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通房要逆袭》 1、锦阳候府篇 ===楔子=== 小花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也许刚开始还能感觉到痛入骨髓的疼,还想咒骂,还想挣扎,但是她此时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痛感逐渐麻痹了起来,似乎疼痛离她很远很远。眼睛已经充血,眼前是一片血色的红,再也看不清周围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丑恶? 呵呵~~其实她也曾是那丑恶嘴脸的一员呀。只是成王败寇,只是她输了,所以此时她被按在地上当众杖毙,而她们站在一旁娇笑的看着她…… 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听不见她们的嗤笑,听不见她们的落井下石,听不见她们道貌岸然的谴责与唾骂…… 呵呵――谁也别笑谁。 在这后院里,谁比谁干净?! 所谓的干净,不过是没有被人撕露出来罢了。 嘴里被塞着一团烂布,从喉管喷涌而出的血液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顺着嘴角缓缓向外溢出…… 小花大睁着双眼,脸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天一样,明明不是很冷,却让她冷到了骨子里…… 她的眼前缓缓闪过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这一幕她平时并不愿意回忆,甚至渐渐刻意的模糊了自己的记忆? 她是锦阳侯府四少爷的最得宠姨娘,怎么能够再提起自己那不堪的身世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即将死去的这一刻,她却想起了那很久很久以前―― “……小花,你不要怪爹!” 身形佝偻的庄户汉子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幼小的她的脑袋,便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去。 外面下着细细密密的雨,天很冷,却冷不过小花的心。 才5岁的她就那样的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离,没有哭也没有追上去。 那时候她已经懂了,她被爹爹卖了。 旁边的管家大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牵着她走进身后的大门。 怪? 怎么能够怪呢? 家乡发大水冲走了家里的一切,哀鸿遍野,爹和娘带着她和两个弟弟逃荒出来。一路上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人收留。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可以喘息片刻,弟弟又生了病。 无路可走,只能卖孩子了。 也,只能卖她…… 其实在很久的以前,她是怨过家里的。就在她被一次次转卖当中,就在她成日挨饿还要挨打的时候…… 怨家里为什么要卖掉她,就因为她是个女儿吗?难道女儿就这么不值钱!? 可是后来她又不怨了,她只怨命! 怨老天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好出身,为什么自己没有托生一个富贵人家…… 富贵人家的小姐多幸福啊,吃喝不愁,穿金戴银,仆从环绕,每天根本不用忧愁活儿没干好吃不上饭要挨打。 可是她没有托生一个好人家! 那么,就只能自己去挣了…… 挣的结局下场,就是她此时这样。 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其实小花早就后悔了,可是她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就根本没有给自己留过可以后悔的余地。她不去争,就只能被人生吞活剥吞咽下肚。所以她只能去争,硬着头皮去争,争来争去才发现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你想争就可以争到的……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洗心革面老实做人……远离、远离……这肮脏的、迷了她眼迷了她心的一切…… 可惜,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眼前的红色越来越暗了,渐渐的变成黑色…… “四少夫人,人断气了……” 打板子的壮实婆子把手伸到地上那人淌血的鼻尖试了试后,对站在台阶上的一位衣着甚至华丽的夫人说道。 四少夫人先是对旁边一众娇俏似花的女子环视一番,示威的扯了扯嘴角,然后轻描淡写的挥挥手。 “用席子卷了扔出去吧。” ===第1章=== 小花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做噩梦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摸摸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四周。 此时天已经麻麻亮了,依稀可以看到四周情形。 不大的屋里挨着墙边放了两张架子床,两张床之间是一张条几,条几上放了一个妆奁盒子。屋子的正中放着一个八仙桌,靠着墙角的位子还有个脸盆架子。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但在锦阳侯府里也只有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可以住上这种两人一间的屋子了,其他的丫鬟都是8人一间的大通铺。 另一张床上微微凸起,从小花这里依稀可以看到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 那是碧鸢。 小花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躺回床上。 她两眼无神的看着此时还有些昏暗的上空,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才缓缓回过神掐了自己一把。 好痛! 原来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十四岁那年。 因为今天是小花升为大丫鬟的第一天当差,她没有再敢耽误,借着外面的光悉悉索索的把衣裳穿好,下了床。 碧鸢那床仍然没有动静,她也没有叫她,而是小心翼翼拿着脸盆,出去洗漱。 下人住的这个小偏院里,住的都是在锦绣院当差的丫鬟婆子们,小偏院有个小厨房,里面有专门的守灶婆子负责锦绣院里的热水,所以丫鬟们都是不缺热水洗漱的。 小花一路端着脸盆去了小厨房,小偏院里人来来往往。做下人的是没有主子们那么好命的,所以在大部分主子还没起床时,下人们已经开始起早忙碌了。 到了小厨房,那守灶的老婆子果然已经烧好热水,见小花来了,笑眯眯的给她打水。 “小花丫头,这么早就起来啦。哦,也是,据说你今天第一天当值,可不能晚了。” 这个守灶的老婆子姓王,人人都叫她王婆子,年纪老迈,本应出府颐养天年。锦阳候夫人体恤她多年为侯府尽心尽力,又无儿子养老送终,便留她在府中给了她一个闲差做着。 王婆子身着了一身青灰色的袄裙,花白的头发挽个独髻带着包头,她已经很老了,脸上的褶子很多,干瘪的脸颊上似乎有一道疤,门牙也缺了两颗。不过身体很好,眼睛和耳朵都还灵便。 “是的,王婆婆,我今日第一天当差。” 王婆子的笑容是没有含任何杂质的,不存在巴结与讨好,也没有因为她的上位不正,瞧不起她,所以小花还是愿意和她说会儿话的。 她重回过来的时间很不凑巧,刚好是这辈子的她不甘当个粗使丫头使了手段让少爷把她提到身边侍候,这锦绣院里人人都说她使了手段上位不正,平时与她说话不是话里带刺就是别有目的。 幸好小花也不是上辈子此时那个心里藏不住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平时寡言少语,也就遇见王婆子这个真心实意不笑话她的,才能说两句。 “那还不赶紧去洗漱,收拾的漂漂亮亮去当差,你这丫头长这么水灵,以后前程绝对不差。” 小花笑了笑,没有说话,端着水盆出去洗漱。 在这些下人眼里,所谓的前程不差,就是给主子们当个通房丫头,亦或是生个一儿半女,得主子垂青升个姨娘做做。她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 小花洗漱完,把水倒了,又转回小厨房打了一盆水。 王婆子一边给她打水一边说道:“小花你这丫头果然细心,这水是给碧鸢打的吧,亏你这几日天天给她打水洗漱。也是,碧鸢那丫头在锦绣院里得脸,又是管事大丫鬟,是得巴结巴结。” 王婆子这话说得有些直白,换个气性儿不好的小丫头就要和她急眼。可是小花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她初来乍到,在府里根基全无,又分到碧鸢一个屋,可不是得好好巴结巴结? 只可惜上辈子她不懂这个道理,初来乍到总是被碧鸢甩脸子训斥,心里也想着巴结下她,每日清晨给她打水洗漱。有一日王婆子也是说的这话,她当时就跟她急眼了,觉得这老虔婆戳破了她的小心思,下了她的脸,还和王婆子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再也不给碧鸢打水,甚至每每看到碧鸢就有不忿之色。新仇旧恨一齐上心头,觉得自己并不比她差,同样是大丫鬟,凭什么要巴结她。 此时听到这句让她恍惚不已的话,小花只是羞涩的敛下眼睑。 “是啊,我年纪小,又刚升了大丫鬟,还指着碧鸢姐姐能带带我,好好跟她学学,打个洗脸水又不算什么,只当我孝敬姐姐的。” 王婆子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像朵菊花,“可不是这个理,你年纪比她们都小,是得好好学学。”她们说的是另外三个大丫鬟。 “王婆婆你忙,我先走了。” 2、第2章 小花端着水盆出了小厨房,迎面正碰上站在门口的碧鸢。 碧鸢今年十七,生得瓜子脸杏眼樱唇,皮肤白皙,身段玲珑有致。此时站在那里脸色有些讳莫如深,估计是听到刚才那段对话了。 她斜睨了小花一眼,也没说其他,“我起来见你不在,就出来准备洗漱。” 小花没露出其他神色,也没有提房里只有一个脸盆她拿了碧鸢怎么出来洗漱,只是小声说道,“我刚洗好,准备给姐姐打水回去呢。” 话毕,便跟着碧鸢一起回屋了。 小花今年才十四,细胳膊细腿的。别的姑娘们长到十四都发育的很好了,唯独她也不怎么见发育。除了那张脸精致秀美与个头不像孩童以外,身板还和孩童一无二致,纤细干瘦得厉害,胸前只有那么一点点凸起,不认真看根本不显。 此时端着个脸盆,里面装着水,总让人感觉怕水撒出来,或是担心那细瘦的胳膊要断了。 碧鸢也是见这一幕,想到这小丫头刚才说的那话,心中有些不忍,接过小花手里的盆子。 “我去洗漱,你先回屋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 “是。” 小花回到屋,重新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把衣袖裙角捋平整,也没带什么珠花头饰,便坐在床边等碧鸢回来。 碧鸢回来后,坐在妆奁盒子前,细细的给自己涂了一层面脂,描了下眉,又在唇上摸了点口脂,才扭过头来看一直垂头坐着的小花。 “站起来我看看。” 小花半垂着眼睑,站起来让碧鸢端详。 一袭湖绿色的丫鬟统一服饰,这是锦阳候府大丫鬟才能穿的衣裳。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大而明亮却又带着一丝妩媚的眼睛,身板纤细瘦弱,神情却是恭敬中夹杂着胆怯。 刨除那双漂亮的眼睛,还只是个孩子。 碧鸢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放下心来。 少爷突然把这本是院子里洒扫丫头的小花提出来填了大丫鬟的空缺,下面有流言说这小花是专门在少爷回来的道上卖弄风姿才得了少爷的眼。又见少爷把人安排在她屋里让她带,碧鸢当时着实憋了一口气,心想到时候一定要狠狠治治这个不安分的丫头。 谁知道见着人,才发现只是一个才十四还没怎么发育的孩子。平日里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打扮也不出挑惹眼,正是爱美的年岁,头上连朵花都不带,更不用说擦脂抹粉。又通过这几日暗中观察,碧鸢才发现这丫头确实是个不挑事的,也是个安分的,才提出带她去上值。 估计当初之所以会被少爷提起来,也是因为颜色鲜嫩眼睛美丽罢了。 打小侍候少爷,碧鸢还是知道少爷不是个什么好色之辈的。只是生性、爱美,贪看美好的的事物,身边近身侍候的丫鬟一应全是颜色好的,包括院子里的洒扫丫头都要长得不错的。 一个孩子,即使再精致漂亮,又能怎样?更何况也只是那张脸还算不错,她现在应该注意的应该是柳枝、翠兰那些年岁大些的丫鬟才是。 碧鸢看看外面的天色,站了起身,“走吧。” 小花也没出声,跟在碧鸢后面就出去了。 锦阳候府占地颇大,前院不提,光是后院大大小小的院落就有许多。除过侯爷和夫人住的正院,老夫人住的敬慈院,世子的鸿皓院,四少爷阮思义的锦绣院算是整个侯府最为华丽的院落了。 锦绣院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大院子,正院两进屋子,第一进正房是四少夫人乔氏住,四少爷则是住在第二进的书房里。两进屋子后面带着一个小花园,小花园的边角里有给丫鬟婆子们住的偏院还有东西跨院。东西跨院此时是空着的,留待以后给四少爷的侍妾还有姨娘们住。 四少爷今年十七,新婚不久,娶正妻乔氏。乔氏长得不好,不得四少爷喜欢,两人新婚那天就闹了矛盾分房住,这是整个锦绣院上下都知道的事。 到了正院第二进的书房,碧鸢和小花轻手轻脚的推门走进去, 书房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东间是睡房,西间是四少爷的书房,中间的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正中的墙壁挂了一幅四少爷的墨宝高山流水图并两副字,看起来淡泊宁远。 头天夜里上夜的翠兰见碧鸢来了,并没有交值就走,而是转身又进了睡房,估计是去叫少爷起身了。 少爷虽然已经成婚,但还未领到差事,平日里还是像以往那样每日去前院书房和先生学习,十几年如一日,所以是没有什么懒觉可以睡的。 碧鸢暗暗的瞪了翠兰背影一眼,也跟了进去。 小花无视她俩的机锋,见无人理会她,便转身交代门外的二等丫鬟夏桐把少爷洗漱要用的物什端进来。这些事她上辈子也不是没做过,此时也不用人教。 夏桐眼神闪烁了瞄了小花一眼,便去准备了。 此时大丫鬟柳叶走了进来。 柳叶今年十七,生的高挑丰满,杏眼高鼻梁,身段凸凹有致很是撩人。进来瞅了小花一眼,也没说其他,就匆匆进了里间。 小花和夏桐两人把洗漱要用的物件儿端进里间,夏桐把水盆放在案几上,就低着头出去了。 二等丫鬟没经过召唤是不能随意进屋里的,平时就在门外侍候,就算进来也是干些杂活不能长时间呆在里面,更何况旁边还有三个大丫鬟虎视眈眈的盯着。小花属于一等丫鬟,倒不在此类,不过此时她也和夏桐一起退了出去。 也就男人天生愚钝,没有看出三个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小花光低着头就能感觉到其间的官司,还不如退到外间,老老实实离远些。 外间几个二等丫鬟正在圆桌上摆早膳,见小花退了出来,都是撇嘴笑满脸讥讽,小花仿若没看见找个角落站着装木讷。 片刻后,四少爷在三个大丫鬟的簇拥下走到桌前坐下。几个二等丫鬟磨磨蹭蹭,直到柳叶忍不住咳了一声,几人才垂头出去。 第一天当差小花就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了,真不知道她上辈子怎么能够忍受还和那些女人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 可惜现在她只能忍着,谁让她回来的时间非常不凑巧。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刚好在四少爷发话提拔她的时候,她能叫着说不要当大丫鬟吗?一个不入等的洒扫丫头费尽心思一步登天,扭头又说不要了,别人还不把她当妖怪看。 小花现在只想不惹人注意,所以只能夹起尾巴老实做人。 小花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是明显屋里多了一个人,四少爷阮思义就想起他刚提起来的那个脸蛋精致有一双很漂亮眼睛的小丫头了。 “这是那个小丫头?”四少爷问的对象是碧鸢。 因为当初他觉得人看起来不错,就把人交给碧鸢带着了。 碧鸢笑着道:“是的少爷,我带了小花这丫头几日,觉得她不毛手毛脚的了,才带她来当值。” “哦。”四少爷没在说其他,继续用膳。 上辈子的剧情是小花急于表现插了碧鸢的话,引来少爷的注意,又因善于讨巧卖乖第一天当值就入了四少爷的眼,更是喜欢让她在身边服侍。小花的目的是达到了,三个大丫鬟却从此视她为眼中钉,觉得这丫头年纪小小就不是个简单的,又思及她的上位不正,三个人联手开始排挤她。 这辈子因为小花一直垂头肃立,也不冒头表现,四少爷转眼便把这个当时让他惊艳不已的小丫头扔脑袋后面去了。 一直垂眸肃立的小花这才松了口气,徘徊在她头顶上的三道宛如钢刀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移开。 这三个大丫鬟斗得越来越厉害了,不但内斗,还一起防范任何人入四少爷的眼。她上辈子怎么就那么蠢呢,看不清形势一头撞了进来,还觉得自己得了少爷的眼不懂得收敛锋芒得意洋洋心中暗喜,殊不知那点遮掩根本瞒不住人,早就碍了人眼。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哦,对了,她在想自己苦了那么多年,被转卖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来到锦阳侯府这个富贵窝儿,一定一定不要再离开了。为了不再挨饿挨打不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她摸清楚大概情况,就急不可耐的想当人上人。 殊不知锦绣院表面平静,鲜花似锦下是烈火烹油。 先有新进门四少夫人不得宠,后有府中流言说夫人要给四少爷房里添人。锦阳候府规矩严格,府中少爷没成婚之前不允许有通房丫头,一旦逮着哪个丫头勾搭了府中年幼的少爷,轻则逐出府,重则当场杖毙。四少爷成婚之后,院子里众丫鬟就开始蠢蠢欲动,此流言一出众丫鬟个个翘首以待,四少爷贴身服侍的三个大丫鬟也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一个毫无根基外卖进府的丫头,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撞进来,也合该被人当靶子打。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为啥一下子所有人都针对她,只觉得别人是羡慕妒忌自己得了少爷的眼,甚至委屈之后,更加得意招摇洋洋自得不知收敛。 等所有明里暗里的手段冲她而来,她吃了几次亏,才知道害怕。可是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抱紧少爷的大腿,爬了他床讨了他欢喜,夹缝中求生存。 小花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的不错的,尤其来到锦阳侯府生活好了,更是大变样。一起初少爷就喜欢她,她更会投其所好,等渐渐长开了,少爷更是宠爱她非常。她上辈子很是风光了一些时日,少爷也确实事事向着她。 