爷去了林家自有林家人服侍,紫鹃雪雁春芊,哪一个没得你会服侍?” 黛玉闻听贾母要打发袭人,给了二百银子发嫁,沉默片刻,吩咐紫鹃:“我们不能越过老太太,你拿一百银子去送送她。” 紫鹃过来正碰见平儿鸳鸯还没散,紫鹃递上包裹,袭人顿时翻脸:“你很得意?” 平儿鸳鸯都唬了一跳,忙着替袭人遮掩。 紫鹃却笑了:“当然,因为我们姑娘答应了,会把我们一家人都要去林家,然后替我哥哥一家脱籍,等一二年,姑娘生下一男半女,就给我外嫁,我不乐意,我愿意配个管事,我今后就是林家的管事娘子。姑娘还答应给我的孩子也脱籍,让他们读书,将来出去做官儿,我将来还能做个老诰命,你说好不好?你说我高兴不高兴?” 平儿鸳鸯闻言齐齐给紫鹃道喜:“你真是跟对主子了,林姑娘果然说到做到,把你当成姐妹。” 袭人顿时愣了:“你,你,你们都疯了不成?” 紫鹃一笑:“随你怎么想,我若是你,就速速收拾东西回娘家待嫁,好好挑一个你能掐得住的人嫁了,有了这些家当,好好培养孩子,将来也做人上人不好吗?何苦硬要哭着喊着做奴才?” 平儿鸳鸯齐齐劝道:“紫鹃这话实诚!” 紫鹃三人走远了,袭人还看着她们背影发愣,嘴里喃喃:“这些人都傻了,到哪里去能有荣国府里好?嫁给谁能有宝玉好?” 随便她如何眷恋,还是被他娘与哥哥接回家备嫁去了。 黛玉宝玉的婚事定在五月初八,宝玉黛玉这边还在小定礼,结果哭着喊着不肯嫁人的袭人出嫁了,她嫁给了蒋玉函。 蒋玉函如今在紫檀堡买了十倾地,真正的大地主。对袭人也极好,袭人慢慢的也认命了。只是不知为何,虽然蒋玉函待袭人极好,却是袭人一辈子没生养。 有说蒋玉函年轻的时候被忠顺王作践狠了,故而没有生育,也有人说是袭人心高气傲,不愿生养。 这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回头却说宝玉,转眼五月八日,宝玉黛玉在荣国府成亲,这是贾母对林家唯一的要求。 她说道:“宝玉虽要去林家,但是到底不是入赘,婚礼还要在荣国府办,等在荣国府住满一月,祭拜贾氏祠堂,再去林家居住。 林姑父十分通情达理,便答应了。 黛玉那日出嫁,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新郎也不差,宝玉以探花郎的身份成了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学习政务,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婚后,有林如海宠着,家务有紫鹃管着,宝玉黛玉依旧风花雪月,吟诗作赋。 宝玉黛玉常常邀请京都的才子唱和,一时间传出许多的惊世之作。 这一段才子佳人的美满姻缘,不知道羡煞多少京都痴儿女! 221、221 时间如梭, 转眼到了八月,初三, 贾母七十三岁生辰。 贾母二十岁生下长子,贾赦也是二十岁生下贾琏这个次子。 贾母贾赦贾琏的岁数如阶梯, 贾母七十三,贾赦五十三,贾琏三十三。 七十岁过了就是八旬老人,又称耄耋之年。 凤姐广发请柬,替贾母庆生。 如今的贾府可是今非昔比,不仅一门双侯,还有贾琏这个皇帝重新的擎天栋梁, 一时间, 荣宁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客似云来! 好像凑趣一样,首先是冯家传来喜讯,迎春生个大胖儿子。 贾母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还没小下地呢, 探春丈夫上门来庆贺没带探春,贾母动问却说探春刚刚诊断出三月的身孕,不宜出门,贾母又是一阵哈哈。 及至戏台开锣,凤姐派人请贾母去看戏,贾母还没看见宝玉黛玉,因此使人去追问。找来的却是宝玉的奶娘李嬷嬷。 李嬷嬷见了贾母忙着磕头:“恭喜老太太, 贺喜老太太,您今日四角齐全,四喜临门,宝二奶奶一早起来发晕,太医刚刚诊断,说是有了两月的身孕。” 贾母一愣:“当真?” 李嬷嬷笑言:“老太太,比珍珠还真,是紫鹃的嫂子来报喜,说是宝二爷要耽搁一会才来给您老磕头。” 贾母大喜:“哈哈哈,老身终于盼到了。叫宝玉不用来,照顾玉儿就好,不,鸳鸯,快吩咐备车,我要去亲自探视玉儿去。” “哎!”鸳鸯忙着道:“老太太您别急,您拄着拐杖。” 孰料,鸳鸯拿来拐杖,贾母却笑嘻嘻不言不语了。 鸳鸯把拐杖塞进贾母手里,伸手去搀扶贾母:“老太太,您高兴吧?” 却是一搀再搀搀扶不起,顿时讶异:“老太太?” 却见贾母嘴角一丝血迹蜿蜒,贾母脸上带着笑容,却是双眸上插,似乎人已经不成了。 鸳鸯顿时吓得大哭:“老太太您怎的吐血了,您这是怎的啦?” 尤氏可卿瑛莲李纨还有惜春几个都围在贾母身边,大家伙子都为迎春黛玉探春几个高兴,特别是探春,结婚一年多了一直没音讯,她婆婆都在替儿子准备姨娘了,如今传来喜讯,真是大喜事。 众人正在相互道喜,根本没谁注意贾母的异样。 鸳鸯啼哭声惊醒了众人,大家一起看向贾母,瞧见贾母嘴角有血丝,这才吓着了,一起为了上来:“鸳鸯,老太太怎的了?” 尤氏老练些,伸手在贾母鼻翼一摸,道:“别慌,老太太还有气。快叫太医。” 凤姐正在指派人去冯家送东西,探望迎春,忽闻贾母病了,忙着命人寻找杜太医。 杜老爷子就在府里做客,这是被人急忙找了来。他与贾母请脉过后,叹息一声摆手:“老太太心脉崩溃,不成了,准备后事吧。” 众人闻讯顿时大哭。 凤姐想起贾琏,忙着吩咐贾蓉:“快替你二叔上折子求情,就说老祖宗不成了,让琏儿回来见一面。” 贾蓉忙着去了梦坡斋写休沐探亲的奏折,快马进宫。 贾琏的折子先给内阁过目,最后递到嘉康帝手里。 嘉康帝与于榴?还在准备给贾母贺寿,没想到竟成了这样。嘉康帝想着海疆土地税收新政第二年,正要巩固成绩,把海疆经营的固若金汤,别人去只怕短时间内镇不住,论说,贾琏此刻实在离不开,却是也不能不让人回家来奔丧。 嘉康帝无奈准奏,一边派遣太医过府,看看能不能挽救贾母的病情。 无奈贾母这心悸的毛病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症候,太医回天乏术。 贾琏接到贾母垂危的消息一点也不意外,按照前世的经历,贾母两年前七十大寿之后就没了。多活两年全靠贾琏凤姐的汤药维持。 这还是贾母命好,年轻的时候有老公替他疏通血脉,老了又有家贾琏替他疏通。 贾母这病几大悲大喜。贾母前世死于大悲,这一世贾琏改变了贾府的命运,没想到,贾母遭遇大喜。 若非这次意外,贾母还能多活几年。 贾琏接到信笺的当天,就召集所有心腹手下,交代事情,市舫司这一块全部交给陆平罩着。又请王子腾替自己?哨,总管闽浙两省异动。 贾琏换马不换人,七天的路程,两天两夜给他赶回京都,整个人灰尘扑扑。按照惯例,封疆大吏进京要先朝拜。 嘉康帝长话短说:“爱卿的功绩辛苦朕都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等爱卿忙过这一阵,咱们君臣好好谈心。” 贾琏回家,贾母已经油灯枯尽,这两日也是凤姐动用灵泉水生生灌下,贾母自己已经不知道吞咽。 贾琏回家,鸳鸯就等在门口,见了贾菱如见救星,也不避讳,拉着贾琏就往内跑:“快快快,老太太等着您呢!” 但是,贾母已经不认人了,贾琏试图替贾母疏通血脉,但是,贾母的血脉已经崩坏,为何还有一丝气,贾琏也说不明白。 贾琏因此询问杜太医。 杜老爷子说,贾母这是一股精气神支撑着,还有心思未了,所以忍着一口气。 这晚,贾琏遣散了所有人,握住贾母的手,叹气言道:“您都成了这样了,还要跟孙儿斗,是不是孙儿不答应照顾二叔一家人,您死也不放过孙儿?孙儿答应您,对于二叔,只要倘他不再做出为好孙儿,危害家族的事情,孙儿不会理他。对于宝玉,您放心,林姑父会照顾他,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还有几个妹妹,我也会照顾。 “至于您最看重的荣,也只会越来越兴旺强大。您放心去吧,若见到祖父就告诉他,他托付给我的事情我都办到了,荣国府的秘密也会世世代代传下去,您告诉他,豪哥儿杰哥儿都跟遗传到祖父的异能,孙儿也找到了修炼的办法,今后,贾氏子孙只会越来兴旺,让他老安心去干自己的事情!” 贾琏说完这些话,听得贾母喉咙里一阵呼哧呼哧,随即,陷入寂静。 贾琏手里的捏着的细微脉搏也消失了。 贾琏看着贾母,一张脸上还保留着当初开心的笑颜。 贾琏起身开门,对上鸳鸯紧张的眉眼:“老太太去了,姐姐进来帮着祖母换衣服吧,姐姐放心,祖母说了要收你做义孙女,我会替姐姐寻一门好亲,您今后就是我们贾府的出去的姑奶奶,没人敢轻视你。” 鸳鸯哭着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去哭贾母。 这时候,外面等候的尤氏凤姐还有后街的所有女眷,都进来给贾母磕头道别。 最后,后街几位婶娘负责给贾母换洗衣衫,整理仪容,贾琏就去了荣禧堂。却见贾赦哭的鼻子都歪了。 贾琏心中愕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贾赦听见有人进来,胡乱擦着眼泪,看清楚是贾琏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这才放松了,他神情很疲惫:“我跟你二叔争了一辈子宠,你祖母也没多看我一眼,嘿嘿,不过,她也没看老二,你祖母起病就口不能言了。也好,省得老二又去亲戚面前说嘴,说什么老太太喜欢他,临死放不下。” 贾琏哂笑,贾赦还真是猜得准确,贾母却是临死放不下二房。不过,贾琏决定隐瞒下去,至少让贾赦在贾母临死之时,跟贾政打个平手。 随后,贾府上下的男丁一起上了丁忧折子。 贾蓉贾芸都上了丁忧折子,贾蓉与贾芸都批了六个月的假期。贾赦三年,宝玉一年。 贾琏的丁忧折子被嘉康帝留中了。 三日后,宜祭祀,贾母开吊。 因为天气炎热,贾母的法体即便在冰镇下也有了异味,只得匆匆过了三七便出殡,将棺椁送去铁槛寺停灵。 贾母的丧事格局可高,不仅京都的清贵勋贵齐齐上门祭奠,就连皇帝也亲手写了挽联,赏赐了烧卖银子一千五百两。 贾琏预备五七之后护送继母的灵柩回乡安葬,这一次,荣府阖府出动,直除了怀孕的黛玉。上至贾赦邢氏,下旨巧姐逑哥儿豪哥儿杰哥儿芊姐儿。 整个京都的两座宅子全部交给下人打理,当然,贾琏也托付了贾蓉夫妻照看。 贾琏动身之前,丁忧的折子批复下来了。 按照礼制,贾琏是长子嫡孙,应该守孝丁忧一年。 嘉康帝哪里肯放任贾琏消闲,却是不能违背孝道人伦,只得批了假期。 贾琏守孝丁忧一年。 贾琏临行之前,受到嘉康帝召见。 却是嘉康帝商议海疆这一年的继任人选。 贾琏言道:“九省检点王子腾在海疆督查多年,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具体派谁还要看陛下的圣裁。” 222、222捉虫 贾琏觐见过后就启程返乡, 天气炎热,贾母的法体不能久搁, 回金陵与贾代善合坟,早点入土为安 。 凤姐吩咐收拾了好几大车的东西, 主要是孩子们的东西,因为孩子们只有半年的孝期,到时候孩子们出孝,凤姐还不能除服,故而什么都带着,免得到时候置办不及。 这一次贾琏带着逑哥儿回金陵,也是要把安宁公主冷一冷, 若是这一年安宁又看上了别人, 那最好不过,贾府正好脱身。 贾琏说实话眼下位高权重,再攀皇亲不是什么好事,盛极而衰的事情经久不息。 贾琏回到金陵之后, 一边替贾母做法事, 一边请了高僧请期,为祖父祖母合葬。百日后,两老正式合葬。 贾赦贾政坟场守孝,这一回两兄弟都不再争执了,一起教导孙子读书。 贾兰贾葳的水平都高过他们的祖父,且有宝玉这个探花在侧,他们也只能糊弄杰哥儿与豪哥儿。 或者教导巧姐儿芊姐儿。 且巧姐儿与芊姐儿更喜欢跟着宝玉读书, 因为宝玉教导的又风趣又新颖。 这日贾琏正带着三个儿子习武,检验他们的八步赶蝉轻功,接到了王子腾来信,却是嘉康帝派遣了两位闽浙巡抚去闽浙督促今年的新税制度的实施。 其中浙江巡抚是张家舅舅的后辈,福建巡抚却是宗亲辅国公的侄子,乾元十二年的进士。 贾琏可有可无一笑,看来,嘉康帝不愿意王子腾坐大。 或者是说,嘉康帝想试一试别人去了能不能把闽浙的新政捋顺。 贾琏给王子腾去信两个字儿:“撒手!” 这之前,贾琏已经给王子腾去过信,把自己推荐王子腾代理闽浙总督的事情说了。 这个职位王子腾不止一次担任过,完全可以驾轻就熟,嘉康帝却想着培育新人。 王子腾接信后明白,自己在嘉康朝的辉煌不再,接受贾琏的建议,上折子向嘉康帝告老乞骸骨。 这也是顺应嘉康帝之意,把闽浙的位置让出来,给新人让路。 闽浙两省新任巡抚乍一上任,就遇见秋收,这下可是热闹了。 闽浙那些惯会逃税的地头蛇知道贾琏离职,皇帝却没派遣王子腾替贾琏守住闽浙的位子,以为贾琏不行了,海疆要变天! 那些去年想要抗税没敢吱声的漏网之鱼,这会看到了希望,觉得新旧交替最是混乱,他们扬名立万的时机来了。 这些官员暗示当地的土豪劣绅,大家伙子在一起碰头商议,一个个捶胸顿足,去年被贾琏挖出去几百万的银子啊,弄得他们都不敢好好斗富炫耀了。今年再不能如此,一定要好好干一场,不说全部节流税额,至少要剩下一半。 土豪劣绅们也向这几个牵头抗税的府台许愿,只要能够成功,愿意奉献一半出来给这些官员享用。 千里做官只为钱,哪能跟贾琏这个二百五似的,做官只看政绩,一不捞银子,二不嫖女人,三不斗富享乐,人生一世简直白活! 却没想到,他们干的一切都是贾琏玩腻味的东西,甚至因此失去过人生。这一世才看淡了。 十月,闽浙的奏折雪片一样飞向京都,其中有巡抚大人的报喜奏折,言称闽浙秋收喜获丰收,让嘉康帝等着课银入库吧。 今年的课税银子肯定要超过去年。 去年贾琏指定的税收额度是十之二,今年四战后第三年,他们将课税额度提升到十之三。 这使得原本就要抗税的土豪劣绅们,更加坚定闹事的决心。 同时,他们还在社仓上头做文章,以为社仓已经丰足,今年官府那些坡地坑洼地河滩收入可以直接入国库。 这一项举措极大地伤害了广大无产阶级,亦即那些佃户与雇农,还有那些住在养老院里的鳏寡孤独,他们的生活来源主要依靠社仓供应。 两位巡抚沾沾自喜的展望未来的折子刚刚递到内阁;张家舅舅正在暗自责骂侄子太心急,预备扣下奏折,写信让他打消加赋税的时候,闽浙抗税的风暴骤起。 这一次闽浙十八府有八府联合起来抗税,十名知府还在观望。 八个知府联名向朝廷上折子,言称今年的收成虽没减产,却不比去年好。去年他们已经是勒紧裤腰颗粒归仓了,今年再加赋税,实在是不能活了。 早在两个巡抚增加赋税的同时,被贾琏早早派回海疆潜伏的贾芸就送回了情报。 贾琏就预料这事儿要遭。他通知王子腾,火速撤离海疆,去北疆巡查军务。因为嘉康帝还没有批复王子腾的告老奏章。 王子腾算是走的及时,在他威风八面,鸣锣开道离开海疆不过五日,闽浙抗税风波全面爆发。 那些土豪劣绅还煽动失去租赁资格的百姓围住了巡抚衙门,要求巡抚大人给出答复。 闽浙的通政司暗桩的奏报,雪片一样飞向京都嘉康帝的龙案:哗变一触即发! 嘉康帝有些傻眼。 急招内阁与辅政大臣熙亲王议事。 熙亲王早就被架空,他来了也是一言不发。 张家舅舅这回真是打落牙齿喝血吞,张巡抚就是原兵部侍郎。 他跟贾蓉针锋相对,张家舅舅害怕内力消耗,这才保举他出京,想着贾琏已经铺开了桌席,他去捡碗吃饭,有什么做不好? 还有一位深感不安之人就是熙亲王。那位宗亲是他保举。 当初嘉康帝也是因为要跟宗亲缓和,要给熙亲王面子这才允准,从而否决了王子腾暂代闽浙总督的决议。 孰料一个小小改变,竟然出了这样的乱子。 熙亲王这时再不敢沉默,提议道:“王子腾在闽浙,他告老的折子您还没批吧,交给他吧。” 张家舅舅摇头:“三日前,内阁接到王子腾奏折,言称北方游猎族似有异动,他已经动身去了北边巡查。” 熙亲王面色铁青:“贾琏监管海疆军政,他的总督印陛下没收回吧?” 嘉康帝道:“他是丁忧,又不是卸职,官印自然还在总督衙门。” 熙亲王松口气:“这就好,眼下没有好的办法了,陛下速速下旨,命贾琏夺情起复,速速赴任,调节海疆情势。必须马上起复贾琏,海疆百姓民风彪悍,迟则生变!” 嘉康帝觉得窝囊极了,他不过做了一点点的试探,结果就惹起掀然大波,最后还要靠熙亲王来给他善后。 嘉康帝也算是能屈能伸,或许,也是对张家舅舅失望,他当即对熙亲王躬身一礼:“多谢王叔,即日起,王叔您回来内阁来帮帮侄儿吧。” 熙亲王受了皇帝侄子一礼,心里平复了,当即答应回来内阁任次辅。 宗亲代表熙亲王轻轻松松又打进了权力中心。 张家舅舅只觉得牙疼,他能压服熙亲王这个亲王吗? 君无戏言,张家舅舅也只能苦笑。 贾琏接到夺情起复圣旨同时,也知道熙亲王进了内阁,倒不惊讶。 熙亲王是个有本事的人,也识大体,他起复虽然会抑制清贵的权利,其实也分担了清贵对嘉康帝的影响与威逼。 贾琏也不反对熙亲王当政,因为熙亲王不反对新政,他只是觉得嘉康帝太急躁,害怕引起民变。 这一次,海疆异动,也说明嘉康帝处理政务并不成熟。 嘉康帝想把海疆权利拿回去,想的太简单了,新旧交替不是换个人就成了,得贾琏心甘情愿传帮带,慢慢过渡。 当初贾琏辛辛苦苦私掏腰包打倭寇,为了撸顺闽浙这方江山,用了多少人脉、阴谋阳谋一大堆,岂是去个阿猫阿狗都能坐得稳? 