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抽卡系统混江湖》 第一章 穿越标配——系统 乔满现在有一个天大的麻烦。 他曾经是天朝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如果他那突破人类极限的非酋也算作普通的话。 因为书架倒塌,把正玩电脑游戏的他给砸死了,之后他就重生在了这个世界。 一个非常危险的武侠世界。 幼时,他的记忆、心智都还没完全恢复,等他恢复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拐子拐了。 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拐的,幼时的记忆已经被前世记忆冲没了,他只记得小时候大约是在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生活。 该死的人贩子! 无论他怎么咬牙切齿,面对武力高超的敌人,他小胳膊小腿的完全逃不出去。 早些年他逃了好几次,都是刚跑没多远就被抓回去了。 为此还被惩罚了好几顿。 若非他觉醒记忆,懂得了审时度势,暂时隐忍,说不定他现在早就死了。 然而,他有些要忍不下去了。 因为就在明天晚上,他的初夜就要被拍卖出去了。 没错的,这里是香南馆,江南最大的妓院。 他就是南馆的新任“花魁”。 打磨光滑的铜镜映出了他的容貌。 并不是伪娘的那种娘娘腔,反而是英俊潇洒的白衣公子。 剑眉星目,清新俊逸。 苍白的脸色略显病态,却更加惹人怜爱。 武侠大陆男女平等,有男人去的香馆,就有女人来的南馆。 放天朝就是牛郎。 乔满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奕奕星目中露出了一丝焦虑。 嗓子里一股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他必须在噩梦到来之前逃走! 可是他不通武力,又深重剧毒——那是早些年馆里为了控制他给他下的,每个月都需要领取解药,否则……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一声熟悉又陌生的电子音响起—— 【叮,能量已充满,系统启动。】 系统?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让乔满愣了一下。 就算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他也不会遗忘曾经生活的丰富多彩。 【武侠抽卡系统启动,欢迎宿主使用。】 视野中浮现出了一个非常简约的界面。 左中右是三个转盘,转盘中间分别写着初级抽奖、中级抽奖、高级抽奖,文字下方还有1/1标识,标识后面分别是铜黄色、银色、金色票券图案。 显然,是要消耗对应的票券来抽奖,现在他可以每样抽一次。 界面右下角,有一个半身小人图案和一个包裹图案。 乔满想要去点小人图案,还没等他有动作,那小人就飞到视野正中,化作人物面板—— 姓名:乔满 性别:男 年龄:16岁 装备技能:【空】【空】【空】 装备人物卡:【空】 掌握技能:无 完全的白板属性。 乔满倒是没有气馁,好歹有了一丝转机。 他又打开包裹,果不其然,空无一物。他有注意到包裹右下角有铜币、银币、金币图案,前面的数字都是0。 “咳咳,可以介绍一下吗?”乔满小声地问。 现在时间是下午申时,大约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对于夜晚开张的香南馆,正是大家各自准备开业的时间,没人会来打扰他。 唯一和他比较亲密的随从罗平,也被喊去做杂物,预计还要至少半小时才会回来。 【请宿主自行摸索。】 乔满沉默。 他并不喜欢抽卡游戏。 别说没有保底的某阳师了,就说其他普通的,十连抽保底的游戏,他去抽也永远都只能抽到保底的,而且经常重复,简直坑爹。 也不知道经历了重生的幸运,他的血统是否有所好转。 单看他穿越之后经历的倒霉事情,情况并不乐观。 他深吸一口气,短暂考虑之后,放弃了去洗手洗脸的想法,先点开了低级抽奖。 转盘旋转,破碎,星光组合成了一张星图卡,卡片翻转,露出了真容—— 普通人物卡技能碎片,江湖刀客·江湖刀法lv1。 “卡片怎么使用?”乔满问。 【技能碎片卡可以装备技能栏,人物卡装备人物栏。】 乔满操作这张江湖刀法技能卡放到技能栏,在确定之前,突然问:“我装备上之后可以换吗?” 正常游戏肯定能换,但万一呢?还是问一句吧。 【可以用其他技能卡替换,替换后原卡破碎消失。】 幸亏问了一句。 乔满后怕地把卡放到包裹里去了。 他还有两个抽奖机会,等都抽完了再安排好了。 在进行中级抽奖之前,他看到初级抽奖的转盘那里出现了30天的倒计时。显然,初级抽奖的刷新时间是一个月。 “呼。”乔满呼了口气,抹了把脸,开始中级抽奖。 旋转,破碎,卡片翻转—— 普通人物卡技能碎片,普通万花弟子·养心决lv1。 万花?! 乔满惊讶。 这不是他前世死之前正玩的游戏里的门派吗? “这里的人物资料都是你从哪里弄来的?”乔满问。 【系统陷入休眠之前,从周围环境中抽取的。】 所以会有某三里的npc吗? 想起游戏里各大门派的掌门,各个副本里的终极大boss,乔满充满期待地点开了高级抽奖。 卡片翻转—— 高级人物卡·苏梦枕60% 苏梦枕?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的苏梦枕! 所以他真的成功脱非入欧了! “这个苏梦枕是我想的那个苏梦枕吗?”乔满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同名,“后面那个60%是什么意思?” 【该苏梦枕为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60%是宿主和人物的匹配度。匹配度越高,越能充分发挥人物的实力。匹配度低于40%则无法装备。】 “那如何提高匹配度?” 【宿主的言谈举止和人物越接近,匹配度越高。】 “呵呵,他可是权倾一时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还是绝世高手。能和我这个身娇体弱的战五渣有60%的匹配度,还真是要感谢这楼里的人了。” 原本的乔满和苏梦枕绝对不是一类人,他有着健康的身体,有着和平的生活,有着迷茫的人生。 然后经过这十年的折磨,他的身体垮了,他的生活充满了雨雪风霜,他的人生被磨砺出了锐利的光芒。 苏梦枕为了家国天下,耗尽一生;而他也可以为了自由,燃尽一切。 他装备上苏梦枕的人物卡,感觉到一股雄浑的内力在体内奔涌,孱弱的经脉在潮水中岌岌可危。 想了想,他又装备上技能养心决,温养经脉。 不然估计不等他逃出去,就先经脉断裂而亡了。 至于那个江湖刀客的技能卡,还是先放着吧。 “说起来,高级抽奖次数怎么获得?”乔满有看到中级抽奖那里的倒计时是一年,虽然很长,可好歹还有个盼头,可高级抽奖那里连倒计时都没有。 【完成随机触发的任务,有一定可能获得高级抽奖。】 又要随机触发,又是有可能,不愧是高级抽奖,还真难弄。 “概率呢?今天抽奖的概率应该不是正常的吧。”就算是相信自己是欧皇,乔满也不相信就三次抽奖,有两次都是对自己最有帮助的结果。 【初次抽奖为新手福利,中奖概率大增。之后会恢复正常状态。】 不等乔满再问,系统突然发声—— 【叮,检测到宿主的强烈心愿,现发布任务:】 【主线任务一:保卫节操】 【说明:您以身陷魔窟,为了身心健康,请及时脱身。】 【目标:成功逃脱香南馆。】 【奖励:根据任务评价结算。】 【宿主是否接取?】 乔满冷笑道:“怎么能不接呢。接受。” 他决定了,明天凌晨就找机会溜走。 —— 门外,一名手提食盒的青衣小厮缓步走来。 小厮年纪只有十五六岁,正是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只是那股阴郁压抑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如同阴影中的霉菌,惹人不喜。 他敲敲门,口里唤了声“公子”,不等乔满答话,就推门入内。 乔满坐在圆桌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罗平”,就不再言语,低头翻阅手中书籍。 罗平就是小少年的名字。 自从三年前被乔满救下,就成了贴身服侍乔满的仆人。 然而乔满也只有一点象征性的地位——看在“花魁”未来能带来大量金钱的面子上。 尽管乔满有很努力的维护他,他依然处于食物链最底层。 面对乔满有些冷淡的反应,罗平虽然有些奇怪,也没有在意。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面对如此大事,公子沉默些也情有可原。 他低头,无声地把食盒里的晚饭,一一摆放在圆桌上。饭菜是简单的素菜清粥,并没什么香味扑鼻。不是乔满口味清淡,只是因为他还没开始带来利润,没人给他发工资而已。 “公子先吃饭吧。” 乔满放下书,拿筷子夹了两口菜,随口说:“你也坐下吃。” 以罗平食物链底层的地位,连正常的一日三餐都是无法保证的。 “我吃过了,谢谢公子。”罗平站在一个光线微弱的角落,习惯性减少自身存在感。 他的话,也很显然是谎言。 “咳咳,”乔满突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嫣红,他喘息片刻,强硬地说,“我说,让你坐下,吃饭。” “公子?” 罗平诧异了。 他家公子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对他也很少用命令的语气。说是主仆,其实他们是在泥潭中互相扶持相濡以沫的挚友。 而且——他有些担心地看着乔满咳喘——公子的身体怎么突然恶化了? 他知道乔满的身体不好,公子不太记得了,他可是很清楚的。 他们这些被拐来的孩子,都会先送到组织里去洗脑培训,当杀手炮灰。资质差或运气坏导致跟不上训练的话,会被筛选掉,成了他们这种仆人奴隶。 更倒霉的人,会被那些毒医弄走试药。 罗平的资质很差,连入门的训练都跟不上,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是朝奴仆培养的。 公子和他不同。 公子资质很好,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连他身在其他训练营都听过南区十九号的名头。只是过于桀骜不驯,受惩罚的时候因为私刑,坏了根基,就被送去试药了。 他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来香南馆的,试药也只是他通过公子每个月都要服用很多汤药来保证身体健康这一点推测出来的。 三年前,就在这个香南馆,他因为失手打翻酒壶,撒了客人一身,被拖到院子里鞭打。 当时他以为自己会死,意识都已经模糊了,是公子随口一句“按照规矩,我还少了一个小厮,就他了”,救了他的命。 从那以后,他罗平的命,也被他交到了公子手里。 与忠诚无关,与报恩无关,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憧憬和信仰。 所以如今,仅仅半天不见,公子发声了这么大的变化,还是往坏的方面变化,不得不让罗平担心焦虑。 罗平半天没有动,乔满以手撑桌站起来,右手拍着罗平的肩膀,郑重地说:“我当你是兄弟,所以,我们一起吃饭。” “好。” 罗平轻轻笑了,仿佛骄阳驱散了霉雨。 他决定不去探究公子为什么变了。 不过是你生,我生。 你死,我死。 而已。 第二章 雨夜杀机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乔满看着系统面板里已经升到68%的匹配度,表示满意。 罗平的担忧他是清楚的,只不过他是故意的。 自从装备上人物卡之后,他一直努力扮演苏梦枕的言行,甚至故意挑拨体内的毒素,营造出和苏梦枕类似的病症。 这并不容易。 苏梦枕的病,原话是——“他全身上下,无一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种病,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绝症。还有五六种病,目前连名称也未曾有。” 乔满有人物卡自带记忆加持,可以模拟出来。 唯一的问题是,模拟不太像,影响融合度;模拟太像……苏梦枕不会死,并不代表他不会死。 晚风半开的窗户里吹过,带来一丝晚春的寒意。 “公子,下雨了。”罗平伸手合上窗户,又取了厚实斗篷给乔满披上。 乔满显然也发现了。 他体内旧伤每到雨天,就隐隐作痛。 雨水,对他是个巨大阻碍。 但他没打算改变计划。 这里是风月场所,雨夜会阻止多数客人登门。生意冷清的情况下,那些管事的也会回自己家或者去别处游玩访友。 换句话说,因为这场雨,香南馆里的人会至少少五成。 天助我也。 乔满安静地坐着,右手因为隐痛,下意识地摩挲桌面。 他在思考今晚的计划。 香南馆的护院都是些二流、三流的武者,有苏梦枕人物卡加成,这些喽啰几乎可以无视。 最大的阻力是香南馆的三个一流高手——人高马大、势大力沉的田禾,家传渊源、剑法出众的凌高义,匪寇出身、刀法狠辣的潘浩。 如果是苏楼主,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问题是他现在只能发挥出苏楼主八成的实力,他不得不小心。 而且——乔满看了罗平一眼——他有些犹豫是否要带罗平一起走。 “公子?”察觉到他的视线,罗平来到他身前,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乔满冰凉的右手,轻声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为难?是因为罗平?” 乔满垂下眼眸,刻意用平静的语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罗平服侍公子三年了,公子的心思又如何不懂?”罗平顿了顿,又说,“而且公子您也并没有遮掩不是?” 沉默片刻,乔满伸手把罗平扶起来,说:“你别多想,与你无关。” “等会儿还要麻烦你,告诉秦妈妈一声,说我旧疾复发,今晚要静养休息。” 秦妈妈就是香南馆的老鸨。目前乔满还是处于卖艺阶段,夜晚会给一些客人弹琴。今天下雨,客人不多,而且甘愿冒雨也要来的,多半是色急之人或者有老相好,自然也用不着他。 罗平借势起身,低眉垂目地说:“是。” 长久沉默,乔满又补充说:“今晚……可能需要你端茶倒水,晚上就歇外屋吧。” “嗯?好。” “你去吧。” 目送罗平离开,乔满反身回了里屋。 他的房间不大,一张屏风分了里屋和外屋,里屋是床榻,外屋是桌椅。 如果今晚逃跑计划不能成功的话,这间屋子,就是他未来接客的地方。 耻辱之地! 所以,今晚的行动,不成功,就成仁。 所以,他让罗平晚上和他一起,也就意味着他要带着罗平一起走。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是受了苏梦枕附体的影响。 但既然决定了,他就绝不反悔。 【嘀,高级人物卡·苏梦枕融合度80%,可发挥人物卡100%实力,请宿主再接再厉。】 —— 等罗平回来,乔满让他坐到里屋床边,小声地说:“今晚我计划逃出去,你可愿随我一起?” “公子可有把握?”罗平担心自家公子的安全。 乔满冷笑一声,说:“都要被……咳,咳咳,没有万全把握,不过是拼死一搏罢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若怕了,我就把你打晕藏起来,之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罗平抿着唇,有些不满地说:“公子当罗平是什么人了。除非公子不要罗平,否则,公子去哪儿我去哪儿。” 乔满笑了。 “我当你是兄弟,所以,支持你做任何选择。” “既然要一起走,先闭上眼睛。” “是。”罗平很听话的闭上眼睛。 乔满把系统包裹里的唯一一张卡片拖出来,放到了罗平的身上。 【是否指定罗平装备江湖刀客·江湖刀法lv1?】 【是。】 【装备成功。】 罗平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脑子里也多了一团玄而又玄的灵光一闪,仿佛只要给他一把刀,他就能耍的虎虎生威。 他睁开眼睛,惊讶地喊了一句:“公子?这是?” 乔满来不及回答,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用手捂着嘴,整个人都龟缩起来。 半晌,呛咳稍缓,他放下手,藏住手心里的一抹嫣红。 “一点小技巧,夜深之后,我们就出去。” 他有经验。系统的技能卡,虽然只是一个技能,但对他和罗平这种几乎没有武学基础的人来说,任何技能都会附带一些武学基础,比如普通人经过练习就能掌握的柔韧、攀爬、跳跃。 有了它,罗平也能帮自己做些工作了。 —— 夜渐渐深了,雨也渐渐大了。 门外本就没什么热闹的人声也都渐渐熄了。 夜深人静。 罗平拿着伞,打开窗户。 窗外一片漆黑。 香南馆的面积很大,乔满所在的是南馆的前楼,是客人寻欢作乐的大堂。前后后面,是给有钱有势的人包场的小院。这种小院有很多,乔满房间后面的这座,因为比较偏僻,除非客满,否则没人租住。 而且因为大雨,连原本星星落落的巡逻队伍的火把都没有。 漆黑如墨。 以罗平的视力,自然看不穿黑暗中的细节。 他只是有些紧张。 组织的强大已经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虽说是陪公子逃跑,但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是陪公子赴死而已。 倒是有丰富逃跑经验的乔满,还能冷静地调整软塌和床上的被褥,让它们更像是两个睡着的人影。 “走吧。” 乔满带头,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窗户在二楼,离地面大约四米的高度。 但有人物卡加成,这点距离自然不在话下。 接住比较勉强的罗平,他带头开溜。 浑厚内力带来的耳聪目明,让乔满暗自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练功,练绝世武功。 一路无话。 借助暗影和雨声,躲过几处暗岗,穿过小院,顺着奴仆居住后院的边缘,走后门。 “公子。怎么办?”看着把守后门的两个护卫,罗平问。 他的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一路的顺利让他有些麻痹大意了,新获得的刀法,也让他有种变强大的错觉。 乔满只是抬手,让他不要轻动。 “嘁,这么大的雨,都去玩就不带咱俩,那群王八蛋。”右边的护卫抱着刀,倚着门框坐在地上抱怨。 左边的护卫虽然站着,也是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框,双手怀抱,刀在腰上摇晃,他说:“谁让楼里规定必须有人看门呢。算我们两个倒霉。” “哼,这雨也是,要是早下,我肯定和人调班,偏偏咱们刚上岗,就开始下雨。” 乔满听了片刻,了然。 他平时就有注意这些护卫的巡逻规则。 组织规定的规则是很严密很复杂的,明岗暗哨环环相扣。 但也许是承平日久,慑于组织的淫威,香南馆已经很久很久没人闹事了,这些护卫的巡逻自然也能省就省。 平时人来人往也就罢了,像今天这种雨夜,基本上就留下值班人,其他的就撤了。 他思考片刻,伸手折了身边的一支绿竹,以指代刀,随手削了一柄竹刀,藏在衣袖里,又闭目调息片刻,让自己的脸色更差几分。 他的身子摇晃,让罗平扶着他,往后门走去。 他们刚刚步入光线范围,左边的护卫就发现了,冷声道:“什么人?” 乔满往前走了两步,走近了,说:“我旧疾复发,想去寻大院的大人开库房取药。” 出了后门,隔着街道有一个大宅院,里面住着镇守香南馆的三个一流高手——凌高义、潘浩、田禾。 也是香南馆的馆主和两个副馆主。 “就你?还想去求三位大人?还真当自己是公子了?”右边的护卫见乔满过来,连站都没站起来,反而故意把一条腿伸直搁在门槛上,做出阻挡的意图。 乔满垂眸,轻声说:“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转身的瞬间,一抹翠绿瞬间闪现,凄艳诡谲,一闪而逝。 站着的护卫身子一软,就瘫软在地,罗平上前顺手一扶,把他摆放成倚坐的姿势。 坐着的护卫更是只是低下头颅,别的没有任何变化。 杀人不见血。 以苏梦枕宗师的实力,哪怕只能发挥出八成,也足够不着痕迹地弄死这两个二流高手了。 “拿上刀,我们走。”乔满说。 罗平取下左边护卫腰上的刀,跟上。 “公子,为何要去大院?” “我的病,确实需要几味药材,若不先做好准备,是逃不出去的。”乔满沉默片刻,反问,“你怕吗?” “怕,毕竟是一流高手。”罗平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说:“但,有公子,我就不怕。” “呵,好兄弟。” “还有,以后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大哥。” “……公子,按年龄是我比较大吧。” “哼,像我这种人,不当老大谁当老大!” 乔满没有发现,他说的话,刚好就是苏梦枕和人结拜时,说的原话。 同时系统面板里悄无声息地上升到85%的匹配度,也自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第三章 莽汉田禾 香南馆后面的大院面积不小,又分了左中右三个比较独立的小院。 副馆主田禾,就居住在右苑。 上一任右苑的副馆主是一个比较附庸风雅的书生大侠,因此右苑被他收拾的是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移步换景。 等田禾入住,身为穷苦人家出身的莽汉,他欣赏不来这种文人的写意,就想要自己改建。 只是前任是升官走的,虽说他现在是右苑之主,可毕竟右苑是前任的心血,要是万一哪天人想回来忆苦思甜,发现被他弄得一塌糊涂,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一个被组织收养的乞儿,实力虽然一流顶尖,可受困资质,无法提升,加上为人过于耿直,不会经营人脉,前任来香南馆是来搂钱享受的,休息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他来香南馆几乎就等于被发配,此生都难以总部去了。 索性他对居住环境也没什么要求,便将园里的一个比较大比较圆的湖填上,修了个修炼场,自己住在湖边的二层小楼里,其他都维持原样。 而他的生活,也是除了练武,就是喝酒,别的再无其他。就连伺候他的仆人,也是三个人当中最少的。 即便今晚不小的雨,也不能阻止他练武的习惯。 青石堆砌的练武场笼罩在夜雨中,原本环绕湖水的环廊,如今环绕整个演武场,十数个灯笼在环廊屋檐下,把演武场映照的分毫毕现。 原本摆放在演武场两边的兵器架,也被移动到环廊里避水。兵器架上只有一两个普通刀剑,田禾苦心收藏的宝贝都被收到库房去了,防止生锈。 田禾站在演武场中央,赤裸上身,手里提着巨大的狼牙棒,在雨幕中挥舞,内力激荡,巨棒翻腾,密集的雨水竟然无法滴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狼牙棒是天外陨铁锻造的,原本以他的地位,这种极品材料是轮不到他的。 只可惜这块陨铁太过密实,无法熔炼、分离,加上重量特别重,除了他之外,全组织都没有人能拿着它举重若轻。 饶是他这种天生巨力,有专门练习熬打气力内功的人,也是多年练习才能自如地使用它对敌。 雨夜的阴寒之气到底还是会影响身体,他舞动一番,待身体微微发热,就停了下来。 这时,他的一名看门的小厮才敢上前,恭敬谄媚地说:“田大人,门外乔公子求见。” 田禾随手把狼牙棒放到兵器架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回到小楼,在贴身仆人的服侍下穿好锦衣华服,一边亲自整理领口,一边问:“他来作甚?” 原本像乔满这种准“花魁”,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 但乔满不同,他在训练营里创下了“十九号”的名头,又因为桀骜不驯的刺儿头性格让他的大名传遍组织。 三年前乔满刚到香南馆的时候,田禾还特意过去瞅了瞅,发现和别的小白脸没啥区别,就抛在脑后了。 只是到底还是记住了乔满的名字。 也大概知道对方的一些习惯。 比如—— “这种下雨天,他不是一向都不动弹的吗?”田禾边走,边喝干了仆人递过来的暖身汤,大马金刀地坐上正中的紫檀太师椅上,“六儿,去弄酒。” 六儿就是他的贴身仆人,沉默寡言,忠心耿耿,是跟着田禾来香南馆的。 等酒具齐备,下酒菜也上妥了,看门的小厮体贴地给田禾倒上酒,说:“小的也是奇怪呢。乔公子说是要开库取药,但凌大人和潘大人都不在,只能来求田大人您了。” 普通的药可以去馆里的药房,可乔满因为试药的后遗症,需要的几味药材必须开库房才行。 “哼!”田禾突然发怒,重重的把酒碗磕在桌上。 看门的小厮心下一突,忐忑不安。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发怒,偷偷看了一眼六儿,发现对方如同泥塑,不动、不语、无表情。 “田,田大人?”被一流高手的气势殃及,小厮说话都结巴了。 “他们俩都不在,才来求我?合着,要是他俩在,就没我的事儿了?凌高义是馆主也就算了了,都是副的,他潘浩凭啥也排我前头!” 小厮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赔礼道歉:“小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啊,田大人,小的冤枉。” 田禾抱怨牢骚了半天,却并没有接机发作的意思。 毕竟比出身比不过长老弟子凌高义,比人脉比不过匪寇出身的潘浩,他也就在右苑发发火了。 “呐,那乔公子……小的这就去叫他回去?” 田禾挥挥手,不耐烦地说:“赶紧叫他……”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组织培养乔满,虽然目的不纯,可也花了很多资源。如今眼看就能得到回报了,万一乔满真死在这个档口,不说有什么损失吧,也是件挺让人羞恼的事情,说不定他就会被教训一顿,罚工资。 他脑子笨,不会凌高义、潘浩那些赚外快的手段,虽说不会被罚多少,可也犯不着自己没事找事啊。 “他什么情况?”田禾还是决定问一句,死不了就不管了。 小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愣了一下,才说:“看着不太好,人都站不住了,是被人搀过来的,脸色也是煞白,还咯血了。” 为了等田禾练武结束,他可是跟乔满等了好大一会儿的。 “还真的要死了?”田禾挠挠头,还是有些不相信,“去,叫他进来,我亲自瞅瞅。” “是。” —— 乔满在雨夜里等了快半个时辰,尽管打着伞,也穿着斗篷,但他的脸色依旧快是接近死人的灰白了。整个人都因为旧伤复发而疼的微微发抖。 罗平一手打伞,一手搀着他,担心的不要不要的,几次张口,想劝他回去,又担心阻碍公子的计划而打住。 主仆二人在看门小厮的带领下,终于进入了田禾的小院。 在别人都没有察觉的地方,乔满看着系统面板上降落到75%的匹配度,低眸不语。 匹配度降落,是因为他正在向田禾示弱。 这是苏梦枕不可能采取的计谋。 他就算是要骗人,也是用孤高傲慢让人误会,而绝对不会装弱,装可怜。 还需要再忍耐一会儿。 乔满这样对自己说。 他来田禾这里,第一目的是药材,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一把刀,一把可以杀人的好刀。 田禾是武痴,除了他常用的狼牙棒之外,十八般兵器,不说样样都会,也都有所涉猎。最重要的是,他不只喜欢练,还喜欢收集。 所以田禾这里一定有好刀。 路过演武场的时候,乔满一眼就看到了屋檐下的兵器架。 只可惜,为了防止生锈,好的兵器都被收走了。 失算。 乔满掩下失落。 他没想过防锈这一出。 不过没关系,把人杀掉慢慢找就是了。 他有听过旁人八卦,知道田禾的收藏就在前面的二层小楼里。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竹刀。 虽然不是好刀,而且因为偷袭,也降了匹配度,但能偷袭杀人也足够了。 一丝杀意,在夜幕中一闪而逝。 夜雨渐渐大了,早春的晚风也凄厉起来,扬起水雾在门户里穿梭。 环廊下的烛火随风摇曳,暗影幢幢。 乔满主仆二人进入小楼,按照规矩行礼道:“乔满/罗平见过田大人。” 田禾坐在主座上,喝酒的空隙瞅了乔满一眼。 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咳喘不停浑身无力。 三年前他见过乔满,好奇传说中的“十九号”是什么样的。 见面不如闻名,失望之下就几乎把人忘到脑后了。 三年间,他也会偶尔遇到对方——毕竟都是在一个大院里生活,但都没怎么留意。 如今再见,他也诧异对方的身体,竟然破败到如此程度。 ——难道组织是想折磨死他,而不是留着赚钱? 田禾一时想不明白组织到底是要乔满死,还是要他活。 也许,是要他这么不死不活? 田禾懒得去深思,他已经喝了一坛酒,正在兴头上。他挥开伺候的仆人,一手抓过没开封的酒坛,揭开酒封,仰头就灌。 一口气半坛下去,打了个酒隔,他抹了把嘴,说:“你要取什么药?” 乔满报了几个不常见的药材名字。 田禾挠挠头,药物他就只懂走江湖常用的那几种,别的就抓瞎。 “你去,去库房取来。”他扯下系在腰带上的牌子,扔给六儿。 他虽然不能开库门进去,但取几味药材的权利还是有的。 六儿领命下去了。乔满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替代了六儿的位置,神情自然地开始伺候酒局工作。 田禾埋头喝酒,乔满的动作太过自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变化。 又一坛新酒开封。 酒桌旁边只剩下一坛没有开封的酒。 和看门小厮一起等候在门口位置的罗平突然对小厮说:“田大人的酒要喝完了,不如我们去取新的来吧。” 话音刚落,田禾就大笑说:“对对对,你们再去拿两坛过来。” 乔满规劝道:“今晚只有田大人镇守,还是少喝些,以防万一。” “呵呵,”田禾哂笑,“这点酒才哪儿到哪儿!就是再来十坛也没事。” 有些话,田禾是不会对这些下人说的。 今晚夜雨纷纷,前楼生意寡淡,门可罗雀。凭什么那两个人可以出去花天酒地,他就非得留在这里看门,连酒都没法喝个尽兴。 而且以香南馆的威名,就算是他喝醉了,也足够震慑宵小,怕个甚! 罗平领命,和看门小厮一起去拿酒。 不大的小楼里,就只剩下田禾,乔满二人。 乔满摸了摸袖子里的刀柄,按耐下杀机。 还需要再等等。 他报的药材,确实是压制体内毒素所必须的,而且来源稀少,他必须拿到药材,方便未来逃亡。 而且,他也并不是在枯等。 第四章 黄昏细雨 酒窖在小楼不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地下,原本是一个隐蔽的库房,因为离小楼近,地方也大,就被田禾用来藏酒。 罗平和看门的小厮自然是不认识路的。 他们也顺走了在小楼附近巡逻站岗的一名护卫。 络腮胡护卫拉开酒窖的地门,说:“你们下去吧,我在外面看着。” 顺着地门下的楼梯,小厮端着烛台,在昏暗烛火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行,边走还边说:“嘿,真不愧是田大人,闻闻,闻到了没?这里的酒香,都是极品啊。” 罗平默不作声地跟着,右手扶着刀柄,视线低垂,用以掩饰里面的凶光。 小厮浑然不觉,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走下楼梯,他把烛台放到墙上的一个凹槽里,看着几乎装满的酒窖,流露出一丝贪婪:“可真多啊,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这么多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哎,赶紧,赶紧的,别让田大人等急了。” 罗平跟着,看着小厮弯腰去抱地上的酒坛。 刀光无声无息,一闪而逝。 血液喷溅。 即便罗平已经很小心了,依然在右手衣袖上沾上了血迹。 啧,麻烦。 他撕下小厮干净的衣襟,仔仔细细地擦拭刀口、衣袖上的血迹,还仔仔细细地用手擦拭,确认脸上也没有血迹残留。 收拾妥当,他又反身出了酒窖,对等在外面的护卫说:“这位大哥,田大人要的酒太多,我们两个带不了,还请这位大哥帮个忙。” “成,没问题。”络腮胡大哥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觉得能在田大人跟前露个脸,会对他的未来大有助力。 却没想到这是他人生的结局。 在护卫看到摊到在地的小厮,惊惧的那一瞬间,罗平也忽而出手。 护卫毕竟是老江湖,性命关口,还能下意识地抽刀反抗。 可惜,面对偷袭,他的反应力还是太弱了。 毙命的时候,他的刀才抽出一半。 罗平把两具尸体藏到阴影角落,一手一个,抱着两坛酒,走出地窖,关好地窖的门,直接大步迈入夜雨当中。 在小楼门口,他就碰到了取药回来的仆人六儿。 他脚步一顿,点头行礼之后,就跟着六儿一起进入。 六儿跪地行礼,说:“大人,药材取回来了。” “嗯。”田禾的脸黑红黑红的,眼睛都有些浑浊,明显是喝高了,他指着乔满,话都说不利索了,“给,给,给他,嗯,他。” “是。”六儿上前。 乔满也起身,对田禾说:“多谢田大人。田大人如此慷慨,想必也不会吝啬借乔某另一样东西。” “嗯?” 田禾的脑子有些浑浊,无法集中思考。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可无法去想怎么回事以及怎么应对。 夜风夹着冰凉的雨丝吹过,冰凉的感觉让他找回了一点点的理智。然后,他就看到了艳艳刀光。 飘忽迅疾,就那么轻轻滑过。 永夜降临。 乔满的动作太快了,即便是早就知道的罗平,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刀,又是如何斩杀田禾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田禾的脑袋,还在空中坠落。 他迅速扔下酒坛,拔刀出鞘,一式大力劈斩,几乎将瞠目结舌的六儿砍成两半。 血液四溅,整个小楼都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若非有雨幕隔离,恐怕光血腥味,就会引来楼外的护卫队。 罗平捡起药包,对乔满说:“公子,接下来去哪儿?” “走这边。”乔满大概收拾了一下,领着罗平往小楼后面走,“我刚打听过了,田禾的兵器都收在后屋,等下拿了兵器,翻后窗走。” “是。” —— 与此同时,香南馆前院,由凌高义陪同,来了一位大人物。 “秦妈妈,这位柯大人,郡守府来的,仔细伺候了。” “哎呦,柯大人可是贵客,不知道柯大人喜欢哪种类型的公子,要不干脆妾身让他们都出来给柯大人挑选?” “唔,都叫出来我瞧瞧。”赫然是元气满满的少女的声音。 “遵命~妾身这就叫人出来,柯大人不妨先去房间歇息,喝口暖汤去去寒气。” —— 另一边,乔满还不知道会有人登门,他从田禾那里取了一柄袖刀,罗平也换了一口宝刀。 二人翻墙,来到大院后面的街道上。 大院后面的这条街,原本就因为偏僻,很少有有人。如今大雨倾盆,更是没有人烟,连更夫都不会出现。 乔满和罗平快步走过,连伞都顾不上打。雨水打湿了二人的发丝、衣衫,脚步踩过地上水坑,发出轻微的声响。 很快来到城墙脚下,因为没有给罗平装备轻功技能,乔满是带着他,运起轻功,登上城墙。 “公子小心!” 