先是通房,后来她一子半女没生,还被开了脸晋了姨娘。 于是她更加得意了,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等到上辈子死的那一刻她都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是重生回来,细细思索才懂――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把自己作死一次,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蠢! 3、第3章 四少爷用完早膳,被三个大丫鬟送出了门。 几个二等丫鬟进来迅速把桌子收拾干净,就退下了。 碧鸢脸色难看,率先把苗头指向翠兰,“翠兰,你可真是殷勤,守了一夜还要留着服侍少爷!” 翠兰斜了碧鸢一眼,撇撇嘴,“那我回屋休息去。”反正她的目的已达到,少爷此时不在,她晕了头才会留在这里和碧鸢斗嘴。 翠兰扭着腰走出去,留下碧鸢气歪了脸。柳叶一向话少,今天她当值,碧鸢也没借口说她,柳叶似乎不想与碧鸢同处一室,甩着帕子也出去了。 一向沉稳的碧鸢,再也忍受不了的撕扯着自己的手绢,小花站在一旁缩缩脖子也不敢说话。 碧鸢气了一通,眼神才扫到一直沉默的小花。 “你去把少爷的床铺收拾一下。” 小花如蒙大赦福福身,去了里间。 磨磨蹭蹭把床铺收拾好,小花又主动去拿了水盆抹布给屋里四处抹尘。碧鸢坐了一会,就去外面庭院里了,逮了几个在一起说小话或者干活不仔细的小丫头说了几句,心中的气才消下去了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正午。 柳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过了一会儿翠兰来到书房。翠兰虽是刚起床,但看的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眉也描了,还抹了唇脂。一张樱桃小口娇艳欲滴,恨不得让人亲上一口。 碧鸢见到这一幕,牙齿都快咬弯了。两个贱蹄子,少爷不在就消失,一见少爷快前院回来了,立马都冒了出来。 可是她也没有由头说两人,翠兰是‘勤劳贴心’连值都不下觉也不睡,柳叶则是手里事都干完了让她没处挑。 她能指着别人鼻子骂狐、媚子在少爷面前献殷勤吗?她只是个管事大丫鬟,管别人干活,还能管这?! 翠兰和柳叶两人来后,也没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碧鸢站在一旁气得脸发黑。 被殃及池鱼的小花,只能缩着脖子站在那里装不在。 眼前这一幕熟悉又陌生,只是上辈子针对的对象是她,这辈子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却显得有几分可笑。 屋里静的吓人,翠兰突然开口说道:“你就是是小花?” 翠兰今年也十七,生得容貌娇美身材玲珑娇小,白皙的脸色有两个梨涡,一说一脸笑。其实认真说来,四少爷身边的这三个大丫鬟都是各有特色,碧鸢端庄大方,翠兰娇美秀丽,柳叶艳丽撩人,在下人奴婢中算是挺拔尖的。 小花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的开口:“是的,翠兰姐姐。” 翠兰斜了碧鸢一眼,笑着开口:“嗯,好好干好好学,有啥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小花脸色干干的,“是的,翠兰姐姐。” 碧鸢口气很不好的开口,“小花你去看看少爷的午膳大厨房准备好了没有,带两个丫头过去,好了就直接提回来。” 小花说了声是,就出门叫了两个专管传膳的二等丫鬟夏芝夏兰。 夏芝夏兰正在和几个丫头说话,见小花叫她们去大厨房,就脆声哎了一声走到她身后。其他几个丫鬟嘴里噤声,但望小花的眼神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 可不幸灾乐祸吗?升了一等大丫鬟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指使着干小丫头们做的事。 小花明白她们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有想针锋相对的心。她上辈子倒是不饶人,可惜后来却得了所有人的嫉恨,处境艰难。 其实换念一想,别人这种情绪很正常,一等大丫鬟本来就是要从二等丫鬟里提拔,谁知道半路杀出她这个拦路虎,将人截胡了,可不是招人恨吗。 一路出了锦绣院,几人往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见旁边没人,夏芝凑了过来,“小花姐姐,看样子碧鸢姐姐没把你当大丫鬟看啊。” 夏芝满脸同情,眼含深意。‘小花姐姐’这个四个字,让她说的意味十足。 在府中,不分年级,只分等级高低。夏芝虽然比小花大上两岁,但因小花是一等大丫鬟,她是二等丫鬟,所以必须要喊小花为姐姐。只是听她这口气,明显就是心不甘情不愿。 “就是,明显就是把你当小丫鬟使,这点小事也让你亲自来做。”夏兰口气似乎很是为小花愤愤不平。 这两人的意思,小花明白,不外乎嫉恨她截了她们的胡,想撺掇她和碧鸢斗起来。到时候不管是谁赢谁输,反正她们是可以坐山观虎斗,当然她输了更好,得罪了碧鸢,碧鸢借机把她换下来,旁边的人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手段太粗糙,让人一眼即望穿其本意,是看她年纪小吗? 年纪也确实小,人也不是太聪明,要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被这些二等丫鬟撺掇,又因碧鸢历来看她不顺眼,给她穿小鞋,与碧鸢针锋相对起来。 可惜,她重活一世,上辈子经历的事又何止这些小伎俩,怎么会如了她们的愿。 小花掩下眼中的光芒,轻声轻气说道:“碧鸢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我年纪小,以前也没有在主子身边侍候过,多学学也是应该的。” 夏芝和夏兰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领了午膳回来,四少爷也从前院回来了。 期间还怜惜的问翠兰怎么没下值去休息一下,翠兰瞟了碧鸢一眼,娇声道:“少爷待奴婢好,奴婢自是要尽心服侍。” 说的四少爷心中怜惜之意大增,碧鸢则是用眼神使劲戳她。 把午膳摆好,小花就借着手里的食盒退到门外,留下三个大丫鬟边刀光剑影服侍少爷用膳,边你拿眼睛戳我我拿眼神戳你。 小花有时候在想,这四少爷该有多迟钝才会看不出来,亦或是看出来了,只是懒得理会?毕竟男人的思想和女人完全不在一个回路,而四少爷此时应该心里惦记的是自己的差事吧,少年心性想得到好差事大展宏图,只可惜很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这事也是后来小花成了四少爷的通房后,一次无意中得知,她这才明白一向温文儒雅的四少爷为什么会后来变化如此大。 四少爷阮思义其实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少年才俊。 学富五车、风流蕴藉、清俊文雅,出生又高贵。在府中是侯爷夫人最宠爱的嫡次子,在外也是美名在外的少年才子。 只可惜―― 身为锦阳候府的嫡次子,哪怕你有经世之才也不能下场考功名走科举一途,又因头上有个同母世子哥哥,不能遮其光芒,引起家中人心不稳。 说白了,也就是阮思义可以吃喝玩乐可以风流成性,但是不适合有出息。最好是安安分分领了家中谋的闲差,老实度日,锦阳候府不会缺你吃喝用度权势威名,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其他没有胸怀大志的人,这样的日子其实挺不错,只可惜四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他也许没有什么雄伟大志,但也忍受不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尤其此时四少爷还年少,一贯意气风发,先是娶妻受挫,再是前程受挫,也难怪他上辈子会走了极端,变成吃喝玩乐风流成性的公子哥了。 当然,现在这一切,他还不知道,事情也还没发生。 小花心里唏嘘着,耳边响起二等丫鬟夏桐的声音。 “小花姐姐,你干嘛不进去,陪我们站门外喝什么风啊。” 旁边几个二等丫鬟眼神也是如此说着,隐隐还带着嘲弄。 小花习惯性的微垂着头,说道:“我毛手毛脚的,里面有三个姐姐忙着服侍就够了。” 一旁几个丫鬟没在说话,但是心里却是咆哮,我们不能进去是有碍身份不够,你倒是够了却白白被人压在头上浪费机会。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反正小花是打定主意了。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搀和这混乱的一切,谨记夹起尾巴老实做人,等到了年纪放出去。 富贵,人上人,她是不想了,也没那个命想。 屋里怎样的机锋都与小花没什么关系,里面用完膳,柳叶就叫了人进去收拾,见小花站在门外,她眼光闪了闪,但什么也没说。 等三个大丫鬟服侍少爷去午睡,门外的几个二等丫鬟就只留了两个当班各自去用午饭了。小花也去用了午饭,回来见也没人理会她,便去了茶水小间里坐着。 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下值,期间少爷午睡起来去了前院,小花也没进去搀和着服侍。 碧鸢估计被翠兰柳叶两人气得够呛,也没问小花下午怎么没见人影,挥挥手就让她下值了。 至于三个勤奋的大丫鬟下不下值,反正也和小花没甚关系。她们巴不得多在少爷面前杵一会儿,防着别人在少爷面前讨巧卖乖,又怎么可能给对手留下机会。 像小花这么识趣的大丫鬟,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刚好小花也算是求仁得仁。 4、第4章 小花下值回到小偏院,下人们的晚饭已经被专门的人抬了过来。她自己打了一份用过,便准备去小厨房打些热水洗了歇下。 去了小厨房,正在烧火的王婆子一见她就笑眯了眼,“小花丫头,下值啦?” “是呀,王婆婆。” 王婆子拿了一个小杌子给她,“来,坐在这里陪老婆子说说话。” 小花放下手里的盆子,在王婆子身边坐下。 王婆子捣了捣灶膛里的火苗,“今日上值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 小花其实挺喜欢这个笑呵呵的老婆子的,回来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人和她说话,下面小丫头不是满脸嫉妒就是暗中唾弃她上位不正,以往在一起不错的‘好姐妹’也疏远了,她也懒得和她们说什么。此时坐在温暖的厨房里,旁边坐了一个慈祥的老婆婆,她就不由自主话多了起来。 “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是跟着几个姐姐学学怎么侍候少爷,其实也挺清闲,下午在茶水间坐着,一个不觉就到点下值了。” 王婆子笑了笑也没说其他,而是慢悠悠的和小花聊起府里一些主子的秉性和忌讳,又提着说她以前有几个老姐妹,聪明本分,当差得力,后来得了主子的正眼配给了管事。再后来生了娃,又回来当差,现在都是些管事婆子了。 小花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眼光却是闪了闪。 王婆子说了一通,才想起小花是来打水的。 “你看我这老婆子,老了记性也不好,你是来打水的,我拉着你唠叨了半天。” “没事,王婆婆,我下了值也没甚事做。”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这老婆子的,赶紧去洗了歇下,明天还要起早当差呢。” 小花打了水,简单了洗了下,就躺下了,碧鸢还没见回来。不过碧鸢向来回来的很晚,小花也见怪不怪了。 其实王婆子说的她都懂,不外乎想给她指一条另外的路。 是呀,怎么都比和人争的强,她上辈子也是痴了傻了才会想不开走那条路。 闭上眼睛,心里安稳下来。她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到了年纪可以放出去。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 小花就这样开始了一等大丫鬟的生活,说是大丫鬟其实很多时候干的都是小丫鬟的活儿。 只是她不推不拒,老实沉稳,手脚勤快,也不生口舌,最重要的就是从来不往少爷身边靠。 渐渐的,另外三个大丫鬟也都对她放了心,对她偶尔的躲懒打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面的一些小丫鬟慢慢也看清了小花的行为处事,表面上也没人再讥讽她,只当她是个榆木脑袋不懂得上进。不过也没在她面前挑事,就当她是个挂了大丫鬟的名实质上是个透明人儿。 小花巴不得如此,日日到点上值,到点下值。三五不时躲躲懒,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这天下了值,小花又跑到小厨房找王婆子说话。 一个人老没人搭理,一个不想生事懒得和人搅合,刚好凑到一起,倒也相处和乐。 小花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 “王婆婆,我今日去大厨房,这是厨房婆子给我的,我专门带了些给你尝尝。” 大丫鬟有大丫鬟的好处,光凭她这身大丫鬟衣裳,又是四少爷身边的人,就足以大厨房那些婆子争相巴结了。小花也不是迂腐之人,别人塞给她甜嘴,她就接着,然后拿回来自己吃,或者和王婆子一起分享。 “你这丫头,吃个糕点,还记得带给我老婆子,知道我老婆子牙口不好,喜欢这些软和的。”王婆子老脸笑成了菊花,心里清楚小花的性子,倒也没推却。 小花打开帕子,一老一小两人吃起糕点。 “小花,这两日怎么样?老婆子这两日可是听到不少小丫头们叨叨说碧鸢和翠兰大吵了一架,两人几乎撕破了脸皮,没牵连到你吧。” 小花摇摇头,笑得狡黠。 “她们吵起来之前,我看着不对就跑了,等她们吵完,我才回去。” 王婆子放下心来,笑道:“你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这样做对,她们三个是家生子,你是既然没有那个心,就没必要进去搀和,躲远点就好。” 和小花熟悉了以后,王婆子也是知道她没有那个心想上进的,只是树欲止而风不停,这丫头又是处于那样敏感的位置。 王婆子人老没个后代,平日里也只有小花这丫头和她谈的来,便拿小花当孙女看,难免会心里记挂。以往总是不看不听不管事,现在心里有了担忧,她也会竖起老耳朵探听一二。 这小偏院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多,难免会说露嘴,众人又知道王婆子就是个孤寡老太婆,平时里也不与人交往,倒也没防着她,着实让她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王婆子又和小花说笑了几句,才压低嗓子凑在她耳边道:“正房那边四少夫人摔了几次碗,估计沉不住气了。” 小花听到悄悄的捏一下王婆子的手,意思她知道了。 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乔氏就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上辈子的旧事这辈子会不会重演。不过小花想,她一直保持低调,也不得罪谁,应该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又聊了几句,一老一小开始乐滋滋的开始吃着糕点,经过小厨房的丫鬟婆子无不对这两人鄙夷不已。 其实鄙夷最多的还是小花,现在整个锦绣院谁不知道她是个没出息的,霸着大丫鬟的位置却从来不干‘正事’。 最奇怪的就是,有不少小丫头构陷于她找另外三个大丫鬟告小花黑状,那几个平时得理不饶人喜欢冲人耍大丫鬟威风的,这时居然坐视不管不言不语,你再不死心去说,人就把你喝斥一顿。 后来大家才大悟,现在三个大丫鬟争得厉害,有个啥事不沾又不碍事的大丫鬟杵着占位子,可不是如了她们的意。听你们挑唆换个上来,不是又给自己增加一个对手?别人只有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这么干! 渐渐的也没人再敢来招惹小花,知道她被另三个大丫鬟护着,小花的日子更是过得如鱼得水,比前些天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 四月的天,已经是有些暖和了。 大家脱了小袄换上夹衣,锦绣院里百花盛开,花团锦簇。四少爷爱花,所以锦绣院里种了很多花草,每日都有花匠过来打理。 这日,小花领着几个二等丫头摆膳,正摆着有小丫头来通报四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春桃来了。 四少爷刚换了衣裳从里屋出来,他心里反感乔氏,但是这些日子乔氏一直安分,便不想当着下人下她的脸,让人传了春桃进来。 春桃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了一只白瓷小盅。 “少爷,少夫人说您读书累了,特地亲手熬了一碗补汤差奴婢给您送来。” 春桃是乔氏的陪嫁丫鬟,身材矮小浑圆,小鼻子小眼睛的。乔氏自己长得不好,身边的丫头也都是那种其貌不扬的。 小花是知道春桃的,上辈子乔氏身边的一大助力,长得其貌不扬,可是手腕和心机不差,到了年纪也没嫁,而是一门心思的在乔氏身边侍候。到小花死的那个时候,春桃已经是锦绣院的管事妈妈了。 乔氏这是在冲他示好? 旋即想到乔氏那副蠢笨如猪的样子,四少爷立马倒了胃口。 不过人既然进来了,肯定不能做的太难看。 四少爷示意丫鬟把汤接了,便让春桃下去了。刚好小花离春桃最近,便把小盅接了过来。 正准备搁置桌上的时候,四少爷突然开口说话:“这汤就赏给你了。” 此时屋里丫鬟有好几个,四少爷这个‘你’也不知道说的是谁。不过肯定不可能是给二等丫鬟的,那就只剩下四个大丫鬟。 小花也是大丫鬟之一。 小花身子一颤,手比脑子快,把小盅放在桌边就退开了身。 刚好碧鸢在她身边,顺手就把手搁在了上头。 “谢谢少爷的赏赐。”声音端的是婉转,声音甜得有些发腻。 翠兰和柳叶因为距离隔的远,只能望洋兴叹,眼睛却仿佛带了毒勾子似的挖了碧鸢几眼。 其实这碗汤四少爷本是见小花端来,顺口就说赏给她的,可是见小花放下碧鸢误会,他倒也没解释什么。 此世毕竟和上世不同,因为上辈子小花这个时候从来不懂得收敛自己,借着可以贴身服侍四少爷,经常在四少爷面前讨巧。 四少爷着实喜欢这个嘴甜讨巧又长相精致的小丫头,当初乔氏也是送了补汤过来,不过他见小花身板瘦弱便直接赏给了她,不像这辈子说的这么模拟两可。 5、第5章 最终补汤归了碧鸢,小花则站在角落里脸色变幻莫测。 见到春桃进来送补汤,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少爷那句‘赏给你’,她才记起一件在她记忆里已经很遥远的事情。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乔氏给少爷送了一碗亲手熬的补汤,少爷嫌弃乔氏长相不好连着她送来的东西也很是厌恶,便随手赏了她。 她那时才当上一等大丫鬟不久,对于少爷的赏赐肯定是很乐意的就接下了,期间还冲老是排挤她的三个大丫鬟示了一下威。 最后,补汤进了她的肚子里。也因为这碗补汤不单让她招了其他三个大丫鬟的嫉恨,更是狠狠地扎了乔氏的心。 乔氏知道后把她叫去问话,找了个理由让春桃掌了她的嘴。 那时的她刚得了四少爷的宠信,被无缘无故打了耳光自是不甘,便在四少爷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 四少爷怜香惜玉跑去和乔氏大吵了一架,夫妻两人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 也因为自己夫君对一个小丫鬟的态度都比对她重视,乔氏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再也坐不住了,连颜面都不顾跑去找婆婆锦阳侯夫人做主。 