贾琏不着急,还想回京谢恩。却被传旨公公拦住了:“陛下说了,让督抚大人即刻动身前往海疆复职。海疆民怨沸腾,已经箭在弦上,刻不容缓。” 贾琏只得往北跪拜,接了圣旨。当日,贾琏便跟贾赦贾政告辞,把子女们托付给宝玉教导,自己带领贾芸贾菱逑哥儿返回海疆去了。 就在贾琏返回海疆的当晚,王子腾留在贸易行的暗卫王鑫就找到贾琏,交给贾琏一封信笺,却是王子腾把自己在海疆两省的暗桩交给了贾琏。 原来,王子腾当初为了侦探倭寇的动向,掌握主动,这才在闽浙两省境内设置了许多暗桩,一来收集情报,二来,也为王子腾处理一些明面上不好动手的人或事。 战争结束,这些暗桩并未撤销,目前依然在为王子腾收集两省的消息。 比如本当的民情,当地官绅背景,当地官员的作为,还有当地风土人情。只要贾琏想知道,当地官员夜半睡了那个小妾也能知道。 223、223捉虫 王子腾手下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像是陆平手下普通的军中士卒,他们以一对十不成问题, 更别说寻常人等了。 王子腾以为自己再不会回海疆,故而把这股势力移交给了贾琏。 贾琏因问王鑫:“这些人目前靠什么生活?” 王鑫言道:“他们在当地都有正当营生, 养活自己没有问题。“ 贾琏颔首:“这就好了。平时都是你负责跟他们联络?” 王鑫颔首:“是的,小的明面上的身份是联盛贸易行的护院,下面的消息都在我这里汇总,然后交给主子。姑爷有事情交代,可让人到贸易行寻小的。” 贾琏颔首言道:“我要那八个知府的资料,还有那些跟着闹事的土豪劣绅。” 王鑫自袖管里摸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宣纸卷儿。 贾琏带领王鑫贾菱去了后衙,贾琏要尽快了解海疆最新的情势。 贾琏一看顿时笑了, 这八人原来之前年年接受当地士绅的供奉。 即便是前几年倭寇闹腾也没断绝, 唯独去年贾琏管的紧了,他们供奉少了。 这他们才对贾琏心怀怨愤,贾琏前脚走,他们后脚闹事, 既是给新任的巡抚一个下马威, 也是给贾琏脸上抹黑。 贾琏顿悟,怪得张家舅舅一定要把自己侄子推出来,还不遗余力提把自己,官员一旦离开官场,后继无人实在很可怕。继任者手握重权,想要抹黑前任实在太容易了。 贾琏笑道:“干得不错。” 随后吩咐人招来贾菱吩咐:“这是联盛贸易行的王鑫,今后海疆的情报就有你跟他联合管理。” 贾菱走后, 贾琏叫来专管外事的昭儿,将王子腾的网络图与信物交给昭儿吩咐道:“你去这些地界摸摸底,与他们接上头,今后你们出门行走有他们襄助也便宜。” 昭儿领命而出,兴儿闻讯前来。 贾琏吩咐兴儿:“那个王鑫你要与他好好相处,贾菱终究要回京都,你多操点心,还有,那个王鑫,每月在督抚衙门给他一个管事的红利。还有,你去问问,小豹子回来没有,叫英骏来见我。” 少时兴儿带着陆英骏来了,小豹子还没到。 陆英骏虽然不及小豹子有经验,不过眼下也只有暂时靠他了。 贾琏吩咐女婿道:“连夜出发,把这几个府衙围了。再有这些跟着闹事的土豪劣绅,一个不漏抓回来。还有,派兵截断所有的外出通道,不许一人走脱。只管把兵力全部撒出去,不够的话问你父亲去借,这是我的督抚令,你带着便宜行事,” 陆英骏顿时觉得血液沸腾,大声唱喏而去。 贾琏派出自己的亲卫跟着陆英骏的军队出发,充当传令兵:“带上信鸽,一旦英骏得手,你们就放飞信鸽!” 翌日,贾琏坐阵督抚衙门,晨正十分,陆续有信鸽飞回,贾琏十分满意,看来进展顺利。 随后,贾芸的信鸽也到了,贾芸已经在亲兵护卫下,返回泉州府,擒拿了抗税的知府,自己取而代之。 随后,贾芸允诺不会加赋加税,官府名下的公田依然会平价租赁给佃户与雇农之后,为主泉州府的百姓退散。 之后,贾芸配合陆英骏的部队控住了周边兴化、漳州。福州知府是冯紫英的舅舅,他并未参家抗税,他配合陆英骏平息了建宁、延平,宁德。 贾琏得到了福建五府全部平息之后,贾琏带领督抚衙门的属官去了苏州巡抚衙门。 此刻张训服已经吓得面如土色。 贾琏一露面,就被许多百姓认出来,因为贾琏这几年在闽浙十分亲民,经常道田间地头查看农作物,还会下村去跟农户谈心。 官府下田归入社仓就是贾琏的德政,领头人一见贾琏就跪下了:“大人,您可回来了,我们活不成了啊!” 他一喊,许多百姓跟着喊起来。 贾琏一探身站在马鞍之上,双手做个平复的动作:“乡亲们静一静,请听我说。” 贾琏的话中气十足,可以把话音送进每一个在场百姓耳中。 吵嚷声顿时安静下来。 贾琏言道:“我说一句,官府租赁土地的政策不变,税赋不变,你们回家去准备农肥种子,准备东播,你们依不依?” 贾琏话音一落,便有人询问:“贾大人,您又回来当督抚了是不是啊?” 贾琏颔首:“是,我本来祖母过世,在家守孝,皇上闻听闽浙有变,给我夺情起复,官复原职!” 这话一出,百姓的欢呼声雷动。 “贾大人回来了……” “政策不会变了……” “太好了……” “有救了……” 每个百姓临走之前都给贾琏磕头道谢:“多谢贾大人!” 不过一刻,围困巡抚衙门三天的百姓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候,张巡抚出得门来,见百姓都走了,他弯着的腰终于挺直了。冲着贾琏躬身见礼,言道:“还是大人有办法,这些泥腿子真可怕!” 贾琏笑道:“老百姓其实很好安抚,只要你让他们丰衣足食即可!” 张巡抚面色讪讪:“那是!” 贾琏干净利落下马:“我这匹马送给你了,你骑着马回京请罪去吧,免得我抓抓你,怀了情分。” 张巡抚愕然:“百姓闹事,与我何干?” 贾琏冷笑:“你没来他们也没闹事,你一来他们就反了,还说与你无关?” 张巡抚一张脸章程猪肝色:“我是为了朝廷……” 贾琏一嗤:“屁话,朝廷何时让你杀鸡取卵?还安静刚才安静两年,差点因为你再起战端,你还有功?” 张巡抚顿时恼羞成怒:“都是你们家害得。若非你们家那个贾蓉变着法子挤兑我,我什么都跟我争,我叔叔岂能让我出京,我岂能遇见这事儿?” 贾琏冷笑:“错,若非你不是好大喜功,只是先按照去年的份例收取课税,即便是百姓哗变也已你不想干,偏偏你下达了增加赋税的巡抚令,不仅如此,你还亲自上了走姿奏报朝廷,这些都是你的死证,你无从抵赖。你若不顾脸面,不肯自己进京请罪,我只好勉为其难,抓你进京了。” 张巡抚最终选择快马进京请罪。 贾琏派专人跟着他,直到盯着他进了张家院子方罢了。 贾琏这边就简单了,首先把八位知府还有所有抗税的土豪劣绅,一一逮起来关进督抚大牢,然后将八位知府抄家,把他们的资产当众抄没,然后公开换算他的收入与资产的差额。 好乖乖,每个知府家里都搜出来打量的珍宝古玩,还有打量的银票现银。 最富裕的是漳州知府。 这位漳州知府老爷家里藏着的浮财就有一百四十多万银子,这家伙还不餍足,还想图名,想要抹黑贾琏,踩着贾琏往上爬。 余下七位知府家里最少也有八十万的资财。大多是都是一百二十万左右的资财。除开浮财,这些家伙还在闽浙买地置产。朝廷三令五申不许在地方上置办房舍,他们却在闽浙置产,真是不知死活。 贾琏将他们的资财摆在大堂之上,当众审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们确实百万雪花银,很不错啊!“ 贾琏速审速决,然后,按照规定,把他们资产连带他们自己一起押解进京,让行不审讯问罪。 这些家伙这次只怕跑不脱一个死字, 贾琏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八位知府老爷合着将近千万的浮财进京,震动朝野。 在刑部与通政司一百零八种刑具之下,这些人交代了这些银子的来历。 原来,这些知府都是前些年多次上折子,请求朝廷见面赋税,他们打着为民做主的幌子,老百姓丁税徭役丝毫不少,收起来的赋税一般便宜那些土土豪劣绅,一半的朝廷赋税进了自己的腰包。 朝野再次震动。 熙亲王气得面色铁青,那些年,他跟乾元帝捉襟见肘,左腾右挪,这些家伙竟然加仓百万资财无动于衷。 故而,在量刑的时候,熙亲王极力主张,将这些贪官污吏,午门斩首,百官观刑。 最高兴的要数嘉康帝了。 这一回闽浙又腾出八位知府的位置,他正好安排八位心腹前去闽浙历练。另个高兴的原因却是,这一千万赃款收过国库,国库存银已经有了一万五百万。 不过,这些银子都来自闽浙。 这几年河南陕西甘肃宁夏贵州不仅不能自给,还要朝廷赈济救灾。嘉康帝因此明白,一个能干又忠心的地方官是多么重要。 嘉康帝下旨让贾琏进京面圣,贾琏便亲自带人押送课银进京了。 224、224 贾琏这里星夜赶路, 七天的路程走了五日,便到了京都。 嘉康帝不等贾琏下拜, 便伸手拦住了:“爱卿快快请起,这一项平复哗变, 来回奔波,朕本不该再麻烦你,只可惜,朕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人,只好麻烦爱卿了。“ 贾琏听来听去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嘉康帝到底把自己找回来干什么。 嘉康帝却领着贾琏去了翰林院, 指着这些新科进士庶吉士对贾琏言道:“这是新出炉的庶吉士, 将来这些人大都会去掌管州县府衙,或者一省军政刑名。朕以为,一个受百姓喜欢的好官儿,不可能从寻章摘句中出来, 那是名儒文豪, 我大月朝百废待举,朕需要能够干实事牧民一方的官员。不需要书呆子。这次的张桐、水礼就是教训。论读书,他们都是两榜进士。可是,朕要他们下去收收税,他们竟然纸上谈兵,完全不管实情,差点激起民变, 这种书呆子类型的官员再多有什么用?“ 贾琏心里一跳:“陛下,您这是何意?” 嘉康帝一笑,拍拍手。 翰林掌院抬头看见了嘉康帝,忙着领头跪拜。 嘉康帝抬手:“众爱卿平身!” 之后,嘉康帝将贾琏让道大家面前,介绍道:“前些日,朕曾经说过,要给你们找个能干师傅,如今,这个师傅来了,你们还不才过来拜见师傅?” 十三位尚未散馆的庶吉士闻声上前,朝着贾琏躬身参拜。 贾琏心里大约明白嘉康帝的意思,却是看向嘉康帝:“陛下的意思,让这些庶吉士去海疆官场任职历练?” 嘉康帝顿时笑了:“爱卿真乃朕之知己!朕正是此意!” 贾琏看了眼尴尬的翰林院掌院:“历朝历代,庶吉士都是在翰林院修炼三年,然后散馆放官,陛下您是不是太着急了?” 嘉康帝摆手:“不是,朕以为学习各种律法条陈,无需三年,朕决定改变从前的模式,今后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一年,然后考核评定等级。余下两年则去州县一级学士政务,学习如何做好牧民一方的父母官。这些人余下两年就跟在爱卿手下历练,先让他们去海疆州县做一年辅官,再做一年主官,三年散馆的成绩,就是综合两年的政绩。参考翰林考核成绩,按照成绩高低,决定他们今后的去向。” 贾琏言道:“陛下之意,他们去海疆不是正式官员,只是历练?” 嘉康帝哈哈一笑:“话是没错,不过,爱卿若觉得他们能够担当一方父母官,朕乐见其成!” 贾琏又道:“陛下预备派遣几位庶吉士去海疆历练?” 贾琏的意思,这些庶吉士肯定分派到十三省去,一边熟悉各地的风俗,一边学习政务。待时机成熟,取代自己这些老家伙,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 嘉康帝摆手:“不,朕准备把她们全部派去海疆历练,三年之后,再把他们派去十三省,朕预备明年开恩科,再取一批有志之士,再交给爱卿操练他们,就跟你当初在西山操练御林军一样,让他们以一敌十、敌百,朕要全国十三省,人人都能丰衣足食!” 贾琏一愣,这是让自己做什么?替他培育官员? 可是,这不是翰林院的差事? 历来各省督府都是用翰林院操练出来的官员,至于能不能做好地方官,但凭他们自己摸爬滚打,摔得鼻青脸肿几回,也就会了。 如今什么意思,提前率打? 回到乾清宫,贾琏问出自己疑惑:“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微臣教导他们如何做官?” 嘉康帝摆手:“错!爱卿错了,朕不是让他们学会官场的套路,学这个,六部去混就成了,朕希望他们跟着你去海疆,学会如何做一个让百姓丰衣足食的地方官。” 贾琏颔首,表示明白,却道:“朝廷十三省的情况各自不同,不是所有省份都可以复制闽浙的成功之道,要因地制宜。” 嘉康帝颔首:“朕懂你的意思,但是,首先要让他们去海疆感悟一下,一个好地方官,应当是个什么样子。朕对官员的考核跟父皇皇祖父不一样,朕不看他们文章如何花团锦族,朕就看实际,身为一个知县,不能让一县之人吃饱穿暖,你就不是一个好官。同样知府与总督也是一样,朕就一个考核标准,百姓丰衣足食,国库充盈,你就是个好官!” 贾琏颔首:“微臣明白!” 嘉康帝摆手:‘不,你不明白,朕希望这些官员在你手下历练一番,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多出几个一如爱卿这般的封疆大吏,那便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朕也就安心了!“ 贾琏忙着躬身大礼:“陛下缪赞!” 嘉康帝伸手搀扶贾琏:“爱卿再别谦词,朕不仅会明发谕旨,将爱卿的功绩传达到大月朝的每一寸土地。还准备让工部修建贤良祠,让张首辅带领翰林院编纂一部贤良传,专门记载我大月朝忠臣良将的平生功绩。朕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贾爱卿!” 说实话,贾琏有些被嘉康帝的说辞吓到了,他忙着跪下了:“陛下错爱,微臣所做不过职责所在,略尽绵力,实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誉!” 嘉康帝再次搀扶贾琏:“爱卿不必如此,这一切都是爱卿应得的荣誉!” 虽然贾琏自认为已经修炼的无欲无刚,却是被这青史留名之举感动了。 说实话,贾琏许多年没被谁感动过了。 嘉康帝算是头一个! 即便是先皇当年提拔之恩,或者是贾琏自己得中进士,他都没今日激动。 贾琏甚至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老妖怪一样的存在,还被感动的眼窝发热。 贾琏没说出口,却在心里一下了决心: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嘉康帝相比乾元帝,见之大方的太多了。 贾琏不禁成了整个王朝学习的典范,还有实惠。 贾琏查抄的一千万赃款,嘉康帝奖励了贾琏黄金一万两。亦即白银十万两。 贾琏这一趟进京,可谓满载而归。 贾琏回到金陵去报喜,贾赦老泪纵横,撅着屁股趴在祖宗牌位面前磕头:“老祖宗也,你们有灵啊,老祖宗也,您们瞑目吧,我贾府不仅出了阁臣,还入了凌烟阁了……” 贾政也在磕头,也在流泪,却是是不是哀怨的瞪眼贾琏,再瞅一眼宝玉,却是不敢发作。如今,他不仅不敢骂贾琏,宝玉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责骂逆子孽障! 这也是被贾赦给他梗住了。 贾政前些日子心理不顺,因为薛王氏不愿意给贾母守孝,搬回薛家的宅子去了,大有跟贾政分崩离析之意。 贾政因此骂宝玉出气,却被贾赦好一通嘲讽:“是啊,宝玉真是不肖子啊,他若是肖法你,如今还是监生,怎能可能成为天子门生呢!” 贾政终于记得,宝玉的中探花乃天子钦点,乃天子门生,他责骂宝玉孽障,岂不是说嘉康帝有眼无珠?他从此不敢再骂宝玉。 却说贾琏名利双收,极大刺激了六部官员。 当嘉康帝再次点将,选派去直隶推广新税官员时,百官争着自荐。 这是后话。 且说贾琏回到金陵,屏退了下人,身后蹦出个小厮,一下子扑到凤姐怀里。 凤姐唬了一跳:“这是谁啊?” 小厮咯咯一笑:“舅母大人好,安宁给舅母大人请安!” 凤姐看看贾琏,贾琏摊手苦着脸。 凤姐回头看着安宁:“公主怎么来金陵了?身边的人呢?” 安宁大咧咧挥手:“被我甩掉了,这会子应该还在皇宫里懵圈呢!” 凤姐再次唬了一跳:“你是偷跑出来啊?” 安宁嘻嘻笑着点头:“是啊,我不偷跑,肯定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凤姐扶额:“你把人带回来,皇后娘娘该是多着急啊?” 贾琏摆手:“这倒是不必操心,我早就跟皇后联系上了。“ 凤姐瞠目:“皇后知道?放任不管?” 贾琏颔首。 凤姐发愁:“公主在咱们家怎么称呼啊?” 肯定不能叫公主,那是给仇人立靶子。 贾琏言道:“就说是表姑娘,至于哪一门呢,就说是王家的老亲,不然如何会投奔你呢?” 凤姐遂跟安宁商议:“安宁啊,以后人家问你,就委屈你,说叫王安宁,是王家的表姑娘,可好?” 安宁拍手:“好啊,就说是我爹娘待我不好,我只好投奔舅母来了。” 凤姐忙道:“不可,怎么能诬陷陛下与皇后娘娘呢,就说你父亲去四川做官,蜀道难,你不方便跟着,故而来投奔我这个姑母来了,记住,是姑母,不是舅母!” 225、225 这时安宁甚是乖巧, 眼眸晶晶连连点头:“嗯嗯,安宁都听姑母。” 