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男主奋斗日常》 1.出生 1968年12月1日,冬。 大雪纷飞,晶莹剔透地雪花像漫天的鹅毛似的,四处飘舞,随风而落。 幸亏,室内烧起一堆柴火,暂且驱除了冷到骨子里的寒凉。 不过任窗外寒风怎么叫嚣,都抵不过躺在床上,正在使劲大喊的孕妇痛呼声,她此刻大汗淋漓,一头乌发全都湿哒哒地黏在她的额头前,将她的脸色,衬托得越发苍白。 “妈,孩子的头出来没,我……我坚持不住了。”夏美月已经生了两胎,分别是一儿一女,按理说,应该很顺利了。 没想到这胎比前两胎要困难,痛了她两天两天才发动,如今都快上午了,还没把孩子生下来。 柳珮琴摇摇头:“美月,你再坚持坚持,等接生婆来了,妈给你炖鸡汤。” 夏美月一听柳珮琴要给她炖鸡汤,连忙睁大眼睛,反驳道:“妈,不行的,我们家总共没几只母鸡,要是杀了给我炖汤喝,那明天早上的鸡蛋就少了。” “少了就少了,不吃鸡蛋没什么的,关键你生了孩子,要补补,不然这奶水下不来,可怎么办哦!”柳珮琴对大儿媳的这个担忧,表示不理解。 他们家少吃一个鸡蛋,怎么了? 哪里比得过她的身体,以及即将生下的孩子。 夏美月见婆婆坚持,也是为她好,便不再多话。 而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却紧盯着柳珮琴身后的方向,低声道:“妈,我肚子里这个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出来,您快去看看平茹,她头胎,比我难多了。” “不去,我不去,她不是不放心我照顾她,非要把她亲妈叫过来,现在有她亲妈看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柳珮琴话虽这么说,但到底是拗不过大儿媳的坚持。 专门跑到二儿媳屋里看了一眼,。 岂料,霍平茹一看到她来了,张嘴就说:“妈,等会儿接生婆来了,你让她先替我接生,我真的快熬不住了,大嫂她已经生了两胎,肯定要比我轻松。” “是啊!亲家母,我看你大儿媳那么会生养,肯定没什么事。我家平茹就不行了,她头胎,没经验,没有接生婆看着,我不放心。”霍平茹亲妈冯英说得头头是道,倒不好让人回绝。 她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万一二儿媳真的不太好生,那接生婆自然是要让给她们。 转眼,她看见她大孙子静静地站在院子内,虎头虎脑地望着他妈妈痛喊的方向,顿时叫道:“鹏鹏,快去看你爸爸和爷爷回来了没有。如果你看见了,你就让他们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兔子蹦跶,给捉一只回来。” 家里两个都要生孩子,光杀一只母鸡补身体,恐怕还不够。 “知道了,奶奶,我马上去。”许修鹏是夏美月的大儿子,今年五岁,听话得很。 柳珮琴看他走远了,才收回目光,跑到另外一个屋,瞧了几眼正在熟睡的二孙女许曼曼。 这都吃饭了,曼曼这孩子还睡着。 见状,她也不忍心给吵醒,任由这孩子先睡一会儿,等她把饭菜给做好了,再叫她。 “琴姐,我跟你说实话,我只顾得上一个,另外一个就得靠你了。”饭做好,这接生婆就被她的二儿子许宝兴背到了她面前。 今年这雪下得早,路滑不好走,家里又有两个足月的大肚子孕妇,不快点,真不行。 “那……”柳珮琴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整句话还没讲出来。 她二儿子许宝兴就打断道:“妈,您让桂婶儿先给平茹看看,平茹她年纪小,又是头一胎,我担心她……吃不消。” 话说到这份上,柳珮琴还怎么好意思把接生婆请到她大儿媳屋里。 只能勉强点点头,赶紧从厨房里面端出两碗红糖鸡蛋。 大儿媳一碗,二儿媳一碗,让她们吃了暖暖身子,顺便补充一□□力。 “美月,用力,孩子的脑袋出来了……出来了。”若论着急,柳珮琴比夏美月还焦躁和不安。 希望她大儿媳顺顺利利生下这一胎,否则她都没有脸面对她。 毕竟这接生孩子,当然还是接生婆比较有经验,能够应对各种状况。 “哇,哇哇哇……”终于,在柳珮琴焦急的期盼下,夏美月生下了一个六斤多的小子。 二房那里比她们先早一步,等接生婆把孩子收拾好,抱到她们这屋,让她们瞧瞧的时候。 这孩子刚落地,就哭声震天,哭得让接生婆怀里刚安抚好的小婴儿,跟着一起哇哇大叫。 也是一个小子,可惜这声音再洪亮,都拼不过刚出生到这个世界的许诚毅。 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眨眼之间,变成了一个小婴儿,除了哭就是哭,连眼皮子都睁不开。 对许家来说,这是一桩增添气氛的热闹事儿。 大房和二房,在同一天生下了孩子,可不得好好庆祝。 只是这年月没什么好东西,像一些营养补品,还得自己拿票去买,特别稀缺。 而这柳珮琴刚杀完一只母鸡,给大儿媳和二儿媳炖汤喝。 她二儿媳心里就非常不满,抱怨了半天。 说什么她把鸡腿都给了她大儿媳,给她喝得只有汤。 她听了,这面上真维持不住什么好脸色。 她偏心大儿媳怎么了,人家父母双亡,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又念在她祖母是自己奶娘的份上,对她多有包容和宠溺,那是应该的。 她把夏美月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是她亲眼看着夏美月怎么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她不对夏美月好些,她这心底能过得去? 何况哪有霍平茹说得那么夸张,把汤给她喝,不给她吃肉。 明明那鸡胸肉,分了大半给她,她怎么还不知足。 像家里其他人连汤都喝不上,都紧着两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 。 她大孙子,还有二孙女那么小的人儿,都知道要把鸡汤让给自己妈妈,一滴都不敢尝。 怎么霍平茹一个大人,还不如两个小孩子呢! 甚至家里的男人们,第二天一早就起来,跑到山上,看自己设的陷阱里,有没有逮到一只野兔子。 可惜一连两天都没什么收获。 “要不……你们去大河看看,想办法捕些鱼回来?”柳珮琴瞧着关在笼子里的四只母鸡,以及一只公鸡,试着给家里的男人们出出主意。 许添海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行,我们去大河看看。” 说完,又进去看了一眼睡得小脸通红的许诚毅。 这一世,他的名字并没有发生改变,跟上一世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有长辈,有父母,有哥哥,有姐姐,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是个孤儿,到死都是孤身一人。 “宝兴,你爸你妈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怎么给大嫂的儿子起名字,就不给我们的儿子取名字,这还是我们的头胎,怎么就一点不重视?”霍平茹坐在床上,又忍不住想起她生孩子的这两天,她公公婆婆对她生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看法。 难道她生了孩子,还不能彻底融入这个家吗? 许宝兴却忘了告诉霍平茹,他爸许添海给他们儿子,也选了一个名字。 可惜他们嫌弃不好听,给忽略了。 非要许添海再取一个好听又霸气的名字,许添海不干,跟他们解释,这孩子还小,取名字,不能取得太牛气,要不然孩子压不住,反倒要多灾多难。 他们不听,现在又埋怨他们不给孩子取名,真是好赖都让他们说了,许添海还落不着一个好字。 他不愿意,还不是为了孩子着想,怎么他们就非要钻牛角尖,竟然处处觉得家里人在针对他们。 这一连串的不满,成了许宝兴和霍平茹心中的一根刺。 家里人都明白,看在眼里,但是他们懒得去惯许宝兴他们那个德行。 等天气好了,几个孩子再大一些,他们就分家。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在大河里捞着鱼?”半个月过去,柳珮琴每天都要问这个。 实在是没办法,家里有两个坐月子的女人,这吃得不好,奶水都不够。 那孩子不就整天饿得呱呱叫吗? 她想再杀一只鸡,她大儿媳死活都不肯。 说这都快过年了,还杀什么鸡,得留到大年夜再说。 这个家一向都是她大儿媳再管,她这个做婆婆的有时还要听她的话,谁让她不懂得节俭和算计。 常常钱和票一到手,还没一个月就花光了。 她早年间是过惯好日子的人,出行都做汽车和洋车,要不是为了响应政策,把家产和田地全捐出去,她一个堂堂的名媛千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2.家世 许添海和许宝荣闻言,笑笑道:“捞着了……捞着了。” 边说边把身后的背篓放下来,提到了柳珮琴的跟前。 柳珮琴低头一瞧,背篓里有两条正在用力呼吸的活鱼,个头足有她小臂长,肥着呢! 这面上忍不住就带了一抹欣喜的笑意。 一旁玩着雪球的许修鹏,耳力好得很,一听见爷爷和爸爸捉到鱼,赶忙蹦蹦跳跳地一把抱住背篓,小脑袋使劲往背篓里凑,眼里全是新奇:“奶奶,这是什么鱼?” “鹏鹏,奶奶告诉你,这叫鲤鱼,晚上给你和曼曼炖鲤鱼豆腐汤喝,味道可鲜了。”柳珮琴对安排吃食,一向都颇为大方和舍得。 要不是家产没了,她的几个孙子孙女,哪用过这种缺衣少食的生活。 就是他们爸爸,那小时候都是吃过洋点心,做过汽车的小少爷。 不过他那时才刚出生,三岁过后,再也没享受到这种待遇。 她二儿子许宝兴倒是和孙子孙女一样,一生出来,家里就落败了,从高门大院直接到了胡同巷子里。 那里的环境,甚至还比不上现在住的农家小院,不仅鱼龙混杂,这卫生状况也是一塌糊涂。 她那时穿着一身鲜艳的旗袍,蹬着高跟鞋跑出去,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泼一盆洗澡水下来,当场淋得像落汤鸡。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穿过旗袍和高跟鞋。 如今,就是想穿,也没机会喽! 许修鹏满脸纠结地看着篓子里的鲤鱼,最终,摇摇脑袋道:“奶奶,我晚上不喝鲤鱼豆腐汤了,您把汤留着给妈妈和弟弟,还有二婶他们,我和曼曼不馋,一点都不馋。” “鹏鹏,没关系的,这里有两条鲤鱼,一条给你妈妈和二婶,另外一条就给你和曼曼。你瞧,这鲤鱼这么肥,炖出来的汤真是又香又浓,好吃地不得了哦!”她大孙子真是又孝顺又懂事,她看着心里十分心酸和安慰。 这有两条鱼,一条给家里两个要坐月子的女人,另一条就炖给她孙子孙女,还有家里的男人们。 他们每天都要早出晚归,论辛苦,她都觉得自己都排不上号。 是该炖一锅鲤鱼豆腐汤,给他们好好地补补。 大冬天,去大河里捕鱼,这身上的裤子全都湿了。 肯定是大河表面的冰层突然破裂,他们两个都栽进了水里。 得亏,他们不是旱鸭子,否则冬天掉进去就爬不上来了。 家里日子难过,要想吃上肉,真是什么招数都得用上。 许修鹏能不馋肉吗? 这一个月下来,他都只闻得着一次肉味,而且杀了一只母鸡后,家里的鸡蛋,又少了一个。 他每次都是把自己的鸡蛋跟曼曼对半分,不然奶奶就吃不上了。 “奶奶,真的够吗?”许修鹏抬起圆乎乎的脑袋,眼里全是疑问。 柳珮琴急忙点点头:“够的……够的,鹏鹏,明天早上还能给你和曼曼熬鱼汤粥。” “鱼汤粥?”许修鹏嘴里重复着这三个字,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柳珮琴和许添海他们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心底想的却是:苦了家里的两个孩子,跟着他们这些大人一起遭罪。 “宝荣,那你帮妈收拾这两条鱼,我去看看诚诚,这都下午六点,该让美月给他喂奶了。”柳珮琴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块略有破损的怀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还好,这块怀表虽然被摔过几次,可仍能够继续运转,就是外观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漂亮和别致。 许宝荣什么都没说,拿着篓子就往厨房去。 屋里,夏美月正在给她的男人许宝荣缝衣服,这衣服破了洞,必须得补,否则大冬天的穿出去,漏风不说,还容易让人挖苦和笑话。 何况他们全家都是外来户,虽说她老家在这儿,也有几个亲房,跟她关系还过得去。 但是,在她公公和婆婆的心中,这里始终都是暂住地,她自个儿也不是在这块地界长大,归属感并不强烈。 这村里有几个对他们意见大得很,总想排挤他们。 要不是她大伯是公社社长,哪里降得住那些想要作妖的小人。 只是任她大伯再厉害,再庇护他们,他们之间都不可能亲近得起来。 毕竟她父亲离家那么多年,跟她母亲结婚以后,非要跑去参军,在她还没出世之前就英勇牺牲了。 这亲疏关系,早就淡薄。 靠得不过是那份牵连在一起的血缘关系,像他们的下一代,只能靠自己。 他们也不好总麻烦别人罩着,还是要知趣些,等孩子们大了,估计这股风波过去,他们肯定还是要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 “美月,你给诚诚喂奶了没?”柳珮琴一手撩起门帘,一手拿着许修鹏穿不下的旧衣服,往夏美月坐着的方向靠过来。 夏美月先是点点头,随即压低嗓音,悄声道:“妈,我听说平茹下不了奶,那聪聪怎么办?” 虽然霍平茹这个人心眼小,爱计较,她也不待见霍平茹。 可她那大儿子瞧上去,还没有她家诚诚一半健壮。 明明同一天出生,聪聪还比诚诚胖了三斤,结果这孩子养着养着,就不怎么长身体,瘦瘦弱弱的,哪有刚生出来的那般讨喜? “能怎么办?先把这个月撑过去,看能不能想点办法,买罐麦乳精回来。实在不行,我就把我那镯子给卖了,换点钱和票。” 柳珮琴话刚出口,夏美月就坚决反对道:“妈,那是您最宝贝的镯子,怎么轻易卖了。不如您把聪聪抱过来,我两个一起喂,反正我奶水多,诚诚一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 “不行,你现在说得好听,不出半个月,你就跟她一样,下不了奶。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别让诚诚跟聪聪似的,越往后越吃不抱,我瞧她主意那么多,说不定她宁愿把孩子抱回娘家养,也不愿抱到你跟前,让你喂。”柳珮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夏美月的提议。 她要是真把聪聪抱过来,那霍平茹还不知道怎么闹一场。 在她眼里,她的宝贝儿子就是金疙瘩,她这个做奶奶的,还要看她的脸色,才能抱一抱,亲一亲。 她才不想让坐月子的大儿媳牵连进去,跟她一起受气呢! 夏美月也不是想在柳珮琴面前做好人,她就是看孩子可怜。 说到底,这做了母亲,心就硬不下来。 而经过柳珮琴这么一提醒,她顿时醒悟。 她想得这般周到,可惜霍平茹绝对是不会领她的情。 相反,她还猜测自己,是不是故意想抢走她儿子。 算了,这有时候想做个善举,人家还不稀罕。 干脆将这个话题略过去,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妈,这鹏鹏的旧衣服,您都给改好了?” 夏美月仔细盯着柳珮琴手中的旧衣服,满面好奇。 “改好了,这有些鹏鹏穿不下,正好留着给诚诚穿,等这个月到了,我再想办法买几块布回来,给家里孩子一人做一件新衣服。”柳珮琴认为这过年,就要好好庆祝。 搁在她没嫁人结婚之前,还不到过年的这个时间,她姆妈便带着她往老裁缝那里,订做新衣服,最少都要十件左右。 有洋装,有袄裙。 每一件都是最新款式,就算放到今天来看,也不过时。 夏美月听后,没有反驳。 她婆婆说是这么说,但到时这钱和票攥在她手里,还不是听她的意见。 他们这个家还是要低调些,比起村里的其他人来说,这日子过得蛮舒服了。 再给几个孩子一人做一件新衣服,穿出去,还是挺打眼的。 指不定那些看他们不顺眼的小人,想怎么算计他们,从他们这里捞些钱过去。 躺在夏美月身旁,眯着眼睛打瞌睡的许诚毅,早就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彻底摸清了家里的基本情况。 他以为自己的父母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谁能想到,他奶奶是千金小姐出身,家底殷实,据说他曾外祖父是做古董字画买卖的生意,说白了,就是开当铺,一年至少有万两银子入库,名声远扬,财富惊人。 后来战争打响,没过几年,他曾外祖父去世,这当铺就交到了他爷爷许添海手上,那时奶奶的隔房兄弟不服气,想私吞他们家的家产,他爷爷许添海一气之下,响应政策,全交了出去。 然而直到现在,那个人都还没放过他们,全靠爷爷的友人相助,他们才能平安躲到这里,让他手伸得再长,都顾不过来。 可在这之前,他爷爷许添海和奶奶柳珮琴是吃过很多苦头,才躲过那人的黑心算计,他始终认为爷爷奶奶没把家底全交出去,或者,他憎恨爷爷奶奶,恨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愿意把家产交到他手上。 甚至他们家人一提起他,各个都没了好脸色。 3.警惕 许诚毅了解的只有这么多,他还小,全靠自己默默分析爷爷奶奶,还有父母日常对话的重点和端倪。 要想知道得再清楚些,恐怕就得再等几年。 而这个月过去,还没办满月酒,霍平茹果真如柳珮琴所料,把她大儿子许健聪带到了她娘家嫂嫂那里,正好她嫂嫂的孩子要断奶,再也用不着喂母乳,不就刚好便宜了霍平茹的大儿子。 只是年关节将近,柳珮琴索性和夏美月一商量,把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定在了年三十那天,反正那天有肉有菜,自己家庆祝一下就得了。 他们是村子里的外来户,想拿出好酒好菜招待村里人,也没法子,毕竟有那心里不正的小人盯着,这做事儿就处处受限制。 但也不能让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就这么马虎,让村里人觉得他们小气又抠门。 便想办法从相熟的亲戚朋友家里借了一篮子鸡蛋,做成红鸡蛋。 又按村子里给孩子办满月酒的习俗,蒸了好几锅拳头大的馒头。 一家送两个馍馍和一个红鸡蛋。 他们暂居的这个村子人不多,就一百来户。 要说花费,肯定算不上奢侈,而且这年月粮食多紧张,这蒸馒头用得都是玉米面,高粱面等等,掺和着来。 像什么白面馍馍,说实话,他们就算是有那个能耐拿出手,也不敢随便张扬。 尤其这夏美月一出月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都是她包圆了。 她这人素来爽利,会来事儿,送馍馍和红鸡蛋上门的时候,还满脸笑容地和他们聊聊天,这聊着,那些村民脸皮薄的,顿觉不好意思。 虽说是夏美月家孩子满月,按习俗送东西。 他们不能白拿白吃,总要送些回礼。 村子里最大方的当属她二姑,二姑家日子不错,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她儿子是洋娃娃厂的工人,每个月有三十块钱的工资,生活上肯定没什么问题,就是物资紧缺,吃不着什么好的。 再说这年月大家都一样,说得好听,家里有工人,可仍是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 没几个能穿像样的中山装。 她二姑就直接在她聊完天,快要离开时,送了她两罐麦乳精和一斤橙子。 还悄悄地跟她说,让她把东西放好,别让霍平茹给看见,全扒拉了去。 她答应地挺爽快,不管怎么着,二姑都是一片好心,她只要听着就行。 不过她拎着那些东西回去,她二姑的儿媳妇还有些不高兴。 故意站在她身旁,嘴里直嘀咕,说她二姑是烂好心,明明他们家是乡绅财主出身,怎么就需要她二姑拿出家底,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 听了这话,夏美月什么都没说,拎着东西就走了。 这是她二姑自己买来,送给他们的回礼,她收下怎么了。 当初,二姑抱大孙子,她家也是送了回礼的,绝对拿得出手。 至于她大伯就没二姑家日子好过,唯一能拿出来送礼的只有鸡蛋,还是攒了几天,才攒下来的五个鸡蛋。 她没嫌弃,还偷偷多拿了几个馍馍,塞给她大伯家的几个孩子。 她大伯看上去,虽说严肃了些,不怎么多话,但明面暗地里还是护着他们一家。 这过年分肉,村里有几个人始终盯着他们,认为他们是外村人,不该按人头分。 她大伯都忽略了他们的意见,该是多少,分多少,不偏不倚。 他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庇护和宽容。 可惜现在是特殊时期,她知道财不露白是个什么道理,因此,她心里再感激,都不会傻到拿钱拿票送他们。 都是拿些吃食,分给他们家几个小孩子。 许诚毅见过他母亲的大伯夏古元,是一个瘦瘦黑黑的小老头,面相威严,说话很有力量,不带半分官腔,实事求是。 最重要的是他识字,很有群众基础,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就没有不服他的。 都认为他能够带领大家,搞好生产任务,能够吃饱穿暖。 这样的信任,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来说,的确是难能可贵。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他这样为村民着想,坚定不向大家撒谎的性格,导致他不受某些上级的喜欢,毕竟,他每年向上报的粮食斤两,都是整个省粮食生产力最低的公社。 让一些好大喜功的人,非常讨厌夏古元这种老实人。 夏古元却问心无愧,他能做到的很简单,就是让他公社里的生产队员都能吃上饭。 前年闹饥荒,没饭吃的时候,其他公社的生产队都拿不出粮食,救济快要饿死的村民。 是他做主,从他们生产大队,划分一批粮食,借给了其他公社,勉勉强强地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冲着这个,许诚毅都不得不对他大外公钦佩万分。 不是什么人都能守住本心,不被外物和环境所迷惑。 可能他大外公表面看上去,太严厉,让人不敢揣测他心底在想什么。但对他这种经历过社会的人来说,他大外公这种人,其实最好打交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耍什么小心眼或者小花招。 * 春节一过,许诚毅的小小身板,彻底大变样,越长越壮实。 倒是二房的许健聪,身子弱得很,隔三差五生一次病。 害得霍平茹的娘家嫂嫂带了两三个月,就连忙送回来,不敢再把孩子带在身边,继续喂养下去。 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她都担待不起。 渐渐的,许诚毅身体健康又茁壮地长到了五岁,跟窜天猴似的,这蹦那蹦,活力十足。 把二房的许健聪,对比得越发孱弱和瘦削。 霍平茹有时冷眼瞧着,十分气愤。 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许诚毅抢走了她儿子的健康和福运,怎么她儿子身体那么弱,动不动就感冒生病。 而许诚毅实实在在感受过霍平茹好几次突如其来的恶意,他没有大意,反倒对霍平茹十足警惕。 他现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要是霍平茹对他忽然发难,他不做好准备应对,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期间,霍平茹又给他二叔许宝兴添了一个女儿,叫许丽娟,小他两岁。 经常被他二婶霍平茹撺掇着抢他的鸡蛋,以及他的玩具等等。 他母亲夏美月见了,二话不说就扣掉了霍平茹两口子的鸡蛋。 让她女儿来抢她儿子东西,没门,又不是没给许丽娟吃好的,故意虐待她。 夏美月才不惯她那得寸进尺的德行,她和柳珮琴说好了,今年秋收一过,就把家给分了,各过各。 她别看平时客客气气,笑脸迎人,其实,她脾气比谁都火爆。 没嫁给许宝荣之前,她就是一个小辣椒,谁惹了她,她二话不说就骂回去。 还经常被柳珮琴教育,不准她没有一个女孩子样,动不动骂人。 她哪憋得住,她都是头一天认错,第二天就又把向柳珮琴打小报告的人,骂个狗血淋头。 这样的性格,让她很适应在农村生活。 而且刚来这个村子时,好多人看他们不顺眼,想找他们茬,说他们是地主老财。 都被她狠狠怼了回去,骂得他们个个都哑口无言。 她公公婆婆响应政府号召,把家产全交出去,那可是得了奖状,被当地官员大肆表扬过的积极性人员。 什么地主老财,他们哪干过那种苛刻人民劳动的事情,这分明就是嫉妒和污蔑。 当然她在柳珮琴面前,一向都很收敛,温和又有礼貌,除了实在着急,冒出几句不太好听的脏话。 “诚诚,你过来,妈妈告诉你,以后许丽娟再来抢你的东西,你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做主。”夏美月刚给霍平茹一顿气受,从她那屋出来,她就故意放大了声音,叮嘱了一句在院子里认真背古诗的许诚毅。 许诚毅背古诗不是他自己要求,是他爷爷许添海看他资质不错,聪明伶俐,在他还没上学之前,特意督促和培养他。 不准他像个傻小子,整天贪玩,没个正形。 他自己毫无异议,爷爷让他好好学习,是为他好,他接受。 再有就是他上辈子的童年,着实不怎么快乐,孤儿院有些大孩子,总是想着花招欺负他。 他坚决不认怂,要么暗地里算计回去,要么正面怼。 他宁可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愿被人欺负得像个包子,靠得就是那股狠劲儿。 越狠,他们越不来劲儿。 到最后,他都跟几个孩子组成了一个团体。 长大了,个个都跟他是铁哥们儿,都说他们被许诚毅那股不认输的劲儿吓倒过,钦佩过。 更想和他做朋友,拥有他那样的勇气,去反抗,去回击。 4.雪花膏 而这辈子,他更希望有多一点的时间,去享受童年。 当然学习方面肯定不能落下,作为一个已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于基础类的学习,肯定是得心应手。 不过他爷爷的要求,似乎高了些,除了背古诗,还让他背《千字文》,《百家姓》等等。 完全是古代版的私塾教育。 却也不太过刻板,偶尔他爷爷当着他一个人的面,嘴里还能蹦出一句英语。 他以为自己年纪小,听不懂。 实际上,他听懂了,爷爷也一定读过许多国内外名著,他身上文人气质很足,纵然在农村待了这么多年,他都是一副斯斯文文,举手投足都带一点不慌不忙地样子。 每次他大外公见了他爷爷这幅模样,都要小声抱怨一句:“酸腐!” 然而遇到一些难题,或者他读不懂的报纸文章,都要跑过来请教他爷爷。 态度俨然变得恭敬和佩服,时不时地感叹一句:“这留过洋的人,到底跟我们这种泥腿子不一样。” 这时,爷爷一般都会笑笑,不接话。 他出国留学的时候,正赶上热潮,那时,凡是经过新式教育的人,大抵都会选择去英国,德国以及日本等各国留洋。 并没什么好炫耀,以及值得他经常挂在嘴边。 相反,现在还成了他们身上的枷锁。 毕竟特殊时期,有好多文人教授,都被下放到了农村,住在牛棚,吃得还是野菜疙瘩汤。 他就是命好,有人暗中保他,再说他把家产全交出去,确实是得到了上面领导的褒奖和赏识。 若是再晚几年,恐怕他和他的子孙后代都要被绑在柱子上,经历各种批判。 也曾有朋友劝他全家出国,他拒绝了,至于原因,他从未告诉给自己的亲人。 不到时候,他不会说出口。 村里那几个时常盯着他们一家不放的小人,其实暗地里是又羡慕又看不起他们一家。 地主老财怎么了? 如今还不是和他们一样,是个在土里刨食儿的,照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穿着不怎么保暖的破衣服。 凭什么一副整天牛气哄哄,瞎讲究的模样,去面对他们。 说到底,是他们着相,心眼太歪,把他们一家想得太过不堪。 他们还嘱咐自己的孩子,不准跟许诚毅他们一起玩,说他们是资本主义的小崽子,长大了没什么大出息,或者好下场。 那些孩子都记在了心里,动不动就编一些乱七八糟地绕口令,取笑他们。 许诚毅和他大哥许修鹏他们被惹急了,就在背地里阴了那群孩子,没跟他们动手,便让他们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按理,他是不该和一群孩子计较,可他们欺负他亲姐许曼曼。 许曼曼一个女孩子,怎么对付得了一群孩子,要么被他们嘲讽地抱着头蹲在地上,要么瞪大眼睛,不声不响地盯着那群孩子。 直到回家,才会坐在灶前,默默地哭上一场。 有两次被他看见了,问她被谁欺负,她死活不说,生怕自己的弟弟,跟她似的,被那群人欺负。 她不说,许诚毅就自己找时间,跟在许曼曼身后。 果然,那群孩子专挑软柿子捏。 他才会想办法,重重地收拾了他们。 既不会做得太过,也能给他们一人一个教训,让他们长点记性,别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欺负人。 以后长大了,难保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姐姐许曼曼,跟他上辈子一般,被欺负着就成了一个狠人,哪怕别人把他拳头砸到他脸上,他都不带眨一下,甚至还会拼命反抗。 “诚诚,妈妈跟你说得话,记住没?”夏美月瞧自己孩子在走神,连忙走上前,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许诚毅回神,点点头:“我记住了,妈妈。”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夏美月扣掉了霍平茹两口子的鸡蛋,刚才霍平茹还跟她吵了一架,结果吵不过,正坐在床上,自个儿生闷气呢! 她心里高兴,这脸上就带了几丝轻松和愉悦的笑容。 难得让许诚毅提出自己的意见,做一顿他爱吃的饭菜。 可惜许诚毅太了解他母亲的个性,大多都是嘴上答应,尔后快速转变主意。 谁让家里最节省的就是他母亲夏美月,什么都是算计好了,有时候一个鸡蛋,还能吃两顿。 唯独能让夏美月改变主意的就是他奶奶柳珮琴,他奶奶柳珮琴不善管家,厨艺也没有夏美月出众。 倒是针线活做得仔细又缜密,大概是他奶奶颇为爱美,不能容忍自己衣服上打着的补丁,被人看出来,讥讽几句。 才会精益求精,务必做到没有任何瑕疵为止。 “妈妈,不用了,您做什么,我都爱吃。”许诚毅摇摇脑袋,一脸真诚地表达了自己对母亲手艺的肯定和赞扬。 话落,夏美月嘴上挂着的笑容,果真又放大了几分。 她生的儿子就是懂事,瞧瞧,这嘴巴真会说话。 肯定是遗传了她大半基因,小小年纪才会这么哄人。 只是夏美月上一秒还高兴,下一秒她的眼角余光,便瞄到给许曼曼脸上抹雪花膏的柳珮琴,忽而变了脸色。 急忙把柳珮琴拉进屋里,满是生气道:“姆妈,你这是做什么?那雪花膏是我专门让宝荣给你买回来的东西,是给你用的,不是让你给曼曼抹着玩。” 柳珮琴拍拍夏美月的手背,安抚道:“美月,你都好久没有叫过我姆妈了。姆妈又不是小孩子不懂事,我给曼曼抹雪花膏,是为她好,你瞧瞧她那皮肤多干燥。这小姑娘家家,不好好保护皮肤,长大了可是要自卑的。” 夏美月知道柳珮琴说得没错,都很有道理。 但是雪花膏多精贵的东西,搁在以前,给曼曼用就用了,她一句话都不会吱一声。 现在什么日子,什么年代,哪家有她婆婆这么讲究,还要天天往脸上抹雪花膏。 