夫人不好插手小两口的房中事,又有些头疼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态度。只能命身边的管事妈妈来锦绣院对‘罪魁祸首’小惩大诫,打了她5板子以禁效尤。反正只是个丫头,用丫头来消主子的气让谁来看都是理所应当。 主子是消气了,被打了板子的她,心里却又是愤恨又是恐惧。 那是她上辈子第一次被打板子,往年虽然服侍了几户人家,但都是那种小门小户的,哪里惩治下人能动上板子。尤其打板子的时候还是当着整个院子里人打的,被很多人讥讽嘲笑,同时大丫鬟的另外三人更是明里暗里磋磨她。 后来她爆发了,索性也不吊着四少爷的胃口了,直接爬了他的床。 那时候她想的很简单,总想着成了少爷房里的人总不至于还被人打了吧,而且少爷以后会对她更好。她们不是喜爱讥讽她,她直接成了少爷的房中人,看你们还有胆讥酸。 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她这个举动不光让乔氏更是恨她入骨,更是在貌似平静的油锅里泼了一碗水,一下子院子里就炸起锅了。 不光三个大丫鬟坐不住了,连院子里一些小丫鬟也开始蠢蠢欲动。碧鸢跑去找自己老子娘想办法,想借着夫人的手把自己安排进四少爷的房里,翠兰柳叶一边对她妒恨不已,一边纷纷效仿开始爬床…… 锦绣院里彻底乱了。 那时候乔氏刚进门没多久,又不得少爷待见,压制不住下面的人,她也没脸再去找婆婆做第二次主。更何况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不睡身边丫头的?当正室的也只能看着,私底下暗暗管束教训。 可是就算管束也得夫君给自己撑腰,乔氏自进门以来,四少爷就不去她房中歇息,整个锦阳候府谁人不笑,锦绣院上下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没把她放进眼里。 乔氏渐渐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笼络不了男人,婆婆也嫌她窝囊,她便想方设法巴上了老夫人。在老夫人面前讨巧卖乖,老夫人见她着实可怜,才替了她做了几回主,压服了不少院子里的丫头。 但是此时已经晚了,不但小花借着初始的混乱站稳了脚跟,成了四少爷房里得宠的通房,四少爷屋里的通房丫头也多了好几个。 乔氏无法,只能暗暗咬牙忍了下来。私底下的动作却更多了,可是动作再多,也顶不过四少爷后来的风流成性,甚至还带了几个青楼的粉头回来,那时候锦绣院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百花齐放纷争四起。 想着后面她和乔氏碧鸢各种手段对付后面进门的女人然后再彼此互掐,小花不由的恍惚了…… 四少爷用完膳去午休,碧鸢才当着翠兰和柳叶,得意的喝下那碗早已凉了的补汤。其间翠兰和柳叶的表现自是不用说。 小花看着碧鸢的眼神很是同情,也不知道这次乔氏会不会放过她。 不过想到碧鸢的背景,小花觉得乔氏应该不会那么蠢。 毕竟碧鸢不是那时的她,本身就是家生子,娘是夫人身边得脸的管事妈妈,爹是前院侯爷身边的管事,又是从小侍候少爷的,在府中很是有些体面。乔氏杀鸡儆猴如果拿碧鸢来开刀,那才叫乐子大了。 **** 这一日,四少爷去前院,兴致冲冲的走,半下午的时候回来了,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仿佛跟谁吵了一架似的。 屋里的几个大丫鬟也不敢吭气,轻手轻脚的侍候着。 四少爷回来后就去书房了,期间交代谁也不许进去打扰。 几个争锋相对的大丫鬟们也不用眼神戳彼此了,对视的眼睛中充满了担忧,小花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仿若未睹。 一下午屋里的气氛都很低沉,平日里惯于偷跑躲懒的小丫头们也老老实实在自己岗位上当差。 四少爷阮思义坐着书房里,清雅俊秀的脸一片扭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想着下午爹说的那些话,他就有种意欲毁灭一切的冲动。 真是可笑啊,想他阮思义,一路顺风顺水长到这么大,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定位在哪里。如果真的照爹说的那样,那他以往勤奋好学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他领个闲差混吃等死? 可是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因为他是锦阳候府的儿子! 大熙朝有规定,有爵位人家的子弟是不能走科举一道的,只能指着家里势力不差在圣上那里挂了号,才可以领到个好差事。一般有爵位的人家,都是先紧着世子领好差事,一是为了以后爵位传承不至于没落,另外也是为了压制府里其他的儿子,免得盖过世子,造成家中人心不稳。 想他阮思义自喻聪明过人,却从来没有看透这些,直至今日父亲告诉给他领的差事,他失望之下心里不甘追问不休,惹得父亲大怒失言,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阮思义想着京中其他有爵位人家的情况,久久,才捂住自己的痛苦的脸。 同胞的亲大哥是世子,自来对他爱护有加,他怎能与他相争? 想到他和父亲吵完仿若孩童似的找娘倾诉,娘说的话―― “思义,娘对你和你大哥的心是一样的,毕竟你们是我十月怀胎。可是你应该知道这偌大的锦阳候府不光只你们兄弟二人,还有那些庶出的……” 他怎么会不懂呢?只要懂得其中干系有爵位的家中无不是如此,怕的就是人心不稳祸起萧墙。当然也有那糊涂人的家中,最后的结局就是人人争着爵位,家中内斗不止慢慢走向没落。 道理他都懂,只是一时终究难以接受。 想着父母自小对他的宠爱,他们其实一直想把他养成逍遥无忧不求上进的性子吧,只可惜他懂的太晚,还傻乎乎的十几年如一日的好学上进。那时候,父母其实挺为难的吧,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四少爷才从书房里出来,面色也恢复了如常。 碧鸢问了句是否摆膳,四少爷像往常那样笑着点头。 一瞬间,大家心都落了下来。 小花出门传膳的时候,偷瞄了下四少爷的脸,总觉得下面隐藏着不平静。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一时她也没想透。 见晚膳进了书房,小花就借着空离开了。 反正她下值的时间已经到了,另外三个巴不得她不去打搅,从来对她准点下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用对她恨铁不成钢了。 感觉到背后几个二等丫头‘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小花笑得恶劣,估计当大丫鬟的像她这么‘遵守规矩’准点下值的还是头一个。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一不想像别人那么上进,二也不想争宠。如果换个女主子服侍,她还想着尽忠职守些,指望以后能配个好人家。 现在吧,还是算了。香饽饽让给其他人,她这样就挺好。 …… 似乎除了小花没人发现四少爷有些变了,小花根据前辈子加这辈子得出的结论是,难不成四少爷知道那些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可能去问,她只用看着就好,不搀和进去。 中午用完午膳,四少爷也没去午睡,罕见的拉着三个大丫鬟丫鬟去了书房给她们画小像。 小花去用了午饭回来,就站在门口当雕像。 此时正值正午,外面阳光明媚,和风煦煦。听着书房里面传来的莺声燕语,小花却是被太阳照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几个二等丫鬟站在花坛旁边小声说着什么,小花听到却是仿若没听见。 她不用听就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外乎碧鸢三人狐媚,把少爷勾得转了性,说些拈酸吃醋的话罢了。只要不扯上她就好,其他的她也无视。 那日碧鸢吃了补汤,少夫人乔氏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小花就猜事情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也可能是因为这辈子没有她急着跳出来的缘故。对于这院子里以后的发展,她现在也是没谱的很,但是看如今这局面迟早要乱起来。 可她一个做丫鬟的能做什么,除了看着不搅合进去,别无其他法子。 6、第6章 正房东间里。 四少夫人乔氏听了小丫头的禀报,气得直揪手帕。站在一旁的陈妈妈塞了小丫头一块碎银子,便把她打发走了。 “陈妈妈,你看我竟然嫁了这么样一个人,不但将我熬得补汤赏给一个丫头,还大白日里就跟丫鬟们在屋里头厮混。”乔氏尖叫道,手一扬就把手边的茶碗挥到地上。 陈妈妈让春桃过去把门关住,才扭过身来安抚乔氏。 “我的好夫人,你可千万小声点。这里不同我们家,可千万别让人听了去,惹得少爷厌烦。” 乔氏气红了脸,忍不住流起泪来。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颜色不好也不是我的错。嫌我颜色不好,当初干嘛去我家提亲。进门以后,新婚之夜就跟我闹,闹的满府皆知,把我的脸面硬是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没人愿意自己夫君嫌弃自己长得不好,乔氏也一样。可是长相本来就是天生的,哪里是能人为控制。乔氏除了气气自己气气四少爷,也没有其他办法。 乔氏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从小父母宠爱,家里的下人也是捧着过的。长这么大唯一受挫的就是这门亲事,嫁过来丈夫不待见,下人更是瞧不起她。 一想到成亲以来过的日子,乔氏就是满腹的心酸,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妈妈走过去,一边给乔氏擦着眼泪,一边安慰她。 “我的好小姐,千万别哭,一哭眼睛又该肿了……” 陈妈妈是乔氏的奶妈,又是陪嫁嬷嬷,两人的情分自是不同寻常。陈妈妈几乎把乔氏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心疼,见自家小姐伤心成这样,心里也是非常难受。别说乔氏没法了,连她也没法,总不能压着少爷来小姐房里不让他亲近身边的丫鬟们吧,更何况这事也有她们自己的不对。 提起这就说远了。 乔氏新婚即被夫君嫌弃,四少爷连房都没洞,直接搬去了书房。乔氏忍着气,回门那天回家诉苦,家里人这才把其中缘由告诉她。 原来为了成这门亲事,乔氏的父母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锦阳侯府是老牌子的勋贵,府上自然是底蕴深厚,贵不可言。尤其阮思义虽为嫡次子,但少年既在京中有才子之称,人才也颇为出众。虽是以后不能承爵,但凭锦阳侯府的门第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不能承爵,女儿便不用做宗妇,凡事有嫂子操心着,世子夫人又是个出了名的端庄大度,以后也不会受气,尤其锦阳侯夫人在京中是出了名疼爱媳妇的好婆婆,可不就让乔夫人上了心。 这门亲事千好万好,倒让乔夫人觉得自己女儿不配人了。为了成这门亲事,乔夫人专门请了人说项,又在画像上做了伪。因说项之人是锦阳侯夫人比较亲近之人,再加上这门亲事很合自己心意,又有画像在手,锦阳侯夫人也没提出相看,便换了八字,下了定。 其实认真来说,乔氏长得不丑,小圆脸单凤眼,就是身材圆润丰满了些,然后脖子生得短,显得整个人有点壮实。只因阮思义自小喜爱美好事物,身边的丫鬟个个都貌美如花,又怎堪忍受自己娶了个蠢笨如猪的正妻回来。 掀了盖头,阮思义就大失所望厌恶非常要转身离开,乔氏大惊失色去拽他,两人才闹了起来,结果闹了个满府皆知。 女儿不受女婿待见,乔氏父母也很恼火,直到乔尚书见自己夫人支支吾吾的样子,才知道她做了什么荒唐事。结亲结亲,结的就是亲事,遮遮掩掩下来,倒成了结怨了。他堂堂一个吏部尚书的女儿,难不成还配不上一个侯府的嫡次子了!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自家有错在先,又事已至此,乔氏父母只能劝着女儿回好好将女婿哄好。 男人嘛,就这样,喜爱好颜色。先把男人哄好,到时候怀胎生个儿子,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男人若是喜欢美色,就给他纳两个颜色好的妾,反正也越不过正妻去。这京中大户人家,哪家正妻不是如此,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日子还不是得过。 乔氏知道爹娘说的对,也是为她好。她心里也清楚既然成了亲,就算被夫君厌恶她也只能认命,其间的伤心难过自是不提。 回来后,她也想小意奉承下夫君,只是碍于脸面,一直泼不下来面子。直到听到外面有风声说婆婆要给夫君房中添人,她才奶娘的再三劝慰下,才想着去向夫君小意示好。 示好的就是那碗补汤,谁知道她的一片痴心却被人赏给下三滥的丫鬟。本来就觉得恼怒伤心,这又来了一出‘少爷与丫鬟在书房里头厮混’。 乔氏坐在那里哭得伤心欲绝,陈妈妈怎么劝都安抚不下来,口不择言只得骂那几个丫鬟给小姐出气。 “那些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就这么缺男人?” 听到陈妈妈咒骂的话,乔氏哭得更加伤心了。 可不是吗? 锦绣院里就夫君这么一个男人,夫君又不愿意亲近她,可不是丫鬟们都前扑后涌的扑上去了吗? 陈妈妈眼见自己说错了话,又是打脸又是安抚的,好半天才把乔氏安抚的不再流泪。 乔氏坐在那里沉思好半响,才愤恨的开口:“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了!他不待见我,现在这院子里更是没一个人把我放在眼里。” 陈妈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小姐刚嫁过来在府里没有根基,四少爷也不愿歇在正房这里。这院子里的哪个丫鬟婆子不笑呀,小姐是不常出门不知道,陈妈妈却是心里清楚的,却又不敢当小姐面提。 “那些个小贱蹄子,居然敢大白日里和相公他在书房里厮混,典型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不治治她们,她们就不知道上面还有我这个少夫人。” 陈妈妈眼见乔氏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倒也没阻止。 能杀一儆百也好,让那些丫头片子们都收收自己那不安分的心,也让她们正视正视,这锦绣院可不是没有女主人。 “少夫人,总不能把那三个一锅端了吧,这样会不会闹太大了?” 少夫人准备收拾那些骚浪蹄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受丫鬟婆子的气的春桃自是乐于见到,只是她想的要比少夫人多那么一点。 “一下收拾三个太明显了,要不要先拿个杀鸡儆猴?” 小花很幸运的被人遗漏,也多亏她一直低调没惹人眼。 乔氏想了想,“你等下去把那个碧鸢传过来,就说我要问她话,她不是那天喝了我的那碗补汤吗,刚好借着由头。” 春桃领命出了门,准备瞅着少爷前脚出去,她后面就把碧鸢叫过来。 …… 四少爷前脚出了书房,后脚春桃就把碧鸢传走了,小花心中顿感不妙。 不一会儿,碧鸢就回来了。脸上红肿一片,即使她用帕子捂着也能看的出端倪。 一迈进屋,她就冲到桌边爬着哭了起来。 这动静甚大,很多丫头们都看见了,有些脸面的丫鬟都围了过来安慰。 翠兰和柳叶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围了过去,满脸焦急的问这是怎么了。至于这焦急是真焦急还是假的,小花就不知道了。 见大家都在安慰碧鸢,她也不好继续装木头。也上前装模做样的安慰了碧鸢两句,并殷勤的又是拿水盆又是拿帕子要给碧鸢敷脸。 碧鸢坐着那里,心里即难受又愤恨。虽然她只是一个奴婢,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走出去谁不给她几分脸面。那四少夫人乔氏把她叫过去,不由分说就往她头上按了一个欺上瞒下的罪名,让身边丫鬟掌她的嘴。 这哪里是掌她的嘴啊,明明就是拿她杀鸡儆猴打她的脸! 碧鸢一向顺风顺水体面惯了,哪里能接受这个,也难怪一向要脸又端架子的她会哭得如此凄惨了。 书房这边的动静,引来一群院子里粗使小丫头围观。借着得脸的丫鬟都在安慰碧鸢没空管她们,都围在门口看。 也不能怪她们如此喜欢凑热闹。四少爷不待见四少夫人大家都知道,四少夫人压抑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大动干戈,她们肯定要来关注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斟酌一下看日后风向往哪吹。 兔死狐悲,连锦绣院里最体面的管事大丫鬟碧鸢都被少夫人打了,她们肯定会联想到自己,毕竟有那点小心思的可不光碧鸢一个人。 碧鸢被大家安慰了会儿,才止住哭声,让小花替她敷脸,心里很是气愤的把被打的原因说了出来。 小花听完缘由,心里一惊,其他丫鬟们听了更是觉得惊讶不已。 四少夫人因为一碗补汤,还是四少爷亲手赏给碧鸢的,就把碧鸢给打了。 她到底是傻啊,还是蠢啊,这不是明晃晃打四少爷的脸吗。 当然有些小丫头心里清楚不是这么回事,中午那会儿书房里的那情形,可不是一个人看到了,这院子里个个眼睛都精。私底下还传了传,甚至还有几个小丫头在一起暗骂了几句碧鸢她们不要脸。 可是这情形她们肯定是不会当人面说的,她们只管知道四少夫人就是因为一碗四少爷赏给碧鸢的补汤就把碧鸢打了就好。 不一会儿整个锦绣院里的人都知道四少夫人杀鸡儆猴把碧鸢给打了,原因是因为四少爷把四少夫人亲手熬得补汤赏给了碧鸢。 甚至还有一个小丫头插嘴说那碗补汤不是四少夫人亲手熬的,她只是在旁边看了看之类的巴拉巴拉。周围的人赶忙把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小丫头捂住了嘴,主子们亲手熬汤不都是这样只做做样子的嘛,要你个丫头片子在旁边多嘴还较起真来。 总而言之,流言在整个锦绣院里扩散开来,甚至还有好事的丫头传到院子外面去。 不一会儿整个锦阳候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当然也就传到了碧鸢的娘曲妈妈的耳朵里。 7、第7章 曲妈妈是锦阳候夫人田氏嫁过来时的陪嫁丫鬟之一。 本身出生锦阳候夫人娘家的家生子,为人又没有其他丫鬟那么多的心眼天天琢磨怎么爬主子床,所以田氏对她很是看重。年纪差不多到的时候,就把她指给了前院里的一个管事。 当曲妈妈嫁给了那个管事当上管事家里的时候,田氏身边有几个陪嫁丫头都爬了侯爷的床,成了通房丫头。 那时候还有人笑话曲妈妈,你颜色这么好,近水楼台为什么不为自己打算呢。 当时曲妈妈只是笑笑没说话,嫁给管事以后,曲妈妈的差事就卸下了,回家相夫生子,三年添了两个娃儿,一个是碧鸢哥哥,一个就是碧鸢。 出了月子被田氏叫了回来,让她当了还在襁褓的四少爷的奶娘。 当时有很多丫鬟婆子羡慕她,说她福气好。而那些当初笑她不爬床的人也不笑了,因为直到现在她们才知道,在娘家一向温厚宽和的小姐,对付起自己夫君的通房手段可是不少。以前不收拾你那是因为你安分,现在你都爬我男人床了那还不是往死里整治。 曲妈妈给四少爷当了五年的奶娘,尽心尽力事必亲恭,连田氏这个当娘的都挑不出一句毛病来。等四少爷五岁的时候,侯爷说男丁不适合让奶娘拘着免得以后养得妇人气,田氏就把她调回来到自己身边当管事妈妈。 