凤姐于是派人把五个孩子都叫了来, 重新介绍安宁:“这是您你们表舅的女儿,名叫王万安宁, 你们表舅往四川做官去了,心疼你们表姐,故而让她们跟我们来了,往后会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现在过来认亲吧,安宁今年十一岁,你们自己论大小!” 五个孩子除了逑哥儿惊愕之外, 其余四人俱皆兴高采烈, 家里来了新成员,有玩伴了。 巧姐儿认得安宁,却是很喜欢她,说表妹还勉强, 不知道如何变成王家表妹了。既然母亲说是表妹那就是吧。 巧姐拉着芊姐儿与安宁见礼, 称呼上头却不好称呼了,因为芊姐儿也是十一岁。 豪哥儿杰哥儿想做表哥,围着安宁问:“你是几月的?” 一般外人不能随便询问人家女儿的生庚八字,除非是论亲。结果豪哥儿张口就问,凤姐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偏生安宁毫不在意,笑道:“我属鸡,二月出生。” 豪哥儿杰哥儿一起拍手:“好得很, 我们是正月,你小,快来见过兄长。” 安宁歪歪脑袋:“兄长?有礼物吗?不然,你只大我一丁点,我干什么给你们见礼?” 豪哥儿杰哥儿闻言瞠目:“哎哟,这个小丫头片子,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叫我哥哥我不答应呢。哼!” 芊姐儿不在乎谁是姐姐妹妹,上前跟安宁拉呱:“你一个人睡觉怕不怕?不如我们两个作伴吧,我怕黑,夜里不能熄灯。” 安宁在宫中也是丫头环伺,一个人肯定也不敢睡,忙着点头允了:“好啊,我也怕黑呢,夜里定要点着灯笼才敢睡。” 芊姐儿拍手笑了:“妈妈不用吩咐再备屋子了,加床蚕丝被就成了,自今儿起,安宁跟我一个屋了。” 凤姐乐得他们亲热,颔首应了。 就这般,安宁就在金陵贾府住下了。 翌日起,安宁便开始跟着逑哥儿兄弟三人练习骑射功夫,也跟着他三人训练轻功,只是贾府的秘诀不能外传,安宁跟着瞎比划。 豪哥儿杰哥儿只要不想做安宁的兄长,安宁跟他们相处的很好。 在活泼安宁的带动下,也是巧姐儿他们在海疆一年的历练,巧姐儿芊姐儿已经很放得开。 如此一来,金陵郊外常常见到一群六个孩子赛马飞驰的风景。 他们男孩俊朗,女孩儿俊俏,马上功夫十分好。 回头却说贾琏带领十三位庶吉士回道海疆,虽然皇帝说了让贾琏安排几人,但是,贾琏还是征求了个人的意见,这几人还真不是寻常之辈,估计也是被人点拨了,他们都愿意下去州县做主簿。 贾琏大笔一挥,签下了十三章主簿任命。 如今的海疆官场闻之可是多得很。 八府知府抗税,手下的知县参与甚多。 贾琏在海疆的时候,他们十分恭顺,贾琏前脚走,他们后脚就造反,幸亏贾琏不是真的落难,否则,真要被他们坑死。 八府手下一共五十三个县,参与抗税的就有三十六位,如这些州县真的受灾,贾琏还要格外看重他们。 恰恰这些县不仅没受灾,秋收还是大丰收。 说穿了他们就是贪财,想要跟那些士绅合伙子坑骗朝廷,祸害百姓。 对于这些人,贾琏一律抄家,对于抄出一万银子以上的官员,一律流放三千里。 这些官员还真是没有一个干净,一个仅仅上任三年尚未满任的知县,家里就有五六万雪花银。 贾琏当初把她们收监,尚未判决就被嘉康帝宣召进京,如今回来,正好拿他们开刀,也好给那些真正愿意做事之人腾位子。 贾琏审讯之前,将三十六位知县一起提上堂来。 这些人乍以上堂,顿时开了锅。 “大人赎罪,我们不是有心,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得不顺从知府大人。” 贾琏笑道:“理解,千里做官只为财,人都要吃饭,我不反对你们弄钱,但是,人不能为了一点私利就黑良心,身为父母官更不能黑良心,否则,这个世界会被你们这些黑心之人弄得一片漆黑。所以,我不能饶你们。” 这些人闻言顿时不顾形象,抢地大哭:“大人啊,圣人也说有错改之,善莫大焉,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回,我们今后必定改过自新。” “从今往后,我们必定唯大人马首是瞻。” “我们错了,大人大量,看在同僚一场 ,饶恕我们一次吧。” …… 这些平日人五人六官员,此刻如同无赖一般不顾形象,为求开脱,也算是能伸能屈。 贾琏且不会养虎为患,给这些疯狗反扑的机会。 贾琏言道:“我不饶恕你们,缘由有二。第一个,你们忘恩。尔等俸禄民脂民膏,但是,你们吃了这些民脂民膏,不思报偿,却为了自己利益,驱使他们走上死路。别说什么他们还没死,若非我前来平息民怨,换做其他不懂得闽浙局势之人,闽浙百姓或所或少会有死伤。” “其二,负义。我在闽浙待你们不薄,每年的政绩考核,本督从不徇私,并不会因为某人家里有权有势就给优等,某人出身清寒就给末等。身为上官,我自认为一碗水端的很平。可是,我回家丁忧不过三月,你们就落井下石。” “这也是我没掉井里,倘若一日,我真掉井里了,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看在同僚一场,看在你们不顾形象求我一场,本督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尔等罪大罪小,本督说了不算,让事实说话,倘若你们有谁真正清廉,真心为了老百姓说话,哪怕你们做错了,也饶恕你们。但是,你们得有被饶恕的资格。” 这些人闻听有机会官复原职,顿时大喜:“多谢大人。” 贾琏冷笑:“你们的资格就在那些账本里,本督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谁家真正清贫如洗,或者,你们家里的赃款只要低于万两,本督就饶恕你们!” 三十六位知县顿时呆傻。 贾琏一挥手:“罗经历,念一下这些人家里抄出的资财数目,直说折合多少银子。” 罗世成开始宣读这些官员的贪墨数目。 事实很残酷,三十六位知县,竟然没有一位是真正靠着俸禄过日子,哪怕贪的少些呢! 贾琏认真听完各人的贪墨数目,笑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知县,比知府的地盘少了十倍,如今却个个十万雪花银,这叫人如何饶恕?本朝□□有严令,凡是贪污三十两以上者,斩臂,百两以上斩首,千两以上剥皮实草,你们自己想想,该受何等刑法?” 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哀嚎:“大人赎罪,我们再不敢了。” “求大人看在同僚一场,给个痛快。” 剥皮实草,那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这些人此刻但求一死。 贾琏话锋一转:“当今圣上慈悲为怀,以为酷刑有伤天和,决定废黜酷刑,所以,本督秉承陛下之意,判决你们充军漠北,永不录用,你们服是不服?” 三十六人如蒙大赦,扑地大哭:“我们服从,多谢大人手下超生。” 贾琏起身往北作揖:“多谢圣上慈悲吧!” “多谢圣上慈悲,大月朝有些明君,必将千秋万代!” 不愧是读书人,拍马屁也是那么文绉绉。 这一次,贾琏把这三十六个抗税知县发配去了北疆,给卫?业泵夥牙土Γ??狈1淙ツ?钡幕褂心俏迨?喔龆嗄昀锤髦痔铀奥┧暗耐梁懒由稹?br> 贾琏这次下狠手,将这五十个肥的流油,却不肯缴纳赋税的土豪劣绅连根拔起,子子孙孙都给他们丢去漠北。 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北疆鞑子祸害百姓跟他们无关吗,贾琏决定让他们去北疆亲身体验体验。 至于因此减少人口,贾琏也有办法,浙江福建卫所正在为那些退役士兵不肯离开闽浙而头疼。 贾琏决定把这些退役兵卒利用起来。 贾琏召集这些应该退役却不愿意的兵卒训话:“你们不愿意离开这块你们洒过热血的地方我能理解,也愿意替你们想办法安置,但是,你们不再是将士了,你们愿不愿意?” 这些人大多来自山西陕西这些贫困地儿。 “只要不离开,我们做什么都成!” 贾琏给这些人发放路费,让门回家娶老婆。 贾琏言道:“这些年你们积攒的兵饷,也够你们买几十亩土地了吧?” 战场的兵卒经过战争洗礼,多少发些死人财,加上每月的兵饷,当兵十几年,身上都有几百银子甚至上千银子。 得到这些兵卒的认同。 贾琏又道:“鉴于你们在海疆战斗多年,海疆战后减员厉害,本督决定就地安置你们,只要你们买地,我就给你们落户。” 贾琏这话一说,顿时欢声雷动。 “本督决定,所有退役兵卒,每人在这云雾山中划拨五十亩山坡地,你们自己开垦,三年后再登记纳税。” 那些不愿意退役兵卒顿时乐坏了:“感谢督抚大人厚爱,只要让门落户,我们愿意退役。” 贾琏摆手:“先别急,除了买地之外,落户还有一个条件。你们回故乡迎娶你们村里最漂亮,最能生养的姑娘回来做老婆,我就替你们落户,从此你们就把崽子生在这富贵窝里,怎么样,干不干?” 退役兵都乐疯了,不干是傻子! “干!干!干!” 226、226捉虫 贾琏不相信, 这一个个生龙活虎、精力过剩的男子汉,好吃好喝的温养下, 还愁造不出许多人来?“ 贾琏预备今后几年卫所的退役兵,都让他们就地安置, 在海疆扎根。 今后海疆这些彪悍军户的后代成长起来,正可谓全民皆兵,闲时种地,战时从军,随时能战。 倭寇再来,也要掂量掂量。 贾琏处置了这些贪官污吏,以及土豪劣绅, 收回土地六十万亩归入省府公田。 这些公田租赁出去, 三四成的租息,那是纯收益。 贾琏翻看着这一次平息民变的收益,勾唇哂笑,这些不是好歹的东西, 坐拥良田万亩不餍足, 还要贪得无厌,如今去喝西北风,大约舒服了。 贾琏私人也有意外收获,五十家土豪劣绅有三家拥有海上贸易行,收归国有之后被联盛贸易行拍卖回去,联盛贸易行的生意扩大了三倍不止。 贸易行扩大,按照三三分成, 贾琏每年的从五万银子涨到十五万雪花银。 贾琏终于理解了闽浙海贸寸土寸金的说发。也难怪那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火中取栗了。 这年腊月,贾琏给嘉康帝上了请安折子,并让人把送给皇帝以及六部内哥们的炭敬送进京都,他自己却开始挨个走访那些吓到州县历练的庶吉士。 贾琏随身带着小豹子陆英骏逑哥儿,说是儿子,再有招儿兴儿当做随从,一行人骑马出行,挨个探访。顺便记载当地风土人情。这一次走访州县,贾琏另有目的。 却是闽浙百姓温饱已经解决,根据熊长昊提供的情报,弗朗机人,英吉利人还有扶桑人高丽人,这些人无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统统对中国的丝绸茶叶感兴趣。 茶叶丝绸恰恰就是南方的产物。贾琏预备走访民情,看看那些地方适合大力桑养蚕。哪些地方适合大面积种植茶园。 当然,这些都要在不影响根底面积的基础上进行。大月朝以农为本的根本政策不能变。什么时候,百姓吃饱肚子都是定定重要的大事。 且别说,十三位庶吉士真不是吹得。贾琏每走一个地方,都有新的发现,而这些发现却与庶吉士们的发现不谋而合。 最后,贾琏根据这些庶吉士的建议,再加上自己的擦方查证,挑选了三种茶叶予以重点栽培。 浙江最有名的茶叶当属龙井茶,只可惜,龙井茶对产地要求很严格。 再有新昌县出产一种大佛龙井茶,这种茶高香甘醇,经久耐泡,具典型高山茶。 再有钱塘江源头开化县,开化龙顶茶,此茶外形紧直挺秀,银绿披毫,鲜醇甘爽,汤水清绿,香味持久。 随后,贾琏又走访了苏杭的桑农,最后决定把桑园种植的重点放在湖州。贾琏看着眼前这个二十郎当岁,却斗志昂扬的庶吉士,心里有些嫉妒。嫉妒他赶上好时候,赶上了自己这个愿意提携后辈的上官。 这日,贾琏再督抚衙门接见三位有建树的庶吉士。 贾琏言道:“你叫王一鸣吧,你的思路不错,湖州却是适合发展桑蚕,我若是他日任命你为湖州知府,你有没有信心让湖州的桑蚕丝产量增加一倍或是两倍三倍?” 王一鸣激动的面颊通红,躬身大礼:“多谢老师栽培,学生必定不叫老师失望。” 贾琏再看另外两个致力说服贾琏开发茶园的庶吉士:“你叫徐琛?徐琛你在钱塘县衙任主簿,明年我认命你为钱塘县令。据说只有一株正宗龙井茶,只要你辖下大山变成一座座龙井茶园,然后买到弗朗机英吉利去,我担保三年后知府的位置是你的。 “你叫崔凤举?新昌县主簿,你也一样,我任命你做县令,你能不能在保证百姓丰衣足食的基础上,再把大佛龙井推广成为整个王朝的名茶贡茶?若是能,三年后,绍兴知府是你的。“ 徐琛崔凤举二人也一起躬身大礼;“多谢老师栽培,我等必定努力!” 贾琏摆手:“我可以举荐你们,但是,你们要做出能够让我拿去朝堂上分说的政绩来,知道吗?” 三人一起躬身作答:“明白!” 贾琏抬手:“坐下说话,三年知县三年知府,我希望你们一路走下去,我希望你们从七品到一品,一步一个脚印,切勿好高骛远。广厦千间,夜眠七尺,珍馐百味,无非三餐,再多的银子生不带来去不带去。我说这话,你们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三人再次躬身行礼:“明白,大人是让我们以海疆抗税八知府为鉴!” 贾琏做事信奉中庸,他鼓励了自己看好的三人之后,余下十人也没冷落,俱皆给予高度评价与鼓励。毕竟这些人将来要放去其他省份做官,说不定他们在海疆水土不服,到了别的地方忽然就开窍巧了。 王一鸣,徐琛崔凤举三人回去后,自然是深入到州县村镇调查详情,为年后三月大举栽培做准备。 为了支持他们,贾琏给他们每人配备二十人的护卫小队,一来保证他们的安全,二来,也是帮助他们摆平当地衙门与地方的牵牵绊绊。免得他们事到临头,无人可用。 把这些庶吉士煽动得嗷嗷叫着奋斗去了,贾琏自己在腊月二十九日傍晚,悄悄青衣小帽回到金陵祭祖。一顿饭后,贾琏星夜返回海疆督抚衙门。 除夕之夜,不仅个府衙的知府老爷要来给贾琏拜年,当地百姓也会前来舞狮舞龙,答谢贾琏这个最大的父母官对他们的恩赐。 这一日觐见,贾琏除了受到个府衙州县的炭敬,也收到附近百姓们千奇百怪的礼物。 有帮着翅膀的鸡鸭,有拴住四肢的猪羊,还有面盆打得倭瓜,婴儿大小的冬瓜,还有各种的干果吃食。贾琏甚至收到煮熟的鸡蛋鸭蛋。更有各种青菜。 贾琏收到的礼物中,有一小包袱,包袱里面是一种黑漆漆却甜甜的窝头。处起来十分劲道。 贾琏分给前来拜年的众官员,最终,没人吃出这是什么东西。贾琏只得利用自己敏锐的嗅觉仔细分析,最终,他发觉了这种窝窝的成分:“这是番薯面窝窝!” 贾琏喊出这一句话的同时,忽然发觉他找到一条储存番薯的方法。 同时,贾琏对于本省剩余番薯的用途也有了新的设想,番薯窝窝如此甜,能不能用番薯熬糖呢? 贾琏迅速吩咐下人出去寻找方才送礼之人,贾琏相信这些人必定还没走远。 很快的,送礼的老人找到了,进士云雾山上的一队祖孙。 他们因为家里的青壮年都死于战乱,他们爷孙两个却不愿意去养老院坐吃等死,租赁了官府二十亩坡地,种植红薯,因为红薯大丰收,吃不完,霉烂不少。 这位老奶奶就想,麦子谷子晒干了不会霉烂,番薯是不是也可以? 于是,他把番薯切成片,果然可以长期保存。 干番薯在熟了吃不及心选番薯口感好,他孙子不乐意吃。 这位老奶奶又想起把番薯片像舂糯米一样舂碎成粉,然后做成窝窝,这一回他孙子乐意吃了。 年前贾琏走访孤寡户,给他们夹送了米面布帛还有五斤猪肉一斤糖。老奶奶家里没有可以拿出手的东西来感谢,想到这种窝窝是她独创,督抚大人只怕没吃过,故而蒸了十个窝窝,住了鸡蛋鸭蛋一起送给贾琏,以示感谢。 贾琏听闻这老人家一说,顿时拍手大乐:“老太太,您立功了,您这个方法可是帮了本督的大忙,本督要奖赏您,你说说,希望得到什么奖赏?” 老太太惊呆了,不过晒番薯嘛,竟然还立功了,别是大人客气吧,忙着摆手:“不用,不用,大人觉得有用就好了。” 贾琏笑道:“这不成,有功要奖,有过必究,这是本府出事法则。” 兴儿知道这老太太只怕闹不明白,因此轻声解释道:“您想啊,浙江福建两省,多少人种番薯啊,番薯霉烂也不是您一家一户,您这个法子传出去,要惠及多少人家,使多少人再不至于饿肚子啊?所以,您就安心吧,大胆说出您的心愿吧。” 老奶奶终于相信贾琏真的是要奖赏她,不是说笑话。 遂趴地上给贾琏磕头:“老婆子倒是有一个心愿,就是我这个孙子啊,从小没爹没娘,我也挣不上大钱,想送他去读书也没银子,大人若是能够让我的孙孙免费读书识字,我老婆睡了也笑醒,死了也闭眼睛了!” 贾琏言道:“好,安心吧,本督保证你家孙儿将来成为一个识字断文的读书人,您好别说死,等着享儿孙福吧!” 227、227 贾琏身为闽浙督抚, 当然不会用空口承诺打发老太太,除了给老太太的孙子熊石头开具了从县学到府学的免费督抚令, 还赏赐老太太家二十亩良田,一座院子。 老太太激动的扑地磕头:“仁慈的青天大老爷啊, 老婆子日后一定每天一炷心香祷告苍天,保佑大人百子千孙,福寿延绵!” 贾琏亲手搀扶老太太:“老太太您太客气了,本督牧民一方,让治下百姓丰衣足食是本督的职责所在,当不得老人家的缪赞。” 徒弟还在其次,老太太当日救住进了一座两进的院子, 正是贾琏这次整治土豪劣绅收缴的房舍。 