她心疼婆婆,给她买,是因为她婆婆是富贵人家出身,从小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都在农村生活十几年了,她婆婆都还习惯不了这样忙忙碌碌,吃不饱饭的日子。 她是亲眼见识过她婆婆有了钱和票之后,怎么大手大脚的花费。 她才把管家的责任,主动负担在了自己的头上。 每回她婆婆给自己要钱要票,她都是狠下心,给她最小的面额,给她规定死了,不准她乱花。 可架不住她婆婆会撒娇,会嘴甜说好话,她就不得不让她一步,满足一下她的小愿望。 这么多年了,她都把柳珮琴当成自己的亲妈孝敬,也不忍心看她失落或者伤心,都是尽量做到她要求的那样。 “不行,姆妈,你别给曼曼用了,我们家这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嘛!这雪花膏用完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给您买一盒。”夏美月知道自己是说不过柳珮琴,只能据理力争,希望柳珮琴赶紧别浪费好东西,自个儿收着用吧! 柳珮琴顿时眼皮子一垂,佯装一副委屈抹泪的姿势,自责道:“姆妈知道咱们家什么状况,必须要收敛,但是美月,曼曼是你囡囡,你得心疼她一些。你在她这个年纪,哪有她这么苦,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女孩子本来就是要娇养的,我们给不了她好生活,就尽量待她好一些。还有我们曼曼以后长大要结婚,那对方也是要看曼曼长得漂不漂亮,我们可不能让曼曼吃亏,被人说丑。” “谁敢,看我不削死他。”夏美月一激动,就做出了一副双目怒视地表情。 好像有谁说她曼曼一句丑,她冲上去就是一顿驳斥和辱骂。 柳珮琴却是横她一眼,无可奈何道:“你怎么又说这种粗话,你不怕教坏几个孩子?还有雪花膏是我的东西,我想给曼曼用,怎么了?大不了用光它,我就不用了。” 她在奶娘临终前,说好要把夏美月培养成一个乖巧听话的淑女。 谁晓得夏美月被她教偏了,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她能指望的只有曼曼了,曼曼这孩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淑女。 日后她过世,也有脸去见自己的奶娘,证明她没食言。 夏美月当即捂着嘴,讪讪道:“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后看了几眼柳珮琴涨红的面庞,一脸释然地妥协道:“行行行,我都听您的,您给曼曼用雪花膏,我不管,我不插手,可以了吧!” 柳珮琴闻言,没开口,等夏美月站在她面前,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她才嘀咕道:“就是苦大人,也不能苦孩子。” “晓得了,妈,您说得都对。”夏美月认同地应了应声。 唉!坏人都是她做,真当她不心疼自己孩子,她就是一时看不过眼,想要借此机会,顺顺自己的气罢了。 这样,她姆妈才能理直气壮地给曼曼用雪花膏不是。 5.胡搅蛮缠 “弟弟,你闻到雪花膏的味道了吗?香不香?”许曼曼还是第一次被奶奶往脸上抹雪花膏,感觉十分新奇和好玩。 当然女孩子的天性,让她认为雪花膏是一种可以让她越变越美的好东西。 即使她很不适应那种滑腻腻地东西,包裹着她的脸蛋。 却也笑得分外开心。 不过刚刚看夏美月那怒气冲冲地神色,让许曼曼下意识地表情黯淡了些。 她知道,他们家能用得上雪花膏的只有奶奶,连她妈妈夏美月都没得用。 他们班更没有像她这样穿得整整齐齐,脸上还要抹雪花膏的女同学。 她已经算是异类了,不能再给妈妈添麻烦。 许诚毅站在许曼曼身旁,嗅觉自是灵敏,同时他看着许曼曼越来越黯然和失落的神情,赶紧回答道:“香,而且二姐你抹上雪花膏,一下子就变白了。” “真的吗?”许曼曼霎时诧异又惊喜地睁大眼睛,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似在疑问和斟酌许诚毅说得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在院子内逮着蛐蛐玩的许修鹏,听了这话,急忙跑上前,深吸了一口许曼曼脸上的雪花膏香味,嫌弃道:“香,真香,香得都有些臭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总喜欢往自己脸上涂东西,明明没什么变化啊!” 许曼曼却是气呼呼地看了一眼许修鹏,想骂他,又开不了那个口,只能暗自憋闷地跺了跺脚,往厨房跑去。 她今天早上只吃了半个窝窝头,还有半个是留着她和哥哥弟弟肚子饿了,下午吃。 现在许修鹏气到她了,她就把那个窝窝头,全给诚诚吃,一口都没她大哥许修鹏的。 许诚毅了解他大哥,虽说外表看上去有点呆,其实,他挺机灵,就是有时候这性子太直了,藏不住话。 才会什么都没考虑就说出了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实话。 搁他以前还没亲眼见到女生往自己脸庞涂抹各种化妆品时,他肯定也会跟许修鹏一样,说出这种让女孩子无端气恼的傻话。 后来,他见得多了,也就淡定了不少。 说句实话,他真分不清女生素颜和化妆的区别在哪里? 除非妆容浓得过头,他才能一眼看出。 “鹏鹏,你是不是欺负曼曼了,我怎么看曼曼气冲冲的,一点都不高兴。”夏美月从屋子出来,恰巧撞见许曼曼跟许修鹏置气,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跑,便立即询问。 许修鹏摸摸后脑勺,一脸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和茫然无措。 他说什么了,怎么大家都以为他惹曼曼不高兴,他不就说了一句香得臭了,他又没说假话。 “你是大哥,你要让着她一点儿,她是个女孩子,这有时候说话就要考量些,听明白了吗?”夏美月生了三个孩子,谁都不愁,就愁鹏鹏。 鹏鹏这孩子论聪明,肯定比不上诚诚,论踏实,倒也还行,基本上大人说得话,他都听。 唯一的缺憾,就是担心他听不听得懂。 这不,她刚说完,许修鹏就困惑地抬起头,盯着她。 他真的没有欺负曼曼,他确定自己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妈妈认定是他把曼曼给惹恼了呢! 得,这孩子,有时就缺一根筋,跟他说不通。 只好郁闷地换了一个话题,跟他和许诚毅说道:“鹏鹏,你带着你弟弟到你大外公家看看,他们这东西分好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知道了,妈妈。”许修鹏见夏美月没有批评他,这脸上的疑惑顿时褪去,高高兴兴地拉着许诚毅的小手,往他们大外公家跑去。 他们家离他们大外公家大概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达。 中途,还有两三个小孩儿向他们扔石子,都被他们给瞪了回去。 看来,村里那几个大人还不消停,老是利用小孩儿,欺负他们。 真是不明白,他们哪来这么大的敌意,是挖他祖坟,还是放火烧他们全家,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想着把他们赶出村子。 不就是欺负他们是外来户,曾经家财万贯,想狠狠踩他们一脚,表现一下自己的优越感。 “古元叔,不公平,这许宝荣和他爹干得活少,他们种得是东边的地儿,长不出庄稼,咋还给他们分那么多土豆,您这分明是滥用职权?”李二麻子愤愤不平,指着许宝荣和许添海就是一顿胡说,还给夏古元扣上一个大帽子。 身后还有三个经常跟他混在一起的村民,一起附和道:“就是,古元叔,您老太不厚道了。” 夏古元二话不说,就拿起手中的老烟枪,敲打了几下李二麻子的胳膊,以及他身后那群无理取闹地村民。 让他们疼得立马跳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行啊!你们说我滥用职权,那你们来,这个公社社长让给你们干。”夏古元先是不怒自威地瞪着他们,成功说了一句让其他村民气愤又恼怒地话语。 瞬间,那些村民纷纷对经常挑事儿的李二麻子他们,表示愤慨和厌恶。 李二麻子自知他没那个能耐斗过夏古元,正要继续抓着他刚才说过的一点不放时,夏古元就连忙向村民解释道:“我今天就在这里,跟大家说句实话。这许宝荣他们种得地儿虽然不长庄稼,但是你们今天领得土豆,都是他们从那块地里种出来的。这都多少年了,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人许老哥和他两个儿子都是种东西的好手,不比我们这些农村人差。” “是……古元叔说得对。” “没错,添海叔他们有本事,就算种地,也比我们有能耐。” “这做人不能不要良心,怎么能张嘴就胡说八道,明明他们干活很不赖,咋就不能让人分那么多了。再说,这也是按人头分,又没多,又没少,哪来那么多废话。” “……” 村民七嘴八舌,个个都同意夏古元的看法,和认同他的说法。 他们是绝对抹杀不了许添海和许宝荣他们,这些年在村子里的所作所为。 人家又不是靠关系吃白食,他们都是付出自己的辛苦和劳动,就应该得到收获。 李二麻子见夏古元又轻松地将他们的挑拨给化解,顿时气得不行,歪曲事实道:“古元叔,您这么说的话,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将那块地给他们,让他们在地里种上土豆和玉米,好让他们洗脱自己身上地主老财和资本主义的标签。” “哼,好你个李二麻子,还学会胡搅蛮缠了。我告诉你,我当初让他们种这块地,就是在锻炼他们。既然你觉得那块地那么好种,那从今以后就交给你,你想咋种就咋种,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夏古元话是这么说,突然,他又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一眼许宝荣。 他奶奶的,许宝荣这个小混蛋,他就说,许宝荣当初咋答应的那么老实。 合着他早就心里有谱,知道该在那块地里种上什么东西。 还装作一副很为难,很受打击的样子。 真是连他这个老狐狸都骗过去了。 不过也好,让大家伙都看看,这城里人到了农村,他也不矫情,这种地,他不怵,相反,他还干得起劲。 许宝荣和许添海这会儿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把夏古元分给他们的土豆,放到篓子里,准备背回去。 越是这样,村里人越觉得他们辛勤肯干,是个实在人儿。 倒把李二麻子他们对比得愈发让人憎恶和生厌,觉得他们嘴里都没一句实话。 让他们想说什么,都被村民看得心里发毛,连忙打退堂鼓,却又不甘心的狠狠地瞪了许宝荣他们一眼,匆匆离去。 正好,许诚毅和许修鹏赶上了这一出热闹,偷偷藏在暗处,用树枝和橡皮筋做出的弹弓,向他们弹出了几颗小石子,然后重重地砸在他们的额头上。 让他们疼得青筋都显现出来,急忙看向四周,大吼道:“谁?哪个王八羔子使的阴招儿。” 这几颗小石子,还是途中那几个小孩儿朝他们扔过来的东西,刚巧物尽其用。 对他们来说,这是最简单,最快捷的报复方式。 毕竟小孩儿嘛!对付坏人就这么几招。 许诚毅也是一时为了好玩,才跟着许修鹏一起戏弄了一下那几个小人。 心里则想着,一定要盯紧李二麻子他们,谁知道他们下次会不会想出其他乱七八糟地主意,针对他们。 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有时候小人计较起来,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有,不多注意点,恐要生事。 6.送土豆 “吼什么吼,已经拿了东西,还不赶紧滚蛋。”夏古元非常不耐地训斥了一句李二麻子他们。 就他们一天到晚多事,喜欢挑拨离间,这许添海和许宝荣他们是什么人,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数? 人家没做错什么,用不着一天到晚盯着他们。 李二麻子他们被夏古元突如其来地怒斥,给吓得熄了火,神情蔫儿吧唧地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真怕把夏古元惹毛了,给他们小鞋穿,便悻悻然地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实则打心底颇为记恨夏古元和许添海他们,不明白他这个糟老头子,怎么总喜欢驳斥他们的意见,对身上带着资本主义标签的许添海一家那么好。 别忘了,他们是贫下中农,天生跟许添海这种地主老财是对头,应该举报或者改造他们,咋还动不动就维护和偏向。这是不对的,这是公然在跟人民群众作对,理应受到审判。 今天他们在这里受到的责骂和白眼,以及偷袭,将来一定会成倍还回去。 让夏古元这个糟老头子向着他们,等着吧!他们总有一天会抓到夏古元和许添海的小辫子。 到那时,看他们还傲得起来,看夏古元还能不能包庇得了许添海? 许添海和许宝荣虽然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开口,但却一直记着夏古元对他们的恩情。 哪怕平时两家人不怎么来往,可关键时候,还是夏古元不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他们该怎么做,他们清楚。 而且每次遇到这种挑衅,他们都不怎么言语,事后,再想办法找补回来。 毕竟说得越多,辩驳得越厉害,别人还当你心虚和傲慢,一点意见也接受不了。 何况他们没做什么不见得人的事情,像李二麻子他们针对他们多少年了,也没找出一条能够定他们罪的把柄。 倒是他们这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心态和模样,让被下放在邻村进行改造的樊教授,看见就嗤之以鼻。 认为他们既认怂又怕事,没一丝文人样。 他们没辩解,也没劝樊教授跟他们似的,冷静对待迎面而来地挑衅。 大家情况不一样,他是被迫从城市来到了农村,每天干完活就要被*斗,或者当着全村人的面,做一些自我检讨,背诵语录等等,直到他那身傲骨被磨得彻底不剩。 甚至县革委会动不动就派人来,让监督樊教授的生产队长,汇报一下樊教授的改造进度。 但凡樊教授说错了什么话,有什么不服,那他这每天要完成的任务,必须又得多几项。 慢慢的,几年过去,这樊教授就变得不多话,人也不怎么精神,有时候看着都是目光呆滞,像是经过风霜摧残,突然老了几十岁。 不像刚来农村那会儿,见了许添海他们,还能出声嘲讽几句。 他现在一见到许添海一家,自觉没什么颜面,都是低着头,从他们眼前路过。 许添海和许宝荣他们却不会落井下石,更不会加以耻笑。 他们最多的感受,就是为樊教授感到可悲和愤懑,好好地一个知识分子,才几年就被打击成了这样。 纵然他清高,又如何? 那是一种风骨,旁人做不得什么好与坏的评价。 “鹏鹏,诚诚,刚刚是你们用石子儿打了李二麻子他们?”许宝荣背着大半篓子的土豆,低头看向两个身高差距较为明显的孩子。 虽说是疑问,却又带了一点肯定的意思。 许修鹏和许诚毅丝毫没犹豫地点点头,诚实道:“爸爸,李二麻子他们太坏了,他们老是欺负我们,我和弟弟当然要教训他们一顿。” “那你们今后要小心些,千万别正面跟他们对上,不然你们两个小的怎么打得过李二麻子他们四个大人。若他们主动欺负你们两个孩子,你们告诉爸爸,爸爸来想办法,千万别跟他们太置气,否则你们两个孩子是要吃苦头的。”许宝荣并未责怪两个孩子,他当年也跟许诚毅他们一样,被人欺负过。 知道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也不想一味地去否定两个孩子。 他们不是圣人,就是普通人,被李二麻子那样三番五次地找茬,这心里要没气儿,那才怪了。 许修鹏和许诚毅闻言,乖乖地应了应声:“晓得了,爸爸,我们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不会被他们给抓到。” 许添海在一旁听着,什么都没说,笑呵呵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而他们回到家,许添海又单独拿出一个小背篓,往里放了十几个土豆进去,紧接着,又铺了一层野菜,把那些土豆遮掩地十分严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鹏鹏,你把这些土豆带给你樊爷爷,记住了,路上有人问你干什么去?你就说你去挖野菜了,其他的你就别透露了,懂了吗?”许添海无意中从旁人嘴里了解到,这樊教授近来身子骨不好,干活越来越吃力。 再加上很多村民看不惯他那又冲又硬的脾气,认为他分外不友好,便没几个人愿意帮他一把。 实际上,樊教授除了嘴硬,不肯服软,没别的坏处。 几年过去,跟他一起下放到农村进行改造的有好几个都平反了,或者儿女们花了不少功夫,把他们接回去。 只有樊教授无儿无女,老伴又先他一步离世,那他这活着自然感觉不到什么乐趣,常常嘴巴不饶人,非要把人得罪狠了,才知道厉害。 那他现在这苦果吃到了,也该到他醒悟的时候。 听说他都饿得成了一把骨头,一天三顿饭只吃得上一顿,还有人故意整他,往他领得杂粮里掺石头。 人老了,眼神不好,他这洗米就没怎么注意到,等吃到嘴里崩了牙,他才晓得有乱七八糟地脏东西。 许修鹏今年十岁,背着这么一篓子的土豆,往邻村去,他也不嫌累。 反而认认真真地向许添海保证道:“爷爷,你放心,打死我都不会说我是去给樊爷爷送土豆。” 许诚毅却在这时候,举手道:“爷爷,我也想去,我会帮哥哥扶着篓子,万一哥哥上不去陡坡,我还能帮帮他。” “好,你们都一起去。等你们回来,我们再开饭。”许添海对两个孩子积极帮忙的言行,感到十分支持和欣慰。 正在厨房给夏美月打下手的柳珮琴,听了许添海这话,连忙跑出来,看了一眼许修鹏背后那篓子的土豆,有些责怪许添海道:“你让鹏鹏一个孩子这么辛苦地去给樊教授送东西,能行吗?我怎么觉得他不会收这些土豆不说,还要骂人。” 柳珮琴不待见樊教授那样不知好歹的人,让鹏鹏给他去送土豆,她其实挺不乐意。 她猜樊教授看到这些土豆后,肯定会说他才不需要他们的同情和可怜等等。 老顽固一个,比她老头子还要执拗和倔强。 “他收的,他肯定会收,让他骂骂怎么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就这么一个人,等他想通该怎么做后,他肯定会好转,用不着我们再帮忙。”这谁都有认死理的时候,比如说他宁愿带着自己的妻儿,在这里安家落户。 也不愿听友人的话,举家出国。 还不是被人说他老犟驴,轻重不分。 柳珮琴很少跟许添海有争执,大多时候,她都被许添海有理有据地说法,给弄得哑口无言。 再说,她从小受到的教养,让她没法像她的二儿媳霍平茹那样,可以把什么错都归到许添海的头上,自己没有半分责任。 许添海也是一个绅士的人,他体谅自己的妻子,从不会让她太为难,或者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曾经朋友劝他出国,他就问过柳珮琴,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全家远赴海外。 柳珮琴选择跟他一样留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根,他们才不要跟洋人待在一起,否则他们过世,他们的子孙后代都不愿意回国,在海外扎根,那他们怎么对得起自己死去的祖宗长辈。 他们相信,这盛世终将到来。 “那鹏鹏诚诚,你们早点回来,别在路上贪玩,晓得了哇?”柳珮琴仔细叮咛和提醒,生怕两个孩子拖拖拉拉,直到太阳下山才回来。 那不耽误吃饭的时间吗? 许修鹏和许诚毅齐齐出声:“嗯嗯,奶奶,我们晓得了。” 许曼曼则将她早上吃剩的那半个窝窝头,掰成两块,趁着许修鹏和许诚毅还没走出院子大门,急忙把掰开的窝窝头,塞在了他们的手里。 当然面上还是对许修鹏没什么好脸色,只对许诚毅笑了笑,让他们快点回来,否则回来晚了,这土豆炖白菜就让二婶霍平茹他们给吃光了。 最后这句话自是许曼曼故意吓唬他们,说得一句玩笑话。 有他们母亲夏美月在场,这霍平茹能讨到什么好处,顶多是说话不太中听,但也不想听她念叨。 希望他们赶快回来,别让霍平茹像个疯老太太一般,阴阳怪气地嘴碎个不停。 7.忽悠 许诚毅和许修鹏花了一个半小时,才从他们所在的洵水村,走到了樊教授被下放的闫家岭,途中还要翻越一座小山屯,吃力得很,得亏他们两个互相帮忙,这竹筐里的土豆,才没掉下去。 他们也做到向许添海保证的那样,没有在别人问起他们时,说漏嘴。 都是两三分钟都不到的功夫,就被许诚毅给忽悠了过去。 让那些村民一点疑虑都不曾生起。 还夸两个孩子聪明又懂事,虽说是客套话,但他们知道许诚毅一家都是从城里来的大户人家,这日子再怎么苦,也苦不过他们这些天生就要下地干活的农民。 没想到,两个孩子跟村里孩子一样,这么晚了,还要背着竹筐去挖野菜。 不禁开始可怜起许诚毅他们,见一个就说许诚毅他们家穷得要吃野菜。 可李二麻子他们听了,不屑地嗤笑一声。 这许添海一家做给谁看呢! 才刚把土豆领回去,便让自家的两个男娃跑出去挖野菜,莫不是故意做给村里人看,好让他们生起同情之心。 这么一来,就更能让村里人站在许添海他们这一边,害他说什么,大家都不会相信。 他才不干呢! 他得想个办法,尽快抓到许添海一家的把柄,使他们在洵水村毫无任何立足之地。 许诚毅却是想着回来的时候,得避开村民。 不过许添海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才让两个孩子趁着这个时间,去送土豆。 等他们办完这件事,回家时,这地里干活的村民,早就收工,准备开饭。 哪里还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村民能注意到他们,都是吃饭要紧。 尤其这一天三顿,不是稀粥就是烤红薯和窝窝头,根本就吃不饱,甚至越吃越饿。 谁让他们肚子里半点油水都没有,当然就不怎么顶饿。 许诚毅刚开始也不习惯,毕竟他从俭入奢,又从奢入俭,这其中的差距和跨度太大了,好在他是吃过苦,挨过饿的人,知道怎么催眠自己,才能让自己有饱腹感。 话又说回来,他们家都是把好东西紧着孩子。 比如:家里只有三个鸡蛋,那么这三个鸡蛋,一定都是他和许修鹏,以及许曼曼,还有许健聪和他妹妹许丽娟的加餐。 他爷爷,他奶奶,他父亲,他母亲,别说一口不尝,那就是多看一眼,他们也并不乐意。 反倒时常抱歉和愧疚,认为是他们让孩子受苦了,既吃不到好的,穿不到暖的,还要小小年纪,帮家里干活。 许诚毅理解,至少他爷爷和他奶奶早年间的家产,确实丰厚,这点,他肯定比不上他们。 他上辈子创业的那个时间,正好赶上互联网盛行时代,本身,他又是学金融管理出身,在创业期间,遇到了不少困难和冷钉子,很多人都没办法相信,他这个毕业没几年的青年,能把一个投资公司给做大? 事实上,他做到了,而资产近亿,不多,但在省市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赫赫有名。 而他所得到的利益,很可能才是他爷爷,他奶奶家产的一小半。 他听自己母亲提起过,他曾外祖父不止开了一家当铺,像当时的天津,北平等地,都有他们家的当铺字号,所以能不惹人眼红,那才叫有鬼。 他们享受过什么是大富大贵的生活,这打心眼里,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家里的小辈。 他爷爷许添海虽是这么想,可不怎么爱提起以前的事情,认为过去就是过去了。 他奶奶柳珮琴却时常在他们跟前回忆和提起,有时候还卯足劲,让夏美月拿出一张粮票,给家里孩子买些糕点和饼干,在柜子里存放着,等他们哪天饿得肚子受不了就吃一块,免得把胃给弄坏了。 在这件事上,夏美月倒没有很吝啬,偶尔还像变魔术似的,给他们一人递一块饼干。 她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吃,都是等孩子或者柳珮琴吃完了,才把最后的一点饼干渣渣,往嘴里倒。 纯粹尝尝味道罢了。 “你们两个小孩儿来这干嘛!赶紧回去。”许诚毅和许修鹏刚到樊教授屋前,正要边喊边敲门。 樊教授就压低声音,站在他们背后,故作凶恶地催促了一句。 许诚毅和许修鹏却是两个傻大胆,都被樊教授这样恐吓了,他们仍旧没产生一丝一毫地惧怕情绪,还极有眼色地推到一旁,给樊教授让路。 更开口关心起了樊教授的身体问题。 樊教授认识这两个孩子,他知道这两孩子都是许添海的孙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又机灵。 往日见了他,都是主动礼貌地向他这个长辈打招呼,从来没有像其他孩子似的,对他吐口水,或者扔石子。 都乖得不得了。 让他这烦躁不堪地情绪,暂时熄了火。 “回去吧!我不要你们的土豆,我还没可怜到让你们爷爷来施舍我。”樊教授一猜,就知道是谁让两个孩子给他送东西。 这年头,有谁日子能过得红火,大多都是紧巴巴,能拿得出一张五十斤的粮票,便已经很有面儿了。 他怎么能白白获取他人的劳动果实,他没脸,真的没脸。 他也曾说了很多对不起许添海的冷言冷语,现在,人家不计前嫌,让两个孩子给他送东西,他是真接受不了他们的好意,自然就各种推辞和故意毒舌。 许诚毅看了一眼樊教授手上拎着地两包中药,笑眯眯道:“樊爷爷,我奶奶说,这人生病了,不止要喝药,还要多吃饭,才能好得快,可是,您老光喝药,不吃饭,这要什么时候才好得起来。” 说罢,还指了指靠着灶边的大缸,里面除了一些他每天干活领得杂粮,就是一些白菜和红薯藤。 这两样蔬菜,怎么煮都不管饱,哪有土豆淀粉多,不仅能烤着吃用来加餐,还能放到稀粥里熬煮,简直花样多多。 樊教授冷哼一声,面色严肃道:“你个小滑头,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嫌弃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全是草,但是我吃什么,要你来管?” “樊爷爷,你别误会,我们家吃得都是这些。只是奶奶说了,人生病的时候,需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那爷爷让我们把我们家最有营养的东西送来,证明在我爷爷看来,您已经是他最好的老朋友,他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有什么不对吗?”许诚毅知道樊教授别扭,只好拐着弯地告诉樊教授,他爷爷真得没有把他经常耍嘴皮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也不需要因为内疚和不好意思,就推脱不收。 再说了,他讲那么多,还不是想让樊教授明白,他那点讥讽的伎俩,在他爷爷瞧来就是小儿科。 他爷爷压根就不在乎,他还想着樊教授赶紧好起来,别整天蔫蔫儿的。 不然他们瞧着,多悲凉,多刺眼。 樊教授一听“朋友”二字,连忙瞪圆了双眼,难以相信地向许诚毅泼凉水:“你说你爷爷把我当成最好的老朋友,你莫不是在骗我?我和你爷爷可不是什么好朋友,我们是死对头,我们以前压根就不认识,怎么在你这个小鬼头嘴里就成了老朋友,我看你就是故意诓我这个老头子。想让我上当,做梦!” 许诚毅什么人没遇到过,像樊教授这种表面上故意找茬,故意挑刺和死鸭子嘴硬的人,他只要做到不发火,不生气,微笑面对就可以了。 “樊爷爷,您不相信,大可以亲自去问我爷爷,我没有必要向您撒谎。”许诚毅说着,还瞄了一眼许修鹏。 许修鹏会意,急忙点头。 樊教授则是满眼狐疑地看向许修鹏,随即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弟弟太鬼了,我不相信他,我就问你,你爷爷真说过他把我当成老朋友这句话?” 朋友二字固然重要,但老朋友三字却是义重情深,显然是对一个人极大的赞美和信任。 即使他和许添海才相识了几年,可心底还是很高兴,有人把他当成朋友,还是极其高看的老朋友。 说明在他还没口头承认许添海是他的朋友时,这许添海就主动把他列为自己的朋友,还放在心里那么久,都不肯说出来。 他真是既欣喜又忍不住泄露几分洋洋自得地情绪。 “嗯嗯,我弟弟说的是真的,我爷爷真把您当成他的老朋友。”许修鹏没撒谎,他爷爷许添海把他同龄的人都当成了老朋友。 连他们大外公夏古元都不例外,每次张嘴就说:老朋友,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因此,他弟弟说得都是实话,没欺骗樊教授。 许诚毅这时候趁许修鹏刚回答完,就在心底默默念道:“我不过就是借了一句爷爷的口头禅,毕竟在他看来,跟他同岁的人都是老朋友。” 朋友嘛!老了之后,上了年纪,不就全变成老朋友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8.甩锅 樊教授见许修鹏一脸憨实地回答,心里已然信了几分。 这会儿倒真藏不住眼角眉梢的嘚瑟,连蜡黄无神地脸色陡然都变得红润起来。 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将双手放在身后,说道:“那你们回去吧!这东西我收了,不过你们得替我带句话,就说他把我当老朋友,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还没同意呢!” “是,樊爷爷。”许诚毅和许修鹏答应地挺好,一回家,许修鹏就忘了。 只有许诚毅把这茬告诉给了他爷爷许添海。 许添海听完,摇头笑了笑,又夸奖许诚毅是个好孩子,见机行事的能力特别强。 这一点跟他父亲许宝荣真是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父子。 这樊教授虽说不经常跟他打交道,但是几年下来,他对樊教授是个什么性格和脾气,还真一清二楚。 早就知道这樊教授不是轻易肯低头的人,哪怕他心有愧疚,也非得耍耍嘴皮子,长长他个人气势。 不知道他个性的人,恐怕还真要被他这做法给气死,认为自己一片好心,全都让他当成了驴肝肺。 正因如此,许添海才会让许修鹏去干这事。 他再嘴硬,对孩子总是要留七分颜面和情分。 若是换做他自己或者他儿子许宝荣,那樊教授还真就对他们不客气,说不定连他住的屋子都没进去,便让他给轰了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樊教授颇为要面儿。 劳动了一天,都还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从不会让自己头发乱糟糟,顶着鸡窝头似的,出现在大家面前,让人挖苦。 这衣服再破,他都要两三天洗一次。 他妻子走得早,好多家务活他都做习惯了,长期下去,便形成了独来独往的性子,关键这交际能力也一般,好多人都受不了他那嘴炮和毒舌,才会在他被下放到农村的时候,一句公道话都没说。 当然跟他共事的同事都是人人自危,哪里顾得上他,全都想办法解决自身危机。 他也不喜欢陌生人去同情,去关照他,搞得他好像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 尤其这许添海还被他讽刺和讥诮过,他就更不愿让他背着一筐子的土豆,跑到他所居住的由牛棚改造的屋子里去晃悠。 生怕对方瞧着,会越来越怜悯他。 那他还怎么接受许添海的好意? 这不是故意戳他心窝,让他时刻都记着自己曾经是怎么嘲讽和对待许添海。 幸亏许诚毅脑子反应快,知道该怎么说,会让樊教授的内疚变少一些,来化解他的尴尬。 