刚上城楼,乔满脚还没落地,就听罗平一声惊呼,眼角扫到一条一道粉色的影子,连忙脚下轻点几下,强行扭转方向,几番借力,拉开了和袭击者的距离,不太安稳地落地。 原地咳嗽几声,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他这才看向对方。 性感裸露的玫红罗裙,玉簪金饰的美人发髻,以及,半人高的巨大粉色舞扇。 “咳咳,原来是秦妈妈。” 秦妈妈,秦迎秋,香南馆老鸨,曾经的花魁,也是一位仅次于三大一流高手的“女侠”。 “乔小哥这是要去哪儿啊。”铁骨舞扇被竖在地上,秦迎秋凹着腰肢,风情万种地倚着舞扇。 她并没有关心乔满二人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欣赏着自己涂了丹朱的美丽柔荑。 对她来说,对付重病在身、不通武力的乔满,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虽然刚才的偷袭失败了,但一来她并没有怎么用力,二来—— “教乔小哥一件事情,”她拎着巨大的铁骨舞扇,扭着腰,边走边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学来的轻功,可想跑,不是有轻功就可以的。” “秦妈妈怎么知道我要跑?”乔满不动声色地问。 “哼,要不是老娘我今晚查房,还真就让你小子跑了。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十九号啊,逃跑技术不错啊,还知道绕远路走后门。” 听了秦迎秋的话,乔满了然。 对方明显不知道田禾的事情,只是发现自己不在屋里而追逐而已。 至于为什么就这么寸的被堵上…… 非着非着就习惯了。 秦迎秋越走越近,她还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劝说道:“乔小哥,反正也被我捉住了,不妨就跟我回去。看在明天是你的大日子的份上,你这次逃跑,我不会追究。如何?” “呵呵,不如何。”乔满冷笑,挥挥手,让罗平躲后面一些。 罗平很听话地后退几步:“公子小心。”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迎秋手握舞扇,一式天河星落,如同星落棋盘,以铁骨直击乔满几大药穴。 她还是留手了,只是想要控制住对方,而没有攻击死穴。 乔满挥刀迎敌,凄艳诡谲的红袖刀法施展出来,竟然压制秦迎秋不断后退自保。 夜雨凄厉,内劲激荡之下,连坠落的雨滴都被搅碎。 秦迎秋勉强裆下一击横斩,快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恨声道:“乔满,我好心留手,你别不知好歹!” 乔满追击不停,说:“你不懂。对我来说——” 一式如影随行使出,刀锋划破秦迎秋的右臂。 血色让刀光更加艳丽,乱红如花雨。 “不自由毋宁死!” “好,很好。”秦迎秋手上一动,原本平平无奇的扇骨尖端冒出尖刺,扇骨前段也伸出剑刃。 她手上招式一变,赫然使出了波涛擎天剑法。 波涛擎天,剑势如同波涛汹涌连绵不绝,杀机如同擎天一柱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这是秦迎秋压箱底的绝招,一使出来,就压制住了乔满的攻势。 乔满微微皱眉,前几式红袖刀法在他手中用出来,可却没有印象中苏梦枕使用的盛景。 场面焦灼不下,乔满的心里也有些焦急。 他们的战斗声势不小,万一引来了别人…… 到底是为什么?系统不是说匹配度达到80%就能百分百的发挥吗?他的匹配度已经八十五了,为什么还是比不了苏梦枕。 血光忽现。 原来是趁他一时分心,秦迎秋忽然张开扇面,借着旋转的余势,突破乔满的防守,在他的脖颈那里划过。 若非他退得快,就不是划破皮这么简单了。 “如何?乔小哥还不认输吗?”感觉已经稳占上风,秦迎秋也有功夫停下来询问。 “呵呵。”乔满抹了一把伤口流出来的血,雨水划过伤口产生的刺痛,旧伤在阴雨天气里产生的隐痛,内力穿梭在孱弱经脉造成的阵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 一时的疼痛其实都可以忍受,长期剧烈疼痛也能忍,因为时间长了就麻木了。 最折磨人的,就是这种如同跗骨之蛆的不大不小的隐痛。 他没搭理秦迎秋,而是在心里询问系统—— 【系统,如何才能完全发挥人物卡的实力?为什么100%实力还和原人物不一样?】 【100%实力是指宿主拥有人物100%记忆、内力、技法、感悟等,但毕竟人和人是不同的,尤其在对战中的下意识应对,更是和本人息息相关。因此若需要完全达到苏梦枕的实力,需要120%发挥。】 【要实现这一点,宿主可以将匹配度提升到90%以上,请注意,匹配度达到100%将会产生不可预估的后果。或者激活卡片,人物召请功能,获得100%匹配度状态,持续时间未知,结束后人物卡破碎消失。】 目前乔满的匹配度有八十五,距离九十很近了,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来不及,远处已经人声鼎沸的要过来了。 顾不上会消失的卡片,也顾不上100%匹配度的未知后果,乔满点下了人物卡片上的一个五芒星图案。 【嘀,高级人物卡·苏梦枕,人物召请功能启动。】 一抹红光如同薄纱,在乔满身上转了三圈,最后全部注入到了他手上的袖刀上。 原本平平无奇的袖刀,变了。 刀锋透明,刀身绯红,刀弯处如同绝代佳人的纤纤细腰。 温先生原文—— 【像美丽女子的一声轻吟,动魄动心。】【像透明的玻璃镶裹着绯红色的骨脊】 这是一柄让人一见钟情的刀。 然后,那柄奇异的刀,动了起来。 她被挥动的时候,带着如同天籁一般的清音,刀光漾出一片水红。 那把美丽的,脆弱如同琉璃的刀,就这样轻轻挥过,斩断了精铁打造的舞扇,斩向秦迎秋的脖颈。 秦迎秋避无可避,死亡的恐惧让她脸色煞白,求生欲让她突破极限地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用出“玉龙倒海”——一种迅疾威猛的轻功腿法,飞速后退。 同样的被斩击脖颈,同样的后退躲避。 乔满只被划破了一层皮,而秦迎秋,虽然没死,可喉管被割破,直接重伤。 “你,你,”秦迎秋倒在地上,破碎的喉咙里只能勉强挤出来几个字。 “哈哈,没想到还能看到如此有趣的事情。” 战场上突然出现了第四个人——香南馆馆主凌高义。 他打着伞,步履轻盈,恍若漫步春游,浑然未觉重伤濒死的秦迎秋一般,笑吟吟地、带着孩童般好奇地看着乔满。 “你就是那个十九号?” 苍白孱弱的少年就那么站着,雨水血水流淌,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但他的眼睛,亮的发光,亮的惊心动魄。 只一双眼睛,一切狼狈孱弱都不见了,只留下了疏狂孤傲,是雨雪风霜中不折的寒梅。 他面对凌高义,淡然道:“在下苏梦枕。” 第五章 红袖刀法 苏梦枕这个名字,在场的人都不知道。 凌高义只是以为对方想换个身份生活而已。但跟随乔满三年的罗平知道,公子的原名本就是乔满,他也从未打算改名换姓。 纵使经历再多,罗平如今也只是个少年,面对骤变的狂风暴雨,不知所措。 冷傲的少年扫过四周之后,视线就落在了罗平身上。 “罗平?”疑问的语句却被他说的斩钉截铁。 “是,公子。” 面对疑似孤魂野鬼,罗平有些恐惧,他强压下翻腾的心思,依旧用以往的态度回应。 若对方是来帮公子的,那他就听命行事。 若对方要对公子不利,他便舍了性命,也要…… 苏梦枕忽然笑了,眼里笑意盈盈。 他笑起来,孤傲消失,如同春来雪融。 “你很好。”他说。 这边主仆情深,让被冷落的凌高义分外不满。 他嘲讽道:“呵,死到临头了还有功夫玩儿这些?” 凌高义拔剑出鞘,他的剑,是他的父亲特意求了赤炎馆的铸剑名家量身打造,剑刃锋利,剑身如同一抹秋虹。 就连剑柄和剑鞘也都被雕刻大师、珠宝大师精心雕琢,饰以绫罗珠宝。 这是一柄华丽无比,珍贵无比的宝剑——落花剑。 但这把耗费无数人心血精心打造的剑,面对着仅仅由普通袖刀变化而成的奇异宝刀,却显得如同暴发户一般俗不可耐。 他来得晚,没看到袖刀的变化,他只看到了绯红如同女子柔荑的宝刀砍伤了秦迎秋。 凌高义有些嫉妒。 他的父亲是组织的高层,从小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但现在,一个被丢到这里废物利用的奴才,竟然手里拿着比他还要好的武器。 他想,这把刀,是我的了。 凌高义开口说道:“十九号,枉费组织对你的多年培养,如今翅膀硬了就要背叛组织?先问过小爷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武功是哪里来的,能打败秦迎秋,也算是个高手。 但他对家传剑法花落无痕剑有信心,对自己的修为也有信心。 他的信心不是无根浮萍。曾经将整个关东掀个底儿朝天的恶贼刘营,就因为冒犯了他,被他就地斩杀。还有西北的马匪头子,海外的独行侠客,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尽管这些事迹因为组织的隐秘性,无法到处宣扬,导致他在江湖上名声不显。 但他依然自信,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他江湖无敌。 他脸上带着笑,似骄傲,似嘲讽,手中剑法使出,如同落花飘零,剑影无痕。 虚实相掩,攻守兼备。 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在看着那把刀,带着贪婪。 然后,他就看到,刀,动了。 饮了血的刀,色彩更加艳艳,如同燃烧一般的刀光,就那么看似轻轻的在他眼前飞过。 美丽而飘忽,还带着些许风情。 如同温柔乡似的,接引他进入最深沉的迷梦。 一刀断头。 收刀入袖,面色惨白的少年猛烈地咳嗽起来,身子佝偻,呼吸急促。 罗平不忍,上前搀扶:“公子。” 少年挥挥手,对他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 雨水很快就将二人留下的轻浅痕迹冲刷干净,春雷炸响,又是一年惊蛰时节。 —— 乔满原来的房间里,歌舞升平。 一位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坐在榻上,长发用金色丝线梳成马尾,些许碎发整理成向左的侧刘海,平添几分疏狂。 她穿着白色劲装,外面还罩着黑皮革轻甲。被仔细设计裁剪,还用金丝溜边做祥云花纹的轻甲,与其说是防护皮甲,不如说是一件漂亮的装饰衣物。 轻甲美女斜躺着,身子倚着扶手,姿势洒脱大气。她一手支撑脸颊,一手举着白玉酒壶,直接往嘴里倒。 浓郁的酒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她身前的矮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周围环绕五个姿色各异的俊秀公子,在那里吹拉弹唱,歌舞助兴。 而侍立榻边的冰冷女子,则和这场寻欢作乐格格不入。 她神情冰冷,眉目凌厉,面容年轻却有着一头银丝,一袭青色莲纹白底长袍,更显得飘飘欲仙。 远处的喧闹声从窗户传来,榻上美女随口问:“外面是发生了什么?” 高冷女子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说:“不知,容属下去打探。” 榻上的美女非常无奈的叹气道:“莲姨,说了您不用真的以属下自居,您可是我姨。” 莲姨沉默无言。 “罢了罢了,您自便。”女子非常无奈地彻底躺在榻上,头枕着扶手,酒壶被她举得高高的,在那里一甩一甩。 莲姨垂眸,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片刻之后,她便回来了,和她一同进门的,还有一个身材矮小,长相凶神恶煞的络腮胡猛汉。 他一进门,就对榻上的美女行礼,说:“潘浩见过柯大人。” 原来,他就是香南馆第三位高手,潘浩。原来,她就是之前被凌高义请过来的柯大人。 “外面是怎么回事?”柯大人躺着闻酒香,眼睛都不带睁一下的,“凌高义说要去抓人,这都多久了,人呢?” 潘浩长相凶恶,实际脾气也是颇为火爆。 但面对这位看似娟秀的柯大人,他也不得不收敛全部的凶恶煞气,不断赔礼道歉:“真是对不住了,也不知道那个乔满到底得了什么奇遇,追捕的秦妈妈和凌馆主都被发现死在了城墙上。所以……” “死了?”柯大人来了兴致,坐起身来,仔细询问,“那个乔满什么来历?” 潘浩额头上有了薄汗,他当然不能说实话,只是说:“那个乔满打小就身子不好,被家人遗弃,十年前乞讨到香南馆门口,秦妈妈看他容貌出众,就收留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来历啊。” “哦,这样啊。” 柯大人一口喝干了酒壶里剩余的酒,站起身来,说:“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潘浩朝旁边最近的一个俊秀公子挥挥手,说:“我让他送送大人。” 柯大人整理一下衣物,迈步而出。 她身高体长,身姿挺拔,走起路来是英姿飒爽,加上前凸后翘的身材,别有一番风味。 潘浩跟在她身后,眼珠子都要看出来了。 沂州地处江南,这里哪怕是江湖女侠,也多是吴侬软语的柔美。 猛一见柯大人这一款的,让潘浩的色心蠢蠢欲动。 可惜,他不敢。 这位柯大人如此明显的军旅作风,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可大家都知道她背后站着一个军方大佬。 出了大门,早已知晓的随从们已经把马车准备妥当。 柯大人和莲姨和潘浩告辞,登上马车,辚辚而去。 时至午夜,木质的马车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 但这并不影响一流高手的视力。 “小姐,这是那个乔满的资料,和潘浩说的差不多。”莲姨拿出几张纸,倒是没给她家小姐看。 高手能暗中视物,多数是能看到轮廓之类的,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在暗中看清字迹。 况且里面的内容之前潘浩已经说了个大概。 柯大人冷哼两声,说:“如果那是真的的话。” 莲姨眼中的冷意更甚,她问:“小姐的意思是,潘浩在撒谎?” “他?不是他在撒谎,是香南馆的撒谎。” “属下不明。” 柯大人闭目倾听雨水滴落马车的嘀嗒声,吩咐道:“先派人去追踪,我要知道那个乔满的下落。还有,仔细盯住香南馆任何人的一举一动。”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向后面的势力联络。这次一定要抓住他们的尾巴。” “是。”莲姨用暗语通知了马车外面的暗卫,又说:“小姐,香南馆在沂州城有四十年了。那么多人都在查它的后台,它真的会是隐逸楼的暗哨吗?” 隐逸楼行踪诡秘,行动异常低调。 当朝建国近百年,而隐逸楼也几乎传承了同样的年份。 他们无处不在,又哪儿都不在,整个组织的活动就两个:一,敛财;二,造反。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成了王朝的跗骨之蛆,恶心至极。 提及隐逸楼的名号,柯大人冷笑说:“你是想说香南馆的高调不符合隐逸楼的风格吧。” 她解释道:“要想摆脱嫌疑,那自然需要伪装的更极端一些。” “香南馆几乎每五年就换三个一流高手,还都是江湖上名声不显的高手,来历成谜。除了遍布全国的隐逸楼,哪个势力敢这么换高手玩儿?” “莲姨看着吧,老鼠总是会露出尾巴的。” 马车在夜雨中辚辚驶过,而它的终点,赫然便是江南郡郡守府的大门。 第六章 全区悬赏 【嘀,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一:保卫节操。请点击“已完成”结算领取奖励。】 乔满恢复意识之后,就听到了系统呆板的电子音。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里。 山洞是座土窑洞,四处还残留着人类活动的痕迹,只是灰尘遍布,似乎荒废已久。 洞口外雨水还在滴落,只是小了很多。 除了风雨声,再无其他动静。 洞中央有一堆篝火,罗平正在火堆旁边,烘烤衣物。 乔满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里面的单衣,且已经被烘干了。 他揉了揉额角,心里有些后怕。 他没想到匹配度满100%之后,人物附体,竟然会脱离他的掌控。 若非苏梦枕狂傲孤高,这里又不是他呕心沥血的金风细雨楼,换做别人,恐怕就没他乔满什么事了。 他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装备人物卡,一定记得不要有太高的匹配度。 早春料峭寒风从洞口吹进来,火光摇晃,乔满冷得打了个哆嗦,咳嗽起来。 罗平发现他醒了,仔细打量一番,试探道:“公子?” 见乔满弯着腰咳嗽不止,他连忙走过来,把手上烘干的衣服披到乔满身上。 乔满闭目调整一下呼吸,问:“我昏过去多久了?” “两个时辰,天快亮了。” 罗平显然是把苏梦枕附体打斗、脱身的时间也都算进去了。 他很乖巧地没有询问关于苏梦枕的任何事情,只是在确定醒来的是乔满之后,才彻底放下担忧,恢复往常的模样。 乔满又问:“现在是在哪里?” 罗平摇头,回答:“不知。只知是在沂州城西南。” 乔满有些疲惫的倚着土窑,说:“你也先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嗯。” 暂时不去管罗平,乔满点开系统,查看自身属性: —— 姓名:乔满 性别:男 年龄:16岁 装备技能:【普通万花弟子·养心决lv1】【空】【空】 装备人物卡:【空】 掌握技能:【武道基础】 任务:【主线任务一:保卫节操(已完成)】 其他:【江湖刀客·江湖刀法lv1(指定罗平)】 背包:空 —— 高级人物卡已经破碎,但却留下了一个【武道基础】技能。 乔满心念一动,系统就贴心地显示出技能详情。 【武道基础】 【被动技能】 【等级lv max】 【专为萌新准备的入江湖指南,打包提供内功修炼、招式修习、行走江湖必备知识技能,妈妈再也不用担心看不懂秘籍啦。】 呵,还带卖萌的。 因为是被动技能,会自动在阅读秘籍、修炼武功的时候帮助理解里面的知识点,乔满现在也无法试验等级max的技能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考虑到这是苏大楼主留下的,普通秘籍肯定没问题,也不知道那些顶级秘籍行不行。 旁边罗平已经呼吸平稳,显然这一夜把他累坏了。 乔满也是累得不行,想要睡觉休息,可面对组织的压力,手里没牌,让他始终无法放心。 他的目光停留在任务的(已完成)按钮,点击确认。 【嘀,正在结算任务。】 【斩杀三流高手两名,准一流高手一名,一流高手两名。】 【任务评级:a级。】 【任务奖励:普通抽奖券一张,中级抽奖券两张,1金币。】 【特殊奖励:百病全消丸(新手初次完成任务奖励)】 百病全消丸——清除身体所有负面状态。 负面状态? 乔满打量整个系统面板,仔细找,才在人物属性界面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很小的一排负面状态图标,有中毒,断脉,流血,裂骨,疾病五种,堪称负面状态一览。 他没急着去解除,而是仔细研究这种状态的说明,防止日后行走江湖再遇到。 中毒、流血顾名思义,就是中毒和外伤。 疾病,小到风寒,大到绝症,都包含其中,但并不能直接确定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断脉是伤及经脉,裂骨是伤筋动骨的内伤。 好在流血的伤口很小,其他的也都只是身体不适,没有持续掉血的效果,否则这么多debuff一起掉血,他早制成不住了。 一口药丸下去,神清气爽。 然后乔满就注意到了那一枚金币。 【系统,金币有什么用?】 【1金币可向下兑换10银币,1银币兑换10铜币,不可逆向兑换。100金币/银币/铜币可以购买一次高级/中级/低级抽奖。】 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够买一次普通抽奖? 乔满想了想,决定先把那几次抽奖抽了,看看有什么好牌没有,如果有好牌了,金币就攒着抽高级。 他长出一口气,揉揉脸,伸手去点普通抽奖转盘。 现在没条件去洗手洗脸了,各路神仙保佑,脱非入欧就在这一抽了。 转盘旋转,破碎,光点重聚—— 普通物品·君子佩 说明:君子比德与玉焉;玉有十一种德;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系统抽出来的实体物品,是可以在系统空间里存取的。 乔满取出来仔细研究半晌,发现虽然说明很高大上,可它实际上就是一块普通玄色丝绦缠绕的白玉壁,没有任何雕琢痕迹的光滑玉璧,就连玉质都不是什么上好的玉种。 说好的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呢? 乔满不死心地戳系统:【你确定这块玉佩没有其他特殊功能吗?】 【普通物品就是普通物品,附带属性能力的是中级以上物品。】 哦?中级以上物品附带属性能力? 乔满眼睛发光地盯上中级抽奖转盘。 出来吧,皮皮抽! 中级转盘旋转,化作星光,合成卡片。 普通人物卡技能碎片,普通纯阳弟子·三柴剑法lv1 说明:纯阳子吕洞宾门下普通弟子掌握的入门剑法,看上去和江湖人都会的三柴剑法没什么区别。 真黑啊,中级抽奖就抽了这么个大路货? 乔满无语。 三柴剑法是最普通的剑法,他但凡往江湖上混一段时间,就能弄来跟这个差不多,甚至更好的剑法,哪里值得在这里浪费一个中级抽奖啊。 还剩最后一次抽奖。 乔满平复心情,把技能卡装备上,默默祈祷:吕祖保佑啊,咱现在也是您的入门弟子了,一定要保佑出大奖啊。 星光融合,卡片合成。 是人物卡?乔满惊喜万分,仔细一看,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吐出来。 中级人物卡·程灵素40% 说明:海棠不悔哭灵素,却被痴情误一生。毒手药王关门弟子,继承药王神篇,机智聪敏,料事如神,良善仁爱,宽容大度,身形娇小,妩媚风致。 技能:内功lv2,身法lv3,医术lv4,暗器lv3,毒术lv4 人物技能很多,等级也都不低。性格也不是特别扭曲的性格。 可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喵的这位程灵素是个姑娘啊,被金大大描写纤腰一束、弱不禁风、如春花初绽的姑娘啊。 要知道提升匹配度是要从言谈举止上去模仿的,他乔满就是再柔弱,也不可能去做女装大佬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女装! 罢了,好歹也有40%匹配度,能发挥人物卡一半的实力,闯荡江湖也算可以了。 而且这姑娘的医术和毒术,能给他很大的帮助,也许,他能先混个神医当当。 —— 就在当天夜里,江南的隐形人发布了一条消息,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分发到其他郡,势必要让这条消息传遍全国。 在这个名叫大岚朝的国度里,天下九郡,几乎所有的名门大派世家,其势力范围都集中在总部所在的郡里,顶多和附近几个郡跨点边儿。 能称得上是遍布全国的势力组织,只有大岚朝的皇室,军方,以及隐形人。 隐逸楼曾经也算是其中之一,但几年前,它在西北郡的据点都被戍边大将何鐏连根拔起,自此损失了整个西北,被排除在这个名单里。 而那个已经传遍江南,即将传遍全国的消息,就是—— 重金悬赏乔满人头,事成后赠予千金。有消息提供也奖励白银百两。能以此消息捉拿乔满,则加奖白银千两。 江湖仇杀,悬赏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但这件事有几处不同,让它成了很多江湖人的谈资。 首先,被悬赏的乔满,只有一个人名和一幅非常抽象的画像,没有来历,没有师承,没有故交,就连江湖人看中的名声都没有。很多人推测,说不定这人不是江湖人。 其次,发布悬赏的人也没有留下任何资料。按照惯例,很多人发布悬赏都会留下自己的名号,一来是为了扬名立威;二来,若是大势力的大人物,即便悬赏金额不高,江湖人也愿意帮这个忙。 最后,普通悬赏一般都是发布在当地衙门,或者大门派世家口头发布,影响力顶多就是一个郡。可这次,却是通过隐形人直接全国悬赏。这不得不让人猜测,到底是哪个势力的人,能有如此能量。 据说,隐形人的后台可能是当朝皇室。 莫非,这个乔满,得罪了哪个王爷皇子不成? 第七章 村中少女 沂州城西南二十公里左右,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丘,靠近边缘的一个山谷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子,名为姚峰村。 在这个武侠世界里,姚峰村难得的成了一个书香传家的村落。 据说在先帝在位的时候,这里甚至出过一名探花郎。 就是现在,也有一些秀才在附近城镇里担任师爷等职务。 村子周围的山峰上,朵朵木兰花含苞待放。 原本长在巴蜀的木兰花,不知何时被栽种在江南的山丘上。也许姚峰村的祖上,就是从巴蜀迁移过来的。为了纪念故乡,便携带了这种“花房腻似红莲朵,艳色鲜如紫牡丹”的花。 姚木兰便是以此花得名,如今,也正是含苞待放的二八芳华。 她是村子里的普通一员,父辈虽然耕读,可一无广袤良田,二无功名在身,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能安稳活下去而已。 好在她的兄长大哥学问很好,不仅考上秀才,还得了座师青睐,开春就去了京城坤地院进修,打算过两年去考举人。 大哥姚斌刚走没几天,兄妹关系很好的姚木兰就新生思念,经常在闲暇时分矗立村口,似乎是在期盼兄长回还。 昨夜下了场大雨,今天无事,姚木兰就背着背篓,跑去了村口。 名义上她给父母说是去采野菜,实际上却是在村口青石上发呆。 料峭春风夹杂着草木雨水的清香,晨曦翻越山脊,如同烟雾罗纱,笼罩在小小的山谷里。 惊蛰已过,虫鸣蛙叫零星响起,好一派欣欣向荣。 姚木兰发着呆,不经意地想到昨夜母亲和她说,等过两年哥哥学业有成回村来,就给她说个好婆家,最好是哥哥介绍他的同窗好友回来,说坤地院的学子各个不同凡响,都是一顶一的金龟婿。 少女的矜持让她满面含羞,说不出话来。 可如今只剩她一人,再仔细思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接受。 比起从小接触的书生,优秀的也好,差劲的也罢,就是那个样子了。 无趣,无聊。 要是哪天,能有个话本里的大侠,带她周游全国,闯荡江湖,那该有多刺激啊。 哎呀,不行不行! 姚木兰小手轻轻拍打脸颊,打住天马行空的幻想。 谁曾想,就在她发呆走神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青石边的路上传来—— “在下见过姑娘。” 姚木兰寻声望去,是两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少年。 头前的小公子锦衣华服,斯文俊秀,就是一身衣服都泡了水,皱巴巴的,还粘着泥巴血迹,特别狼狈。后头的随从衣着低调,可材质也是上好,只是面容阴郁,眼神凶恶,腰上还带着刀,让她不敢直视。 这便是乔满罗平二人了,他们俩从山林里转出来,就看到了这座山村。 姚木兰从青石上跳下来,蹲身福了一礼,算是见过。 乔满拱手回礼,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说:“在下南庭,这是我兄弟小平……”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姚木兰忍俊不禁,捂着嘴在那里笑个不停:“哈哈哈,小平,噗,对…对不起啊,噗哈哈,抱歉,我没忍住,哈哈哈。” 小姑娘在那乐不可支,就差抱着肚子笑了;一旁罗平也是无奈更甚,就差蹲阴影里长蘑菇了。乔满莫名挠挠头,这名字有这么不靠谱么? 他是起名无能星人,又有一点点的强迫症,就算是化名,也总是要和自身有些关系才行。他的南庭,其实就是十九的英文谐音。 可轮到罗平,他犯难了。这人就是个榆木疙瘩,愚忠的很,本来是让他自己取化名,他非说公子拿主意就好。 哼,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小罗和小平自己选吧。 对,这真不是他的错。 乔满确认了,这真的不是他的锅。 等对面小姑娘笑够了,乔满继续说:“昨夜雨天路滑,我们兄弟二人在山路上失足跌落,狼狈不堪,不知可否借贵宝地修整一番?” 说着,他还掏出一枚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明珠,这是他昨晚从一个玉冠上抠下来的,打算当以后得生活费,把它递给少女,说:“谢礼还烦请收下。” 如同月光般莹润的明珠,几乎晃花了少女的眼睛。 “公子不必如此,江湖救急本是常理,公子还请收回。”姚木兰嘴上说拒绝,视线却纹丝不动地盯着明珠。 天知道要拒绝珠宝,对她这样的农家女来说,是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无妨。”乔满轻笑,带着春风拂面的温柔,“就当做食宿的费用了。而且我们可能还需要几身换洗衣物,或许这明珠价值还不够呢。” “公子说笑了。小女虽然见识浅薄,却也知道此明珠价值不菲,哪里是农家的粗茶淡饭、粗布衣衫能相提并论的。” 姚木兰还是没有接过明珠,只是领了二人往自己家走去。 乔满跟在后面,抽空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然后嘴角一抽,分外无语。 系统显示他的匹配度上升了4%。 可是他并不高兴。 因为他现在装备的人物可是程灵素,是个软妹子,匹配度越是上升,岂不是意味着…… 他不就是用了个温柔的态度套个近乎,怎么就涨匹配度了呢。 唉,为啥抽奖次数那么难搞,来个氪金系统也行啊,没有氪金算哪门子的抽奖游戏啊。 —— 姚木兰家就在村子入口旁边,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 家里只有姚木兰的父母,并无仆从。 她母亲是一位腼腆到有些弱气的妇人,身材微胖,眉目间隐约可见曾经的娟秀美好。见到客人,姚母也只是微笑,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倒是姚父,姚振,国字脸,八字胡,比书生多了一分壮硕,比农民多了几丝儒雅,带着大家长的威严,接人待物都一丝不苟。 乔满怀疑他是处女座的。 换下已经不成样子的衣服,换上干净柔软的棉布里衣,乔满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头倒在床上,很快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再次醒来,又是黄昏时刻。 乔满叹息,在心中吐槽: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过美国时间了啊。 他下床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床边椅子上叠放了一摞衣服,拿起来一看,是件青灰色棉布长袍,和一件赭褐色开衫半臂,还有一条同样赭褐色的麻布腰带。 材质虽然一般,穿身上一试,却还算合身。 他没有换靴子,只是光着脚,踩着木屐,踢踏踢踏地出了门。 他睡的房间,在二楼尽头,用姚父的说法,是他大儿子的房间,儿子外出求学,就暂时借给他住了。 出了门,隔壁就是罗平休息的房间,是一个小书房,也是大儿子的。人走了之后,书籍文墨之类的都小心收拾起来,书房也就空下来了。 乔满正要敲门,罗平就从里面打开房门。 他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儒生长袍,腰上却挂着腰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罗平自身到没什么感觉,依旧一副“厌倦了这无理取闹的世界”的样子。 “感觉如何?”乔满问。 罗平不解。 乔满解释道:“我是说,重获自由的感觉,如何?” 罗平愣了一下,忽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如同暖阳般、能够驱散所有阴霾的笑意。他说:“很好。我感觉很好。” 乔满点点头,认同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深吸一口气,悠然长叹。 “真的很好啊。” —— 二人下楼,发现姚父并不在家,厨房位置隐约传来声响,想来是姚母在准备晚饭了。 所以,楼下大堂就只姚木兰一人。 她打量了二人一番,笑道:“果然母亲的眼光没错,哥哥的旧衣服二位穿着刚好。” 乔满客气道:“是我等叨扰了。” “没事没事。”姚木兰笑容甜蜜,她最喜欢这种意外惊喜,村子里古井无波的日子,她都厌倦极了,“若是南公子能给小女讲讲外面的事情,让小女开开眼界,就更好了。” 乔满沉吟一番。 他自己对外界都还是一知半解,全靠听客人闲谈,得来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哪有什么故事好讲? 考虑到讲故事又不是一定要真实,他挑挑拣拣的,把魔改版白发魔女传讲了出来—— “我也是听人说的,”先做好声明,“听说在西南湘西郡,有一个狼女,一直生活在山里。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紫薇观的大侠……” 湘西郡是天下九郡之一,地处偏远民风剽悍,有许多魔教在那里立足,练霓裳出身那里也是理所当然。紫薇观是天下有名的道家门派,用来代替武当并无不可。 乔满并不记得原著剧情,只记得其中罗密欧式的悲剧爱情,自然也重点着墨于此。 好好的武侠小说,被他给讲成了悲剧言情,却误打误撞,正中姚木兰的少女心。 等讲到练霓裳为爱一夜白头时,她已经眼含泪光。等最终二人劳燕分飞,互为相思所苦的时候,她的泪水已然控制不住,流淌成河。 “练霓裳好可怜啊。”姚木兰哽咽,“多谢南公子愿意为小女讲故事。” “嗯?” 姚木兰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展颜一笑,道:“公子欺我没有见识吗?小女虽然不曾出门,可也知晓,紫薇观的道长们剑心通透,其核心弟子如何会像那卓一航一般优柔寡断。” “呃。”乔满还真不太了解紫薇观弟子的风格,香南馆是风月场所,和紫薇观格格不入,就是客人们也都很少和他们打交道。 要不是人名头够响亮,说不定他连这个名号都不会听到。 “况且就是小女也有听闻,江湖之上,武力为先。若练霓裳真的能一人抗衡整个门派,武功如此高绝。卓一航的师门又怎会迂腐到不以为友,偏以为敌?” 乔满轻咳一声,视线漂移,不说话了。 他总不能说,谁让这武侠小说是个礼仪道德的文人写的,而不是拳头说话的武人。 姚木兰体贴地不再继续,转而和这位南公子说起自己知道的有趣的事情。 大多是些琐事,比如谁家有只特别调皮的猫,谁家的狗超凶,谁家孩童顽皮做了浑事。 还有一些,就是从大哥那里听来的,也不知道真假的趣事。 “听说湘西郡最厉害的要数西南王的陶家,若非有西南王镇压魔教余孽,湘西早就乱了呢。对了,陶家大小姐陶蓓蓓据传闻可是江湖第一美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起来,好像江湖传闻,紫薇观的后山有一个特别隐秘的洞府,据说是藏宝之地,好想去看一看呀。” “还有哦,江南赤炎馆的大师姐金阳,年纪和我一般大,一身修为有那么高。”姚木兰拿手比划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姿势,“特别霸气,很多人都怕她呢。” 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羡。 