贾琏没想到的是, 这位老奶奶真是个奇人,次年秋收,老奶奶又琢磨出做番薯粉丝的方子,贡献给贾琏。贾琏顿时心中疑惑起来, 这个。这个老奶奶要么是受到老天眷顾的大气运, 要么她跟自己一样,来历有古怪。 无论老太太有什么古怪,贾琏都不预备干涉。且这老太太对他怀着善意,贾琏没有道理针对她。 贾琏在想,只怕这熊太婆虽然不识字,只怕这是一个黄祖婆一般的传奇人物? 贾琏决定好人做到底,建议县衙摒除男女尊卑, 将老太太聘为乡老。 贾琏不知道的是,熊老太太得到贾琏的赏识之后,气吁吁回家去吓得面色苍白,关门闭户之后拉着八岁的孙子熊石头直打颤:“石头啊,石头啊,不得了了,这一回奶奶可是圆不下来了。贾大人说今后县里乡里有什么疑难事情都要上门请教奶奶啊,奶奶什么都不懂,这可怎么办啊?” 他孙子熊石头安慰道:“奶奶别怕,他们问什么您若不知道就说要考虑考虑,回来之后孙儿教你啊!” 熊太婆这才稍稍安心,言道:“石头啊,贾大人对咱们不薄啊,这一回不仅让奶奶做个乡官,有赏赐奶奶二十亩桑田一百两银子呢。你长大了可不能忘记大人的恩德啊!” 熊石头点头应了,心里却在暗暗嘀咕,自古到今写小说的都是骗子,人家明明是一方督抚,儿女双全,他偏偏说人家二世祖。还有贾芸,人家是知府大人,他说人家是打秋风的穷亲戚,等将来老子上京,倒要查查,秦可卿是不是贾蓉的老婆? 这年八月,宝玉孝满,到海疆参家庶吉士历练。 宝玉这人不适合政务,贾琏让宝玉见习学政,就近到县学做训教。 当知县大人介绍宝玉的名讳,介绍说宝玉是前科探花之时,熊石头顿时惊呼:“曹雪芹啊,你是个大骗子啊!” 他说的虽然很小声,可是贾琏却知道了。 曹雪芹是谁呢? 贾琏事后招了熊石头问话。 熊石头没想到自己说的那么小声,竟然被贾琏听见,当时他们相隔约莫五百米啊? 熊石头也不傻,他撒谎说:“是我碰见的一个落魄的说书人,他曾经说过一个京都大户人家发生的故事,说是姓贾,这家有一个公子哥儿,从小不爱读书,只喜欢喝姐妹丫头玩耍。” 贾琏顿时明白:“所以你看到贾探花,故而惊讶?” 熊石头点头。 贾琏怀疑这人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因问:“你看见本督不惊讶?” 熊石头点头又摇头:“是,不是……” 贾琏皱眉:“到底是还是不是?” 熊石头吓得一缩头:“那人胡说八道,他说,他说,督抚大人您没有真才实学,就是……” 贾琏一哼:“就是什么?二世祖?” 熊石头吓得跪下了:“小民不敢,是那个落魄书生说的,并非是小民,小民都没去过京都,大人明查。” 贾琏挥手让他退下。 事后,贾琏派人查探,他们祖孙曾经的邻居介绍说,这祖孙一家当初被倭寇祸害,石头爹娘掩护他们祖孙逃跑,这小孙子在逃跑的时候跌倒,差点死了,他祖母差点跳海,他却又活了。活过来之后,这小子比从前更聪明了,从未上过学,却认得几个字了,只是不会写字儿。 贾琏顿时明白了一切事情。 熊太婆的一切功绩大约来自她的小孙子,不过,贾琏并不准备拆穿。 毕竟熊石头太小了,反常即谓妖。 贾琏猜测,这小子体内只怕有一个成年的灵魂。目前看来,熊石头没有危害之举,贾琏乐得扶持他。 这熊石头也是智慧了得,在县衙附学一年,参加童生试竟然顺利通过了县试。虽然县试录取较宽,文字通顺者即可。 但是,这个熊石头只读了一年书。 这事儿是宝玉告诉贾琏。贾琏好奇心大起,仔细观看了他的试卷。县学考试很简单,一般是写了上句,空白下句,让考生填写。这个主要考记忆。 再一类题目是县官提出一个论题,没有标准答案,让学生即兴书写,主要是看考生的心智。 贾琏为主看了这一题,知县出题论市舫司存在的重要性。 熊石头的回答十分惊艳。 他写道,朝廷重开市舫司是划时代的决策。随后,他谈论许多重开市舫司的好处。不仅如此,他还从军政两方面详述了重开市舫司的必要性。 于民,当然是生利,他说道,生利则民富,民富则民安,民安则乐业。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就富强。 重开市舫司对于朝廷的重要性,他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从前不了解倭寇,所以开始我们总吃亏,后来吃亏吃多了,总算找到了对付倭寇的办法,所以我们赢了。 正因如此,我们的朝廷想要长治久安,繁荣富强,就不能闭关自守,应该打开国门,学习西洋人甚至我们憎恨的东洋人的先进技术,包括医学,工业,农业,军工业等等。 最后,他说道军事,说是想要战胜一个国家,征服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是以夷制夷。 贾琏觉得这篇文章写的十分有见地,若非这一手字差强人意,否则,真是可以做个县学首案。 贾琏心中划算,这孩子只怕前世不是读书人,不然一手字如此别扭? 不过,贾琏不能否认,此子是个人才。 贾琏决定鼓励鼓励这个熊石头。 熊石头前来,见了贾琏甚是恭敬,纳头拜倒。 贾琏抬手:“免礼!我今日找你却是因为你县试答卷,我想问一问,那些话是别人告诉你,还是你自己悟出来?” 熊石头言道:“也有听来的,我心里认同,也有自己的想法。” 贾琏颔首:“不过,你很有见识,我看了你有一句话叫做以夷制夷,此话何意?” 熊石头略微迟疑方才回道:“其实跟学习洋人的各种技术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前一个说的是把她们好的技术拿来用,后一个说的是把他们民族中优秀的人才拿来用。通过这些人,我们了解他们,学习他们,最终战胜他们。” 贾琏拧眉:“哦,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熊石头被贾琏一勾引,忙着回道:“大人肯定觉得这个做法,跟倭寇发展我们这里土豪劣绅替他们做事一样?” 贾琏颔首。 熊石头顺坡上:“不瞒大人,小的也是从那些人身上悟出来这个道理!” 贾琏一笑:“我们学习倭寇?” 熊石头以为贾琏是不认同自己的观念,或者是误会他崇拜倭寇,忙着解释:“大人明查,小的……” 贾琏摆手:“你已经入学,我是你的父母官,也曾给你们学校题词训话,你就自称学生吧。” 熊石头闻言大喜,大礼参拜:“多谢大人提携!” 贾琏点头:“说吧!” “小的并非崇拜倭寇人,心里反而十分憎恨他们,故而,学生以为我们大可以学习他们的法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扶桑岛国,弹丸之地,竟然侵略我华……大月朝,此恨必雪,此仇必报,故而,学生以为,等我们朝廷兵强马壮之时,可发一支奇兵,直奔扶桑本岛……” 熊石头说了许多,贾琏总结一句话,熊石头建议朝廷时机成熟之时出兵扶桑,将屡屡犯我海疆的倭寇国铲平诛灭! 贾琏看出熊石头对倭寇厌恶至深,恨不能食肉饮血,灭之后快! 这个贾琏能够理解,估计整个闽浙百姓,没有谁不想没掉倭寇国。 接下来,熊石头似乎找到知音,涛涛不绝,游说贾琏,让贾琏支持他带队出海游学,他说保证会比张骞的成绩要好。 他还说郑和那种到处赠送,打一个地方丢一个地方的做法不可取。 若是他,就会占领那些曾经攻占的地方,建立国家,发扬大汉民族的文化,驯化百姓成为大月朝的附属国。 228、228捉虫 贾琏觉得此人如此憎恨倭寇, 必定是闽浙本地人,贾琏不知道此人活了少岁, 猜测他必定活了一把岁数,不然不会有这些见识。 贾琏有意询问他对于海疆与北方的战事的看发。 熊石头对于北方游牧民族似乎也有强烈不满, 他建议将所有草原鞑子全部拘押驯化,让他们学习种地,不许他们游牧打猎。三十人以上聚集,既要给他们分组隔离。 贾琏询问原因。他说牧民彪悍,久之必生祸患。 熊石头还建议,朝廷不仅要接纳外国的传教士,引进西方的医学与教学理念, 还要派遣读书人去西方游学, 学习他们的先进纺织技术,火器制造技术。 只可惜,贾琏以为他的许多思想太过违背常理,贾琏当然不会跟着他胡闹。 不过, 贾琏决定建议朝廷引进西方的医学, 因为贾琏亲自见证过,传教士用白开水治疗好了一个偶感风寒的孩子。 其余,贾琏劝慰他要务实:“你所说的引进传教士学习西方艺术,本督可以支持,我们可以先在海疆试点,允许他们在海疆设立医馆,等接受的人多了, 再慢慢在朝廷推广。其余的话,什么出兵立国之类,今后再不要说了,这不是你考虑的事情。不过,本督眼下倒是有件事情,或许你可以帮得上忙。“ 熊石头见贾琏胆小,不敢承诺出兵扶桑,心里很是失望,觉得贾琏枉费封疆大吏的称呼。忽听贾琏有事情征询,遂又提起兴趣:“未知大人想问什么不过大人也别抱太大希望,小的必定没出过闽浙,见识有限。” 贾琏一笑:“正是闽浙的事情,你以为闽浙今后一段时间,什么作物最赚钱?” 熊石头冲口而出:“当然是茶叶与丝绸,虽然朝廷在苏杭设立了织造衙门,他们只是盯着要蚕丝,却不关心桑树的栽培与桑蚕的养殖,无异是躺在百姓身上吸血的水蛭。” 贾琏挑眉:“哦,你以为该如何呢?” 熊石头言道:“大人手握重权,可以利用权利扶持桑农,保证他们的权利,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贾琏又道:“什么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就是不能因为蚕茧丰收就坏良心的压低价钱,蚕茧欠收又增加赋税,逼迫桑农不得不典田买地,甚至卖儿卖女。闽浙生产桑蚕丝,大人完全可以以省府的名誉在闽浙扶持一织造行,这样子产供销一条龙,就不会发生桑农丰年担忧蚕丝卖不出。” “不能再像眼下这样打击了桑农们的积极性,丰年打压,受灾的时候有增加赋税,如此严苛逼迫,终究一日,桑农会不堪重负,全面崩溃。最终遭受损失最大的还是朝廷。“ 贾琏颔首:“茶叶呢,你有什么见地?” “闽浙茶叶首推龙井,大人,您一边派人在闽浙大量栽种龙井茶,一边派人去京都各王府豪门送礼,勾引他们的兴趣。但是,您要记住,每家每户只送一两二两,多了就不值钱了。这般送个一两年,就可以勾起进度豪门的攀比之风,这龙井就越发值钱了。” 贾琏哂笑:“再值钱又能怎样,真正的龙井只有那么一二斤,千金难买也只有两千金而已,对着整个闽浙的经济来说,毛毛雨尔!” “您别急啊,正宗龙井是只有龙泉边上那一棵,但是,我们可以人工培植出来许许多多的龙井茶啊。” 贾琏讶异:“培植龙井,如何培植,龙泉只有一眼?” “其实龙泉附近百里都可以种植龙井茶,只是滋味有那么一点点区别。您可以把龙泉附近十里方圆的土地收归国有,征招有经验的茶农种植龙井茶。再用龙泉水浇灌这些茶园,浇灌的时候,也可以从内之外,层层递减,您还可以一圈圈的做下记号,分为一号龙井,二号龙井。您能说这些龙泉水浇灌的茶树不叫龙井茶?如此一来,您说说,该有多少龙井茶?” 贾琏此刻可以肯定,熊石头前世绝对不是官场众人,否则不会如此口无遮拦。 看在他对自己满怀善意,贾琏又相信因果。只要熊石心怀善意,贾琏很乐意可以扶持他成为一方大员。 贾琏招手:“石头,你不怕……” 贾琏在自己脖子下头用手一比。 熊石头脑袋一缩,吓得面色苍白:“大大大……” 贾琏满意一笑,伸手拍拍他:“别怕,本官并非妒贤嫉能之辈,但是,别人未必,所以,这话你出了这里,再别说了。当然,你有什么建议可以直接来寻找本督,本督绝对不会亏待你,还会护着你!” 熊石头吓得抱头鼠窜而出。从此后,这家伙再不多嘴多舌,除非贾琏找他问话,他才会有的放矢。 他也不敢对贾琏撒谎,他发现贾琏这人似乎会读心,只要他言无不尽,贾琏就会发觉追问,直到他竹筒倒豆子之后才会放过。 熊石头此后打消了跟贾琏耍心眼的心思。 回头却说贾琏听了熊石头一番言语,很有感触,不光是预备听从建议,大力栽培龙井,还决定,今年立马就开始。 并且,贾琏还从熊石头的话语中总觉出一个重点,那就是品牌。 他觉得熊石头说来说去,没说到重点,他所言的龙井茶的宣传,其实就是名牌效应。 比如徽墨端砚。读书人无比向往。 贾琏决定就从茶叶,丝绸两个方面打造闽浙名牌。让大家提起来丝绸就想到苏杭,提起茶叶就想到龙井。 这一来,名浙江的经济就盘活了。 自己这个总督也算是造福一方了。 当晚,贾琏将熊石头一番话整理成册,然后,贾琏想到没有参加春闱的贾芸,打造闽浙名茶成为闽浙的支柱产业,也是一进阶之路,且贾芸在京都有人脉,他太岳父又是太医,从医学的角度也能帮到贾芸。 贾琏三思之后,调贾芸为杭州知府。 泉州知府,贾琏将王子腾的嫡系马洲调任泉州知府。 杭州原本知府正好判决一宗官司,偶有失误,被人告到贾琏这里。贾琏替他圆过去了,他本人经过抗税,断案失误几轮惊吓,心胆俱丧,告老还乡。 贾琏替他转奏圣上获得批准,贾琏不仅承诺今后会照应他的后背,还赠送这位吴老知府一笔路仪。虽然无支付不缺盘费。 吴老知府也很合作,杭州府的交接十分顺利,杭州府的原班人马也给贾芸留下了,任凭贾芸择优录用。 吴老知府的官声不错,这些辅助人员想来不错,贾琏建议贾芸全部留任。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收购龙泉附近的土地,离不开这些地头蛇的帮助。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吴老知府判断失误的案子正是龙泉茶树的归属权,却是苏杭劣绅看中了龙泉村边上的一座小茶园,想要扩充成为自己茶园。恶霸强买不成,派出打手捣乱,将茶园当家人打死。 当地县令不作为,将告状的小子撵出县衙,茶园小主人越衙上告,吴老知府按照规矩打他四十大板再审理。 这本不错,却被恶霸买通了衙役,生生把人打的半死,案件没审完,原告便死了。 吴老知府虽然事后严惩了作恶的衙役,却是人死不能复生。 虽然死者家里亲戚不敢上告了,可是,吴老知府事物的事情被有良知的乡绅联名告到贾琏这里。 贾琏审理之后,将幕后主使,还有打死人的狗腿子一并斩首。 恶霸的家财也被充公,作为当地养老院的基金。 吴老知府虽是失误,却也不得不做出降级的处罚。吴老知府良心不安,觉得自己年老力衰,索性告老还乡了。 这一来,属于恶霸的龙井茶园就充公了,足足有一百五十亩。 再有那茶农的十亩茶园,贾琏另外补足了五十亩良田给茶园主的族人,命他们另外过继一子继承香烟,算是圆满解决。 贾琏与贾琏还有徐琛崔凤举几个微服私访,很快就把杭州府境内所有产茶地界摸索清楚。当然,许多人不愿意买卖茶园,贾芸能够理解,祖上的遗产,不是轻易能够舍弃。 这也无妨,贾芸出头与他们签订盟约,凡是杭州出产的龙井都有官府同意调配销售。 这些茶园主即便不乐意也没法子,茶引在贾芸手里。 随后,贾琏这边在督抚衙门请客,招待各位府台们的茶叶号称西湖龙井。 贾琏这种茶叶是炒好之后,再经过小姑娘们再次筛选的茶叶,一色双芽雀舌,一个嫩芽的称莲心太稀罕,贾琏除了自己留下半斤,余下的给了王子腾贾赦一人半斤,就连嘉康帝也只孝敬半斤。 至于张家舅舅熙亲王,那就只剩下二两了。 熊石头的说法,这叫饥饿销售。 至于销售到弗朗机于英吉利福扫的茶叶,那就是三叶之后粗茶,或者是下雨之后的再生茶了。那茶即便是雀舌莲心,也没有明前的味道了。 贾琏也是来了闽浙,这才发觉,京都许多人家一直敝帚自珍自以为是的好茶,不过是人家糊弄他们的明前罢了。 当然,这不过是精挑细选的陈茶。 新鲜的莲心,贾琏来了闽浙几年,真心还没认真品过。倒非下官糊弄,却是贾琏前世声色犬马不好茶。 这一辈子心里有事,憋着着一股气儿,也不注重这些事情,有好茶一股脑儿给了王子腾贾赦张舅舅,或者是献给皇上。 此外,贾琏还给嘉康帝上了密折,详述自己的思路,将杭州府辖下产量不高的山区耕地该种茶园。 这些茶叶外销之后的收益,完全相当于良田的收益。请求嘉康帝的允准与支持。 大多数人是开荒种粮,贾琏这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改田为茶园。 说不得有悭吝小人要作祟。他还是首先扯了嘉康帝的龙旗挡风为好。 回头却说贾芸,带着带着特特挑选出来一斤莲心,二斤初展,五斤雀舌,回京城送礼去了。 一斤莲心给帝后各半斤,初展送给八位内阁,一人二两,余下四两,他分给了自己的老娘与太岳丈。 她老娘一两,纯粹是孝敬,他太岳丈的茶叶却是要去太医院请客,让太医院帮忙宣传龙井茶的天下无双,独一无二。 五斤雀舌,贾芸拿出三斤给京都豪门大户每家一两尝鲜。余下二斤攥在手里,作为那些上门请托之人的人情打发。 贾芸没想到。最早上门的是贾蓉冯紫英卫若兰三个。 三人只有贾蓉是兄弟,冯卫二人都是他姑父,他们点名要初展。 贾琏只有打拱的份儿了:“雀舌还有一些,初展真是没有一丁点了。” 贾蓉还好,冯紫英卫若兰就不客气了:“哎哟,你小子做了知府就不认得人了,不说我们是长辈,你应该孝敬,直说我们自小的交情,你也不该糊弄我们呀?你给我我父亲的是头茶,我不求头茶,只求二道,你给我这三道茶,我回去怎么打发你姑姑呢?” 贾芸逼不得已,只得把次回京目的说了。 “二位叔叔,二叔与我对于茶来说都是可有可无,实在是没想到三位叔叔也爱茶,如今也不是旺季,这些茶叶只是二叔给我诱饵,作为敲门砖,上京来宣传,好签订合约,吸引有心人参家闽浙茶园的投产。