许添海对许诚毅这一说法,其实也没料到。 他设想的情况是许修鹏把东西背到樊教授门前,依靠他本身的执着,让樊教授不得不暂且让他一步,收下这些东西。 毕竟许修鹏跟许诚毅的性格差得太远,一个虽然脑子不是非常聪明,但是真听话,大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会耍滑,更不会偷懒。 说不定这论固执,他和樊教授都得败给许修鹏。 许诚毅这孩子就容易让他们放心多了,有时候只需跟他讲明白,讲清楚,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用不着大人再去提醒或者担心他认死理。 所以这两孩子在许添海看来,都是有出息的好苗子。 只要走对路,那将来绝对不会泯然于众人。 “爸,您昨天下午是不是让鹏鹏和诚诚两个孩子,给樊教授送粮食去了。”刚吃完饭,许宝兴就把许添海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嘀咕起来。 许添海正要反驳,许宝兴就迫不及待地接着说道:“爸,咱家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吗?我们都饿得勒紧裤腰带了。你倒好,还要拿出几斤粮食送给外人,您是不是嫌我们吃得太多,给您丢脸了。” “胡说,我什么嫌弃你们吃得太多,还有是谁告诉你,我让鹏鹏和诚诚,去给樊教授送粮食?”许添海微皱着眉头,十分不悦地询问道。 许宝兴却打马虎眼地选择避开许添海的这个疑问:“爸,您别管是谁告诉我,您就说,有没有这回事吧!”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不过我告诉你,我没送你樊叔粮食,我就送了他几斤土豆。”许添海本就不是一个轻易生气的人。 没想到他二儿子一句话,就成功让他愤怒,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亲人,造谣乱说。 外人说什么,他不会计较,但他寒心地是自己的亲人算计或者不管事实真相,瞎说一通。 否则他当初不会气得把家产全交出去,原因就是他和柳珮琴的隔房兄弟不仅是远亲,还是同学好友,他最不能容忍地就是自己的至亲好友,处处想着怎么从他这里捞到好处,甚至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与其这般,不如直接断了他念想,让他希望成空。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还没带着家人搬到这里之前,吃到了很多苦头。 什么扫大街,倒馊水还是轻的,像抗麻袋,运煤这种才是真正吃力又劳累的辛苦活,他整整干了大半年,才彻底解脱。 柳珮琴那时,也被每天监督着去医院拖地,倒垃圾,都没时间去管教许宝荣他们。 可他们自诩是幸运的,最苦莫过于掏粪工。 那时,能干这活的人很少,大多都是无儿无女,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才会做这项工作。 谁想到有些人为了故意报复或者恶搞,竟然会让上了年纪的老人,去做掏粪工。 辛苦不说,身上还有一股难于言明的味道。 那些人见了,还会做出一副嘲弄的姿态,比如:捏着鼻子,一边摆出嫌弃的表情,一边放声大笑。 嘴脸有多让人厌恶就有多厌恶。 那时受苦吃亏的人多着呢!他们只是其中一员,得亏他早先把家产全交出去,不然这吃得亏,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许宝兴一听送的是土豆,立马就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没有刚才那般急于责怪地表情,却仍是把锅甩到了许添海的身上。 “爸,那您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以为您又看不惯别人受苦,拿自家粮食去救济。您也别怪我抠门和小气,您想想,我们家现在都穷成什么样了,不是您和妈那个每天不仅吃饱饭,还有小汽车可以坐的日子。我们是资本主义的后代,村里有好几双眼睛都盯着我们,您可千万别再做糊涂事了。再说,人樊教授就是饿死了,那也不关我们半毛钱。”许宝兴自以为他跟许添海说着掏心窝子的话,许添海就会听进去。 但许添海直接举例,反驳道:“宝兴,你这么想是没错,可我们是人,这身上流着的血,是带温度的。要按你这么个说法,那你梁叔就不该帮我们,让我和你妈被人折腾死算了,怎么还有脸去接受你梁叔的帮助。” “爸,您说得这件事跟我们现在讨论的这个完全不搭边,我粱叔是什么人,他跟你是多少年的好朋友,按道理,他肯定得帮我们。至于樊叔,他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跟您真攀不上什么交情,犯不着去拿自家东西接济他。”许宝兴想得很清楚,在他眼里,这梁叔和樊叔就是两类人。 一类可以用自己的本事或能力去帮助他们,另一类就是没任何好处,倒贴都没什么回报。 毫无疑问,樊教授就是属于第二种。 许添海却没许宝兴分得这么明显,他压根就没考虑到要樊教授怎么回报他们。 他想得很简单,就是樊教授的身体,能快尽快好起来,不想让他这个无辜又心眼不坏的同龄人,因为没得到及时帮助,而情况恶化。 何况他帮助的是好人,像品性不好的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或者搭理一下。 “宝兴,既然跟你说不通,那我就不跟你说了,我只希望你记住一句话,这人该仗义的时候要仗义,不能坐视不管。”这是许添海活了几十年得出的真理,他不想自己时常良心不安,可以把什么人,什么事都漠视对待,他办不到。 许宝兴是成年人,孩子都五岁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任许添海磨破嘴皮,他都不会改变。 许添海就懒得用大篇道理,给许宝兴灌输。 这是他的责任,是他没教育好许宝兴,让他这脑子里的思想,有时候过于功利化。 显得太无情了些。 许宝兴对许添海的最后一句话,理解大不同。 这人该仗义的时候,也得看看对方是个什么人。 换做一个没地位,没能力的普通人,他才不想去管那么多,任他是死是活,都跟他没任何关系。 9.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咋样了?你爹是不是把咱家粮食都送给外人?”霍平茹急不可耐地将才和许添海谈完话的许宝兴,拽到自己屋里,迫切询问。 屋外,柳珮琴见了,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侬个猪头三。” 她很少骂人,除非气急了,才蹦出几句家乡话。 她这个二儿子,真是聪明不足,蠢笨有余。 竟然帮着自己的妻子,一起欺负自家人,真当他和许添海说得话,她没听到不成。 她一猜这许宝兴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和忤逆,就是她二儿媳霍平茹搞得鬼,打得小报告。 是不是觉得他们这家过于太平了,总想弄出些幺蛾子。 隔三差五,就要和家里人闹闹矛盾。 害得她动不动就要自责,当初为什么要听许宝兴的话,让他娶一个心眼狭窄,斤斤计较地媳妇回来。 就许宝兴自己傻,以为自己媳妇是一个多精明,多能干的人。 其实,自从霍平茹进这个家门起,他们家就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结婚当天晚上,还嫌弃他们家不够大方,请得客人太少,又说他们办得流水席上不了台面等等。 要不是她大儿媳夏美月一嗓子把霍平茹给吼懵了,指不定还要怎么念叨。 他们家什么情况,她没嫁进来之前,不是都了解清楚了吗? 他们是外来户,又不是本地人,能请来那么多客人,已经是顶天了。 再说,她嫁进他们家的时候,正好是六六年。 那年,村民都避着他们,认为他们一家都是搞资本主义作风的地主老财,不应该有所来往。 这李二麻子当年还专门去了一趟县革委会,把他们家人都给举报了。 当天,县革委会就来人,准备把他们一家人都抓起来,狠狠*斗和改造。 幸亏,他们家有主席签过字的表彰奖状,以及一张合影。 朝阳的正屋里还贴着主席的画像,他们一来,许添海就和许宝荣他们默默背起了红宝书。 俨然是一个积极维护**党和主席的优秀分子。 这才逃脱了一劫,最主要的还是李二麻子没抓到他们犯事的把柄。 不过李二麻子就是一个看不惯他们,总想把他们赶出村子的小瘪三而已,想往死里整他们,是不够格的。 起码也得有一定的地位,背后有什么人才撑腰,才算计得了他们。 五几年那会儿,他们就是吃了她隔房兄弟的暗亏。 被整得都瘦成了皮包骨,活不活得成,他们都还担心呢! 吃过这种苦,这种亏,他们对李二麻子这种小人就更没什么波澜,平日里都是谨慎小心,坚决不让人找到什么黑点,以免让李二麻子他们抓着就不放。 那年又赶上饥荒,好多人都吃不饱,只能啃草根,啃树皮,或者实在没招了,就吃观音土。 吃多了就会死人,这是真事儿,他们亲眼见到那人死了之后,就被用草席包着抬到乱葬岗给埋了,连丧礼都没办就草草了事。 都这困难的份上了,他们还给许宝兴办喜宴,已经很给霍平茹面子了。 而霍平茹之所以抱怨,也是因为她娘家大哥是煤矿工人,煤矿工人的工资,比当官的都高。 当然就有钱把婚宴办得好一些。 这能比得过吗? 她这心里不平衡,他们理解,可惜他们就这么一点能力,想要大办一场,还不如做梦来得轻松。 她知道这霍平茹嫁进他们家,是听说他们家早先是大户,就算落魄了,也有一小部分家底傍身。 她图得就是这个。 甚至她当初还让她母亲冯英,正大光明地向他们要彩礼,除了一百块,还得拿出一对玉镯和一对玛瑙耳环。 他们拒绝了,没有答应霍平茹提出的额外条件。 他们本就让人眼红,哪能还真拿出值钱的首饰,让霍平茹和她母亲冯英带着去炫耀。 他们又不是没仔细去了解霍平茹一家的基本情形。 知道这冯英是个大嘴巴,不仅喜欢炫耀和吹牛,她还喜欢把自家的事情,往外说。 她儿媳妇怀孕都没满三个月,就让她到处宣扬,说她儿媳妇一定会争气,给他们家生一个金孙出来。 有这般品性的亲家,无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细细斟酌一遍。 这霍平茹办事也不牢靠,让她跟着上工,还不到五分钟,就和旁边的妇女聊得起劲,完全顾不上手中的活计。 她暗地里还嗤笑她这个做婆婆的什么苦力活都干不了,是个享受惯好日子的娇小姐。 天可怜见的,她再娇气,也是早年间父母宠爱出来,又不是明知家中困难,故意作出来的德行。 如今,她还怎么娇气,每天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让家里几个孩子吃饱,努力不让他们挨冻受饿。 又不是什么活都不干,等着别人给她穿衣喂饭的懒汉。 所以她对这个儿媳意见大得很,她们一辈子都不可能亲近得起来。 “妈,我可听见你骂脏话了,还有你今后想骂人,还是让我来吧!您说您一个千金小姐,讲这种话,我老感觉不习惯,而且听着不像骂人,倒像在嗔怪,一点威力也没有。”夏美月就站在柳珮琴身边,扫着地呢! 听了她那话,当即凑到柳珮琴耳边,跟她嘀咕了几句悄悄话。 柳珮琴却难得脸红了一瞬,她经常教育夏美月不要说粗话,不要急了就骂人。 谁想到今儿被夏美月听个正着,抓个正着。 让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去制止,夏美月某些粗俗又不礼貌的行为。 “千金小姐怎么了,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现在就是一个农村老太太,这一不小心蹦出一句脏话,是我的错,我改。可你不能纵容我,你也不能撺掇让我教你骂人,还有你得改改你那一急眼就要撩起袖子去骂人的行为,你别让曼曼跟着你学坏了,曼曼可是我培养的淑女,淑女晓得哇!举止端庄要得体……”柳珮琴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让夏美月头大的都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让她多嘴,让她多舌。 她差一点就忘了,这柳珮琴一旦开始絮叨,都能把她给说趴下。 不过她脸厚,皮厚,被柳珮琴说了这么多年,她那副泼辣的性格脾气,仍是毫无任何变化。 就当听念经似的,草草而过。 屋内,许宝兴被霍平茹紧盯着双眼,非要让他说清楚,这许添海到底有没有把粮食送给樊教授。 这不连续问了三次,许宝兴才不耐烦道:“没送粮食给樊叔,就送了几斤土豆,我给咱爸说过了,让他多想着咱家,别总是看别人可怜就拿自家的东西,去救济别人。” “你这么说就对了,不过我这心里还是不舒服,凭什么他拿我们的东西去接济别人,他该不会是想帮着别人,挖空咱这个家吧!”在霍平茹看来,这家里所有的东西和物品,都有他们的份。 哪怕是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自己劳动所得的收获,也是他们的所有物。 不应该全凭许添海自己一个人做主。 许宝兴的三观和霍平茹相同,闻言,居然没有半分讶异和指责,跟着一起猜测道:“有可能,说不定还想要用这个法子,逼着咱主动提出分家的事儿。” “分家?不行,我们才不要和他们分家,说不定我们前脚刚分完家,后脚你爹妈就把自己藏的古董宝贝,全给你大哥大嫂,那我们不就吃大亏了。”霍平茹能和许宝兴结婚,图得就是这个。 她晓得柳珮琴和夏美月看她不顺眼,老想把她赶出家门。 可是,她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她就要在她们跟前晃悠来晃悠去,直到把这古董宝贝都收入自己囊中,她才会闹分家。 否则什么好处都让许宝荣和夏美月占全了,她非要疯了不可。 许宝兴点点头,同意了霍平茹的看法,安慰道:“放心好了,打死我都不会主动提分家这回事。” “嗯,你记得就好,还有他们就是主动提,你也别答应。”霍平茹千叮万嘱,随又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宝兴,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就是我小妹霍冬梅,想要来咱家住几天,你知道她最近要说亲,但是她心里有人,看不上别人,我就想让她来咱家避一避。” “行啊!你小妹要来,就来好了,不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吗?”许宝兴在没经过许添海和柳珮琴的同意下,一口答应了霍平茹的请求。 却忘了他刚才是怎么劝说自己的父亲许添海,要远离樊教授,别把自家的东西,接济给别人。 或许在他眼里,只有霍平茹才是他的家人,她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一概应下。 10.误打误撞 而柳珮琴得知许宝兴答应霍平茹,让她小妹霍冬梅在他们家住上一段日子,这神色立刻就变了,提高分贝道:“你问都不问我和你爸一声,你就同意了,你眼里是不是都没有我和你爸。你就不动脑子想想,没有我和你爸,你从哪来的。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什么都想着你家那口子,你把我和你爸当成什么了。” “妈,您别激动,不就是咱家多来一个人吗?这有什么?您想想,平茹她妹来了,她肯定要帮咱家干活,不能只赖在咱家吃白食。不然这传出去,她还怎么说亲,这名声不就都完了。”许宝兴的眼中只有利益和好处,他能答应霍平茹,除了霍平茹是他媳妇这一点外,最重要的就是白请了一个苦力。 否则光吃不干活,那他瞧着多肉疼。 论小心眼,他比霍平茹还厉害。 柳珮琴闻言,都被许宝兴这脱口而出的理由惊呆了,喃喃道:“哪……哪有客人来咱家,使劲干活的,这说出去不也让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话,这农村姑娘哪个不会干活,您别看平茹每回一出工还没几分钟就跟人聊起来,但她不傻,她哄得咱村那个史疯子史小凤多听话,每天先帮着咱家干活,还不如咱家多出钱,就白得一个劳动力。再说了,平茹那嘴巴多能说,她这是帮咱家跟村里人搞好关系呢!只要拿捏住那帮老娘们,还怕村里那些大老爷们看咱们不顺眼吗?”许宝兴这还是当着柳珮琴的面,第一次说出这种歪理。 柳珮琴都听迷糊了,甚至她才发现原来她二儿子的思想,还真跟大家不一样。 他能想到的那些东西,搁她们这些正常人来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偏偏又无法反驳他说得都是错误的理论。 只是没想到,在她看来,这霍平茹就是一个爱说闲话,爱偷懒的人,但许宝兴却又是另外一个说法。 不过她真不赞成霍平茹这么诓骗史小凤,史小凤就是一个智力有障碍,脑子不灵光的小姑娘,今年十六岁,身材高大,从正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干活特别卖力。 村子里经常有人找她帮忙,大多都是给她一些吃食或者粮票,没有像霍平茹这么尖酸又死抠地不给史小凤任何东西,只嘴上夸夸人家。 这对人小姑娘来说,不公平。 “不是,你让人家给你干活,你不得给人家吃点好的。”柳珮琴刚找到一点,想要驳斥许宝兴这样的想法和行为。 许宝兴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十块钱以及两张粮票,塞在了柳珮琴的手里。 满脸嘚瑟道:“妈,这是我让平茹从霍冬梅那里拿来的伙食费,这下,您没什么话说了吧!” 柳珮琴攥着钱和票,比刚刚还要懵。 她这二儿子,真是把什么都朝钱靠拢了吗? 等柳珮琴回过神,许宝兴早就扛着锄头,出去干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家里只剩下她和两个儿媳,还有她最小的孙女许丽娟。 她又憋不住事儿,便赶紧找到正在后院晾衣服的夏美月,把许宝兴和她说的那些话,都告诉给了夏美月。 夏美月听完,二话不说就把柳珮琴手中的钱和票收了起来。 还专门跑到霍平茹那里,掰扯了一会儿。 而霍平茹又骂不过夏美月,更打不过她,只能憋屈地给夏美月拿了二十块钱,以及一张三十斤的粮票,把霍平茹心疼地拿剪子直戳床前放着的木头桌。 完全把木头桌当成夏美月来泄愤,好像这样就能暂时缓解她对夏美月的怨气和愤怒。 夏美月这么做,也是为了回击霍平茹两口子不向爸妈还有他们报备,就同意霍冬梅来他们家暂住。 本来,亲人之间,不应该算得这么清楚。 可惜霍平茹和许宝兴两人是什么德行,她太明白了,不算清楚些,他们抱怨地话比谁都多,不得不防。 再者,她就猜出这霍平茹一定从霍冬梅那里要了很多,肯定不止这么点。 当然,她必须要让霍平茹出点血,她才知道今后这事儿,不能私自做主。 “爷爷,您这是在干什么?”许诚毅和许修鹏跟着许添海到水田里拔了一会儿草。 又见他站在原地歇息了几分钟,这双手就突然伸进乌黑泥泞的地里,不禁开始有些好奇。 许添海没答话,直接抬头,朝许诚毅他们笑了笑,随后身手利索地从田里抓了一条沾满污泥的泥鳅,放到他们眼前。 这下,不用许添海开口,他们就知道他这是在抓泥鳅或者黄鳝。 许诚毅却还是第一次见许添海抓泥鳅,以前他太小了,柳珮琴和夏美月都不准许添海或者许宝荣带他到田里玩耍,生怕摔一跤就磕坏了他的脑袋。 他大哥许修鹏就是一个让家里人以此警示的例子,因为太贪玩,管不住,在田里蹦跶了一圈,正好那天,他不走运,双脚绊了一下,脑门磕在了一块石头上,都磕得破皮流血,用药敷了好一段时间,才结疤。 只是随着他年纪的增长,那块疤越来越醒目,足有半指长,看着还是挺吓人的。 那他们不得长点记性,万事防备。 坚决不让许诚毅这个眉清目秀的孩子,跟他大哥似的,把脑门磕出一块疤,不然瞧着,该多难看和碍眼。 许修鹏自个儿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脑门上带疤,不仅不是一件坏事,他还挺光荣。 每次有哪个小孩儿向他扔石子,或者惹毛了他,他只要把额头露出来,做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保证让那些小孩儿吓得屁滚尿流,一哄而散,比什么都管用。 况且他一个男孩儿,并不讲究什么容貌,他又不是丑到没法看。 倒是许曼曼时常用许修鹏额前的疤痕,提醒自己,一定不能淘气,否则就会变得跟许修鹏一样,那她一个女孩子,还不得被村里人,以及她同学给笑话死。 这也能间接地解释为什么许曼曼会那么安静和不好动,越来越淑女的原因。 “诚诚,鹏鹏,你们也试试,但千万要注意安全,别摔得满身是泥,不然你们回去了,肯定是要吃你们姆妈的排头(批评)。”许添海笑哈哈地叮嘱了他们几句,最后还用半句方言调侃了一下。 许诚毅和许修鹏两人面面相觑,跟着一起打趣许添海道:“爷爷,你也要小心奶奶的念叨。” 话落,许添海还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耍贫嘴了。”说着,他就把手中的泥鳅,扔进自己背后的竹筐里。 许诚毅和许修鹏都没听见许添海说什么,全集中精神地往地里掏来掏去,试着找到泥鳅洞。 掏了一会儿,才抓到两只泥鳅,像有经验的许添海已经抓到了五六只。 主要还是许诚毅人小手小,才把泥鳅抓到手,就滑不溜秋地让它给逃走了。 抓着抓着,便陆续有几个村民加入到了掏泥鳅的行列。 他们又不蠢,看许添海和两个孩子这么卖力抓泥鳅和黄鳝,一定是想拿到夏古元那里,让他把这些东西卖给国营饭店。 实际上,许添海都没想那么多,他就想鼓励两个孩子,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玩一玩掏泥鳅的活动。 将来离开这了,也有一个回忆童年生活的乐趣。 哪知道村民会想那么多,不到半小时,洵水村的男女老少都跑到水田里抓泥鳅,抓黄鳝。 把夏古元都给惊动了,连忙一口气跑到稻田,观察了半分钟。 最后,他忍不住靠近许添海,边抽着叶子烟,边询问道:“我说,你这是什么时候想到的鬼主意,让村里人都跟着你抓泥鳅,抓黄鳝。你确定,国营饭店都收这玩意儿吗?这玩意儿可费油了。” 到这份上,许添海总不好说他让两个孩子抓泥鳅,只是为了玩和自己吃。 便给了一个□□似的答案:“你去问问,不就晓得了。” 夏古元听后,还真就思考了一下,准备中午吃完饭,他就坐牛车,去县里问问。 这国营饭店要是真肯收这些东西,不也让村里人多了一份进项,好歹腰包里都添了一点小钱。 他们自己肯定是不会吃这些东西,一是费油,二是太麻烦,煮出来味道不好就没法吃。 除非碰上灾年,那就是骨头都得嚼碎咽下去。 像五几年末到六零年开头,以及六六年那段灾害时间,他们都把田里的泥鳅和黄鳝抓光了,连泥鳅洞都给弄塌了。 就一直没放在心上,以为它们都死绝了。 估摸还是活了几条小的泥鳅或者黄鳝,不然不可能还会在水田里掏出泥鳅或者黄鳝出来。 11.杀鸡儆猴 “那你多抓几条,别那么磨叽。我看人家一会儿的功夫,就抓了七八条,你都蹲在这儿多久了,才这么几条,能快点不?”夏古元就不喜欢许添海那斯斯文文地劲儿,他看着都急得不得了,他都站在他身旁,考虑了十几分钟,许添海都没掏出几条泥鳅,他当然就忍不住开口催促他几句。 许添海倒是好脾气,既不焦躁又不小心眼地向夏古元解释道:“那有些才中指长,得放了,这来年才会继续有收获。你要是把大的和小的抓光了,这以后大家伙就是想抓都没有的抓了。” 夏古元心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随即他又想到,这田里之所以还会有泥鳅或者黄鳝,肯定就是这老小子故意留得后手。 说不定就是他把那些小泥鳅或者小黄鳝给放了 ,今年才会有这么多的泥鳅和黄鳝蹦跶出来。 这一点还真没冤枉许添海,他当初跟着村民到田里抓泥鳅和黄鳝的时候,就提醒过许宝荣他们,只要大的,不要小的,得给它们留一条活路。 谁想到,这六七年过去,这水田里活着的泥鳅和黄鳝就立马派上用场。 再说,这几年的收成,比六零年那会儿确实是好多了,没有动不动就是天灾干旱,或者人为造成大家吃不饱,饿死人的例子。 现在,只要肯劳动,不偷懒,一天三顿总能混上一碗稀粥。 夏古元在心底嘀咕了一阵,便连忙向正在田里忙活的村民,下命令道:“大家都给我听好了,那些泥鳅苗苗,黄鳝苗苗就别抓了,等明年咱们农闲不忙的时候,再来捣鼓,到时候又是一笔小钱进项,明白了不?” “明白了!”村民个个都点头答应。 唯有李二麻子和他三个经常混在一起的村霸撇撇嘴,这抓泥鳅,抓黄鳝,不抓个干净,还有什么意思。 而且灾年的时候,他们都把这玩意儿抓光了,这不是又蹦出来一堆泥鳅和黄鳝。 咋还要给这玩意儿留种呢! 旁边跟他们挨在一起抓泥鳅的村民,见他们这幅满不在乎的德行,当即嘲弄道:“哎哟!李二麻子,你们几个还真是不要脸,这可是添海叔想出来的招儿。你们不是看不上人家,咋还要上赶着掺和进这件好事儿,你们就没一点羞耻之心?” “啥羞耻之心,要你多管,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想挨揍了,是不?”李二麻子说着,还撩起了自己的衣袖,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模样。 其他三个村霸也跟着他做了同样的动作,瞬间,那人就不吱声了。 没办法,李二麻子人多势众,那人不得不闭嘴。 他就是一时意气,看不惯李二麻子他们几个人的德行。 这才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嘲讽李二麻子他们几个人的公道话,可惜他人单势孤,干不过李二麻子他们几个成天喜欢闹事的无赖。 许诚毅见了,对李二麻子他们几个是深恶痛绝。 不过他经历过一世,早已学会怎么隐藏自己厌恶的情绪。 就只是粗粗看了他们一眼,迅速转头对许修鹏说了几句。 许修鹏双目一怔,尔后立刻领会他的意思,赶忙把手中的泥鳅扔到了许诚毅背着的小竹筐里,紧接着他故意从李二麻子他们面前悄悄路过,找到许宝荣,把许诚毅的计划,毫无错漏地告诉给了许宝荣。 许宝荣得知计划后,哭笑不得骂了一句:“个鬼小子,小小年纪,还学会玩起阴人的招数了。” 不错,真不错,得了他这个老子的真传。 中午,大家都忙着赶回去吃饭,只有许诚毅和许修鹏两个孩子绕开村里人的视线,拎着两个木桶,往村子南边走去。 刚好途中要经过李二麻子所居住的破土屋,李二麻子正巧在他们左顾右看,拎着木桶露路过的时候,撞见了他们。 顿时心生怀疑,联想到了上午,许修鹏从他们跟前鬼鬼祟祟路过的事儿,认定他们这是要干啥坏事,搞不好就能让他抓住把柄。 干脆把踏进自家门槛的左脚收了回来,像做贼似的,偷偷跟在许诚毅他们身后。 许诚毅和许修鹏两人却仍是一副小心翼翼,连一点端倪都没露出来,朝前疾步迈着。 换做其他人,早就憋不住笑地开始抖肩。 幸亏,他和许修鹏是一个干起正经事来就很严肃的人,不会临时笑场。 直到他们靠近邻村的鱼塘,这李二麻子脸上才露出一副奸诈又得意的笑容。 哼,他抓不到大人的把柄,这两个小毛孩的把柄,他总该抓得牢。 这下,他看许添海一家的黑点,还洗得掉不? 只是李二麻子看他们捕鱼捕得欢快,自个儿也生起了一分想要参与的心思。 便即刻掉头,把另外三个村霸给喊了过来,他们手上还都提着两个木桶,费尽力气地从鱼塘外围拦着的铁丝网那里翻了进来。 许诚毅和许修鹏却趁着李二麻子这一去一回的时间,把捞到的几条大鱼都给放了回去,坐在鱼塘边玩水,半分异样都没让李二麻子他们察觉。 等李二麻子他们的木桶都快放不下那些打捞上来的大鱼,这许宝荣才带着看守鱼塘的孔大爷,以及几个手拿锄头或者斧子的闫家岭村民,出现在他们身后。 瞬间这李二麻子他们几个就傻眼了,慌忙指着许诚毅和许修鹏他们污蔑道:“你们要抓偷鱼贼,就抓,别瞪着我们呀!” “我呸,你还好意思有脸说别人,你当我们眼瞎啊!”跟在许宝荣身后的几个闫家岭村民,都是打架能手,才不害怕李二麻子这样的无赖,甭管他说什么,怎么吓唬,他们都不会让步和退却。 反倒眼睛瞪大,个个对李二麻子他们怒目而视。 绝对容忍不了李二麻子这种偷了东西又不肯承认,把锅甩给两个孩子的阴暗小人。 “不是,你们抓错人了,你们要抓就抓那两个小毛头,是他们带我们来偷鱼。”李二麻子面对几个已经青筋毕现的闫家岭村民,突然有些语无伦次。 他敢仗势欺人,也是看对象的。 尤其这几个闫家岭村民,比他们四个人还要高大,手中还拿有武器的时候,不得不服软。 孔大爷却抓住李二麻子话语中的漏洞,厉声道:“你看你自己都承认偷鱼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还有我怀疑我们鱼塘上个月丢了几条大鱼,也是你们几个的原因。你们等着,我马上报告给公安局,让他们来抓人。” 孔大爷一话落,那几个闫家岭村民立即附和起来:“对……报告给公安局,让他们赔钱和坐牢。” 一副咬牙切齿,凶神恶煞地样子,让李二麻子他们都疑惑自己这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他们这么气愤。 孔大爷和许宝荣则是隐晦地对视了一下,这眼神里流露出的意思,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这越愤怒地闫家岭村民,其实最心虚。 孔大爷心知肚明,所以才让许宝荣把他们几个都叫来。 原因就是他们几个都偷过这鱼塘里的大鱼,刚巧许宝荣想让孔大爷帮忙,孔大爷就和许宝荣一合计,来他个杀鸡儆猴,让那些偷过鱼的人长长记性,切莫再干这种小偷小摸。 但他嘴上不说,也是为了他们好,谁让他们都是同村人,一个月下来,都吃不到一次肉,都是可怜人。 这鱼塘是国家,是集体的所有物,这私人是绝对不能偷取。只有年末到了,国家来征购,他们才有得分,有得吃。这平时,谁敢在鱼塘里打捞,生怕被人看见,给扣上一个小偷的帽子和名声。 到时,这传到县里去,这后果不可预料,走到哪儿都会被指指点点。 “哎……等等,凭啥你们只抓我们,那两个小毛头跟我们一样都拎着木桶来了,你们为啥不查看一下他们,别只晓得诬赖好人,放过真正的小偷。”李二麻子今天算是栽了,他都闹不明白,这许宝荣什么时候去叫的人,怎么就掐在这个时间,逮到了他们。 许诚毅和许修鹏都不用大家走上前查看,他们就自动把木桶提到大家的跟前,指着木桶里的小鱼儿苗苗,认真道:“孔爷爷,这是我们从小溪捞到的小鱼儿,你看能放到鱼塘里,让它们变成大鱼吗?” “不能,它们长不大,就这么小,你们还是拿回去晒成鱼干,当零嘴儿。”孔大爷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许诚毅他们。 这下李二麻子是真拿不出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许诚毅他们偷了鱼,只能目瞪口呆地盯着许诚毅他们木桶中的小鱼,不甘心道:“不行,我们没偷鱼,就是没偷鱼,你们不能让公安局抓走我们。” 12.太奶 可惜李二麻子再怎么狡辩,现场也没一个人相信他。 这人证,物证都在,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果断用绳索把他们都绑起来,直接扭送公安局。 判他个五年十年的,看他们还敢起歪心眼不? 这被许宝荣叫来抓贼的闫家岭村民,经过这事儿,确实是安分了许多,胆子真没大到继续偷鱼,或者屡教不改。 李二麻子他们几个跟许添海一家做了多少年的死对头,突然之间就被送进公安局,可是成为了洵水村一桩大新闻。 村民都欢欣鼓舞地闹腾起来,而且对于被抓的李二麻子,他们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谁让李二麻子他们整天无所事事,干活也不怎么积极,总是欺软怕硬,真真是狗嫌人厌,恨不得他们几个早点去死,重新投胎。 