当曲妈妈成了管事妈妈的时候,那些当初爬床的陪嫁丫头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很多人都认为曲妈妈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曲妈妈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小在小姐身边侍候,再不懂其中的道理她直接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只要小姐能稳坐这个锦阳候夫人的位置,她只要忠心耿耿以后的富贵就不会跑,当主子那就不想了,当个府里的管事妈妈有夫有子有女夫君还不敢纳妾,也不见得比谁就活得差。 曲妈妈听完小丫头跟她汇报碧鸢被打的事后,眉毛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处理完,才施施然来到夫人住的正院。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一见是曲妈妈来了,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就让她进去了。 曲妈妈进去的时候,田氏正闭目靠在芙蓉榻上让小丫头给她锤腿。 田氏现年已年过四十,但是看起来却像二十多岁的样子。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给她增添一些成熟雍容的气韵来,似乎格外的厚待她。 也的确是,命运似乎格外厚待田氏。自己出生高贵,嫁的夫家也不差,一嫁过来就是当家掌管中馈的正房夫人。婆婆为人宽厚对她管家也不指手画脚,夫妻关系和睦,子女双全。 唯一不美的就是男人总免不了要纳几个小回来,然后就是生出来的那些后遗物。 不过她手腕好,上孝敬婆婆,下对夫君恭顺,在人前和蔼,人后恩威并施。那几个姨娘庶子啥的,也被她压得早在府里成了小透明。现在连孙子都有了,唯一能够让她操心的事儿,除了夫君在朝里的事,就是她的幼子阮思义。 曲妈妈进去之后也没说话,而是‘扑通’一声就跪在锦阳候夫人脚边。 捶腿的小丫头被吓了一跳,田氏这才睁开眼睛,望向跪在地上的曲妈妈。 一看曲妈妈跪在那里趴伏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挥手让边上的小丫头去扶她起来。 曲妈妈也不起来,就是趴伏在地上,一口一个老奴给小姐丢人了。 一听到小姐这词,侯夫人本来皱着的眉头立马松开了。 是呀,小姐,她很多年前的确是曲妈妈的小姐……那是曲妈妈还不是曲妈妈,叫蝶儿……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好了,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田氏也不是傻子,见曲妈妈闹出这一出,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来求她原谅的。可是不管怎么样,曲妈妈跟她了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就凭刚才她那句小姐,她也打算饶她一回。 锦阳候夫人田氏的情绪变化都在曲妈妈的意料之中。 早就说了,能在这偌大的锦阳候府里完完整整呆这么多年,又有谁比谁傻呢。 田氏够了解曲妈妈,曲妈妈何尝不是也够了解她家小姐呢? 曲妈妈跪着就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也不添油加醋,就说她女儿碧鸢因为得了少爷赏的一碗补汤就被四少夫人命人掌嘴了。 曲妈妈口气中完全没有埋怨,只是叙述事实,然后还谴责碧鸢眼皮子浅,少爷赏的她就欢天喜地的接了,因此得罪了四少夫人,挨打倒是小,就怕以后惹了四少夫人嫌弃。并求田氏把碧鸢从四少爷身边撤走,免得伤了四少爷和四少夫人的和气。还检讨自己教女无望,给夫人丢了人。 碧鸢当初可是田氏放到四少爷阮思义身边的,这次出了岔子挨了打,也的确算是给夫人丢人了。 曲妈妈这番话说得很是到位,也不提诉苦也不提别的,把一个替主子分忧并不惜委屈自己女儿的下人演绎的很好。 可是田氏就不禁想了,这多大点事,至于乔氏如此大张旗鼓还把碧鸢打了?主子上面赏下来的,下面的奴婢还能不接不成?乔氏这是在抱怨义儿冷落了她,还是在打他脸?或者是连她的脸一起打了?毕竟碧鸢可是田氏放过去的人。 心中顿时就对乔氏不满了起来。 对于乔氏这个儿媳妇,田氏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当初给阮思义求娶乔氏也就是看中了她的家世。吏部尚书的嫡出千金,除了长得不好一点以外,论起家世来说足够配的上她的义儿了。 毕竟她的义儿是幼子,以后也不能承爵,就算在怎么在家里受宠,也避免不了身份差上一筹,以后也只能领个闲差度日,所以从身份上来说,田氏还是挺满意乔氏这个儿媳妇的。 可是一想到四少爷对乔氏的不待见,田氏就不免有些头疼了。 义儿这孩子什么都好,读书也好,要不是朝廷有规定有爵位家里的子弟不允许走科考一途,他的义儿拿个前三甲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爱美色,倒不是说阮思义性好欲色,田氏自己的儿子自己门里清,义儿那孩子只是喜欢美好的事物,所以乔氏的其貌不扬就极其碍他的眼。 可是人已经娶进来了,就不得不认命。 每每听见儿子在自己耳朵底下抱怨给他娶了个无盐女回来,锦阳候夫人也是有些后悔的,只怪自己当初没有亲自上门相看。但是谁能想到画像也是能够作伪的呢? 田氏不知道的是乔氏父母为了让女儿能够嫁进侯府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画像动手脚了不说,其实也不算是动手脚,只是画得抽象了一些,这时候的画像本就画得抽象,还托了不少人说项。田氏听了人说项,又看了画像,就定下了乔氏。谁知道娶进门以后,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 当初看了画像的田氏心里还觉得这姑娘长得还行呢。 可是即使知道别人在画像上动了手脚也没办法,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能因为别人家姑娘长得不美就把人退回去?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田氏只能安抚自己的儿子,并承诺以后你纳好看的妾室母亲再也不拘着你。 这才有外面流传夫人要往少爷房里放人的消息传出,其实是传岔了,田氏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一时还没拿定注意要不要插手儿子的房中事。 话转回正题,田氏听到乔氏闹了这么一出,更加有些不待见乔氏,心里觉得这个乔氏真是小家子气不堪大用。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多大个事儿。”田氏挥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把曲妈妈扶起来,嘴上也不好说自己儿媳妇的不是,只能对曲妈妈安抚道:“碧鸢就呆在思义院子里,乔氏她要有意见,让她来跟我说。” 田氏也准备借着这件事儿敲打一下乔氏,让她知道你打了我的脸不要紧但是你不能打你夫君的脸。夫妻本为一体,打了你夫君的脸,你个当人正妻的能好? 所以她想了想又开口道:“明天我让秀娥去给碧鸢那丫头送点伤药过去,这次就算她受委屈了。” “谢谢夫人的垂怜!” 曲妈妈又爬回地上,感激涕零的谢恩。 这才是她这次最主要目的啊! 曲妈妈谢完恩就告退了,出了正院的门,她才恨恨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呸,别看你是个四少夫人!没有男人在身后撑腰的夫人,也没见比个下人强到哪儿去。这次我就让你长点记性,以后记住脚跟没站稳前别随便动人! 所以说,这大宅门里哪有一个是善茬,连曲妈妈给主子穿起小鞋来也是不着痕迹的。 8、第8章 四少爷傍晚回来就听说碧鸢被打的事了,起因居然是因为他赏给碧鸢的一碗汤。 乔氏肯定不可能对碧鸢说,是因为你们跟我男人大白日里在屋里头厮混,我才拿你杀鸡儆猴的,只能找由头说碧鸢欺下瞒上偷喝了四少夫人‘亲手’炖给四少爷补身子的汤。 当然这个借口也就只能蒙蒙不知情的人,那碗补汤可都是前几日的事了,锦绣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碧鸢被打的原因。 碧鸢眼睛哭得通红,见四少爷回来了更是哭得凄惨委屈,仿佛死了娘似的。 旁边几个丫头七嘴八舌把起因过程结果对四少爷说了一通,仿佛自己就是事情的主角。期间还添油加醋的些,把乔氏形容的很恶形恶状。 也不怪她们如此殷勤,兔死狐悲,如果四少爷放任四少夫人如此猖狂,以后她们在这院子里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碧鸢低着头抹眼泪,心里很是满意。有人帮她说了,也不用她在四少爷耳边添油加醋的告状。 小花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被一群丫头围住的四少爷脸上青红交加。 事情发展方向跟她上辈子差不多,只是主角不是她,换成了碧鸢。 “少爷,你可要给碧鸢姐姐做主呀,就算是少夫人,也不能这样平白无故作践人。”翠兰在旁边娇声说道。 “就是就是少爷,少夫人也不能因为一碗补汤,就不明不白的把人给打了呀。更何况――”柳叶顿了顿,才支支吾吾把后面话说出来,“更何况这汤还是少爷您赏给碧鸢姐姐的,这打了碧鸢姐姐,不就是在打少爷您的脸嘛……” 柳叶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引得人无限遐想。这柳叶也不是个善茬,挑拨起来也没见比谁差。 而乔氏这招杀鸡儆猴确实是昏招,并且选错了对象,如果选个小丫鬟或者没有什么背景的,大家见势心中虽然忌惮但也不会反应太大。错就错在她太心急,拿碧鸢作筏子,碧鸢可是锦绣院的管事大丫鬟,下人中最顶头的都被打了,其他人肯定兔死狐悲同仇敌忾,更何况碧鸢还是四少爷身边的人。 俗话说,打了狗来了主人,就是如此咯。 果然,四少爷听到这话后,脸色立马就黑了。 二话没说,抬脚就去了正房。似乎一扯到乔氏,四少爷的君子风度就全部抛之脑后,足以见得他心中有多么不待见这个正妻。 四少爷进正房的时候,乔氏正在用晚膳。 四少爷向来俊逸温和的脸罕见的满是怒意,进来二话没说就把乔氏面前的晚膳掀在了地上,还顺便踹了旁边正准备给她行福礼的春桃一个窝心脚。 屋里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乔氏也被掀下来的膳食弄污了衣裳。 见四少爷如此大怒,她还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转眼想到他居然这么对她,立马就红了眼。 春桃被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陈妈妈此时也没功夫去管春桃了,赶紧把乔氏拉到一旁给她擦身上的污渍。其实陈妈妈是看四少爷如此大动干戈,怕他对乔氏动起手,才借着给乔氏擦衣服的空档把她拉远些。 四少爷踹了丫鬟掀了桌,此时也没有刚才那么恼怒了,沉着脸站在那里看陈妈妈忙里忙外的给乔氏擦衣服。 乔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尖叫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平时不到我这里来,一来就是又打丫头又掀桌的!” 如果乔氏了解四少爷的话,此时她不应该冲他尖叫质问,而是应该上去服软先认个错。等把四少爷安抚下来,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暴怒了,会自我检讨不当行为。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至少会对乔氏心生一点愧疚。乔氏再诉些委屈,说不定夫妻两人的关系就会缓和些。 总体来说,四少爷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他从来不会打骂女人,因为这种行为让他认为不是大男子所为。而他之所以会如此暴怒,一来是因为心里最近一直不妥帖,二来也是觉得乔氏没给他脸,当然也有些怜香惜玉在里面,毕竟碧鸢从小侍候他,感情自是不一般。 可惜乔氏并不了解四少爷,甚至还冲他尖叫质问。 四少爷心中怒火本就还没有消下来,乔氏这一歇斯底里,不但让他觉得耳朵被刺得生疼,还看到乔氏那不雅狼狈的样子―― 圆盆上的脸上是一双小眼睛,此时那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要掉出来似的,脖子一鼓一鼓的,让他想起了蟾蜍。 四少爷立马厌恶的把脸偏了开去。 心里又开始埋怨家里为什么要给他娶这样一个妻室进门,蠢肥如猪不说,还尖酸刻薄。 其实人家乔氏哪有四少爷想的那么不堪,乔氏只是身材有些圆,绝对达不到如猪的地步,然后就是脖子短粗显得有些壮实。只是四少爷从小喜欢美好事物,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都是好颜色,看习惯了漂亮的,猛一下看乔氏才会觉得特别不堪入目。 乔氏见四少爷不光不理会她,还一幅厌恶的样子,更加让她觉得脑袋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阮思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成日里嫌弃我不远亲近我也就算了,今天一来就是掀桌子打丫鬟的……”乔氏边哭着边尖叫道,抓过陈妈妈手里的帕子就往四少爷身上扔。 她一见到他眼中的厌恶,就想起新婚之夜那天晚上,掀了盖头,她心中期待含羞带怯,却迎上的是他错愕却又难掩厌恶的眼神。 四少爷见乔氏这泼妇行为,顿时火就上来,也不管和妇人争吵有失颜面什么的,张口就指责道:“你送我的补汤,我嫌油腻不想喝就转手赏了碧鸢,就为了一碗汤,你找人赏碧鸢耳光,你觉得你这种泼妇的行为还有没有一点当少夫人的体面?” “体面?”乔氏嗤笑一下,愤恨的抹了两把眼泪,“你什么时候给我留过体面?新婚之夜你就跟我闹,闹得满府皆知。你嫌我颜色不好,当初干啥娶我过门。现在更是为了一个小丫头就跑来打我的脸。一个丫头而已,别说我只赏了她耳光,我让人把她拖出去打死都没人敢说一声。” 四少爷站在那里,清俊的脸气得通红。 乔氏的话并没有说错,能进锦阳候府里当差的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主子把不听话的下人拖出去打死的比比皆是,也没见有官府的人过来过问一下。 人命不值钱,尤其是卖身的奴婢们。 四少爷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一向怜香惜玉,从来不会打骂身边的丫鬟。对于那种动不动就打丫鬟板子的更是深恶痛觉,常常会说这是辣手摧花之举。可是他又不能说乔氏此举做得不对,毕竟他一向都是非常讲道理的人,也不会黑的非要说成白。 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不雅的行为,他怎么会蠢得来和一个长相丑陋的妇人争吵? “我不管你身边的丫鬟你是怎么对待,但是我身边的丫鬟你不准动。”四少爷说着,还不屑的看了乔氏一眼,“真是个泼妇!” 说完,袖子一甩人便走出大门。 乔氏安静了好半响,才凄然的大笑出声。 陈妈妈见她状态不对,上前安抚她。乔氏挣开了陈妈妈的手,捞起屋里的摆设就往地上砸。 噼里啪啦一片响声,就如同她破碎的心。 哪个少女不爱美少年,乔氏也一样。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事,莫过于你爱慕着他,他却嫌恶你丑! …… 正房那边闹得太厉害,连书房这边都听得见动静。 过了一会儿,只见四少爷黑着脸走进来。 回来后,话也不说,就坐着那里不动。跟着正房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四少爷的脸更黑了。 晚膳已经传上来,几个丫鬟动作轻巧的摆在桌上,碧鸢更是也顾不得伤心了,赶忙站起来要服侍四少爷用膳。 四少爷让她下去休息,碧鸢不干,说再怎么天大的事都没有服侍少爷重要。 四少爷顿时感动非常,看碧鸢的眼神柔得仿佛可以滴水,气也不生了,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开始开始用膳。 能在主子身边当大丫鬟的都有一手,至少小花看到在碧鸢、翠兰柳叶三个人的插话逗乐中,四少爷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用完膳后,四少爷去习字看书,几个大丫鬟又围了上去,又是磨墨又是在旁边擎灯的。 小花轻吐了一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门外是夜凉如水月色迷离,身后是灯火辉煌莺声燕语。小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房,那里一片漆黑。 即使上辈子她是被乔氏一手促成杖毙的,甚至她有些怀疑上辈子对她下绝孕药的也是乔氏。但是对于乔氏这个人,小花却是恨不起来的。 乔氏也是个非常可怜的女人,自身长得不好不是她的错,她错就错在为什么要嫁给爱美色并且风流成性的四少爷。 上一辈子,乔氏哪怕是身为正室夫人,也从来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总是有人在她头上跳,先是碧鸢再是她,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四少爷其他别的女人……而身为正室的她背后没人撑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夫君和身边莺莺燕燕秀恩爱,而自己独守空房几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生不了孩子,连公婆都不待见她了。最后她不得不从一个娇娇女慢慢变得心机深沉,逐渐狠辣起来。 可是上辈子到了最后,小花临死之前,她也没见到乔氏生出一个孩子…… 9、第9章 很多时候小花都不愿意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死亡,因为那是一个让人觉得很好笑又很恐惧回忆。 她的死是自己作出来的。 知道自己被人下了绝孕药,她一瞬间就疯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查,直接歇斯底里动手给四少爷后院所有女人都下了绝孕药,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完了,一个以色侍人的姨娘,不能生孩子,就没了将来…… 小花很多次分析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态,她觉得自己也不光是因为知道自己完了,才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也是因为她厌了,厌倦了那种睁开眼就与人斗的生活。 药还没下出去,就被乔氏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皆有,等待她的就是死亡。四少爷也曾阻拦过,可惜乔氏把事捅到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直接下令,将她人前杖毙。