这雀舌还有二斤,要不,您三位分一斤?我保证,明年春季,您三位要什么茶叶都成?” 冯紫英卫若兰贾蓉三人这才一笑放过他。 冯紫英笑道;“我就说大哥这个时候放你回京,必有古怪,亏我父亲还说你就是回京述职来的。” 贾芸眼睛一亮:“不知道二位姑父还有荣大哥,你们有没有投资茶园的意向?” 冯紫英三人挑眉:“哎哟,瞧你精的,茶叶没吃你的,道问我们要银子来了。” 贾芸便把贾琏预备在闽浙大力发展桑茶的构思说了。 茶叶的一号二号三号都在朝廷内销售,粗茶与二道茶外销西洋东洋。眼下东洋西洋的消耗十分巨大,闽浙茶叶供不应求。 冯紫英皱眉:“云南茶呢?你们可以从别处挪借吗?” 贾芸摇头:“那些西洋鬼子可不喜欢黑黢黢的团茶,他们就喜欢绿茶的清香与甘醇。” 冯紫英道:“你说吧,怎么投资?” 贾芸顿时笑了,这是头一笔呢。 “我们请了闽浙老农精确的算计一下,大约一亩茶园培育成功,需要三十两到五十两银子,您们是内亲,又是头一波,就收最低价三十两一亩。“ 冯紫英皱眉:“多长时间可以回本?” 贾芸言道:“三年,第四年之后就是赚的,且您们的茶园还在,你们只是签订合约,把这个茶园交给我替您们管理。这是我在任,当我与二叔离任之时,也会替您们处理清楚,你们若是愿意继续与官府合作则好,若是不愿意,我们可以把茶园给您剥离出来,你每年自己收茶,贩茶。” 冯紫英嗤笑一声,扬手要打贾芸:“我打你,自己贩茶,我还去弄茶引,我有病?” 随即,冯紫英三人都离开了:“我们回去跟当家的商议商议吧,等着吧!” 当晚,贾芸歇在荣国府萱草园。 结果,冯紫英领着媳妇贾迎春,卫若兰领着夫人史湘云,再有隔壁的贾蓉贾蔷带着尤氏可卿瑛莲齐齐而来。 大家都是起来支持贾芸的事业来的,当然也是为了给子孙留下一笔产业。 冯紫英迎春出了三万两银子,买下一千亩茶园。 瑛莲贾蓉也是三万两,一千亩茶园。 尤氏出了六千两。 贾蔷可卿也出了三千两。 贾芸正在招呼众人品茶,探春也来了,她是独自一个人来的,她投资九千两。 探春眼睛有些红肿:“这是我的嫁妆,你写我的闺名。” 这话大家都懂,探春生了女儿,她婆婆马上给儿子聘了一个良妾。就在前几日,良妾诊断出了喜脉。 她丈夫却似乎爱上了小妾,此后为了表忠心,不再进探春的门。 探春因此进宫找于榴?哭诉,于榴?为了娘家安定,派遣嬷嬷去了于家警告小妾,若是再敢挑唆得家宅不安,就把她落胎之后送去庙里。 探春这才没有守活寡,虽然夫妻们如今初一十五会同房,却不过同床异梦罢了。 探春如今只想生个儿子立住脚,同时守紧自己的钱财,投资也是给自己女儿留条后路。 229、229 探春这次回来一时投资, 二也是趁机向家人求助,想要娘家帮助挽回夫君。 探春寄予最大希望元春并无表示, 元春在皇宫莫怕滚打十几年,岂会傻到得罪皇后的娘家? 李纨也来了, 如今贾兰被贾琏带去海疆培养,她得意地很。 她其实不想回京都,跟着在金陵还可以时不时看见儿子,只是凤姐要留在金陵,预备过年之后去海疆跟贾琏团聚,她也只好回京都来看家,毕竟全部托付给奴才不放心。 她主持荣府这一二月, 紧着巴结迎春惜春与英莲, 根本不理睬探春。 众人知道她与探春从前的纠葛,也不忍心责备。她便越发没了顾忌,越发不把探春放在眼里。 探春倒霉她高兴不及,只说是报应, 岂会一字半句安慰。 探春的遭遇, 贾芸迎春十分同情,于榴?已经出手惩治了娘家,于颜明也责骂了老婆与二女儿。 迎春几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谁出手还能超过于榴?的震慑力? 迎春自己生活的很幸福,不说丈夫体贴,公婆更是待她如亲女,听闻探春过得不好, 差点劝她和离。 却也知道,于榴?的面子不能不看,叹息之余,也只有劝说:“既然有皇后做主,你也别委屈自己,抓紧家里的权柄,争取生个儿子,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实在不开心,就来找我们说一说,莫要憋屈在心里,把自己怄病了。” 探春没想到最疼她的不是当初她致力巴结之人,却是这个她内心瞧不起的二姐。 回去的时候,探春跟迎春同车,哭了一路。 却原来,贾政薛王氏在金陵守孝,探春写信诉苦,贾政回信并没有给探春出头的意思,反而叮嘱探春忍耐,尽量讨好丈夫婆婆大姑子。 迎春心软,跟着探春哭了一路。 冯紫英心疼老婆,说道:“皇后娘娘最恨那些没规矩的人,既然给姨妹做主,姨妹你还怕什么?那个有规矩的人家会让庶子在嫡子前面出生?你当初就该送她一碗避子汤,皇后也不会说你没规矩。” 探春闻言顿时愣了愣,回去之后揣摩冯紫英之言,甚悔当初没主张,到如今反受他人辖制。 想着皇后娘娘给自己做主,探春顿时心里有底。 探春是个狠人,回家之后便借口小妾要安胎,不能服侍男人,她一个当家主母精力有限,要多几个姐妹伺候夫君。 探春大方的动用公中银钱,花费三千银子,买回来两个扬州瘦马。 这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伺候男人也是一套一套。比起那小家碧玉的小妾的半推半就风情多了。 很快的探春的夫君于世华,就对小妾失去了兴趣,一心扑在两个瘦马身上。 从前,探春一心要夫君上进,故而不肯替他纳小妾,一怕分宠,最怕还是夫君不上进。 如今夫君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了,探春觉得就是她把男人扶上高位,自己也落不了什么好。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糊里糊涂混日子吧。 于世华也是个混账东西,从前探春鞭策他上进,她厌恶探春,觉得小妾是朵解语花,如今有个更美妙的瘦马,又觉得小妾见面哭哭啼啼实在腻味,反不如原配端庄可爱。 当然,这一切都是两个瘦马枕头风的功劳,因为探春答应她们,只要自己生下了嫡长子,她们愿意作妾,就给她们停药生子。 若是不愿意作妾,发还卖身契,让她们做回良民,二人焉能不卖力气。 小妾肚子五个月的时候,探春成功怀孕,从此,探春在于家的日子回归正途。 当然,也有人不满意。 这人就是探春公爹于颜明,他训斥探春:“从前见礼知书达理,以为你可以襄助夫君成就一番事业,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替他弄了两个妖精回来祸害,你倒是那一面是真的?难不成我看错你了?” 探春对公跌很恭顺,福身行礼道:“公爹没看错儿媳,是您看错夫君,他不喜欢盯着他上进的妻子,他喜欢儿媳现在的样子。公公您知道吗?儿媳生大丫头一个月,他就纳妾,害得我差点血崩,若非皇后娘娘派遣太医,儿媳差点就不能服侍公公了。” 于颜明气的肝疼,随后命随从明察暗访,终于得知是老妻从中作梗,害得儿子媳妇失去了情分,如今都成了面子情分。 一辈子怕老婆的于颜明出手甩了老婆耳光。 于颜明的老婆回娘家告状,燕候找了于颜明说话,于颜明说了老婆破坏儿子媳妇感情,儿子身陷温柔乡不能自拔的事情。 燕候了解始末,气的也甩了闺女两个耳光:“慈母多败儿,你滚回湖广去吧,不要在这里祸害儿孙了。” 随后,于颜明当面叮嘱儿子媳妇:“小妾一旦生产,无论男女,必须养在嫡母跟前,如同嫡子嫡女一般好生教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探春当即表示:“儿媳都听公公吩咐,只要大爷愿意,儿媳必定拿他们当成亲生。吃喝用度教养,绝不偏私!” 随后,于颜明叫了儿子去书斋,拳打脚踢一番,警告道:“你不上进,我也不管了,你想要弄多少小老婆我也不管,但是,后院的事情不许插手,这个媳妇当初是你自己看上,如今不喜欢也不许作践,不喜欢,也要敬着。” 于世华不以为然:“我不敬着她敢怎么着?我可是皇后的弟弟,正宗国舅爷。” 于颜明冷笑:“国舅爷?历代的皇后娘家都要承恩册封,老子的承恩公到如今没有下来,你知道为了什么?” 于世华一哼:“我想问问您,我也想问问皇后姐姐,别人家都是好好的公爵公府,偏偏到了咱们就没信儿?” 语言劈手一耳光:“我告诉你,就是你娘作践她,小时候改她的出身,长大了又差点害得你姐姐被土匪祸害,她岂肯让你娘做国公夫人?她要册封她死去的亲娘为国公夫人,如今搁置不过是皇上看在你外公的份上。这事儿一旦拆穿就是欺君之罪,我正在哄骗你姐姐只提原配正室,不提亲生。你还好意思去问她?满头小辫子还到处招摇,给我老实点吧!” 于世华终于知道,自己并非皇后娘娘一母同胞,自己母亲还曾经暗害过皇后,只是智商不够,没害成。 这之后,于世华倒是老实了不少,只是,他害怕对上强势的大姐与皇子外甥,彻底没有了上进心。成了他外公一般的花心大萝卜。 只不过,他外公是因为身份特殊,不得不游戏花丛自嘲自救,于世华却是真正的纨绔。 探春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她最为鄙视的大伯母了。 回头却说贾芸,光是贾府的亲戚,他就拉到了十几万雪花银。 随后是张家王子胜家齐齐而来,最后熙亲王忠靖王这些宗室也来了。 当贾芸收到二十万银子,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嘉康帝召见贾芸。 贾芸满怀狐疑去了乾清宫觐见,却是内务府想要插手市舫司。 他们插手的方式是不同意买地之后跟贾芸签订购销合同,等着拿钱分红。 他们要插手经营管理,不仅要插手茶园的管理,还要插手市舫司。 内侍管理市舫司? 贾芸盯了皇帝一眼,有些懵了,这不是走回□□爷的老路,要把市舫司的收益纳入内库? 贾芸迟疑半晌方道:“启禀皇上,这事儿微臣不能做主,这件事情虽然是微臣出面牵头,却是秉承督抚大人之命,皇帝您若是乾纲独断,明发谕旨,微臣不敢不从。但是,要微臣私下答应跟内务府合作,微臣做不得主。” 嘉康帝摆手:“这事儿朕不插手,是内务府跟你们闽浙的事情。” 贾芸言道:“既是这样,内务府可以出银子签合同收购茶园,但是销售还是要经过官府统一调配,盐茶国有是朝廷的律法。” 内务府总管心里不乐意,这样的大饼都被贾府吃了,他岂能甘心? 总管笑道:“盐茶国有?闽浙代表朝廷?” 这话诛心。 贾芸冷笑:“总管大人此言可笑,闽浙军政都是朝廷设置,军政要员无不是皇上钦封,执行着皇上旨意。总督大人下去督导军政要务,前提有一句话叫做代天巡狩,你竟然说闽浙军政不属于朝廷,不代表朝廷,那么请你告诉我,闽浙两省的各级政府属于哪里?闽浙不属于朝廷,难道属于倭寇?你说此话,若非有口无心,就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内务府总管吓得跪下磕头:“皇上赎罪,奴才并无此意,奴才失言,皇上明察!” 嘉康帝有些愣怔,这话怎么说成这样了? 说实话,嘉康帝是想去海疆分一杯羹,不然不会被内务府蛊惑,替他们牵线。 贾芸这时冲着嘉康帝磕头言道:“回禀陛下,其实开发茶园,微臣不回京,就在闽浙本地也能筹集启动款项。只是,这一开,就整个成了海疆本土势力压制官府了。” “皇上也知道,地方宗族士绅的势力有多么彪悍了,先帝时期,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沆瀣一气,屡屡抗税,这才使得他们富得流油,朝廷国库空虚,想要用兵也没有银子,只有忍耐倭寇小儿的欺辱。” “督抚大人也是因此,才要微臣进京来谋求各勋贵清贵甚至宗室的支援。到时候,大家齐心合力,既能发展闽浙经济,也能增加朝廷赋税。不至于被闽浙士绅垄断,铁板一块,不利于管理。再次出现前朝那种威慑朝廷抗税的事情。一切事情他们说了算,乾元年间,钦差调查,那是针扎不进去,水泼不进去。朝廷不知道内情,也只有妥协。” “这次借由盐茶为朝廷国有,督抚大人命微臣回京筹款,为的是打破闽浙本土士绅宗族联盟的一项举措,还请皇上明察。” 嘉康帝盯着贾芸:“你是哪一科进士?” 贾芸磕头言道:“回禀陛下,微臣当初参家乡试之后,正赶上先皇驾崩,朝廷暂停春闱,微臣上有老娘,下游妻儿,不能一直靠着叔父养活,故而以举人出仕。” 嘉康帝想起来了,她当初也是因为祖母祖父父亲相继去世,心情悲痛,这才无心科举。 嘉康帝颔首:“这般说来是朕误了你的前程。” 贾芸连忙磕头:“并非陛下之过,乃是微臣心性急躁之顾,与陛下无关。” 嘉康帝却摆手:“你这是有担当,并非急躁,不是进士出身也能干大事,王子腾王检点,他恩荫出仕,照样官封一品,位极人臣,你好好干,朕看好你!” 贾芸磕头谢恩,却道:“微臣敢问陛下,难道不想去海疆参一股吗?” 嘉康帝顿时笑了:“朕也可以参股?” 贾芸言道:“当然可以啊,您除了是天子,还是父亲啊,父亲给儿子积攒家业理所当然啊。” 嘉康帝闻言心情大号,哈哈一笑,摆手道:“算啦,朕就不与民争利了!” 贾芸盯了内务府总管一眼,心里暗暗算计,这个狗东西竟然拉着皇帝替他自己敛财,不同意得罪皇帝,同意得罪二叔,自己成了怒外不是人。 随后,贾芸被皇后传召,与杜太医一起去了坤宁宫见皇后。 于榴?却是听说了贾芸邀请陛下参股,她心中一动,皇帝不需要给儿子攒家业,他却需要给女儿攒嫁妆。 于榴?先询问了贾琏的情况,又问了凤姐好不好,再问公主的事情。 贾芸愕然:“公主?微臣从未见过。” 于榴?一愣之后笑了:“哦,那你们家表小姐安宁可好?” 贾芸这才笑了:“这个我倒是听内人说过,表姑娘很活泼,跟着二婶学家务,跟着表姐表兄上学习武,家里上下都喜欢她。” 于榴?一笑:“我怎听说她跟三胞胎关系不大好?” 贾芸一笑:“不算不好,就是王表妹比两个堂弟小几个月,偏生不肯认他们做表兄,三个人争论的厉害,除开这个事情,大家相处十分和睦。” 于榴?一听这话十分明白,安宁喜欢逑哥儿,岂肯喊小叔子做兄长。 安宁这个小东西当真上心了。 于榴?笑得开心极了。她给了贾芸六万银票,买下二千亩茶园,说这是她送给逑哥儿的礼物。 贾芸其实是装糊涂,见此暗道皇后厉害,人没进门,嫁妆先来了。 230、230 贾芸回到了海疆, 向贾琏汇报了京都一心的始末,贾琏十分高兴, 这一次可以说是把大半权贵勋贵都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再有人想要搞事也也掂量掂量。 贾芸又把内务府总管齐富的事情说了:“侄儿就是担心这狗贼占不成便宜要搞事儿。” 贾琏笑道:“安心,这不是皇后也有六万银子吗, 齐富要搞事儿,先问皇后答不答应。” 贾芸顿时面色讪讪。 贾琏挑眉:“怎的啦?我说的不对,这银子不是皇后的?” 贾芸颔首:“银子当然是皇后的,但是,皇后娘娘说了这是给逑哥儿的礼物。” 贾琏闻言顿时笑了:“这个皇后,人都送来了,害怕我们反悔, 还要下定。唉,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齐富原本想给贾琏找点事儿,找了几个御史参奏贾琏,说贾琏公器私用,证据就是贾府曾经参家御林军的二十几个族人, 还有二十几个义子, 全部跟着贾琏去了海疆,成了贾琏的亲卫私兵。 结果,他买通的御史前脚在皇帝面前下蛆,后脚就被人检举说他祖父过世,他隐瞒不报不丁忧。 嘉康帝大怒,罢黜他的官职,剥夺了他的进士出身, 发配北疆劳役一年。并当众责骂他猪狗不如,下令吏部记载,永不录用! 随后,这位御史的同年参奏齐富,他家里贪了内务府的银子。 参奏的折子递到内阁,内阁合议之后决定对其立案审查。 抄家的人在他家不仅抄出来属于内务府的元宝锭子,还抄出几箱子借据。 却原来,这个齐富竟然跟戴权的高利贷案子有关联,后来戴权倒了,他蛰伏一段时间,见官府没追究,他又把那藏匿的票据找出来,向债主追剿债务,这些年发了不少黑心财。 孰料他贪心不足,想要染指海疆市舫司,结果被皇后给他竟翻了老底,连累整个起齐家被发配。 嘉康帝新进册封的四妃之一的德妃就是出自齐家。 后妃的娘家竟然高利盘剥,意图加害封疆大吏,嘉康帝将齐德妃贬为罪奴,她刚生的儿子也被抱到皇后娘娘身边教养。 说起来这个齐妃是皇后亲自挑选服侍皇帝,只怪她生了皇子就起了歪心,全家人暗搓搓要谋那锦绣前程,把皇后与皇后党贾琏当成心腹大患。 你怎么也要等儿子大些再搞事儿吧,这样的迫不及待,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太自不量力了。 回头却说贾琏,秋收之后,就将杭州府龙泉,西湖新昌县境内的所有山坡地丘陵地全部征收,或者是良田换坡地,然后将这些土地分别造册,官府红契登记在那些出了银子的名下。 贾琏自己凑上二十万银子,足足开辟了两万亩茶园。 当然,这只是个实验,只是个开始,只要培育茶园成功,贾琏还会扩大栽种。 茶园规划之后,贾琏开始在闽浙聘请种植茶园的老农开始育苗。同时在准备移栽的茶园里挖坑填肥。 最后,贾琏听从熊石头的建议,将两万亩茶园的育苗栽培承包给二十名经验充足的茶农,贾琏只需要在三月底前来验收茶园即可。 不过,这些茶农也跟贾琏讨价还价附加了一个条件,他们拥有优先进入茶园做工的资格。 贾芸将这些茶农的想法报给贾琏。 