李二麻子他们几个被送进公安局的那刻,还眼泪鼻涕流个不停,嘴里一直大喊冤枉……冤枉,但这大喊大叫的后果就是他们几个被判了重刑。 这年头敢偷国家和集体的产物,不往死里整你已经算宽松的了。 许宝荣事后,还给看守鱼塘的孔大爷送了两斤白酒,以及一斤白糖。 不管怎么说,李二麻子这种动不动就想抓他们把柄的小人被送进公安局,真的是托了孔大爷的福。 必须得好好感谢。 毕竟这除掉一个麻烦,能让他们减去很多担忧和顾虑。 生怕自己哪做的不好,就招了人家的红眼。 当然最大的功臣还是许诚毅,是他使得小计谋,把李二麻子给引诱到了陷阱之中。 其实,许诚毅耍这招,也是看对象的。 换做一个脑子稍微灵活些,警惕一点的人,他绝对不会动用。 再说这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有时轻松,有时却费力得很,你来我往之间,斗智斗勇,就看谁先占上风? 他上一世积累的经验告诉他,有些小人要趁早收拾,这蹦哒的太久,迟早要招灾。 不需要拖拖拉拉,以为只是个跳梁小丑就不放在心上,结果他趁人不注意,就能狠狠咬住你不松口,这样的人,不想办法除掉,那就真是太善良了。 恰恰许添海他们就是这么一个想法,幸亏许诚毅早点掐掉这种危险十足的苗头,他不能容忍小人没完没了地蹦跶下去,偶尔给你找点茬,让你不好过的那种。 这无疑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看小人上蹿下跳,烦恼一堆。 “诚诚,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奶奶好给你如愿。”柳珮琴边打开鸡笼子,心里暗数里面有几颗鸡蛋,边背对着许诚毅,询问开口。 许诚毅暂时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他又不是那种办了事就想要表扬的小孩子,他内里还是一个成年人,出发点肯定以实际的家庭条件考虑,确实是没什么打心眼里非要得到的奖励。 便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奶奶,我不想要什么奖励,我先出去玩一会儿。” “哎!诚诚,你玩就玩,你带上筐子干什么?”夏美月刚从厨房出来,听见柳珮琴和许诚毅的对话,想说几句。 谁知道许诚毅一说完,背上竹筐就跑了,她只能敞开嗓子,跟在他身后,大喊了几声。 许诚毅闻言,立马回头对夏美月说:“妈妈,这山上桂花开了,我摘些回来给大家泡茶喝。” “别摘了……别摘了,你要玩就好好玩,带上个筐子,多碍事的。”夏美月真是服了她这个小儿子,这出去跟别家的小孩子玩,都还想着帮家里人做点什么,真是应了那句俗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柳珮琴看了一眼跑得已经没影的许诚毅,拍拍夏美月的胳膊,说:“让他摘吧!等他回来,给他做桂花糖。” “桂花糖?”夏美月睁大眼睛,一脸心疼道:“姆妈,您不当这个家,真是不晓得这白糖红糖有多贵哟!” 话落,柳珮琴忽然想起,这许宝荣给孔大爷送那些东西的时候,夏美月有多肉疼,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怎么给自己儿子奖励点好处,就这么抠门。 “姆妈,你这手头多松,我是知道的。这要做桂花糖,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我来,您不能动手。还有咱家现在每天都少了一个鸡蛋,那柜子里的饼干,也少了两包,您真当我不晓得,是爸拿去送给樊教授?”夏美月不像许宝兴和霍平茹那样,尖酸刻薄到极点。 却也是每天精打细算,一早起来,就得看米缸里的粮食有没有变少,害怕霍平茹半夜悄悄起来,把粮食偷回娘家。 这种行为要是让她知道了,她能扯掉霍平茹大把头发。 平日里,除了一些触及到家庭利益和鸡皮蒜皮的小事之外,她还是愿意和霍平茹装装样子,让这个大家庭看上去和谐一点。 她当时生她小儿子许诚毅的时候,就试了试这霍平茹,真是半分都没有出乎她意料。 什么都想着自己,亏她还念霍平茹是第一胎,不容易,让着她一些。 可惜这生了许健聪以后,连她一丝情分都没记住,就想着怎么从许添海和柳珮琴那里捞好处,也不怕这以后分了家,谁都不认他们。 柳珮琴就知道这夏美月把什么都算的特别清楚,只是当着她的面说这个,让她这老脸都忍不住微红,急忙向夏美月解释道:“美月,你别怪我和你爸,樊教授他那身体真得好好补一补,他又没养鸡,还动不动就有人监督他,不准他往镇上或者县里跑。那他这么困难,身为这个旁观者,不帮一把,那真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姆妈,没事的,我没有怪您和爸。您呐!就放一百个心,我就是让你多注意一点,别让宝兴又逮着你们的尾巴说三道四,我看着都想收拾他。”夏美月哪能跟柳珮琴和许添海计较这个。 她要是真介意,早在发现的那刻起,就阻止了他们这样隔三差五送东西的行为。 “想收拾就收拾,你又不是没干过这事。”柳珮琴刚打趣了一句,便换做夏美月有些脸色爆红。 她是从小在柳珮琴跟前长大的人,大许宝兴三岁,等于是她和许宝荣一起把许宝兴带大。 在她十岁左右时,这许添海和柳珮琴就被监管起来,没有时间照顾许宝兴。 她脾气又爆,但凡许宝兴无理取闹,她就拿竹板打他的手掌。 后来,在许宝荣的坚持下,她才改正了这种比较暴力的行为。 怕她揍着揍着,就跟许宝兴成了仇人。 尤其随着许宝兴长大,他就更不爱听大哥大嫂对他的指挥。 只是一直想反抗都无果,这肚子里才憋了一顿怨气和委屈,时至今日,他都还记着他们对他哪哪不好,哪哪亏待了他。 许诚毅在柳珮琴和夏美月聊天的那段时间,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和许修鹏汇合。 不料,他差点一头撞上正拉着牛车路过的古元叔,赶忙向后退了一步,向夏古元抱歉道:“夏叔公,对不起,是我不好,没看路。” “没啥……我没事,还有诚诚,你先别忙着干其他事,你来瞧瞧,这是谁?”夏古元说完,就挪了几步,退到一旁,指着坐在牛车上,年纪大约七十五岁,还满脸红光和精神抖索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一见到许诚毅,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牛车上走下来,跑到许诚毅跟前,摸了摸他的小脸,嘴皮子直颤抖:“哎呀!跟我家死去的那口子真像,比他亲爷,亲爹还像。”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许诚毅当然就知道这眼前有些兴奋过头的老太太究竟是谁。 便不像一个木头桩子似的还站着和愣着,赶紧牵着老太太有些茧子深厚,甚至摸得他小脸刺红的手掌,往他们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太奶,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就一个人呢!” “行啊!诚诚,这么快就猜出她是您太奶,还不用我给你说。”夏古元今天去镇上办事,谁想到那么巧,就碰上问路的许老太太。 人身上挂满大包小包,走起路来还带风,一点都不拖沓和疲累。 那他一听是许添海他亲妈,二话不说就让许老太太坐他牛车,跟他一块回村,帮她找到许添海一家。 并且他做梦都没想到,许添海他亲妈是这么一个爽利又开朗的老太太,跟许添海那斯文样,完全不同。 “那是,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许老太太颇为骄傲地附和了一句夏古元,正想用另一只得空的手摸摸摸许诚毅的脑袋。 却见许诚毅脸蛋绯红,顿时想到自己这一双手布满老茧,肯定把孩子给伤着了。 就停下脚步,一把将许诚毅从地上抱起,放到牛车上,心疼道:“好孩子,是不是太奶摸疼你了,乖,太奶不摸你的脸了,太奶给你拿好吃的。” 刚脱口,这许老太太就从包袱里拿出两张饼,一张给许诚毅,另一张就分给夏古元。 自个儿笑眯眯地一把夺过夏古元手中的绳索和鞭子,然后急切地迈着大步前进,越走越快,让比她儿子许添海还小上一岁的夏古元,落后好大一截。 13.克星 “太奶,到了,就是这里。”许诚毅刚从牛车上跳下来,指着许家院落。 许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喜笑颜开地推开了有些老旧的大门。 她这都有多少年没见过自己的小儿子了,着实想得很。 但一想到老四那个有些娇气的媳妇,许老太太这脸上高兴的微笑,顿时收敛了不少。 只有眼角眉梢才透露出些许惦念和感慨。 许诚毅见状,连背后的竹筐都来不及放下,就双腿使劲跑起来,赶忙给许家众人报个信。 结果夏美月不等他开口,便一脸疑惑的先出声问道:“诚诚,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还有这桂花就别摘了。” “桂花?”许老太太还没踏进正屋门槛,率先就入耳了这两个字,霎时就忍不住爽朗地大笑道:“哎呀!这是谁在叫我的大名?莫非你们早就知道我要来?” 这大嗓门一吼完,所有人都把目光朝向了许老太太。 不到三秒,这许添海就跟许老太太似的,这激动地眼睛都红了,非常急切地走到许老太太面前,诧异万分:“妈,你……你来我这儿,怎么就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早点去接你。” “通知个啥,我虽说是老婆子,可我两条腿好使着呢!再说,这都十几年了,我都没跟你们见一面,你们难道就不想我?”许老太太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前面三个跟许添海一样,都是当爷爷的人了。 可唯独她最挂念的就是她小儿子许添海。 怎么说,前面三个儿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慢慢变老,然后抱大孙子。 除了她小儿子许添海,在她跟前待到十二岁,因为聪明好学被柳珮琴亲爹柳老爷给看中,送他去新式学堂上学,还让他一直住在柳家,给柳珮琴当玩伴。 他们就没怎么像以前那样频繁见面,可以交流母子感情。 毕竟柳老爷跟她言明,他这么重视许添海,完全是想把他当做自己的女婿培养。 那她哪还有脸继续跟许添海联系,生怕让大家知道许添海的生母是个乡下人。 这做母亲的,哪有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谁知,她希望这小儿子将来顺风顺水,大富大贵的梦想,没多少年就破灭了。 她真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甚至她小儿子一家越活越惨,还不如他那三个农村哥哥,好歹不会经常担心有人举报或者揭发他们,把他们抓起来给*斗。 现在又见他这副干瘦的模样,料定他是一天三顿都没吃饱。 还连累她小曾孙跟着一块儿吃苦,她就恨自己当年为啥不能考虑清楚些,让她小儿子这些年不晓得受到了多少苛责和打骂。 如今这资本主义和知识分子可是让大家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她小儿子都占全了,那她能不千里迢迢地赶来,看看她小儿子。 免得他吃亏受苦,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他遇上啥困境。 “想,想……”许添海用力点头。 柳珮琴却是心里一疙瘩,她对谁都能和颜悦色,从不轻易动怒和吵架。 偏生这个许老太太跟她好像是天生的死对头一般,哪看她都不顺眼,说她被娇惯坏了,总是奴役她儿子,关键什么农活都干不好,就是一个吃干饭的。 那她肯定不像许添海那么兴奋,当然该要的体面,还是要的。 她这勉强带了几分笑意,故作欢喜道:“妈,那你赶紧坐下喝口水,还有你大老远跑过来,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煮碗面。” “煮啥面啊!不用了。”许老太太摆摆手,当着大家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会没眼色的给柳珮琴添麻烦或者甩脸子。 柳珮琴跟她想的不一样,她巴不得许老太太支使她去厨房干活。 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许老太太那宛如炮仗的大嗓门,以及滔滔不绝,骂起人来,毫不留情的激烈画面。 夏美月是见过许老太太的,并且跟她很投缘,两人都是直脾气,这一生气,那嘴里蹦出来的词跟连环炮差不多,让人听了就没法继续还嘴。 便连忙走上前,把许老太太扶到了他们家新做的木头椅子上:“奶奶,您这次来,就别走了,一定要在咱家住下,让鹏鹏和诚诚他们好好孝顺您。” “放心吧!我的孙媳妇,我这回来就没想着再回去,趁着我还有把子力气,还能帮你们家多干活。而且瞅着你们这没气色的脸,就知道你们是缺衣少食,从来没吃饱过。但今后有我在,保证让你们都吃饱饭。”许老太太坚定有力地说了几句,就想放下包袱,把它打开,给几个孩子分些她带了几千里路的吃食。 只是她瞧了几眼霍平茹,以及她身边的陌生姑娘,迅速停下手中的动作,纳闷道:“哟!这两是谁?我咋都没见过她们。” “奶奶,这是我媳妇霍平茹,这是我小姨子霍冬梅。”许宝兴一一用手指指过去,为许老太太介绍道。 甚至他谁都不怕,就怕许老太太。 实在是许老太太给他幼年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他永远都没法忘记许老太太口水乱喷地把他骂哭,还威胁他,要把他给卖了。 这不,顶着许老太太困惑又无害的目光,他却仍有些胆战心惊,真害怕许老太太一不留情就开骂。 许老太太经许宝兴这一介绍完,才专心致志地打量起霍平茹和霍冬梅。 霍平茹僵硬地笑着,可这心里对许老太太,那是极为不满。 把她打上了一个倚老卖老,想要蹭白食的老家伙,说不定她还拿不出几个钱来倒贴他们。 而刚来许家,这凳子还没坐热的霍冬梅,则被许老太太一双精光乍现的眼睛,给看得心里一紧,陡然有些害怕自己被许老太太,给看出了什么马脚。 就跟她亲姐霍平茹一样,笑得特别假,让人见了就不怎么舒服。 “哦!那咱家还有住的地方不?”许老太太拐了个弯,问起了一个让许宝兴他们颇为尴尬的问题。 瞬间,许宝兴就扯扯嘴角,干巴巴道:“有,但只有一间房和一张床。” “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这个老人家和一个小姑娘挤在一张床?”许老太太虽然老了,但眼神好着呢! 立马就看到了霍冬梅面前摆放的一堆包袱,猜想她这是打算住到许家来。 赶巧了,她和霍冬梅都在同一天到达许家,并且要久住。 可是,真当她老眼昏花,没活成人精,看不出这霍平茹一点都不欢迎她,还一副以为她上门打秋风的高傲姿态。 呸!什么玩意儿。 她是许添海的老娘,比她这个外人亲多了。 自然就对霍平茹姐妹客气不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许宝兴的质问和不满。 “奶奶,没……没有,要不这样,我用门板给你铺一张床,您先暂时睡着,等我有空了,再给你打一张新床。”许宝兴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许老太太就立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横眉冷对地呵斥许宝兴道:“你个不孝的瘪犊子烂玩意儿,你心肝都让狗啃了。我是你奶奶,你让我睡门板,你是不是打算让我早死早超生,你不怕天老爷看见,一个雷劈死你,让你下辈子做不成人,只能投胎畜生道……” 在她老家,没有活人去睡门板。 尤其是灾年,人一饿死,那就是用门板抬到山上,让野狼给吃了。 如今倒好,她这还没死,还活得有精神,她这孙子就恨不得咒她早日升上西天,她要是不给他一顿骂,那她就给他当孙子。 许宝兴被许老太太这突如其来的一骂,整个人都急懵了,他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被她喷得都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向许老太太服软,以及放轻声音,很没有底气道:“奶奶,您别气,我刚才说得都是胡话,您就当我在放pi,当它不存在,您想怎么安排都随您。” 这话一出口,霍平茹就马上不悦地用胳膊肘碰了碰许宝兴。 许宝兴却不理她,还侧头给了她一个白眼,示意她安分些,别又触怒到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对许宝兴冷哼了一下,明显这怒火没那么快就消下来,依旧绷着一张脸,分外严肃道:“你听好了,我不跟小姑娘挤一张床,要么你花半天的时间,给我打张新床,要么把你们两口子的架子床让出来。不然后果是啥,我相信你这个鳖孙儿比谁都明白。” “明白……明白。”许宝兴面对许老太太的警告和提醒,几乎都快要哭出声来。 他在一看到许老太太的刹那,就已经想象他得罪许老太太后,究竟会面对什么样的下场,他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14.霍平茹的痛点 霍平茹却是黑了一张脸,想要开口回呛几句许老太太。 然而许宝兴都不等她张嘴,直接急匆匆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给硬拽出来。 “许宝兴,你这是干啥?你是不是孬种?”霍平茹都快气炸了,一个千里迢迢赶过来的七十多岁老太太,想要在他们家白吃白住就算了。 怎么还开始算计起他们两口子的东西来。 那架子床可是她当初死活都要许添海他们打出来的家具,值不少钱呢! 现在腆着脸跟他们要这,也不怕命短没福享受。 许宝兴自个儿无奈着,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真受不了许老太太对他一顿咒骂,甚至许老太太气急了,骂他断子绝孙怎么办? 这老太太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翻脸。 刚才给他骂得都想堵上耳朵,装作自己听不见。 再说,许老太太没骂到他媳妇霍平茹的头上,她当然不知道这滋味有多难受。 等哪天许老太太给她上上一课,她就晓得有多厉害了。 “我是不是孬种,你心里没点数吗?我今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今后谁都敢招惹,千万别惹奶奶,要不然不仅你受罪,还连累我跟着你一块儿受累。”许宝兴一脸认真地提醒霍平茹,他是真受不了许老太太对他各种诅咒。 虽说这在农村是常见的事儿,但是从他记事起,他就经常被许老太太骂个狗血喷头,什么难听话都能从许老太太嘴里蹦出来,关键是她一骂,就能耽搁好长的时间,也不嫌口渴,一串接一串。 今天还算是给他面子的了,只骂了那么点时间。 一旦不留请起来,他能绝望到撞墙。 霍平茹对许宝兴的提醒,半分都没放在心上。 她可不相信一个都快钻土的农村老太太有那么大的威力,指不定就是这许宝兴在跟她开玩笑。 想她向许老太太服软,但是凭什么呀! 那是她和她妈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跟许家磨出来的成果。 否则她就得睡一张连装饰都没有,这漆都没有刷的木头床,她心里能过得去,才怪了。 许宝兴这会儿该说的都说了,他都顾不上霍平茹听没听进去,就大步越过霍平茹,跑进自己的屋子,准备把他们睡得架子床让给许老太太。 反正他就是拼了老命,也没办法在半天时间,打出一张新床。 弄不好,这刚打出来,便遭到了许老太太的嫌弃和挑剔。 “哎,你这是做什么,你不准动……不准动,这是咱的东西,不能给那老家伙。”霍平茹一跟着许宝兴进屋,见他要搬他们自己睡的架子床,马上阻拦起许宝兴,嘴里更是对许老太太一丝尊敬都无,急得都快冒汗了。 结果许宝兴停下手中的动作,正想说什么,忽然一转头,瞧见许老太太站在他们屋前,顿时二话不说就给霍平茹一个大耳刮子。 完事还对霍平茹边使眼色,边骂骂咧咧道:“我怎么说的,让你对奶奶尊重,你还敢这么说奶奶,你不怕一个雷下来劈死你。” 霍平茹则一点儿都没体会到许宝兴的用心良苦,愣是捂着脸蛋,哭哭啼啼地还嘴道:“你眼瘸了,你敢打我,你信不信我立马就回娘家,我……我不回来了,我让你一个人住。” 许宝兴平时哪敢对霍平茹这么嚣张,这霍平茹怎么说,都是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取回来的媳妇,不说把她供着,却也是事事听从霍平茹的意见。 而此时在许老太太愠怒又锐利的目光下,许宝兴硬是被逼得向霍平茹放狠话:“好啊!你要回娘家就回去,我还节省了粮食,有本事你现在就走,我都不带拦你一下。” “你……你……哼!”霍平茹都不知道许宝兴这是在抽什么风,打了她一耳光不说,还这么振振有词。 让她想无理取闹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好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许宝兴,干坐在地上,算是用行动证明,这许宝兴只要敢把这架子床抬出去,她就敢和许宝兴闹掰,狠狠地干上一架。 换做常人,看霍平茹这么一闹,说不定就息事宁人的不要这架子床。 许老太太却毫不松口,她要这架子床要定了,就当给霍平茹一个教训。 让她知道这得罪长辈以后有什么后果,再者,她打从进这个院子,一看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的表情和小动作,她就知道这家里不太平呢! 尤其她儿子又是一个斯斯文文地老好人,让他用威严震住这两口子不作妖,那绝对行不通。 她儿媳妇柳珮琴也是一个绵软,又瞎讲究,管不住自己嘴和手的人,让她来降服许宝兴和霍平茹,就更不可能了。 唯有她孙媳妇夏美月还能勉强治治他们,现在她来了,这两口子想怎么翻天,也得看看她的脸色,她可不是那种能任小辈胡作非为的人。 “许宝兴,你这个鳖孙儿,我看你这手脚不利索,跟这抬了半天,也没把架子床搬出来,是不是没吃饭,还是天生就是一个软骨头,使不上力气啊!”许老太太没几句话,就把许宝兴给讽刺得脸都红了。 这许宝兴再不要脸,那面子还是要的。。 他作为一个男人,被人说软骨头,那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特别是许老太太这大嗓门,但凡路过他们家院子的村民,肯定都听见了。 那他就更没法子磨叽了,只是让他一个人抬这架子床,他就是抬到天黑,也搞不定。 便咧开嘴,对许老太太笑道:“奶奶,我不是没吃饭,也不是软骨头,我就是力气小了点,您能不能叫大哥来跟我一起抬这架子床,也好早点给您放在屋里,让你好好地歇一会儿,睡上一觉。” 许老太太这回倒没对许宝兴出声挖苦,转头就对站在院子里看热闹的许宝荣招了招手。 让他帮着一起抬。 自己退到一旁,紧盯着坐在地上哭鼻子抹泪的霍平茹,没好气地出言嘲讽道:“你搁那嚎丧呢!你是不是想当丧门星,克夫克子,好做一辈子的小寡妇。别说我看你那面相,比克夫的寡妇还要刻薄,指不定就是一个没后福的人。我还告诉你,你哭得越多越好,这样你儿子,你丈夫福气就越来越薄,你也能趁早再找个对象给嫁了,就是你这命啊!再也找不到我孙子对你那么好的人了……” 许老太太这骂人就跟唱戏似的,一句都不带停顿,还抑扬顿挫。 最重要地是戳到了霍平茹的痛点,她这辈子最烦恼地就是她大儿子许健聪这身子骨,打一生出来,就大病小灾没断过,今天又搁许老太太这么一说,直接坐实她是个克子的人。 瞬间,她擦了擦眼泪,挪了挪地儿,独自坐在那里生闷气。 许宝兴更是被许老太太那一番话给惊得白了好几眼霍平茹。 他奶奶虽然爱骂人,但是别说,她骂得还挺有道理。 他就说自己大儿子怎么老是多灾多难,合着就是他媳妇霍平茹整天丧气给哭出来的。 看来以后,得让他媳妇少哭点猫尿,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可得保护好他。 等这架子床被抬到靠近厨房的小屋里,许老太太又一个忍不住地边打量着,边摇头道:“哎呀,你们这住的院子,还赶不上我们老家一半,你看这墙上的土都掉了这么多,也不知道翻新一下。” “妈,委屈你了,不是我们不翻新,这近几年的情况,你也晓得,我们要是把动静搞大点,这不就容易招来别人的红眼和猜忌吗?”柳珮琴是真佩服这许老太太的眼神和智商。 她一进这院子,就看见许宝兴和霍平茹屋子里的架子床,还猜到是他们两口子的,不得不让她佩服。 她就是没想到,现在轮到许老太太来挑剔他们这生活条件。 而许老太太能猜到那架子床是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的,完全是因为她一进院子,就瞧见许健聪在许宝兴他们屋里翻东西,那孩子模样一看,跟许宝荣和夏美月也搭不上边。 还有就是许健聪身子太弱,看人眼神呆呆的,不如许诚毅灵活,见到她这个老人家,就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在那儿玩着。 倒是在院子里玩耍的许修鹏和许曼曼还礼貌性地对许老太太笑了笑,虽说猜不到许老太太究竟是谁? “行了,我不说啥了,我就是心疼那些小辈,年纪这么小,就跟你们搁在这吃土,多可怜。”这晚上一躺下睡觉,要是没蚊帐防着,那墙上掉下来的土,可不就落在孩子的嘴里。 何况这住房条件,比起她老家,真是差得远了,她都想不通她儿子一家跑这来受啥苦。 直接带着孩子回她老家,不好吗?还有三个哥哥给他罩着,免得他们吃亏遭罪。。 15.越长越歪 而对柳珮琴来说,许老太太这话根本没法接。 孩子跟着他们受苦,是肯定的了。 只好一贯保持微笑,不答话。 许老太太见状,立即毫不犹豫地撇了撇嘴角。 她每次想挤兑柳珮琴,柳珮琴也从不正面跟她怼,都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然后转身就跟她儿子许添海和孙子许宝荣或者孙媳妇哭诉,要她说,有什么不满,大可光明正大地宣泄出来。 说不定她还高看柳珮琴一眼。 安顿好了许老太太和霍冬梅后,这许宝兴和霍平茹又私下闹开,吵了一架。 本来霍平茹这回都直接攥着孩子的胳膊,跑回娘家,不跟许宝兴继续嘴上扯皮,可抬头就看见许老太太站在院子里,一边忙着晒她带来的各种干货,一边目光犀利地死盯着她和许宝兴。 好像只要他们再闹出一些什么动静,她就能张嘴骂得他们都不知道东南西北该怎么分辨。 她便泄了气,刚开始她对许老太太骂许宝兴的那些话,并不怎么在意。 或者说没骂到她头上,她不嫌膈应。 谁知道没一会儿工夫,她就遭到了许老太太的语言攻击,骂她比克夫的小寡妇还刻薄,这……这话能随便说出口吗? 这不是诅咒她丈夫和孩子全死光? 这许老太太,嘴也忒毒了,那可是她亲孙子和亲曾孙。 再说,农村虽破口大骂自家人的多了,但也忌讳动不动就诅咒家人。 她丈夫和儿子今后要是出点什么事儿,那就都是许老太太一个人的锅。 这么一来,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只能偃旗息鼓地拿不要的旧门板搭床,先将就着睡几天,毕竟打一张新床,还要好长时间。 只不过这到了晚上,大家都被许老太太这犹如天雷一般地打鼾声,给弄得睡不着觉。 全都抓耳挠腮,或者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但是最惨得还是跟许老太太同住的霍冬梅,打从许老太太睡下的那刻起,她就没闭上眼睡着过,满脑子都是许老太太的打呼声,吵得她一大清早就起床,不敢再睡,脸上还顶着一对黑乎乎的熊猫眼。 许老太太却神清气爽,没一点不适,甚至霍冬梅刚穿好衣裳,她就紧随其后,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直接一声狮子吼,把家里大人都给叫了起来。 然而她在面对睡眼朦胧,挣扎着要醒来的许诚毅几个小孩儿,笑得格外温和:“你们就别起来了,等我啥时候做好饭,再叫你们。” 这差别待遇,让许宝荣他们都无话可说。 柳珮琴暗地里还跟许添海嘀咕道:“你说咱妈是不是故意的,我记得她以前是不打呼,也不磨牙,怎么这十几年没见,什么坏习性都有了。” 许添海对于柳珮琴的疑问,也没有答案,这人老了,瞌睡就少了。 或许,他们到了他妈这个年纪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也有可能是老太太患了关于呼吸道的疾病,抽空他还得带许老太太去县医院检查一下,看有什么办法能改善。 结果许老太太知道许添海的打算以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只让他放心,她这个毛病会尽快慢慢好起来。 家里的农活,原本是夏美月一把手包揽,现在许老太太一来,手脚利索地不到半天就把家里活计给干完。 剩下的时间,她就到山上挖蕨菜,挖野葱等等,基本上别人还没下手,许老太太就眼尖地一挖一个准。 还有这个季节雨水丰润,刚下完雨,这山上就能冒出好多蘑菇来,再加上许老太太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经验足得很,每次收获都比别人厉害,甚至有时还要把许诚毅叫上,一起上山采蘑菇。 但大多时候,许老太太都会借机塞给许诚毅两个饼子,让他吃饱一些,好长身体。 家里没读书的就剩许诚毅和许健聪,还有许丽娟三个孩子,他们年纪都太小,村小学明确规定,不收七岁以下的孩子。 生怕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在课堂上调皮捣蛋,给老师以及其他学生造成麻烦。 所以许诚毅还要两年才能上学,可爷爷许添海每天都会给他布置功课,务必让他的机智聪颖不会白白浪费。 霍平茹瞧着,心有不甘,愣是让许添海在教许诚毅读书背课文时,把许健聪给强塞进去。 一个羊也是放,那两个羊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许添海倒没说什么,都是他的孙儿,一起教也无大碍,他就是担心许健聪这小身板,怕他好胜心太强,一旦没比过许诚毅,就会自己钻牛角尖,把自己逼到死角,然后感冒发烧,又让家人一顿操心。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到五岁,性格脾气他太熟悉,别看平时闷不做声,其实这孩子暗自跟他们较劲呢! 当然这其中也有霍平茹的催促和搅和,在许添海给许诚毅启蒙的那天起,霍平茹就从她娘家嫂嫂那里借来她侄子的课本,教许健聪认字。 更给他灌输,无论什么都要超过大房的念头。 那这孩子能不卯足劲用力读书,而且只要许健聪一看到许诚毅翻开课本,他就跟着有样学样。 为此,这孩子还生过好几次小毛病。 许添海自是一边答应,一边免不了担忧地提醒一声许宝兴和霍平茹。 许宝兴却不以为然,只要他媳妇儿别成天一生气就抹泪,那他儿子这身体肯定会慢慢强壮起来。 再者,孩子聪明,提早读书认字是好事,有什么可忧心的。 他还怕他儿子许健聪玩傻了,不喜欢读书。 霍平茹跟许宝兴不一样,她认为自己大儿子肯定比许诚毅机灵,怎么会处处输给许诚毅。 便对许添海的叮嘱,没放在心上。 相反,她还觉得这许添海是偏疼许诚毅,故意贬低和看低她儿子。 好让他们信心大失,对她儿子不抱以任何希望。 殊不知,正是她这种得失太强的心态,让许健聪这个性越变越歪,但凡他被许添海一夸奖和表扬,他就尾巴翘到天上似的,傲慢到攻击许诚毅给出的任何功课答案。 许诚毅也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答案对不对,他和许添海心里能没数? 