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被杖毙时的感觉,那种痛入骨髓的疼,那种被一寸寸打烂,那种内脏全部被打得碎裂的感觉……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明白,原来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别人不是不收拾你,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机会一到手,别人想打死你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甚至不用偿命。 怎么能够忘了呢?当了姨娘成了人上人那也还是奴婢呀,签了死契的下人,主人家说拖出打死也就打死了。 小花紧紧衣裳,慢慢朝小偏院走,路过小厨房的时候,王婆子在里头唤她。 王婆子从角落里端出一碗饭来,塞给她,“还没吃饭吧,我见你一直没下值,又听她们说前面闹得厉害,就给你留了。” 小花顿时觉得自己身上那股浸入骨子里的寒意没了,笑了笑,“谢谢王婆婆。” 王婆子嗔怪道:“谢甚谢,赶紧吃吧,我一直给你热着呢。” 小花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就把事情给说了,包括事情的起因和结果。 王婆子叹了口气,“想博富贵,那也得有那个命,一个当人奴婢的,主子说打就打了,打死你也不能反抗。幸好你这丫头门里清,不去沾惹那些。” 王婆子继续缓缓说道:“我在这府里当了几十年的差,那些个通房姨娘们不知道消失了多少个,这个手腕倒是好吧――”她用手指头指指上空,“还是禁不住,能留到如今的,都是老实的,那些个不老实的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小花当然明白王婆子说的是谁,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去关注过府里的事,光是锦绣院里就够她忙活的了,没想到哪哪儿都是那么肮脏。 王婆子见她害怕,安抚道:“你没搀和进去是对的,这种大宅门阴私事多的去了,只要好好当差,到时候放出去就好了。只可惜啊,这么漂亮水灵的丫头真是可惜了喽……” 王婆子借着灯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丫头。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最亮眼的就是那双眼睛了,睫毛浓密,眼长而眼角上勾,笑与不笑都带丝勾人的媚意。她老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精致的小人,现在是还没长开,以后长开绝对是个一顶一的漂亮人。 小花噗地一笑,“王婆婆,您可惜什么?” 王婆子摸摸她的脸,“小丫头,以后少笑些,招祸。” 小花一愣,摸摸自己的眼角,默然的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有双漂亮的眼睛,毕竟上辈子四少爷不止一次摸着她的脸说她有一双能把他魂勾走的眼睛,只要被她的眼睛那么楚楚可怜一望,他就愿意什么都答应她。 她上辈子之所以会经久不衰一直受宠,靠的也就是这副皮囊,和这双眼睛了。 这辈子回来,她一直谨记着这点,外人眼前总是微垂着头,掩着自己的眼睛,也很少会笑的真心实意,即使笑也总是绷着眼角,也就只有在王婆婆面前她才能真正的笑一下了。 王婆子见她吃完饭,赶她回去休息,“快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不会安身,你可得绷紧神经了。” “知道了,谢谢婆婆,您也早点歇着。” 小花回了屋,连灯都没点,便脱了外衣躺下了。 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让她心里乱糟糟的,总让她有种与上辈子重合的诡异感觉,可是又混乱异常。 自从回来后,她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一个梦。 毕竟她是怎么回来的,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自己被杖毙没了意识,再次醒来刚好是她被提上来安排到碧鸢房里的第一天晚上。那天晚上碧鸢值夜,房里没人,她把自己胳膊都掐青了,也不敢相信自己死而复生还回到从前。直到第二日早上碧鸢下值回来,见她两眼通红神情恍惚,讥讽她眼皮子浅,这还没当差呢,就激动成这样。 她看到活生生的碧鸢,才真正相信自己是回来了。 因为上辈子碧鸢当上四少爷通房没几年就死了,比她早死几年。 小花心里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似睡非睡,睡梦中一直不得安慰。各种各样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里,有碧鸢有翠兰,有上辈子和她斗过的每一个女人,还有乔氏…… 乔氏披头散发流着血泪朝她走来,又是笑又是哭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小花心里很急,想凑近了听,感觉自己使劲跑腿儿都快跑断了,也靠不近乔氏。好不容易凑近了,却只听到一句话―― 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花猛地一惊醒来,屋里又黑又暗安静的吓人,只听到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花猛惊,“谁?” “碧鸢,你怎么了?做了噩梦?” 碧鸢点燃油灯,油灯的光亮只有豌豆大,还昏暗不明青中带绿,照在她脸上看起来阴森森的。 小花心中大骇,正想尖叫,只听得碧鸢又说,“咦,这灯芯怎么这么短?”转身拿了什么把灯芯挑了挑,屋里才逐渐亮了起来。 碧鸢见小花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你还真做噩梦了?” “是啊。”小花笑得心有余悸,看了碧鸢一眼,又倒回床上。 碧鸢把油灯拿到床头,悉悉索索脱了衣裳躺下,才吹熄了灯。 屋里又陷入一片黑暗,小花却是怎么也合不了眼。 碧鸢上辈子是投井死的,捞上来的时候尸身都泡变形了,小花亲眼看见的。所有人都说她是自杀,唯独小花一人不信。跟碧鸢斗了那么多年,她还是极为了解她的性格的。 她也许心伤,也许绝望,但她绝对不会去寻死,因为她舍不得少爷。 碧鸢是深爱着四少爷的,小花也是后来斗久了才慢慢得知。 是啊,谁能不爱慕少爷呢。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样貌俊美,温文儒雅,学问也好,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那份温柔体贴,他的温柔总是可以让人忍不住以为自己是被他捧在手掌心里。 还记得当初她也是挺爱慕他的,之所以会那么不择手段,不光是因为想成为人上人,也是被他那份温柔迷了心花了眼。 可是后来却在四少爷的温柔多情中渐渐的淡了那份心思,因为太累。 这样一个男人天生适合身在花丛中,他对每个女人都好却又不好。好是因为他天性温柔体贴,不好则是因为他温柔却是多情,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目光仅仅投注在一个女人身上。 哪怕是小花,上辈子算是他身边最得宠的姨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总是很容易被其他颜色好的花儿勾走了心神,哪怕这朵花并不是最美丽的,但是只要新鲜就好。 小花上辈子就是看清楚他的天性本质,才把自己心里的那点爱慕轻轻的收了回来。后面很多时候与他虚与委蛇,不过是想得到他的撑腰与庇护罢了。 如果真正爱上这样一个多情的男人,小花想她上辈子可能会更狼狈吧。就像碧鸢那样,红着眼睛像斗鸡似的无差别攻击他身边的一切女人。 所以她从来不信碧鸢会投井,前一日还跟斗鸡似冲她跳嚣的女人,怎么可能当天就去投了井。 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是乔氏,哪怕那个时候乔氏很少在人前露脸,她也觉得是乔氏。 包括后来她被下药那事,在临死时她有一瞬间的清明,她想到了四少爷至今未有子嗣的事。四少爷明明身体没有问题,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怀上四少爷的孩子,哪怕是怀了流产都没有。 然后她又想到了乔氏。 是不是就是因为乔氏生不出来孩子,所以四少爷上辈子的后院里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生出孩子?……又或是其实并不止她一个人被下了药,是后院里每个女人都被下了药,而她也只是阴错阳差不小心才知道了自己被下药的事儿…… 很多时候小花都会不由自主的这样想着,可是光想想就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了。 10、第10章 一夜不睡心虚纷乱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眼肿胀当差时昏昏欲睡。 只可惜小花很快就被惊得没有那一丝困意了。 上辈子的剧情是,四少爷把补汤赏给了她,她被乔氏打,四少爷和乔氏大吵一架,乔氏去找了夫人做主。夫人为了安抚儿媳妇,赏了她几板子。 而这次主角换了碧鸢,却成了乔氏去正院求见夫人,夫人咳疾犯了没有见她,然后扭过头正院的大丫鬟秀娥过来锦绣院给碧鸢送了一瓶子伤药。 期间秀娥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整个锦绣院乃至整个锦阳候府的人都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能是什么意思呢。你前面打了别人脸,后面锦阳候夫人就派人送来的伤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吧。 秀娥走后,碧鸢的脸色难掩得意,正房乔氏那边却是紧闭大门,安静的仿佛无人一般。 锦绣院里更加沸腾了。 不得不说锦阳候夫人此次做错了,她本是想敲打乔氏顺便安抚一下曲妈妈,谁知道却给了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个错误的信号。 别的小丫头还好说,翠兰和柳叶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府里一直传闻夫人要给四少爷屋里放人,至于放谁,一直没信儿。 现在四少夫人借故打了碧鸢,夫人立马遣人过来送伤药,在加上碧鸢娘在夫人面前一直很有体面,碧鸢成为四少爷房里的人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碧鸢成了四少爷的房里人,那她们怎么办? 四个一等大丫鬟除了小花以外,其他三个年纪俱都不小了,府里的规矩是丫鬟们十八岁就要放出去,最多不会超过十九。翠兰和柳叶现在已经十七了,难不成真的要去配小厮或者放出去嫁个贱籍? 锦阳候府里的生活一向优越,当大丫鬟的几乎是比主子们也不差,一个月不光有一两银子的月钱不说,一年四季还有几身衣服,三不五时还有主子的赏赐。没人愿意被放出去配下人,尤其是在过习惯这种富裕优越的生活以后。 翠兰和柳叶焦虑起来,这两人可能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小花却是看出来了。因为她们此时的心情跟她上辈子几乎差不多呀,只是重活一世小花看明白了一切,她们却是看不透的。 富贵迷人眼,富贵也能要人命呵! 四少爷这几日都没有去前院念书,碧鸢好奇的问了一下,四少爷说他的差事这几日就下来了,父亲让他在家中清闲几日。 这日,四少爷出门会友,书房里几个丫鬟又吵起来了。 起因很让人无语,也就是翠兰管不住嘴讥了碧鸢几句,碧鸢反驳,两人吵了起来。柳叶看似在拉架劝着两人,可是实质上话里话外都在偏帮翠兰。 碧鸢本就不是个傻的,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她的想法和人不一样,眼神冷了起来。 后来这场争吵无疾而终,柳叶借拉架把翠兰拽了出去,碧鸢则是坐那里沉思良久。 等到了快晚上的时候,碧鸢才发话,说她是管事大丫鬟,不能老让翠兰两人辛苦值夜,以后大家换着来吧,这个大家也把小花包含进去了。 被殃及池鱼的小花非常无语,但是她也清楚大丫鬟本就是要守夜。碧鸢是管事大丫鬟倒不用,可以视自己心情而定值不值夜,而她是一直没人给她安排,她也就全当不知有这事。 后来碧鸢把守夜安排说了,她才懂这其中的意思。 碧鸢和柳叶一班,翠兰和她一班,轮着来。 听完碧鸢的安排,翠兰和柳叶的脸当场就黑了,小花则是苦笑,这是把她当钉子在使啊。 可是她能反抗吗,肯定是不行的。小花表面上是没有反对,心里却是苦笑了又苦笑。 今晚碧鸢和柳叶守夜,所以到点下值小花就走了。 吃了晚饭,她洗漱准备睡下,翠兰敲门走进来。 “翠兰姐,有事吗?” 翠兰也没有跟她客套,直截了当,“以后咱俩守夜,我值上半夜,你值下半夜。” 小花敛目沉思一会儿,点点头。 翠兰的意思她懂,上半夜可以多和少爷相处一会儿,等下半夜少爷睡下,守下半夜的就是枯坐了。 翠兰见小花果然很好说话,咬牙又说道:“我要是做了什么了,你就当做没看到,懂么?” 小花愕然的看向翠兰,果然这是坐不住了? 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她可不想得罪碧鸢。 碧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她盯着翠兰的。估计明天她守夜之前就会来找她说这个事,她还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不搅和到里头。 翠兰当然明白小花的顾虑,要不然也不会事先就来和小花说。对于小花这丫头,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当然也可能是她现在年纪还小,没有那种心思,以后就说不准了。 小花如果知道翠兰如此想她,肯定会吐槽这跟年纪大不大没关系,她上辈子不也是年纪小,但十四就爬了少爷的床?只能说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思。 话扯远了,转回来。 翠兰安抚小花道:“就算真出了什么,也是我做的,跟你有甚关系。” 见翠兰如此说,小花只能木讷的点点头,心里却很是不平静的很。她不想得罪碧鸢,也不想得罪翠兰,得罪了翠兰,柳叶估计也得罪了。她该怎样才能置身事外? 因为第二日晚上要守夜,小花白日里就当休假了,反正也没人说她白日为啥不去上值,在屋里睡到中午才起床。 她看了看碧鸢的床,见没有动过的痕迹,心想碧鸢真是拼了啊,昨天守一夜,今天继续当值,估计也是忌惮柳叶和翠兰两人联手想盯紧点。只是这样的事就能盯得住的吗,小花觉得堪忧。 用了午饭,她下午瞅着偏院没什么人就去了小厨房。 王婆子还是坐在灶前老位置,见小花心思重重,就把她拉到小厨房里屋。 小厨房分里外两间屋,外屋是小厨房,里面还有个小间就是王婆婆平时睡觉的屋子了。 王婆子年老觉少,烧热水这事虽说清闲,但是却是离不了人,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打热水。王婆子便把里间当柴房使的屋子,收拾了一角支了张木板床,平时就休息在这里。 这是小花第一次见里边这间屋子,只见里面三分之二的位置都码着整齐的柴火,靠墙角的位置放了一张木板床,上面围着灰布帐子,床脚处有一个搁东西的柜子,还有两只大箱子。 “这里面没人来,到这里说话方便。”王婆子边说道,边拉着小花两人来到床边坐下。 见这四周简陋的情形,连个窗子都没有,屋里暗的厉害。小花心里很难受,不禁道:“王婆婆,你这般也太辛苦了。” 王婆子混不在意的挥挥手,“一个孤老婆子,又没个亲人,府里能赏口饭吃就不错了。我觉得这里挺好,也没甚糟心事,等老了爬不动了,死在这里还有人赏我口薄板棺材。” 听王婆子这么说,小花更是心中莫名憋屈。 王婆子笑着拍着小花头,“你个傻丫头替婆婆难过什么,婆婆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是小花第一次听王婆子说自己的事,王婆子年纪大很早就是一个老婆子的形象,所以别人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府里当差的老婆子,实质上并不是。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王婆子以前不叫王婆子,年轻的时候是现在侯爷爹的贴身丫鬟,不过她是几岁就买到锦阳候府,在府中当差了很多年才分到老侯爷身边的。 俗套的开头俗套的过程,王婆子成了老侯爷的通房丫头。可惜不俗套的是老侯爷的夫人,也就是现在的老夫人并不是一个善茬,手段比起现任侯夫人要狠多了。 老侯爷人风流,身边的女人众多,平时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女人睡多了就放在院子里头,自己平日里也不上心,他前面往府里领新人,老侯爷夫人就在后面暗中处理。据王婆子的说法就是,无缘无故人就没了。有的是病死了,有的则是无缘无故消失了。 王婆子和小花上辈子差不多,也是个苦够了不想苦的人。只是她的颜色算不上顶好,虽说在老侯爷身边算不上很得宠,但毕竟是多年的情分,在老侯爷面前也是有几分脸面。 就这样过了几年,期间也曾怀过身子,但是莫名其妙就流了,流了好几次,身子骨也坏了。眼见自己已经失宠,老侯爷已经很久很久没来她屋里了,王婆子知道自己很可能马上也要步了那些人的后尘。咬牙狠心装作跌了一跤,让地上的碎瓷片划伤了脸,然后跪着去求老侯爷夫人给她一条生路,为奴为婢在所不辞。老侯爷夫人见她识趣,身子骨也坏了,又毁了容,便安排她到一个偏远里当粗使婆子,以后不准出现在老侯爷的面前。 也因此,王婆子惯常不见人面,总是龟缩在一个地方,这一过就是几十年。后来见她年纪大了,不能再干重活,就安排她来干个烧水的活计,只用看看灶,平日提水都有小丫头来干。 11、第11章 小花听完王婆子的故事,她想象不出来是到了怎样一副境地,才能让人逼得自毁容颜从半个主子做回下人,平日里不出门仿佛不存在,一过就是几十年,怪不得她见王婆子总是坐在灶前哪儿也不去,估计是年轻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小花由己度人,心生凄凉。 重回过来,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现在是年纪还小了那么一点,再过两年长开了,能不能被放出去她自己心里都没谱,所以她尽量不去想以后,因为她也不知道以后在哪。 一个当奴婢的,哪能自己说以后。 王婆子见小花神色黯然,笑着安慰她道:“人生本就是众多苦难,难也好苦也好,总归是要过,只要坚持本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会快快乐乐。婆婆求的是活,我现在也活了,还活这么久,哪怕苦上一些但是知足即能长乐……她倒是安享荣华,可是老侯爷没死的时候,她没见有多么舒坦,还不是成日和斗鸡似的……” “好了好了,光说婆婆的事,害的你也开心不起来,本是想安慰你,谁知道起了反效果。”王婆子笑着摆手,“说说你吧,我看你这丫头心事重重的。” 小花也没隐瞒,就把其中的事说了。 王婆子听完,叹息道:“人力有所不及,你只管继续充聋作哑,她们做出个什么也与你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搀和其中,顶多也就是个办事不力,落得埋怨。到时候真的闹出什么事,我估计她们也没功夫埋怨你。” 小花一瞬间郁结顿消,是啊,她真是魔怔了。过犹不及,她既然身处这里,肯定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只要不搀和,落个埋怨又能怎样。 其实小花也明白她是回来后惯于神经紧绷,才会一时钻了牛角尖。 郁结已结,小花和王婆子又说了会话,见天色不早才离开。 心里拿定注意,她等到小偏院下人晚饭送过来,吃了后才去的书房。 碧鸢一见她就眼睛直瞪,找了个借口把她叫出去,也没埋怨她不上进这么晚才来当值,而是把让她盯着翠兰的事说了。 