她问:“哥哥是读书人,对江湖事也不了解,南公子知道这位金阳女侠吗?” 乔满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就在三个月前,她还曾是他的客户。 原本说金阳他还没想起来,但说赤炎馆大师姐,他记忆犹新。 那天他还被秦妈妈好一番叮嘱,说是赤炎馆的大师姐来了,要他好好伺候,不要闹幺蛾子。 虽然他一弹琴的琴师,也不可能闹出什么幺蛾子——除非被人非礼。 原本乔满以为会见到个御姐或是大妈——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大师姐嘛。 谁承想,进门就看到了三只小萝莉。 仨人个头都差不多一般矮,乔满回忆对比了一下,比姚木兰的个头要矮上半个头。 后来通过她们之间的谈话,乔满才算对上号了。 全身穿着金灿灿衣袍,梳着马尾辫,性情活泼热烈的就是金阳。另外两个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只是被金阳称作“阿英”“小小”,但能和金阳混在一起打闹的,也肯定不是常人。 只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金阳也有十六七了啊,那天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啊。 乔满简单说了一下金阳的性情,惹来少女崇拜的视线。 “哇,南公子竟然见过金阳啊。”她感叹过后,就缠着乔满,希望能多知道一点偶像的事情。 少女的热情让乔满完全招架不住,如坐针毡。 好在姚父进门,解了围。 “阿兰莫要胡闹,成何体统。”姚父见女儿纠缠外男,呵斥道。 姚木兰羞怯地吐吐舌头,匆匆道歉之后,就飞速跑开了。 “小女顽劣,万望宽恕则个。” “无妨。”乔满见姚父身上大兜小兜的,就让罗平帮忙搭把手。 东西放下,才发现是些鸡鸭鱼肉,还有个小袋子被姚父牢牢收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什么。 “让公子见笑了。家里粗茶淡饭的,唯恐冷落贵客。如今也是借花献佛了。” 乔满这才明白,这些应该就是他那颗明珠换来的。 想来那个小袋子里,就是剩余的银子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源头。 索性也就不管它了。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八章 暗流涌动 入夜吃过饭,天已经全黑了,宁静的小山村中渐渐没了喧闹。 在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年代,夜幕笼罩,就意味着休息入眠。 可惜,乔满白天睡了一天,实在是睡不下去了。 和姚父简单交谈片刻之后,他就带着罗平,出门闲逛。 姚父的意思是给他们两个留着大门,任其自便。 反正穷苦乡下,贵重物品都有仔细保管好,留个大门也没什么危险。 倒是罗平额外求了一件大氅,姚父犹豫片刻,也取来了一件带夹层的黑色大氅。 这时候的大氅其实有些相当于羽绒服,可要比羽绒服贵多了,是过冬用的必备奢侈品,要真丢了坏了,像姚父这样的人家还是挺心疼的。 乔满不解罗平的用意,只是纵容不去阻拦罢了。没想到,刚出院门,罗平就把衣服披到他的身上了。 他特别无语地看着罗平在那里整理衣角。 “其实不用……”他有内功护身,寒暑不侵好不? “公子,山中寒凉,还是多注意为好。” 乔满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他早已百病全消,不要拿以前的眼光看问题,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事物本质啊。 此时天空月朗星稀,明月并不是完整的,缺了一个小角,如同被啃了一口似的。 踩着月色,乔满漫步在青石小路上。 没有外物干扰,他也需要好好为以后做打算了。 老实说,他现在是有些迷茫的。 为之努力了那么多年的目标终于实现,一下子各种空虚寂寞冷就都找上门来了。 他觉得他已经是历经沧桑,早没了穿越武侠世界时的兴奋感。 闯荡江湖?那都是小年轻作的。 实在不行,他找个地方种田吧。 比如这个小村子其实就不错的样子。 可问题是,种田他也不会啊。罗平会,可总不能让人养着他吧。 而且——乔满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失去了系统加成,它又恢复了普普通通的面貌——武功真的很刺激很有趣啊。 他知道,无论是武功,还是闯荡江湖的刺激感,还是江湖人的洒脱自由,都是他欲罢不能的东西。 他现在的退缩,不过是一时的恐惧罢了。 可正是生死间的大恐惧,才能带来大刺激呀。 最重要的是,他绝对无法忍受无能为力任人宰割,他必须修炼高强的武力值。 而这,就需要各种资源,需要争抢。 “唉,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啊。”他装模作样地哀叹,眼神却熠熠发光,转头对罗平说,“小平,你说我们将来,拿个天下第一玩玩如何?” 罗平笑而不语。 不等他再说什么,远处后山脚,突然间的人声鼎沸,火光冲天。 “走,过去看看。” 乔满大步当先,朝喧闹声走去。 —— 几乎跨越了整个村子,乔满来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挤了好几圈儿人,他甚至看到了姚父也在人群当中。 身边村民都在窃窃私语—— “哎呀,真是的,怎么就没了呢。” “林婶儿真的太可怜了。” “唉,孩子才那么大一点儿,我早上的时候还给了她一块糖呢。” “多可怜啊。” 乔满皱眉,他们两个外乡人,不好往里挤,便开口询问附近村民。 原来傍晚的时候,林婶儿的女儿,年仅五岁的姚青青,自打午饭后出门玩儿就一直没回来。她外出寻找女儿,没成想竟然在这后山脚的溪水中,发现了女儿的尸体。 三年前林婶儿的丈夫坠崖去世,她就一直和女儿相依为命,如今女儿也遇难,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即便离了这么远,乔满也能听到里面林婶儿撕心裂肺的哭喊。 很快,就有人受不了里面的悲切,从人群中心退了出来,他一出来,外围的人忙上前询问—— “怎么样了?真不行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遭难的?薛大夫怎么说?”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乔满这边退出来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壮硕汉子,此时他双眼通红,面容悲切,大老爷们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姚小三,问你话呢,说话呀。” “对呀,他三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面对七嘴八舌的问话,姚家三哥吸吸鼻子,嗓音沙哑地说:“人没了。” “……” “然后呢?” 姚三摇摇头,说:“薛大夫还在看,不像是失足落水。” 他顿了顿,在人群中找到跟乔满隔了三个人的一名妇人,对她说:“林婆婆,您是林婶儿她堂姐,还是去劝劝吧,嗓子都哭哑了。” 林婆婆看着年岁并不太大,从状态上就能看出平时是养尊处优。她听姚三说这话,抹了把眼泪,在几位姑嫂的帮助下,挤进了人群。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白发苍苍的枯瘦老头在人群中大喊:“是鬼!肯定是那些厉鬼做的!是他们,他们又来了!” 乡亲们闻言,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倒是姚三,挤过去,拉住老头的手,说:“爹,您别闹了,这世上哪有鬼。” 姚三的父亲疯疯癫癫地叫嚷不停,姚三无法,近乎强制地,拉着人回自己家了。 夜色渐深,不相干的村民也都陆续返回,人群逐渐地就散了。 乔满发现姚父还在溪水旁边,想了想,也领着罗平凑过去。 此时溪水岸边一共有五个人,姚父袖手站在比较远的位置,他跟前有一位身穿儒士长衫,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离岸边稍近,是刚刚见过的林婆婆,她正拥着瘫坐地上的少妇,不住安慰。那少妇目光呆滞,双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已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的视线所处的位置,就是冰冷苍白的姚青青,毫无生机地躺在岸边草丛上,面容安详,如同睡着一般。 女孩儿旁边蹲着一位白发老者,看他脚边药箱,应该就是之前大家说的薛大夫了。 “……我说,林婶儿家出了这种事,你就不能帮一把,你家不是还有……” 走进了,乔满听到了姚父旁边那人的话语,他没有掩饰的动作,也惊动了那人,那人警惕地看过来,闭口不再言语。 姚父也看了过来,问:“您怎么来了?” 乔满回答:“听到喧闹,过来看看。” 他快速扫视一遍尸体,人物卡带来的lv2医术(匹配度导致只能有一半实力)让他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他走上前,伸手从鼻孔边缘,摸出一些淡黄色膏状物。 岸边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动作。 他又伸手扒开女孩儿的头发,在头皮上翻找。 薛大夫叹息一声,说:“右耳上头。” 乔满手下一顿,扒开右耳上侧的头发,果然看到头发下面的头皮,一片淤青。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刚要起身,发现女孩儿的左手心似乎抓着什么东西。他费力地掰开手心,却看到了一枚特别眼熟的小小玉件。 那玉件红枣大小,扁平的,雕刻着在火焰中咆哮的鬼脸造型。 那个鬼脸图案,和他关于组织的,残余不多的记忆里的鬼脸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嗯?那是什么?”薛大夫看到有新东西被发现,也凑了过来。他一见鬼脸玉件,就立刻看了乔满一眼,然后就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沉默蔓延,最后还是姚父身边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出来,说:“事已至此,也没别的辙了,先把该做的做了。” 他指挥道:“林二嫂,你妹妹就先住你家吧,好生照看,别坏了性命。阿振啊,你去找人,先把青青尸首收了,别搁荒郊野地里。” “好的,四叔。”姚父答应,却看着乔满没走,显然是有意等乔满一起。 四叔挥挥手,赶人:“别杵着了,还不快去。放心,不会怠慢你的贵客的。只是想问问关于青青的死因而已。” 说罢,他就走了两步,对乔满施礼说:“这位就是南庭公子吧,看公子似乎精通医术?” 乔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来这里是化名南庭来着。 他连忙回礼,自谦道:“不敢,雕虫小技而已。” “在下忝为姚峰村村长,姚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烦请公子移步。” “好。” 乔满答应了。 他也是想要知道,这个和江湖毫无干系的村子,到底有什么吸引组织的地方。 也许,他的江湖路,可以从惩强扶弱开始。 惩组织这个强,扶自己这个弱。 第九章 唠叨大夫 夜深人不静。 人声喧闹,鸡鸣狗叫的,就连三更天的更声,都被淹没,快要听不见了。 乔满二人被村长领到了自己家中。 村长家比较富裕,同样的灰瓦白墙小楼,精心养护之下,比起姚木兰家的房子,更加整洁大气。 尤其是门楼上精雕细琢的两只戏球小狮子,在两旁红灯笼的照耀下,活灵活现。 夜里光线不足,也看不出到底多大,只光是看前庭的面积,就有不小,光是凭借手中灯笼,都看不到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侧厢房。 厅堂正中墙上,挂着一幅福禄寿三星君松下对弈图,两侧还有一幅对联: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子孙个个贤。 字画下面的压画桌上,也摆放着两套有吉祥图案的瓷瓶,最左侧瓷瓶里,还插了一簇野花。 主位一套榆木桌椅,款式简洁大方,但在细微处,有许多复杂精美的浮雕花纹。 厅堂两侧倚着墙,也各有一套桌椅,供客人使用。 夜色深沉,整个厅堂也只有三只油灯在三张桌子上摇晃,火光和阴影你来我往,让人分外感到压抑。 这里,除了乔满二人,村长只邀请了薛大夫一起来。 入了厅堂,几人分宾主落座——村长坐在左边主位,乔满右边主位落座,薛大夫则单独坐到了左墙边的客座,罗平不愿意落座,侍立在乔满身边。 村长让端茶倒水的小丫鬟离开,一番谦让寒暄,几口茶水下肚,他又用眼神询问过薛大夫,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答案,转过来对乔满说:“恕老朽冒昧,敢问南庭公子可是江湖人士。” 乔满双手拢在大氅宽阔的袖子里,不动声色地说:“大概算是吧。” 村长明显瑟缩了一下。 乔满有些奇怪,似乎这位村长对自己有些过于惧怕了。 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才是,平白无故的,怎会如此? 心中存疑,他却并没有什么举措,只是低眉不语,稳得一笔。 老村长嘴唇抖了抖,脸色都白了。 眼看着他就要在这阴冷夜晚冒出冷汗,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薛大夫放下茶杯,长叹一声,说道:“还是老夫来说吧。” 乔满看过去,没说话。 薛尚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头发枯白,皱纹横生,暗紫色粗布衣物下的身材也枯瘦佝偻,似乎是位被生活风霜折磨不堪的老者。 但他的眼神很亮,透着精光,和这个质朴文雅的村庄,格格不入。 薛尚说:“此事说来话长,而且本和南庭公子无关,我等也是有求于人,在此先行告罪。” 他说完,先起身拱手行礼,是士子文人的礼节。 乔满安静端坐,还有空喝口茶水。 他若回礼,就是默认原谅对方,并可以答应对方一些不太严重的事情。 一般人遇到长者郑重地给自己赔礼道歉,不管如何,总是会先回个礼,不然总会心下不安。 乔满其实也挺不自在的。 只是不自在而已,还不足以让他在不知道具体内容的情况下,贸然许下承诺。 他总是要听过再说。 而且又不是软妹子求他。 借着喝水的动作,他掩饰着撇撇嘴。 薛尚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行礼,自顾自地又坐了回去,继续说:“事情起因,应当是在两年前,有一位江湖人士,身受重伤晕倒在村口。老夫有心救治,可到底是不通武艺,治不好那人的内伤。拖了有快一年,那人还是不治身亡。” “原本只是件遗憾的事情,我们将那位侠士入殓安葬,祭拜一番也就过去了。可谁知就在侠士葬礼之后一个月,一群山贼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要那位侠士的遗物。” “那侠士来的时候,兜里可是比脸都干净,就一身衣物,下葬的时候也一同埋了进去,哪里有什么遗物给他们。那些山贼在村子里闹了好多天,打伤了不少人。” 村长此时开口插了一嘴:“唉,多亏了毛毛那孩子在石火镇做县令,知道这事之后,带着捕快过来劝解,仗着朝廷的势力,才让那些人退走。” 乔满微微皱眉。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耐着性子坐在这里,只是想知道有关鬼脸玉件的信息,不是来听人讲古的。 薛尚察觉到他的不耐烦,苦笑一声解释道:“我等也不是硬要求南公子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只是希望南公子能帮忙送个信。” “为何是我?” 乔满不怎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送信,又要送什么信到什么地方,他只关心这一件事情——为什么非得是他? “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薛尚捋着胡子,说,“自从山贼走了之后,村里人就经常看到一些鬼影出入,有些人家还丢了家禽野味,当年帮忙救助过侠士的人家家里,也都有东西被翻找的痕迹。” “老夫和村长商讨,觉得应该是山贼死心不改,还在暗中翻找侠士遗物。想着没有的东西,他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等时间长了,人就知道真的没有,也就退了。” “只是姚沐不放心——哦,他就是村长说的毛毛——在镇子上找人打听,想彻底解决山贼的问题。可谁知,打听结果竟然是那伙山贼,早在侠士死之前就已经被人全灭了。” “老夫和村长感觉事情不对,可还不等我们想出对策,有一天夜里,姚老三突然的就疯了,嘴里还说着什么厉鬼索命、有鬼要害他之类的疯话。” 薛尚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唠叨村子里发生的灵异事件。 乔满百无聊赖地在袖子里玩手指。 就差直接打哈欠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跟过来了。 一直到四更鼓敲响,薛尚才讲完事情起因和经过。 不过是有一伙人,借助山贼身份,穷追不舍地要找一位落难侠士的遗物——估计是秘籍宝物之类的。起先有姚沐朝廷命官的身份威慑,还算克制。最近,因为一直找不到,有些丧心病狂起来了。 比如,杀害年仅五岁的姚青青。 简单一句话的事情,竟然说了一个时辰,还真是长话短说。 而最关键的,落难侠士的身份,他身上可能藏有的宝物,幕后黑手的身份,都两年了,他们哪个都没查出来。 考虑到对方不过是山村中的普通人,和江湖相隔甚远,乔满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最后的最后,薛尚意犹未尽地说:“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是希望南公子能帮忙送一封信,给赤炎馆少馆主。” “少馆主?”乔满诧异。 赤炎馆作为前朝就屹立江南的老牌门派,尽管王朝更迭,经历了不少打压,如今依然是江南第一大派。 这两人以为,赤炎馆的少馆主,是随便一个江湖人就能见的吗? 而且他们既然敢给少馆主送信,应该是和少馆主有过接触的,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去送,反而要他这个不明敌我的外人去? 第十章 无妄之灾 堂屋陷入沉默。 罗平脑子还有些晕。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昏睡过去,也不明白薛大夫怎么来的,更加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那么说。 他只是隐约察觉到这个薛大夫身份神秘,立场不明,右手握住刀柄,警惕阴狠地盯着薛大夫,准备随时在公子一声令下之后,挥刀砍过去。 乔满始终没有下达这个命令。 薛大夫也没有任何敌对的举动。 他喟然长叹,道:“原本,我是打算把这些都带到坟墓里去的。既然公子恰逢其会,老夫也心血来潮,就告知公子吧。” 他似乎完全不担心那群山贼,反而有意耽搁,竟然说起了过去的渊源。 “老夫名叫薛尚。” 他话音刚落,罗平就小声惊呼:“薛尚?您就是十年前神秘失踪的百草神医薛尚?” 罗平这一说,乔满也想起来了曾经听过的八卦消息。 传闻百草神医擅长各种草药,从种植、采集、炮制、储存、配药、熬制,万能精通。 中医治疗方法有砭石、针刺、汤药、艾灸、导引、布气、祝由七种,有名的大夫自然都有所精通,但江湖上知名神医,多数是有一门精通。 薛尚就是以汤药闻名的,因此被称为百草神医。 只是十年前,这位薛神医就不知何故,从江湖上消失了。 如今看来,恐怕是江湖仇杀吧。 毕竟传闻薛神医除了医术,武功也不算弱,可眼前这位枯瘦苍老的薛大夫,却半点也看不出武功的痕迹。 原来,早年间,薛神医好善乐施,只要是求到他跟前的病患,都尽心救治。 但他不分正邪的平等对待,却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十年前,他去湘西郡采药,顺手在山崖下救了一个人。薛大夫并没有说那人姓名,只是说他是当时的江湖公敌。后来在有心人的扇动之下,他就成了那人的同党,被江湖通缉。好在他的名声不错,被抓住后,也只是废了武功,而并没有害他性命。 可是薛神医却感到心灰意冷。 他半生救人,却惨遭污蔑,落难之际,竟然没有一人肯对他伸手救援。 于是他就随手找了个乡村隐居。 姚峰村不过是恰好被选中了而已。 而之前那位侠客,薛大夫倒是说了他的名字,又是一位江湖大佬。 朱建堂,巴蜀郡出身,来历成谜,一手幽冥冰魄剑法举世无敌。十年前刚出山就挑战整个江湖,无一人是其对手,被封为江湖第一。 此人恰好是在两年前不知音讯,因为消失的时间短,江湖上认为是他跑哪个犄角旮旯里练功去了,倒是没人知道他已经遇害。 不对! 乔满反应过来了。 还是有人知道他遇害的,比如害他的凶手。 薛尚闭着眼睛,语气有些悲愤地说:“建堂那小子,老夫不过是路过他们家,顺手治了他娘,又见他根骨不错,领他入了武道而已。他娘只是小染风寒,老夫就是不出手,修养一番也就会好的。他根骨出众,纵使没有老夫,也会有其他武林同道,愿意做这个领路人。老夫何德何能,让他为了给我报仇,掀翻了整个武林。” “那小子……那小子……”薛尚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小子肯定是被隐逸楼给害的。” 乔满垂下眼眸,冷声道:“所以,为了你的私仇,你就要拿全村性命去拼?” 原来在他们讲话的时候,村口的动静竟然慢慢平息下来,很快除了哔啵燃烧的声音,再无人声。 “不然呢?”薛尚嘲讽道,“全村都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面对高来高去的‘大侠’,我们能怎么办!” 乔满冷哼一声,说:“你不过就是怕自己身份被识破,不敢去联系江湖人而已。面对隐逸楼这样的江湖公敌,完全可以利用江南其他势力来遏制。可你却怕自己身份被他们发现,畏畏缩缩,遮遮掩掩,这才有今日的祸患。” “那又如何!”薛尚振振有词,“是江湖人对不起我,是他们害了我。村民的确因我而死,所以,我自会下去给他们赔罪,不劳公子费心。” 面对薛尚的冥顽不灵,乔满懒得搭理他。 他皱眉往村口走去。 他能猜测出来,薛尚应该是下了药,是那种不分敌我的大面积下药。他也是心大,就不怕万一有个漏网之鱼吗? 乔满心中担忧,脚下步伐越发的快了。 来到村口,果然躺了一地的人,各个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唯一好在并没有死。看地上的痕迹,还真的是没有挣脱的痕迹。 乔满嗅了嗅味道,普通的燃烧烟雾味道,没有奇异之处;有查看了中毒状况,没有从程灵素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毒药,应该是这个世界特有的方子。 这就有些麻烦了。 不知道具体方子,只能通过毒术、医术技能去辨别判断,可偏偏这技能等级受限于匹配度,只有一半,也就是掌握阶段,大概属于刚入职的大夫,虽然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 索性这里有足够多的样本,看中毒反应的发展,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慢慢解就是了。 “公子。”罗平突然唤了一声。 乔满一看,发现他竟然有了眩晕无力等中毒反应。 他连忙过去,连点几个穴位,用内力祛毒——这是刚刚中毒时候的紧急措施,对村民这样长时间中毒的就来不及了,而且他的内力也不足够给全部村民祛毒。 乔满扶着罗平,扫视周围,寻找可能的毒物来源。 气体,挥发,持久。 能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乔满把目光集中在了燃烧着的房屋上。 经过长时间的燃烧,焦黑的房屋只剩下一些火苗,烟雾在废墟上弥漫。 他和罗平一起,打水把焦炭的温度降下来,又等了一会儿,果然罗平的气色好了一些。 他再去查看村民,依然是重度中毒。 乔满准备去薛尚那里拿药,临走,他犹豫片刻,还是给罗平一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他不能自己动手,因为人物卡程灵素一生,不到濒死,都不曾杀人。 哪怕是刚他借罗平的刀杀人,都让他的匹配度下降了2%。 要知道他的匹配度一共就只有44%,现在只剩下42%了,万一低于40%无法装备,那他才是真的抓瞎。 村民和他不过是陌生人,整个事件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自己也还有一堆麻烦没有处理。 这些他都知道。 可他只是想要救人而已。 他费那么大功夫逃出来,就是为了能够自由地,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现在他的意愿就是救人,就是不想看这些人死。 所以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嘀,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现发布主线任务二:救死扶伤】 【说明:您的面前有人深重剧毒,请求救治。】 【目标:解除村民所中的毒。】 【奖励:根据任务评价结算。】 【失败惩罚:无】 果然,这个系统又蹦出来发任务了。 之前主线任务一的时候,乔满就有所怀疑。他想逃跑,系统就恰到好处地发布让他逃跑的任务。 此时他想救人,并且有意在内心把想要救人的意愿强化。 果然系统又发布了主线任务二。 就如同有意赠送任务奖励一般。 这个金手指,一定还有其他秘密。 乔满目光深沉。 但愿不要妨碍到他的生活,不然,哪怕是系统,也毁给你看。 第十一章 医书秘籍 薛大夫的医馆里,薛尚坐在大堂椅子上,目光呆滞,机械地转动手里的拨浪鼓,对乔满的去而复返视若无睹。 乔满问:“山贼都已经死了,村民还活着。告诉我,你下的什么毒。” 薛尚纹丝未动,仿佛失了灵魂。 乔满再次询问:“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问你只是想节省时间,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 薛尚呆呆地看过来,良久,喉咙里发出类似挤压产生的诡异笑声。 他说:“就是救回来又怎样?隐逸楼的人死了这一批,还会有下一批,我们总是要死的。不自己选个轻松的死法,等下一批来,被折辱致死吗?”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摇摇拨浪鼓,才继续说:“所以说,小兄弟你啊,还是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赶紧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乔满双手拢在身前,他今天没穿那件阔袖大氅,贴身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 他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说:“呵,村民以后是否会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薛尚的声音很轻,如同低喃。 “我想救他们,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乔满没有什么感情的语气,甚至显得有些冷漠,“至于他们是否愿意被我救,我可不关心。” 薛尚终于正眼看过来,带着一丝疑惑,说:“哪怕你前脚救活,他们后脚就又死掉?”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要救他们的想法的话,是。” 经过此番对话,乔满自己也是才意识到,他的精神似乎除了点儿小状况。 他也被自己话语中的冷漠吓到了。 但那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 随心所欲。 他想做,所以就去做;他不想做,所以谁强迫他做他就会反抗。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去救一群可以说是必死的人。 他也知道这群人的死,和他没多大关系。 他更加清楚,他想救人的想法,也不过是经过多年社会道德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而已。 或许还有人物卡的一点点影响? 但他并不在意,哪怕是被影响产生的想法,在想法产生的那一刻,这就是他想要去做的事情,然后他就去做了。 至于之后是选择保留这个想法,还是解决影响源,等他有了念头再说。 任性至极,自我至极。 “哈哈哈哈。”薛尚突然大笑起来,连笑带咳地,眼角都笑出了老泪,“老夫原以为你是初出茅庐还想逞能的小子,没想到却是个披着人皮的魔。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精气神却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了。 “我脚下的地砖下面,是我多年行医编纂的医书,你若是能从中研究出解药,那就算是他们此时命不该绝吧。记住,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薛尚用一种很是诡异的眼神盯着乔满,意味深长地说:“老夫就在地下看着,看着你的未来,看着江湖的未来。呵呵呵。” 面对已经断气的老人,乔满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出来。 也许,他并不懂,这种前路完全漆黑毫无希望的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生死。 或许,可以用那样一句话来形容吧—— 可以死,但不能随便死。 所以只要有一个看上去比较高尚比较合理的理由,他们就能满怀欣喜地迎接末路。 还能有什么理由,能比舍身取义,能比舍己救人更加高尚的呢? 说不定,村口的毒,就是他们自己下的。 不然凭借薛尚一个人,如何能布下那么一大片的毒雾。 乔满突然想起了以往武侠小说中的人物,那些为了武道生死搏杀,为了名利出生入死,为了义气、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物。 他们去挑战,去争夺,去赴死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法吗? 想要给自己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但是,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想法,又怎么会让他停止行动呢。 有本事,就自己起来阻止他啊。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没有力量的逃避罢了。 只要拥有力量,就可以有足够的空间,来贯彻自身的意愿。 比如,如何活,以及如何死。 乔满握紧双拳,再次坚定了探索武道的内心。 他收拾心情,撬开薛尚脚底的砖石,又挖了几下,才发现油纸包裹。 里面有两本书,一封信。 一本书是无名医书,就是薛尚说的那本。 第二本他没提,封面上也没有名字,翻开一看,竟然是一本剑法,扉页上写着这竟然是曾经江湖第一高手朱建堂的幽冥冰魄剑法。 信封上倒是写了款—— 致有缘人 显然,这本是薛尚打算留给不知道哪里的幸运儿。 乔满冷哼一声,心里吐槽——怪不得江湖故事里那么多,孤儿、乞儿、穷人落下悬崖啊,进入山洞啊,翻找废墟啊,什么的,突然就发现了前辈遗产,然后一举成为江湖名流的故事。 这些前辈压根就是蛇精病啊。 自己没本事,自己把自己搞死,然后指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的、不知道正邪的人? 这是武侠世界,又不是修仙,可以弄个洞府大阵考验继承者。 万一捡到的人根本不认字怎么办?万一被人当柴火烧掉了怎么办? 乔满撇撇嘴,还是把书信都放到了怀里。 他打包了几乎所有药材,回到村口。 此时罗平已经把大部分村民都搬到附近还残存的民居中,乔满来到的时候,他正出门,准备搬下一个。 见到乔满,他快步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接过乔满手里背上的大包小包。 “情况如何?”乔满问。 “有恶化的迹象,但不算严重。”罗平回答。 乔满心知,他需要抓紧了。 薛尚说他有三天时间。 可他清楚组织的行动力,这里人全灭,估计到傍晚他们就会反应过来,然后…… 也就是说,他只有今天白天。 抬头看看已经到中天的太阳,乔满进入紧张的救治工作。 望闻问切,没办法询问病患症状,只能依靠目测和把脉了。 嘴唇和指甲末端都一片乌黑,皮肤惨白,呼吸浅薄,心跳近乎于无。脉象凝滞,五脏六腑都有萎缩迹象。 浑身都是病灶。 果然十分棘手。 乔满推测,似乎有凝血现象,试探地局部做推宫活血,却发现这加重的毒素扩散。 于是陷入了矛盾。 如果不做活血,等血液凝固,就会因为缺氧而死。但如果活血,毒素就会随血脉顺便传送全身,加速脏腑萎缩。 乔满在心中斟酌药物配佐,遇到难题,也会翻阅薛尚的医书,寻找灵感。 罗平已经把最后一名村民搬回屋,刚要和乔满说话,脚下一软,就摔倒在乔满身边。 “怎么了?”乔满连忙过去搀扶。 罗平皱眉,说:“有些晕,不碍事。” 乔满伸手把脉,竟然还是中毒反应! 他不是已经灭了毒源,也给罗平做了祛毒吗?怎么会! 而且——乔满非常疑惑——他一直和罗平一起,为何他就没有中毒? 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从未学过医术的乔满终于承认,仅凭lv2的医术技能,他或许可以治疗已知的病症,但要想开拓创新,他还差得远。 他把目光移向系统面板,看着程灵素的人物卡。 人物卡上的少女巧笑嫣兮,目光明媚。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如同村女的娇小少女,竟会是一个医毒大师。 这张卡对乔满来说,确实有些鸡肋。 他不可能去提升匹配度——因为他还不想娘化,那么他从卡中得到的加成就很少。 乔满垂下眼眸。 倒不如,激活附体,完成任务后,再抽。 而且——乔满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秘籍——他不能总是依靠系统,他必须独立起来。 第十二章 后续 当天晚上,当村民陆续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就发现了一村子的尸体。 多数是敌人的,也有他们的乡亲。 他们没有声张,默默地处理了尸体,继续伪装出平静的乡村生活。 之前的灭顶之灾,未来的人生末日,都被他们埋在心底。 