大多都是在许健聪提出不合理的疑问后,解释几句,可越解释,许健聪越爱挑刺儿,他死活认为许诚毅是错的。 像数学上的问题还好,用一双手数数或者公式口诀就能解决。 偏偏是在某些简单的不得了语文造句上,这许健聪总能跟许诚毅杠上。 到后来,许诚毅都懒得解释了,等他正式上学,在课堂提问,他相信,老师和那些同学们一定会教他做人。 一个人好较劲,那一堆人呢!较得过来嘛? 可霍平茹认为许添海这是教学不认真,忽视她儿子提出来的任何疑问。 非要让才读到小学五年级的霍冬梅,给许健聪辅导功课。 霍冬梅有苦难言,对于许健聪提出来的各种古怪困惑,她都是瞎编乱造,胡言乱语一通。 只要做到能糊弄住许健聪就行。 谁让她每天被许老太太吵得睡不好,一早起来,还要被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监督着干活。 一会儿被使唤干这个,另一会儿又被使唤干那个。 唯一的好处,是每顿都能吃饱。 怎么说,她都是向许家交了伙食费的。 可怎么就变成她给许家当奴隶了呢!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答应他,跑到许家来住着,受这苦,吃这亏。 只是眼看着十月份来临,要赶着秋收割稻子,到时就更忙了。 霍冬梅也就愈发不愿这么被她姐姐姐夫给劳役下去,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她姐姐姐夫把她当苦力使唤,许添海和柳珮琴还劝过霍平茹他们好几次,他们不听,气得霍冬梅三番四次向她亲妈冯英告状,说她姐姐霍平茹是个贪得无厌的周扒皮,都从她这里要走了那么多钱和票。 还让她累死累活地做那么多,是不是故意整她,不想让她活了。 她母亲冯英听了之后,还狠狠地骂了她一通,这么多年了,霍平茹是什么德行,她这个做妹妹的还不清楚,自己倒贴着钱要去干苦力,能怪谁? 让她早点嫁人也不干,还要跑到别人家里蹲着。 而让霍冬梅回家,霍冬梅死活都不肯,似是有什么瞒着他们。 等秋收的日子到了,霍冬梅却是坚决地抗拒了霍平茹的安排,自己跑到队长那里,要了一个送饭送水的活儿。 霍平茹得知以后,暗骂霍冬梅是个耍滑偷奸,专检小便宜的人。 那活根本轮不到她来干,她就是想偷懒,死活都不想帮自己干活罢了。 16.经商天分 “诚诚,你在家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知道了吗?”这秋收一到,无论全村男女老少,都得在地里忙活割稻子。 就连村小学都放假,让能干活的孩子们回家帮自己父母分担一点,这不,柳珮琴和夏美月都必须拿上筐子和镰刀,去队长那里报道,然后由队长进行分配,具体到哪块田里劳作。 许诚毅和许健聪,以及许丽娟三个孩子都太小了,让他们到地里去干活,等于是添乱。 只有许修鹏才是真正能出力的人,他今年十岁,个子又高,身体壮实,甭管吃什么,都会长肉。 许诚毅跟他比,都稍显单薄,但是从小到大,他从不会像许健聪那样小病不断。 霍平茹嫉妒得很,不仅对许诚毅有敌意,她对许修鹏和夏美月同样憎恶,暗自怀疑夏美月给许修鹏和许诚毅两个孩子开小灶,把好吃的东西都藏起来,让她的大儿子聪聪尽吃一些没营养的食物,才会动不动就患病。 却忘了,她经常当着许诚毅他们的面,塞给许健聪很多零食,叮嘱许健聪一个人吃完,连他妹妹许丽娟都没有,甚至还老撺掇许丽娟去抢许修鹏和许诚毅的吃食和玩具。 夏美月心知肚明,变着法的收拾霍平茹,只要霍平茹让她孩子抢东西,她就克扣霍平茹两口子的伙食。 而且她多抠门,哪舍得给她三个孩子开小灶,她成天都想方设法地让家里人吃饱,便已经很不错了。 哪像霍平茹嫁进许家这么多年,还总吸她娘家的血,让她把她娘家大哥和嫂嫂祸害的是看见她就想跑。 不然霍平茹哪有私房钱给自己儿子买好吃的,好穿的。 许诚毅一边听着夏美月的嘱咐,一边点点头,“妈妈,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 “我放心……我放心什么呀!每回你都这么说,可我哪次回来,是看到你人影的。要我说,你一个小孩子,跟那捕鱼的大人凑一块儿干什么,那大河是你能去的地方吗?你不知道上半年有人差点掉进去?连你爷爷和爸爸都是十一二月,才敢去大河抓鱼。就你能耐,这一年四季,你都非跟他们凑一起。”夏美月本次出门,都得对许诚毅念叨好久。 尤其许诚毅表现得越听话,她就越觉得他要到处撒野和搞事。 再说她自己的孩子,她还不明白。 真是一个鬼灵精,她一个大人都算计不了他。 只好每次嘴皮子都说干了,才肯放过许诚毅,好歹时间长了,他总能听进去一些,不会什么印象都没有。 柳珮琴一见自己的小孙子表现出一副老老实实,任凭夏美月怎么唠叨和训话的乖巧模样,她就忍不住心疼得打断道:“好了,别说了,要不是诚诚,你能隔三差五吃上肉吗?而且他和捕鱼的老纪投缘,每回老纪捕鱼,都带上诚诚去镇子和县里,让他帮忙卖鱼。听说,他都帮老纪赚了这个数……” 话落,柳珮琴摊开一只手掌,明明确确向夏美月表示,她小孙子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真是间接地遗传了他曾外祖父的基因,将来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富豪。 才不像许老太太说的那般,跟她死去的那口子相像,模样差不离。 她小孙子可是人中龙凤,跟他曾外祖父一样,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经商的天分。 “妈,你又不是不晓得,这镇子和县城都查得紧,不准私人交易,那都是黑市,被抓到了,可是要扣上投机倒把的罪名。”夏美月向来行事都谨慎,她一直担心许诚毅遭了别人的红眼,让人妒忌。 柳珮琴却是捂着嘴笑了,把夏美月拉到一边,悄悄说道:“我也不瞒你了,你爸偷偷跟着诚诚和老纪去过一次县里,没想到诚诚这孩子是真能琢磨和钻营,他不光帮老纪卖鱼,他还跟其他人混熟了,帮他们卖东西,收取一些薄利,连带着我们一起沾光,最重要的是有人帮他们望风。再说,经常去黑市卖东西的人都是老滑头,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有些还跟县里的干部有关系呢!” 夏美月听着,都忍不住暗道许诚毅一句狡猾。 说起这个,许诚毅他亲爸许宝荣也不甘落后,听说村子里的老会计眼睛不好使,算不清账,这她大伯夏古元就准备重新从村子里挑一个文化水平高一点的年轻后生任会计。 刚好,许宝荣有这个意向,虽说他不像许添海那样上过大学,还出国留洋。 但他高中毕业,又经常受许添海的文化熏陶和自身影响,那文化水平,肯定是不差的。 别说,洵水村以及其他几个村子年轻一辈,还真没有比许宝荣更适合做会计。 而夏古元得知许宝荣的打算后,一口应下了。 倒是公社其他干部还有些担忧,生怕人民群众对许宝荣有意见,说他一个资本主义的后代,不配为大家效劳等等。 夏古元可不管这个,他只吸收货真价实的人才,况且许宝荣这人是真适合当会计,每到年底算工分,这老会计还要用算盘仔细再算一遍,以及确认的时候,这许宝荣早就心算好了,一口说出答案,速度贼快。 搞得几个村子里的许多村民,在年底结算前,都会找许宝荣帮着计算一下,他们一年到底赚了多少工分? 还省去了老会计不少忙,就连老会计都私底下向夏古元建议,让许宝荣来挑他的担子。 村里也有人听到了一点风声,不过他们没意见,他们又不是李二麻子那样唯恐天下不乱,非要给许家添麻烦的人,他们早就盼着换会计,生怕自己的工分被算少了,嘴上说不清,笔记本上又算多,让人笑话和猜测,最后不了了之。 这么一来,让那些还担心不已地公社干部立马转移对象,变成了对上面领导的忧心和顾虑。 真怕哪天许宝荣被举报,连累他们全村遭殃。 夏古元瞧着,也不是一个事儿,干脆去县里,向上级汇报了一下。 县里态度还行,虽有些晦暗不明,还有些激进分子反对,可都被压了下来。 主要是因为近几年被下放的一些老教授,老干部,老将军得到了平反,那他们受的罪,肯定就有人给找补回来。 那县里某些胆小怕事的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让人给撸下来,什么都没有。 如此,那些公社干部哪还有什么忧虑和顾忌,就等秋收忙完,让许宝荣马上担任老会计的工作。 夏美月想到这些,心里的忧愁便少了一点,不禁露出一抹轻松的笑,甚至更想追问柳珮琴还知道许诚毅都干了什么? 谁知,她大伯夏古元风风火火地跑到他们家,连口水都没喝,就忍不住倾诉道:“我真是服了你们家老太太,七十多岁的人了,还那么有干劲儿,天还没亮,跑到我家来,跟我要了一个监督大家干活的任务。这下,大家就别想偷懒了,而且你们家老太太是个啥人,我想你们也清楚。” 清楚,怎么不清楚? 本身就是一个干活利落的爽快性子,平生最看不惯偷懒瞌睡,不干活的懒鬼。 她来到许家半个月,霍平茹都没有时间跟村里爱说闲话的长舌妇聊天。 都是被许老太太管束着,刚好形成一个奇怪的循环链。 关键是被使唤的人都没办法反抗,像许老太太使唤许宝兴和霍平茹,那他们敢有意见吗? 不怕一句话就被许老太太给怼死,以至于他们自己心气不顺,半天都缓不过来。 那他们只能想尽办法使唤霍冬梅,让她一天下来都没有歇息的时候。 霍冬梅自个儿也有小心思,才会对霍平茹的苛待,毫无办法。 不过她今天起床,还特意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穿上她刚买的一件新衣服,胸前两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随着她迈出的步伐,一甩一甩的,全然没注意到许老太太在关注她时,目光不由自主就散发出几分深意。 这样的端倪,别说许老太太发现了,连许诚毅都感觉到不对劲。 曾经作为成年人的他,对察言观色这套十分清楚,尤其是霍冬梅那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他不想注意都难。 可是这事儿轮不到他管,他猜测许老太太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可能还会对他们家产生什么影响。 否则许老太太干嘛要费那么大力气,去折腾大家,让大家都睡不好。 人活一世,阅历肯定比旁人厉害,这点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便从不向许老太太过问这件事。 就等许老太太什么时候确定有谱,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17.庆幸(入V公告) 结果在秋收第三天,大家干劲正足的时候,这霍冬梅就被许老太太一把拽着胳膊,拉回了许家。 甚至一路上想哭还不敢哭,村民见了,都好奇得很,但还没开口,便被许老太太几句话给带偏。 这事儿跟霍冬梅的颜面和名声有关,不能说开,一说开,霍冬梅以后就真没法嫁人了。 而且翌日一早,许老太太就让许宝兴把他岳母冯英请来,弄得许家众人一头雾水。 霍冬梅也不像前日那般,心情颇好,整个人都沉浸在欢喜和雀跃的幻想气氛中。 反倒颓丧又失落,犹如一潭死水似的,都掀不起什么波澜。 霍平茹却从未见过霍冬梅的情绪那么消沉和伤心,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清这霍冬梅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想问她,还没张嘴,许老太太就站在霍平茹身后,差她干活。 直到霍冬梅自己忍不了想要宣泄的欲望,在她亲妈冯英还没到许家之前,就把她那事儿当着大家的面给摊开。 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一说,谁让她刚好被许老太太抓个正着,没法向许老太太辩解或者说清楚,这许老太太就猜中了大半。 “姐,我……我住你们家,是因为李二麻子还没被抓住之前,他用我写……写给你们队上邵知青的情书威胁我,让我替他抓你们的小辫子,我……我没办法,我就答应了他。”霍冬梅说着,这脑袋就越来越低,都不敢正眼看着大家伙儿。 霍平茹听了,连忙冷笑地破口大骂道:“我就说你这几天咋偷懒不干活,原来是跑去偷汉子了。” “姐,你能不能说话别那么不中听,什么叫偷汉子,这明明就是追求自由恋爱。”霍冬梅被霍平茹那样谩骂,心中定然是不乐意,急忙抬头,鼓起勇气为自己开脱。 可霍平茹才不管她说的是什么,继续辱骂道:“一个姑娘家,还没结婚,还没定亲,就给别人送情书,不是偷汉子,是什么?要我说,你这是癞□□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想想,一个干部子弟,能看上你这样的农村姑娘?” 这事儿要是成了,霍平茹不会说任何不好,或者责怪霍冬梅眼光太高,用语言羞辱她。 相反,她还要夸奖霍冬梅,夸她有本事,说不准将来就是一个干部夫人,能帮上他们家。 现在这事儿败露了,大家都知道,并且一看霍冬梅那伤心欲绝的德行,明显邵知青是看不上霍冬梅,只有她自己单相思而已。 那她能不趁机多骂骂霍冬梅,让她老实些,多长个心眼和教训。 不是什么人,都像她这样,能及时把握住机会,搞不好,她小妹霍冬梅暗地里羡慕她,想要跟她较劲,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喜欢她,让她白白空欢喜一场。 霍冬梅被霍平茹说得当即坐不住,想要反驳一句霍平茹,凭什么这霍平茹在没结婚之前,就可以找机会跟许宝兴见面,还给他打毛衣,打围巾,两人私下交往那么频繁,都没有人站出来,说他们不知羞耻,乱搞男女关系。 到她这儿,就变得这么不纯洁,不入耳,合着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不该主动向邵知青表白。 许老太太却不想霍冬梅和霍平茹两人吵起来,直接一个威严又狠厉的眼神,扫向了霍冬梅和和霍平茹。 瞬间,两人不吱声了,面面相觑一会儿,然后你白我一眼,我白你一眼。 心里则想:这许家人果然没一个善茬,尤其这许老太太真是一张嘴巴不饶人,能说得对方吐血或者晕倒。 刚巧,她们都试过这许老太太伶俐又喋喋不休地炮轰,并不打算惹怒她。 只能像被吓得瑟瑟发抖地鹌鹑一般,不言不语,更试图离许老太太远一点儿。 许老太太懒得理她们的小动作,直接询问霍冬梅道:“那李二麻子是咋从你手里抢走情书的,你不是住在钱家湾,离洵水村远着呢!起码要翻好几座山。” 许老太太虽刚到这里,但成天听洵水村的村民唠嗑,早就对洵水村的周边环境,做到心里有数。 况且几个村子成立一个大队,还都是由夏古元所在的公社管理,多多少少都了解到了一点情况。 李二麻子和他几个村霸兄弟,总是跟许家作对,最后被送进大牢的事情,她听柳珮琴和夏美月说过好多遍了。 每回,她都把她小曾孙许诚毅夸成一朵花,直言,这个家里最像她的就是许诚毅。 当然指的不是相貌,而是办事利落不拖沓的性格,以及智商方面。 幸亏,她小曾孙隔代遗传到了她的某些特质,要是遗传她儿子许添海,她能愁死。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她儿子许添海磨磨唧唧,凡事都讲究斯斯文文的文人性子,在这点上,她跟夏古元的观点一样,有时还跟着夏古元一起奚落她儿子,半分都不留情。 “我……我托我们村上的李知青,就是邵知青他女同学,帮忙带信,谁知道她到了洵水村,没找着邵知青,直接把东西交给了李二麻子。可李二麻子不仅没把信交给邵知青,他还私自把那封信给拆开,读了里面的内容。他说他认字不多,但知道我都给邵知青写了啥。才找到我,给我出主意,让我暂时住在这里,就可以一边帮他抓把柄,一边还能找时间,跟邵知青见面,两人熟悉熟悉。”霍冬梅也是鬼迷心窍,在没住到许家之前,跟着她母亲冯英来过洵水村很多次,都不晓得跟邵知青碰了多少面儿,心里自然是十分中意。 哪晓得她昨天好不容易催眠自己,趁着给村里人送饭送水的时候,跟邵知青说说话。 别像以往似的,只能过过眼瘾,还天天期盼他路过许家大院,或者跟他一道在地里干活。 然而邵知青理都不理她,一副冷冰冰又嫌弃的模样,让她都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让邵知青避之不及。 这样冷漠又不近人的态度,让她特别难过,更难过的还是被许老太太当场抓包。 她心里都恨死了,都不明白自己有哪点不好,让邵知青瞧不上她。 许老太太闻言,庆幸她小曾孙许诚毅早点想出鬼点子,把李二麻子他们送进大牢,不然真让霍冬梅替他搜罗出一点什么东西,那许家人不就全遭殃了。 便越发对霍冬梅有意见,丝毫不客气。 要是霍冬梅她母亲冯英得知这件事后,不向他们一家道歉,或者还自认为吃亏和有理,那就别怪她无情,直接把这事儿摊开,让霍冬梅这黄花大闺女臭名远扬,都没人赶上门提亲。 就算李二麻子被抓进去,表面上没什么威胁。 可是,现在是严打时期,对男女自由追求恋爱这事儿并不提倡,甚至被人撞见,给举报之后,是要连累家人一起被批判。 特别是她儿子和儿媳妇身份那么特殊,身上这资本主义,臭老九等等帽子,一天都没放下来,老是被外人挂在嘴边说事。 而且谁能确定只有李二麻子他们跟许家人过不去,万一碰上一个心眼坏,藏得住事儿的奸佞小人,转头把霍冬梅和邵知青以乱搞男女关系的名头给举报,那许家不就摊上事儿了。 到时还要来一句,是许家人挑唆霍冬梅这么干,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许老太太要是不对霍冬梅生怨,那她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是霍平茹心里想的外人了,何况她对这种不动脑子的傻瓜,从来不宽容,甚至还厌恶他们,称他们为“搅屎棍”。 容易受人蛊惑和教唆就算了,关键是原谅一次,还有下一次,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这么一来,除了许老太太,其他人都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背后发凉,他们千防万防,却忘了真正的危险,正藏在他们中间。 他们此刻,跟许老太太想得如出一辙,都万分庆幸许诚毅及时想招,除掉李二麻子这个祸害。 是他们大意了,总以为李二麻子蹦跶不出什么乱子,就放任不管。 明明他们也能像许诚毅那样,想个办法,把李二麻子他们早日送进监狱,可他们偏偏忽略了从李二麻子这种小人角度思考,人家可是时刻都想从他们身上咬块肉下来,给他们找点事做。 怎么会不使尽招数,搞垮他们。 经过霍冬梅这个例子,让他们醒悟,这敌人该对付的就对付,别总是一副站在高处看他瞎蹦哒,以为这火迟早灭掉,烧不伤自己。 却不知,这种小人,最擅长背后捅刀子。 霍冬梅她母亲冯英被许宝兴请到许家后,脸上一会儿黑,一会儿红,做梦都没料到,她小闺女给她丢了这么大的人。 18.分家 而且还是当着亲家的面被抓包, 可想而知有多尴尬了。 尤其是看着许老太太那严肃的面容, 她也怵得慌。 可能对方比她年纪大,眼神太厉害,逼得她都不敢抬头直视,只能一个劲干笑,向许老太太和柳珮琴抱歉道:“亲家,我……我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我闺女她……她做出这种事, 你们放心,我回家就好好训她,让她以后少听信别人的谗言,自个儿长点脑子。” 说完, 她还横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霍冬梅。 这死孩子,她就说为啥要死活赖在这里不回家, 原来心里藏了人, 一直等着给对方表白呢! 现在倒好, 人家根本不稀罕理她,还让许家人白白当笑话看。 哎哟, 得亏她皮厚, 才能在许家众人面前, 跟他们交谈。 要是霍冬梅提前跟她说一声,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也许就没这么丢人。 说起来, 她姐霍平茹的心眼就比霍冬梅多多了, 知道怎么样才能攥住男人。 许老太太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冯英是个想利用自己闺女攀龙附凤的主儿。 虽然是打着为自己闺女好的旗帜,但从现实情况出发,显然,她两个闺女都不太适合攀高枝,一个心眼子太多又狭隘,一个没脑子,容易被人要挟和蛊惑。 她私心想着,得尽快把分家的事儿提上日程。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老大许宝荣和老二许宝兴,两人为人处事天差地别。 一个看着踏实,可他都把精明写在了肚子里,品性不赖。 另一个是把精打细算写在了脸上,比一个娘们儿还要斤斤计较,甚至都比他媳妇霍平茹更要小家子气。 这样的人能成什么事,一天天儿的,就知道算计他爹和他妈那点家当。 搞不好他们拿了家当就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许添海他们面前。 这么不孝的人,留在她眼皮子跟前,不是成心给她气受吗? 她活在这世上一天,或许还能管住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那她死了,谁还管得住他们。 必须要分家,分了家,她儿子,孙子他们才能过好日子,这麻烦才会减少许多。 “英子,你别怪我这个婶儿说话难听,要是我不拦着霍冬梅,她和邵知青那事儿肯定是要传遍整个大队,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她,这长着眼睛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以后你让她别来这洵水村了,她要是跟邵知青碰面,这两人都尴尬。”许老太太看在冯英主动道歉的份上,不跟她计较太多。 但是这该提醒的一定要提醒,他们家伺候不起这种没脑子的人。 再说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让霍冬梅当了那么久的劳动力,太过苛责话,她就不说了,反正这冯英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毕竟掉进势利眼里的人,有几个跳得上来。 这霍平茹当初嫁给许宝兴肯定是走了跟霍冬梅一样的路子,不过幸运的是,他们俩看对眼了,都是一路货色。 要是换一个对象,霍平茹这名声说不定就臭了。 冯英听了许老太太这话,顿时明白许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了。 她又不是傻瓜,以后肯定会管着霍冬梅,坚决不让她跟邵知青碰面。 要是哪个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撞见,指不定怎么编排她闺女,又不是人人都跟许老太太一样,看在她跟他们是姻亲的份上,留几分薄面。 她回去就给霍冬梅说一门亲事,当然对方这条件肯定是比不上邵知青。 但早点嫁了,这念头也就断了。 省得整天茶饭不思,独自伤心。 便就连连点头道:“是……是,婶儿,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回去吧!”许老太太不耐烦地向冯英挥了挥手。 似乎对冯英和她闺女不待见得很,多看一下,她都嫌碍眼。 而冯英是彻底站不住,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怎么感觉这许老太太像是她亲妈似的,搁这训她,还巴不得她赶紧离开,少在她面前晃悠。 这般想着,冯英立马拽住霍冬梅的手臂,向旁边许久都不出声的柳珮琴和许添海他们,开口告辞。 这许老太太,比她亲妈难对付多了。 几句话就把她说得只有赔礼道歉,难为情的份,哪还顾得上其他。 看来,她二闺女霍平茹是要栽在这老太太手里。 别以为她没看见这霍平茹跟她一样,都不敢直视这许老太太的眼睛。 这人一怵,一害怕,那眼神儿根本就不敢看向对方,全然俯首称臣。 搁她也没什么招,能克服自己心理,跟许老太太对着干。 冯英和霍冬梅一离开,接下来这许老太太就该收拾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 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做主,不跟长辈说一声,就把陌生人请到家里。 那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担待得起吗? “许宝兴,你奶奶我今儿就在这里给你和你媳妇提一句醒,这个家没你们做主的份,秋收一忙完,你们就滚蛋吧!”许老太太在这些日子里,不晓得从夏美月那里,听了多少关于许宝兴和霍平茹干得糊涂事。 别看性质算不上太恶劣,可全部累积起来,足以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太糊涂,糊涂到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给作死。 他们那两个孩子,在他们两口子的影响下,已经有越变越歪的趋势。 然而他们一点都不发现不说,还继续给他们灌输一些不健康的思想。 这话一出,除了许宝兴和霍平茹脸色大变之外,其他人都开心地不得了。 连许修鹏和许曼曼都鼓起手掌,对许健聪他们冷哼了一声。 他们不喜欢二叔二婶一家人,他们还希望能马上分家,让二叔二婶离他们越远越好。 许宝兴和霍平茹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互相对视了一眼,他才张嘴出声道:“奶奶,这件事儿不是我们的错。这……这我们也没想到,霍冬梅她存了这样不可告人的心思,还有我们今后不会同意别人住我们家了。奶奶,您就收回您这句话,别吓唬我们。” “谁吓唬你们,我还就告诉你,这个家是分定了,我不会改变主意。你们要是再给我叽叽歪歪,别怪我搬着板凳,坐到你们的门外,听我说你们的不是了。”许老太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是她待在老家的那些年,她三个儿子也有不省心的晚辈,成天生事,结果都让她给镇压或者撵出去。 就这许宝兴和霍平茹两颗老鼠屎,她难道就收拾不了吗? 真该是有多远滚多远,日后惹出麻烦了,跟她儿子,孙子也好沾不上边。 许宝兴和霍平茹却憋着气,敢怒不敢言,他们以为这分家,都得等到他们两个孩子彻底长大再说。 即使他们知道许添海和柳珮琴都有分家的心思,还跟他们说过几次,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唯独许老太太开口,他们就不得不重视。 这会儿,他们都绞尽脑汁想办法,可也没能找出让许老太太改变心意的法子。 只能把乞求的目光,转向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 可惜许添海一切都听许老太太的,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知道,许老太太都是为了他着想。 柳珮琴虽跟许老太太不对付,但在分家这件事儿上,她没意见。 她早就想把她二儿子一家给分出去,说不定只有他们单过,这家里才太平。 “行了,看他们有什么用,这个家我做主。你们还是给我滚去干活,该给的少不了,不是你们的东西,你们也别惦记,不然拿了都要遭报应。”许老太太知道许添海和霍平茹把财产全捐出去后,留了那么一点古董宝贝。 但那是许添海和柳珮琴的东西,人家想给谁就给谁,就是死了带进土里去,他们这些亲人也不能说一句不是。 所以他们想这个,没用。 还不如自己有本事,挣出一份家业。 许宝兴和霍平茹被许老太太最后一句话说得心里微微膈应,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们惦记长辈的东西,有错吗? 那东西埋在土里也不值钱,为什么就不能分给他们,难道许老太太是让大房全部私吞? 这……这不行,他们不允许。 这里面有他们的份,不能不分给他们。 否则他们一辈子都得记恨大房,要不是大房,那些古董宝贝就全是他们的了。 许诚毅看二叔二婶那脸色,就知道分家这件事儿对他们打击有多大,从理论和情感上来说,他支持分家。 因为“团结就是力量”这句话,在他们家里根本不可能实现。 他二叔二婶心思太多,想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地东西。 并且他们心里积压的怨气,太深了,谁知道他们哪一天会爆发出来,在冲动之下,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和困惑的事情。 只是许宝兴和霍平茹终究是对许添海他们产生了怨怼,他们不敢在许老太太面前撒野,但是他们当着许添海和柳珮琴的面,都是一副绷着一张脸,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公的表情。 他们就知道,许添海和柳珮琴一直向着大房,凡事都听许宝荣和夏美月的话,他们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这一家人,恐怕还打心眼里认为是他们二房拖累了大房。 从事实来说,许宝兴和霍平茹这个想法没有错,要不是他们,许家用得着起内讧。 但他们却忽视了自己的问题,一味地把错误和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这有用吗? 无非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找理由继续憎恶对方罢了。 “诚诚,你今天又要去你纪伯伯那里?”柳珮琴和夏美月自从许老太太提出分家的事后,还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就算被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甩脸色,他们也能白一眼回去,谁稀罕惯着他们。 而且眼瞅着十几天过去,秋收就快忙完,这分家的日子就快到了。 他们还迫不及待,把许宝兴和霍平茹这忤逆不孝的狗东西给赶出去。 许诚毅用手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摸出几颗糖果,交给了柳珮琴和夏美月,应声道:“奶奶,妈妈,昨天纪伯伯跟我说,他今儿要收网,趁着鱼新鲜,得赶紧用牛车拉到镇子和县里,把它们给卖掉,所以我今天必须再去一趟。” 其实,他们现在去镇子和县里卖东西,已经不是在黑市交易。 而是直接卖给国营饭店,他跟着纪伯伯一起去,完全是想趁着纪伯伯跟国营饭店经理交易的实话,他去黑市帮人卖东西。 这一年下来,他已经攒了六十块,其中花掉四十块,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或者买些好吃的,好穿的,让这困难的生活,能过好一些,别总是紧巴巴,要什么没什么。 再者,他已经跟黑市里经常交易的叔叔阿姨,特别相熟。 他们卖东西只认许诚毅,谁让他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乖小孩,说话伶俐,讨人喜欢。 卖出的价钱又公道,又符合他们的心理价位。 换做别人,他们都还不一定这么放心。 主要也是许诚毅有经验,有阅历,上辈子,他一边上学,一边兼职,对于消费者和卖家具体是什么想法和心理,他一清二楚。 很容易就能看准对方需要什么,能不能接受。 这辈子,重操旧业,对他而言,不是易事。 