小花装的一脸懵懂应下,碧鸢见这丫头似懂非懂,也不好明说,只是又叮嘱了一遍。 说完就急急忙忙去书房了,少爷马上用膳,她可不能让那两个骚、蹄子和少爷独处。 四少爷用了膳去书房习字,三个丫鬟又簇拥过去。 小花站在外间,也没有进去。 直到夜色深了,少爷准备安歇。柳叶和碧鸢才退下,临走之前碧鸢冲小花使了几下眼色。 贴身服侍少爷,这辈子小花从来没有做过,这次也不准备争抢,反正有翠兰在前头垫着。 四少爷爱洁,只要不是寒冬腊月每晚必沐浴。小花领着几个二等丫鬟在浴桶中注了水,就让她们下去了,自己也退出了外间,剩下的翠兰想必愿意代劳。 四少爷在里面洗了良久,期间小花听到里面有水声,还有翠兰的娇嗲声。 夜色撩人,夜色也藏污纳垢。 记得上辈子她也是在守夜的时候爬了床,只是她没有翠兰的手段,又碍于心中胆怯羞涩,便给一起守夜的柳叶下了泻药。当时情势还没有现在这么弩拔弓张,也不存在谁防着谁,于是让她得逞了。后来她爬床的事被人知晓,其他几个才互相防范起来。 翠兰红着脸出来让小花叫人把浴间收拾一下,她自己没留意,可是小花却是看到了她半敞衣领内的肚兜。 浴间收拾干净,几个二等丫鬟就下去了。小花和翠兰把屋里的灯揭开灯罩吹熄,只留了睡房里的两盏。小花没让翠兰说,就抱了床被褥去书房那边一张软榻上暂且安歇。 翠兰笑了笑,又扭着腰去了里间。 夜里很安静,虽然小花这里离里间那里有些距离,但是也能听到那里的一些声响。 有四少爷的轻笑声有翠兰的娇嗲声,慢慢声音就不对了,有娇-吟有粗喘…… 小花把被褥蒙在了头上,才听不见,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出奇的香,小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那么沉,直到碧鸢清晨过来拍她才醒过来。 碧鸢眼睛像带了毒的勾子,眼中满是薄怒。 “你怎么睡这么沉?”似乎少爷那里还没醒,碧鸢的声音压得很低。 小花委屈说道:“翠兰姐姐说我碍手碍脚,说她守上夜,我守下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她也没叫我……” “真没用。” 碧鸢死命瞪了她一眼,才扭身走了。 小花知道情况不好,收拾了被褥就躲出去洗漱了,磨蹭了半天才又到书房这里来。 进去的时候,四少爷已经不在了,三个大丫鬟在里间弩拔弓张。小花也没敢进去,站在门外往里看。 碧鸢脸色青红交加,忍不住上去给了翠兰一个耳光。 见早上少爷和翠兰那黏糊甜蜜劲儿,还有少爷走后翠兰急慌慌的就去拽床上的被褥,碧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翠兰这贱货居然爬了少爷床! 这项认知着实把碧鸢劈得头晕目眩,外带暴怒非常。就在她志得意满认为夫人很快就要发话让自己当少爷房里人的时候,柳叶的行为着实狠狠泼了她一头的冷水。 “你个贱蹄子!”碧鸢冲上去还要打翠兰,柳叶从旁边把她抱住,嘴里一个劲的说:“碧鸢姐姐千万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翠兰捂着脸,一下子跳起来。可能觉得自己有底气了,怒瞪着碧鸢。 “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就凭――”碧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气红脸喘着气道:“就凭你不要脸!” 对,就是不要脸,碧鸢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翠兰动作居然这么快,这么急不可耐就爬了四少爷的床,她防都没防住。 翠兰嗤笑一下,头一扬。 “我要不要脸,关你什么事儿!?” 不得不说,翠兰的回答很绝。 是呀,别人要不要脸关你碧鸢什么事。人家不要的是自己的脸,又不是你碧鸢的脸。 小花听到这话,抖着肩膀闷着笑,也不敢笑出声。 碧鸢估计是被气糊涂了,尖叫着想往上扑,可惜被柳叶从后面抱住。 “你不要脸爬少爷床我当然要管了……” 还想骂什么被翠兰的话打断,翠兰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碧鸢,笑得笑容可掬却又尖酸。 “碧鸢姐姐,你未免操心操多了吧,你管少爷吃管少爷喝,你还能管到少爷床上了不成?你是谁呀?你是少爷的大丫鬟,可不是四少夫人!”翠兰掐着嗓子娇滴滴的说,腔调与话语着实气人。 一下子就把碧鸢激怒了,碧鸢一把掀开柳叶,冲上去就去拽翠兰头发。 翠兰见碧鸢扑上来,二话没说把衣服袖子一挽,上去就和碧鸢对掐起来。 翠兰受这个碧鸢的气受多了,这时竟有一雪前耻的迹象。下手也极为刁钻,尽往碧鸢脸上招呼。 你以为就你这养尊处优的小身板能干得过我,我翠兰可不像你有个好娘,我可是从粗使丫头里头走上来的,翠兰心里暗啐道。 小花在一旁看得膛目结舌,这是打起来啦? 小花上辈子也不是没跟少爷房里的女人打过架,但是那时候身边都有小丫头帮着,倒没有吃过亏,大不了就是谁把谁推倒了。此时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这种情景,竟有一些荒诞感。 柳叶站在一旁笑看着,此时也不上去拉架了。 两人打了一会儿,翠兰冲她使了一个眼色,她才佯装着急担忧的样子,过去把两人拉开。 碧鸢体力不行打累了,不停的喘着粗气,翠兰也有意停下,两人分开各至一边。 等两人分开后,小花才看见此时她们的情形。翠兰头发被抓的一团糟,衣服也被扯歪了,但是碧鸢可就狼狈了,不仅头发乱成鸡-窝,衣服也被拽烂了,露出里面的肚兜,脸上更是多了几道指甲抓的印子。 翠兰在一旁骂道:“端个什么臭架子,我们出身没你好,但我们实诚,想干啥干啥,不像有些人矫情,明明心里想的不得了,脸上还要装矜持。” 碧鸢气红了眼,“你――” 柳叶在旁边点火惊讶的叫道:“哎呀,碧鸢姐姐你肚兜露出来了,哎呀,还有你的脸――” 碧鸢连忙也顾不得顺气了,找了面铜镜一瞧。 瞧完后,哇的一下哭出来,捂着脸紧拽着自己衣襟跑了出去。 小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边柳叶对翠兰说道:“你把她脸搔破了,当心曲妈妈找你麻烦。” 翠兰也累得不行,找了地方往那儿一坐,得意的笑着道:“放心啦,我下手有轻重的,只会让她几天不能出来见人,不会留疤的。更何况以她那高傲的性子,她好意思去告状说被我打了?更何况现在我也不惧那曲妈妈。” 柳叶想想也是,两人得意的笑了。 笑完之后,才想起还有一个小花。两人的目光一齐转移到小花身上,小花干笑着连声说:“两位姐姐当我不存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叶想想小花确实很老实,除了升大丫鬟的时候用的手段有点不光明以外,其他的时候都很低调,平时也不跟她们争抢啥的,便放下心来,但嘴里还是警告道:“管住你的嘴巴。” 小花连连点头,也不看这边了,找了一个抹布佯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中午四少爷回来没见着碧鸢还问了两句,翠兰以碧鸢有些不舒服便搪塞了过去。再加上柳叶在一旁又是打岔又是撒娇,四少爷也没功夫关心碧鸢去哪儿了。 小花倒是很清楚,但她能说翠兰大白日里说谎吗?肯定是不能的,所以她保持沉默。 12、第12章 一晃到了傍晚,监督着丫鬟们把晚膳摆进去,小花就撤退了。 今天晚上不归她值夜,剩下的事她就不管了,也管不了。想着碧鸢估计在屋里,她就去小厨房找王婆子说话,磨蹭了很晚才回屋。 回屋见碧鸢面朝里躺在床上也没说话,小花噤声洗完后也爬上了床。 翌日早上起来,碧鸢奇怪的仍然没有动静,小花也不想和她同处免得生事,便去上值了。她准备这几日就当白天值,晚上值就让给翠兰和柳叶两人,想必她们非常乐意。 进了书房,看到柳叶正殷勤的给四少爷更衣。两人不时的低笑几声,翠兰脸色也满是娇羞甜蜜。 这时翠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翠兰笑了笑,也没说其他,便和小花一起去端了热水、帕子等准备侍候四少爷洗漱。 等送走四少爷,柳叶才转身去处理床上的被褥。 直到这个时候,小花才明白昨日翠兰和柳叶为啥做了那么一出戏。原来两人不光联手了,甚至连后面的细节都计划好了。借着翠兰激怒碧鸢两人对打,翠兰搔了碧鸢的脸让她没脸在四少爷面前出现,刚好给柳叶挪出一个空档。 小花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心机,转念又想着怪不得上辈子自己死那么惨,原来手段反应头脑都不及她人。 小花上辈子的时候,只有翠兰也跟着爬了四少爷的床,柳叶则是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到了年纪就被配了小厮。小花不得不想,难不成因为没有自己的搀和,所以这辈子角色变换轮翠兰两人出来了? 小花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现在躲得远远的就好。 四少爷和两个刚收用的丫鬟你侬我侬甚是甜蜜,等碧鸢听到下面小丫头得信报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碧鸢心里的恼怒与气愤无人能知,她按捺到天黑去找自己娘小花也不知道,只是等她下值回来,见碧鸢没在屋里。 曲妈妈家在锦阳候府后门处的一个小院子里,一进院子一家四口住倒也宽敞。 看碧鸢捂脸哭得那么厉害,曲妈妈眉头皱的死紧。心里想说她蠢,可是也不想在女儿伤口上撒盐。 曲妈妈沉吟半刻,开口说道:“行了,别哭了,你回去呆在屋里不要出门,就说病了,剩下的事娘来办。” 碧鸢知道自己娘的厉害,擦擦眼泪才又趁黑摸了回去。 小花见碧鸢回来,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索性装睡,一夜无话。 …… 没过两天,关于翠兰和柳叶爬了四少爷的床的事就在院子里流传开了。 那天碧鸢和翠兰的厮打也没瞒过其他小丫头,尤其碧鸢最近躲在屋里几天都没有出来。 于是关于翠兰和柳叶先后爬了四少爷的床,并把管事大丫鬟碧鸢气病了的事在锦绣院里迅速流传开来,甚至蔓延至府里…… 锦阳候府正院。 正在对账的锦阳候夫人田氏听到下面的人回禀,立即扔了手里的账本。 旁边丫鬟婆子看到夫人发怒,跪了一地。 田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挥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只留下大丫鬟秀娥还有她的奶妈荣妈妈。 大丫鬟秀娥服侍田氏在芙蓉榻上歪着,然后又拿了一个脚踏把她的脚轻轻放上去。荣妈妈拿了茶水,放在她手边。 田氏靠了一会儿,抿了两口茶,才把心里的那股气儿顺过来。 “义儿那孩子实在太让人不省心了……” 她抚着眉头,满脸愁容。也只有在自己人面前,田氏才会露出一丝软弱来。秀娥走过去,轻轻的给她揉着太阳穴。 荣妈妈站在一旁,轻声劝道:“夫人你也不要太过生气,四少爷、他还小……” 田氏苦笑一下,“都快十八了还小?我本以为他就是贪看好颜色,所以对他院子里全是颜色好的小丫鬟我也没说什么了。可现在……”田氏顿了顿,“你看这闹得一出一出的,真是――” 剩下的话连锦阳候夫人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放着正房夫人不亲近,也不操心生个嫡子出来,以前还知礼守礼不碰房里丫鬟,现在居然也开始和丫头们厮混了。 先是乔氏打了她的丫鬟,他去跟乔氏大闹,跟着没几天下面的几个大丫鬟就连着爬床……这、这简直就是荒唐! 田氏现在也知道前些天的事自己没考虑妥当,她本想着敲打一下乔氏顺便安抚一下曲妈妈,毕竟碧鸢挨打也确实冤枉。谁知道侍候义儿的那两个大丫鬟,那么沉不住气就连着爬了主子床。 “我知道义儿那孩子心里有气,在和我们闹别扭,故意做给我们看,可是――” 田氏叹了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旁边荣妈妈也没敢插嘴,毕竟这是牵扯到府中一些隐私上。 过了好半响,田氏才开口:“算了,也不过是两个丫头的事,他既然喜欢就这么着吧。他有喜欢的,能分散分散心思,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下午的斜阳透过窗纱投射进来,可以看到光柱里打转的灰尘。 荣妈妈心中叹了一口气,仍然什么也没说。可惜四少爷那么好的孩子了…… 正想着,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荣妈妈刚想喝斥,紧接着就被小丫头的话压了回去。 “夫人,四少夫人悬梁了――” 锦阳候夫人手边的茶碗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 正房离书房这里不远,那边一开始喊,书房这里的几个丫鬟就知道了,跟着就有小丫头跑过来报信儿。 听闻四少夫人悬梁,翠兰和柳叶惊恐的对望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花听到这消息也是很是惊讶,毕竟上辈子哪怕再难乔氏都没有寻死过。 难道,这辈子才开始就受不了了?那以后还有更难的该怎么过? 正房那里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呼天喊地的。 夏桐她们几个二等丫鬟吓得够呛,不停的问翠兰她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按理说是应该过去瞅瞅的,四少爷现在不在,书房这边总是要有人代表少爷过去关心一下。更何况四少夫人是锦绣院的主子,哪怕你心里没把她当主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了再不去看看,那可就是不敬了。 小花跟在翠兰两人身后朝正房走去,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可是一时她也想不出来哪里会不好,上辈子也没有发生这件事,只能按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进了正房。 正房这里一团糟,乔氏此时已经被取下来放在床上。春桃爬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陈妈妈站在一旁也哭得一脸是泪满脸悲伤。但是此时乔氏屋里没有人招呼,她只能压着心里的悲伤强撑着指挥下面的小丫头去禀报夫人少爷还有赶紧请个大夫过来。 翠兰三人站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小花刚想上去给人搭把手,就被乔氏房里的小丫头怒瞪了一眼,呸的一声给堵回来。 小花心里微微一冷,这是冲着她们来的啊。 先不说乔氏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眼皮子底下是怎么悬梁的,怎么吊上去被人发现的,光看春桃和陈妈妈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死了全家似的,一个虽然脸上满是眼泪但还知道指挥下面的人去请夫人少爷过来,就知道乔氏肯定没什么大碍。 这是演戏给人看呢! 小花心里越想越发寒,仿佛掉入了冰窟窿里。 春桃在那边哭得抑扬顿挫,“……呜呜呜,我的好小姐啊……你怎么能寻短见了呀,你走了春桃怎么办啊……春桃从小侍候你长大,你走了春桃也不想活了……” 春桃似乎也被吓狠了,一口一个小姐。只是现在太过混乱,又是这种情况,也没人纠正她应该称呼少夫人。 “……小姐啊,你真是太傻了啊……你怎么能因为两个丫头爬了床就想不开呢……小丫头算是啥啊……也就是一个奴才秧子,你看不惯提了脚卖了就是……你干嘛想不开啊……” 来了来了。小花心里疯狂的想着。 翠兰听到春桃的指桑骂槐还想上去跟她掰扯一番,柳叶拽住了她,示意她看看身后。 翠兰转头一看,原来锦阳候夫人田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身后的丫鬟婆子跟了一大堆,连世子夫人萧氏也来了。 两个主子走了进来,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跪了下来,只有春桃还在那里忘乎所以的哭着。 直到陈妈妈去拽她,她才仿佛反应过来,瘫软在地上,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 田氏脸色很严肃,先问了问陈妈妈什么情况,听到说乔氏还有气儿,心立马放回原位,挥手示意后面跟进来的大夫赶紧上去医治。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老大夫先上前翻了翻乔氏的眼皮,又把了把脉,然后让陈妈妈上去掐乔氏的人中。 随着陈妈妈上前掐人中,乔氏嘤咛了一声醒了过来。看清楚眼前满脸是泪的陈妈妈,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陈妈妈也顾不得旁边有人在了,抱着乔氏也哭了起来。 13、第13章 大夫诊治过后,田氏问了问情况。 听大夫说乔氏郁结于心没有什么大碍开两幅药吃吃就好并脖子上的伤要上药,便示意身边的丫鬟跟着老大夫一起去拿药,顺便把大夫送了出去。 吩咐完,她才走到床前,陈妈妈退开一旁。 乔氏一看到婆婆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哭得更加大声。 乔氏此时满脸都是眼泪,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脖子上还有一圈紫红色的淤痕。 田氏也不好沉着脸了,不管怎么说这事也是他们家不对。是她儿子不对,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想是这么想,但是田氏心里难免窝屈。 至于吗,不就是两个丫头,至于一个当正室的寻死寻活,京中哪户人家少爷不是房里人一大堆,怎么换到义儿这就闹得正妻悬梁要自尽。 可是这些心声不能宣之于众,她只能先安抚乔氏,闹大了锦阳候府的体面就全完了。外人不会说乔氏如何,只会说锦阳候府仗势欺人逼死正妻。 “好孩子别哭别哭,都是义儿对不住你!”田氏坐在床边叹气抚着乔氏的手,满眼都是痛心。 陈妈妈把乔氏搀着靠在大靠枕上,乔氏哭得伤心欲绝,边哭着边喃喃道:“……娘,我实在是不想活了……也没脸活了……夫君她不亲近我也就算了……” 一听乔氏说这话,一旁的世子夫人就示意荣妈妈清场。 荣妈妈眼神一晃,旁边不相干的丫鬟婆子就纷纷退了出去。 翠兰和柳叶也想退出去,脚还没抬起来,旁边秀娥就踢了她们腿窝儿两脚,两人脸色惨白的跪着地上。小花想装透明人,还没动就被秀娥的眼神压下去了,只得跟着跪在旁边。 “……呜呜……为了一个丫鬟他跟我闹……现在更是连着睡了两个房里的丫头……他把我脸往哪儿搁呀……我真是没脸活了我……” 田氏抱着乔氏,不停得安抚她。安抚了好一会儿,乔氏才停下哭声,靠坐在床上抽抽搭搭的拿着手帕抹眼泪。 “娘,我说了不怕丢人,到现在夫君连房都没和我圆。”说起这,乔氏又开始哭了起来。 田氏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我知道,好孩子,娘会替你做主的。” 乔氏这才又止住哭声,不过还是不停的抽噎着。 田氏放开乔氏,眼神移到跪在地上几人身上,翠兰和柳叶顿时吓得浑身直发抖,小花也不吭气就是趴伏在地上垂着头。 其中翠兰终于忍不住了,爬在地上哭道:“夫人,这不能怪奴婢呀,少爷他硬拉着奴婢上榻……” 旁边的柳叶也抖着嗓子附和,“夫人,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翠兰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秀娥就是一巴掌上去,直接把她下面的话打进嘴里。秀娥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打起人来手可一点不含糊,一巴掌上去直接把翠兰的脸打肿了。 