除了上山采草药的人更多更频繁之外,似乎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没人去探讨到底是谁救了他们,也没人关心失去踪迹的两个外乡人。 草草处理了亡者的身后事,他们如同鸵鸟一般,闭目掩耳。 —— 离村子稍远一些,有一个绿意盎然的山谷,这个山谷非常隐秘,只有一个山洞可以出入。 有些空落落的寨子在夜色下,灯火辉煌。 寨主的大木屋里,歌舞喧闹,显然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原本在这个隐秘的,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寨子里,宴会是大家都喜欢参加的集体活动。 可如今,小喽啰们宁愿被派出去通知寨主的人是他们自己,也不想再呆在宴会上了。 特意调教过的舞女在卖力舞蹈,抢来的乐师也战战兢兢地弹奏。 山贼身份的参与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问题是,宴会邀请的贵客,并没有买账。 山寨副寨主、管事、账房、军师,方正平,心里苦哈哈,脸上笑嘻嘻地给主座贵客陪酒、陪笑、陪聊。 被如此郑重伺候的贵客,年纪大约不到三十,剑眉星目,冷若冰霜。一身剑客常穿的白衣,布料单薄飘逸,隐隐能看到肌肉的线条,袖口衣襟上都有银色祥云绣文,价值不菲。左手边桌上放着他的宝剑,同样花纹雕琢的银色剑鞘、剑柄,以及非常短非常小巧玲珑的剑穗。 富贵,冰冷,强大,这是他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 无论方正平采用怎样的姿势,试图烘托气氛,都在他冰冷锐利的视线下,败退。 可偏偏他又不能放任自流。 这人是总部来的,肖欣水,冬阁六位剑主之一,小寒剑主,大约换算的话,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关键是听说这位肖欣水脾气特别不好,同样的剑法也是特别的犀利,杀气十足。 活活的阎王爷。 他方正平不过是被寨主逼迫的苦命书生,和专门干脏活的冬阁,完全不是一路人啊。 方正平是如坐针毡,不由得在内心祈祷—— 寨主啊,您老人家快回来吧,小的实在是伺候不了这位大佬了。 他也忍不住的在埋怨,知道这位大人今天就到,为什么寨主非要提前去姚峰村。 说是怕被肖欣水抢了功劳,想在他来之前把事情完成。 现在呢,都一天了,还不回来,万一出什么差错,功劳没有,反而惹贵客不满,不划算啊。 就在宴会尴尬地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一个被派出去通知寨主的小喽啰突然闯入,脸色煞白地近乎扑倒在地。 众人心中一禀。 看他如此慌张,莫不是出事了? “人呢?”肖欣水放下酒杯,话语里仿佛带着冰疙瘩。 报信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哆里哆嗦地回答:“回大人,寨主他,寨主他死了。” 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冰冷阴寒的气息弥漫,方正平惊恐地发现面前酒杯里的酒水,都开始结冰。 寨主可是这里唯一一个和肖欣水同组织的人,其他的都是寨主拢来的喽啰。 如今没有寨主引荐,他怎么办? 他开始考虑趁机溜走的可能性。 可惜,在肖欣水的威压之下,连个能动弹的人都没有,他要偷走,非常引人注目。 最重要的是,他也站不起来了。 肖欣水说:“详细说。” 语气平平,可被威压针对的小喽啰此时死的心都有了。 明明是初春,他却感觉自己身处关外雪原,还被一只饿虎盯着。 冰寒,惊恐。 他近乎喘息地说:“小的,小的去寻寨主,找,找到姚峰村村外,发,发现了血迹。” 方正平还抱着一丝侥幸,他说:“那也不一定是寨主出事啊,万一是敌人的呢?” 他话音还没落,就发现肖欣水的视线扫了过来,如同剑刃一般锋利,刺拉拉的,让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都缩的如同鹌鹑。 “继续。” 直到肖欣水的视线移开,方正平才脱力地瘫软在座位上,浑身汗淋淋的,如同被轮了一般。 “小的,小的原本也以为是村民。可是,”小喽啰咽了咽口水,“可是小的发现,那些村民还好好地活着,还有人在春种,家家都冒着炊烟。” 小喽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继续说:“就,就好像,寨主他们从来没来过一样。” 那也不能确定寨主是死了的啊。 方正平不敢插嘴了,只得在心里撇嘴。 “然后。”肖欣水的语言依旧简洁。 “然后,然后小的就在附近寻找,在姚峰村后山山谷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都堆在一起。” 整个大木屋里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哔啵声音。 良久,肖欣水剑一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在了?” “是。” 肖欣水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喝道:“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也不知道他是在恼怒寨主的擅自行动,还是恼怒竟然有人敢杀隐逸楼的人。 考虑到隐逸楼武林公敌的身份,显然是恼怒寨主多些吧。 随着他的爆呵,一丝凝滞的杀意在寨子里蔓延。 肖欣水缓缓地抽出长剑,如同秋水一般的剑身,盈盈地应和着窗外月色,竟是让月末不甚明亮的月光,光耀起来,比十五的圆月还要夺目。 方正平的心都到嗓子眼儿了。 他和寨主的关系更密切一些,也知道这背后组织的习惯,自觉命不久矣,哆里哆嗦地想要求饶,可在冰寒杀意的冻结之下,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 “大……大……大人……”他勉强挤出了几个字,讷讷如同蚊虫。 肖欣水耳聪目明,即便声音再小,他也听到了。 然而他并没有改变想法,右手举剑,左手并剑指在剑身上划过,郑重严肃地说:“朱建堂的秘籍的确诱人,可他已经在这上面浪费了快两年的时间,甚至已经暴露了组织的存在。” 他甩剑,环视全场,冷笑。 “今天是他最后的机会,可惜,他失败了。” “大,大人。”求生欲让方正平挣扎着,“小的心向组织,求大人饶命,小的愿意终生追随大人。” 肖欣水充耳未闻,仅仅是简单地挥剑,剑气纵横之下,那些在他的杀气威压中近乎昏迷的小喽啰悄无声息地瘫软在地,一丝殷红的血丝从他们的心口渗出,在胸口衣服上洇湿了一大片。 剑尖一伸,抵在了方正平的咽喉。 “饶命?凭什么?” 仅仅是一瞬间,全场就剩下他一个幸存者,这种认知几乎让方正平崩溃了。 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呆愣愣地,一片混沌。 肖欣水皱眉,剑尖前伸,划破了方正平脖子上的皮肤。 他又问:“说,附近春阁的据点在哪儿。” 春阁是隐逸楼的情报部门,埋藏很深,一般成员都不会知道他们。 肖欣水又是从别处平调过来的,对江南春阁并不熟悉。 要是这人知道,那就留他一命。 要是他不知道…… 虽然江南夏阁的人和他关系不好,可对付他手下的人,也是没有问题的,顶多是麻烦了一些。 也不知是伤口的刺痛,还是杀意的刺激,方正平近乎是脱口而出地说:“石火县,我替寨主去拿过情报,春阁的谷雨剑主就在石火县。” 周围的寒气减弱了几分,肖欣水收剑回鞘,道了声:“有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被姚峰村视为救命稻草的姚沐,就是石火县的县令吧。 难怪这个草包寨主在这里折腾了两年,姚峰村都没能找到靠山出路。 感情是这位谷雨剑主在玩儿他们。 他把佩剑挂在腰上,迈步出了寨门。 “跟上,带路。” “那,那姚峰村的事情?” “哼,一群弱鸡,随手捏死的事情,还需要我过问?你把消息给春阁,其他的就不需要我们管了。” “还不快走!” 方正平狼狈地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是。” —— 【嘀,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二:救死扶伤。请点击“已完成”结算领取奖励。】 【嘀,正在结算任务。】 【毒杀二流高手一名,一流高手一名。】 【任务评级:c级。】 【任务奖励:10银币。】 乔满正和罗平在山林中穿梭,赶路的同时,他还顺便结算了一下任务。 果然,毒是薛尚下的,敌人是罗平杀的,人是程灵素救的,他的作用微乎其微,因此任务评级特别低。 甚至连抽奖都没有。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 程姑娘不愧是有名的善良妹子,即便和自己三观匹配度额外低,临走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礼物。 掌握技能:【武道基础】、【药王神篇】 【药王神篇】 【被动效果:提供宿主医术、毒术疑难解答,医术、毒术悟性加成50%】 【主动效果:每24小时可以进入医科大讲堂学习医术、毒术,每次持续时间一个半小时,请宿主进入是妥善安排好时间地点。】 【技能等级:lv1.】 【升级经验:0/100】 乔满摸了摸薛尚留下来的书籍,决定还是要自力更生,东西自己学会才是真的握在手里。 他借着月色,寻了一个荒废的木屋,对罗平说:“我们的实力还是太低,我打算暂时修习一番,你呢?” “都听公子的。” “好,这几天我也顺便帮你升级一下刀法。” 初级抽奖抽到的技能卡等级上限就是lv1,要想提升,只能自己去钻研,去悟。 罗平原本就没有修炼经验,能发挥lv1的实力就不错了,没有外力帮助,是不可能提升的。 好在乔满有【武道基础】神技,勉强还是能为人师表的。 转眼十天过去了。 罗平的江湖刀法已经踏入lv2,掌握阶段。 乔满自身唯一装备的技能养心决,也有了lv2的程度。 于此同时,他从薛尚那里得来的朱建堂的秘籍,也终于在最后一天,学会了。 【嘀,恭喜宿主习得秘籍《幽冥冰魄剑法》】 打开人物面板—— 姓名:乔满 性别:男 年龄:16岁 装备技能:【普通万花弟子·养心决lv2】【空】【空】 装备人物卡:【空】 掌握技能:【武道基础】 【药王神篇lv1】 【幽冥冰魄剑法lv1】 任务:【空】 其他:【江湖刀客·江湖刀法lv2(指定罗平)】 背包:1金币10银币 —— 乔满表示很满意。 “走吧,我们出山。” “公子,往哪儿走?”罗平问。 “你还记得在那个山贼身上发现的矿粉吗?”乔满反问,“你说这里最近的矿山,在什么地方?” “公子说的是石火县?” “没错,就去石火县。我早就觉得,姚峰村的事情透着诡异,想必,那里会有些线索。” —— 隐逸楼总部,凌府。 深宅大院,富丽堂皇。 凌府的主人名叫凌建柏,半百的年纪,看上去仍像是三十多岁,身材有些富态,总是笑眯眯的,是当地有名的和气财主。 但他现在,却在摔东西。 精美的瓷器碎了一地,桌椅板凳也都被踹翻在地。 一片狼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尤不知足,赤红着双眼,喘着粗气,像是一匹发疯的恶狼。 等能摔的都摔了,能砸的都砸了,他深呼吸几下,压下怒火,才叫人进来收拾。 一名管家装扮的老者躬身询问:“老爷,是否让冬阁的几位剑主帮忙,杀了那个乔满,给少爷报仇?” 原来,凌建柏就是凌高义的父亲。 凌建柏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挥手道:“不了,那个潘浩不是已经在隐形人那里发了通缉令了吗。” “可是……”老管家犹豫片刻,还是说,“咱们在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除个乔满,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为何您不……” 凌建柏长出一口气,说:“正是因为我们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因为我的个人私怨,坏了阁主的大事。” 他愣怔了片刻,呢喃地试图说服自己:“西北出了那么大事,朝廷已经顺着藤,把目光投向了江南,新来的那个郡守,就是西北大将何鐏的女儿。她也参与了那场围剿,对我们的行动特别敏感。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撩拨她。” 他越说,声音越小。 “再忍忍,再忍忍。等他们放松警惕……” 凌建柏闭目,压下又窜出来的仇恨火苗,生硬地吩咐:“不是有两个人要补给潘浩吗,让他们告诉潘浩,一定不能露出破绽,没有命令,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是。老奴领命。” 第十三章 石火县 石火县位于沂州城以西,姚峰村以北,是江南最有名的县城。 说是县,其格局规模已然在全郡都能排的上号。 只因为石火县的辖区内,是全江南蕴含矿石种类最多、储量最多的区域。 仅仅是矿石生意,石火县的税收,就顶的上小半个江南郡。 当然,是把盐税、茶税排除在外才行。 昭帝二十年,二月初四,春分。 正是石火县每年一次的矿山竞拍大会举办之时。 石火县的矿场,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或是转手,或是续租,或是合并,任何操作都是在矿石大会上进行的。 而矿山竞拍,则是一些被朝廷收回的矿场,会在这里以价高者得的方式,寻求新的买家。 因此早在几天前,石火县里就迎来了客流高峰。 所以,乔满来到的时候,偌大的县城,竟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从南往北,纵穿了整个县城,所有客栈均已客满。 他并不知道矿石交易的事情,正纳闷的时候,一名看着就很机灵的少年,窜到他的面前。 “这位公子,可是需要个落脚的地方?” 乔满来的路上,就用了一枚明珠,在途经的县城里换了一身衣服。 如今他头戴白玉冠,身穿幽蓝色水纹绣锦袍,外罩同色罗纱大氅,双手拢在身前,透过半透明的罗纱,更显得皮肤白皙。 虽然他才年方十六,但气质沉着,身材高挑,看着就跟十八九似的,整个就是一个面如白玉的翩翩公子。 他给罗平也置办了一身新衣。 只可惜罗平不喜欢这种长袍,换了一身藏青色的锦绣劲装,脚踩皮靴,腰缠皮带,加上腰上挂着的宝刀,也是英俊侠客一枚。 乔满看向那位少年。 少年人衣着简朴,倒也暖和干净,白嫩的小脸上也没有什么风霜,应该是家境不算太差。 乔满刚进县城不久,他就感觉到少年人有意在跟着他。 见对方不通武艺,他也没有在意。 没想到却在这时被拦下了。 乔满问:“你是?” 少年嘿嘿一笑,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在下庄星,见过公子。” 他等了一下,见富贵公子没说话,继续说:“在下家中还有几间客房,公子可愿意屈就?” 乔满笑了。 这个庄星皮的如同泥猴,还装作一本正经,分外有趣。 “你这话,从哪儿学来的?” 庄星愣了,不明所以。 乔满笑着说:“‘屈就’可不是这么用的。” 少年尴尬地挠头,咧嘴一笑,近乎是破罐破摔地说:“反正就一句话,我家还有一间客房,就看公子愿意不愿意去了。” 他顿了顿,又不甘心地劝说道:“这个时间全县都被挤满了,我家这间还是因为客人打点的好,得偿所愿,提前走了,这才空出来。” 乔满沉吟片刻,道:“也罢,反正也没得挑了,不是吗?” —— 庄星家其实是在县城外面,挨着一片油菜地,是个三间木屋围起来的院子。 此时时辰不早不晚,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庄星指着正南的木屋,说:“那是我家住的房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那里找我娘。她现在应该在地里,等快吃中午饭就回来了,到时候介绍公子认识。” 乔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庄星又指着东边的木屋,说:“这边已经有客人入住了。”他犹豫片刻,凑到乔满耳边,低声说:“这伙客人可都是带着马刀的,可凶了,公子千万不要得罪他们。” 乔满带着笑意,指了指罗平身上的刀,说:“不怕,我们也带着刀呢,我们可是超凶的。” “那又如何?他们人多,有快十个呢。”庄星撇嘴道。 乔满没再说什么。 他倒是有些惊讶,木屋虽然比较大,可也不是能塞进去十个人的程度吧。 目测里面能有三四个隔间就不错了。 大通铺吗?也太艰苦了些吧? 庄星带着他们来到西边的木屋,拾阶而上,推开房门。 里面是一个小堂室,左右,还有后面各有一个房门,果然是分了三间卧室,一间堂室。 三间房门都是锁着的,庄星拿钥匙开了左边的门,嘴里说道:“右边和中间的有人住了。” 他推开房门,没进去,反而嘿嘿笑着,意有所指地说:“那两间房里住的可是两位漂亮大姐姐,公子可以……哎嘿嘿……这是钥匙公子收好,公子不用谢我。” 说罢,他哼着小曲儿就要走,刚走两步,转过头来说:“房租等中午我娘回来和她谈,有什么问题也都和她说。回见。” 乔满颇为无奈地目送少年离去。 他对所谓的漂亮大姐姐不感兴趣。 在这个女人都能上妓院的世界里,鬼知道所谓清纯少女都经历过什么。 倒不是他有洁癖。 只是本能的有些警惕谨慎而已。 况且和天朝古代青楼类似,这里女子去的馆子,也大多数是听曲儿陪聊,真献身的反而不多。 庄星家的客房没有很大,左手边是窗户,窗前就是一套桌椅,右边墙有两张床,是带帷幔的那种满顶床,房屋正中是一张圆桌,四把椅子。 两人住还算宽松。 把东西收拾好,安顿妥当,乔满准备出门继续去县里转转。 他只知道隐逸楼的人曾在石火县出入,可具体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他可是一抹黑,还是多走走,多看看吧。 刚刚他走的是纵穿南北的主路,这条路两边都是酒楼客栈。主路两边各有一条平行的路,东边的是大宗矿石甚至矿场矿山交易的地方,西边则是类似集市一般,卖些零碎,人流特别大。 乔满一身华服挤在西市,别提有多么瞩目了。 他倒是不以为意,边走边看,还时不时地停下询问。 他只问不买,已经惹了很多摊主不快,可看他衣着,又不敢贸然得罪,一个个冷着脸,别提有多惜字如金了。 正走着,突然一个妹子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脚步。 这个妹子能有十七八,长得甚是明艳,小麦色的肌肤上洋溢着太阳的光辉。她比乔满矮的有限,两人几乎是差不多高,好在乔满年龄小,还能长个。 乌黑长发用几根红白相间的发绳扎成马尾,身穿白狐皮毛劲装,脚上踩着过小腿的靴子,趁得一双腿特别修长。 此时她正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乔满。 乔满后退半步,垂眸掩住神思,淡淡地说:“敢问姑娘拦住在下,可有何事?” “唔……”妹子也是困惑地抓着发尾在手指间缠绕,“这位小弟弟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乔满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这是被一妹子给调戏了? 第十四章 范依云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位漂亮妹子主动搭讪,这一场景,乔满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两世相貌都不错,仪态气质也不差劲,但问题是他宅啊。 除了工作上的女同事和女客户,他几乎就没见过别的女人,别说女人了,连男人都没怎么认识过。 在有网络有外卖的天朝,他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还深居简出。 结果穿越后,不但四处奔波,连艳遇都碰上了。 果然想有艳遇,就不能呆家里吗? 想来也是,就算是想菩萨保佑彩票中奖,也总得买张彩票才行呀。 乔满这边在愣神,那妹子也意识到自身的失态,连忙退了两步,红着脸,佯装镇定地说:“嗯哼,在下范依云,敢问兄台大名。” “南庭,见过姑娘。” 乔满自然还是报上了假名。 “南?”范依云困惑了一下,嘀咕道,“难道不是姓乔吗?” 已经正式习武的乔满敏锐地听到了她的嘀咕,心下一惊。 难道关于他的身世,这位姑娘知道些什么? 他觉醒前世记忆之后,就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一世小时候的事情了。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借尸还魂的穿越。 只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直觉,让他坚定自己这一世是直接重生,这一世的家人,的的确确是他的家人没错。 茫茫人海,除了一个乔满名字之外,毫无线索,让他如何寻找?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让他碰到了可能认识乔家的人。 会是真的吗? 她和乔家是敌是友? 乔满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握紧,微微合上眼睑,掩饰住内心的不平静,用最镇定地语气说:“姑娘说笑了,南姓虽然少见,却也是祖辈的姓氏。莫非,姑娘认得和在下相似的人吗?” “唔……”范依云眼神直勾勾地仔细看。 乔满的心都要提起来了。 “猛一看真的很像,仔细看,还是很像,可确实不是一个人,那人年纪要比你小些。”范依云哈哈干笑着,赔礼道歉,“对不住啊,认错人了。” 年纪小? 乔满越发觉得那人可能和自己有关。 别忘了,因为气质加成,他现在的外貌,可比他实际年龄老成许多。范依云经验不足,认错自己的年纪也是大有可能的。 他不动声色地套话,说:“真能如此相像也是有缘,不知那人是何人?有机会在下也愿意结识一番。” 范依云踟蹰片刻,迟疑地说:“抱歉哈,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不过我住在那边村民家中,就是挨着油菜田的那家,晚上公子若是有闲暇,可以前来做客。” 乔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乐了。 那里赫然便是庄星家的院子。 他笑道:“看来我们的确是有缘,我也住在那里。” 范依云也被这个巧合逗乐了,大眼睛笑眯眯地,如同两弯新月。 “那小女子就恭候大驾喽,告辞。” 她嘴上说着小女子,行礼告辞的动作却是一派潇洒大气,别有一番古灵精怪的趣味。 范依云走后,乔满继续在西市闲逛。 正逛着,他突然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坏了。” 他这话是对罗平说的。 自从遇到范依云之后,罗平就一直欲言又止的,这么长时间都没压下去,显然是不吐不快,不得不说了。 罗平说:“那位姑娘和公子家中有渊源?” “或许吧。”乔满说。 他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地语气,让罗平皱起眉头。 “公子不愿意回家吗?” 乔满停下脚步,反而问道:“你呢?你不回家吗?” 罗平沉默。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就在江南,为何不回去看看呢?” 罗平继续一言不发。 乔满耸耸肩,说:“就是这样,你为何不回去,我也就为何不回去了。” “这怎么能一样?”罗平焦急地脱口而出。 乔满拍拍他的肩膀,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隐约能感觉到罗平的家教很好,家中应该是富贵人家。 而从他对家人矛盾的态度来看,当年他能被人拐走,说不定家族成员也是出了力的。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知道现在当家做主的,对他是个什么态度呢? 这也是乔满有所顾忌的地方。 他出身的乔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如果和他心意,他认回去也不无不可。 如果是乱糟糟的一团,他才懒得去参合,倒不如偌大江湖,随他闯荡来的自由。 悠哉悠哉地逛完西市,时间也到了晌午。 想到庄星说的房租事宜,乔满脚下一转,就返回庄星家中,也见到了庄母。 庄母是位精瘦的干练妇人,一双丹凤眼目光犀利,小薄唇上下开合,语速也是飞快,加上带着一丝地方口音,乔满听她说话听得很是辛苦。 好在和她精明市侩的外表不同,庄母谈起生意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给了一个略微高于平时市价的价格,双方皆大欢喜。 婉拒了庄母推销的午餐,乔满刚一出门,恰好就碰到了说是要办要事的范依云。 “哟,南庭兄弟好巧啊。” 范依云见到乔满,扬手打了个招呼。 乔满却发现她的笑容里,还带着阴郁之色,随口问:“这么快,事情办好了?” 他可是记得范依云约的时间是晚上,可见她自己认为自己白天是没时间的。 结果这才中午,人就回住处了? 范依云郁闷之色更重,她冷哼一声,说:“哼,还不是那对狗男女跑得快!” 她咬牙切齿地补充一句:“等下回再让我逮到,决不轻饶!” 不等乔满追问,她又扬起笑脸,说:“不提他们了,现在无事,不如我请你们吃饭吧。” “这如何使得,当是我们请姑娘吃饭才是。” “哎别推辞了,刚好我也有事想问问你。”范依云不耐烦谦让推辞,大手一挥就把事情定下了。 她和跟着的两个随从交代了几句,就领着乔满,去往他暂时还没去过的东市。 作为富商聚集的东市,这里的门面牌楼都个顶个的匠心独运。 范依云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满天星的酒楼,五层的高楼在这个县城里是独树一帜。 此时刚好是午饭时间,酒楼里是高朋满座。 范依云目不斜视地径直上了四楼,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临街的一间雅间。 雅间不大不小,临街的一面落地开窗,有美人靠当做护栏。其他三面墙壁上都有挂着字画,虽然作者名声不显,但水准还是在一般以上的。除了门边角落是橱柜之外,其他角落都摆放了花架,上面盆栽或是青翠欲滴,或是春意盎然。正中桌椅板凳也是材质优良,做工精美。 显然,光是这个雅间就价值不菲。 范依云坐下之后,对乔满说:“这个满天星可是江南有名的酒楼,几乎所有重要城市都有分布。而且除了五楼从不开放之外,这四楼,可不是一般人能上来的。” 她近乎炫耀地眯着眼,笑道:“多亏我范家在江南还算有些名气。” 充满野性的妹子此时得意洋洋的,仿佛骄傲的猫咪一般。 乔满也乐得配合,特别假地恭维了几句,还被妹子嫌弃地不要不要的。 “太假了太假了,你还是打住吧。”范依云撇撇嘴,眼中却带着笑意。 她轻咳一声,说:“不玩笑了,说正事。”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乔满,说:“南庭兄弟可见过这块玉佩?” 乔满接过来一看,有一瞬间的惊讶。 纸上的纹路,赫然就是他从系统里抽取的君子佩的模样。 虽然玉佩的玉就是普通的白玉璧,没有什么雕刻琢磨,但它上面缠绕的丝绦可是有编织成特有的纹路,上面还有一个丝绦编织出来的小球。 如此特殊的编织手法产生的纹路,和画中的一模一样。 因为玉佩过于简朴,和他这身华服不搭,他就没有戴在身上,而是放到了系统空间。 此时在系统面板里直接和画册对照,完全找不到不同之处。 这君子佩不是抽奖奖品吗? 范依云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第十五章 乔家人 “未曾见过。”乔满将画纸递回去,垂下眼睑,掩饰谎言。 范依云没有发现他撒谎,只是失望地说:“画你就拿着吧,万一什么时候见到了,可以给我传信。” “不知范姑娘缘何寻找此物?” 范依云长叹一声,几乎是没有骨头一般趴在桌上,回答道:“是我一个世伯。十年前他的小儿子走失了,这块玉佩就是他当时戴在身上的。” 乔满的手在桌下握紧了袖子,努力镇定地说:“既然走失,为何不寻人像,反而找玉佩?” “怎么没有找人。世伯都把整个西北翻了个底儿朝天,连埋藏最深的隐逸楼都给翻出来了,就是没找到人。”范依云说着,眼眶都有些泛红,“有一次乔大哥喝醉酒,说他三弟可能真的遇到不测了。当时我听了都难受。” 她灌了一杯酒,继续说:“虽然世伯已经不抱希望了,可还是想着,这玉佩价值不高也不低,可能会在市面上流通,若是能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小儿子的一丝线索。不管是幕后真凶,还是……” 范依云在那里有些喋喋不休,无法停止。 也许是因为乔满的样貌,让她感到熟悉,所以下意识地亲近起来。 乔满压下心中波澜。 从范依云的话中,他可以推测出来,他的家人还在找他。 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翻遍全西北郡的乔家有多大势力,他们追剿隐逸楼的行动和他在组织里受的折磨是否有关,都不是他想知道的。 他现在知道,他出身西北郡,他的家人还在西北郡等他。 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迫切,想要立刻去西北。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这股迫切,因为范依云喃喃地说了一句:“说起来,珂姐姐调来江南负责查找隐逸楼,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珂姐姐?”乔满问。 “呀!”范依云察觉到失言了,窘迫地说,“忘掉忘掉,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乔满微笑,不再提这一茬。 很快,丰盛的菜肴上齐。范依云、乔满,还有罗平,三人开吃。 乔满因为曾经的伤病,加上馆里的礼仪教导,吃饭很是斯文。罗平曾经因为吃饭姿态问题被人找茬刁难,也中规中矩。 反而是三人中唯一的一位女性,范依云的吃相是大开大合,风卷残云,筷过如梳,勺过如篦。 好在她有足够高的颜值,可以镇住这番恶鬼吃相。 饶是如此,等她发现乔满二人已经吃完停筷了,而自己身前餐盘里还有小山一堆,也忍不住羞红了脸颊。 因为范依云可能和自己家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友军,乔满对她也多了一丝容忍,多了一丝亲近,此时他笑道:“女侠真乃豪杰也。” 哪怕是男女平等的武侠世界,豪杰这个词,用在少女身上也多不是什么漂亮话。 范依云知道对方是在调侃,她也忍不住恼羞成怒,揉着腕子,说:“找打是不是!” 言语恶狠狠的,视线也足够犀利,只可惜,脸上红意尚未消散,甚至连耳朵都羞红了。 二人一番打闹,无形间关系就更进了一步,可以划入好友范畴了。 等残羹冷炙撤下,换上茶水点心,不等乔满把话题拉到范依云之前所谓的要事上,雅间进来了一个样貌平庸的侍卫。 侍卫衣襟上有和范依云头绳差不多的红白相间祥云图案,应该是范家的仆从。 他进门先是给范依云和乔满行了一礼,之后走到范依云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又递了个卷轴给她。 范依云惊讶地缩瞳孔紧缩,打开卷轴看了看,又看了乔满一眼,挥挥手让人先退出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乔满问。 “南庭兄弟可知道十日前隐形人发布的悬赏令?” “悬赏令?”乔满一头雾水。 自从他获得自由之后,不是在消息闭塞的山村,就是在野外山林,近期江湖上的消息他是一无所知。 他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在赶路,并没留意,具体什么情况?” 范依云把卷轴递给乔满,颇感神奇地说:“或许这世上会有人长相相似,可总觉得,能有一个就不错了,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了吧。” 乔满不明所以,打开卷轴,发现竟然是自己在香南馆样貌的画像。 他从香南馆跑出来,敢不加掩饰就满江湖跑,就是因为他在香南馆的样貌,是经过妆容修饰过的。 声色场所里,化妆是在所难免。好在乔满在现代天朝上网闲逛,曾经误进了一个美妆教程,当时的课程是讲伪装,一时好奇,就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竟然有了用武之地。 他之前一直都有在眉眼轮廓上做调整,用自制眼线阴影等,修改了眉眼轮廓,甚至使用视觉错觉,让自己的脸,更加瘦削。 如今自由之后,他再也没有化妆,恢复原貌,自然就和之前判若两人。 但毕竟是一个人,他又没本事直接换脸,所以还是能看出一丝相似的。 “乔满?”乔满装模作样地惊讶道,“姓乔?莫非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范依云点点头,说:“隐形人发布的是全国悬赏,估计此时已经传到西北去了。” 她有些懊恼地敲敲脑袋,说:“真该死,这几天光顾着找那对狗男女了,要早知道乔满还活着,我肯定会多派人手去找的。” “没关系,只要人活着,总是能找到的。”乔满安慰妹子,随口又问,“倒是你总是说狗男女,是谁惹到你了吗?” “我就是怕万一晚了一步,就更不好了。”范依云嘀咕了一句,就气愤满满地说起狗男女的事情。 原来她从西北来江南,是因为得到消息,她逃婚的未婚夫带着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在江南出现。她此番前来,就是来追杀逃婚未婚夫的。 “哼,明明是他们耶氏巴结世伯巴结不上,退而求其次,巴结我们范家,这才许了联姻。那个该死的耶天瑞,不乐意联姻就早说,随便换个耶氏子弟都行。偏偏他不愿意放弃少主之位,又不愿意牺牲自己婚姻,都要纳征了,他人跑了!简直岂有此理!” 原来,耶氏是草原上的一个部族,经常在边境线附近活动,偶尔也会跑到大岚朝国境范围,为了方便行动,不受岚朝刁难,他们想巴结上乔家。只是没有巴结上,就由把目标,放到了和乔家关系密切的范氏,这才有了耶氏少主和范氏大小姐的联姻。 因为是高娶,耶氏也是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 比如范依云的丈夫必须是少主,未来必须是家主,而耶氏之后的家主,必须是范依云这一脉的。 而且范依云在耶氏的家务事上,有绝对的话语权,甚至连耶氏的生意,她都有权利插手。 范依云之所以会答应这份没有感情的联姻,就是因为她生性好强,不服管教,想找个她镇得住的婆家。 偏偏耶氏少主耶天瑞,也是个自尊心强的,他不愿意后半生被范依云压制,更加不愿意失去少主之位。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在撺掇,总之,等要他亲自出面去纳征的时候,他人早就不见了。 未婚夫跑了,范家脸面无光,耶氏也是呕的要命。 为了给范家赔礼,耶氏不但火速递了备选名单,任人挑选,甚至给了范依云家主牌子,称耶天瑞随她处置。 范依云心气儿不顺,联姻就暂时停止,等她气消了再说。 原本她是没打算追杀耶天瑞的,只是有些恼怒。等时间久了,也就忘记这件事了。 没想到的是,还不到大半年,耶天瑞就在江湖上浪的飞起,传言他拐了湘西郡不知谁家的姑娘私奔,被满江湖追杀。 这下范依云坐不住了。 你甩了她和别的姑娘私奔,那是把她范家大小姐的脸面放地上踩啊。 