同样,生意场上,也是这么一个道理,你不能什么都不懂就做出决定,还有谁不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才有成功的一天。 柳珮琴和夏美月一人拆开一颗糖果,含在嘴里,都甜到他们的心坎去。 对于许诚毅这个机灵孩子,她们显而易见,是承载了许多希望。 将来他们就算回到城里,肯定也过不上以前那样的好日子。 只能希望许诚毅争气些,别辱没了她们对他的期望。 就连许添海和许宝荣都在暗暗期待着什么,他们相信,许诚毅就是老天送给他们的幸运礼物。 “好,那你快去,别老是天晚了才回来,不然我们不放心。”柳珮琴和夏美月每次在许诚毅出门之前,都会这么嘱咐一句。 这碎碎念,她们是不敢给许诚毅用的,毕竟许老太太和她们说过,别耽误她宝贝曾孙的时间,人家日后可是要干大事,她们唠叨半天有什么用,还耽搁她宝贝曾孙赚钱花。 自然是言简意赅,把她们想说的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 许诚毅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怀表,发现是该快点和纪伯伯去汇合,否则真回来晚了,不仅奶奶和妈妈要说他,太奶和爷爷都要各自批评他一顿。 为此,他奶奶柳珮琴还把她最珍惜的怀表,给了他。 上面还放着一张他曾外祖母年轻时的照片,虽然有些模糊,可看得出他奶奶柳珮琴很珍惜这块怀表,以及这张相片。 他也保管得好好的,直接带在脖子上,既容易隐藏,又不会让人容易发现和瞧见。 到了大河,他才看见纪伯伯收获颇丰,有好几条肥鱼,在桶里使劲摆动和呼吸,剩下得就是一些小鱼小虾。 别看这玩意儿不值钱,实际上国营饭店卖得贵着呢! “诚诚,你来了,吃没吃早饭?” 纪伯伯朝他招招手,嘴上问着,可转身就从筐子里拿出五个还算热乎的包子,硬塞到了许诚毅的手里,笑笑道:“拿着,多吃些,你婶婶今天特意起了大早,蒸了包子,让我给你带几个,她稀罕你,还让我给你带话,有空就去看看她。” “我知道,纪伯伯,我明天就抽空,绝对不会让婶婶白辛苦。”许诚毅跟纪伯伯这样憨厚又实在的老农民打交道,心里特别踏实,完全是把他当成可亲的长辈对待,才会这般放松。 纪伯伯爽朗一笑道:“得,有你这句话,你婶婶该高兴的乐坏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帮抓鱼的大人见了许诚毅,都会跟他打招呼。 他们个个都跟许诚毅混得很熟,要不是看他年纪小,又是知识分子的后代,他们准能带着许诚毅一起找个没人的地方,喝酒吃肉,称兄道弟。 许诚毅也帮他们卖过东西,自然交情好得很,再加上他鬼点子又多,层出不穷,让那些大人都不拿他当一般的小孩儿对待。 而这去镇子以及县城,路途不算遥远。 腿脚快的上午去,下午一两点就能回来。 主要是许诚毅帮人交易,得花上一段时间。 还有这时候的镇子和县城都比较落后,来来去去赶集的人,都是自己步行或者坐驴车,坐牛车,像公共汽车,他们还坐不起,而且只有镇子到县城,县城到市里才有,他们根本用不着。 “诚诚,你来了,快,帮阿姨一个忙,我婆婆想吃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可我家里没鸡蛋了,你得帮帮忙。”许诚毅才跟纪伯伯分开办事,离黑市还有好一段距离,就被一个面容急切地老阿姨给一下抓住胳膊,说了一大堆。 看样子,又是等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专门候着他。 他二话不说就接过这个老阿姨的篮子。 这个老阿姨,他认识,是镇子里的妇女主任。 别看外表凶悍,特能唬人,其实她就是性子暴躁了些,办事风风火火,不喜欢拖着罢了。 让她拉下脸去跟别人交易,她也害怕别人说嘴,就每次等在这里,让许诚毅帮人家卖东西的同时,帮她带一点新鲜蔬菜和鸡蛋。 但他们之所以认识,也是这个老阿姨亲戚介绍,让他帮忙。 没错,许诚毅这会吆喝,会卖东西的名声,早就在镇子和县城,以及周边几个村子传开了。 别说,他认识的买卖人里,还真有几个是县干部家属,他估计他们早就回去,跟自家人说了。 他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他这个小滑头怎么帮人做生意。 毕竟,他们亲人家属都犯了投机倒把罪,这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只要别得寸进尺,每天大量交易,也没什么。 人嘛!总要生活,逼急了,大家反抗起来,他们可吃不消。 许诚毅也打算就此收手,刚开始他帮纪伯伯卖鱼,也是出于好心和试试的心态。 现在,纪伯伯自己找到门路,他就不用继续忙活下去。 谁让他要干的大事儿,还真得等他长到十几岁再说,那时,他就是一个大小伙子,想干什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也能得到通融和支持。 这会儿的小打小闹,他已经体验得差不多,再在这里驻扎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大家又不傻,时间久了,总能从他的身上,学到点什么。 而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会说话,会揣测人心。 这一点,他很熟练,大家肯定都能学到皮毛,他就懒得浪费时间,还是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比较好。 他近来越发觉得他爷爷许添海对他的要求很高,很苛刻。 极有可能是他过于成熟,比同龄人显得懂事的锅,才会对他一点都不宽松。 而今天在镇子和县城溜了一趟,又赚了两块钱和一张布票。 他一分不少的全交给了他母亲夏美月,夏美月拿着她儿子赚来的钱,极其嘚瑟,却又十分谨慎地把它们放在了柜子里。 她要给他儿子存着,等年底到了,就能给他做身新衣服。 “对了,诚诚,你大哥鹏鹏和你姐姐曼曼都跑到你叔公家去摘枣子,聪聪也跟着去了,你叫他们回来吃饭,别摘太多,给你叔公家几个哥哥姐姐多留点。”夏美月放好钱,顺便跟许诚毅说了几句。 许诚毅一边点点脑袋,一边转身,大步跑到了夏古元家,正看见这许健聪正卯足劲往枣树上爬,满脸通红,显然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许修鹏却在树下,干瞪着许健聪。 他发现这人真奇怪,他说什么了,这人突然就跟他急眼,居然向他证明,自己身体很健康,他可以爬树。 许曼曼则跑到许诚毅身旁,悄悄跟他说了许健聪和许修鹏闹别扭的事情。 要她说,许修鹏和许健聪两人都不对。 一个说话直来直去,没考虑到别人的想法,一个又心思敏感,稍不对劲就能得罪他。 “曼曼姐,那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着他们。”许诚毅说着,指了指旁边几个正在看戏的大孩子们,他们都是夏古元的孙子孙女,他和他们玩得不错。 从来没闹什么矛盾,这不许曼曼刚跟他说完,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围上前,又把事实经过,详细告诉给了他。 许曼曼见状,又看了几眼吃力地不得了的许健聪,觉得这事儿还是要报告给大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和鹏鹏不得被怪罪和批评。 许诚毅却紧盯着明明已经使不上力气,非要继续往上爬的许健聪,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预兆,二话不说就把搁置在院子里的推车,推到了枣树下,向许健聪喊话道:“下来吧!健聪哥,你不能再爬了。” 许健聪听后,犹疑了一瞬,颇为心不甘情不愿,特别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要是向许修鹏认输低头,那……那他以后肯定要被大家给笑话。 便摇摇头,咬紧牙关,往枣树的枝杈上爬去。 这棵枣树并不难爬,也并不高大,就是树杈多了一些,可惜许健聪从小体弱,都没爬上顶端,他就没什么力气可以继续支撑。 换做许修鹏,两三下就能搞定,还不费力。 哪怕是跟许健聪同龄的许诚毅都可以轻松爬到枣树上摘枣子。 其他人看许健聪这个摇摇欲坠的架势,也察觉到了危险。 连忙张嘴,跟着许诚毅一起劝说:“许健聪,你快下来,别爬了,我们知道你很厉害……” 越是这样,许健聪越是认为自己被看轻,不肯答应他们的劝告,一意孤行坚持自己的举动。 哪知道不到半分钟,这许健聪就忽然腿麻,大叫着,从枣树上掉了下来,“砰”的一下,摔在了推车上,当场头晕眼花。 恰好,让赶到夏家院子里的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给瞧见,两人一干完活,赶回家吃饭呢!结果被正要去通知大人的许曼曼,在半路给撞上,便把许健聪爬树的事儿,告诉给了他们,让他们去阻止许健聪,别白费力气,继续爬了。 就是没曾想,有那么巧,让许宝兴和霍平茹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从树上摔下来。 此刻,他们暴跳如雷,把矛头全对准了许修鹏和许诚毅,更想对两个孩子动手。 幸亏夏古元赶来及时,制止了许宝兴和霍平茹这样又蠢又蛮横的举动。 可他们怒火四溢,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是许诚毅和许修鹏害了他们宝贝儿子。 便一面抱起直喊疼的许健聪,一面对许诚毅和许修鹏威胁道:“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们等着,要是聪聪出了什么事,你们绝对逃不了。” 许修鹏撇撇嘴,认为自己和许诚毅冤枉地不得了。 他们做什么了,让他们等着。 许诚毅对许宝兴和霍平茹这样愤怒指责的模样,极其不喜。 就算他们心疼自己孩子,但也要在了解事实真相的情况下,才去责怪对方。 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干脆把所有责任推到他和许修鹏的头上。 他怀疑,不论这许宝兴和霍平茹得不得知真相,他们都趁此恨上自己和许修鹏。 弄不好,这许健聪日后一旦生了什么病,他们都要怪在自己的头上,借此宣泄怒气。 因此,对他们解释,还不如对牛弹琴。 当然这清白还是要给的,不能白白让许宝兴和霍平茹扣上这么一个帽子。 正好,夏古元也有此意,实在是许宝兴和霍平茹向来就是一个不讲理的性格,谁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瞎编乱造。 索性从自己小辈那里了解事实情况后,就亲自领着许诚毅和许修鹏两人回家,把这事儿给说清楚,不能让许宝兴和霍平茹无理苛责两个孩子。 只是他们刚进院子,这霍平茹和许宝兴两人就在那里瞎嚷嚷。 许老太太又不在他们跟前,许添海和柳珮琴便被他们这样的举动,给弄得颇为闹心。 他们知道,这许宝兴和霍平茹是想要借此要钱,以及抹黑鹏鹏和诚诚两个孩子。 可是事实到底是怎样?他们又不是不清楚,这曼曼在许宝兴和霍平茹还没抱着孩子进家门,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怎么着都不该所有的对错,全部怪到鹏鹏和诚诚的头上。 尤其是诚诚,多冤呐! 还是他想办法,让许健聪避免摔得更惨。 不然,这许健聪磕坏了脑门,这又找谁去? “爸,妈,我们还是一家人吗?你看看,聪聪都让他们折腾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还要护着他们?”许宝兴和霍平茹这些日子,被分家这事儿逼得头都大了。 如今又遇上一件让他们恨不得弄死许修鹏和许诚毅两个孩子的事情,他们自是借机爆发,想让许添海和柳珮琴好好赔偿他们,不能一味地偏袒大房。 夏美月瞧了几眼完好无缺,摔得有些头疼的许健聪,都不等许添海和柳珮琴回答,她就忍不住呛声道:“许宝兴,霍平茹,你们两个真能歪曲事实。我还就告诉你们,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看好孩子,既然不能爬树,逞那个能干什么。” 话落,她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许修鹏。 不知道许健聪是个什么德行吗?跟他那么说话,当然就容易引起许健聪的好胜心。 要她说,这许健聪太脆弱了,真不适合跟他们继续生活下去。 他们也忍不了许宝兴和霍平茹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他们这家分定了。 “我儿子逞什么能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儿子故意激怒聪聪,让聪聪去爬树?反正你们今儿要是不拿钱,让你儿子给我家聪聪赔礼道歉,我就跟你们没完。”霍平茹平日最疼爱的就是她儿子许健聪,许健聪就是她命根子。 少一根汗毛,她都心疼好半天。 更别说摔成那样,她要是不从夏美月身上挖出一块肉来,能对得起她儿子受得那苦吗? 夏美月不觉得自己理亏,要是许宝兴和霍平茹态度好一点,或许他们还能坐下谈谈,送许健聪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但是就他们目前这样嚣张又无理的样子,她根本不想拿出一分钱,让那两口子给放进自己腰包。 许添海和柳珮琴对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也无话可说,本来,他们有想说的,也被许宝兴和霍平茹这副姿态给逼得什么话都没了。 幸亏,他们还有大儿子许宝荣,不然他们光靠许宝兴一个儿子,真就要晚景凄凉,死了都没人送终。 “吵什么吵,怎么个个都红着脸,出啥事了,跟我说说。”许老太太刚把地里忙活一整天的许宝荣叫回来吃饭,这一踏进门槛,就瞧着众人情绪不对劲,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这才出去半小时,许宝兴和霍平茹就和大家闹开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在场最公道的只有夏古元一个人,从旁观角度来说,他最适合向许老太太陈述真相。 许老太太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愈发对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不耐烦。 等夏古元说完,许老太太就对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怒气冲冲道:“你们两个猪脑子,有时间在这乱说,没时间送你们儿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吗?还有这钱你们自己出,是你们没管教好孩子,让他年纪小小就知道跟人争强斗狠。论理儿,你们捞不着好,你们也不配为人父母,为人叔叔婶婶,你们像个大人吗?你们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你们那倒霉样,还像不像个人,真是说你们是猪,还不如猪,赶紧的,给我滚。” 最后一句犹如鞭炮在他们耳边突然炸开,吓得他们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想要说什么,喉咙干涩得很。 只能照许老太太的吩咐,先把孩子送到医院,检查检查,要是孩子真出了问题,这大房就别想继续开脱。 许老太太目送许宝兴和霍平茹抱着孩子,以及陪同的许宝荣和夏美月走远后,她才转头,跟夏古元说道:“元子,今天这出儿,你也看见了,婶子想跟你说,你看能不能在咱村的东边,给许宝兴他们划出一块儿,让他们在那里建个土屋安家。” 夏古元听许老太太这口气,是坚决要分家,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分家好,分了家,这许宝兴和霍平茹再蹦跶,都蹦跶不起来。 “行,婶子,没问题。”村里啥都缺,就是不缺土地。 还有夏古元不得不佩服这许老太太,想得透彻,搁别人,肯定是死活不干,除非自己闭眼了,才让小辈谈分家这件事儿。 关键是许老太太够狠,村子东边确实是有一块地,但是基本接近村子口,周围人家很少,基本都没什么人烟。 谁让他们村子地广人稀,十几年过去,这人口都还没发展起来。 这离许家大院,起码也有好长一段距离。 他们今后要是在那里安家,想要干活路过许家大院都不太可能,毕竟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回家,那不是傻子吗? “那你别回家了,就留在这里吃饭,我明天还得麻烦你做个见证,让他们两口子立字据。”许老太太自打跟许宝兴和霍平茹提出分家,就已经琢磨起哪块地适合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居住。 既不会打扰他们,又不会打扰别人。 最终,选中了村子东边。 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了。 夏古元本想推脱,但是被许老太太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回绝。 按老规矩,请村子长辈作见证,的确是要请喝酒,请吃饭。 这许老太太明显是把话先说出口,让他都没法找说辞。 想来,明天这许宝兴和霍平茹一回来,就必须要面对分家的事实。 在这之前,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还找过他,让他跟许老太太说说情,让许老太太别谈分家的事情。 不过他没答应,这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是什么人,他这么些年,了解得无比清楚。 他们就是两个心眼狭窄的小气鬼,继续在许家待下去,那矛盾会越来越大,冲突越来越多。 而且他不能昧良心,故意祸害许家,再说,他也不敢跟许老太太开这口,真怕被许老太太挤兑的哑口无言,吃不下饭。 他还想多活几十年,像许老太太似的,一直长寿下去,日后好为儿孙出谋划策。 可许修鹏就惨了,被许老太太拎着耳朵,狠狠训斥了一顿。 让他以后说话的时候,再多长点心眼。 19.分配积蓄 万一许健聪真的出什么事, 那许修鹏长大了, 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不得愧疚一辈子,永远都藏着一个疙瘩,解不开。 许修鹏被许老太太骂了半天,顶着大家同情又可怜的目光,一下就忍不住憋屈地眼中含泪,忙向许老太太大喊道:“太奶,我错了……” 虽然他还不明白错了哪里, 但他以后打定主意,不跟许健聪说话,这样,他就不会得罪许健聪那个小气鬼。 而且他就跟许健聪说了一句:这爬树摘枣子的活儿是他一个人的。 让许健聪在一旁跟夏古元家的孩子玩耍, 别跟着他一起忙活。 万万没想到,许健聪生气了, 非要向他证明, 自己很能干。 他都不知道许健聪抽了什么风, 说实话,他是真看不上许健聪, 他身子弱, 不是他的错, 可他用得着这么敏感,难道他这么做, 不是为了许健聪着想吗? 就他不识好歹, 硬要逞强, 还连累他弟弟许诚毅跟他一起被骂,真是冤枉极了。 许老太太一瞅许修鹏那眼睛,便明白这孩子是头真倔驴,嘴上认错,可心底完全不这么想。 罢了,她不是没遇到过这种脑子犯轴的人,有些到老了,还一辈子都没改过来。 可能只有吃亏吃得多了,才会长记性,跟他说这么些,她还嫌浪费口水和时间。 果断让许健聪一个人面对着墙壁,好好反省。 倒是她小曾孙才真委屈,不分青红皂白就被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叱责和恐吓,肯定吓坏他了。 便在第二天清晨,家里几个孩子都还没睡醒,亲自去了一趟厨房,给许诚毅烙了几张又薄又香的鸡蛋饼。 若是夏美月在这,肯定又要肉疼,家里每天就那么几个鸡蛋,都不够吃,现在,许老太太把所有的鸡蛋都摊成了饼,那对夏美月而言,完全就是奢侈和浪费。 当然她胆子没那么大,敢在许老太太面前念叨,不过就是在心里抱怨几句就算了。 他们家做主的是许老太太,什么都许老太太说了算。 这不,许宝兴和霍平茹他们一回来,许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把他们叫到了正屋,先开口问起了许健聪的情况。 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则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证明许老太太心疼孩子,站在他们这边,说不定就不跟他们谈论分家的事情。 故意大肆渲染和卖惨说:“奶奶,医生讲了,我们聪聪再摔得狠一点,这脑袋瓜就没用了。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我们就聪聪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靠他养老送终呢!” 许老太太对他们的戏精表演无动于衷,直接忽视道:“那孩子就是没事了,那行,我们现在就来谈谈分家的事儿。” “奶奶……”许宝兴和霍平茹齐齐讶异地叫出声,一脸惊恐。 他们以为经过聪聪摔下这件事,许老太太就会打消让他们分家的念头。 毕竟怎么算,都是大房的错,要不是他们没教好自己孩子,他们聪聪怎么会被气得要去爬树摘枣子。 明明他以前那么乖,那么懂事。 许老太太不管许宝兴和霍平茹怎么变脸,怎么诧异,她都满不在乎,打定主意,接着说道:“我跟你们爹妈商量了一下,在村子东边给你们划分一块地儿,最多半个月,那屋子就能建成,你们也好尽快搬出去,省得你们总要跟宝荣他们作对,打心里眼想要独吞属于你们爹妈的东西。” 许老太太不怕把想要分家的理由说清楚,也不怕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就此恨上她。 她巴不得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跟他们疏远,甚至断绝关系。 她子孙多,少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最怕的就是牵扯不清,不断纠缠,麻烦一堆。 许宝兴和霍平茹闻言,面面相觑,显然,不管他们怎么做,怎么说,许老太太都不想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再者他们若是分出去,那以后什么好事儿都落到大房头上,他们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 摆明了是想抛弃他们,单独带着大房回城里过好日子。 特别是许宝兴,他的情绪比霍平茹更激烈,原来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把他当成自家人。 从小,他就是最吃亏,他不像他大哥许宝荣刚出生,还享受了一段少爷生活。 轮到他出世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住在狭窄又透不过气的弄堂里,没有大宅子,没有小汽车,也没有成片的佣人伺候。 甚至他都没怎么得到过父母的疼爱,他们向来最重视的就是他大哥,不论什么,都事先为他大哥考虑。 现在到了他孩子这辈,他们还是继续偏心眼,对大房那几个孩子纵容不休,连伤害了他的儿子,都能一句带过,他们真的有把他当成自己亲人看待过吗? 他怀疑,他真的怀疑,他有时恨不得自己没投胎到许家来。 或许,他父母生下他,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免费的劳动力,可有可无。 而且想分这家也可以,拿钱,拿宝贝,只要东西齐了,他们马上走人,再也不会跟他们攀上任何关系。 正好霍平茹和许宝兴是一样的想法,既然许老太太是死活都想要分家,那就该把他们应得的东西,交给他们。 别扯什么父母的东西,他们不该想。 就凭她嫁到许家这几年,给许宝兴生了一个儿子,那也是诺大的功劳。 搁别家,这公公婆婆还不得好好奖励。 谁像许添海和柳珮琴,那么抠门,吃他们一只鸡,都还只能分到一碗汤,那肉全钻到夏美月的肚子里。 “奶奶,这造房子,得要钱,得要人吧!那你们打算给我们出多少?”许宝兴一阵气愤和怨恨过后,陡然说到了他和霍平茹最在乎的重点上。 许老太太就知道他们会提这事,当即从兜里拿出一沓面额不等的纸币,还有几张粮票,布票,肉票等等。 许宝兴和霍平茹见此,连忙伸长脖子,一双眼睛使劲往许老太太的手上瞄来瞄去,看模样,已经是等不及把那些东西,攥在自己手中。 “这是你爸你妈攒的积蓄,跟你们大哥对半分,至于造房子的钱,我和你们爸妈另出。反正这该忙的都快忙完了,大家都有时间,而且要不了十几天,你们那房子就能完工。”许老太太并不打算现在就把这些钱财和票交给他们,她只是拿出来,让他们看看。 等许诚毅把夏古元请来,让许宝兴和霍平茹立个字据,那这家就算分好了。 到时再交给他们也不迟。 许宝兴和霍平茹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许老太太拿出的那些钱,总共才五百块。 这么说来,许添海和柳珮琴起码留了至少一千块,给许宝荣和夏美月他们。 谁让他大哥一家是他们的心肝宝贝,肯定不能亏待了他们。 于是,他们不说话了,都默默把目光收了回来。 许老太太看他们那随意猜测又失望的模样,顿时吓唬道:“你们要是嫌少的话,那我就不给了,咱家现在就这么一点家底,就当你们拿这钱孝顺你们爹妈。” 其实论理,他们不该拿这钱,他们都这么大了,自己有能力赚工分,却非要惦记自己父母的那点东西。 何况父母养他那么大,容易吗? 他们没好好孝敬不说,还倒过来啃老。 这搁哪都说不通。 许宝兴和霍平茹一听许老太太不给他们这钱,急忙收回失落又怨愤的情绪,勉强打起精神,好声好气道:“奶奶,我们不是嫌少,问题是,咱家除了这些家底,不是还有古董宝贝吗?” “什么古董宝贝,我都没见过。还有我刚才怎么说的,让你们少惦记你们爹妈那点东西,看你们那出息,这辈子都出不了头。”许老太太看人颇准,就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想要过上大吃大喝的日子,只能做做梦,甭想在这辈子可以有所实现。 许宝兴却急眼了,都顾不上许老太太即将发怒的兆头,大声说道:“奶奶,你没见过,我见过,我小时候还在我妈的脑袋上,看到一支金钗,可漂亮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话毕,许老太太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面色尴尬,正想出声的柳珮琴。 她这个儿媳,可真会自露马脚。 换作旁人,把东西藏起来后,根本都不敢拿出来,戴在头上。 就她能,以为孩子不记事,没想到许宝兴愣是记在心里几十年,到今天才跟他们说实话。 这许宝兴不说出口,柳珮琴都还忘了有这么一茬。 那时候,许宝兴五岁多了,她和许添海还没被人抓起来劳动改造,她有时实在忍不住就从她藏的古董宝贝里,挑出一支精美无比的金钗,戴在头上,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美一美。 实际上,她那会儿已经把头发都烫卷了,没戴多长时间就收了起来。 哪知道许宝兴能记那么久,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但是她真不敢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分给许宝兴和霍平茹。 万一他们把分到的古董都给卖了,让人发现是他们许家私藏的宝贝,那他们这家还不得被红卫*给抄了,砸了,把他们一家人都抓到县里去批*和改造。 “你小时候看见又有什么用?不代表你们爹妈能把那玩意儿留到现在。别忘记,五几年那会儿,你们爹妈被监督改造那段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跑你们爹妈屋子里去搜查,那就是再有好东西,也全让他们给拿走了。”许老太太有些不耐地跟他们解释了一遍。 要是他们再不听,那就别怪她无情,直接把他们骂得听懂了为止。 许宝兴听后,虽有犹疑,却坚定地认为这是许老太太随便找的借口和说辞。 他不相信他们家的好东西,都让别人给拿走了。 可是,让他继续跟许老太太争执,他也不敢。 他得想办法,找找那些宝贝,不能在他们分了家之后,全交给许宝荣他们。 而等许诚毅把夏古元请来,许老太太也不废话,就盯着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让他们顺利签字盖章后,他和许宝荣各自保管一张字据。 有这个字据,许宝兴就赖不了。 剩下的就是请村里人,帮许宝兴他们造房子。 山里人嘛!干活又快又猛,只要一动工,那真是眨眼之间就好了。 许诚毅这几天却见许宝兴鬼鬼祟祟,有事没事就在院子各个角落瞎溜达。 有时趁着他太奶,以及他爷爷奶奶不在家,还想跑到他们的屋里翻东西,幸亏他阻止的及时。 并且瞧他那跟小偷似的架势,让他不得不防。 许老太太当然也知道,但是她没法时时刻刻待在许宝兴的身边,就让许诚毅他们几个孩子多看着一点。 等房子造好,他们一搬出去,她就给每个屋子上把锁。 她还要在院子里养一条大黄狗,专门给她看家。 谁来偷他们家的东西,都得被狠狠咬一口。 刚好,许诚毅也有这个想法,便从他叔公家里抱来一只他手臂大小的小黄狗,而且是非常正宗的中华田园犬,既听话,又聪明。 顺便他给一个人居住的樊教授,也送去了一只。 毕竟樊教授待得那地儿,极其偏僻,他想跟人说话,恐怕也不成。 本来,他性子就古怪,惹村民不喜。 干脆让他养一条小狗,这养着养着,说不定人味就浓郁不少,跟村民之间,也能好相处。 20.谣言 只是樊教授本来挺嫌弃许诚毅这个狡猾的小鬼头, 总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坑了一把。 但架不住许诚毅是个聪明孩子, 能随便从他的一句话中,听出许多信息。 这样,还省了他不少事儿,尤其他是个口不对心的人,极其别扭。 让他把话说太明白,那他这老脸往哪搁。 而且许添海在他生病那段时间,让许诚毅隔三差五就给他送一次东西, 这份人情,他一直记着呢!不会忘记。 甚至他现在当面跟许添海对话,也没以前那么阴阳怪气,顶多就是心里嘚瑟, 表面却还一副你把我当朋友,我还不稀罕的模样。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 许添海都不会跟他吵起来。 相反, 他跟公社社长夏古元一点都不对付, 两人碰面,像是死对头似的。 他骂人家一句老黄牛, 人家骂他一句臭老九。 各自看不顺眼, 有时都还要打好长一段时间的口水仗。 你不饶人, 我不饶人,这画面精彩得很。 比两个骂街的泼妇, 更能喋喋不休。 可是, 谁能想到, 他们越是互相讨厌,就越是能容易碰面。 这不,许老太太请村民给许宝兴和霍平茹造房子,每天都要管三顿饭,那他们能不给人吃点好的,虽说他们在农村,这家庭条件还没有一般的工人家庭过得去。 不过这大中午,怎么着都得给大家伙炒两个肉菜下饭,这干活才有力气。 所以樊教授心想,许家现在肯定很困难,任谁给一帮大约三四十人左右的大老爷们供饭,那就算不吃穷,也得吃他们一点存粮都拿不出,还要去粮站买米。 