秀娥边打边骂,“骚蹄子,明明是你想爬少爷的床,居然往少爷身上攀扯,少爷是你能攀扯的吗?” 小花看到秀娥这一套做派,心更是跌到了谷底。 翠兰被打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又打了几巴掌,田氏挥挥手,秀娥这才住了手,翠兰也被直接打摊在地上。 旁边的柳叶吓得更加厉害,爬在地上的身子一个劲儿的抖,怎么止都止不住。估计她也看出来不对劲儿了,夫人这是想拿她们来安抚乔氏的怨怼。 小花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说是遭鱼池之殃,但是在乔氏眼里还有夫人的眼里,她们三个都是一伙儿的。倒是碧鸢因为被抓破脸,这几日一直没敢出门逃了一劫。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小花情愿自己被抓破脸。为什么明知道这两天事多,她怎么没想到躲远一些呢。不过她也清楚,填上了这个位置她躲到天边都没用,尤其又是‘四’大丫鬟最近闹得这么厉害,还把少夫人都闹腾悬梁了,只要她还是四其中之一就跑不了。 这个时候她不禁的想起碧鸢来,有个厉害的娘在背后就是顶用,要不然碧鸢这两日怎么听凭外面如何沸腾就是不出门,要说这其中没有田妈妈在里面她真的不相信。 “就这几个丫头爬了主子床吗?”田氏沉声问道。 旁边的秀娥低眉垂首回道:“是的,夫人。一个叫翠兰一个叫柳叶――”她顿了顿又说道:“这个小花倒是不曾。” 趴伏在地上的小花恨不得立刻给秀娥磕几个响头。 别看就这一句话,有可能就能救她的小命。 小花心里内牛满面,她是找谁惹谁了啊,上辈子不老实后来落了一个杖毙身亡的下场,这辈子她已经很老实很安分了,为什么还要碰上这种事儿啊。 小花心里正忐忑着,秀娥旁边一个一等丫鬟摸样打扮的丫鬟插了句嘴,“夫人,据说这个小花也是不安分的。当初只是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头,后来得了少爷的眼升了大丫鬟。” 小花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丫鬟,这人她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如此害她? 她面如死灰,瘫在了地上。耳朵旁又响起上辈子临死之前,那种‘嘭’、‘嘭’打板子的闷响,还有那种浸到骨子里的冷意…… 还是躲不了还是躲不过,难不成这辈子还是同样一个结局? 田氏皱起眉头,斟酌着怎么处理这几个丫头,旁边乔氏又凄凄哀哀的哭起来。 她揉揉眉心,三句两句决定几人的命运。 “这几个都发卖出京,如果有家人在府里当差的,一并发卖出去。” “是,夫人。” 秀娥开门出去叫了几个粗使婆子进来,这些婆子个个膀大腰圆十分壮实,跟揪小鸡似的,把几人拖起来就走。 小花一听是发卖不是杖毙,当下也不挣扎了,不等婆子们来拖她就站起来跟在后面走。 翠兰和柳叶则是瘫死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挣扎,嘴里不停得喊着夫人饶命。那几个婆子也是熟手,从怀里掏出一团破布塞进两人的嘴里,就搭手把两人拖了下去。 小花知道她们俩为啥如此会如此激动,因为翠兰和柳叶都是锦阳候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锦阳候府当差。全家发卖,这个惩罚不可谓不狠绝。 哪像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卖到哪儿就算哪儿。 本以为自己费点心思就可以在锦阳候府混到放出去配人,谁知道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此时的小花彻底茫然了,她以后该何去何从。转念一想,至少没被杖毙,那会儿那情形小花还以为夫人会杖毙她们用来平息乔氏。 田氏又安抚了几句乔氏才带着人离开,走后没多久就让秀娥送了一大堆补品伤药过来。 锦绣院下面的丫鬟婆子们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幕一幕,心里胆寒个个缩起脖子开始做人,知道院子里暂时风向又变了。 乔氏躺在床上,此时才露出得意的微笑,陈妈妈又看了看她脖子,心疼的埋怨道:“少夫人脖子都青了。” 乔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用这点伤来换取娘的同情,顺便还能把那几个碍眼的丫头收拾了,我值了!”顿了顿,她又恨恨地道:“就是便宜了那个碧鸢!” 一个正室少夫人收拾几个丫头,必须得自己悬梁演戏才可以,这不得不说是乔氏的悲哀。但是她现在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不下狠手根本不行。 夫君不待见,婆婆敲打她不给脸,跟着几个大丫鬟相互爬床,下面的丫鬟婆子们看她个个眼中都有异样。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低贱到泥堆里,人人都可以践踏。乔氏关着房门想了几日才决定破釜沉舟,反正自己已经脸面全无,索性泼出去一次。 至少要让这府里人知道她这个四少夫人不是当假的,顺便也告诉婆婆夫君不要逼她,逼急了大家都没好。 现在的情势她非常满意,她想过不了几日夫君就会来正房和她圆房了…… 陈妈妈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话。 智慧来源于生活中的不断战斗与挫折,这乔氏本是家中一娇娇女,嫁人之后接二连三遭受各种羞辱与挫折,此时也学会了利用手段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幸是不幸,此时谁也无法断定。 碧鸢那里,听到下面小丫头来说其他三个都被夫人下令发卖了,挥手让那小丫头走后,才在屋里捂着嘴笑了起来。 好,真好,这下都解决了,让那两个贱蹄子使计耍她!真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是这样,哈哈哈,刚好一网打尽! 要知道在这府里,光有计谋是没用的,至少还得点耐心和眼界。那么急不可耐就连着爬床,就算夫人那里不开口惩治,四少夫人那里也饶不了她们! 几家欢喜几家愁,胜利者欢喜失败者愁。这大宅门里,世情历来如此。 14、第14章 田氏打发了丫鬟过去给乔氏送补品,才缓缓在桌边坐下。 坐那里沉思了半响,才吩咐人去把四少爷请来。 原来四少爷之所以一直没有出现,不是他狠绝听闻乔氏悬梁也不去看她,而是田氏派人拦住了去报信的下人。 去了看过乔氏情况以后,田氏才发现原来这个儿媳妇在做戏。 可是再怎么做戏也是拿着自己性命做注,她愤怒之余也是有些可怜这乔氏的,便遂着她把这出戏演下去。 毕竟她也怕把事情闹大了,把乔氏的娘家人招上门。吏部尚书虽然锦阳候府不惧,但也不想就为了一点小事,本来是亲家的两家结了仇。乔氏也不过是想在府里挣点颜面,也就是几个丫头的不是,发卖了也就发卖了。更何况锦阳候府在外面的体面,她也要顾忌。 田氏想了想又吩咐荣妈妈去敲打一下让下面的人都闭紧自己嘴,荣妈妈出去的时候四少爷掀了帘子走进来。 看着一脸毫不知情的幼子,田氏又开始头疼了。她在想怎样对他说这件事,还有把他房里的丫鬟一下子全部发卖了,义儿这孩子估计又要闹。 果不其然,田氏把事情经过跟儿子说了以后,四少爷立马跳了起来,也顾不得维持什么风度翩翩了。 “娘你说乔氏悬梁了?”想到乔氏那副样子,他忍不住地皱了皱眉,“那死了没有?还有娘你把翠兰她们发卖了干什么?又不关她们几个事儿,你赶紧把她们放出来。” 不得不说,乔氏似乎就是阮思义卡在喉咙中的那根鱼刺,让他一直如鲠在喉。他可以对任何女人温柔体贴保持风度,唯独这个乔氏例外。 田氏听到自己儿子说乔氏说得这般无情,也不知道是该谴责他还是该说什么。又听到自己儿子还在关心那几个丫鬟,更是觉得糟心不已,怒火烧心忍不住地咳了起来。 这一咳起来就停不下去,田氏本来就有咳疾,一到季节交替之际就会犯病。本来这些日子已经调养的不咳了,这怒火一攻心又咳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们又是拿水又是拿药丸的,这时候荣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赶忙跑过来给田氏顺气,并叹着气对杵着一旁手足无措的四少爷埋怨道:“四少爷,你就别跟夫人闹腾了,夫人对你的事已经操透了心。” 荣妈妈是锦阳候夫人的奶娘,在几个少爷面前一向很有体面,也非常得他们的敬重,所以荣妈妈在世子和四少爷面前说话一向不怎么忌讳。 四少爷清俊的脸涨红了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只能悻悻的站在一旁。 等田氏咽了药丸喝了几口水终于不咳了,四少爷才又到椅子上坐下。半垂着头,一幅自己做错了的样子。 上来一群小丫头端着铜盆帕子侍候田氏妨嗣妫锸喜庞衷谛愣鸬姆滔峦嵩谝慌缘能饺亻缴稀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义儿,你也不小了,成了亲也是个大人了。可是你做事为什么从来不想想再做呢?” “娘――”四少爷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还年轻,虽然文采出众彬彬有礼,但毕竟还是不稳重。看到眼前这个幼子,想到长子,田氏才觉得有些安慰。 田氏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乔氏毕竟是你的正室,你连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她,听闻她悬梁了,你居然问她死了没?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感觉自己胸口又闷起来,田氏赶紧放平缓自己的气息。 “娘,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四少爷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虽说他心里没有那种想法,但是话确实是他说出来的。 田氏抬抬手,“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她顿了顿,又开口说道:“但是不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这种话都是不能出口的。娘知道你不待见乔氏,娘也说过不管你以后纳妾,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明晃晃的打乔氏脸啊,这样一来你让她在府里怎么有颜面活下去。” 四少爷涨红着白皙俊秀的脸,垂下头。 田氏又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自幼得宠,为人温厚纯良。唯二不好的毛病,一是贪爱美色,二就是没有什么心机。 也只怪她把他宠坏了保护的太多,快十八了说话从来不知道过脑子,做什么事更是由着自己性子来。 她知道儿子心里憋屈,她也憋屈。可是无法啊,有爵位的人家历来如此,嫡长撑起门户,其他的儿子是不需要太过有出息的。就算家里肯,圣上也不会把重要的差事交给一个府门出来的。 “乔氏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如果乔氏真的在我们侯府悬梁自尽了,这不是逼着我们和乔氏他们家为敌。虽说咱们家并不惧他们,也不怕亲家变敌人,但是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我们锦阳候府?仗势欺人,逼死正妻?” 四少爷刚想说什么,又被田氏的话打断,“娘知道你嫌弃乔氏长相不好,但是自古以来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咱们富贵人家都是这么来的,不可能人人都娶到自己心仪的对象。你作为自己后院的男主人,最重要的是要一碗水端平,哪怕你不待见她不喜欢她,你想宠着谁也由着你,但你不能让她没脸。你让她没脸,她能不闹腾吗?而且你让她没脸的同时,同时也是把自己脸扔在了地上,毕竟夫妻本是同为一体。” 四少爷坐在那里一脸沉思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氏也没指望能一蹴而就,叹了口气“好了,你也不要太郁结在心,娘说的话你记在心里。至于那几个丫鬟――” 四少爷一听到丫鬟还想求情,话被锦阳候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那几个丫鬟必须得发卖,要不然就得杖毙了。这两个你选一个吧。” 四少爷踌躇半天,才开口道:“那还是发卖了吧。” 田氏满意的点点头,“不是娘想发卖你的丫鬟,乔氏今天闹这么一出,如果不把那几个丫鬟发卖了,很难得平息下去,你也要理解一下娘的为难。” “娘,我知道了,都是儿子让娘为难了。” 田氏坐直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慈爱道;“傻孩子,你是为娘的儿子,娘为你操些心也是应当了。以后要谨记,哪怕你再怎么不待见乔氏,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顾及些她的颜面。这样就算你真的收用几个丫鬟,或者纳些颜色好的妾回来,她也不能说你什么。” 儿子刚娶亲不久,田氏这个当娘的只能悉心教导他一些后院的平衡之道。 “好了,你回去吧,娘累了,想歇一会儿。 四少爷点点头走出去。 成长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一些不如意,上辈子阮思义渐行渐远风流成性,也不知道这辈子因为乔氏闹得这么一出,是否能改变。 当然,这些都说远了。 *** 翠兰柳叶还有小花被那几个婆子推搡进偏院附近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就从外面锁上了大门。 这间屋子很简陋,里面空无一物,屋里地上满是灰尘,墙角还挂满了蜘蛛网,似乎专门怕人逃跑,窗户从外面被木条钉死了,不过还给留了几处大缝隙,所以还是有光透进来的。 翠兰柳叶跌倒在地上,一缓过劲儿就拽下口中的布团,扑到门上使劲拍打。 小花知道怎么样都没有挽救可能了。也懒得浪费力气,找了一个墙角蜷坐在那里。 “开门,开门呀,我要见少爷……”翠兰哭喊着,手一个劲儿的拍打着门,柳叶也在她旁边使劲拍着门。 可是不管她们怎么拍打,都没有人应,外面静悄悄的。 两人被人一路拖过来,早就没什么什么形象可言。衣服脏了,头发也乱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以往锦绣院里大丫鬟的体面样子。 这两人拍的不累,小花看都看累了,难得主动开了尊口说道:“别拍了,也别浪费力气了,不会有人来放我们的……”顿了顿,她又说道:“少爷也不会来。” 翠兰转身怒瞪着小花,眼中满是红丝,状似癫狂。 “你别胡说,你只是个丫鬟,但是我和柳叶不一样,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小花暗暗的嗤笑一下,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乔氏那里闹腾的那么厉害,四少爷都没有赶回来。 倒不是说他无情无义乔氏悬梁他都不过来看下,对于上辈子自己这个唯一的男人,小花还是挺了解的,他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他没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锦阳候夫人派人截住了去报信的人。 那么既然如此,夫人肯定是知道当着少爷面收拾她们少爷会闹腾,索性先不告诉他,收拾完再说。既然夫人都费了这么多心机了,怎么可能还会让少爷来救她们。 更何况乔氏闹得都悬梁了,想要平息这件事儿肯定需要一个替罪羊。不是四少爷,那么只能是她们了。 心里想着,小花暗啐一口。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居然就被这样殃及了鱼池。明明已经老实老实再老实,低调得不能再低调,最后还是把她牵连进来。 不过小花也知道现在想这个也没用,只能认命。反正被卖过很多次,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可是真心很难得习惯啊,上辈子进了锦阳候府以后,哪怕再怎么难,也是没过什么苦日子的。 现在重活回来一遍,用尽全力保全自己最后还是落了一个被发卖的下场。 15、第15章 小花算不上是个有福气的娃儿,甚至可以说是悲催的。 上辈子5岁就被爹以二两银子卖了,卖进了一个商户老爷的家里。 府里的管事看她小,又瘦又小的,便安排她去灶房里烧火。如果不是年纪小小就要干活的话,那个富户老爷家里其实还是挺好的,从来不会挨饿也不挨打。更何况穷人家里的孩子都是很早就要帮家里干活,她也没觉得有啥。 可惜后来那个商户老爷举家搬迁,她只在他家里做了三年的烧火丫头就被转手卖了。 后面兜兜转转又卖了三家,可是后面的主家就没有第一个主家那么好了,挨打挨饿是经常的事……主家的刻薄,主家的苛责,才让年幼的小花知道,原来也不是所有的主家都可以像第一个主家那样宽和……她甚至也有受不了逃跑过,可是外面的世道一个才不到10岁的小丫头根本寸步难行,没有吃没有喝没人收留只能沿街乞讨,在一次差点还被拐子拐到青楼卖掉后,她被彻底吓到了,自己回到人牙子那里挨了一顿打,让人牙子又把她卖了。 来锦阳侯府是她上辈子第五次被转卖。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觉得这里就像是仙境,什么东西都是那么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所有丫头都是貌美如花,夫人小姐少爷们更是高高在上如若神祗。 而锦阳候府里的生活也好,当丫头不光穿的好吃的好每个月还有月钱。虽然平时少不了活没干好被管事妈妈责骂,但是至少很少挨打也不挨饿。 那时候,还是府里扫院子粗使丫头的小花幸福值真的很低。她甚至想过,就在这里当个粗使丫头,当一辈子她也愿意。 可是人都是会转变的,尤其是把一个饿了很久的人丢进一堆美味佳肴里面,她的吃相通常会非常难看也会非常急。 人很容易就得陇望蜀,就像那种地的农户人家,有了一亩地他就想要两亩,有了两亩他想要十亩,等成了地主他又觉得能当官最好,等当了官后他又觉得官太小再大点比较好…… 上辈子小花也是这样。 刚开始她觉得当个粗使丫头就不错了,很满足很幸福。可是后来慢慢慢慢看到府里有些大丫鬟的体面比起主子也是不差,还有些本是丫头的被主子看中一跃成了府里的姨娘。能成为姨娘,那日子就好过了,穿金戴银还有小丫头侍候,如果有幸再生个一子半女的,以后就算失宠后半辈子也都有依靠了。 能从一个丫鬟跃身成为府里的姨娘,这几乎是所有当丫鬟的终极梦想了。 小花的思想逐渐开始转变。 再加上锦阳候府里的生活一向不错,养了一年多小花也从那个刚卖进来瘦得只剩下把骨头的小可怜变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 小花曾暗暗拿自己和府里的那些大丫鬟、姨娘们比较过,她觉得自己长得并不比她们差,甚至还要好上一些。虽然现在还很青涩还没长开,但也是亭亭玉立小美人坯子一个。 人有了欲望,就会产生野心,而自身资本会让野心迅速膨胀起来。 野心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 小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开始像其他小丫头那样学会攒下自己的月钱,然后塞给管她们的管事丫头或者妈妈,她也学会了见人就笑,学会了巴结与奉承。 小花底子好,养了一年颜色就出来了,不但人胖了不少,皮肤也变得白皙细腻,放在一群粗使丫头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刚好四少爷院子里差一个长相不错的洒扫丫头,平时被小花奉承的很好的管事妈妈就把她指派了过来。 