于是她就带着家丁护卫,连夜奔赴江南,势要把耶天瑞这个贱人,斩于剑下。 范依云说了大半天,喝了口茶水,继续说:“哼,偏偏这小子奸滑得很,三回了都没能抓住他。不过他前几天受了重伤,跑不远。要不是现在县里人多,我早上也不会把人追丢!” 八卦谈完,酒足饭饱,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结账的时候,酒楼管事竟然亲自跑了过来,还递给范依云一张小纸条。 她看过纸条,笑着和管事说:“替我谢过小满妹妹,回头等她哪天有空,到西北,我到时一定好生招待。” “我家小姐说了,您是贵客,些许小事,不必言谢。” 范依云扬扬纸条,对乔满说:“最新消息,耶天瑞的伤需要一味只有春分时刻才会开花结果的紫昙花,就在今晚子时,南庭兄弟,可愿意随我一道?” “荣幸之至。” 第十六章 狗男女 午饭过后到夜里子时,近乎一整天的时间,乔满也没浪费,有意无意地向范依云打听西北的情况,也大概了解了如今乔家的现状。 乔家早在前朝,就是名震西北的大家族。 百年前朝代更迭,乔家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人丁衰落,可到底底蕴还在,加上西北郡地处偏远,民风迥异,中原各大势力都难以插手,这才给了乔家喘息的机会。 现如今乔家家主乔诺,更是被封为西北王的存在。 在范依云口中,她的这位乔伯伯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无所不能。 然而乔满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和谐。 虽然已经建国百年,可当初打天下的武帝可依然还健在,虽说是听说闭关要冲击大宗师,抽个闲暇时间过问一下朝堂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尽管已经历经三帝,岚朝的发展势头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对江湖势力的拉拢、招安、分化、打压,这也导致了江湖虽然势大,可也难以出现完全独立的强势。 而如乔家这般,几乎在西北画地自制的情况,难免让人联想到捧杀之类。 好在乔诺也不傻,近几年除了掀翻了隐逸楼之外,乔家的活动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只是到底是为人臣子的,各方面还是多有限制。 乔满觉得,此时他在暗,敌在明,或许能找个方法破开这个局面。 —— 入夜,弯弯的峨眉月在西方角落里摇摇欲坠。 墨蓝色天空上零星几点星光。 最近晴了好多天,哪怕是早春的夜晚,也没多少寒意,晚风暖融融的。 乔满罗平还是白天的装束,在镇子北出口等着。 没过多久,范依云就带了两个侍从过来了。 两个侍从一个和范依云年纪差不多大,面白无须,带着一股娇柔,应该是女扮男装,想来她就是范依云的贴身侍女了。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并没有太大约束,也是不明白为何要乔装打扮,尤其是伪装也没怎么上心,只是穿了男装、卸了脂粉而已。 连胸都不带裹的。 另一位侍从人过中年,相貌衣着都很普通低调,但眼神中透着精光,单单随意扫过来的视线,都给乔满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显然是个超级高手。 略过两位随从,乔满看向范依云。 之所以他和范依云明明住在一起,他还会提前在路上等,而不是几人一同出发,就是因为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范依云的装扮还没结束,正好乔满也想随意散散步,就单独出发了。 此时范依云换了一身更加华贵的装扮。 白色锦袍修身裁剪,在衣襟袖口都绣着鲜红祥云图案,领口还绲了一圈儿雪白的毛皮,一张精心修饰过的小脸儿,埋在毛茸茸的衣领里,显得特别娇俏可人。 同样的马尾辫,却带上了血玉祥云冠,几条银色丝绦缠着发尾垂下,削弱了男士玉冠带来的不和谐,更显英姿飒爽。 腰上牛皮腰封更是点缀了玉石玛瑙,配上同款牛皮靴,腰细腿长,搁现代就是英姿勃勃的绝色御姐。 乔满欣赏了几眼,有些诧异地说:“有必要这么打扮吗?” “哼,你懂什么。”她的妆容应该是量身打造的,连翻白眼的不雅举动,都能包容出一股风韵,“我就是要让那个贱人知道,本小姐的容貌举世无双,他逃婚是他自己的损失。” 说罢,她就一马当先地往矿山树林走去。 根据她从满天星得来的情报,那个紫昙花,据说就在矿山后面的深山老林里。 下午的时候,她的手下已经找到了一个大致范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具体线索。 乔满袖着手跟在她身后,和那个男装侍女几乎是并排。 他边走边说:“可是他应该是喜欢那个圣女那款的吧,白莲花?” “你可真抬举她,还莲花?她能是朵小白花就不错了。”范依云的话语里包含嫌弃。 这位圣女来历神秘,除了知道她出身巴蜀郡之外,别的身份背景就一无所知了。 若非她和耶氏少主私奔,又有一股神秘势力追杀,恐怕她的名字都不会在江湖上有传闻。 但既然已经出名了,江湖人的八卦不比狗仔队小多少,很快她的性情就被编成情报,正式上架出售了。 乔满也是从范依云这里得知的。 据说圣女性情柔弱,多愁善感,不通武艺。 和范依云是绝对的反面极端。 如今她又一身能完美体现自身特质的装扮,耶天瑞真的见到,恐怕也是庆幸自己逃婚成功了吧。 范依云撇撇嘴,说:“不喜欢又如何,我就是要他到死,都忘不了我的样子。” 乔满挑眉,问:“你还真打算弄死他?” “不过是个被家族放弃的前少主,不弄死他,留着膈应我吗?”范依云揉着手腕,杀气腾腾。 乔满默了一下,识趣地转移话题。 不多时,他们就收到了手下的汇报,确认了紫昙花的地址,一行人这才运起轻功,踩着树枝飞速赶去。 范家的武功多数是从乔家那里学来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军旅风格,轻功也是轻巧快速、干练简洁。 都开始轻功赶路了,范依云突然才想起来,她还不能确定这位新认识的南庭兄弟武功如何,万一不通武艺或学艺不精,被落下了,这深山老林的,再出什么意外,她可是要愧疚不安的。 她回头想确认一下,然后就被乔满的飘逸潇洒,震撼了。 宽大的衣袍随夜风飘荡,幽蓝的色彩几乎融入了这片夜色之中,仿佛一团烟雾,一缕轻尘。 不知名轻功施展出来,仿佛要立地成仙般的飘逸出尘。 若非她眼睛看着,乔满也没有隐藏的想法,恐怕也难以察觉到乔满的踪迹。 这是一门隐秘的,轻灵的,飘逸的,绝世轻功。 范依云看愣了神,脚下一落,竟然踩空了。她来不及调整姿势,只是惊呼一声,眼看就要从树顶上坠落,一团墨蓝色的云朵飘了过来,腰上一紧,竟是被人搂着腰,得救了。 她重新站稳身子,不知是惊还是羞,心口小鹿怦怦直蹦。她红着脸,不敢承认自己刚竟然看美色看入了迷,视线飘忽地,小声说:“谢,谢了啊。” “啊,不必客气。” 乔满说着,就松开了搂着妹子的手。 身为从来没和妹子有过正常交往的钢铁直男,他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 那腰封也太硬太大了,搂腰都没什么感觉。 而被拉开距离的范依云,也是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从来没有过正常感情生活的她,连婚姻打算都是出于利益交换和得失考虑,也是一根死脑筋的情商低下,对自己的反应不明所以。 她这边有些别扭,乔满以为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唐突,也就没厚脸皮纠缠,两人几乎是一路沉默地,来到了目的地。 此时夜色已深,一弯新月也早已落下。 饶是武林高手的绝佳视力,在这一片漆黑当中,视物也着实困难。 好在他们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在了,还特意捧着一枚夜明珠,坐在紫昙花旁边不远,似乎是在小声交谈。 第十七章 三刑门 娇嫩的紫昙花还没有开,只顶了一个严丝合缝的花苞在头上,墨绿色的花萼似乎有星光流动。 在夜明珠朦胧的光芒中,不大的花枝仙气渺渺。 等候在花朵旁边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容貌疏狂俊朗,棱角分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显然重伤未愈。他的衣袍也多处破损,还有残留的血迹沾染其上,污渍之下,倒也能看出材质贵重,尤其是胸前衣襟上还有一只金线编织的展翅雄鹰,更显富贵。此时他近乎半躺,只有头依靠着身边跪坐的少女。 少女眉目清秀,皮肤白皙,气质柔弱,白衣飘飘,神行瑟瑟,如同风中白莲,她浑身上下除了白色没有一丝杂色,衣袖上隐约有条纹图案,但光线昏暗,看不清晰。此时她一手托着夜明珠,一手搂着男子的脖子,双眼凝视着花苞,形容憔悴,面露焦急。 乔满略微走进一些,听到了晚风中送来的零碎话语—— “……蔓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这是那个男子说的,显然,他就是范依云在追杀的耶天瑞,而那名女子,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圣女司蔓了。 他看到司蔓几乎是含着眼泪,不断摇头,没几分血色的双唇开启—— “不……不是……我……谢谢……” 司蔓的声音更小,乔满有些听不太清楚。 他看看没有现身打算的范依云,心下有些奇怪。 他的武功如今刚刚入门,虽说修炼的是曾经天下第一的功法,要说实力多高也称不上,算是比较高端的三流高手罢了。 这在江湖上就属于勉强能独自行动的范畴,无法做出大事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打斗余波殃及,轻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 只是高端功法有高端功法的妙处,比如说为了防止在低级的时候被人弄死,它在初级阶段额外注重感知和灵巧。 所以,他额外好奇,面前这一对儿苦命鸳鸯,武功连罗平都不如——罗平虽然偏科严重到只会刀法,可好歹也有lv2——他们究竟是怎么从湘西郡圣女老家一路跑到江南来的? 还是在人追杀之中,几乎横跨半个岚朝。 难道说是因为重伤,耶天瑞的气息才会这么衰弱? 可也不对呀,重伤是气血衰弱,内息紊乱。可耶天瑞的气血虽然有损,可也比普通人高,内息也没有内伤的紊乱。 难道是中毒? 乔满略微有些遗憾,他的系统没有所谓的鉴定功能,这几天学习医术的过程中,也没教紫昙花的具体功效,无法推断。 总之,他可以肯定,这一对儿,别说范依云带来的那个高手了,就是他自己上,都能轻松解决。 咦?是不是不知不觉间插了什么大旗? 莫名的,乔满总觉得有点儿心虚。 就在这时,夜明珠朦胧的光辉似乎荡漾起来,一缕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 闻到香味,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震,熬夜带来的倦意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再仔细看去,果然墨绿色的花萼裂开一条缝隙,露出了如同凝脂一般细腻的内里。 果然是紫昙花开了。 范依云的心都提起来了,她呼吸急促地死盯着花朵,仿佛在看什么绝世宝物。 忽然间,她鼻尖的清香混入了一股清淡的皂角味道,耳边也有温热气息飘忽,惹人心里痒痒的。 她侧头一看,竟然是那位南庭兄弟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问:“说起来,这紫昙花到底什么功效?很珍贵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范依云心中一片乱麻,下意识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又感到了一丝怅然若失,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本能回答道:“紫昙花虽然名叫昙花,但和昙花不是一个物种,只是同样刹那花开,刹那花落,又是紫色花心,这才得名。” “紫昙花十分罕见,且只有在春分前后有了花苞才能分辨出来,平时根本无法寻找。最关键的是,紫昙花对心脉内伤具有显著功效,而且也是百病全消丸的主药之一。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百病全消丸?”乔满疑惑,这不是他从系统里抽奖得到过的丹药吗? 范依云点点头,小声说:“百病全消丸是乔伯母最拿手的丹药,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只是这紫昙花难以一遇,所以存世不多。” 百病全消丸也和乔家有关? 乔满不由得对系统的存在有了一丝怀疑。 只是一股信息和能量组成的技能卡、人物卡也就罢了,他总共就抽出来两个实体的东西,都是这个乔家的特产吗? 正说着,林间的味道更加浓厚了,淡雅的清香渐渐变得幽深,香得发甜,香得发腻。 乔满凝目望去,果然那朵紫昙花已经展露姿容,花开大半。 他心想,这可比普通昙花开的快多了。 一直等待的圣女司蔓,呼吸都要停止了,右手颤抖地就要去摘。 范依云“啧”了一声,说了句“花还没开好呢,急什么”就一鞭子抽过去,正打在司蔓伸出的右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红肿的印记。 不止司蔓被突然袭击惊吓的叫起来,就连乔满都在惊讶,这妹子从哪里拿的鞭子?来的时候没见啊? “是谁?”受到不明攻击的司蔓第一反应不是站起身来,反而几乎是趴在耶天瑞身上,试图用自身保护耶天瑞。 然后她就看到了从林子里走出来的陌生女子。 “你是谁?”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姑娘,可看对方不断抻拽长鞭的模样,就知来者不善。 而且他们人那么多。 司蔓见到陆续出场的其他人,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绝望,整个身子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呵,我是谁?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相好呢?”范依云嘲讽道。 此时耶天瑞也挣扎地坐起来,连咳带喘了好一会儿,厌恶地说:“你不在西北好好做你的大小姐,来江南做什么。” 熟稔的语气,哪怕里面带着厌恶,也让司蔓这朵小白花紧张地握紧双拳。 范依云冷声道:“我来做什么?自然是来找我那亲爱的未婚夫了。” “我早说过,家族联姻做不得数,范大小姐家世显赫,又何必苦追着我不放。” “呵呵,你觉得我是要追你回去?”范依云甩甩鞭子,抽空扔了一个木牌过去,“本大小姐今天来,可是要清洗耻辱的。” 那块木牌是上好柏木制作的,中间用金箔压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和耶天瑞衣襟上的一模一样。 耶天瑞认出来了,这就是他们耶氏的家主令牌,持此令牌的人,就如同拥有家主权限。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范依云杀意盎然。 “不!不可能!我可是他亲儿子!”耶天瑞实在是难以置信,曾经那么宠爱他的父亲,会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借助小白花的搀扶,站起身,指着范依云说,“一定是你,令牌一定是你骗来的,这不可能是父亲的命令!” “呵,懒得和你废话,反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范依云说完,就一鞭子猛抽过去。 包含内力的鞭子如同钢筋一般势大力沉,眼看就要抽到耶天瑞身上了,他身边一直有些懵的小白花司蔓,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挡在耶天瑞前面,明明害怕地瑟瑟发抖,眼睛都不敢睁开,却坚定地,挡在长鞭的必经之路上。 “蔓蔓!” “砰!”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司蔓感觉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臆想中的重击,偷偷睁开眼睛一看,却是一枚飞镖钉着鞭头,插在一旁巨石之上。 那枚飞镖尾巴上的墨绿绸子上,还有一个银线勾勒的吊三角大眼睛面具图案。 范依云看到那个面具图案,神情凝重地小声说了句“是三刑门”。 而那边的圣女,则是失神地脱口而出:“表哥?” 第十八章 渣男友 “三刑门?”乔满小声疑问道。 他自觉对江湖门派还是挺了解的,虽然说野史八卦居多吧,也不至于连个名字都没听过。 看眼前这妹子的态度,也不像是个不入流的小势力。 范依云头也没回,神情严肃地回答:“是位于巴蜀的一个神秘门派,我也是听家里面走商的管事提起过,在巴蜀郡当地人口中,都是传说中的门派。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吊三角大眼睛面具图案。” 乔满摸摸下巴,困惑地问:“一个图案而已,不会有人冒充吗?” 虽然考虑圣女司蔓的神秘来历,现在应该不会是有人冒充就是了。 这个问题范依云没有回答,她忙着寻找隐藏在暗处的未知敌人,倒是站得比较近的那位女扮男装侍女小声说:“江湖势力都有各自的徽章标记,图纹中暗含自身功法韵味,难以模仿,而且如果被发现冒充,会被全力围杀的。所以除非是别有用心的栽赃嫁祸,否则平时没人会冒大不韪去伪造。” 他们这边正在科普,范依云朗声询问了三遍“是哪位朋友,可否现身一见”,都没有回应,她看了那位中年高手护卫一眼,护卫略微摇头,表示他也没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她抿唇,视线犀利地盯着圣女二人,说:“既然朋友不愿相间,那就不要插手我范家的事物。” 说罢,她内力灌注长鞭,将上面钉着的飞镖震开,长鞭挥舞,如同蛟龙出海一般,幻化出虚幻想和的九道鞭影,笼罩了司蔓和耶天瑞全身要害。 九条蛟龙难辨虚实,一时间夜明珠散发的小范围光芒,完全被红白结合的线条充满了,让人目不暇接。 小侍女特别兴奋地进入解说角色,她拍着手,说:“小姐的梅花九极鞭果然达到了九五至极,每条鞭影都能随时化虚为实,这下他们挡不住的。” 乔满无语,他只觉得有一展大旗,插到了侍女身上。 果然,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同样九道光芒一闪而逝,就在消逝的那一瞬间,红白鞭影合而为一,再次被同样的飞镖钉在了同样的位置。 是个高手。 乔满凝视其余打空的八支飞镖,心中一禀。 这九支飞镖看似同时出现,但其实还是有一丝先后之差。而正是这点先后的差距,让范依云为了躲避先到的飞镖,被迫将飞镖目标的鞭影化为虚幻。 倘若飞镖时差过大,她完全有时间重新凝聚新的鞭影。 可偏偏对方对时机的把握恰大好处,既留有足够的时间让范依云按照他的想法取消鞭影,又没有那么足够的时间让她凝聚新的鞭影。 因此,在第九支飞镖到达的时候,其实场上就只剩下最后一条鞭影,也是唯一真实的鞭影。 这样对方才能将鞭子,钉在同样的位置。 否则同时发出九支飞镖,只能是随机钉中其中一条,位置也不可能如此恰到好处。 最重要的是,作为范家有名的鞭法,肯定也有应对同时针对所有鞭影的措施,说不定到时候会失手呢。 饶是如今处于敌对立场,乔满对这位未蒙面的对手,也是心存敬佩。 他是看出来了,对方发飞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功法,只是灌注内力,甩出去而已。 能达到如今出神入化的效果,一身武道修养可以说是巅峰。 他看出前面范依云也警惕肃然起来,显然是被对方震慑住了,可那妹子明显没有后退一步的打算,依然倔强地收回鞭子,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乔满不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仗着有那位中年护卫保护,想要硬抗。 他思索一番,想到刚刚圣女的那声“表哥”,有了决断。 “范姑娘。”他上前两步,和范依云并列,声音不大但足够暗处的不明人士听到,“范姑娘不是为了耶天瑞而来的吗?我们没必要和这位姑娘纠缠。” 范依云愣了一下,显然也发现了对方的目的只是保护司蔓,也开口说:“耶天瑞悔婚逃家,本小姐是受耶氏家主邀请,清除家族败类,与旁人无关。倘若姑娘愿意退去,本小姐承诺,绝不伤害姑娘。” 林中的不明人士没有动静,倒是对面的小白花司蔓,明明怕的脸上毫无血色,站都要站不住了,还是哆哆嗦嗦地挡在耶天瑞身前,一步也不肯退让。 如此做派,连厌恶她的范依云,都不由改观,甚至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到也还能担得上莲花称号。” 乔满也同样有些欣赏这朵白莲花了。 性情柔弱,武功低微,这些都不重要。能令人欣赏的,就是这种面对生死之境的坚定姿态。 说她傻也罢,说她仗着高手表哥保护也罢,此时的她,是真心愿意替心上人赴死的。 倒是被她保护的耶天瑞,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默不作声,甚至在范依云动手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几乎是完全的缩在了司蔓身后。 也许这也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因此并不明显,场上众人都在关注范依云和神秘高手的交锋,只有事不关己,有些悠闲的乔满,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果断地,他把耶天瑞扫到了渣男堆里,替司蔓感到不值得。 也因此,他才开口,把司蔓和耶天瑞的联系扯开,建议范依云妹子专心弄死耶天瑞就好了。 在范依云再三劝说司蔓退开无果后,她再次动手。 依然是红白相间的虚幻鞭影,只是这一次,她的目标避开司蔓,直指耶天瑞。 果然,暗处的高手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幸好范依云用的是鞭子,可以拐弯抹角地选择进攻路线。哪怕司蔓视死如归地阻挡,但境界的差距,还是让范依云寻了个空隙,绕过司蔓的身体,从耶天瑞身后,直刺他的心口。 因为拐了个弯儿,用了巧劲,这一击的速度和力度并不完美。 耶天瑞发现这一致命一击,吓得是魂飞魄散,连忙往旁边躲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躲开的同时,还蹭了司蔓一下。 司蔓本就一直抖个不停,心力交瘁,被这一蹭,站立不稳,踉跄一下,竟然刚好又挡在了鞭尾和耶天瑞中间。 乔满皱眉,他已经难以用无意行动来为耶天瑞开脱了,这人明显就是有意拿司蔓做挡箭牌啊。 范依云也柳眉倒竖,她有意停止攻击,可毕竟是难以操纵的鞭子,加上距离太近了,没有操作时间。 她咬牙,一狠心强制收招,一缕殷红的血丝从嘴角流下。 但还是有些来不及了,眼看内力贯通尖锐无比的鞭子就要刺入司蔓的身体。 突然之间,一团青铜色的云雾降临在司蔓身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那么轻轻一握,就让凌厉迅疾的鞭子,瘫软下来。 死里逃生的司蔓跌坐在地,失神地喊了声:“表哥?” 第十九章 好表哥 替司蔓挡下攻击的是位年轻男子,带着神秘面具,看不出具体年岁,只知道并不是特别大就是了。 那人身穿墨绿色的袍服,层层叠叠了好多件,显得特别雍容大气。袍服用同色缎带绲边,本身却大面积用翠绿色丝线绣着类似枝条般的图纹。他的长发没有束冠,而是随意披散,一小撮头发在头顶右侧扎了个小辫儿,还插着两根翠色羽毛作为装饰。 整个穿衣打扮风格,和中原格格不入,有着自己独特的诡异气质。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面具。 面具看上去是青铜材质,金灿灿的,在眼睛部位开了吊三角的大孔,露出眉眼,嘴巴部位也沿着法令纹位置留下缺口。因为重要的五官都几乎裸露在外,可以说面具遮掩面容的功能几乎丧失殆尽,只要稍微熟悉一点,就能知道这人的真实面容。 显然,他带着面具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只是这位神秘表哥的突然出现,却让范依云和她的两个随从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飘到乔满身上。 原因无他,“表哥”刚施展出来的轻功,和乔满来的时候施展的轻功,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好在他们也知道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多次接触下来,他们也能确定这位“南庭”公子的确是没有敌意的,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也因为这位表哥的神秘值、武力值都很高——也就是所谓的逼格很高——一时间现场凝滞起来,谁也没有冒动。 唯有越来越浓郁的香味,始终萦绕在鼻尖。 乔满有些受不了这股香甜气味了,他看向紫昙花,却发现此时花已经完全开放。 果然,除了花开很快之外,和昙花并无相似,反而更像是莲花的样子,还是单层莲。花瓣顶端洁白如玉,向下慢慢渐变到浅紫、深紫,最后是浓郁到近乎黑色的墨紫色花蕊,仿佛花瓣里的色素都被花蕊吸收一般。 而且以乔满的目力,他甚至看到了花蕊中心还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莲蓬”。 他不由在心里吐槽:就因为花开快就叫紫昙花了?这明明应该是紫莲花嘛。 面具男子也发现紫昙花成熟了,他松开手里的鞭子,另一只手抓着司蔓的手腕,看都不看地上耶天瑞一眼,对范依云说:“花给你,人我带走了。” “可以。”范依云示意侍女去采花,用鞭子一指耶天瑞道,“这人留下就行。” “不行!”司蔓突然喊到,“天瑞中毒,必须有紫昙花救命!” 可惜,现场根本无人搭理她。 反倒是耶天瑞,打从刚才摔倒在地之后,就长发覆面,没什么动静。 连可能会失去救命良药的现在,他也只是颤动了一下,没发声。 司蔓察觉到他的异常,想要蹲下身去查看,可惜手被她表哥拽着。 她哭求道:“表哥,我求求你,救救他。求你了。” 任凭司蔓如何哀求,她表哥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突然,一直试图缩小存在感的耶天瑞恼恨地开口了:“蔓蔓,别求他。” “天瑞?!”司蔓惊喜地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天瑞你放心,表哥最疼我了,一定会救你的。” 一腔心血都放在耶天瑞身上的司蔓没有发现,她表哥抓着她的手,越抓越紧了。 耶天瑞透过凌乱的发丝,恨恨地说:“救我?呵,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我的毒,就是你这位好表哥下的。” “不,不会的。”司蔓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看向表哥。 神秘表哥沉默片刻,冷笑道:“为何不会?你被这个野男人迷惑,放弃圣门,放弃家族,放弃我。司蔓,你享受了快二十年的圣女权利,却在需要你的时候,抛弃了你的责任,我作为你的表哥,有义务引领你,迷途知返。” “不是的,表哥,我没有。我,我只是想和我的爱人在一起,难道这也有错吗?” 那位表哥把司蔓拽的更远了一点,冷声道:“你有没有错,等回去,自有门主判断。现在,跟我走。” 这边两人正在拉拉扯扯的时候,那边男装侍女已经用玉盒装好紫昙花,回到了范依云身边。 紫昙花子时开始开放,此时子时已经过半,马上就是丑时了。 换算一下,也是有夜里十二点多快一点。 乔满倒是一点都不困,他有心偷听,想着那边两个情绪激动之时,也许会说些他不知道的隐秘信息。 倒是范依云的那位高手护卫,忌惮神秘表哥的武力,上前劝说自家小姐先走为妙。 范依云怀里抱着鞭子,兴致勃勃地说:“别呀,闯叔,这种狗血戏码,现在可是连话本里都很少写了。难得有真人上演,我再看看,再看一会儿。” 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都兴致缺缺的,只有新认识的南庭兄弟和她一样在围观,于是压抑着声音,问:“哎,南庭兄弟,你说这位表哥,是不是喜欢表妹啊。” 乔满无语,心说:你围观就安静做吃瓜群众就好了,还讨论什么啊,而且不知道传音吗?没看那位高手都有功夫瞪你了。 只不过…… 他摸摸下巴,回道:“看着不太像,果然还是因为门规吧。这位‘表哥’看着应该是规矩人。” “啊?是这样吗?” 乔满无语。 不是表兄妹相恋就这么让她失望吗? 这要是漫画的话,她都要乌云压顶了啊。 范依云不知道乔满的吐槽,继续小声嘀咕:“我之前看话本就觉得,那些因为女儿、妹妹恋爱,就死命找儿婿、妹夫麻烦的爹爹、兄长脑子有问题,绝对是对女儿、妹妹有不可告人的感情。” “一般家族成员参与的不应该是婚姻吗?挑刺也应该是挑对方的条件吧。因为两人感情好而挑刺,这什么破理由啊。” “反正我妹妹找的妹夫,我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破坏欲啊。” “果然还是难以理解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范依云嘀咕不休,甚至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什么危险的话语—— “果然我还是找个妹子过比较好吧。哎呀,可惜老爹老娘会打死我的。唔,果然还是要找珂姐姐玩儿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安慰一下受伤的小心肝儿。” 乔满看得出范依云只是在吐槽,并没有真的离经叛道到要去百合的程度。 只是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出“珂姐姐”这个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妹子,能得如此骄傲的范家大小姐倾慕。 他可是知道这位范大小姐已经独立到要自立门户,独自撑起一片天的程度,能折服她的妹子,不得不令人好奇。 突然间,一股幽深冰寒的杀气弥漫,总算是打断了范依云的碎碎念,让她这边的人,包括乔满,都紧张起来。 再看司蔓那边。 司蔓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却一动不动,也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下了药。 而她的表哥,则手握一柄软剑,杀意盎然地,挥剑直刺耶天瑞心口。 剑光迅疾无比,诡异无比,不说已经中毒濒死的耶天瑞,就是完好的他,也是挡不下这一剑的。 乔满一眨不眨地盯着剑式。 果然,这位表哥用的,就是他从神医薛尚那里得来的,曾经天下第一高手朱建堂的成名绝技,幽冥冰魄剑法。 第二十章 戚五月 幽冥冰魄剑法,朱建堂悟道幽冥涧,耗时近十年创造的绝世剑法,一招一式之间,冰寒森冷,动人心魄,配合轻功碧空泛月,更是鬼魅异常,踪迹难寻。 更何况,这位表哥武功高超,出手又是剑法中的最强杀招——精诚神门。 取道家“精诚者,神之门”“能精诚者,故志可得而从”之意,凝聚全部精气神,灌注剑锋,一往无前,向死而生。 招式并无复杂的变化,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虚实转换,只是那么一刺,就能让敌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用乔满的理解来说,这一招就是无视防御的锁定大招技能,高耗蓝,高杀伤,高cd。 施展这一招,什么内力、熟练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致对方于死地的觉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意志。 所以说,这位表哥是有多恨勾搭他表妹的野男人啊。 乔满心中年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没有怎么意识到。 突然之间,“噹”的一声,随后紧接着就是“嗖”“噗”。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呢,就发现那把软剑就突然插在“表哥”身后的土地上,剑身犹自摇晃不已。 “什,什么?” 所有人都惊讶了,司蔓更是情绪激荡之下,直接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失去软剑的“表哥”,他惊诧片刻,就急速后退,几个闪身,捞起软剑重新摆出防御姿态。 “阁下何人?”现在轮到他问这句话了。 突然出现,并打落他软剑的人,此时正站在耶天瑞身前。此人中年面貌,穿着宽大蓝白文士长袍,长发披散,疏狂不羁。 他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神情淡然,渊停岳峙的气势,让“表哥”更加警惕起来。 突然,范依云的那个高手护卫闯叔,若有所思的问:“阁下可是人称星罗密布的王奕辰王前辈?” “什么?星罗王奕辰?” 星罗的大名,可是连乔满都听说过的。 事迹什么的先不提,单单是实力,他可是世上少有的几个大宗师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家族门派的散人大宗师。 要知道,能有一位大宗师坐镇的势力门派,那可是能全国横行了。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除了皇室之外,大家都默契地控制自己的地盘,但它们的子弟行走在外,哪怕是客场,也能像自己家一样备受礼遇。 别的不说,就乔满比较熟悉的江南,他知道的有大宗师的门派,也就只有一个——赤炎馆。 天下九郡中最富饶人口最多的江南郡,也就只出了一个大宗师,可见这大宗师有多么的稀缺。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位大宗师,貌似是他们的敌人? 乔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哪有刚出新手村就直接碰上大boss的啊! 闯叔也忍不住劝说范依云:“小姐,事已不可为,还是来日再做计较吧。” 范依云咬着下唇,倔强中也隐含犹豫。 她范家可没有大宗师后台,更何况她和耶天瑞也只是面子上的矛盾,确实犯不着在这里和大宗师硬刚。 可是她又的确心有不甘。 难以决断之下,她不由得目光看向了乔满,试图寻求建议。 乔满沉吟片刻,说:“稍等等。” 他想到了王奕辰的行事虽然正邪难辨,倒也听说一般他不会轻易出手杀人,多是威慑逼退。 当然,要是不开眼非要撩拨虎须,他杀起人来也是不会手软的。 如此他和范依云这边应该问题不大,反倒是那位“表哥”,也不知道耶天瑞和王奕辰到底什么关系,值得他现身保护。 