干脆拎了几斤他专门存放到下个月的地瓜,以及他攒了数天的杂粮,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许家。 但许添海和许宝荣他们都跑去村子东边帮忙,哪怕许宝荣已经是村子里的会计,任务特别多。 再说,这是农村,也没有请人造房子,主人家在一旁看热闹的。 连动不动想找时机,偷摸古董的许宝兴,都被许老太太趁机,撵了过去。 否则这传出去,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当然就只有许老太太她们在家,偏偏樊教授一见到许老太太的面儿,他就有些尴尬和难堪。 他平生最怕和两种人打交道,一种就是夏古元这般读书不多,觉得文人矫情又酸腐的老农民。 另一种就是许老太太这般一言不合就要骂骂咧咧,粗话一堆,光靠大嗓门就能赢了他。 这两种人,你跟他们怎么讲道理,到最后都会被他们带偏。 何况他还亲耳听过许老太太对他的评价,说他比个娘们儿还要扭扭捏捏,不像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大学教授。 那让他咋开口? 对他而言,这个评价已经上身到了人身攻击,他又不能跟一个比他年长,能做他母亲的老人计较,毕竟许家人对他有恩,他被许老太太这么说,也就一时气愤和难过。 等他自己一个人待着时,他就忽然不得不认同许老太太对他的看法。 偶尔,他自己都恨他那种清高到极点,死活都嘴硬的个性,不知吓跑了多少对他散发善意的好人。 可就是一把年纪都改不过来。 硬是磨蹭了一会儿,许老太太都忍不住想出声骂他是不是个哑巴的刹那,樊教授突然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许老太太面前,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粮票和肉票,塞在许老太太的手里。 面无表情道:“这是我欠许添海的人情,您必须要收下,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许老太太猜到他要干什么,就是没想到他这态度和反应都干巴巴,硬邦邦的,才说完一句话,后面就像是有鬼在追他,神色急匆匆地便要转身离开。 就连跟小黄狗玩得正开心的许诚毅都纳闷了,这樊教授性子再别扭,再古怪,也不能说话这么急切和敷衍。 莫非,樊教授是想躲什么人? 果然,他扬起脑袋,四处张望,马上看到了樊教授最不愿当面接触的夏古元。 甚至樊教授还没踏出许家大院门槛,夏古元就双手放在背后,上下一通打量,说道:“樊教授,看你这精神模样,应该是大好了。咋,今天还有时间跑来这,该不会是报恩来了吧!” “我报不报恩,关你什么事,你自己不也拿着东西,上许家。”樊教授说着,还指了指他身后被遮掩的大竹筐。 顿时,夏古元就无话可说,还装模作样拿起一只拳头,捂着鼻子下边,咳嗽了几声。 他就是想逗一逗这樊教授,图个乐子。 谁想到这老家伙还是那么冲,就不能说话语气缓和些,活像别人欠他几百万。 让他都懒得再出声,让这老家伙自个儿玩泥巴去。 樊教授看夏古元被他挤兑地一句话也说不出,这心情瞬间开朗起来,得意的模样,立即显露无疑,似乎是故意表现出来,让夏古元郁闷。 夏古元摇头嗤笑一声,也不跟他生气,他今天跟樊教授的目的一样,都是给许家送点他们自己储存的蔬菜或者粮食。 送完这些,他就得到打谷场忙活。 实在是抽不出空,跟这老家伙吵翻天,斗嘴皮子。 “行了,把这东西都带回去,不需要你们特意给我们送过来。”夏古元还没抬脚,跟樊教授擦肩而过。 许老太太就走过来,对他们俩一起说了一句。 这樊教授和夏古元的家庭情况,她从夏美月那里是了解的明明白白。 他们两人应该算是村子里的贫困户了,一个比一个穷。 别看俩人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公社社长,其实身上根本就没多少家底。 她要是拿了他们俩人送过来的蔬菜粮食,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况且有她在,绝对不会让许家沦落到连帮忙干活的村民,都拿不出饭菜招待的那一天。 甚至不等樊教授和夏古元两人主动启齿,想要好好劝劝许老太太,收下这些东西。 许老太太就拍拍自己的口袋,接着说道:“放心,我活了这么多年,这傍身钱,我还是有些的。到时粮食缺了,猪肉缺了,我直接花票去买就行。还有你们也别怪我说话直白,实在是你们俩这日子都过得苦的很,咋还那么心宽,把自家放着的粮食,肉票都拿来,这不是成心让我们为难,惦记你们吃不饱吗?” 樊教授和夏古元听后,却颇为不好意思。 他们能拿出来的东西,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没料到许老太太坚决不收,还把他们俩人一起训了一顿。 让他们想说什么,都辩不过许老太太。 只能在心里感激许老太太,他们知道,许老太太这么说,是为了他们好,怕他们吃不上饭。 可让他们相信许家一点都不困难,那他们是打死都不相信。 见状,许老太太赶忙把许诚毅唤到跟前,指着许诚毅,向樊教授和夏古元说道:“你们应该都悄悄听过我小曾孙在镇子和县城帮人吆喝卖东西的事儿,不怕你们笑话,诚诚那钱加起来都快一百块了,还有好多张粮票和肉票,搁在我那里,怎么着都轮不到你们救济。听我的,把东西拿回去,别让婶子我都嘴皮子说干,你们还不信。” 话说到这份上,樊教授和夏古元压根就没法反驳。 只好拿着东西,原路返回。 却又不禁在心里暗道:这许诚毅真是一个胆子大过天的小滑头,帮人卖东西,收取薄利。 这种危险性十足的事儿,他都干得出来。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搁他们这些大人都必须要仔细隐瞒和考虑,而且他们全都是搞集体化,渠道就两个,差不多都是通过供销社或者国营饭店交易,毕竟都是摆在明面上,不违法。 像私人买卖被抓到的案例,全国多着呢! 幸亏他们这管得不严,再加上许诚毅及时收手,那些人也就随他去。 而除了樊教授和夏古元两人,许诚毅他姨婆夏巧玲也给他们送来了一点粮食和蔬菜。 不过许老太太没推脱,直接给收下。 谁让夏巧玲她媳妇郑华娥是个爱说闲话的小心眼儿,跟霍平茹就是同路人,搞不好是霍平茹叫她在背后偷偷宣扬,说她儿子许添海和她儿媳柳珮琴都偏袒大房,处处为难二房。 只疼大房的孩子,不在乎二房孩子等等,而闲话传着传着,版本竟然变成许添海他们纵容大房孩子,欺负孩子,想让二房断子绝孙。 哎哟,这么恶毒的谣言,传播速度更快,不到半天,就传遍了周边几个相邻的村子。 现在,好多不知道情况的人,都以为许宝荣和夏美月一家是极品,仗着自己父母的疼爱,专门压榨二房的劳动力。 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却乐见其成,也不澄清,任其传言自由发展。 谁让许老太太他们偏心偏到他们不得不悄悄做出一些反抗措施,他们就想让外人看看,他们一家在大房的长久欺压下,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搁谁听见了,都得气愤。 许老太太其实是不大在意这些议论,在农村,有哪个没被说过闲话和坏话。 那就是品性再值得称赞的老好人,也有人心里阴暗的想扒出他曾经做过什么坏事等等,或者家里一旦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瞬间就能成为村子里最热闹的话题。 她习惯了,再说,这样的小报复算什么。 谁是始作俑者,她一清二楚,许宝兴和霍平茹不是挺能闹腾吗? 那好,她就搬着板凳,坐在许家大院门前,当着路过看热闹的洵水村村民,整整骂了许宝兴和霍平茹几个小时。 其言辞并未有任何侮辱性词语,反而详细描绘了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等丑恶嘴脸,让大家伙都开始同情起许老太太。 一把年纪了,还被小辈逼到这份上。 原本,老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结果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个猪脑子巴不得四处宣传。 那她就如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的心愿,把他们干得蠢事都说出来。 反正他们给脸不要脸。 闹大了也好,让外人都看清许宝兴和霍平茹是什么货色,她可不想继续给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遮丑。 让他们还以为自己这样的小伎俩,能把他们弄得毫无颜面。 实际上,谁最吃亏谁清楚。 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也确实被许老太太骂得面红耳赤,相熟的洵水村村民见了他们,都不跟他们说话,顶多就是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 有些年过半百的老人,更是厌恶地朝他们吐了一口唾沫,毕竟活到他们这个年纪,儿孙不孝,是最重的打击。 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永远都洗不清这个污点。 夏巧玲的儿媳郑华娥,同样让许老太太骂得不敢出门,即使他们一家收了夏巧玲的东西,那也是因为郑华娥先办了不地道的事情。 再说,他们不欠郑华娥的,凭啥,要被她这么污蔑和造谣。 柳珮琴却打心眼里,不赞同婆婆这么做,她老觉得这是一种非常粗俗,上不了台面的处事方法。 这不是等于把他们都搭进去,让外人看笑话嘛! 可夏美月则认为痛快地不得了,这在农村就得这么干,有什么好讲究的。 不能受了委屈,什么都不说,任由他们诽谤和添油加醋。 而且许老太太这么一犀利的回击,顿时说三道四的人就少了,大多都是在背地里讨伐一下许宝兴和霍平茹他们。 许老太太还打算把造房子,以及分给他们的钱都要回来,她不能轻易让这件事就过去,她必须得让许宝兴和霍平茹明白,这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代价是什么? 21.还钱 正好, 这房子也快完工。 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就没有必要在许家待下去。 而他们自己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毕竟许老太太在人前揭露他们的丑行还不够, 更成天的见了他们就骂, 言辞非常激烈, 并没有像上次那样, 用文明一点的句子进行修饰。 都是□□裸地直白辱骂。 把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弄得见了许老太太就想躲, 简直叫苦不迭。 柳珮琴倒是几次三番地害怕许老太太这么做,容易教坏几个孩子。 想跟她商量商量, 别骂得太难听,小心许修鹏他们会跟着学舌。 原本,她就不喜欢许老太太这种简单粗暴的性子,认为跟许老太太不是一路人。 许老太太听了她的建议后, 看着她, 似笑非笑:“你能耐, 你有本事, 那你咋没把许宝兴给教好, 你瞧瞧, 他像是咱许家人吗?” 话落, 她又继续说道:“要是我不来,你和我儿能收拾他们两个?要我说,你和添海都太墨迹, 你跟他们讲情义, 他们跟你讲利益, 根本就不适合一起生活。你们该早点分家, 早点让宝荣他们过上轻松日子,不就没有我的事了。还有我不是笨蛋,咱家几个孩子也不是,我每次骂许宝兴的时候,我都没让诚诚和鹏鹏他们在场,就是曼曼那个丫头都知道机灵的捂住耳朵,你还怕他们学坏?” 柳珮琴却随着许老太太每一句话说出口,瞬间这笑脸就维持不下去。 她好心跟许老太太提意见,结果许老太太嫌弃她多管闲事,瞎操心。 变着法儿的把她训了一顿。 即便如此,柳珮琴都没有反驳许老太太一句话,也没必要为了逞口舌之快,就跟许老太太故意抬扛。 她向来就和许老太太谈不到一起,她不需要花多余的时间,去跟许老太太争论。 没意思,她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她讨厌的那一类人。 许老太太则不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角,表示她被柳珮琴这种默不作声地行为给气到了。 她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跟她摆那谱。 虽然她嘴上常说自己是农村人,其实心高气傲,压根就看不上她们这种真正的泥腿子。 不然咋说她这不行,那不行,可去她的吧! 她比她多活了二十几年,人生经验十足,这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比他更不要脸,更不怕事。 谁跟她似的,成天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愣是白受许宝兴给他们带来的委屈和闷气。 连一句脏话和重话都不舍得说出口,真是讲究着就把自己孩子带到坑里,让他们对长辈越来越不尊敬,甚至肆无忌惮,忤逆不孝。 这几天,不光大人之间闹矛盾,暗地里争锋相对。 连许健聪和许丽娟两个小孩子都受了霍平茹的挑唆,常来跟许诚毅他们碰瓷。 明明许诚毅跟许修鹏玩得好好的,或者背书练字儿,这许健聪就忽然故意跑过来,摔倒在他们跟前,然后大哭大闹,若是有谁看见,开口问他情况。 他就一口咬死是许修鹏和许诚毅两人欺负他,打骂他。 许丽娟也跟着许修鹏有样学样,才三岁多一点儿,就跟许健聪似的,自己假装摔倒,把锅全甩到许诚毅他们身上。 许诚毅当然不能跟他们似的瞎胡闹,直接从纪伯伯家里,牵来一条大狼狗。 至于他抱来的那条小黄狗还太小,威慑力不够。 而那条大狼狗是纪伯伯从小喂到大的,一直都很听话,很聪明,唯独一点,就是有些胆小怕事。 哪怕它长着非常狰狞以及凶恶的模样,其实它每次看到陌生人一来,都会虚张声势地叫几声,等陌生人一离开,它就吓得立马趴下,需要缓和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站起来。 与许诚毅见过的标准二哈性格,相差不离,都是别看它长得凶,实际上怂得要死。 拿它来震住许健聪和许丽娟,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 谁让他当天领回大狼狗,许健聪和许丽娟就马上学乖,一点都不敢招惹许诚毅他们。 他们就是再淘气,再胡闹,胆子也没厉害到要跟有大狼狗跟随的许诚毅作对,万一被大狼狗咬下一块肉,那他们不就死定了。 霍平茹却趁着许老太太和夏美有他们不在家,有意当着许诚毅的面,讥讽道:“诚诚,你不是有小黄狗了吗?怎么还弄条大狼狗回来,是想跟你作伴,一起同吃同住?可咱家人都不够吃的,哪还有骨头给畜生啃。不如把这白捡来的畜生杀了吃肉,省得浪费粮食。” 许诚毅对霍平茹的讽刺,没有言语,反而一双眼睛始终看向趴在他脚下的大狼狗,以及一条睡得呼噜噜的小黄狗,眼神里的鄙夷意味,十分明显。 顿时,霍平茹就明白了什么,恨不得立刻上前,拽住许诚毅,狠狠揍一顿。 这个臭小子,居然暗喻,她不如一条用来看家的大狼狗,真是搞得她火冒三丈。 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毛孩儿给气到。 偏偏大狼狗像是听懂了什么,默默在脑袋里消化了半分钟,突然一下就从地上站起来,朝着霍平茹,不断狂吠。 而且它的双眼,头一次露出仇视的目光。 恶狠狠地瞪着霍平茹,霍平茹立刻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声势减弱道:“诚诚,你快点让它别叫了,让它赶紧闭嘴。” 不曾想,霍平茹才刚说完这句话,大狼狗就猛地向她跑过去,把她惊得迅速大叫,拔起双腿就不要命的往外逃去。 “啊……救命,救命,别追我……别追我。” 这霍平茹都被大狼狗追得一头栽进水渠,许诚毅都仍能听到她的呼救。 直到大狼狗玩累了,才屁颠屁颠地回到许诚毅身边。 自此,这大狼狗就跟霍平茹结下仇怨。 只要其他人不在场,它就会故意寻着霍平茹的气味,找到她,对她一顿狂叫。 或者趁霍平茹不在,跑到她屋里,咬烂她的衣服,裤子等等,凡是跟她有关的东西,都会被大狼狗给一口咬住,用爪子狠狠撕扯。 可见,其气愤和憎恶。 说明有些小人,连狗都讨厌和不喜。 许诚毅也不想大狼狗弄得太过分,怕霍平茹他们趁着自己没注意,对大狼狗下毒使坏,就把大狼狗给送了回去。 毕竟今天下午就是他太奶跟许宝兴和霍平茹摊牌的日子,他们都容忍不了许宝兴和霍平茹这般小家子气的作为。 大人对付不了,就唆使自己孩子找茬,这算什么? 有哪一点配做父母? 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并不知道许老太太找他们干什么? 他们恐怕做梦都没料到,许老太太会让他们把分到的积蓄拿回来,还要额外收取给他们造房子花掉的材料钱。 于是,他们在听到许老太太向他们要钱的那刻,都愣住了,难以相信道:“奶奶,你没说错吧!你……你让我们还钱?” “是啊!还钱,咋,不相信?”许老太太挑挑眉,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透露很明确。 这许宝兴和霍平茹就是两条臭虫,他们不像是个人。 若他们心性善良和大度些,说不定这日子还能过得和和美美。 可惜,许宝兴和霍平茹都爱生事,改不了他们那个小气吧啦,一副死都要计较的模样。 许宝兴和霍平茹却是第一次见识,这分家拿了钱之后,还要还回去,这啥意思啊! 他们不服,再说他们还有字据为证。 这般想着,他们就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字据,指着上面的白纸黑字,说道:“奶奶,这上面说我们分了家,就没有什么牵扯,那按道理,您不能让我们把分到的钱,再拿出来还给你们。” “哼,字据是老娘立的,上面有说不让你们把拿了的给吐回来?我还就告诉你们,必须还钱。若你们想用字据说话,那也行,我就给你们看看和算算,你们这十几天住在我们家,吃了多少,花了多少,每一样我都给你们仔细列出。反正是你们说,你们跟我们没牵扯,那作为外人,住在我们家,那就必须拿钱。”许老太太说着,还真拿出一本记事的簿子。 上面详细记录了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自打分家之后,都吃掉了什么,花掉了什么,损坏了什么…… 弄得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都哑口无言,他们怕是再小心算计,也没像许老太太那样,专门拿出记账本,记录有关他们两口子的许多事项。 许老太太瞧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还无趣地白了他们一眼。 小样,跟她斗,不弄死他们,都算她仁慈和大方。 “奶奶,你给我们的,我们已经用掉了。我……我们没钱,真的没钱,我们拿不出。”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在听完许老太太给他们算得花费后,干脆就找借口,糊弄过去,绝不会主动拿出一分钱。 许老太太信他们个鬼,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正想拍桌子,对他们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的时候,这许诚毅就凑到许老太太耳边,说了一番话。 许老太太当即笑弯眼地摸了摸许诚毅的小脑袋,随后朝许宝兴和霍平茹二人,指了指许家大门的方向,一脸威严道:“那大门就给你们敞开着,快滚吧!否则就别怪我亲自动手,把你们都撵出去。” “奶奶,你……”许宝兴红着眼睛,看了一眼许老太太,以及在场的其他人。 这么快就要赶他们走,那房子昨天才刚刚建成,里面还什么东西都没布置。 分明是让他们进新房子,挨饿受冻,受活罪,半分情义都不讲。 这也太狠了,他们还是自己的亲人吗? 霍平茹此刻却是又气又怒,又恨自己男人不争气。 她当初花那么多的心思,嫁给许宝兴,不就是图他们家的家底,将来还能跟着许添海他们一起进城,享受好日子。 谁知她的美梦还没实现,就这么快被粉碎。 那她要是不对许老太太他们怨恨交加,她就不是霍平茹。 行,他们就向着大房好了,等她儿子以后读书成材,有本事了,看他们怎么后悔和羡慕? “别叫我奶奶,我不是你奶奶,你要是真当把我们当成亲人,你就不该和你媳妇做出那么多蠢事。”许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才不谈什么宽容和心软。 有些人心眼能歪一辈子,甭管说什么都不会改。 反而你越忽视,越纵容,他越来劲儿。 她不会像别家的老头子,老太太,只要儿孙表面认错,立马谅解,从而循环往复,酿成大错。 这种傻事,她不会干的,她一向都很理智,理智到别人都认为她有些冷血。 何况许宝兴和霍平茹还认为自己某些想法没有错,人之常情罢了。 谁会圣人到连家里藏着的那箱子古董宝贝不惦记。 既然许老太太他们无情,许宝兴和霍平茹就不说什么了,只是暗自记恨在心里。 把他们赶出去又怎样? 该是他们的东西,必须是他们的,他们总有一天会把那东西给找到,一个古董宝贝都不会给大房他们留下。 等他们一走,把属于他们的东西都搬空之后,许诚毅才把今天上午,大狼狗从霍平茹屋子里翻到的钱票给塞进许老太太手里。 谁让大狼狗那么聪明,稍微训练一下就见钱眼开,竟然几分钟时间,就把霍平茹放好的钱票,给找了出来,直接用嘴叼到了许诚毅跟前。 虽说这个方法有些不地道,但是,面对许宝兴和霍平茹那样无赖又计较的小人,算不了什么。 只要管用就行,省得他们找借口,扭捏半天都没拿出来。 当然许诚毅没做得那么绝,属于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的积蓄,他只拿了一半,拿来偿还造房子的钱。 那些钱加在一起,也有五六百,可见,许宝兴和霍平茹并不穷困。 他们明明也能靠自己发财,何必惦记他爷爷奶奶留着自己纪念的古董宝贝。 22.入学 而这厢, 霍平茹一到刚造好的新房子, 都没还坐下休息缓口气, 便在自己打包的行李中, 到处翻找她存钱的小盒子。 那里面可放着一千多块, 是她和许宝兴两人所有家当,千万不能丢。 没想到, 霍平茹找了大半天,也才翻出三百块,其余的八百块钱,愣是怎么翻个底朝天, 都没有踪影。 顿时,霍平茹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恐慌,一把拽住许宝兴, 焦急地大吼了一句。 “许宝兴, 咱俩的钱呢!钱不见了。” 说完, 许宝兴都被霍平茹吼懵了,直到半分钟过去, 他这才回过神, 纳闷地疑惑道:“那钱,不是你放的吗?你找我干啥,该不会是咱俩在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吧!” “弄丢?”霍平茹嘴里喃喃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随后坚定地摇摇头, 否定道:“我怎么会弄丢呢!肯定是你爸妈趁我们不在, 把钱偷走了。我就说,那老家伙咋会轻易放过我们,原来她早就心里有谱,把我们叫去谈话,只是为了通知我们一声,好立刻把我们赶走而已。” 许宝兴闻言,没有其他异议,显然他也是同意霍平茹的看法,原来他奶,他爸,他妈是真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想要弄得他们绝户。 既然他们无情无义到这份上,那就别怪他不孝,发誓都要把许添海和柳珮琴的家底给找出来,才对得起他们今天这损失。 若是他们现在上门去讨要,许老太太肯定不会给,还会把他们大骂一顿。 他犯不着受那窝囊气,他就不信,他爸和他妈能憋一辈子,不动那箱子宝贝。 毕竟瞧他爸许添海那做法,是想把许诚毅他们几个孩子都给培养出来,说不定国家将来一恢复高考,他爸就会让许诚毅他们才考大学。 到时他们不拿钱能行吗? 那读大学,一年花费都抵得上农村一户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更别提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三个孩子。 还有他们将来回到城里是吃商品粮,买啥都要钱,都要票,那他们不拿那箱子古董宝贝换钱,这生活还咋维持下去。 他就等着,看谁耗得过谁? 霍平茹却是一脸怨恨,跟许宝兴一样,她也没那个胆子,继续去讨许老太太的骂。 只有在心里诅咒许老太太快点死,最好连累大房一起死绝。 这样,许添海和柳珮琴的家当,就都是他们的了。 如今,她少了这么多钱,只好抽空带着孩子回娘家一趟,从她亲妈和亲大哥那里多要些粮票,不然他们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要啥没啥,连个吃饭放碗的地儿都没有,可穷死她了。 …… 但自从少了许宝兴和霍平茹一家人,许添海和柳珮琴这脸上,也渐渐出现了比往日愈发灿烂的笑容。 闹心的时候少了,他们才能安安静静地享受孙子孙女承欢膝下,逗他们开心。不用像以前那样,总要因为大房和二房的各种矛盾,弄得他们心力交瘁,想方设法地让他们讲和。到最后,还是被二房给伤了心,每天都盼望着几个孙子孙女快点长大,才好分家。 现在终于实现了,他们确实是轻松了许多。 也不是他们心硬,对老二许宝兴没有感情,实在是许宝兴这个孩子从小就跟他们离心,无论他们怎么做,怎么补偿老二,老二都认为他们偏心老大,不喜欢他。 久而久之,他们都被老二给寒了心,把大半心思都放在了老大身上。 说实话,他们对老二的期待,不亚于老大,他们曾经还幻想过自己的一双孩子都是个顶个的人才。 然世事无常,他们就算捐出自己家产,也被当走资本主义派的地主给抓起来,进行监督改造。 那段时间,还连累老大带着老二去学校上课,都被人嘲笑和打骂。 想到这个,柳珮琴都会时常痛心,暗骂老二不讲人情,当年老大为了护着他这个弟弟,挨了多少打,额前至今都还有两个醒目的疤痕。 老二怎么就不想想别人为他做了多少,他自己又付出了什么。 一门心思就惦念那箱子古董宝贝,说到底,也是他们的错,留着那箱子玩意儿做什么,害得老二和他媳妇儿都快魔怔,一天找不到那东西,他们就一天都不会安心。 他们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事实和局面已经这样,他们就只能期盼老二和他媳妇儿能够自己醒悟,迷途知返,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想多余的东西。 这么一来,许诚毅就成了许添海和柳珮琴老两口的希望。 几个孙子孙女中,就许诚毅最有眼色,脑袋瓜十分活泛,唯一的缺点就是他胆子比他哥哥许修鹏还大,猝不及防就要想出一个鬼点子,搞这搞那,他们算是服了许诚毅。 不过他有能力,自己抹掉后顾之忧。 就是太早熟,太聪颖,小小年纪就那么有主意,那长大了,谁管得住他。 他们又愁又欢喜,一转眼间,这许诚毅就被他们教导着,长到了七岁,该是上学的年纪。 他们二话不说就把许诚毅送入了村小学,结果许诚毅跟许健聪同班,甚至全班同学都知道,许诚毅和许健聪是死对头。 他们打小就不和,便有意无意地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许诚毅,另一派是支持许健聪。 当然支持许诚毅的人数要比许健聪多一倍,谁让许诚毅他大哥是孩子王,又是整个六年级的大头头,身高尽一米七几,人高马大。 那他们这些低年级的孩子,能不害怕许修鹏的势力吗?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比起傲气在表面的许健聪,自是许诚毅更亲和,更讨人喜欢。 但他们也能深切地感受到许诚毅骨子里的疏离和冷漠,他远没有像他表现得那样和善,一旦谁惹了他,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大概就是一种应激反应,让他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城墙,拒绝别人无缘由地欺压和讥讽。 毕竟受过欺负,并且经常反抗的人,都有一种狠劲儿,可许诚毅的这种狠劲儿不是面对自己,而是面对敌人。 只有年纪大,阅历丰富的人,才看的出来。 像跟他同龄的孩子,都认为他这个人好相处是好相处,但就是有时太冷淡,让他们常常付出去的热情,突然像被泼冷水了一般,得不到回应。 私下里,却有一批小女生,成了他的小粉丝。 谁让班里大部分都是爱打闹,爱玩女生辫子的调皮鬼男生,极个别还不讲卫生,经常穿着脏衣服,吸着黏糊糊的黄鼻涕。 在这样鲜明的对比下,许诚毅俨然成为了一个异类,他爱干净,每天下课都要整理桌子上的书本,作业按时上交,不拖沓,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也会礼貌回答。 偶尔困了,睡个懒觉,任课老师都不会说什么,反正他学习成绩那么好,态度也不错,就随他去。 许健聪则三番五次地盯着他,只要他有任何异动,他就马上向任课老师打小报告。 或者一旦许诚毅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就立刻举手,不管答案对不对,他都想超越许诚毅,不想落后于他。 偏生他回答问题完了之后,被老师说这个答案是错误的,他马上激动地满脸通红,嘴硬地把他认为为什么是这个答案的过程和思绪,都对老师描述一遍,坚决不肯承认他会没有许诚毅厉害。 时间长了,任课老师都有些不耐地找许健聪谈了很多次,让他专心学习,别总是盯着许诚毅一个人。 明明期中成绩和期末成绩一出来,许健聪都考得不怎样,反倒是许诚毅地位始终稳固,一直霸着全班以及全年级第一名。 那任课老师面对一个学渣的不断找茬,自然会在心里给许健聪打个差评。 而且他们试图去找许宝兴和霍平茹谈话,让他们纠正一下许健聪的正面以及反面思想。 可惜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根本就没听进去,还说是任课老师无能,不会教孩子。 如此一弄,任课老师都哑口无言,知道这许宝兴和霍平茹两人对自己孩子信心太大,期望太大,导致他们压根就接受不了自己孩子的不好。 不仅老师拿许健聪没办法,那些曾经支持许健聪的同学,也在许健聪每次的抬杠,和提出各种无厘头的问题后,慢慢疏远了他。 他们和许健聪不是一路人,他们没耐心招架许健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心态和表现。 只有许健聪爸妈才觉得他们儿子各种聪明和努力,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 这不,学校决定召开家长会,许老太太和夏美月,以及柳珮琴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去参加。 谁让许诚毅成绩那么突出,全村都知道他聪明机灵,那她们去了,只有任课老师夸奖,和其他家长来询问她们怎么监督许诚毅学习的份,怎么着都是脸上有光,徒增高兴的好事儿。 那她们谁不愿意掺和进去? 都想自个儿被别人夸一夸,她们教导有方。 只是许诚毅所在的班级太小,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只能请一位家长去参加。 