贾琏慎重考虑之后答应了,不过贾琏也有条件,那就是这些茶农必须跟官府签订十年的死契约。 这期间,不能随意毁约,再有,十年后不愿再次续约,也要等待官府找到接替之人才能离开。否则,官府有权利对毁约之人进行制裁。 他自己或者贾芸或者任何一个官员,都不可能去种茶采茶制茶,这些事情总要依靠这些茶农。 这些茶农觉得十年是否太长了。 贾芸这回不请示贾琏了,斩金截铁的回绝:“若是不能答应,你们就不能继续茶园的栽培,你们另攀高枝,我再请他人。” 这些人还在犹豫。 贾云言道:“我要你们签订十年,只不过是保证茶园的正常运转,不然,你们今天跳槽,明天毁约,我这个知府老爷别的事情也别干了,就守着你们了。“ 这些人虽然种茶种了几十年,那心眼子的哪里比得过贾芸这个读书人,合计之后答应了。 其实这些人再坚持一下,贾芸就会答应五年了。虽然茶农好找可是又会种茶,又会炒茶这种顶尖技术的茶农可是不多。 茶园改造工程启动,贾琏又马不停蹄奔赴湖州,湖州菏泽遍地,桑树耐旱,湖州其实按照桑农们的说法不适合栽种桑树,可是,湖州的百姓硬是自己创造了桑树的种植条件,围菏泽成塘,塘堤种桑,池塘养鱼,或者在水田边上种桑,形成鱼稻桑的种植模式。 不能不佩服百姓的智慧。 身在吉安县做主簿的王一鸣,早已经做下大量的工作。 他深入到么一户,鼓励那些还在犹豫的百姓采取这种结合种植,并代表县衙与桑农签订统购统收契约,并约定,即便实在灾荒年,收购价必定会在成本之上加一成。 这就极大的鼓舞了桑农的种植热情。 贾琏一行人到达湖州,知府闻讯而来,王一鸣所在吉安县,几乎所有人都利用秋收之后开始加宽田埂,以便种植桑树,或者是改造菏泽,预备养鱼种桑。 但是,贾琏一行人到了安吉县衙,却没见到王一鸣。 却原来,王一鸣因为擅自跟百姓签订灾年保护契约,被知县吴征远这个蠢货给驱逐了。 贾琏因问:“什么时候走的?” 吴征远躬身:“依然走了两天了。既然督抚大人亲临,属下有话不得不说,这个王一鸣真是无法无天,竟敢私自跟那些百姓签订契约,他把我这个上官当成什么啦?” 贾琏顿时冷了脸:“依你说,他要跟你一般尸位素餐才是好官?” 吴征远没想到和蔼的督抚忽然翻脸,吓得跪下了:“属下不敢!” 贾琏当即罢免了吴征远的官职:“你这种混吃等死的太平官儿我这闽浙不需要,你马上卸职回京,让吏部给你重新安排差事吧。” 吴征远求情的话也不敢说了,灰溜溜走了。 这个知县贾琏了解,虽然有些无能,却不贪腐,这也是贾琏没有赶他回乡的缘故,只让他自谋出路,他若有本事,就去别的地方混差事。 贾琏吩咐手下去追赶王一鸣,贾琏猜测他必定会去海滨寻找自己,却不料寻找的人还没出发,王一鸣就自己回来了,原来他去桑农家来帮忙去了。 贾琏当即任命王一鸣为安吉知县。随后,贾琏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安吉的模式无限制的扩大,使之覆盖整个湖州府。具体做法就是下令湖州辖下的所有知县带着当地的三老到安吉来取经。 随后,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造工程在湖州展开。 接下来就是双管齐下,一边播种,桑枝扦插育苗,同样也要做好移栽工作,深挖坑,广积肥。 这些事情贾琏原本不懂,跟着桑农转悠几日,也听了个大概。 对于贾琏来说,他不需要懂得桑树的种植,也不需要懂得养蚕缫丝,他只需要负责制定好的宜农宜桑政策就好。 等湖州知府充分了解贾琏大力发展桑茶的举措之后,湖州知府醒悟了。吩咐主簿经历们把属于湖州的荒山全部勾画出来,他决定学习贾芸,忽悠一些人来买山,开荒种桑树。 结果他的副手同知大人打了破锣:“大人,我们湖州府山地甚少,且这盐茶掌握在朝廷手里,咱们也不能擅自决定。大人您听属下一句话,您就支持那个王一鸣,让他去扑腾,难道安吉县的政绩,不是大人的政绩?” 湖州知府向廷竹闻言摆手:“你不知道,这个王一鸣可不是简单,他是王家那个王子腾的远亲,又是出身翰林院的庶吉士,前程不小啊!” 同知猜测说:“大人的意思,王一鸣会威胁您?” 向廷竹颔首:“你看看杭州知府哪去了?安吉县令的下场如何?” 同知细想片刻,悚然而惊:“您是说,督抚大人任人唯亲,他会搞掉您,让王一鸣升迁?” 向廷竹摇头:“任人唯亲说不上,贾芸与王一鸣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不知道,贾芸得了皇上的首肯,言称他就是将来的王子腾。你说,我还不动动脑筋,岂不是只有被撵一条路?” 且被说,向廷竹很是聪明,不仅大力支持王一鸣,还积极敦促其他州县,整儿人陀螺一般转悠。来年湖州府的桑木超越往年十倍。蚕茧也比往年翻了七八倍,缫丝量自然跟着上来了。 这一年湖州府的湖丝一跃而成为闽浙地区总产量第一。这是模范知府啊,撤换他没道理啊! 贾琏还真不能把他撸了。 贾琏一想,既然这个向廷竹愿意追随自己,那就留着他。大笔一挥,给向廷竹一个优等,然后再给王一鸣一个优等。把嘉兴知府撤了,理由很充分,嘉兴湖州隔壁邻居,地理环境差不离儿,嘉兴府比人家少了七八倍的税收,你不回家抱孩子,谁去啊。 一句颟顸无能,把他撸了。 贾琏用同样的办法让徐琛做了绍兴知府,可是崔凤举有些难处,钱塘属于杭州,杭州知府是贾芸。 崔凤举对于茶叶的种植有了一些新的设想,贾琏不忍放弃他,遂暗暗招来熊石头:“嗯,你是本地人,别人说话本督不大信任,你说说,浙江省内那一个府还可以开发出一品名茶?” 熊石头狐疑看着贾琏:“大人不是已经开发了龙井系列产品,茶园也有几万亩,这还不够贸易?” 贾琏一笑:"这你甭管,你就说说,据你所知,闽浙还有哪种茶叶可以做大?“ 熊石头皱眉半晌方道:“安吉白茶!” 贾琏摆手:“安吉不成,这地方太小了,最好是一个府!” 熊石头有抓耳挠腮半天道:“武义县有一种茶,不亚于龙井茶。” 武义县,属于金水府。 此地山清水秀,好山好水出好茶,也不奇怪。 贾琏曾经走访过许多地方,这个武义县也去过。 至于茶水,贾琏不大注意。 “这茶水滋味如何?” 熊石头道:“武义茶形似细雨,色泽嫩绿,滋味甘醇,茶雾蒸腾之际,有兰之清香。” 231、231 翌日, 贾琏带着崔凤举向武义县出发,然后找到武义县最大的茶园, 却是小的可怜只有五十亩。 贾琏崔凤举一行人装作路人讨茶吃。 茶园主十分热情,招待贾琏几个一壶武义茶。 贾琏细细品味确乎不错, 崔凤举心中了然,因问那茶园主:“请问老丈,这茬如此甘醇清香,不输龙井,为何外头听不到武义茶的名字?” 老丈一笑:“龙井茶源远流长,西湖龙泉名声在外。武义县山高路险,等闲人不到这里来, 故而, 这酒好也怕巷子深啊。“ 崔凤举与老丈说话之时,贾琏信步外出,凝目观察武义山,顿时讶异, 无他, 贾琏再茶园之中看见了稀薄的灵气飘散。贾琏顿时精神一震。慢慢踱步到灵气飘散之处。 贾琏仔细查看,发觉,这一出之所以有灵气飘散,却是因为这里有一股细细的沁水。茶园主,却把这一股沁水引流到一处水塘之中。 贾琏询问老丈:“你们这茶园生在半山腰,不怕干旱吗?” 老丈一笑:“老汉活了五十年,从未见过这武义山干旱过。” 贾琏仔细揣摩, 暗忖,只怕这灵气乃是这山中有灵物,灵气助长灵物,灵物反哺大山灵气。武义山是块宝地。 大约这也是武义山植被特别葱郁的缘故。 老丈见贾琏特别注意那一股沁水,热情的介绍:“我们常常取用此水煮茶,茶水会越发清香,这茶出了武义县,味道会淡雅许多。” 贾琏心里划算,这个地方大约分自己萱草堂一般功效,这里的灵气太过分散,很稀薄,他上次回京,水井坊的灵气浓烈的竟然接了一层头名的冰灵石。灵气的云含量比之前的灵石多了十倍。只可惜,他祖父没留下后面的功法,贾琏如今丹田的灵气都聚集汪洋了,贾琏不知道下面该如何修炼,每次修炼也不过增加基地灵液罢了。 贾琏深深吸一口空气中的灵气,格外清香,他笑道:“这也是老丈不愿意住在城里却愿意自此隐居的缘故吧。” 老丈哈哈一笑:“雅客慧眼!” 贾琏一拍崔凤举:“小子,你有福气了,本督建议你,金水府府衙搬迁到这里来吧,包管你在此呆上三五年,你就会发觉你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崔凤举一脸懵懂,却是点头:“谨遵大人指令。” 贾琏因此跟老张拉呱:“武义县像是这样能够栽种的山脉还有多少?” 老张一笑:“武义县十分山脉一分地,全部是山脉,应该说,半数山脉可以种茶叶,只是,这投资可不小,只怕没有谁有这样的大手笔。” 的确,崔凤举大约没有贾芸的号召力,能够进京一次拜年筹集资金二十万。 不过,贾琏不会放弃武义县这块上天砸下来的大馅饼,随对崔凤举言道:“你现在开始在武义县调查统计,需要多少资金启动,换算好了报给我知道。“ 贾琏回道督抚衙门,迅速写下好一封信笺,连带一包茶叶,派遣五百里加急急送回京交给嘉康帝。 信中,贾琏言称,经过他的考察,这武义茶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奉上一斤请帝后品尝,若是帝后觉得此茶可用,贾琏建议把武义茶列为贡茶,由朝廷出资开辟茶园。 若是嘉康帝看不中,贾琏言称,他愿意出资开发武义茶。 嘉康帝接到贾琏五百里加急信笺,莞尔一笑,以为贾琏太过小题大做,区区茶叶,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家可能更低将此事当成笑话说给皇后听,于榴?顿时肃静了面色询问嘉康帝:“陛下自从认识贾督抚,何曾见他无的放矢?何时办过于国于家无益之事?” 嘉康帝一想也是啊,无论这小子练兵,还是剿匪、还是去平安洲、去草原,去海疆,看似轻描淡写,他从来都办的四平八稳,正中靶心,似乎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只要他想干的事情,必定马到成功。 且贾琏似乎从来没有干什么什么么有意义的事情。 嘉康帝因问:“贾爱卿言称此茶延年益寿,于国于家何益?” 于榴?淡然一笑:“陛下偿命百岁千岁万岁,难道不是社稷之福,朝廷之福?” 嘉康帝闻言顿时笑了:“贾爱卿应该是想帝后万寿无疆吧。” 嘉康帝很快回信,同意武义茶成为朝廷贡品,也同意贾琏参股,总不能贾琏发现的好东西,皇帝老子一股脑儿抢了去。 嘉康帝回信将一切托付给贾琏:“爱卿参股十之一,将来收成,除开每年贡品,余下单凭爱卿处理。” 接到嘉康帝回信,贾琏再临武义县。此时,崔凤举已经寻觅了三五处沿河的山村,预备开发茶园。 分别为武阳河,岚阳河,溪家河,沐雨河,巫溪河,这是沿河的五个村镇。每个村镇每个村大约两千那木土地,但是能够耕种的土地约莫千余亩,余下多是大山坡地,粮食产量低到及至,委实贫瘠。 好在整个武义县人口也相对稀少,一个村镇不到千人。 大部分山区没被开发,这对于茶园的开发来说,购买土地的手续就简单多了。 根据走访,茶叶最喜欢生在在半高山地区。 贾琏随着崔凤举走访了他踩好的的五个茶园基地,发觉武阳河,沐雨河,巫溪河三地都蕴含灵气,不过,沐雨河与巫溪河的山峰都比武阳河陡峭,种植面积相对要少,不过能偶开发几百亩的茶园。 武阳河最长,几乎穿过整个武义县,武义县大约能够开辟茶园数千亩,而最好的茶园就是包括那茶园主占据的五十亩在内的三百亩方圆,亦即,整个武义山脉。 最后,贾琏决定,嘉康帝的贡茶基地放在武阳河,自己的私家茶园放在沐雨河与巫溪河。 决定在武义山开辟贡茶基地之后,贾琏跟茶园主详谈一次。 茶园主自己无介绍叫方文献。 贾琏恭维道:“好名字。” 原来这方文献不是武义县人氏,却是临县方家村人氏,因为他一味好武,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后来有一次,竟然被一个疯道士忽悠,为了收集一本据说是无上武功秘籍,一掷千金,是真的千金,价值一万银子。 他因此买了千亩良田,偌大家私被他败了大半。 最终,他妻子不堪他的折腾,与他大吵一架,要了休书,带着嫁妆回娘家去了。 他无儿无女,索性变卖了家里最后百亩良田,携姿游览天下。 这人十分有趣,怀揣千金却装作花子穷游,一边修炼他自认为的武功秘籍。 贾琏拧眉:“道士卖的武功秘籍?” 方文献颔首:“正是,老朽那时候年轻气盛,听信那臭道士说什么学会这套武功,能够打通任督二脉,不仅可使武功登峰造极,还可以立地成佛羽化登仙。” 贾琏闻听这话顿时笑了:“老丈真的以为能够羽化登仙?” 方文献痛苦摇头:“不能,因为我前后修炼三十年,并未体验那道士所言,脱胎换骨之感。“ 贾琏随口言道:“未知武功秘籍如今何在?” 老丈手杖戳戳地面。 贾琏一看,这老丈估计老羞成怒,无处发泄,故意把那秘籍垫了桌子退。 贾琏一抓桌子,再一抓那本书,翻开看时,顿时被吸引。 这是跟贾府的祖产玉板记载的秘籍如出一辙,都是以武入道。 只是这本书说的羽化登仙,而荣府祖上秘籍是以武入道,然后练气筑基。 再后面就没有了,因为贾琏祖上没有筑基。 贾琏如今的成就已经超越了祖上,故而,他已经没有后续功法。 但是,贾府的秘籍只是记载练武之人无病无灾,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这本书却说,筑基之后能够活到三百岁,然后功力再进一步成为高阶修士,就能够长生不老,一如彭祖活到八百岁。 但是,如何成为高阶修士,这本秘籍却没记载。 这本秘籍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贾琏兴趣缺缺,将秘籍丢回去:“祸害才千年,人是不可能的。” 方文献黯然摇头:“可叹我多年堪不破!” 贾琏观看老丈的面色,却是红润得很,根本看不出五十岁,因此拱手:“小可学过几年脉细,老丈可否让在下替您瞧瞧脉息?” 老丈无所谓伸出手。 贾琏悄悄用元力探查他的上丹田下丹田,果然没有丝毫元力存在。但是,他的体质经过灵力的洗涤,可谓百病消除,活到八十岁没问题。 贾琏笑道:“老丈虽然不能练成绝世武功,身体却老当益壮,如今幡然悔悟,娶妻生子,犹未晚矣!” 232、232 老丈眼中惊喜一闪, 却又摇头:“老今年都五十了,翻年奔花甲, 我这儿子只怕有命生,无命养, 何苦连累妻小受罪呢,罢了,老朽一辈子就这样了。” 贾琏笑道:“老丈你虽然没练成神功,但是,你这些年的努力并未白费,我方才替你看了,你的身子不比人家三十岁的汉子差, 甚至略有胜出, 我看老丈的寿诞应当是九十奔圆满,故而,您如今跟人家二十岁的青年娶亲活七十也差不离儿。“ 方文献闻言大喜:“果然?” 贾琏举手:“苍天为证!” 方文献闻言把手里的拐杖一丢,哈哈大笑。随后又泛起愁来:“只可惜, 这里山高路悬, 只怕没得人愿意嫁给我吧。” 贾琏笑道:“老丈何妨把这茶园卖掉,到武义县城去做个富裕员外,那时您这个模样往官媒走一趟,害怕姑娘不飞奔而来。” 方文献看着茶园依依不舍:“老汉在此住了十多年,乍然离去,真是舍不得。” 贾琏道:“您老若是舍不得,也可以把这茶园租赁给我, 只不过这一来,您想到武义县城安家落户就有些困难。” 方文献摆手:“买了,不过,老汉有个要求,客观这茶园老汉替你管理如何,您每年不用与我工钱,就给我十斤新茶就好。” 贾琏如今也懂一些茶道:“五十亩茶园头茶也不过那么几十斤……” 方文献顿时笑了,摆手:“放心,莲心初展我都不要,我就要雀舌,还有二道茶。” 贾琏知道,这个老汉只怕也知道这茶有些益处。 贾琏言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和祖宗方式,无需您老管理,只需要您老在我们开辟茶园、栽种、移植、还有茶树的管理,茶叶的采摘,茶叶冲泡的用水火候上面给予指点即可,您不需要日日待在这里,只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请您出山,我还可以给您一个官方称谓,茶园博士,一如县衙帮助农桑的三老,您看如何?“ 方文献大喜,躬身大礼:“敢不从命尔!” 贾琏伸手一请:“如今,咱们签订合约,五十亩茶园您要多少银子,做茶博士需要多少工钱,只管都写上。” 方文献五十亩茶园要加二千五百两,真心不贵。做茶博士,他要示警雀舌,十斤二道茶。也不过分。 因为茶园主还有个宅子,贾琏做主送给他五百银子安家费。 三千银子已经是一大笔家私,今后他喜欢的茶叶也不缺,真是两全其美。 方文献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最终,贾琏写上了自己名字,然后盖上了总督衙门的印章。 方文献在贾琏吩咐小鹞子用印的时候,已经有些傻了,等贾琏把属于他的哪一张递给他,他看清楚闽浙总督的印章,顿时瘫倒在地:“不知道抚台大人当面,多有轻慢,大人赎罪。” 贾琏搀扶方文献:“无事,本督微服私访,你待客热情,我很感谢。” 方文献道:“既然是朝廷征收茶园,小人愿意双手献上,并不需要收取银钱。” 贾琏失笑:“这怎么成,我在这武义县开辟贡茶园子,今后武义县的赋税免征,乃是惠民之举,若是枪战你的茶园与强盗何异,老先生说笑了!” 随即,贾琏招来崔凤举:“这是你们府台大人,今后贡茶园子的开辟由他主办,你再武义县落户的事情,也有他替你落实。” 