此时司蔓表哥也察觉对方并没有趁机出手的意图,收剑行礼道:“晚辈戚五月,见过王前辈。不知王前辈有何赐教?” 王奕辰负手望天,没有搭话。 耶天瑞气息虚弱地说:“徒儿谢过师傅救命之恩。” 闻言戚五月眉头皱起。 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师徒关系。 要是记名弟子还好,万一是亲传弟子…… 他暗自警惕,面上却伪装出惊讶的表情,说:“原来竟是您的高徒,晚辈实在是不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着,他架起昏迷中的司蔓,说:“晚辈还需送圣女回门派,就此告辞。” “等等!放下蔓蔓!”王奕辰还没说话,耶天瑞就大喊道。 戚五月停下脚步,但也没放下司蔓,只是看向王奕辰,露出询问的表情。 王奕辰不动如山,继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师父。”耶天瑞几乎是爬到自家师父脚边,拽着师父的衣角,恳求。 王奕辰沉默半晌,才长叹一声,对戚五月说:“三刑门老夫早年间也去过,圣女司蔓犯下如此大错,回去必会受刑,不妨就让她跟着老夫,也好过受那皮肉之苦。” “既然王前辈开口,晚辈自然不能不从。”戚五月语气平淡到有些冰冷地说。 他深知自家门派的规矩,之前一定要杀耶天瑞也是因为杀了他,再伪造说是圣女杀的,就可以减轻对司蔓的惩罚。 如今王奕辰在这里,耶天瑞死不了,那司蔓的惩罚,可就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了的。 原本打算把人藏起来,再找机会弄死耶天瑞。 如今,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不然怎么办呢?真的打不过啊。 他小心地放下司蔓,犹豫片刻,又喂了颗药丸给她。然后他深深看了耶天瑞一眼,留下一句“请务必照顾好我三刑门圣女,否则……”,就施展轻功,化作一团云雾,顺着夜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王奕辰也大袖一挥,带着这对儿鸳鸯,一个纵跃,就消失在密林里了。 望着两伙人消失,乔满这边的人都长出一口气。 直面大宗师还是压力太大了。 —— 与此同时,石火县当中情报最灵通的女人手里,已经得到了这一场大戏的详细情报。 隐逸楼谷雨剑主在密室中,翻阅属下送来的资料,轻轻笑道:“真没想到,这对儿还真给我送了份大礼。” “不止勾出来了三刑门,连王奕辰都现身了。” “有趣,太有趣了。” 她下达命令道:“派人密切跟踪戚五月和王奕辰,哪个跟丢了,就等着进刑楼吧。” 进来汇报的手下拉着脸,苦哈哈地说:“剑主,戚五月还好说。那王奕辰可是大宗师!小的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呵,废物。耶天瑞中毒难以活动,他总不能扔下刚救的徒弟自己走吧。盯着耶天瑞就行了。” “剑主高明。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把西北范家的情报拿来,小满特意把范依云引过去,应该是别有用意的。” “是。”属下犹豫片刻,问,“剑主为何不问小满剑主,非要亲自查情报呢?” “哼,这个小满妹妹仗着楼主宠爱,又怎么会把我这个人老珠黄的老阿姨放在眼里。” 说着,她瞪视手下,厉声道:“你还杵着干嘛,还不快去!” “是,是,小的这就去。” 目送属下离开密室,单独一人的谷雨剑主阴恻恻地说:“我亲爱的小满妹妹,千万,千万不要让你姐姐我,抓到小辫子哟。” 第二十一章 乔满的刀法 昭帝二十年,二月初十。 黄昏,细雨。 距离春分已经过了五天,热闹的石火县也渐渐恢复了安宁。 范依云也早在春分第二天,就带人离开石火县,回西北去了。 乔满此时没有像往常一样闲逛打听,而是躲在借住的房间里,避雨。 经过五天的打听,他已经摸清了石火县的底细。 首先在名义上的老大——石火县县令姚沐。 和在姚峰村听说的乖孩子不同,在石火县,这个县令口碑还是不错的,豁达大气,平易近人,只是喜欢亲近江湖人这一点,让石火县的平民百姓有些诟病。而且他精通政务,喜好江湖八卦,但唯独对生意是一窍不通,偏偏石火县最重要的就是矿石生意。因此,三年前上任之后,石火县的矿石生意一直都是他的夫人项氏掌控的。 县令夫人项氏项柔婉,也就成了石火县第二大头目。 可虽然她权利很大,但除了春天安排份额的时候主持之外,其余时间都深居简出,完全的大家闺秀,普通人根本就很难和她接触。乔满也并没有打听到什么。 只知道她出身江南最大地产商项家,可偏偏项家主要在江南的东南活动,距离位于江南西北的石火县特别远,这里很少有项家的情报。 排在第三的,是江湖势力,南通镖局。 总镖头罗宏达,有一子一女,若干手下,目前已经处于退隐状态,单独一家人在石火县定居。但毕竟他还有很多徒子徒孙满江湖走镖,因此他在石火县的话语权也很高。 隐逸楼出没在石火县,估计是图谋矿石,好锻造刀剑兵器。 大宗生意必然会和这三人接触,乔满需要判断,到底是哪一个身边,会有隐逸楼的线索。 姚沐出身姚峰村,和隐逸楼有仇,他本人应该不是隐逸楼的人。可偏偏他喜欢结交江湖人士,自身却对江湖一知半解,倘若隐逸楼有心欺瞒,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他不管矿石生意,但以他夫人项氏的温婉,他说一声,她应该会应的吧。 想及最神秘的姚夫人,乔满一时难以决断。 打听来的情报显示,她的确是那种相夫教子,深居简出的传统妻子,偶尔出现,也都是温婉大方,娇弱可人的样子。 可偏偏她手握全江南矿石,三年间没有出过一丝纰漏。偶尔出现些纷争,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不了了之。 总觉得这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呢。 乔满把玩手里的一枚有拐子龙纹浮雕的铜钱——这是范依云走的时候送他的,据说是隐形人的贵客信物——决定等明天去隐形人那里买些这位项氏的情报。 不怪他之前不买而是要自己打听,实在是隐形人的情报费特别贵,而且特别简练。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很可能大把银子撒进去,就只得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这可是范依云特意叮嘱过的,他自然不会明知故犯。 至于最后那位南通镖局总镖头罗宏达,虽然是江湖人,但他一直和朝廷的关系不错,这次带来的也都是在身边几十年的老部下,暂时被他排除到嫌疑列表。 天色渐晚,雨势也串起珠帘,渐渐的大了。 乔满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黄昏细雨,突然间心血来潮,回忆起了给他印象最深的那抹绯红刀法——黄昏细雨红袖刀法。 尽管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红袖刀法的技能,但曾经的记忆还在,他还记得刀法招式,也记得刀法中的刀意。 他忽然想要演练一番。 然后他就翻窗而出,几步轻功就进入了一处偏僻山林当中。 袖中短刀抽出,划过生涩别扭的轨迹。 但很快,这份生涩别扭渐渐消散,短刀飞舞,开始变得有模有样了。 只可惜,也只是好看了一分而已,别说大成,连入门的砖头都没有摸到。 乔满没有顾及这些,他的心神,都沉浸在对黄昏细雨红袖刀法的感悟当中。 他在雨中辗转腾挪,身形飘忽,刀光凌厉。 紧跟着赶来的罗平站在一旁,暗含担忧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更加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他只能看着。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夜是最浓重的漆黑,连星光都没有。 罗平看不到人影,看不到刀光,只得凝神静听,听刀刃划破雨滴,划破空气的声响。 但突然之间,他的脸色变了,手也下意识地握住刀柄。 他看到了一抹绯红。 和那个逃命的雨夜中看到一模一样的绯红。 凄艳诡谲的绯红刀光。 很快,偶尔才会出现的刀光开始变得频繁,变得艳艳。 直到最后,原本平平无奇的短刀刀身上,甚至出现了一层嫣红的、令人一见钟情的刀影。 红袖刀的刀影。 “公子!”罗平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明了自己为何担忧了。 他实在是害怕,害怕公子会再次被那位前辈高人附身,害怕会失去救他出地狱的公子。 他的惊呼,打断了乔满的悟道。 一切幻象都在他话音出口的瞬间,消失殆尽。 甚至,他在雨水的气息中,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道。 “公子!”他摸黑过去,就感到自家公子湿透的身子,有些无力地靠了过来,“公子,您没事吧?对不起,是不是我……” “咳,”乔满咳了一口血水,长舒一口气,说,“没事。若不是你出言打断,那才更加麻烦。” 他感受着体内经脉隐隐作痛,忍不住苦笑起来。 是他大意托大了。 又不是什么功法都跟独孤九剑一样,只看悟性。 顶级功法自然需要顶级内力支持。 他区区一个lv2的普通心法,如何能支撑他去演练完整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 可偏偏悟道之时,全部心神都在刀意中,根本没发现这一点。要是罗平不开口,他估计就要经脉尽断而死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比如此时系统就多了一条通报—— 【嘀,恭喜宿主领悟红袖刀意lv1,特奖励金币1枚。】 【红袖刀意】 【从苏梦枕黄昏细雨红袖刀法中领悟的顶级刀意。被动技能,宿主刀法加成50%,短刃加成30%,剑法加成10%。不可经验升级,可通过领悟升级。】 与此同时,乔满就感觉到手中短刀竟然给了他一种血脉交融的和谐感,甚至有种那就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错觉。 他随意挥动几下,哪怕没有使用什么剑法刀法,也感觉挥动轨迹不由自主地暗含武道意蕴在里面。 他又试了几式幽冥冰魄剑法,发现优化加成不止10%,应该是还加上了短刃的30%,不仅弥补了用短刀施展长剑剑法的不足,甚至还有所提升。 乔满笑了。 果然还是自己学到的东西值得依靠,系统抽卡其实只是给了他一个学习的机会和保命底牌,没必要跟个仓鼠似的,囤积卡牌,而是应该尽快学会才好。 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连系统,都不能依赖。 他闭目调息片刻,等经脉稳定下来之后,掏出夜明珠照路,对罗平说:“我们回去吧。” “是。” 他们刚走没几步,突然耳边听到了非常微弱的坠物声。 二人面面相视,乔满武力大进,信心大增,决定过去看看。 没成想,坠物的树后,竟然是浑身是伤,已经休克昏迷的戚五月。 第二十二章 戚五月的通缉令 戚五月苏醒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窗边袖手站立、眺望窗外的少年。 他认得这位少年是前几天跟在那个范家小姐身后的那位。 他对他的印象是话不多,稳重老成。 今日再看,却发现对方稳重老成的气质下,竟然是如此纤细俊秀的少年。 他混迹江湖多年,识人无数,眼力自然比范依云好多了,他自然可以确定,这少年年岁顶多十五六,不会超过十七岁。 只是小年轻的稚嫩青涩,被他一身银线祥云黑底绲边墨蓝宽袖锦袍,还有一丝不苟的发型遮掩,很轻易地就让人模糊了年龄。 蓝袍少年神色平平,一双星目望向窗外。 透过小小的轩窗,温柔的晚霞如烟如雾,在金黄色的油菜花间随风飘荡。 就连少年有些苍白的脸色,也被这晚霞,画下了温暖的绯色。 明明是非常美好和谐的景象,戚五月却直觉的只有一个词能形容—— 袖手旁观。 那位袖着手的少年,仿佛谪仙一般,高高在上地,格格不入地,冷眼旁观。 他愣怔了。 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然后他莫名自嘲一笑,不明白自己刚犯什么疯,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此时再看过去,也就只是一个有些冷漠老成的年轻人而已。 虽然他自己也才芳龄二十五,也并没有多大就是了。 —— 乔满察觉到床上人醒了,回过头,就看到那人正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压下心中疑惑,问:“在下南庭,戚公子感觉如何?” 这可是他第一次出手救人,尽管他每天都使用技能【药王神篇】学习医术,到底是没什么天赋,至今还是lv1,心中实在没底,可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好在他完成救治之后,经验就上涨了10,已经是80/100了,估计是成功了吧。 乔满总觉得有种面对小白鼠的莫名心虚。 戚五月坐起来,略微活动一下身体,说:“已无大碍,是小兄弟救了我?” “嗯。”乔满点头,想了想还是说,“医术我也是初学不久,戚公子若是有哪里不对劲,请以及时告知于我。” “初学?” 戚五月惊讶。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医毒双修,深知自己之前的伤非同小可,不仅仅是外伤,还有内伤余毒。 如今调息探查,竟然是只是气血虚弱,那些麻烦的都被解决了。 他忍不住问:“我昏迷了多久?” 可千万别一睡十天半个月。 乔满挑眉,回答:“在下是昨天夜里偶遇戚公子的,如今不过一天一夜而已。” 戚五月也反应过来,知道昨夜他昏迷前,遇到的那个在雨夜练功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南庭兄弟了。 还好,时间没过多久。 他长出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这位小兄弟医术的佩服了。 他哪里知道,乔满有技能作弊,只是按方抓药而已。 一时无话,小小的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乔满脸上犹豫的神色显露许久,但始终一言不发。 戚五月说:“南庭兄弟有话,大可直说。” 乔满踟蹰片刻,说:“恕我冒昧,不知戚公子因何……” 戚五月挠挠头,也是一头雾水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虽然脸上还带着神秘面具——这是乔满怕麻烦懒得摘,反正又不是妹子,他不好奇对方姿容——但换下一身繁复袍服,只穿了一套里衣的戚五月,此时完全没有了那晚的神秘雍容,反而因为头顶歪着的小辫儿,显得傻兮兮的。 尤其是他还一脸困惑,苦思不得其解的,估计就是现在衣冠整洁地穿好衣服,也不能改变他在乔满心中的形象了。 “倘若戚公子不觉冒犯……” 乔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戚五月打断了:“叫我名字就行,或者我托大,叫声戚大哥就更好了。” 乔满从善如流,说:“那戚大哥可否和小弟说说都发声了什么事?” “那就从那晚之后说起吧。” 戚五月也没什么警惕心,说起了之后的事情。 他是想着既然对方救了自己,些许小事也没必要隐瞒遮掩。 如此理由之下,倒也让他忽略了自身对南庭莫名的一丝熟稔之感。 原来那天捉拿司蔓失败,又有王奕辰这座大山压着,心里不爽的戚五月连客栈都没回,路过一个酒肆的时候,直接砸开门,把掌柜的从床上拽起来,就抱着酒坛,一直喝到第二天天黑。 等他喝完小酒肆里所有的存货,已是微醺,再三催酒都没有了之后,他就离开酒肆,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我这回来江南,就是为了表妹的事情,结果……”戚五月长叹一声,意兴阑珊地避开司蔓的话题,继续说,“我随便走着,路过酒肆就停下来喝酒,酒喝完了继续走。然后我也忘记了到底走到哪儿了,时间大概是三天前吧,那晚我正喝酒呢,喝高了没注意酒里有药,就着了道了。” 然后就是持续三天的追杀,直到借助昨晚的雨水,冲刷踪迹,才算是摆脱了追踪。 说完,戚五月又抓抓头发,不耐烦地说:“别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孙在背后搞鬼!” 他没有说什么狠话,可凌厉的杀意却在小屋内蔓延。 乔满问:“戚大哥是老江湖了,没发现对方的来路吗?” “就是看出来了才麻烦。”戚五月凝重地说,“他们来路很杂,有赤炎馆、邪月楼,甚至还发现了紫薇观弟子的影子。” 赤炎馆是江南郡第一大派,邪月楼是湘西郡地头蛇,紫薇观更是天下道家之首,也是敕封国教,都是有大宗师坐镇的超级门派,门下弟子众多,也是良莠不齐。 百余年传承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叛逆弟子流落在外,江湖上的散人武者,有些名气的,都和这些大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只要是没有使用出压箱底的绝招,谁也无法判断他们是真的大派弟子,还是江湖散修。 偏偏按照戚五月自己说的,三刑门龟缩巴蜀郡,在外势力几乎没有,更别提情报来源了。 夕阳西坠,夜幕降临。 外出买药的罗平这时候回来了。 他一进门,瞥了戚五月一眼,来到乔满身边,说:“公子,我在县衙门口看到了这位戚公子的通缉令。” “什么?” 戚五月是疑惑他怎么会被官府通缉。 乔满则是困惑前几天都风平浪静的,没听说通缉令的事情,怎么今天突然冒出来了。 “通缉名目呢?”他问。 罗平回答:“今天早上,南通镖局总镖头罗宏达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屋里,现场发现了戚公子的飞镖,还有一根翠色羽毛。” 乔满不由自主地看向戚五月的小辫儿,果然,那天还见有两根翠羽,今天就剩一根了。 想来是在逃命的时候,遗落的。 “什么鬼啊!我昏迷着怎么会去杀人!”戚五月被冤枉,显得有些躁怒,被无故追杀都没见他这么大火气,现在整个人都像火山要喷发一般,一点就炸。 乔满自然相信他的清白,毕竟戚五月昏迷不醒还有些不确定,毕竟也有梦游之类的病症。 他可是为了给人治伤,守了一整晚呢。 倒是幕后黑手的陷害水平非同小可。 倘若只是放了飞镖在那里,也可以辩解说是对敌射出去没收回,被什么人捡走了。 可他头上的翠羽就不一样了,一来整个县——或者说整个中原——用翠羽做头饰的男人就他一个,分外显眼;二来,头上的头饰除非自己遗落,别人想弄到手的确不太容易——戚五月说被人追杀,可只要追杀他的人不出现,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诡辩呢。 想到这里,乔满摸摸下巴。 如此看来,诬陷戚五月杀害罗宏达的人,很可能和追杀他的人是一伙的。 甚至,追杀戚五月的目的,很可能和他自己无关,只是为了给罗宏达的死,找个替罪羊而已。 毕竟戚五月自己也说了,他经常在西南出没,走远些也是西北、中原那一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江南。 人生地不熟也就意味着没有后台,没有利益纠葛。 这不正是上好的替罪羊吗? 突然,乔满问:“通缉令上的画像,是带面具的还是不带面具的?” 罗平愣了一下,回忆片刻,说:“带着面具的。” “南庭兄弟可是想到了什么?”戚五月此时也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 乔满若有所思地说:“按照刚刚戚大哥说的,自从那晚分别后,一直都是带着面具的。那么容小弟推测,戚大哥从巴蜀郡来江南郡的路上,应当没带面具吧。” “这有什么关系吗?”戚五月随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俊脸。 还是男人气十足的俊脸。 让如今还是小白脸的乔满都有些嫉妒的俊脸。 乔满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他还是个孩子,还会长大的,等长大后也是帅哥一枚。 稳下心神,他解释道:“通缉令的画像带着面具,小弟猜测,幕后黑手可能也是那天晚上才知晓戚大哥的。也就是说,他们可能就在石火县,并且一直盯着司蔓,这才在那晚,发现戚大哥的存在。” “毕竟以戚大哥的武功,倘若有人盯梢,定然会心生感应,不可能被长时间跟踪。” 戚五月眯起眼睛,说:“只有在司蔓走后,我心神不稳,这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乔满点点头,道:“没错。或许他们原本打算是捉拿或杀掉戚大哥,然后在同时弄死罗宏达,栽赃陷害。只是……” “只是……我逃掉了,所以栽赃就成了通缉令。”戚五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罗平,“通缉令上可有我的名字?” “没有,只说是带金质面具,和翠羽头饰的男子。” 戚五月突然笑了起来,对乔满说:“南庭兄弟,可否借我一套衣饰。” “自然没有问题。” 第二十三章 罗宏达的命案 南通镖局总镖头罗宏达的案子,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消息传的很广泛也很清晰。 乔满罗平只是在县里随意逛了一圈儿,不用打听,光是听旁人讲述,就知道了几乎全部信息。 等他们回住所的时候,天都还没完全漆黑。 罗宏达是住在县里东南位置的一处两进的宅院,没挂镖局的牌,挂的是罗府。 他的年岁不小,隐居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日出时练功,早饭后会在县里或外面山林闲逛游览,下午和晚上会教导大儿子文武课程。 所以,今天早上日上三竿了,他还没出房门,就让人不解了。 门窗都是从里面紧锁的。 还是大公子罗木成让管家罗安砸门进入的。 众人进入才发现罗宏达闭目死在了床上,浑身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症状。 罗家人连忙报案。 考虑到罗宏达的声望,和背后势力,全县知名捕头都参与进来,甚至连县令姚沐也到了现场,做安抚工作。 总之,经过探查之后,就发现了戚五月的飞镖和翠羽。 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 “嘶,不对啊。”戚五月挠头。 他换上了乔满之前在姚峰村穿的那身青灰色棉布长袍,因为身材比乔满高大一些,衣服显得有些小,露出小半白腻的胸肌。 他的头发也换成了中原侠士的发型,用发带扎束。因为他挠头的动作,一丝不苟的发型翘起来几根发丝。 “这位罗镖头连死因都没确定,就说是我杀的?要万一人自己犯什么病死掉了,我可真是冤啊。” 他双手叉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乔满抱着手臂倚着窗棱,沉思道:“门窗反锁,无伤死亡,倘若真的是被谋杀的话,岂不是密室杀人?” 他前世可是看过几百集柯南的男人,这种密室杀人案件可不少见。 可问题是,这是个武侠世界,有神奇内力在,说不定有那种混合毒药啊,延迟发作的内伤啊之类的。 验伤的仵作,勘察现场的捕快,甚至是县令领导姚沐,都不是江湖人,不一定能发现武林人士的手段。 他问:“戚大哥,你可知有没有什么手法,能让致命伤延迟发作,或者毒药在特定时间发作的?” “有倒是有。”戚五月思索片刻,说,“只是我知道的那些,发作后是有很明显的内伤痕迹或者中毒痕迹的。” 可偏偏罗宏达的身上没有任何痕迹,若非没有呼吸,都会以为他在熟睡,甚至脸上还带着美梦的微笑。 戚五月又说:“倒是有一种毒,眼儿媚,邪月楼鼓捣出来的,据说就是死后仿若熟睡,浑身没有任何痕迹。” 他顿了顿,又分外不解地说:“可问题是,这药色红如血,甜香发腻,酒气扑鼻,高手还能闻到里面藏着的腥臭味,以罗宏达的宗师水准,就是加的再少,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乔满问。 戚五月摇头,科普道:“毒这种东西,都是会有一些颜色味道在里面的。想要无色无味的毒药,里面放毒物势必很少,毒性并不会太激烈。一般宗师,甚至一流高手都能压制住。而若是想瞬间致命,毒物一多,必然会带有些许味道或颜色。” “所以多数致命毒药,都是通过伪造出清香味道,诱骗别人服下。但对宗师高手来说,再伪装,里面的腥臭味是去不掉的。” 罗平不懂医术,有些奇怪的问:“真的就绝对没有无色无味致命的无解之毒?” “肯定……”戚五月本是要确认的,脚步一顿,又不确定地说,“应该是没有的,即便是有,也是肯定是传说中的方子。反正我这么多年,是从来没听说过的。” “那长期……”乔满想说长期下毒,却突然想到罗宏达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并没有病弱的迹象,旋即闭嘴。 戚五月却问:“长期什么?” “我想说长期下毒,可罗宏达并没有长期中毒的……” “对呀!”乔满的话被戚五月一拍大腿,打断了。 戚五月有些兴奋地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眼儿媚的药引是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药引?” 戚五月解释道:“眼儿媚成药是红色香甜的,但是可以先配半成药,半成药是无色无味,且能长期潜伏的,只需要添加药引,就能在体内起作用,成为完整的眼儿媚。” 他在屋里滴溜溜的转圈儿,嘴里嘀嘀咕咕不停。 “我记得原本眼儿媚就是半成药加药引这么用的,后来……对,后来是药引太难找了,这才更改药方,成了现在的样子。” “问题是,药引是什么来着?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烛台的烛火摇晃了一下,罗平拿剪子剪去部分灯芯,火光明亮起来。 莲花型的烛台,在桌上印出模糊的莲花花瓣阴影。 戚五月停下脚步,凝视阴影,突然说道:“对,是紫昙花!” 他就说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这么偏僻不常用的眼儿媚来,原来是那天扫过一眼紫昙花,下意识地想起它能配的方子,也就顺便想起了眼儿媚。 虽然之后因为司蔓的事情忘记了,到底还是因为一些刺激,又想起来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乔满,问:“那天那朵紫昙花,怎么样了?” 乔满皱眉,回答:“范依云带着回西北了。” “西北?范家的?” “嗯。” 乔满有些担忧,他生怕范依云回去的路上被人抢劫。 劫财也就罢了,就怕谋财害命。 “范家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抢劫。”戚五月看出乔满的担忧,安慰道,“而且,我记得那天她是只取了花吧?枝叶和根呢?” “根?她确实是只带了花走的。” 戚五月已经掌握了关键,笃定地说:“眼儿媚的药引就是紫昙花的根,所以,我要再去那里看看。” 乔满却不认同地拦下他,说:“幕后之人手段利落,再去也应该不会有什么线索,反而会打草惊蛇,被他们发现你的行踪。反正有了怀疑之处,不妨先确认是否真是死于眼儿媚。” “倘若真的是眼儿媚,那么需要长期下毒的药,凶手应该就是罗宏达身边的人了。” “唔,说的也有些道理。” 戚五月点点头,突然他头一扬,凌厉地盯着房门,喝道:“是谁在门后偷听!” 第二十四章 何木可的身份 “戚大侠博学广识,在下佩服。” 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了清亮女声。 屋里众人都摆出警惕姿态,戚五月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那姑娘笑了,笑声清脆:“不请我进去吗?” 戚五月用眼神询问乔满。 毕竟这是乔满的房间。 屋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乔公子。” 乔满心头一震。 他的身份泄露了? 他下意识看了戚五月一眼,果然对方面露疑惑。 他抿唇,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手势,起身去开门。 半路上,被罗平拦下。 “公子,我去。” 乔满垂眸,嘱咐:“自己小心。” 他不是不担心罗平的安全,可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而且他不觉得自己可以改变罗平的意愿。 他袖着手,右手摸上左袖中的短刀。 倘若真的发生意外,他也要一命偿一命。 —— 进来的是位华服大小姐。 长马尾,白劲装,前凸后翘,疏狂潇洒,富贵无双。 然而屋里众人的注意力,却是被她身后的女护卫吸引了。 冰冷孤高,眉目凌厉,明明是年轻的面容,却有着一头银丝。 最重要的是,只是被她余光扫过,就隐隐有剑气欺凌,视线所过之处,有种被剑刃扫过的刺痛幻觉。 这两人,赫然便是之前出现在香南馆的柯大人和莲姨。 乔满抗住压力,先发制人,对主事大小姐施礼道:“在下南庭,不知姑娘贵姓?” 疏狂爽利的柯大人露出神秘的笑容,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说:“在下何木可,见过南庭公子。” 她偏过头,继续道:“也见过戚大侠。” 戚五月从上到下扫了何木可一遍,凝重的脸色舒缓下来,施礼道:“原来是何将军家的大小姐,三刑门戚五月,有礼。” “何将军?” “岚朝三大将军之一的何鐏何将军,也是护卫西北郡、关中郡的大将。”因为关中郡和巴蜀郡紧邻,戚五月也算是比较熟悉这位何鐏将军。 “戚大哥见过她?” 戚五月摇摇头,说:“何家大小姐听闻在紫薇观隐修,我并没有见过。不过她手腕上的彩色璎珞,是何家的标志图案,除了何家嫡系,无人敢用。” 乔满这才发现在何木可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串如同水滴珠帘的一条彩色璎珞手链,因为她的袖口上也有同样的金线绣纹,反倒没那么瞩目。 何木可也没有隐藏的意思,甚至举起左手转了转,特意展示了一番。 她笑着说:“不愧是三刑门唯一一个在外行走弟子。” 戚五月面对称赞,不动如山,沉声道:“我倒是不知道,何家的大小姐,也有偷听的癖好。” “哎呀,我也不想啊。”何木可装作苦恼的样子,“我不过是在自己房间里休息,明明是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呀。” “房间?”乔满愣了一下,想到入住之时,房东曾说他房屋隔壁是两个大美女住的,这几天都一直没见过,以为早就离开了,没想到…… “隔壁是你们在住?可……”他想说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这房间的隔音效果还是可以信任的。 戚五月开口解释道:“这位女侠有宗师实力,一堵木墙,的确是我们大意了。” 他指的,就是何木可身后冰冷如同寒玉的银发女护卫,莲姨。 “所以,何小姐前来,是有什么指教吗?”寒暄过后,戚五月开口进入正题。 何木可大长腿几步就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一手支首,一手倒茶,反问:“你们刚是在讨论罗总镖头的案子?” 不等人回答,她继续说:“你们怀疑是眼儿媚?可凶手哪儿来的紫昙花根?” 显然,她也只听了个末尾就被戚五月发现了。 乔满看了戚五月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就将之前的推断简单说了一遍。 “呵呵,有趣。”何木可端起茶碗,喝酒一样一饮而尽,“眼儿媚就是在邪月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手的。只要确定罗宏达是死于眼儿媚,那嫌疑犯的人选,可就剩下不多了。” 戚五月有些苦恼地说:“可要如何确认?夜探吗?” 何木可挥挥手,说:“没必要,今夜我们先休息,明天我带你们一起去验尸。” 验尸? 疑凶可能和官府勾结,别的不说,戚五月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何木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就是不知道那些人,发现一件小小的命案,竟然把江南郡郡守勾过来,会是什么表情。” “江南郡,郡守?” 何木可扬起下巴,如同高傲的天鹅。 她起身,边出门边说:“那么咱们明天早上见。” 临出门,她回过头,朝乔满飞了个眼神,格外意味深长地说:“回见~” —— 月朗星稀,夜色深沉。 时间已是子丑交换的时刻。 何木可披了一件银白蚕丝夹层的斗篷,坐在窗边赏月。 突然她朝窗外一角阴影处,说:“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躲藏藏的。” 乔满缓步从阴影处走出来。 他还穿着白天的宽袖锦袍,只是夜寒露重,加了件同色木棉夹层大氅。 他神色冷淡,走到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一言不发。 他有心询问对方是如何知晓他的真实姓名的,也有心询问对方身为郡守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偏远小县城的,更加想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接近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 但对方想告诉他的,他不问对方也会说,不想告诉他的,他问了也白搭。 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何木可也很耐心地看着乔满,利剑似的眼睛在月光下莹莹发光,一手支头,一手拎着白玉酒壶,一摇一晃,醇厚酒香在夜色中蔓延。 月色凄寒,竟似肃杀一般,带来无边压力。 知晓对方身份实力的乔满,无形中处于下风,心里闪过一丝后悔—— 他似乎不应该接对方的暗示,独自前来的。 很快他就把这丝后悔扔开。 他的信条,就是绝不后悔。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后果,他都有足够的觉悟承担。 而且经过他的推演,确定此行并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想及此,他也稳定下来,底气十足地回视。 “不愧是唯一一个能从香南馆逃走的‘花魁’。”何木可微笑称赞。 乔满垂眸,袖着手,淡淡地说:“何小姐谬赞了,不及何小姐消息灵通。”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乔满沉默不语。 何木可也不在意,说:“恐怕你也不会想到吧,你逃走那晚,正是我去玩耍的时候。那晚秦妈妈去追你了吧,她领我去你房间,发现人没了,脸色可是很差劲呢。” 乔满这才知道,为何那晚老鸨秦迎秋会莫名去找他。 要知道以往雨夜,秦迎秋知道他会犯病,都是把他扔着不理的,那晚还是头一次找他,结果刚好碰到他逃跑。 何木可继续说:“原本你样貌改变,我也没了你的踪迹。只可惜……” 她故意吊人胃口。 乔满没上钩,依旧沉默不语。 何木可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只可惜姚峰村山贼事件,我有所耳闻,因此派人调查,也顺便发现了你的踪迹。” “原本是懒得理你的,没想到在这石火县又碰到了。” 