那依许老太太的强势作风,夏美月和柳珮琴自然都捞不着这个好。 偏生许老太太刚踏进班级,就看见霍平茹缠着任课老师,问她儿子成绩怎么样? 一听又是许诚毅考了第一名,她儿子倒数几名,她就拉下脸,满是不悦。 当着任课老师的面,暗自小声嘀咕道:“你们怕不是收了许家的好处,怎么每个学期的第一名都让他得了去。” 任课老师又不是聋子,听了这话,面上的微笑,立马收敛了些许。 转身就和其他孩子的家长交谈起来,完全不想搭理霍平茹这个不讲道理,有些胡搅蛮缠的女人。 而霍平茹见状,对任课老师翻了三四个白眼,不忿道:“我勒个娘,真势力!” 闻言,跟她站得比较近的孩子家长都看不过去,纷纷远离霍平茹。 他们都知道霍平茹是个什么人,就是不知道她这么蠢,她孩子考砸了,又不全是任课老师的错。 是她自己文化一般,不会教孩子,搞不好,她儿子真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子。 还成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在背后说人家闲话,那她孩子要是有出息,还有天理吗? “许奶奶,您来了?我跟您说,许诚毅他在学校表现一直不错,他尊敬老师,友爱同学……”几门任课老师见了许老太太,这满脸都是笑意,忍不住就走上前,开始一条一条得给许老太太列出许诚毅的各种优点。 许老太太越听,这笑容就越绷不住,真想当着大家的面,大声笑出来。 霍平茹却故意站在任课老师的后面,侧耳倾听任课老师说出的每一句话。 但凡任课老师夸奖起许诚毅,霍平茹就恼怒地咬牙切齿,在心里腹诽这些任课老师都是瞎子,看不到她儿子的好,就知道吹捧许诚毅那个小混蛋。 许老太太见此,都快乐开花了,也不打岔,就让霍平茹仔细听听她小曾孙究竟有多么厉害。 最好气到七窍生烟,想撞墙为止。 霍平茹也确实如许老太太所料,听着听着,都气得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她今天来学校参加家长会,是为了出风头的,怎么就变成许老太太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难道她儿子真的太笨,听不懂老师再讲什么? 不对……不对,她儿子应该是最聪明的,怎么就得不到老师的重视。 23.蹭饭 霍平茹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直到那些任课老师跟许老太太聊完, 她才目光有些怪异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许健聪被霍平茹看得莫名其妙, 一头雾水。 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妙,赶紧晃了晃霍平茹的胳膊。 霍平茹什么都没说。 直接带着自己儿子回家, 然后关上院子大门, 逼着许健聪看书学习, 不准出去他随便跑出去跟别人胡闹和玩耍。 可是接连半个月过去,许健聪每天的任务就是读书写字, 连穿衣服, 端碗吃饭的活儿, 霍平茹都不让他做,争取让她儿子许健聪每分每秒都把时间用在读书上。 只是时间长了,许健聪也有些吃不消,还反抗了霍平茹好几次。 霍平茹愣是无动于衷, 她的儿子不可能这么笨, 肯定是他不肯用心, 还有村小学那帮老师都是势利眼, 文化水平不怎么样就算了,关键是忽视她儿子,看不起他儿子。 她想着下学期, 就把许健聪送到镇子上的第一小学读书,让他住在她小姑家, 就不信这学习赶不上许诚毅。 结果她儿子真被她送进镇子里的小学读书后, 她这尾巴就翘到了天上。 比以前更喜欢吹嘘她儿子聪明机灵, 每次老师都会点名她儿子发言,还说她儿子学期末一定能夺第一名。 但是有几个会相信她的话,大多都认为她在吹牛。 偏偏霍平茹不仅见了谁就说她儿子是天才,还故意跟别人讲,这镇小学的教学水平比村小学要高好几倍,这村小学出来的第一名,连镇小学的倒数第三名都不如。 言外之意就是埋汰许诚毅学习不咋地,哪怕年年第一,都比不上读镇小学的孩子。 不过她这么一说,顿时得罪了村子里的大部分村民。 他们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可以把孩子送到镇子上读书。 都是小学毕业,才允许孩子到镇子或者县城读初中。 毕竟到那时,孩子都十二三岁,有独立自主的能力,上下学回来,还有同村孩子陪伴,他们也放心。 可霍平茹这么贬低村小学,是几个意思? 合着全村的孩子都不如她那个金疙瘩,而且镇小学也是有名额的,不是谁家孩子都能进去读书。 所以霍平茹炫耀他儿子的同时,也炫耀了她背后有人,有关系,了不起。 他们就是想送自己孩子到镇小学读书,都没那个能耐。 如此谁还待见得了霍平茹,大家都是把她当笑话看。 就是经常跟她在一起说闲话的那些长舌妇,背地里都在耻笑霍平茹,说她望子成痴,脑子都不好使,要疯了。 没想到,还真被她们猜中。 这许健聪被霍平茹那么紧逼,也才考了七八十分,排名远远够不上全班前二十,更别说得第一了。 这下,许健聪真成为了洵水村的笑柄。 霍平茹却依旧不肯放弃,她不相信自己儿子真那么蠢,连一个双百分都考不回来。 莫非是她对她儿子太放松? 至此,霍平茹就放下手中活计,把什么担子都压在许宝兴一人身上,而她的任务,就是每天看着她儿子学习,不准他偷懒或者瞌睡。 她一定要让她儿子考上第一,还让他读大学。 毕竟高考恢复已经两年多了,村子里那个邵知青,就是她妹妹霍冬梅喜欢过的那个男人,都通过高考,回到了城里。 那她儿子许健聪,有一半城里血脉,这读书肯定不会比许诚毅要弱。 而许诚毅的爷爷奶奶,打算让许诚毅他爸许宝荣,回上海看看他们的房子还在不在,主要也是他们听说,这柳珮琴的隔房兄弟,就是当初逼得他们把财产捐出来的那人,近年来,都没什么消息。 他们怀疑那人胃口太大,让人给抓住把柄,把他所有家产都独吞了,因此,他才没有在**时期中,暗中作祟,对他们一家人进行各种算计和打压。 许老太太也觉得回城里好,回到城里,她小曾孙就能上最好的学校。 其实,她觉得霍平茹给村里人散播的那些话,有一部分是真的对。 跟她老家比起来,这村小学的教学质量,要比他们那儿好,关键是老师都讲普通话,口音没有她老家那的老师那么严重,那孩子听起来,也不会费力或者被带偏。 那要是到了城里,那这教学质量肯定要跟上一层楼,起码那些老师的文凭都要中专或者大专以上。 哪像农村,你读个初中,都能给孩子上课,人家见了,还要夸一句有文化。 可见,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 再说,她小曾孙那么聪颖,不能白白浪费他那机灵劲儿。 得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得到最好的教育。 她要气得霍平茹怎么比都比不上他们,纵然霍平茹花费那么多心血,培养她儿子,她儿子也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太奶,许丽娟又来了?”许曼曼趁许老太太在沉思和考虑时,突然从院子门外冲了进来。 满脸不高兴,一点也不想让许丽娟这个猛吃海塞的人,继续来蹭她们家的吃喝。 许老太太闻言,皱了皱眉,说道:“她这是第几次来咱家了?” 许曼曼仔细用手指头算了算,答道:“太奶,已经是第二十五次了。” “二十五次?”许老太太惊讶地跟着许丽娟念出了这个数字。 这霍平茹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让许丽娟赖上他们家。 说句难听的,这霍平茹也没给他们钱和票,他们凭啥要帮许宝兴和霍平茹养孩子。 他们都分家了,分得彻彻底底,平日里,他们两家根本不来往。 怎么这霍平茹还这么不要脸,故意不给她女儿吃的东西,让她饿得面黄肌瘦,跑他们家蹭饭。 “太奶,您快去瞧瞧吧!许丽娟正缠着我奶给她下面条?”许曼曼不喜欢许丽娟,她从小就听她妈霍平茹的话,来抢她和诚诚的东西。 有时,她根本没碰她,这许丽娟就会大哭大叫。 偶尔还会趁家里长辈不在,只有她妈霍平茹一个大人看家时,向霍平茹告状,说她欺负她。 霍平茹听了,立即笑嘻嘻地把她的两条胳膊给攥住,不让她摆动,紧接着就唆使许丽娟用她的手指,去掐她的大腿和肚子。 还不准她哭出声,更不准向她妈夏美月说实话。 不然下次她妈不在,还要继续这么对待她。 她有些害怕,却也没听进去霍平茹的警告。 反而半夜被疼醒,狠狠大哭一场。 那夏美月得知之后,能不跟霍平茹干仗? 那可是她闺女,她都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这霍平茹就那么虐待她女儿。 她要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还像一个当妈的人吗? 因此,打从这,夏美月也对许丽娟有了一点看法。 虽说许丽娟是受了霍平茹的指挥,对许曼曼做出那样的事情。 但她那时都五六岁了,应该懂点事情,怎么能无中生有,故意欺负人。 现在,她上门蹭饭吃,夏美月都不想搭理许丽娟。 实在是这个孩子可怜又可恨,跟她妈一样,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在她们跟前卖惨卖好,转头到了许宝兴和霍平茹跟前,就说他们家怎么怎么有钱,顿顿都有肉。 这话还是从霍平茹嘴里说出来,就霍平茹那人,压根就藏不住事儿,连自家丑事都能宣扬的人,就别指望她能保守住什么秘密? 自然这夏美月就不怎么待见这许丽娟,她一来,夏美月就把家里的饼干点心锁起来。 别说她不大度,是霍平茹太无情,把好吃的都给她儿子,饿着她闺女。 关键许丽娟也不像话,跑到他们家,吃得都站不起来不说,还要端一碗回去给她妈霍平茹。 这有什么好吃的,他们都还没孝敬,倒先变着法儿的跟他们要东西。 那夏美月心里能没疙瘩吗? 正巧,许丽娟围着柳珮琴转个不停,嘴里直喊饿,夏美月就转身,把几个屋子都上锁。 谁让许丽娟一来他们家,趁他们不注意,就偷偷跑进屋里翻箱倒柜。 幸亏许老太太和夏美月有很强的防范意识,把家里的柜子,箱子都上锁,才没有让她拿走很多东西。 可许丽娟比起她亲妈霍平茹就狡猾多了。 她见箱子,柜子都上锁,愣是直接把目光瞄准了后院晾着的衣服,床单。 看见喜欢的,她二话不说就解开自己衣服扣子,换上许曼曼的新衣服。 哪怕衣服大得套在她自己身上,都有些滑稽和可笑,她也不在乎。 要是许曼曼让她脱下来,不准她穿,她还会故意激怒许曼曼,将自己鼻涕抹在许曼曼的衣服上,让刚洗好的衣服,又变得脏兮兮。 那这么一弄,许曼曼当然就恶心地直接送给她。 哪敢再要回来,就算洗干净能穿,许曼曼也实打实地被许丽娟的小动作给弄得生理性排斥和厌恶。 这不一通知完许老太太,许曼曼就立刻跑到后院,看自己衣服有没有被收起来。 连许诚毅和许修鹏的衣服,有时都被许曼曼给祸害。 她只要有的穿,还管这衣服是男孩,还是女孩。 “太奶,我……我饿,我真的很饿。”许丽娟一看见许老太太的身影,连忙惴惴不安,她跟她妈霍平茹一样,谁都不怕,就怕许老太太。 可能是许老太太上了年纪,一严肃,这脸上的皱纹就会跟着耷拉下来,整个人顿时就显得十分让人害怕和恐惧。 以压倒性的气势,震住了许丽娟。 许丽娟就不敢像刚才那样,叽叽喳喳,催促柳珮琴给她做饭。 柳珮琴跟夏美月一样,打心里眼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孙女,可看她瘦的那个模样,又狠不下心去拒绝。 只能出于无奈地给她做一顿吃的。 而许老太太一进厨房,柳珮琴立即停下手中动作,免得许老太太误会她是个败家子,这个家吃什么,喝什么,还是许老太太做主,她只有听从的份。 许老太太看许丽娟站在那儿,还不停地转着眼珠子,便晓得她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孩子。 这霍平茹不给许丽娟吃的,那许丽娟凭什么就赖上他们家,搞不好,这丫头和霍平茹合起火来,算计他们家。 她可不惯许丽娟和霍平茹那德行,就眼神极其严厉地盯着许丽娟,对她说道:“走,带我上你们家去,我倒要看看,这霍平茹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不给你饭吃,派你个小丫头,来刺探我们家的军情。” 许丽娟听后,立马有些心虚和忐忑。 深知她是没办法违抗许老太太,便不舍地看了一眼柳珮琴手中的干面条。 才迈着小碎步,走在许老太太前面,一脸垂头丧气,全然没有一个孩子模样的活泼和开朗。 她知道,许老太太让她带着自己去找她妈霍平茹,意味着许老太太不准她再去他们家蹭饭。 可是,她能在许家吃的好东西太多了,她不想带许老太太去他们家。 她妈霍平茹就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死心眼,有啥好吃的都给她哥哥许健聪。 她想吃一口,还要被霍平茹骂她没出息,说她是一个死丫头片子,怎么能抢她哥哥的东西? 但她哥哥许健聪学习成绩还不如她,成天盯着书本,也没看他考个第一名回来。 要是她妈霍平茹多疼她一点,把好吃都给她,那她肯定比她哥哥许健聪有本事,能年年考个第一,绝不会让她妈霍平茹有所失望。 24.搬家 “许丽娟, 你端的饭呢!”许丽娟刚推开他们家院子大门,霍平茹就上前,直冲冲的问道。 说完, 她才发现许丽娟身后还跟着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以一副严肃到极点的表情, 瞅着霍平茹。 霍平茹下意识地边咽着口水, 边往后退了一步, 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许丽娟的头上。 “你个死丫头, 你胃口咋那么大, 我们家的粮食都让你给吃光了,你赶紧滚……我们家没你这么一个人。” 既然许老太太带着许丽娟找上门,那她干脆就不要这个女儿算了。 省得什么都没捞着,反倒惹一身骚。 许老太太就知道霍平茹会耍无赖, 不肯承认是自己饿着许丽娟,让许丽娟跑他们家蹭吃蹭喝。 她也不跟霍平茹争论什么,直接站在他们门前,一口气都不带大喘地骂了半个小时。 那分贝大的, 无论霍平茹怎么用东西遮掩自己的耳朵,都能听得见。 就算她想出门去躲一躲, 这许老太太也会跟着她寸步不离。 真真是把她羞辱惨了,心里不禁埋怨许老太太越来越无情,连自己的亲孙女吃他们几顿饭, 都要计较。 不过她也没办法, 谁让全家的担子都在许宝兴一人身上, 一天挣得粮食,也只够她和聪聪吃的。 那为了省粮,省钱,只能委屈许丽娟少吃一顿,到别人家里去蹭饭。 只是许老太太他们顿顿都吃得那么好,那让许丽娟天天去他们家吃饭,也没什么大碍,又不会吃穷他们。 咋还特意找上门来,给她撂脸子,侮辱她是一个不旺夫的女人。 看来,还得这个老家伙死了,她才能想办法去算计许添海和柳珮琴。 好歹和他们生活了五六年,知道这许添海和柳珮琴是最容易心软的,不像许老太太,心肠硬得要死,不讲道理,比泼妇还泼妇。 而许老太太骂了个淋漓畅快,把什么气都出在了霍平茹头上,满身放松,正要抬脚和一块儿看热闹的村民一起回家时,这许宝兴就带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跟乞丐模样差不多的男人,走到了许老太太跟前。 向许老太太介绍道:“太奶,这是柳文昌,就是我妈的隔房兄弟,你还记得不?” “柳文昌?”许老太太默默念了这个名字,随即眯着双眼,指着许宝兴和柳文昌,放声指责道:“许宝兴,你个鳖孙儿,你忘了是谁害得你爹妈被抓起来改造,还有你做梦都想要的那些东西,全被你身边的柳文昌拿走了,你现在把他找来,是个啥意思?是不是嫌你们家还不够穷,让他继续给你们霍霍光,你们才高兴。” 许宝兴听后,连忙摆手和摇头道:“太奶,不是我找他来的,是他自己来洵水村找你们,说要给我爸和我妈赔礼道歉,认错磕头,我才答应把他领回家,准备让丽娟去给你们说一声。” 柳文昌也赶紧跟着许宝兴附和道:“是……是,是我自己找来的,我就想和添海还有珮琴道个歉,是我对不起他们,是我害他们无家可归,搬到这里来。” “哼,你现在认错又有什么用,看你这模样,怕不是没钱,没处可去,才想找到我们,好让我们可怜你,给你一碗饭吃。我告诉你,没门,你甭想,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就当好你的乞丐,少来打我们的主意。”许老太太没有那么大度,她自诩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谁对她不好,她心里都有数,有些也许因为是一时糊涂才犯错,但有些是真打心眼里的坏。 再说,他已经造成了对他们的伤害,哪是道个歉就能弥补的。 别说她这半个局外人不会原谅了,就是许添海和柳珮琴两个当事人,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原谅,要不是柳文昌心里不忿,暗地里对许添海和柳珮琴使坏,他们能吃那样的苦,还让许宝兴没爸教,没妈管,养成了一副自私自利,小心眼到外人都看不过去的地步。 柳文昌被许老太太戳破他心底的实际想法,不由面色微变,想要争辩几句。 可惜,许老太太都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对还站在原地看热闹的村民,提醒道:“大家都听好了,这个柳文昌是真正的资本主义派,他举报了很多无辜的老实人,现在他遭到报应了,你们也要小心,他上你们家讨饭的时候,说不定看你们不顺眼就在背后做些什么。” 话落,村民都交头接耳,四散开来。 显然,对柳文昌这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怎么样。 一是他是个讨饭的乞丐,长相并不憨厚,反而有些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一个奸诈小人。 二是许老太太是个爽快人,虽说别人招惹了她,会被一顿大骂,但是许老太太又不是疯子,见谁都骂。 相反,谁对她客气,她就比别人更客气。 自然是比她的儿媳柳珮琴更有人缘,村民也大多都喜欢凑上前,跟许老太太聊几句。 那么许老太太讲得这些话,他们肯定得听。 这下,许宝兴和柳文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瞪大一双眼睛,看许老太太边走,边对那些村民,传播柳文昌的事迹。 不到半天,洵水村的村民都知道他们村来了一个狡诈无比的大坏蛋。 许添海和柳珮琴这两个曾受柳文昌迫害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虽然面上一片平静,可眼底到底是起了一层波澜和愤怒。 他们没法忘记在柳老爷死后,柳文昌气势汹汹地带着族里的一帮壮劳力,跑到他们家,威胁他们把家产交出来。 还说许添海是外人,不配继承柳老爷的财产。 跟他们纠缠了三四年,直到革命快要顺利的时候,许添海就跟自己好友联系,把家产全部上交。 让原本还有些胜算的柳文昌,突然大受刺激,几次三番地对许添海和柳珮琴两人进行打击。 如今,他倒了,沦落到讨饭,他们压根就没一点同情,反而觉得这个报应还不够,根本就对不起他们这些年受到的苦难。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搬离这里,毕竟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一直惦记他们那点东西,也不安全。 就提前让许宝荣去上海看看,实在不行,就在上海买一栋房子。 许老太太也同意许添海和柳珮琴的做法,还叮嘱许修鹏和许诚毅他们,别把这事儿说出去,要守住自己的嘴。 不然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急眼了,还真有可能赖在他们家门口,求他们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洵水村。 到时,还要想办法甩掉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那多麻烦的。 所以许老太太就让夏古元帮忙,说许宝荣被他派到外地,去买种子,起码要三四天时间,才回得来。 许宝兴和霍平茹知道这事儿后,心里怀疑得很,准备找时机去许家看看,没想到柳文昌这个无赖,骗他们说自己还有宝贝藏身,暂时借住几天。 结果真到了他们家就赖着不走,还顿顿都想吃肉。 让他拿宝贝出来,他就找借口,说自己没带在身上,放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必须要路费,才能回去,把宝贝给挖出来。 那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便故意跟柳文昌杠上,把粮食全都藏起来,不给他饭吃。 一两天过去,柳文昌饿得不行,想跑到许添海和柳珮琴那里要些吃的,可是许家大院一直紧闭,许老太太见了他,甚至还要给他泼一盆洗脚水。 想上门去其他村民家讨饭,然而村民都不待见他,并且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都会用木棍或者锄头赶他,他根本没机会靠近。 无奈之下,柳文昌就拿出一个小玩意儿,先让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尝尝甜头。 免得他们又不给他饭吃,饿着他。 这么一来,许宝兴和霍平茹两口子就暂时忘记许宝荣外出那件事。 专心想着怎么从柳文昌身上捞钱,关键是柳文昌这人太狡猾,不给他一点苦头,他还不晓得厉害。 只是他们从柳文昌身上尝到了甜头后,对洵水村的村民颇为不友好,走起路来都是头抬到天上,一副瞧不起人,自以为特别厉害的模样。 连许丽娟和许健聪都学着他们的样子,看不起他们的同学和老师。 大大地影响了村里人对他们的看法和评价。 却不知柳文昌找上他们,只是为了躲避曾经的仇家。 谁让洵水村那么偏僻,除了离城镇有些近以外,压根就不出名,不然他不会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找到这里。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因果报应。 从前,是许添海和柳珮琴想方设法地带着孩子躲到这里 。 现在,轮到柳文昌孤身一人,东躲西藏,下场不可谓不落魄。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直到柳文昌拿给他们的古董,变卖得来钱的花光后,许宝兴和霍平茹才想起这许添海和柳珮琴藏着的古董宝贝,肯定要比柳文昌的要好,说不定他们能卖不少钱。 而且心里正美着,正幻想着怎么过好日子的时候,却听说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前天晚上就搬家走人,什么都没留下。 许宝兴和霍平茹瞬间像疯了似的,跑到许家大院门前,狠狠砸了砸门,谁知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一气之下就翻墙进入院子,没料到,每个屋子里真的都是空荡荡,要什么没什么,只剩下破烂家具,还摆在那里。 便马上想到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回到了城里,而且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一家人。 顿时心气不顺地把留着的那些烂家具,砸得四分五裂。 他们想不通许添海和柳珮琴干嘛要做得那么绝,他们难道真的不配做许家人?非要让自个儿跟他们决裂不成。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们都没办法追上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柳文昌,盯着他身上藏着的那些宝贝。 实在不行,他们就把柳文昌给关起来,不准他离开他们家一步。 而许添海和柳珮琴他们搬进的是一幢半新不旧地老房子,花了他们不少钱才买下来。 以至于他们身上都只剩下一百块,维持生活。 幸好许添海有很多老相识,经人介绍在一所大学教书,每顿都能从食堂打饭回家吃。 许宝荣和夏美月也都积极地找了一份工作,准备攒点钱,做些小生意。 许老太太都快八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愿待在家里没事干,就跑到街道办事处那里,跟办事人员聊了几次,彻底跟他们混熟之后,正式成为居委会大妈一员。 专门负责解决每家每户的家庭纠纷问题。 别说,她年纪大,经验足,办起事来,比谁都利落。 谁家要是闹矛盾,解决不了的,一找许老太太,许老太太就给他们掰扯清楚。 没到一个月,许老太太就成了这附近有名的厉害人。 许诚毅跟以前一样,还是保持着全年级第一名,从未掉到第二的位置上。 要知道他接受的是双重教育,上辈子的知识,以及许添海这几年给他灌输的认知,足以让他随便应付。 而闲暇之余,许诚毅就带着许修鹏到处溜达,从废品收回站或者摆古玩的地摊里找东西。 不曾想,还真让他找到了明代时期的一套瓷器,不过花掉了他所有积蓄。 毕竟别人不是傻子,你要买这玩意儿,要是不狠狠宰你一顿,哪能算做生意吗? 也幸亏他跟许添海学习了很多关于古董方面的知识,对于怎么掌眼和分辨,他还是很有信心。 而柳珮琴在知道自己孙子涉足古玩这一行业后,忧心忡忡,特意把许诚毅叫到自己跟前,实话实说道:“诚诚,你别怪奶奶泼你冷水,实在是这行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你要知道,你曾外祖父继承家业那么多年,都吃了很多哑巴亏,想找人说理都没地方。” 这谁都有走眼的时候,特别是遇到那种能把瓷器做到以假乱真的人,你根本没辙,你可能要花上好长时间,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因此,这柳珮琴才不想让小小年纪的许诚毅涉足这行,怕他被人骗惨了,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况且这行学问大着呢! 一个不小心,把所有家底都能赔进去。 许诚毅知道柳珮琴再担心什么,安慰她道:“奶奶,你放心,我涉足这行,只是想捞一点本金,日后好早做打算罢了。” “本金?诚诚,你该不会是想和你爸爸妈妈一样,将来大学毕业做生意吧!那行,奶奶支持你,不过你要淘宝贝,还是把你爷爷带上,他那眼睛比你好使。实在不行,奶奶给你钱,你就别掺和进去,踏踏实实地上你的课,明白吗?”柳珮琴对许诚毅的想法,一直都很看好。 她就知道这孩子跟着他们回到城里,总是要自己捣鼓一点什么东西,才肯罢休。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放手,多让许添海看着一些。 或许等他吃到了苦头,他才晓得厉害。 许诚毅点点头,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他早就想到自己有赔本的时候,但是能大赚就大赚,趁早把本钱攒够,免得到时东凑一笔,西凑一笔,多为难。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诚毅的确是心理负担减少,每次在淘宝贝的时候,一点压力都没有。 就算押错了宝,他也不会后悔,反倒是长经验和长记性,连偶尔给他意见的许添海都吃过一次亏,劝他就此收手。 而他直到考上大学,对这行完全失去兴趣以后,才转战房地产生意以及炒股行业。 对房地产生意,他并不完全是外行,相反,他还投资过,大赚过。 他很明白这时期的房地产生意,是最容易起家和入行,一旦错过这个大好时机,那未来就算想涉猎也晚了。 再者,他这些年,认识了很多人,交了许多朋友。 有自己特定的交际圈子,完全不用担心人情往来。 更别提,他还认识了两个铁哥们儿,一个是他爷爷许添海好友的孙子梁洛平,另一个是他的同桌孙家豪。 孙家豪从初中到大学,都跟他是同一所学校。 他们三儿都有各自的志向和圈子,时常互助和帮忙,靠谱得很。 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他在大学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都快成为了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说。 迅速让一批接一批的学妹们,成为了他最忠实的粉丝。 “老大,有时间不?上我们家吃饭去,正好让我跟你取取经,听听你这第一个房地产项目是怎么拿到手的。要知道那块儿的竞争,起码有三家公司,是瞄准了它,所以说,你太牛掰了,不得不让我佩服。”孙家豪说着,还对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许诚毅,竖了竖大拇指。 许诚毅却是一边看着公司文件,一边抬头对坐在沙发椅上的孙家豪说道:“听你这意思,你刚刚是被人放鸽子了?合作没成功?” “哎呀!还是老大懂我,我跟你说,我到了他们公司,我还没跟那经理见面呢!人家前台就把我给拦下,不准我进去。啧啧,你说我是不是太低调了,让人那么容易就落我的面子。”孙家豪做的是玻璃生意,才刚起家,公司规模,其实比许诚毅创办的公司还要大,然而并没有许诚毅那么顺利。 可以成功快速地引起别人的注意,和人合作成功。 何况他家底殷实,父亲有官职在身,母亲又是国家一级演员,从未受过什么挫折,自是满肚子火,想要发泄,又没处可发,只能忍着。 许诚毅打趣道:“你这孙公子的名声,还算低调吗?要我说,你还是换个合作对象。” 孙家豪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坚定地摇了摇头,“老大,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他们越不愿意和我合作,我越要和他们磨蹭,看他们最后会不会服我。” 许诚毅闻言,没说什么,只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文件。 “老大,你还没说到不到我家去吃饭?我可告诉你,今天是我妹妹第一次下厨,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尝尝她的手艺。你也知道,我妹妹的心意,对吧!”孙家豪隐晦地暗示了一下许诚毅。 许诚毅听后,没什么犹疑地答道:“可以,我下班就去。” 得到许诚毅的答案后,孙家豪立刻吹了一声口哨。 这下,他妹妹应该心满意足,不会可劲地折腾他了吧! 毕竟那首曲子,他都听腻了,搁谁都受不了,尤其是听他妹妹天天弹那首《命运交响曲》,他想死的心都有。 许诚毅在答应孙家豪之后,还不忘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不用给自己准备晚饭。 许老太太却怕自己小曾孙在别人家里吃不饱,等他回来,还要亲手给他做宵夜。 虽说她都是九十四岁的人了,但她依旧精神抖擞,不驼背,耳朵也灵敏,不会经常听不见别人说什么。 并且她不喜欢闲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若是实在找不出事情,她就把目光对准柳珮琴,上下打量她穿着的一身黑色旗袍,以及她常常戴着的老花眼镜,故意嘴炮道:“我就说,你还忘不了你从前的资本主义作风,瞧瞧你穿的都是啥呀!这穿出去,不怕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