方文献纳头又拜,心里叨叨,这是祖坟冒青烟了,自己竟然结识了闽浙总督,今后还要指导府台大人办差。 贾琏留下昭儿,兴儿,让他们负责将沐雨河,巫溪河两处的茶园买下,开辟成小茶园。 贾琏回到临海城督抚衙门,将已经勘定的茶园地址告知,言称整个茶园大约三千亩,最好贡茶基地有三百亩,已经启动云云。 这时已经是二月间,贾琏言称已经买过手五十亩茶园,四月中旬就有新茶上市,届时大约可以挑选莲心,初展雀舌,各十斤进京。告诫皇帝老子,可别答应人家太多的茶叶,到时候自己没法子周全。 嘉康帝很快回府贾琏的折子,嘉康帝打了三个哈哈哈,然后批注:爱卿安心,朕知道了! 之后的时间,贾琏整个就在外面转悠,不死去视察贾芸的龙井茶的长势,就是去湖州嘉兴两地巡查桑田的培育情况。粮食上头,贾琏真心不发愁了。海疆的稻田不缺水,稻米不够还有番薯凑,老百姓真是好吃好喝。税收上面也有市舫司抗大头,这一年的土地税已经降低到了一成半了。 那个若是在胡咧咧负担不起,那就是丧良心了。 凤姐过完正月就到了海疆,结果还是摸不到贾琏一根毛。 贾琏从杭州湖州嘉兴这几个地方转一转,最后,一头扎进武义县致力开辟贡茶园子去了。这关系到帝后的延年益寿。 皇室成员多夭寿。除了上皇这个会享福的最长寿的,活了八十岁。□□爷当初只活了五十五,乾元帝活了五十三,花甲也没挣到手。当然,乾元帝夭寿大约跟他多年来憋屈有关系。 贾琏可不希望嘉康帝夭寿,贾琏自己还想在嘉康朝安安稳稳逍遥几十年,不想那么快又去适应新的帝王。 所以,茶园必须尽快建立起来,用灵茶把皇帝身子保养好,只要他自己不要想不通,胡胡乱糟蹋,不说百岁千岁,七老八十不成问题。 却说凤姐,自从到了海疆,贾琏就成天不见踪影,弄得凤姐都怀疑贾琏在外面有了外室了。 虽然贾琏回家照样把她收拾的七荤八素,但是,贾琏整日往外跑,十天半月不着家,凤姐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一次,贾琏回来把凤姐收拾一顿又跑了。 凤姐便离开督抚衙门去了最信任的侄子贾芸任上。结果只看见杜若馨,杜若馨如今如愿生了儿子,陈天乐呵呵的。见凤姐来了十分高兴。闻听凤姐怀疑贾琏有外室,他也紧张起来。 凤姐说的贾琏的情形跟贾芸一模一样。婆媳两个挨着脑袋商量一番,决定来个跟踪追击。 这两个女人对于家里的奴才都不信任,谁知道是不是被人收买了,贾芸贾琏都在外面当官的,面子当然比内宅妇人大。 不能相信,要自己亲眼所见才能信服。 可是两个女人在外面行走也有不便,虽然海疆女子可以岁以上街,那也只是逛逛花田市场,踏踏青。真正追踪几百里,还没有谁敢过。 最终,凤姐想到自己小儿子豪哥儿,杰哥儿。 本来凤姐首选逑哥儿,但是逑哥儿成天被安宁缠着,若是逑哥儿一定,安宁必定跟着,一旦贾琏有什么,笑话都要传进皇宫去了。把公公的风流韵事闹到媳妇家里去,凤姐丢不起这个脸。 十二岁的杰哥儿豪哥儿担当起护送嫂嫂与母亲的任务。 首先跟踪贾芸,结果发觉,贾芸一天从早到晚都在各处视察茶园,新开辟的茶园有些移植不当枯死,有些生长缓慢,要寻找原因。贾琏几乎每天都在跟那些茶园的园丁商议事情。 凤姐杜若馨跟了三天,都是这般,只得作罢。 杜若馨安心了,凤姐还是心理不安定,因为本来贾芸就比贾琏老实多了。贾芸年轻就没有风流韵事,贾琏却是从十五六岁就喝花酒的主儿。当着凤姐的面也敢插空子摸丫头,当然这是贾琏二十一岁之前的事情。 可是,凤姐保不住贾琏会旧病复发。 凤姐心急如焚,在家蛰伏七八日,这日贾琏终于回来了。又把凤姐一顿死命收拾,差点下不来床,第二天,贾琏神清气爽又出门去了。 凤姐有心不跟踪,却是心里不落实,因此吩咐杰哥儿牵头追踪,豪哥儿在后面护着凤姐慢慢跟上。 果然,贾琏穿越三百里,到了隔壁金水府,然后走上崎岖的小路,去了武义县。 凤姐走到了武义县终于在走不动,吩咐杰哥儿前去盯梢,看看贾琏去了哪里。 结果,杰哥儿一去就没了音讯。凤姐以为杰哥儿贪玩,又派遣豪哥儿去寻找,结果又是一去永不还。 凤姐顿时慌了,带着车夫亲自出去寻找。 结果已出客栈门,就看见贾琏盯着她冷笑。 贾琏冷笑:“你一个妇道人家竟然跑到这个偏僻地方来,说说,你是来私会那个老情人?” 凤姐一见贾琏就知道自己的行动被这个家伙察觉了。 凤姐瞪眼:“只许你出来游逛,不许我们娘儿们出来走走?杰哥儿豪哥儿呢?你把他们怎么啦?” 贾琏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凤姐忙着跟上,又走了二十几里山路,忽见杰哥儿豪哥儿冲了出来:“妈妈!” 凤姐看时,两个儿子手上满是血泡,有的都破了,留着血水。顿时心里疼化:“这是干什么去了?” 兄弟们委屈的不行:“父亲说我们闲得慌,叫我们去挖土方种茶树。” 贾琏冷哼:“你们的土方挖完了。” 豪哥儿杰哥儿忙着跑了:“我们是来给妈妈见礼,这就去。” 凤姐正要求情,贾琏眼一瞪:“你自己身上还有虱子不干净,还想说什么?” 凤姐眼珠子转啊转的,扑哧一笑:“上前拉扯贾琏:”哎哟,二爷,我不是心疼你吗,觉得你在外面成天忙,我几次说要跟着你伺候,你也不答应,我只好偷偷来了。“ 贾琏睨眼:“真的?” 凤姐派个眉眼:“别这么凶嘛,人家不过是想伺候你嘛!” 233、233 贾琏哼一声, 享受凤姐的投怀送抱,再不纠缠凤姐追踪的事情。 凤姐以为贾琏不知道呢, 却不知道,凤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真真的。 从此, 贾琏出行成了一道风景,身后亦步亦趋跟个俊俏书童,白日拎包,端茶递水,夜半□□。 至于杰哥儿豪哥儿,在他爹指导他们运气于臂之后,劳作的趁机大大提高, 如今不仅手不打泡了, 还功力大增。 如今的贾琏,再不是从前那种糊里糊涂练功模式,在儿子浑身出了两省黑黢黢的泥垢之后,他知道, 两个儿子已经以武入道, 进入先天,能够直接洗手天地间的灵气。 按照先天功力划分,儿子们该是练气二层。 杰哥儿豪哥儿从三岁开始练功,十岁的时突破后天进入先天练气,经过两年磨炼,竟然在每天的挖土方中突破了一层进入二层。 竟然比天天强迫他们打坐修炼更迅捷,这事儿似乎让贾琏找到了磨炼儿子的方法。 从此后, 贾琏每年都会吩咐两个儿子一些需要运用的灵力差事,逼迫他们将浑身的灵力消耗殆尽,再重新积累。 两个家伙后来在十五岁的时候开辟了神识,这可真是让贾琏惊喜不已。 须知,贾琏之所以很快以武入道,练气筑基,拜师因为他祖父贾代善将自己一声的功力传给了贾琏,初期缓慢,不过是因为贾琏自己不会练功,摸索之中耽搁了时间。 杰哥儿豪哥儿两人却是从无到有,自己修炼出来,十二岁的先天高手,十三岁修炼出神识,虽然他们只有方圆一丈的覆盖范围,可是,这是打破了一,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天下间只要有了开始,那就是三生万物,后面没有什么做不到。 只可惜,贾琏在后期之后已经没有修炼的法诀,不过每每磨炼灵力的精纯度而已。 从此后,贾琏也增添了一项毛病,那就是喜欢收各种武功秘籍,千金不吝。 方文献那本被发配去垫桌腿的秘籍也被贾琏收集起来,无事的时候就观摩推敲,希望能够拿从哪里推敲出来后续功法。 纵然如此执着,但是,贾琏因为又上一世的磨难,心性坚韧,并未陷入痴迷。 否则,方文献痴迷三十年被贾琏点醒,贾琏自己还不知道等谁点醒了。 这一年的暮春,虽然杭州与武义县的茶园还不能采摘,但是,贾琏在整个海疆境内搜罗了数十种零碎茶叶,堪堪满足了英吉利与弗朗机人的需求。 至于扶桑国的小倭寇,贾琏懒得理睬,有剩余就跟他们交易,没有剩余就把他们驱赶出去,爱干嘛干嘛去。 贾琏一副天老大,我老二,你愿意就等着吃些残羹剩饭,不乐意就滚蛋,不服气就来干一仗试试,老子打得你不能生儿子! 这一年,不仅茶叶大卖,贾琏推行的桑稻鱼结合型种植产业,获得整个闽浙百姓的认同。 此后,这种植方法在整个江南推广,大获成功。贾琏因此被载入闽浙发展的青史之中。 这年四月,十四岁逑哥儿回金陵参文武童生试,获得文武双案首。 八月,逑哥儿不听贾琏劝告,分别参加文武乡试,结果正如贾琏预料,逑哥儿获得了文武举人,并获得武举案首,却与文举案首失之交臂。 贾琏觉得逑哥儿的武功文章都有待磨炼,建议逑哥儿等待三年在参加春闱。 这一次,意气风发的逑哥儿接受父亲贾琏的建议,留在海疆继续磨炼文章。 其实,贾琏并非要儿子三元及第,只是考虑逑哥儿岁数太小,不已太早进入官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贾兰贾菌贾蓝三人明年要回京参家春闱。 贾兰贾菌的文章十分好,肯定要进前三甲,逑哥儿是将来驸马,嘉康帝肯定不能让他的名刺太难看,至少要给个探花郎,才撑得起驸马爷的门面。这样一来逑哥儿就会挤占贾兰贾菌的位置,贾兰贾菌贾蓝三人都十八岁了,不可能在等三年,逑哥儿十四,在等三年不过十七岁。 总不能前四名都姓贾吧,这可就无私也有私了。 结果却因为安宁想念母亲,催着逑哥儿急躁进京,逑哥儿为了正大光明进京,这才提前参加乡试。 这也是贾琏了解逑哥儿跟安宁之间的猫腻,总以为孩子还小,懂什么呢。 却是凤姐发觉安宁因为逑哥儿延迟进京跟他大闹一场。凤姐这边正准备劝说贾琏,让逑哥儿进京投奔林姑父或者是张家舅舅学习文章,不一定要留在海疆。这边安宁一气之下,竟然不声不响偷跑回京去了。 当然,她并非一个人上路,贾琏早安排了暗卫跟着她,她一动,凤姐这边便知道了,忙着吩咐逑哥儿追赶进京去了。 不过,凤姐知道贾琏的意思,将荣国府的对牌交给了逑哥儿,让逑哥儿回京之后,承担起荣府的一切人情往来,特特叮嘱逑哥儿,绝对不能参加明年的春闱,考试名次不好,嘉康帝面上不好看。 凤姐害怕逑哥儿被安宁唆使胡闹,又特特让陪同逑哥儿回京的贾菱给贾蓉带了封信,让他关键时刻劝阻逑哥儿。 贾蓉如今身居兵部侍郎高位,在兄弟们中间十分有威信,逑哥儿也十分喜欢贾蓉这个大哥,想来应该会听他。 逑哥儿走后,凤姐真是一心挂两场,这边巧姐儿与芊姐儿更让凤姐挂心,也只有让逑哥儿自己去扑腾。 贾琏听闻逑哥儿回京去了,却无所谓,男孩子一辈子跟着母亲有什么出息。虽然,贾琏也觉得逑哥儿独立门户太早了,不过,迟早要独立门户,趁早历练也好。 再不济,还有个皇后替他撑场子呢。 这年秋收,闽浙两省毫无意外,粮食再次获得大丰收,贾琏被邀请参加了无数次丰收盛宴。 同月,贾母三周年,贾琏回金陵参加了贾赦主持的祭奠大礼。 贾政决定不回京都了,就在老家耕读看守祖坟。 翌日,薛蟠回道金陵,这家竟然混成了正七品的粮秣官,彻底摆脱了罪籍。 这也是卫?姨岚蔚慕峁??撕螅??淳?p凶咴诰┒加氡苯??洌?p卧谡蚬娜兆雍霉?嗔恕?br> 薛王氏想要回京投奔宝钗,倒被薛蟠劝阻了。 薛蟠言道:“儿子在北疆之所能够脱离罪籍,却是占了表妹夫的光。当然,最后这一哆嗦也是依靠舅舅提拔,但是没有之前贾琏给我的提点,指给我一条奋进之路,也是白搭。儿子以为,您要不走当初那一步,如今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要再三心二意,您就在金陵陪伴姨夫,元春表妹看在您照顾姨夫的面上,或许也能照顾些宝钗妹妹。如今的镇国公府也不能分家,妹妹要在元春表妹手底下讨生活。” 同日,凤姐贾琏正在收拾行李预备回海疆,邢夫人忽然求见贾琏与凤姐。 贾琏凤姐忙着起身相迎,毕竟是名誉上的婆婆。 贾琏见礼之后想要避开,却被邢夫人叫住了。 邢夫人却是来跟凤姐商议他侄女儿邢岫烟的婚事。 凤姐在金陵守孝期间,邢岫烟来过几次,凤姐每次都是衣服银子一大包,从来没有亏待过,并且替他们出钱赎回了租屋,邢岫烟一家人这才从庙里回到家里居住。 凤姐对邢岫烟这个聪慧漂亮的女孩儿有几分好感,因问:“未知太太看中哪一家,可是要我们出门作伐?” 凤姐以为邢夫人想让她出面撑面子,凤姐兵部排斥。因为如今的邢夫人比之前好说话多了,人也平和多了。到如今,贾赦也没替她请封侯夫人。理由却是这个爵位是贾琏挣得,他没脸。 所以,邢夫人的存在,对凤姐实在没有任何威胁。 凤姐很乐意帮她个忙。 邢夫人听着凤姐问话,眼睛把贾琏瞟了几眼,这才言道:“我想把岫烟说给琮儿,你们看?” 凤姐一愣之后笑道:“这是好事儿啊,再者,这个邢大舅舅家您去说保管一说就中,别人去说倒外道了。” 邢夫人顿时叹息:“我兄嫂是没问题,你们老爷不乐意。” 凤姐十分讶异,贾琮蚊不成武不就,比从前的贾琏还要窝囊,邢岫烟满腹诗书,只不过家里穷酸些,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吗,但是,要论本人,邢岫烟配那贾琮富裕得很。 凤姐看眼贾琏。 贾琏对邢岫烟很了解,那是个很有才情的女子。 鉴于邢夫人前世对邢岫烟十分冷淡,贾琏因问:“太太看准了?” 邢夫人见贾琏肯兜揽,忙着点头:”我看准了,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我去年病了一场,这孩子一带不解伺候我三天三夜,直到我痊愈,她才歇息,生个女儿也不过如此。以前是我作兴了,厌恶他爹,也疏远她,没想到她是个好的。” 贾琏点头:“琮儿蚊不成武不就,家里固然不缺他们吃喝,只是这女方也要有嫁妆才能在夫君面前立住脚,您要想描眉管得住琮儿,就给表妹置办一份嫁妆,光身子嫁人可不是好话。” 邢夫人一贯是贪财无度,邢家老宅一千五百银子赎回,凤姐出了一千,邢夫人自己倒直出了五百,后面一应家私,也都是凤姐出银子买回。 故而,贾琏才有此一说。 邢夫人顿时红了脸:“不会了,那个时候,我不了解这个丫头。” 贾琏径直去见贾赦,想着自己没能板正贾琮,就给他儿子找个能干母亲吧,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贾赦一口回绝:“邢家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成,那丫头还比琮哥儿大三岁,琮哥儿虽然不成器,将来总有一份家私,回京去说个勋贵或是清贵家里的庶出小姐当无问题。贾环都娶了水家的庶女,贾琮还比不上他?” 贾琏笑道:“您跟他比什么?我只看见往上比的,没见过往下流比。贾环那门亲有什么好?不过是三妹妹讨好大姐姐,替她婆家推销嫁不出的老闺女罢了。老爷可知道,贾环的媳妇不仅是个老姑娘,还是个望门寡?娘家不过是甩包袱。贾环靠这个才谋了个太仆寺的侍卫,一辈子吃软饭,还不是窝囊闹心?” 贾赦拧眉瞪眼:“怎么说话呢?琮哥儿怎么窝囊了?” 贾琏哼笑:“文不成武不就,后街的贾蓝贾菌都成了举人了,明年就是进士,秀才也有十几人,就连贾芝才十四,也成了秀才了,他近水楼台却读不成,还不窝囊?” 贾赦盯着贾琏不悦:“不是有你这个能干大哥吗?” 贾琏点头:“我养他,可以,没问题,他儿子也要我养?孙子呢?” 贾赦顿时恼了:“你什么意思啊?” 贾琏道:“意思就是老爷把这个邢岫烟聘给琮儿吧。” 贾赦一哼:“她进门就能自己养儿子养孙子?” 贾琏一笑:“嗯,当然可以,从前就是她刺绣卖钱养活全家,年节还替人家写对子,闲暇也在庙里替人家写书信。” 贾赦愕然:“这丫头认得字啊?” 贾琏颔首:“当然,比家里几个妹妹要差些,那也是她学的时间短,人品吗,您就比照东府的可卿瑛莲看吧。” 贾赦瞠目:“你继母家里的侄女儿比得上蓉哥儿媳妇与蔷哥儿媳妇?” 贾琏颔首:“伯仲之间。” 贾赦闻听这话甚是动容:“这么说来,这亲事似乎做的,就是那邢老大,忒不是东西,到处说他家的银子都进了贾府,真是寒碜人,邢家卖光了也值不得三千银子,还不够老子打个茶围呢!” 贾琏一笑:“他的祖宅也是我们替他赎回,谁再信他。娶个好媳妇旺三代,您不想琮儿的儿子又是十个纨绔吧,您想想宝玉成器谁的功劳,若不是大姐姐成日盯着,她能有今日?” 贾赦撇嘴:“新家丫头能有你大姐姐厉害,管得住琮儿?” 贾琏失笑:“他管不住琮儿,还管不住自己儿子啊?” 贾赦最终同意了聘娶邢岫烟,荣国府下了五千银子的聘礼。邢氏帮着邢岫烟办了三千银子的嫁妆。热热闹闹就在金陵老宅成婚。 邢岫烟对她爹娘也很无奈,听从凤姐的劝解,没有理睬他们要求进京的要求,而是替他们买了一个厨娘一个护院,帮着他们打扫院子伺候茶饭。 邢岫烟托付金陵的管家金文彩,每月送六两银子过府,撑不死也饿不死。 234、234捉虫 贾赦夫妻自有新妇伺候, 凤姐一身轻松跟着贾琏回道海疆继续做她的总督夫人。 腊月初,贾兰、贾菌、贾蓝三人, 带着几大车海疆土仪回到京都。 贾琏知道他三人春闱之后必定会一飞冲天,故而让凤姐给每人三千银子, 让他们用于殿试后的拜师访友,添置行头之用。 这些银子不走公账,是贾琏私人赞助。 否则,此例一开,今后族人有了事情都到荣府公账上支取银子,金山银山也不够。 如此也会助长族人的惰性。 贾琏送别贾兰三人时,郑重的嘱咐:“如今是我提携你们, 等你们坐镇一方之时, 就该你们提携族人了。今后,我不在京都,京都族人的选拔培养,你们三个要操心, 明白吗?” 三人齐齐应了。 与他们一起进京的还有包括宝玉在内的十四名庶吉士。 