她趴到窗台上,盯着乔满,问:“你说,我们这是有缘吗?” 她的语气平淡,可乔满却察觉到了危险。 再一再二再三的相遇,要说其中没有某种原因,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何木可是在怀疑,乔满是不是有意接近她,利用她。 乔满思索片刻,询问道:“巧合是不可能的,所以,郡守大人是在追查隐逸楼吧?” “哦?你也知道……哦,对了,你就是出身隐逸楼。”何木可正经起来,“那么你知道些什么?” “隐逸楼的情报也许还没你们知道的多。”毕竟是朝廷嘛,“训练我的一直是自称组织,隐逸楼的名头,还是逃跑之后知道的。” 他也无意藏着掖着,继续说:“组织的训练基地是在山里,往南可以看到中山,关键是春分那天正午,中山的影子刚好在训练营地中间穿过。” 中山是江南唯一一座山顶常年带雪的山峰。 “后来我就一直在内室,不清楚具体地点。” “哦,还有香南馆,是组织的钱袋子,这一点郡守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 “姚峰村的确是巧合。”毕竟那里离沂州城不远,逃跑路过的概率非常大,“至于石火县,是我从围村的盗匪身上,发现了矿石粉末,所以才来碰运气的。” 何木可点点头,恍然:“原来如此。” 乔满趁机询问:“不知道何大人可否告知隐逸楼的情况,好让在下有个底。毕竟面对神秘组织的追杀,总是要多知道一些,才好保命。” “嗯,说也无妨。” 第二十五章 隐逸楼的秘密 百余年前,岚朝皇室还是江湖门派天岚阁的时候,为了天下第一,合纵连横,吞并打压,最终一统天下,成立岚朝。 然而在统一的过程中,天岚阁曾经假借联盟,假途灭虢。许多被坑的盟友都心中不服,一部分特别激进的江湖人士,就联合一起,成立了隐逸楼,在建国初年,给岚朝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只是常年动乱,天下思定,隐逸楼并没有什么人和基础,经过十多年打压,一度被驱赶到海外孤岛。 然而仅仅是几十年过去,隐逸楼暗中发展,竟然悄无声息间,成为了王朝的跗骨之蛆。 要说他们能造反成功,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说皇室经营这么长时间,就是重新发展壮大的新门派、新家族,都不会同意。 可他们偏偏到处撩拨各方势力的野心,故意泄露机密引出江湖纷争。 一副干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的架势。 简直是蛆一样的恶心。 因为隐逸楼都是单向联系,煽风点火的多是被利用的棋子,朝堂对隐逸楼内部也是一抹黑,了解不多。 好在前几年因为西北王乔诺的支持,何鐏领兵坐镇,几乎将西北郡的隐逸楼分部连根拔起,这才知道了一些他们内部的消息。 情报显示,隐逸楼也曾在十年前有过一次动荡。如今大部分成员都是在那之后加入的。 楼主身份仍然成谜,倒是知道楼里有春夏秋冬四阁,四位阁主分别以春花、夏雨、秋阳、冬雪为代号,本名未知。 每位阁主手下有六位剑主,合计二十四名剑主,以二十四节气为代号。 “之前在西北的行动,就斩杀了小满剑主,还有一个使用冰寒剑气的剑客,被他给逃了,估计是冬阁的某位剑主。”何木可说。 “小满?”莫名的,乔满突然想起了在满天星,范依云关于耶天瑞的情报,似乎就是一个叫“小满妹妹”的人送给她的。 会是一个人吗? 咦?等等,刚何木可说的是斩杀?死了? 哦,对,是代号,那肯定会有继任,也只有继任,年龄才不会太大。 如此那个小满妹妹就非常可疑了。 他这番思索,并没有影响他听接下来的信息。 何木可继续说:“按照我们的了解,春阁应该是做情报的,很会藏,若非搜集的没来得及毁去的信件中有相关词汇,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部门。” “夏阁是做生意的,可以算得上是隐逸楼明面上的势力,比较好找。但是他们和隐逸楼的往来都是通过春阁走的,很难抓住尾巴。又都是大商,不好胡乱安插罪名。” 乔满了然。 这也是为何知道香南馆有问题,却不能直接搜捕,还需要这位郡守大人亲自上门寻找线索。 “冬阁是隐逸楼的武力部门,各个实力高超。西北逃走的那位剑主,一柄森寒剑法,同阶无敌。我爹已经尽可能调用高手围捕,还是让他给跑了。” 乔满思索片刻,说:“春夏冬,还有秋呢?” 何木可摇头,道:“这个秋阁比春阁更神秘,连信件都没有。若非春夏冬,还有手下剑主二十四节气名,太过明显,我们都无法判断这个秋阁是否存在。” “秋,秋天的节气是……”乔满努力回忆,他从不务农,在组织里也没有过节气的氛围,对这些着实有些陌生,“秋初露秋寒霜降,立秋,处……处暑,白露,秋分,寒……寒露,霜降。” “白露?寒露?” “你想起来什么了?”何木可期待地看他。 乔满皱眉。 他稍微久远一点的记忆就凌乱破碎,很难想起什么具体事件。 但白露、寒露这两个名字,他确实有些印象。 可就是想不起来。 “我想不起来了。只是对白露、寒露这两个名字有印象而已,似乎是……”他绞尽脑汁地回忆,还真让他想起了什么,“对,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却偏偏一男一女,尤其是寒露,明明是男的,却长着女子容貌,我对此印象深刻。” 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了。 结合他自己的人生轨迹,倒也有些结论。 “我在组织里一直都待在后勤,估计这个秋阁,应该就是负责组织后勤的,也许都龟缩总部,所以西北分部才没他们的资料。” 何木可点点头,认可乔满的推断。 互通有无一番之后,何木可突然另起话头:“说起来,你应该是西北王乔大侠的三公子吧,怎么没和范依云回西北呢?” “何大人就如此笃定我就是那位失踪的乔三公子?就不能是容貌相似的两个人?” “呵呵,你当我跟范依云一样好糊弄?” 乔满没理会何木可的嘲讽,抬头看向即将西落的明月,扁扁的橄榄球一样的明月。 “大概,是想先做些什么,才好回家吧。”他的语气悠远,仿若叹息,“毕竟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他朝何木可笑笑,说:“而且西北和朝堂的关系错综复杂,我贸然回去,或许会成为棋盘上的棋子。” “倒不如和现在这样,敌明我暗,或许可以浑水摸鱼呢。” 何木可躺回摇椅,就着白玉酒壶喝了口酒,笑道:“有趣,的确有趣。” 她挥挥手,说:“你的想法我了解了,我会给乔叔送信,说明此事。” 她看出乔满对送信一事有些抗拒,解释道:“你可以继续在江湖浪,可总归是要让家人知道一下情况,不说互相守望,至少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放心,回头我就给你做一个新身份,南庭对吧,我保证新身份不会有破绽。你想怎么玩儿都行。” 乔满眯起眼睛,问:“为何如此帮我?因为乔家?” 看出何木可有结束话题的意思,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似乎自从自己出现在何木可视野里之后,她对自己就一直颇为照顾。 可是,为什么? 或许有人会因为心血来潮,或感情用事,做出毫无理由的事情。 明显何木可并不是这类人,她如此行事必有缘由。 他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她如此扶持帮助。 何木可神秘一笑,说:“的确有事可能需要你,但在你通过我的考察之前,我不打算告诉你。” “不必担忧,不必紧张。我何家传承几百年,靠的就是这一双识人的眼睛。只要能通过我的考察,那么那件事,你必定能做好。” 乔满呵呵笑了两声,说:“能做,不代表愿意做啊。” 他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 何木可起身,用就嘴喝过的酒壶,往桌上完全没用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端到乔满面前,笑道:“只要你还想弄死隐逸楼,还想在江南闯出名头,那么你必然不会拒绝。” 乔满接过酒杯,深深看了何木可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那么,就请多多指教了,何大人。” 第二十六章 罗府的现状 因为罗宏达的声望,虽然牵涉到命案,他的尸首依然停在罗府,而并没有拉去县衙的停尸房。 毕竟还没有确认他的死因,验尸工作并没有结束。 昭帝二十年,二月十二,清晨。 晨曦挥洒世间,却独独避过了罗府。 纸钱花圈白布,让本就人丁不旺的罗府,倍显凄凉。 乔满一行五人登门拜访的时候,偌大的罗府,竟只有公子小姐两位主子,并管家罗平,一共三人而已。 也不知道其他打杂的下人,是被清理出府,还是在后院后厨忙活。 起初是管家应的门,管家罗安是个精瘦老头。他通报之后,说家中少爷小姐悲痛欲绝,不欲见客。 还是何木可亮出郡守令牌,这才得以登门入室。 院子正房,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罗宏达的棺材就在正中。 他的小女儿罗木云跪坐在棺材旁边,低着头烧纸钱,孝帽遮住了她的面庞,看不到表情。 听到有客人入室,她也一动不动,只是机械地往火盆里扔纸钱。 迎接客人的是罗宏达的长公子罗木成。 罗木成有接近三十岁,相貌平平,实力也是平平,连刚习武没几天的乔满都不如。 唔,他开挂了,不算。 准确的说,是连只会刀法的罗平都不如。 基本上只要是从小习武的,就比他厉害。 简直难以置信他会是宗师高手罗宏达的亲儿子。 也没听说这位镖局少主有资质问题,或者罗宏达专心事业没功夫教导他啊。 反而据说罗宏达对罗木成的武功很上心的,隐居石火县的时候,也是每天都有调教他武艺的。 罗木成见到领头的何木可,强打精神说:“草民罗木成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我姓何。”何木可先是入灵堂拜了拜,这才对罗木成说,“听闻令尊遭遇不幸,特来吊唁,万望节哀。” 罗木成泪眼悲切,鞠躬回礼,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向来潇洒爽利的何木可难得的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她最讨厌这种凝重氛围,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忍不住左手放身后,胡乱做了个手势,意图求救。 “……”戚五月瞅瞅悲悲切切的罗木成,看看目不斜视的莲姨,又瞄了乔满一眼,嘴角一抽,背着双手,两眼望天。 他们的动作都不小,乔满自然也发现了,顿时有些无语。 至于吗,不就是丧事苦主吗。 他上前一步,那两人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让开位置,让他直面罗木成。 乔满先是低声安慰一番,说些诸如节哀顺变、令尊想必也不愿见到您伤身伤神之类的话。 等罗木成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眼神示意何木可,可以说正事了。 何木可偷偷给了他一个大拇哥,清清嗓子,对罗木成说:“此番前来,除了吊唁之外,也是为了查明令尊的死因。” “不是说是个带金质面具的神秘人做的吗?”罗木成低着头,语气平淡。 乔满插了一嘴:“你也说了,那是凶手,不是死因。” “我……”罗木成无言以对,沉默半晌,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算是默认何木可检查验尸。 在棺材前再次行礼,莲姨一只素手就推开了沉重的棺材板儿。 罗宏达的尸体平躺在褥子上,穿着蓝色寿衣,枕着鸡鸣枕,双目紧闭,面带笑意,甚至脸颊上还有一抹红晕。 若非尸体的味道还在大家鼻尖萦绕,完全可以认为他只是睡着了而已,还做着美梦。 虽然乔满很少见死人,也知道罗宏达如今的状态不正常。 戚五月掏出手帕包裹右手,扒开罗宏达的眼皮。 眼皮还和活人一样柔软,很轻易地就能扒开,露出了眼眸。 娇媚迷人,如丝媚眼。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戚五月,都被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吓到了,几乎是喉咙里挤出一声咕哝音,后退了好几步。 自认久经风浪的乔满,也实在是没忍住,移开了视线。 恰好看到棺材旁边的罗木云。 膝上左手紧握的罗木云。 隐约间,他脑中闪过了一丝念头。 “死因可找到了?”罗木成的问话,打断了乔满的思绪。 戚五月点点头,说:“确认了,的确是中了眼儿媚而死。” “眼儿媚?”罗木成显然没有听说过。 在戚五月给他科普的过程中,乔满不由自主地又看向罗木云。 对方依旧如同傀儡一般,不动如山。 仿佛之前的失态,是乔满眼花看错了。 突然,管家罗安跑进来,说:“少爷,成捕快带人围了院子,说是有通缉犯在我们府里。” “通缉犯?” 乔满不动声色地一个错步,伸手按住戚五月想撒毒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罗木成问:“什么通缉犯?” 罗安回答:“老朽也不知道。” 他看了何木可一眼,说:“老朽说府里有贵客,让他稍等。现在成捕快在外面等着,少爷,还是尽快拿个章程出来才是。” 罗木成收到罗安的暗示,也悄摸摸地看向何木可。 何木可冷笑一声,也懒得计较对方的狐假虎威,扔出木牌,说:“叫县令姚沐过来,死因都不确定就草率断案,我倒要听听他是如何自辩。” 成捕快收到木牌,涉及郡守,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回县衙禀告。 乔满一行人也被罗木成请到客房,等待县令到来。 倒是乔满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了。 眼儿媚的确认,显示罗府是有凶手内应,甚至干脆凶手就是罗府的人。 只是,凶手和陷害戚五月的人,真的是一伙的吗? 罗府里的主要人物都见到了戚五月,并没有异样,显然是并不认识他。 可为何县衙的成捕快知道有嫌疑犯在罗府? 还有罗木云,总觉得她的举动有问题。 是哀戚过度导致行为失常,还是…… 石火县三大势力之一的南通镖局,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弄死了首领? 他们到底和隐逸楼有没有关系?是敌是友? 害死罗宏达的人,和隐逸楼又有什么关系? 会是隐逸楼的人下的手吗? 第二十七章 石火县的县令 石火县县令姚沐很快就出现在罗府。 头一次见面,乔满就觉得他和传闻完全不一样。 依照他打听来的消息推断,姚沐应当是个爽朗大气的书生,加上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父母官,也算是年少有为,自然应该是春风得意的。 可站在他面前的姚沐,官袍官帽一丝不苟,神色肃然死板,让乔满回忆起了上辈子认识的一个洁癖强迫症处女座同学,那种强压下心中想要收拾周围一切存在冲动的不爽,无时无刻都写在脸上。他们同学四年,竟然都没有见到过他的笑容。 只是这个姚沐,应该并不是这么难以相处的人才对啊,不然他如何跟逍遥惯了的江湖人打交道?不是说他还有一个赤炎馆弟子的好友吗? 怀着疑问,乔满仔细观察姚沐: 鞋底侧面粘有陈旧泥土,不是洁癖。 指甲修剪不整齐,不是强迫症。 鬓角胡茬有刚刚修剪过的痕迹。 显然,这番精雕细琢的打扮,是刻意为之,而不是性格习惯的保留。 再发现姚沐眼底的黑影,以及略显苍白的脸色,就能知道这是他为了在上峰面前保持形象。 黑眼圈,双目无神,脸颊浮肿,身形佝偻,脚步虚浮,完全是一副虚脱公子的模样。 乔满摸摸下巴,有些好奇那位县令夫人,究竟有多大魅力,能把人吸成这副模样。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姚沐已经确认了何木可郡守身份,执意要请何木可到县衙主持大局。 有正事要做的何木可没有酒喝,神情恹恹地斜靠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打个哈欠说:“去什么县衙,罗镖头劳苦功高,如今死于非命,凶手下落不明,这让我如何能安心。” 她略微坐直了一点,斩钉截铁地说:“我就守在这里,不破案,我就不走了。” 她说这话,完全没有问过主人家,就自作主张。旁边的罗木成碍于形势,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姚沐左手哆嗦了一下,挤出笑脸,道:“既然如此,下官也陪何大人一起,也好早日给罗镖头主持公道。” 说罢,他就急匆匆地安排下人准备房间,连同何木可的一起。 乔满有些奇怪地问:“姚大人不回府和夫人嘱咐一声吗?” “呵呵,都是在县里,差人说一声就行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他干笑着说,说完才问了一声,“不知这位是?” “南庭,我的帮手。”何木可抢先开口。 乔满笑笑,算是默认了。 姚沐也回以微笑,拱拱手算是见礼,转头吩咐一个中年衙役,让他回府去和夫人通报,就说他要借宿罗府。 衙役走后,他也带人准备去罗府的客房安置。 乔满望向姚沐一行人的背影,眯起眼睛注意到紧跟着姚沐的小厮,总觉得他的背影十分的熟悉。 “姚大人请留步。”他突然说。 姚沐止步转身,疑惑。 乔满走上前,凝视那名小厮。 果然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被外男紧盯,小厮十分害羞地垂着头,忍不住揪住姚沐的袖子,身子往他身后缩。 姚沐也伸手把人挡在身后,愠怒道:“南公子这是何意?” 乔满眨眨眼睛,笑着赔礼,说:“抱歉,实在是觉得这位小兄弟的身影似曾相识。只是看来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姚沐看了不动如山的何木可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怎么,看上人家了?”见人都走不见了,乔满还望着,何木可走过来,揶揄道。 乔满摸摸下巴,自言自语:“真的很像啊,难道真的是她?” 何木可诧异:“真的是故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真的是她,那问题可就大了。”乔满思索片刻,说,“还麻烦何大人派人去姚峰村一趟,看看那里的情况。” 何木可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你放心吧,几天前我就派人过去了,不会有问题的。那是姚峰村的人?说不定是来探亲呢。” 听到姚峰村,罗平也走过来,问:“是谁?” “姚木兰。”乔满说,“她和姚沐可不是亲戚。” 见乔满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何木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好好,我立刻就派人过去看看,好歹安你的心。” 乔满行礼告谢:“麻烦何大人了。” 何木可没接这一茬,转移话题说:“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眼儿媚的来源,刚我和姚县令谈过了,县里可能和湘西郡有联系的,就是满天星酒楼。据说去年冬天新来的东家,就是湘西郡的。” 乔满心中一沉,也开口说:“之前范大小姐也是从满天星的‘小满妹妹’那里,知道县外山林中有紫昙花的消息。” 戚五月突然插嘴说:“我昨夜悄悄回那个位置看了一下,发现那里的环境并不能满足紫昙花的生长。虽然现场被破坏,没有证据,但我可以断定,那朵紫昙花,是人为移植过去的。” 乔满看向戚五月,正撞上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移开目光。 昨晚他们可是睡在一间屋里的,结果一个悄悄找妹子,一个悄悄去找花,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错开的,竟然都没有发现对方离开过。 唔,乔满确认自己没发现戚五月是否有离开,可他自己的离开有没有瞒过对方,他还真的不能确定。 好尴尬啊。 何木可伸个懒腰,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满天星,会会那位小满姑娘。” “说不定,能有额外收获呢。小满,也不知道是小名,还是称号。” 乔满笑道:“要是称号,不是正中下怀了吗。” “也是,我们走。” —— 与此同时,罗府客房。 姚沐屏退所有随从,只留下了贴身小厮伺候。 等人走后,他关紧门窗,小声地问小厮:“怎么,那个南庭认识你?” 小厮紧张地抓着姚沐衣袖不放,抬头,露出了姚木兰的面容。 与之前和乔满相遇时的天真烂漫不同,此时的姚木兰,面色惨白,神容哀戚,憔悴的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残红。 她点点头,诉说了和乔满相遇的情景。 “他只说是江湖散客,我也不知道他认识郡守大人。”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 姚沐揉揉她的头,柔声说:“认识他也好。你先在这里住下,倘若真的有危险,就去找他,找郡守。” “那你呢?”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留下来陪她的意思,姚木兰不安地问。 姚沐的脸色更差了,他闭上眼睛,良久,才说:“总归是我的过错,我要亲手修正这个过错。” “可是他们那么厉害,沐三哥你不通武艺,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 姚沐安抚住姚木兰激动的情绪,宽慰道:“会有办法的,好歹我也是个县令,还有郡守这么大的后台。别怕,没事的。” “嗯。”姚木兰哽咽道,“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第二十八章 满天星的东家 当天下午,乔满和莲姨二人,登门拜访满天星东家,小满姑娘。 没错,就他们两个。 事实上若非何木可嫌弃乔满武功低微,莲姨也是不会和他走这一趟的。 何木可需要安排自己一大帮手下探听消息,坐镇后方。戚五月则是跑药房,调查眼儿媚其他配药的销售情况。 只是一心想当乔满背后灵的罗平,倒是难得的提出自己想去一趟隐形人。 早已把罗平当做自己弟兄的乔满,自然不会拒绝自己兄弟难得的要求,将隐形人的铜钱信物给他,自己就领着莲姨去了满天星。 这是乔满第二次来满天星,而且一来,就被请上了从不对外开放的五楼。 哪怕他这次来,是打着县令的名头,可五楼的待遇,还是令人费解。 他更加确定,这位小满姑娘,和罗宏达的命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五楼的面积不大,近似阁楼,东南西三面落地开窗,门户大开之下,仿若凉亭。翠绿轻纱随风漫舞,映衬阳台上盛开花卉,别有一番美景。 阁楼正中,半人高葫芦似的青铜熏炉正冒着袅袅白烟。周围有五张矮桌,搭配了浅橙色的柔软坐垫。阁楼四个角落,有四个侍女肃立服侍。 正北主座上,一名女孩儿盘着腿,在软塌上前后摇晃。 女孩儿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一张小圆脸分外天真浪漫。她穿着湘西郡特色衣物——藏蓝为主、配色五彩缤纷,最重要的是,布料特别少,露出了白嫩嫩的小蛮腰。手腕上带着银铃手镯,长发扎成马尾,发带上也缀着银铃。 她一摇一晃,浑身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到乔满进来,她赤脚蹦蹦跳跳地过来,背着手,歪着头,几乎是要贴到乔满身上,脆生生地说:“你就是管家大叔说的客人?县令老爷派来的?” 天真无邪,活泼可爱。 这是乔满对她的第一印象。 但很明显这个印象是错的——他在心中提醒自己——能接管偌大的连锁酒楼,不管是因为身份还是别的,这个小姑娘都不能小视。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垂下眼眸,淡然道:“在下南庭,听闻姑娘来自湘西郡,特来跟姑娘打听一件事情。” 小满哼着长音,无趣地回到主位上,甩甩手说:“说来听听。” “敢问姑娘可听说过眼儿媚?” “哎呀,被发现了呀。”小满一手支着下巴,趴在矮桌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特无辜,“原本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通知你们一声呢,没想到你们也很能干嘛,这么快就发现了。” “哦?如此说来,姑娘早就知道罗镖头的死因?” “嗯,对呀。”小满毫不在意地说,“因为药是我给她的嘛。” “谁?”莲姨突然追问,冷冰冰的一个字,带着锋锐剑意,砸到小满的头上。 小满脸色白了一瞬。 很快她捂着胸口惊呼:“哇呀,好可怕啊。” 那惊恐的表情,要多假有多假。 面对宗师气势,还有功夫矫揉做戏,可见这位小满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乔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怎么遇到一个就比自己强,遇到一个就是高高手。说好的新手福利呢?穿越体验极差,差评。 吐槽归吐槽,实力提升也被他正式放到了日程表首列。 原本想优哉游哉地划水,顺便提高实力,看来不认真起来是不行了。 他把目光投向系统面板,努力调整自身意志,果然收到了系统提示音—— 【嘀,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现发布主线任务三:疑案追凶】 【说明:南通镖局总镖头罗宏达神秘死亡,请您破解疑案,捉拿凶手。】 【目标:找出幕后真凶】 【奖励:根据任务评价结算。】 【失败惩罚:无】 ——任务成功触发,果然这个系统并不是前世小说中那种未知存在设计的或死板或智能的程序,而是和自身息息相关,说不定就是自身的一份子。 也许,日后可以用更加激进一些的方式试探。 他的这番心思辗转,实际上也只是过了一瞬间,小满的尬演都还没有结束。 “还请姑娘告知,您将眼儿媚给谁了?”无视掉对方的表演,他动作恭敬地逼问。 “哼,无聊。”小满收了功力,撇撇嘴说,“我就给了云姐姐啊。” “云姐姐是?” “南通镖局二小姐,罗木云。” “这不……”可能…… 乔满抿唇。 真的不可能吗? 灵堂中罗木云的异样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孝帽低垂,有意遮掩面容;面对吊唁宾客,无动于衷;开棺验尸,露出紧张姿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有意缩小存在感。 的确有嫌疑,可是为什么? 不,不对。 乔满想到戚五月的事情。 说不定是小满在栽赃陷害。 “为什么你要给她毒药?难道说是你指使她下毒?” “我?呵,我才来县里三个月。眼儿媚想让宗师一夜毙命,不留痕迹,必须持续下毒半年以上,让毒素深入骨髓。否则就会被人察觉,徒增意外。”小满嘲讽道。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而且是罗木云主动找我要的,不是我非要给她。” 乔满不懂眼儿媚的药理,暂时无法判断真假,只得先行记下,回头找戚五月确认。 他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询问药引紫昙花的事情:“那紫昙花呢?你又怎么知道县外有紫昙花?” “嗯?”小满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紫昙花?” 她和范依云也只是一面之交,一些信息往来也都是通过下人,自然更加不清楚乔满认识范依云了。 不过她没在这上面纠结,甩甩手说:“因为我采药看到花骨朵了啊。” 说罢,她又解释了一下为何满天星的东家会亲自采药:“我需要的药材都是比较稀少偏僻难以辨认的,别人采的我不放心。” “那你也发现紫昙花是人移植过去的咯?” 小满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废话,那么明显的痕迹,傻子才看不出来。” 一句话骂了所有见过紫昙花却没发现问题的人,嗯,没毛病。 总而言之,这位小满姑娘的所有言辞,都表明她只是一个意外的参与者,别说幕后真凶,连个帮凶都是勉强跨边儿的。 不过这前提,是她的话,都是真的才行。 “不知姑娘可知,石火县里,有谁能长时间弄到眼儿媚?”乔满又问。 小满思索片刻,说:“眼儿媚成品连邪月楼总部都没多少,倒是半成品,没有紫昙花,其实是外敷的美容良药,除了价格贵了些,很多人小姐贵妇都喜欢买。” “啥?美容?”乔满傻眼了,“不是有毒吗?” 小满斜了他一眼,说:“都说了是外敷的,再说了,没有紫昙花,内服也没什么问题。” 她挥挥手,很快,一名绿衣侍女端着一瓶药水过来。 小满举着陶瓷药瓶,解说道:“喏,这个就是半成品眼儿媚,圈子里都喜欢叫它醉花阴,用醉酒提醒自己不能用太多。用的时候拌上珍珠粉,按喜好加入鲜花,外敷于脸上,能洁净美白,细腻肌肤,青春永驻。” 她上下扫视乔满,挥手把瓶子扔给他,调笑道:“我看南庭公子你虽然底子不错,可也有粗糙痕迹,不妨拿去,仔细保养,别糟蹋了一张俊脸。” 乔满无语。 他觉得自己仿佛进了前世的美容院,被各种推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前世是陪谁进的美容院来着?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第二十九章 罗宏达的苦心 “哦?竟然是醉花阴?”何木可就着阳光观察瓷瓶,大肚细口青花瓷瓶在阳光下散发着细腻的光泽。 “何大人知道?”乔满问。 “京都很多夫人小姐喜欢用。不过我不喜欢和她们一起,只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何木可说罢,随手把瓷瓶放到乔满面前,转而说,“罗木云……可有其他人证指认?” 乔满点头道:“问过管家和罗公子,的确每天夜里,罗木云都会给罗宏达送夜宵,她的确有下毒的机会。目前的问题,一是罗木云和满天星的东家并没有过分亲密的联系,第二就是是动机。” “动机这种东西,调查是查不出来的。索性,直接问吧。” 考虑到弑亲罪过,也算是顾全罗府颜面,临时问讯,只有郡守府何木可一伙、罗府二位主子并管家、县令自己带一个心腹参加而已——并不是乔满认出来的姚木兰。 何木可坐在主位,莲姨侍立其后。乔满、罗木成和县令姚沐坐在侧位,只有罗木云,站在正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小姐,你可是从满天星那里买了醉花阴?”何木可问。 罗木云愣怔了一下,抬头看了何木可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东西,罗小姐认得吧。”何木可在桌子上摆了两个瓷瓶,一个是小满给的药瓶,另一个,则是罗府侍女从罗木云闺房搜出来的空瓶。 两个瓶子一模一样。 罗木云盯着瓶子,张张嘴,没出声。 “小妹,告诉我,父亲的死和你没有关系。”罗木成面容紧绷地问。 罗木云抬眸蔑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继续保持沉默。 “满天星的东家已经承认,自从去年冬天,你就经常去那里买醉花阴。长期服用醉花阴之后,只需要一点点紫昙花的花根,就能合成剧毒眼儿媚。”何木可淡淡地说,“而罗总镖头,正是死于眼儿媚。” “况且据我所知,罗小姐每天都有给罗总镖头送夜宵的习惯?”她凝视罗木云的眼睛,讯问:“对此,罗小姐有什么话说?” 罗木云失去了镇定。 她有些慌张地抬头不知看了哪里一眼。 然后她就脸色惨白,冷汗直冒,紧张得呼吸都乱了。 罗木成显然已经相信了何木可的推断,他拍桌子质问:“为什么!小妹,你为什么要……要这么做?!” 罗木云沉默,无声哭泣。 “你还哭!父亲哪里亏待你了!你竟然!你竟然!”罗木成手指指着罗木云,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谁知他的话反而引起了罗木云激烈的抗议,她直视兄长,目光灼灼:“没有亏待?你觉得他没有亏待我?” “我……” 罗木云神情激动地站起身,逼问罗木成:“我到底哪里不如你这个废物!是武功,还是文采,还是出身?凭什么父亲非要立你这个继承人当阿斗!凭什么我就不行!” 她此时气势大开,乔满这才发现这位姑娘竟然有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 考虑到她刚刚二十的年岁,也算是天子骄子。 相反在她的气势中双股战战的罗木云,就十分愧对他镖局少主的身份了。 “小妹,小妹,不是的,父亲他……” 罗木成的吞吞吐吐,显然不能让罗木云满意。她又逼迫一步,愤恨高亢地说:“我也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你就能跟镖车满天下游历!凭什么我就要在这穷苦乡下熬日子!同样是少当家的,凭什么你就能这个叔叔那个伯伯的左右逢源,我却连一个普通镖师都不认识,在整个镖局,为什么我就跟不存在一样!” “我,我不是,父亲他没有……” 罗木成结结巴巴地,眼神也一直在乔满等外人身上打转。显然他是顾忌外人在场,不好说些家族隐秘。 可显然他妹妹没有这份顾虑,气焰嚣张之下,他竟然被自己亲妹妹给逼迫到了墙角。 退无可退。 最终,罗木云一把抓住罗木成的领口,把人拖拽到眼前,质问:“说,他凭什么!” 甚至有一丝杀意,从罗木云身上散发出来。 阴寒刺骨。 围观众人甚至都准备好随时出手救出罗木成。 就在即将出手的瞬间,罗木成突然大吼一声:“够了!” “什么?” 长久懦弱的罗木成突然爆发,让罗木云也诧异地下意识松开了手。 罗木成倚着墙,破罐破摔:“你以为镖局少主很风光吗?” “你,你什么意思?” 原来,南通镖局是几十年前朝廷安插到江湖的暗桩。因为替朝廷做了几件大事,朝廷鹰犬身份几乎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 挑明的暗桩也就没了作用,几乎可以预见那个卸磨杀驴的结局了。 好在罗宏达经营有方,南通镖局里人数众多,人脉广博,财力雄厚,也算是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 直接废除恐怕会徒增变动,留着吧,又是罗宏达的一言堂,唯恐逃脱朝廷樊笼。 罗宏达声望很高,不好冒动。所以朝廷就盯上了镖局少主。 罗木成幼年伤了根基,实力低微,好在脑子清醒,有身份加持,能控制住局面。最重要的是,知道低调,知道听话。 而这位对朝廷来说绝对完美的继承人,实际上是罗宏达故意培养的。 也就是说,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听话忠诚还人畜无害的宠物狗。 至于刻意被隔离在外的罗木云,反而占尽了罗宏达的宠爱。 她从不参与镖局事物,等罗木成掌家,她刚好可以借口手足矛盾,脱离镖局,自此天高鸟飞,海阔鱼跃。 罗宏达安排好了一切,却忽略了女儿的感受。 最终,竟然是死在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手里。 简直讽刺。 “我,我不知道,我……”罗木云不住地摇头,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的流。 她以为是父亲偏心,可偏偏父亲偏心的却是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是被牺牲的,可偏偏是兄长牺牲了自己的一生,来护她这个妹妹。 她以为她是凄风苦雨的小野花,可没想到,她所受到的风雨,不过是狂风暴雨中不慎遗漏过来的一点点而已。 而现在,她亲手,毁灭了所有遮风挡雨的港湾。 她现在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凄风苦雨。 悔恨? 她后悔自己的幼稚,痛恨自己的草率。 可事已至此,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不大的小屋里,沉默凝重,只有她,在那里歇斯底里,直至死寂。 过了许久,地位最高的何木可开口:“事已至此,你承认是你杀害了罗镖头了。” “是,是我。”罗木云失神低喃。 她的眼神呆滞,眼眸抖了抖,她才回过神来,低头透过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我都做了什么啊!” 她尖叫一声,运足力气,竟是要一头撞死在墙柱上。 以死赎罪。 她的实力高强,速度自然也是飞快。 众人都还没从她回过神的状态反应过来呢,她这边就已经要撞到墙上去了。 她刻意撤去护体真气,真撞上去必死无疑。 “小妹!” 罗木成惊呼一声,伸手就要去阻拦,指尖和她的衣摆差以毫厘。 “嘭!” 一团白衣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狠狠地摔在地上。 尘埃落定,众人这才发现,冷冰冰的白发莲姨,不知何时,出现在墙边。 而要撞墙的罗木云,则是摊到在地板上,痛苦呻吟。 第三十章 谷雨的谋划 “这个小贱人,到底在想什么!” 石火县最神秘的谷雨剑主,正在自己的密室里发脾气。 她感觉到久违的憋屈。 自从江南郡新郡守到任——不,是自从西北出事——不,也不是,是自从那个小贱人出现开始,她就觉得事事不顺。 她甚至怀疑西北郡出事,除了西北王太厉害之外,也不排除楼主有给小贱人腾位置的用意。 毕竟二十四剑主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先死一个,哪来的位置给新人。 凭什么,凭什么楼主要对那个小贱人如此宠爱。 不,楼主是不会有错的。 都是那个贱人,是她勾引迷惑了楼主。 贱人,贱人,贱人! 明明石火县是楼主给她的任务,她跑来掺和什么! 该死,该死,该死! 发泄过后,谷雨也冷静下来。 “来人!”她喊心腹进来。 面对自己的得力手下,她冷飕飕地问:“县令昨天见的神秘客人身份,查到了没?” 长得普普通通扔大街上都能丢了的心腹擦擦冷汗,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剑主,小的们还在查,还请……” “废物!”强压心火的谷雨显然还处于一点就炸的状态,“罗府的情况呢?他们的审问结果出来了没?” “刚到,刚到。”毫无特色的心腹庆幸,真的是刚刚才到,“罗木云承认了弑亲罪名,看在罗木成的面子上,只是灌了药,囚禁在罗府。” “什么药?” “郡守提供的,说是能废除武功,并让人身体虚弱,却不会有碍寿数。” 谷雨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美眸一转,嘱咐道:“去拜托小寒剑主,他不是剑痴吗?告诉他,郡守的护卫方莲,就是他找了许久的青莲剑方莲。” “是。” “还有,把给那个贱人准备的那套壁虎尾的信物,也给小寒剑主,毕竟身为剑主,也总要有个手下才好。” “小的明白。” 等心腹离开,谷雨阴森森地自言自语:“虽然弄死她楼主可能会怪罪,可要是也顺便弄死了楼主一直想弄死的老古板,功过也算是相抵了。” “楼主,妹妹我可是替你着想啊,可千万别让妹妹我心寒。” —— 昭帝二十年,二月十二,夜。 罗木云的事情让整个罗府都陷入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氛围当中。 哪怕是客居的乔满等人,也都很难再像之前那样当做什么事都没发声一样自由自在。 因此,草草用过晚饭,大家就各回各屋了。 乔满和罗平住在西厢的一件房,夹在何木可和戚五月的房间中间。 此时戚五月还没回来,只送了一封信,告诉了何木可他的调查结果。 他跑遍了全县所有药房——一共也就只有四个——满天星是他们的大客户,都有明细账目,其中的确包含了醉花阴的全部药材。 只不过除了满天星,还有一个客户引起了戚五月的注意。 县衙。 为了可以走朝廷的帐,县令家属、仆人、衙役等,甚至是犯人用的药,都是以县衙的名义购买的。 因为人数众多,县衙也是各个药房的大客户——比满天星还大的客户。 所以在查满天星账本的时候,他也顺便就翻了翻县衙的帐。 至于说为何药房会让他翻阅账本,只要没人知道不就行了?戚五月身为江湖高手,偷普通人的一本账本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的确,县衙买的药材,并不足以配置醉花阴。 但奇怪的是,它在这家店缺少的药材,恰好是另一家店主要买的药材。 四家店的账本合在一起,不仅能配置醉花阴,还能配出更多其他特殊药物。 单从账本里看,都是合情合理的。 戚五月不好妄下决断,因此决定夜探县衙。 于是匆匆送来了一封信,就没了消息。 对此乔满是有些忧心忡忡的。 毕竟戚五月之前还被追杀的颇为狼狈,如今深入虎穴,也只能希望他平安无事。 他叹了口气,揉揉眉心。 头疼。 就不能简单点吗? 怎么又把县令给搅和进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罗平端着一壶茶水进来。 “公子,喝茶。” “嗯。” 乔满没问他在隐形人问了什么,只是捡起托盘里的铜币,收好。 他还在思索罗宏达的案子。 凶手罗木云的确是已经认罪,可案子还是存有疑点。 按照小满的说法,她只给了罗木云三个月的药,而罗宏达的死,需要中毒半年。 前三个月的药,到底是谁给罗木云的? 罗木云自己说也是从满天星得来的。 那么小满到来之前的满天星,又是谁在负责? 会是县令夫人,那位神秘的项柔婉吗? 等等!不对! 乔满突然站起身,出门找何木可去了。 —— “你刚说什么?”何木可虽然还没就寝,可乔满突然闯入,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大堆,让她都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乔满也发现自己心急了,缓了缓,简要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之前小满也说了,醉花阴很贵,而且是贵妇小姐们用的。您也说是在大族宴会里听说的。” “嗯,对啊。所以呢?” “那么,罗木云怎么知道醉花阴的?” “嗯?” 乔满解释道:“罗木云自己也说,她一直被迫潜修,久居乡下,并没有什么宴会酒会可以参加。她又是从哪里知道醉花阴的?” “这……”何木可陷入沉思。 乔满继续说道:“而且贵妇们也只知道醉花阴有毒,要谨慎使用,并不知道它可以调配眼儿媚,甚至她们连眼儿媚是什么都不一定知道。所以,罗木云又是从何得知的?” 何木可也反应过来了,她说:“所以,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人的身影。是有人在帮助罗木云,连方案都替她想好了。” “我这就派人排查。” 乔满说:“先从罗府开始吧,我怀疑是内鬼。” “为何这么说?” “罗木云的经历的确比较苦闷,她因此憎恨父亲兄长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因此就动手杀人,我总觉得理由不够充分。” “可她自己不是承认了?” 乔满摇摇头说:“她的确是做了,只是她的仇恨本不应该这么浓烈才对。况且南通镖局的事情虽然麻烦,也用不着死命瞒着她。她从内部接触不了镖局的事情,难道不会通过江湖了解吗?据我所知,南通镖局少主位置的艰难,江湖上早有传闻,她但凡打听一下,也不会真以为她大哥就占尽好处。” “你的意思是说?” “我觉得她应该是被人控制住了消息来源。不是罗宏达,是幕后黑手。” 何木可了然:“他们刻意让罗木云以为父亲是偏心大哥,并切断了她所有了解真相的可能。” “不止如此,说不定,她的仇恨,也是有人刻意扇动起来的。” 何木可眯起眼睛,啧啧两声,说:“这种蛊惑人心,扇动野心的套路,还真是熟悉的不得了啊。” “隐逸楼,春阁的这群小老鼠!” “所以,那位……” 乔满正打算说小满应该不是幕后之人,却突然被一声威严锐利的声音打断了—— “小寒玄霜肖欣水,特来向青莲剑请教!” 第三十一章 莲姨的来历 “肖欣水?那是谁?”乔满问。 “西北郡的一个散修剑客,一手玄霜剑法出神入化,不到宗师实力,却能越级挑战。是个战斗狂。”何木可回答,“我早该想到的,他号称‘小寒玄霜’,正是寒冰属性,又是在西北郡活动,清剿隐逸楼的时候刚好他闭关,他应该就是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失踪的小寒剑主。” 乔满摸摸下巴,说:“那他突然跑出来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我不确定。事实上若非他突然冒出来,谁也不会想到对剑最虔诚的肖欣水会是隐逸楼的人。” 何木可解释道:“据我所知,他一生都只穿白衣,戒酒,戒色,戒荤腥,除了练剑,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爱好。” “而且他经常在自己庄园里闭关,每年只出门四次,每次出门,也是为了追杀一位恶人,验证自己的剑法而已。” “呃,他的庄园不会是叫万梅山庄吧。” “什么?” “咳,没什么。” 乔满咳嗽一声,敷衍过去。 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位小寒玄霜似乎是在山寨剑神西门吹雪啊。 真当这是异世界没人要版权费吗? 而且…… “这些都是江湖传闻吧?”乔满说,“也就是说,除了他出门的那四次,总共应该不会超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他在做什么,是谁也不知道的吧。” “你的意思是,这是他的伪装?”何木可凝重地说。 “也许,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院子外肖欣水同样的话语已经重复了三遍。 他倒是好耐心,并没有破门而入。 这也表明他并不会轻易离开。 或许是他守规矩的举动,让人以为他为人正派,虽然明知是江湖高手对决,随时都有可能被殃及池鱼,罗府门口依然不远不近地围了一圈儿人。 充分发扬了喜好围观的天性。 肖欣水就站在这个圈的正中心,神情冷峻,似乎并没有受被围观的影响。 他的确穿只着单薄的白衣,没有什么装饰品,只在袖口衣襟上绣着同色的花纹。可富贵出身的何木可能认出来,衣服的布料、裁剪都是最顶级的工艺,价格不菲。而同色花纹暗绣,更是需要最高明的绣女在最青春的年纪才能制作出来。 单单这件衣服,就足够普通商户倾家荡产。 更何况他的剑。 尚未出鞘的剑无法品判优劣,但剑鞘、剑柄上娟秀繁复的祥云浮雕、银光闪闪的材质,都足以说明他的剑,也是品质极高的贵重物品。 她和乔满对视一眼,明了。 仅仅是一个照面,他们就发现对方和传闻绝对,绝对的不一样。 看到有人从罗府出来,肖欣水眯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何木可身侧的白发女子,莲姨,再次开口,依然还是那句话—— “小寒玄霜肖欣水,特来向青莲剑请教!” 莲姨提着剑,两三步入圈,来到肖欣水身前三丈远。 她同样神情冰冷,眉目凌厉。一袭青色莲纹白底长袍,随着她的气势,无风而起。 锐利的,如同剑刃临肤般令人心底发寒的气势在她的周身涌动。 连偶尔飘过的风,都变得锐利而危险起来。 就连围观的闲杂人等,都被她散逸的气势所迫,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嘶,这位莲姨的气势还真是强啊。”乔满想起了初次见面时,被莲姨的视线扫过,就仿佛受伤般刺痛起来,不由嘀咕道。 然而莲姨的气势并没有对肖欣水造成什么影响,他依旧笔挺地站着,看向莲姨的目光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而且,他的气势竟然不落下风地顺着地面铺展开来,隐隐的带来气温下降的幻觉。 “怎么感觉这么冷?”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起来,围的圈子更大了一些,也更空了一些。 两位绝顶剑客四目相对,真气流转,已然进入了对决状态。 突然,乔满开口问何木可:“宗师的气势都这么霸道吗?” 何木可没回头,依旧看着现场,只是简单说:“差不多吧,根据功法心性的不通,会有些区别。” 乔满摸摸下巴,说:“你觉得莲姨会赢吧?” “肯定。”何木可很坚定地说,“我不知道肖欣水越级挑战是依凭什么,但,莲姨是绝对不会被越级挑战的。” “哦?莲前辈这么厉害?” “因为她是青莲剑方莲。” 青莲剑方莲,二十五年前从湘西郡茫茫群山中走出来的少女,一经出世,便是石破天惊。 她以一流高手的实力,先后挑战邪月楼楼主五圣笛音王琮玉,赤炎馆馆主丹阳剑金英,紫薇观主持道剑王明,古石堡堡主千鸟馋古宁,虽然是指导切磋,有输有赢,但她的天资,借助这些江湖大拿的手,传遍天下,成为当时风头最胜的青年俊杰。 后来她一路挑战到西北,也不知因何,同当时的戍边小将何鐏相识,之后就一直留在西北军中。 十年前西北边境发生动荡,青莲剑方莲不知所踪。 如今,看情况,她应该是退居幕后,贴身保护何鐏的独女何木可了。 肖欣水虽说能越级挑战宗师高手,可毕竟他挑战的那位宗师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大家都知道那是个徒有境界,没有对应实力的伪宗师,是一些小家族小门派为了撑门面,用一些秘法堆出来的。 可莲姨,青莲剑方莲,她当年越级挑战的时候,可都是面对这江湖巨擘——虽说那时候他们也都不是生死相搏,更像是长辈指点——对于越级挑战,她可以说是肖欣水的前辈了。 更何况,她的实力比肖欣水更强。 眼看战斗即将开始,肖欣水突然开口:“晚辈有一事不明,在这个当口,不知道前辈能否解惑。” “讲。” “前辈当年仗剑挑翻了半个武林,为何在西北郡止步?为何要屈服在何鐏的身下?” 肖欣水的话,非常的有歧义,尤其是最后那句。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看向方莲的视线中就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八卦的意味。 毕竟朝廷重臣大将军和江湖上神秘女侠的风流轶事,可比他们看不懂的决斗好玩多了。 哪怕他们也知道肖欣水问的是方莲加入何鐏势力的事。 方莲倒是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冷冰冰的。 如果不是她周围的剑气更浓烈了一些的话,她真的没生气。 乔满也发现何木可非常冷地冷哼了一声。 他不由得要替肖欣水默哀。 一句话惹恼两位大魔头,真心佩服。 方莲不急不缓地抽出佩剑——那是一把简朴地,没有任何装饰雕琢的乌铁剑。 她剑尖斜点,冷冰冰地说:“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知道答案了。” 第三十二章 肖欣水的失败 莲姨先拔剑,然而最先出招的,却是肖欣水。 随着“沧浪”声响,一抹剑光划过玄奥轨迹,笼罩了莲姨上身三大要害——咽喉、心口、丹田。 剑光迅疾,轨迹玄奥,若是普通人,连剑身真实的位置在哪里都无法判断,只能被动防御。 而莲姨,则只是举剑平刺。 简简单单的一刺。 却恰好命中肖欣水的要害破绽,让他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他心中一惊,方莲攻过来的位置是他想都没有想到的破绽,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剑法,竟然会有如此明显致命的破绽。 他剑身一转,手中宝剑贴上方莲的乌铁剑,一抹,一带,引导乌铁剑改变了方向,顺便,将自身阴寒凝滞的内力,顺着乌铁剑,直攻对方脉门。 这是他敢越级的资本。 他的心法特殊,冰寒内力不止能让他的攻击带上阴寒属性,更能侵入对方经脉,造成严重的难以祛除的内伤。 哪怕是宗师的护体罡气,都很难抵御这种入侵渗入。 他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胜券在握。 然而很快,他的笑意就消散了。 他失败了。 为什么? 他来不及思考,就感到到漆黑的乌铁剑剑身一颤,荡开他的宝剑,然后以更加凌厉的剑势刺了过来。 除了附带剑气之外,依旧是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刺。 肖欣水连忙举剑就挡。 “当!” 方莲的剑被肖欣水挡住了。 可他自身,也被一股大力,逼退两三丈远。 仅仅一个平刺,就破了他的剑招。 而他的对手,脚步都没有移动,甚至除了平刺的右手,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都没有移动过一点。 “为,为什么?”肖欣水忍不住开口。 他想知道自己无往不利的偷袭,为何会毫无效果。 方莲还是刚拔剑时的姿势,她冷哼一声,说:“雕虫小技。宗师境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肖欣水暗自咬牙,他十分恼怒方莲这幅高傲的模样。 “那就让你看看雕虫小技的厉害!” 他再次举起剑——众人这才发现他手里的,竟然是一柄纤细光亮的软剑,银亮的剑身还在略微抖动。 旋即,一道光芒闪过,很快,一道光芒变成了一片剑网。 肖欣水手中快剑施展开来,片片银刃如同深秋白霜,带着道法的玄奥,网罗天地。 阴寒内力铺散开来,甚至能让对手的动作都凝滞起来。 这就是他的称号,小寒玄霜的来历。 面对肖欣水的攻势,方莲不急不缓,不仅封住了他所有的攻势,甚至守中带攻,时不时几次针对破绽的攻击,就足够让肖欣水手忙脚乱。 十几招过后,肖欣水依然没能突破方莲的防守。 甚至因为内力消耗,他感觉到了一丝阴影。 失败的阴影。 他看到方莲毫不动摇的眼神,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突然想到自己练剑时,为了磨炼剑法挑战杀人,面对失败的对手,他曾说过“练剑,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这份觉悟。 他很乐意杀人,剑法提高了他会非常开心。 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死。 如今,他胆怯了,有了退意。 他努力压下这份胆怯,高手交战,这一丝胆怯很有可能会成为他最后的稻草。 肖欣水咬牙。 他想要活下去,快快活活地活下去。 所以,他的剑法又狠辣了几分。 却也有些乱了章法。 最终,三招过后,方莲饱含剑气的一式大力横劈,劈散了肖欣水所有的剑势,幻象中的寒霜瞬间消散。 尘埃落定。 肖欣水站在战场边缘,握剑的右手空了,还在不住地颤抖,他的软剑斜插在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摇晃。 他左手捂着胸口,嘴角一丝血液滴落,显然受了内伤。 他喘了几口气,压下体内动荡的内力,有些虚弱地说:“方前辈武功高强,在下佩服,多谢指教,告辞。” 说罢,他拾起软剑,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房顶屋檐当中。 “不追么?”乔满问。 何木可顾不得回答,快步来到方莲身边,伸手扶住她,问:“莲姨,如何?” “还好,没有大碍。”方莲借势收剑,依旧冷若冰霜,只是语气中带了些许缓和。 何木可点点头,对乔满说:“我们回去再说吧。”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何木可才跟乔满解释。 原来方莲早些年曾经受过重伤,虽然已经恢复大半,但依旧实力受损。 没有去追杀肖欣水,也是担心牵动旧伤。 毕竟区区一个已经暴露的肖欣水,远没有方莲重要。 “唔,说起来,莲姨到底什么实力啊?”方莲早就回房调息,乔满好奇地问何木可。 不是说肖欣水可以算是宗师之下第一人吗?莲姨竟然能稳压他一头,甚至自身还是有旧伤的。 啧啧,这江湖人的实力都藏着掖着,莲姨实力这么强,当年也只是说是一个高手女侠而已。 要是都跟玄幻小说里,各个实力分层都有明确标准,甚至还有什么江湖风媒广播消息就好了。 这个世界里想打听个消息,可是贵的要死的啊。 乔满他在心里胡思乱想,自以为自我吐槽挺有趣的,没想到何木可的回答,却真的吓了他一跳。 她说:“莲姨以前是大宗师,很厉害呢。” 大宗师? 传说全江湖都没有几个的大宗师? 乔满是真没想到看着不到中年的冰山美人竟然会是大宗师。 “那她的伤?”乔满一时好奇,脱口而出,有很快从何木可的脸色上看出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就是不知道肖欣水突然冒出来又是为了什么。会不会和罗府的事情有关?” 此时整个石火县都因为罗府罗宏达的死,而沸沸扬扬。这个肖欣水突然冒出来,肯定是别有用心。 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别有用心,还是他也是被人算计了。 何木可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派人跟着了,就看看他都会和谁联系吧。” —— 当天晚上,戚五月回来了。 他回来带来了一个令人绝对想不到的消息—— “有很多江湖人潜伏在县衙暗处,恐怕是有人想对付县令。” 第三十三章 县衙的变故 “县衙又怎么了?” 夜色已经很深了,何木可问话中带着一丝疲惫。 毕竟早在肖欣水到来之前她就已经打算安寝了的。 此时房里只有她和乔满、戚五月三人。 烛光摇曳中,鬼影憧憧。 戚五月说:“我去夜探,刚翻过院墙就差点儿被人发现。那些人都藏在暗处,看行事风格应该是暗中在守护什么,不像是县衙的敌人。” “可是他们也不像是县衙的护卫。”他继续补充,“毕竟他们都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何木可揉揉眉心,说:“不是敌人,也不是护卫,那他们是什么人?” “或许……”乔满若有所思。 “或许什么?”何木可问。 乔满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还是有些怀疑项柔婉。 或许这些人就是她的人。 不过倘若真的如此的话,那么县令反常地非要留在罗府,难道是察觉到自家夫人有问题了? 而且县衙如此阵势,难道说是项柔婉不打算隐瞒了? “行吧。”何木可打个哈欠,说,“天色也晚了,先休息吧。明天找县令就知道了。” —— 昭帝二十年,二月十三。 天朗气清,万木复苏。 一大早,何木可就邀请县令姚沐共进早餐。 面对邀请,姚沐是心事重重,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 他并不清楚郡守突然邀请他的用意是什么。 然而上峰邀请,他为人下属,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 他再三叮嘱姚木兰不能出门,这才来到何木可的客房。 姚沐来的时候,乔满和戚五月已经到了。 中央圆桌上也摆满了早餐。 都是一些清淡的早点。 “属下见过郡守大人。”姚沐进门先行礼。 何木可捏着筷子,在挑选中意的美味,闻言头也不抬地一甩手,说:“坐。” “谢坐。” 食不言。 饭桌上安静极了。 连咀嚼的声音都非常的轻微。 乔满和何木可是饱受训练,已经习惯了守礼,自然不会有什么粗鲁的举动。而姚沐因为心事,加上上峰的压力,保持着绝对的小心谨慎。 倒是戚五月——乔满偷偷看了他一眼——江湖出身的他,也能有这份优雅姿态,着实出乎乔满的意料。 想到连何木可那里都没有多少三刑门的资料,乔满还真的对三刑门好奇起来。 这个门派,还真是神秘莫测呢。 一顿颇为尴尬的造反完毕,碗筷也都撤掉,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饭桌。 四个人各怀心思地低头喝茶。 苦涩的茶水让乔满皱眉,苦茶他也喝过,被迫陪喝茶的事情他也经常碰到,可他还是头一次不得不灌这么难喝的茶水。 他心里寻思,要是何木可再不开口,他就要喧宾夺主了。 好在何木可没让他等太久,她终于放下茶碗——她手里的还是第一杯茶水,杯里甚至还有大半杯——说:“听说姚大人昨晚没回府?” “呃,是。”姚沐也放下茶碗,谨慎地回答。 “为何不回去呢?听闻姚夫人可是个大美人,姚大人不回去可放心的下?” 姚沐尴尬地笑笑,没说话。 他垂下眼眸,心已经提了起来。 他似乎隐约猜到这位郡守大人想说的是什么了。 一层薄汗浮现在他的后背。 他的异样没有躲过何木可的眼睛,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姚大人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见姚沐保持沉默,她继续说:“还是说,姚大人信不过本官?” “我,下官,不,我是说……”姚沐语无伦次,却被何木可的美眸盯着,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最终,他心一横,坦白说:“是,我坦白。” “郡守大人可知道姚峰村的事情?”姚沐问。 “嗯,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姚峰村已经……” “姚峰村怎么了?”见姚沐没说下去,乔满忍不住问。 他的确没有必须救下陌生村民的愿望,他可不是担起其他人责任的圣母。 但毕竟和他有过交集,不知道也就罢了,再次遇到,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去询问。 他不知道如果听到那个最糟糕的消息,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因为姚沐带来的,就是那个最糟糕的消息。 就在乔满离开的当天晚上,有一个人,仅仅是一个人,屠杀了所有村民。 所有的。 只除了因为思念兄长外出散心的姚木兰。 “虽然……”何木可试图安慰人,可面对灭族之恨,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能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姚沐摇头,说:“木兰只是远远看到是个白衣人,村民都是死于剑伤,只有这些,毕竟距离太远了。” “那么这和县衙的异常有什么关系?”何木可问。 “异常?” 戚五月解释道:“我在县衙发现暗处有一伙人在监视县衙,也就是你和你的家人。” “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关系。我觉得是有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可有依据?” 姚沐深吸一口气,回答:“姚峰村被盯上的时间很长,我们想了很多方法去挽救。也包括向郡守送信。” 说道这里,他看了何木可一眼,非常冒犯无礼的视线。 何木可明白,姚沐这是在怀疑郡守可能和凶手有勾连,她坦荡回视,说:“郡守府的确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而上一任郡守,虽然不是什么好官,可也的确没有和那些人勾结的胆量。” “那些人?”姚沐惊呼,“大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昨晚府门口的战斗,你可知道?” 何木可突然发问,让姚沐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官略有耳闻。” “白衣,用剑。”何木可笑着说,“是不是很耳熟?” “大人的意思是?他就是?” “总之,在这个关头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剑客,很可疑也很刻意不是吗?”何木可突然发现话题有些扯远了,她转头问,“然后呢,给郡守送信之后呢?” “啊?”姚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压下白衣剑客的事情,回答,“我们所有的求援都石沉大海,好像姚峰村已经成了个孤城。走投无路之下,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那些手下,有奸细,或者叛徒。” “姚大人可有怀疑人选?”乔满突然问。 姚沐叹了口气,说:“我怀疑……我,我怀疑我夫人。” 此言一出,他仿佛放下了心中巨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第三十四章 项柔婉的故事 “哦?她有什么异常吗?”何木可问。 “我不知道,她懂得比我多,所以,她做的事,我都看不大明白。”话头一起,姚沐的叙述就顺畅起来,“只是,她身边有些人,神神秘秘的,我担心她受人欺骗利用。” “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是有人刻意接近利用她的身份行不法之事?”乔满问。 “对,肯定是这样的。柔婉她一个柔弱女子,再怎么睿智,也不能面面俱到。” 何木可沉吟片刻,说:“姚大人可愿意详细说说姚夫人的来历?” “啊?这……”姚沐沉吟片刻,说:“柔婉来自南边大商项家。可她和那家人没有联系的。” 项家多走海运,和海上海贼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名声一直是处于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因此姚沐特意解释了一下他家柔婉并没有同流合污。 何木可“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姚沐心中忐忑,却也只能继续说下去:“柔婉虽是嫡出大小姐,可她出生的时候生母就去世了,后来很快就有了继母。她继母听说是海外某个大势力的嫡小姐,颇得家主看中,后来就有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这个前妻的嫡长女,就成了弃子。” “柔婉说,她五岁之后,就被关在别院,与世隔绝。若非生母留下的忠仆细心教导,她也不会懂这么多。后来她长大一些,就偷偷溜出去用假名经商赚钱,也有了一些小产业。我和她,就是在她经商途中的一个客栈里认识的。她长得漂亮,又温婉可人,我们很快就成了好友。” “大概是四年前吧,就是那年冬天,天阴冷阴冷的,我正在家中读书,她突然跑来,说要我帮她。她的生意被项家发现了,他们要夺取她的产业,她不肯,宁愿把产业当做嫁妆嫁人。” “所以,她就跟你求婚了?”乔满问。 “求婚?呃……对。” 何木可好奇:“你就答应了?” 姚沐点头,继续说:“总之,她变卖产业,带着钱和我一起北上科考。后来我就成为了石火县的县令,她也一直陪着我,帮我做了很多我不擅长的事情。” “她一心帮我,肯定不会对我不利,可她认识的那群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乔满问。 姚沐回忆了一下,说:“多数是矿山的场主,还有一些大商人。他们……哦,对了,还有一些江湖人。肯定是他们!” “何以见得?”何木可问。 “因为只有他们才会那么无法无天!而且粗鲁低俗!还无比贪婪!” 乔满挑眉。 他怎么觉得姚沐形容的不是江湖人,而是一群把他绿了的混蛋? 毕竟传闻这位姚县令还是对江湖挺有好感的啊。 他忍不住问:“听说姚大人也是有江湖好友的,怎么就对他们如此厌恶?” “金兄自然和他们不同。”姚沐说,“他们就是一群地痞流氓。” “有他们的名字和相貌吗?”何木可问,“我这就派人去查查。” “多谢郡守大人。” —— 何木可的人行动力十足,当天下午,还不到吃完饭的时间,就带回来了大批资料。 资料上显示,姚沐说的那群人,的确存在,而且来历都是一些门派弃徒。 多数是一些小偷小摸的被逐出门派,倒也没有真的做下大逆不道之事。 话又说回来了,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也就不会是逐出门派这么简单就能了解的了。 所以姚沐称他们是地痞流氓还真没冤枉他们。 “从来历上看,倒也附和隐逸楼的收人标准。”何木可扔下手里的纸册,说。 乔满也在帮忙研究资料,他看着桌上的一摊纸张,说:“可问题是他们的实力确实太低了一些。” 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好点儿,甚至有人连内力都还没修炼出来。 何木可双手指尖相对,在身前摆出塔型姿势,说:“所以,我们可能进入了一个误区。” “嗯?” “我们都觉得以隐逸楼人憎狗嫌的立场,里面应该都是高手才对。”何木可解释道,“可高手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愿意隐姓埋名一辈子,替人办事。更何况那些跑腿的杂物,更加不可能会有高手愿意做。” 乔满领会了她的意思,说:“也就是说,隐逸楼里,应该还有一大批武功不济的成员,甚至他们才是真正办事的人。尤其是对春阁这种只需要打听消息、散播谣言的部门,这些地痞才更能隐藏自身。” “没错,这是抓住春阁尾巴的大好时机,彻查!必须彻查!” 何木可提高了彻查力度,然而这次调查就没有那么快了。 毕竟容易打听到的早就打听到了,剩下的那些隐秘,就需要时间慢慢调查。 闲来无事的乔满,决定自己上街上走走,或许能碰到什么事情。 原本因为矿场交易结束而冷清的街道上,近几日又略微恢复了一些热闹。 只是和之前多是生意人不同,这次出事的是南通镖局,昨夜又有了一场大战,明显,街上佩戴兵刃的江湖人比以往更多了一些。 乔满换了一身紫色的衣袍,华贵衣袍上面点缀着金丝绣文,同样紫色的腰带也是缀满了各种明珠,可以说是华府锦绣,珠光宝气。 他走的很慢,脚步姿势有一种不明显的刻意感。 他在试验,因为很快就要到系统启动满一个月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他会有一次免费的抽奖。 他第一次抽奖,正是身体孱弱,对武力充满渴望的时候,所以他抽中了苏梦枕。 同样孱弱的病体让他很容易刷上匹配度,高绝的武功更是满足了他出逃的需求。 第二次抽奖,他正对身上的剧毒病体感到不安,虽然有百病全消丸,可这份不安依旧存在,所以他抽中了医毒大家程灵素。 只是性别原因让他很难刷上匹配度,不过好在程姑娘心地善良,还是留下了药王神篇,帮助他学习医毒。 如今药王神篇已经被他刷到了2级,出门在外,也能冒充一把名医。 现在,马上就要到第三次抽奖,他需要先做些准备。 比如,提前让自己和目标人物更加匹配。 这次,他瞄上了一位用刀高手。 毕竟,有红袖刀意在,提升自身刀术,是最划算的。 西边红霞漫天,橘色的光芒让人心中暖洋洋的。 乔满袖着手,脊背笔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他因为晚霞的美丽而发出了一声赞叹。 在他赞叹的那一瞬间,一抹银亮光芒在他身后瞬间闪过。 然后,就是比晚霞还要艳艳的绯红刀光。 “当”,兵刃相撞,“嘭”,肉体跌落。 乔满依然袖着手,依然背对着偷袭者。 他轻笑一声,这才慢慢转过身,说:“到底是什么给了你们一种我很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