贾琏已经写好折子, 保举代理知府王一鸣、徐琛、崔凤举,分别为嘉兴绍兴金水三府知府。 保举宝玉为浙江学政。 这是给林姑父面子,也是宝玉前世并没有作践过贾琏一家人,他只是纨绔不知世事实罢了。 至于宝玉是留在京都翰林院,或者国子监,或是来海疆任职,都由林姑父自己抉择。 贾琏没想到的是, 林姑父竟然同意宝玉带着黛玉母子去海疆任职。让他们三年任满再回京都不迟。 贾琏略微思忖,便明白了林姑父之意,扶泥菩萨过河,还要原身硬。 这是要宝玉下来地方熬资历。 三月春闱,贾兰、贾菌、贾蓝三人榜上有名,贾兰得中状元,贾菌则是探花,贾蓝稍次,也得中进士十八名。 这一回荣国府可谓满门彩。 贾府免不得又要大宴宾客。这一回,这个荣宁街上都摆满了流水席,客人随到随吃。 安宁在坤宁宫嘟嘟嘴:“都怪舅舅,若不是舅舅不让逑哥哥参加今年的春闱,这一回的探花肯定是逑哥哥,逑哥哥比那贾菌俊俏多了。” 皇后却明白贾琏的深意,逑哥儿的资源靠山够多了,不差这一个探花郎。何况还是跟族人抢机遇,实在是犯不着。 皇后安慰道:“三年后逑哥儿就不是探花,而是状元公了,若非你个调皮的从中捣鬼,你逑哥哥就是三元及第,双料状元,你还有理?” 安宁自知理亏,趴在母亲膝上,笑眯眯看着她母亲。 于榴?一哼:“少来这套,做错事情就要罚,今后你逑哥哥的衣衫就由你亲自打理,谁让你把人家骗回京来,你舅母顾忌不到只好你补上了。” 安宁歪着头儿笑得贼兮兮:“只要他敢穿出去呗!” 她的针线只比鸡爪子强上那么一点点,倒不是笨,她心不在此。 却说贾琏坐阵海疆,从此倭寇绝迹,海疆在贾琏治理下,真是海晏河清,之前那些菏泽坑洼之地,都成了鱼米之乡。 市舫司的生意遍布西洋岛国,浙江市舫司成功之后,贾琏又在福建开办了市舫司。因此,海疆每年的赋税,从当初四百多万,逐渐增加到眼下的八百万,成了大月朝最大的赋税省份。 逑哥儿回京的隔年三月,贾兰中状元的消息传来的同时,贾琏正跟陆平两个同桌吃酒。 这日贾陆两家正式结成亲家。双方约定,等逑哥儿成婚之后,再办巧姐儿的婚事。 贾琏在海疆坐阵的第八年的春天,逑哥儿参加春闱,在帝后公主再有两位舅太爷姑太爷的加持下,逑哥儿成了当年的双料状元。 琼林宴上,嘉康帝赐婚,逑哥儿贾葳成了状元驸马。 随后,逑哥儿被任命为大内侍卫统领,正三品。 三月末,贾琏凤姐回京,替长子贾葳筹办婚事。 四月初,贾赦上折子请求嘉康帝,要把身上的爵位提前传给孙子贾葳。 嘉康帝驳回三次,贾赦第四次上折子让爵,嘉康帝准了。 嘉康帝疼爱公主,加恩驸马,恢复荣国府公爵爵位,五世而斩。 亦即,自贾葳起,荣国府可再传五代。 这是嘉康帝送给自己外孙的礼物。 贾赦接到加恩圣旨,心中对贾琏的料事如神惊叹不已。 贾琏当初劝说让爵:“您如今不过是个侯爵,有什么稀罕?你若是让出来,将来能够指挥荣国公办事,岂不是比一个空头侯爵得意的多?您想想当初太上皇的指令谁敢违拗?您如今让爵,让逑哥儿身份尊贵,帝后公主都有面子,都会记住您的恩情,只怕今后您在年宴上的位置要往前排,很可能今后在民爵中,您的位置要数一数二,跟那个牛皮哄哄的燕候一较高低了。” 贾赦抿嘴:“今上加恩公爵,自来没有异姓王,若是皇后的儿子登基,想要加恩公主姐姐岂不是无恩可加?” 贾琏一笑:“没有异姓王,公爵也可以世袭罔替!” 贾赦这才被说动了,四次上折子让爵与长孙。 回头却说逑哥儿继承了荣国公,他住在荣禧堂自然没有二话。 嘉康帝虽然赏赐了公主府,可是,男人娶媳妇不能没有新房。 于榴?很理解男子娶媳妇,却要住在女方宅子里的憋屈,故而同意,让安宁在荣禧堂按照民间娶亲办喜事。 让贾葳先把公主娶回荣禧堂,等在荣禧堂住满月之后,再去公主府居住,再之后,小两口愿意住哪里就住哪里,没谁会去多管闲事。 荣禧堂被收拾出来做了小两口的婚房。 对于小两口婚后的生活,凤姐也跟于榴?深谈一次,凤姐反对皇家指派教养嬷嬷跟随,或者跟随也可以,不能阻碍小两口相见。 凤姐笑道:“臣妇虽然不着急抱孙子,却不希望有人干涉孩子们的后宅生活,睡觉了,床头上杵着个人,多腻味啊,当心吓着孩子们。” 于榴?当然知道皇家的规矩,皇帝睡老婆时间长了,太监也会提醒:“够了!” 于榴?当初可是吓得够呛,满怀柔情变成惊惧。以至于后来夫妻几次不能成事儿。 于榴?抿嘴笑了笑,道:“不会,我派遣的嬷嬷是紫苏紫芝,安宁不欺负她们就谢天谢地了。” 紫苏与紫芝凤姐知道,正是从贾府出去的,当初帮助于榴?在王府站住脚跟,免受了许多鬼魅魍魉的迫害。每次怀孕能够顺来生产,也多亏紫苏紫芝两人细心守护。 紫苏紫芝两人对于榴?也好,对贾府也好,都是满怀善意。 凤姐这才安心了。 五月,逑哥儿大婚。 这一日荣禧堂上高朋满座,满京都的勋贵清贵宗室王公,有一个算一个,齐齐而来贺喜。 荣禧堂上的酒宴根本摆不下,贾蓉把两府之间花墙推倒,做了一个大大的垂花门。荣宁两府摆满流水席。 宾客来了随意坐。 当然,内阁王室成员来了,则是贾琏父子们陪同。京都的勋贵来了,则有贾蓉贾蔷兄弟招待。清贵来了则是宝玉贾芸贾兰贾菌贾蓝几个陪同。 宾客们看着贾府一大家子,说话泛酸:“您们看这贾府,上至阁臣下至翰林,兵部吏部礼部国子监侍卫统领,更有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朝野之中哪里都有姓贾的。他自家能立个小朝廷了。” 这话好不巧被水纹听见了,说话人没避讳他这外人。 水纹冷笑:“贾府满门富贵不假,可是,您老嫉妒之前,也要想一想贾府做了什么?还有那些身居高位的贾氏子弟,哪个是恩荫,人家都是正经的两榜进士!” 这话一出,那些子红眼病都扎紧了嘴巴。 且贾府人做官,都不是直接在朝堂上起家,一个个都是从下面慢慢从知县爬起来。想要从这个上头挑毛病,真心不容易。 如今荣宁街的族人,贾琏也有家法约束,但凡游手好闲,不愿意正经办差的族人,一律先交给贾赦打一顿,然后遣返原籍,交给贾政教育改造。 贾氏宗族之人,要么从文,要么从武,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经商,贾琏绝对不会给谁谋求恩荫出仕。 整个家族只有一个恩荫出仕的败类就是贾环,贾环也不是贾琏替他求得官职,而是元春的婆家嫁女儿附送。贾环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在太仆寺混的十分窝囊,注定一辈子吃软饭了。 反观当初动不动被贾政咆哮责骂的宝玉,倒是出息了,贾琏与林姑父都知道宝玉不是干政事的料子,他在海疆做了三年学政,如今回到京都去了国子监做祭酒。 翁婿都是探花祭酒,一时在京都传为佳话。 逑哥儿成亲的同年八月,巧姐儿与陆英骏完婚。 这一年,嘉康帝任命陆英骏为永定军都尉,协同他父亲驻守浙江卫所。 同年腊月,在海疆驻守十年的贾琏接到嘉康帝调任圣旨,贾琏回京任内阁首辅,原本首辅张家舅舅上折子乞骸骨。 他举贤不避亲,保举贾琏出任内阁首辅。 四十岁的贾琏出任首辅之后,给嘉康帝上奏的第一道折子,就是保举王一鸣为福建布政使,贾蓉为浙江布政使,崔凤举徐琛分别为闽浙两省巡抚,熊长昊为浙江按察使。 贾琏说道:“陛下若是想要闽浙十年内能够保持每年八百万的税赋入库,就任命这五人掌管闽浙军政,因为闽浙的经济体系再有五年到十年,才会彻底完善,微臣担心旁人去了会让微臣之前十年的辛苦毁之一旦。或是您让微臣继续回去担任闽浙督抚也可。“ 嘉康帝舍得贾琏,也舍不得八百万的税赋,这□□年,嘉康帝的国库已经积累了四千万白银。陡然少了八百万,他可舍不得。 次年,贾琏代表内阁上折子请封太子。 嘉康帝从善如流,册封皇后所出,十四岁长子为太子,太子有了自己的衙门与属臣。 皇后于榴?至此,一颗悬心终于方回肚子里,从此后,她对待嘉康帝敬重之余,多了一份爱恋! 同月,嘉康帝加封贾琏太子太保。 之后,贾琏带领内阁,致力于在各省推广土地税负新政。因为直隶多是皇亲国戚与勋贵,对于土地新政十分抵触。 嘉康帝无奈之下,问计贾琏,贾琏保举冯紫英。 嘉康帝讲过慎重考虑之后,决定让冯紫英出任直隶总督。 嘉康帝其实对于冯紫英出任直隶总督还有些疑虑,熙亲王亲自出手也不能让这些人屈服,冯紫英能干什么?他虽然武功好,直隶总督也不是去打架! 但是,嘉康帝相信贾琏的眼光。 且说这冯紫英去了直隶,那些个闹腾的乌烟瘴气的皇亲国戚竟然烟消云散了。 这中间除了贾琏带头上表,承诺荣国府名下的十万亩良田按章纳税,力挺冯紫英之外,得力于冯紫英手中那些暗账。冯紫英派遣属下俺们奉送信笺,这些人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谁让他们犯了国法呢。 几十年活下来,谁还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像是国丧期间怀孕生子,高利盘剥,强抢个把民女,霸占□□,行贿受贿等等切切,虽然他们平日捂得紧,只怪通政司无孔不入。 这些罪证一色都是能够让门身败名裂的罪证。 他们也只好拿钱消灾了。 五年后,贾琏在嘉康帝的无条件支持下,大月朝十三省,几乎全部实行了土地新税制度。 贾琏的这一政绩,被嘉康帝命人写进大月朝的大事纪年之中。 随后,贾琏慢慢中庸起来,些许的事情,不在出头。 嘉康十六年,北疆战端陡起,草原一众部落纠结十三家军,合兵扣关。 卫?也只手?抡剿溃?ぷ邮苌吮徊叮?甑乃镒釉谕踝犹诘幕に拖禄鼐┣笤??br> 嘉康帝雄姿英发,亲自率兵征北,命太子监国。 贾琏这次出任嘉康帝的粮秣官,专门替嘉康帝调运粮草。 二十三岁的逑哥儿成为他皇帝岳父的先锋官。 其实粮秣官不需要贾琏亲自出任,却是贾琏想给嘉康帝上一道保险。 嘉康帝征战一年,终于将十三家军击溃,但是,嘉康帝不听贾琏劝告,之意追击十三军头领苏日勒和克,虽然杀死了苏日勒和克,却被他垂死挣扎,用粹毒的匕首刺伤了嘉康帝。 若非贾琏来得快,替他疗伤清除毒素,嘉康帝有死无生。 饶是如此,嘉康帝的身体还是受到极大伤害。 因为嘉康帝受伤不能动弹,贾琏守护者他在北疆带了一个月,这才回京。 嘉康帝比他父亲大度,派遣卫若兰接手卫家军,继续守卫北疆。 嘉康帝回道京都身子打不日从前,勉强支撑两年,在嘉康二十年的正旦日,宣布退位让贤,把皇位传给了儿子水祯。年后醇正。 嘉康帝在传位之前,拟定赐封贾琏一等忠勇公。 贾琏闻讯密奏陛下,请求陛下将这一次功勋另行封侯,因为他想公平对待两个儿子,不然,一个公爵,一个侯爵,将来难以分配。 嘉康帝指着贾琏笑了笑:“你也是为儿女做马牛啊!” 贾琏一笑作揖:“多谢陛下成全。” 其实,贾琏觉得一门双公太显眼了。 豪哥儿杰哥儿俱皆武功了得,将来必定会战功赫赫。如今都是公爵了,日后皇帝还怎么加恩?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贾琏其实很想让豪哥儿杰哥儿自己科举入仕,不继承什么爵位。 可是陛下赐封,臣子也不能拒绝。 嘉康帝当了三十年的太上皇。 贾琏也继续做了十年首辅大臣,之后,贾琏更太上皇商议,言称皇帝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自己想要功成身退,给年轻人让位。 太上皇首肯之后,贾琏上折子乞骸骨荣养。 醇正帝三劝之后准奏。 贾琏再归田之时保举闽浙督抚王一鸣为内阁首付。 醇正帝欣然纳谏,晋升闽浙总督王一鸣为内阁首辅。 三十年间,嘉康帝添了大群的孙子。 贾琏也也添了六个孙子,五个外孙子,三个外孙女儿。 三十年间,熙亲王病死,忠靖王病死,一茬一茬的大臣死了,一茬一茬大臣升上来,唯有贾琏稳如泰山。 三十年过去,贾府的老一辈贾赦邢夫人贾政尘归尘土归土了。 贾琏的长孙贾??已经三十五岁,他三元及第,得中状元,因为皇帝外公与舅舅屡屡加恩,已经做到了礼部侍郎。 他的父亲贾葳却做了领侍卫大臣。 豪哥儿杰哥儿虽然都是俱皆科举出仕。一个在兵部做郎中,一个在都察院做御史。 三年后的冬月,六十九岁的嘉康帝寿终正寝。 这一年,贾琏七十二岁。 贾琏带领子孙替嘉康帝守孝百日。 之后,贾琏带领凤姐回金陵老家祭祖,转战去了海疆。 如今,贾芸做了闽浙总督,住在当初贾琏喜欢的临海城。 贾琏在这里住了一年之后,带领凤姐告辞而去,且并未回京都。 贾琏带领凤姐去了湖广武当山朝圣。 在武当山,贾琏潜入寒潭千米之处,挖掘两块精纯的灵石,分别刻下经过自己多年磨砺之后修改的练气秘诀,在秘诀后面,贾琏将自己一生修炼的感悟刻在后面。 然后,贾琏镌刻了武当山寒潭的位置,写明这里的灵□□桃银鱼如何使用。 随后,贾琏潜行回京,将玉牌分贝传给杰哥儿与豪哥儿。 贾琏告诉他们。修炼笔巨额本来应该传给承爵嫡枝逑哥儿,只因为逑哥儿根骨不佳,不能修炼。他的两个儿子虽然聪慧,也不能修炼秘诀。 但是,贾琏要求杰哥儿与豪哥儿立下家规,三府之间,要同气连枝,相互照应。 一旦发觉逑哥儿的后人中有能够修炼的后辈,让他们兄弟要细心教导侄子侄孙子。 之后,贾琏带领凤姐回到海疆,在巫溪河的灵茶园隐居。 五年后,于榴?崩。 再过五年,八十岁的凤姐无疾而终。 贾琏将凤姐送回金陵老宅,入土为安。 贾琏在金陵替凤姐守孝三年。 三年后之后,贾琏回京,检查了逑哥儿新出生孙子的根骨,这个小孙子依然不能修炼祖上秘诀。 贾琏不由疑惑,难道这个逑哥儿是多出来的,他只是巧姐儿的附庸,故而才不具备修炼根骨? 不过,贾琏至此也释然了。 贾琏再次秘密离开了京都,只给三个儿子留下一封长信,让他们不要寻找自己。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回来。 之后,三十年,逑哥儿豪哥儿杰哥儿一直派人打听贾琏的行踪,只可惜,贾琏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刚刚听人说在终南山见过他,三兄弟赶去之后,贾琏又飘然远去了。 逑哥儿不能修炼,因为杰哥儿豪哥儿时时用元力推血过宫,洗涤身体,足足活了八十四。 临终,弥留之际,惊见父亲飘然而至,与之诀别。 贾琏拉着逑哥儿的手叹息:你阳寿已满,为父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贾琏握手密嘱逑哥儿:“若是见了曾祖父,代为禀告,父亲不辱使命!” 因为贾琏一副三十岁的模样,逑哥儿自己已经满头华发。 他以为做梦,含笑而终:“父亲,您来接孩儿吗?真好!” 随后,贾琏召见年逾八十却貌若青年的杰哥儿与豪哥儿:“是为父当初大意了,没有叮嘱你们,你们用三年时间逐渐衰老吧,定夺在人间待到八十四,停留太久就不是福而是祸了!” 杰哥儿豪哥儿对于弃家毫无压力,因为他们已经当了多年的鳏夫,且他们的儿子孙子都继承了修炼根骨。 如今他们兄弟后院一如萱草堂,也有一口灵水井,整个侯府就是个修炼福地。 贾琏飘然而去,兄弟们在后追赶住:“三年后我们去哪里寻找父亲?” “终南山,武当山,武义山,选择一处隐居,父子有缘,自然相见!” 杰哥儿豪哥儿三年间忙碌的准备后事,第四年年关,兄弟们携带儿孙回金陵祭祖。 随后,兄弟双双无疾而终。 时值冬日,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棺椁移居坟场家庙。 百日后,入土安葬。 兄弟们死遁,棺椁空空。 他儿子心知肚明,故而,抬棺的都是自家直系子孙。 杰哥儿豪哥儿兄弟们一直追踪父亲的踪迹,只可惜,每每玩到一步,只瞧见父亲留下的修炼资源与修炼心得,始终没有面见父亲。 杰哥儿豪哥儿无奈,只得每个五年潜回京都一次,或指导儿孙修炼,或者去兄长家里寻找有灵脉的后代。 只可惜,并无一人有根骨,祠堂里贾琏排位下那块玉牌,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得见天日。 对于贾琏,继任首辅王一鸣秉承圣意,率领翰林院编撰的大月朝的贤臣传记《大月朝贤臣.贾琏》。 贾公琏,字戒之,金陵人士。 生而聪慧,厌学,声色犬马,游戏人间。 父出资,捐同知。 二十岁顿悟,改邪归正。 乾元朝进士及第,进入翰林,后进入奉圣军历练,一年间从士兵升任校尉。 乾元帝称赞:练兵有道,治军有方,国之柱石! 后受圣命,建御林军,任都尉。 次年平安洲平乱,有功,晋兵部侍郎,上论功封赏,赐封子爵。 后因平定倭寇有功,晋升兵部尚书,赐封侯爵。 嘉康元年,官封闽浙总督,总理闽浙军政,主推推土地税负新政。 嘉康十年,张首辅告老,推拒公为内阁首辅。 贾琏与嘉康帝君臣相得,圣宠优渥。脚下三子,俱皆赐封爵禄。 醇正三十年,上皇崩。 贾公守孝百日,扶上皇归陵寝,离京,从此不知所终! 贾公一生可谓传奇。 有云,贾琏幼年得遇隐士高人教授武功兵法,故醍醐灌顶,屡建奇功。 今功成身退,返璞归真,追随师傅修行去了。 醇正六十年,又有人传说,武当山见过一年青年道爷,年约三旬,面容酷似贾公戒之。 世人哂笑。掐指推算,时年,贾公一百零三岁。 贾公三子闻讯,奔赴武当道观寻父,无果。 此后,再没有人见过贾戒之! 大月朝太史令记录:贾公戒之,生儿敏,有大智慧,有大功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