小花还记得自己当时被指派过来锦绣院时的心情。 四少爷年少英俊,刚成亲不说房里也没有通房丫头和姨娘什么的。四少夫人并不得四少爷的喜欢,如果能够得到四少爷的垂爱,那就可以成为人上人。 上辈子的小花就是怀着这样蠢蠢欲动的心情来到锦绣院里的,并且付出了行动…… …… 每每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小花都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人呆傻不说,还会作,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这辈子倒没作,可是还是不得安身。 那边翠兰仿佛受刺激过大疯了似的,还在不停的拍门并自言自语:“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少爷一定会来的……” 柳叶的心理素质比翠兰强上不少,也不拍门了,找了个靠墙的位置默默的席地坐下。 翠兰拍了一会儿,见小花柳叶两人似乎都放弃希望的样子,跑过来抓着她们摇,摇摇柳叶又跑过去摇小花。 “是不是?少爷一定会过来救我们的是不是?是不是?” 似乎从旁人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翠兰的心就能安稳一些。 小花被她摇得有些头晕眼花,她用力挣开翠兰,大声说道:“行了,你别摇我了。你摇死我,少爷也不会来救我们!” 翠兰呆滞在那里。 小花也不管翠兰灰败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被你俩牵连我都没说什么,你发个什么疯!”一说起这来,小花就满腔的忿忿,她招谁惹谁了啊。“四少夫人闹自杀,总有人当替罪羊来平息这件事,不可能是四少爷,那么就只能是我们!没把我们拖出去杖毙就是好的,你省省力气吧。” 小花说完,换了个墙角继续去窝着。她心里也有气,为什么自己想过个安稳日子就那么难! 柳叶在旁边凄哀的哭了起来。 也难怪会哭了,本想博个富贵出来。谁知道富贵没博到,倒连累了全家被发卖。 翠兰也不发疯了,捂着脸蹲在那里哭。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境遇天壤之别。前一刻还是体面的侯府公子大丫鬟,后一刻就被发卖,也难怪两人会受不了了。 小花也觉得心里很堵得慌,只是表现的没有翠兰两人明显。 她不是家生子,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她只是一个从小被卖来卖去的小丫头。 上辈子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这辈子老实做人愿望也没有多大,她就想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可是就这么简单的愿望现在都被打破了,翠兰她们也许不知道,但是小花心里清楚。一旦被发卖,那就完全看运气了,运气好点卖个好人家给人当奴婢,不挨打不挨饿。运气差点的,直接被卖进勾栏,那可是生不如死一辈子。 一想到这里,小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摸摸自己脸,又看看自己的身板,慢慢放下心来。 幸好幸好她现在还没长开,虽然十四了,但是发育不好。 但是小花还是有点不放心,摸着地上的灰往脸上涂。 她涂的很有技巧,不是把脸全部弄黑弄脏,而是双手沾了灰尘,在手里搓了搓,然后往脸上按。 按了一次又一次,把脸脖子手臂全部弄的灰突突的。这样从外表看来,小花就是一个瘦瘦干干皮肤发灰的小女娃,并且有些邋遢。她又在地上摸了摸,在眼睛眼角处弄出两道黑痕,脸蛋上也弄了一道。弄完这些后,又把自己头发揉得毛躁蓬乱。 这些都是小花在经过不停被卖的途中慢慢总结出来的。 小花见过有些年纪大的女子想隐藏自己的颜色,把脸弄的一团黑的,有时候太脏了其实也是一种显眼。像她这样刚好,看起来不会太脏,只是样子看起来狼狈,就不会引起别人太多注意。 至于其他的,还要指望翠兰和柳叶了,希望夫人能看着这两人被少爷收用过的面上,不要把她们卖进腌h地方,而是随便发卖为奴为婢。 翠兰两人都抱着头在那里哭,倒也没注意小花的动作。 等她们俩不哭了找个地方坐,见小花这副狼狈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刚才在正房乔氏那儿才弄得这么灰头土脸的,而且两人此时都没心情去关注别人。 屋里的光线渐渐从明亮到微微暗了下来,到完全暗下来。 这期间也没有婆子过来给她们送饭,翠兰和柳叶不安了起来,小花却是对这种情形不陌生的。 都要被发卖了,还有谁想得起来给你弄吃的?不把你饿死在这儿就是好的! 小花也不想别的尽量让自己大脑放空,胃里感觉火烧火燎的。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慢慢催眠着自己赶紧睡着。 这项‘特长’也是小花小时候挨饿挨多了自己学会的,因为人一旦睡着就不会觉得自己饿。 可是长时间的不使用,小花觉得自己这个特长有些不管用了,尤其翠兰柳叶又在一旁嘤嘤的哭了起来,哭得人心烦意乱。 她闭闭眼睛深呼吸,忍了又忍没有开口说话。不断的在心里想象着自己已经睡着了,渐渐的就真的睡着了。 16、第16章 半夜的时候,小花突然醒过来。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望望四周。 外面的月色似乎很好,顺着被木条钉住的窗缝里照射进来,屋里四下倒也看的清楚。柳叶和翠兰似乎都睡着了,两人抱在一起蜷缩在墙角。 小花又听到有人轻声叫她,她才顺着声音慢慢寻到窗边。 借着缝隙看外面,才知道原来是王婆婆来了。 “王婆婆,你怎么来了。” 王婆子老脸绷得很紧,似乎很难过又怕引起小花伤心。 “你这傻丫头,还不是听到风声担心你。” 小花有点想哭,但也怕引得老婆子伤心,遂笑了笑,“婆婆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王婆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怕被人听见捂着嘴,“你这傻丫头都被发卖了,哪能好啊,可惜我也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 小花仰了仰头,把要流出的眼泪憋回去,深吸一口气,强笑道:“婆婆,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小花怎么说也是被卖了好多次的,这点子都过不去,也活不到这么久了。” 王婆子被逗得又哭又笑,“能这样想就好,婆婆就怕你撑不住。” 即使外面王婆子看不到,小花也举起小拳头挥舞了下,“婆婆,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那地里的小野花,风吹不死雨打不死,就算这会儿落了,明年照样能开。”她使劲眨眨眼睛,想把眼泪眨回去,“对了,婆婆,你怎么知道我们关在这儿?” 王婆子把老泪抹了抹,“我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这府里哪些地方我不清楚啊,一般发卖人都是关在这个院子里。只可惜府里守卫森严,这院子外面还要通过几道门,要不然婆婆真想偷偷放了你出来。” 小花扯扯嘴里,故作轻松道:“婆婆,你也傻了,你就算把我放出去,我也没处容身,这世道我一个小丫头能往哪里去过活。又没有户籍,身契还在人手里,被抓到逃奴下场更惨。” 王婆子喃喃自语,“是啊,唉――” 她把一个小布包顺着窗子缝塞了进来,“这个你拿着,里面有些吃的还有点银子。” 小花推拒,“婆婆你给我银子干嘛,我不要。” 王婆子急道:“你这傻丫头,匆匆忙忙被发卖,身上肯定没有银子。多少带点,真有个什么也能有个防身的。” 小花想想也是,便接了下来,手指捏着小布包捏得紧紧的。 “婆婆,谢谢你。” “谢什么,老婆子要银子也没啥用,不过也不多,就当给你防个身吧。”见气氛凝滞,王婆子又说道:“你们被发卖到什么地方,老婆子也没打听出来,不过一点,夫人应该不会把你们卖到腌h地方去,毕竟那两个可是被四少爷收用过的。” 这个想法和小花不谋而合,听到这话,小花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王婆子才准备离开。临走时,强笑着道:“老婆子还怕你想不开,能有你刚才那股劲儿,到哪儿都能活下去。” “婆婆保重。”小花喃喃道。 “小丫头,你也保重。” 王婆子走后,小花又窝回墙角。她看了看地上的翠兰和柳叶,两人都没醒。 她打开布包,里面有两块碎银角子,还有两个饼。饼很小,只有巴掌大,估计王婆婆也是知道窗缝不大,才递过这么小的。 憋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拿着一只饼,掰着往嘴里塞。嘴里嚼着饼,泪流满面。 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没事,不就是被发卖吗,又不是没被卖过。她是打不死的小野花,风吹在哪儿就能在哪儿活。 想是这么想,眼泪还是止不住。 吃了一个饼,把另一个揣进怀里,小花看那几块碎银子,想了想用那块布包了,从衣服上扯了一条布,绑在自己大腿上。 幸好自己身上没啥首饰,要不然还不知道往哪儿藏。 把自己收拾好,她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至于什么时候小花也不清楚,翠兰又开始在那里拍门了。这次不是叫要见少爷,而是叫要吃东西。 可是怎么叫都没有人来,翠兰眼见外面的确是没有人的样子,而且这个地方位置偏远,外面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她转过头来惊恐的看着两人,“她们不会把我们饿死在这儿吧?” 柳叶没有说话,但是呼吸粗重了起来。 小花看她那狼狈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瞅了她一眼,开口道:“那倒不会,她们会在我们饿死之前把我们卖出去的。所以,你最好省点力气,免得等不到那个时候。” 翠兰又想哭了,想到小花的话又赶紧止住了哭声。 三人各自找个地方窝着,谁也不跟谁说话。柳叶和翠兰两人有时候会隐隐的抽噎着,小花蜷在墙角也懒得搭理她们。 屋里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期间另一块小饼也被小花夜里偷吃掉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外面才响起人声,此时小花三人已经被饿得浑身虚脱精疲力尽了。 尤其是小花,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两天就吃了两块很小的饼。要不是有以往挨饿的经验扛着,小花早就饿得扛不住了。 两个壮实的婆子走了进来,面色严肃,手里端着一盘馒头还有一壶水。 进来以后,就踢踢躺在地上的翠兰,叫她们起来吃东西。 小花眼睛发亮,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过去。 先给自己倒了些水喝下,才去拿馒头。 翠兰和柳叶两人虽然饿极,但还没从身份上适应过来。一个人拿了一个馒头坐地上啃。小花看她们如此斯文,也不客气从盘子里抄了三个馒头。怀里塞两个,手里拿一个,也坐在地上慢慢咀嚼起来。 其中一个矮胖矮胖的婆子粗声粗气的说道:“都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那婆子说得吓人,但小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她们马上就要被卖了。 小花也早料到如此,要不然她也不会揣俩馒头放怀里。到了人牙子那里,那才叫有一顿没一顿呢。 翠兰一口气吃了一个馒头,感觉自己不饿了,便开始央求那婆子要见少爷。 那矮胖的婆子不屑的瞅她一眼,说道:“少爷不会见你们,你也别想了,老老实实别给我找麻烦,我就不给你苦头吃。” 翠兰又想哭着求,被旁边一个高壮婆子搡了一下,立马噤声了。 见三人吃的差不多,两个婆子瞅了翠兰、柳叶一眼,手随着眼睛就过去了,把两人头上插的银簪什么的都扒拉了下来。 柳叶尖叫道:“你们干啥,这是我的东西。” 高壮的婆子呸了一口,“还你的,都被发卖了,什么都不是你的。”嘴里说着又和那矮胖婆子一起把翠兰两人按在地上一通扒拉,举凡身上值点钱的都被拽了下来。 翠兰和柳叶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瘫在地上呜呜哭着。 两个婆子搜刮完翠兰两人,眼睛又瞅到小花身上。见这小丫头,干干瘦瘦满脸是灰,头上手上都没有首饰,小身板儿也薄得似乎藏不下什么东西,只有胸口那处鼓囊着。 小花见两个婆子那眼神,立马干笑着把怀里馒头掏了出来。又佯装委屈说道:“两位管事妈妈,我刚升了大丫鬟没几天,以前是做粗使丫头的。这刚过了两天好日子,就被牵连了。”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这两个婆子也是知道情况的,便没有再说其他,把翠兰两人喝斥起来,让三人跟着她们走。 一路出了这个荒凉的院子,穿了几道门,才来到一间小房子里。 小房子里此时站了一个肥硕的老婆子,一看到两个婆子就点头哈腰起来,本来凶恶的面相此时满是巴结的笑。 小花见到这很眼熟的牙婆,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钱牙婆,居然是她。 想当初她被卖到京城就是通过钱牙婆的手,这老婆子心狠手辣,为人蛮横刻薄,当然这是对她手里捏的奴隶。对着富贵人家管事们的时候,则是完全换了一张脸。 “两位管事老姐姐来了啊,就这三个丫头?” 矮胖的那个管事婆子说道:“钱牙婆,这三个人就交给你了。我们夫人交代,要发卖出京,卖的远远的。”想到上面的交代,她又说道:“卖给人当奴婢就好,其他的你知道。” 钱牙婆舔着脸笑道:“那是肯定那是肯定,我办事,府上放心。” 她做牙侩生意,可不仅仅是做买卖下人,还负责帮一些富贵人家处理一些阴私。得罪了主人的,上面会专门交代卖到下三滥的地方。还一种则是被府里少爷老爷什么的收用过的,就会顾忌一些。 有时候她真想不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人都决定处理了,还这么多讲究。卖哪儿不是卖呀,反正眼不见为净。不过她替人办事,为什么能和这么多富贵人家打交道,就是因为她识本分,只要是上面交代的,她都能办好。 望着那两个虽然狼狈但明显就是‘好苗子’的丫鬟,钱牙婆一边肉疼一边惋惜的想,真是可惜了两个好苗子。 钱牙婆和管事交涉完,就指挥着手下婆子进来拖人。 小花和钱牙婆打过交道,又听闻管事妈妈说是卖给人做奴婢,便没有挣扎跟着走了出去。 翠兰柳叶还想挣扎,被钱牙婆手下婆子一人呼了一巴掌,人就老实了。 17、第17章 小花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 到这里她就和翠兰柳叶分开了,被安排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很大,也很简陋,就一溜大通铺,上面连床被子都没有。里面密密麻麻呆了一二十来个人,有大有小,皆是十岁以上十八以下的姑娘。 这里面人大部分表情呆滞,要不然就是抱着头哭,屋里弥漫着一股低迷到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凝滞氛围。 小花一来到这里,就自己找了个大通铺上靠墙的位置躺下。这种环境她不陌生,不趁早些占个地儿,到后面就要窝在地上了。 果不其然,屋里的人越挤越多,最后来的人只有窝在地上。 这间屋子平时是被锁着的,只有钱牙婆手下人来送吃食才会打开。说是送吃食,也就一天一顿,每人一个硬面饼子。肚子还饿的话忍着,想要再吃,等明天送吃食和水的时候就有了。 屋里墙角有一只木桶,所有人方便都在那里。人挤得多,又没有窗户,方便也在屋里,没两天这间屋子就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可是即使生活环境如此艰难,也要忍着,因为你没办法反抗,因为你是奴隶。 长时间生活在这种密集的空间中,好多一开始进来面孔呆滞的人慢慢也崩溃了。 哭、闹、要吃要水要出去,迎来的不过是几个壮实婆子,逮着就是一通打。倒也不会把你打死打伤,出了问题她们也麻烦。只会用那种细长柳枝条抽你,让你痛得直跳,却又不会落下疤痕和暗伤。 当然你要是不停的闹腾,等待的就是鞭子了。那个时候可没有人会对你怜香惜玉,又不是‘好苗子’,还指着你大赚一笔?只要脸上没伤,钱牙婆那群人才不会管你死活。 然后所有人都不闹了,每个人都会怕,包括小花。 她就是因为怕,所以才会一开始就不闹腾,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在钱牙婆手里呆着,怎么让自己少受些罪,她很清楚。 饿了渴了忍着,幸好她藏了两个馒头起来,半夜里偷偷掰上一点填嘴,倒也没有感觉到会饿的发疯。 当人压抑到一定程度,又不能反抗强势者,剩下的也就只有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了。有时候,人性就是扭曲的如此厉害。 屋里的大通铺位置不多,通铺上挤了二十来个,剩下的没有地方了就只能在地上窝着。窝在地上的人不服气,本来心里就窝屈,来到这里被打被磋磨还要睡地上,有些性格彪悍的就忍不住了。 “你,给我下来。”忍不住的人肯定会找弱小的软柿子捏,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软柿子老实被捏,那么下面这种情况就会不断的发生。 果不其然,见第一个忍不住的人欺负弱者上了大通铺,下面有几个坐不住的就也纷纷效仿了。有的软柿子老实被捏,有的则是反抗,可能因为不想受委屈,又或者本来心里就窝火,然后就对掐了起来。 女人打起架来是很丑陋的,不外乎拽头发抓脸。脸的话都不敢动,现在这屋里所有人都看出钱牙婆那群人行为处事了,更何况她们也怕搔了脸被人告状,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可能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花一到这里就缩在了大通铺最角落里,所以外面的一些风波暂时还波及不到她身上。 她只是看着,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言也不语。 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隔的太久,熟悉是因她上辈子这辈子的小时候经历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情形。 重活回来,身处上辈子身死的锦阳候府,身边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很多时候她都会有一种恍惚感,总觉得不踏实是在做梦,偶尔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又怕重复了上辈子的下场。 直到被发卖来到这里后,小花才有一种真实感,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辈子终于脱离了上辈子的轨迹,不管如何,至少她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被杖毙在锦阳候府里了。 不破不立,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就是眼前这种情况?那种自从上辈子被卖入侯府后就埋藏在她骨子里的被虚荣掩盖下来的韧劲儿,不知道从何时又回到她的身上。 模糊在自己记忆里很久的一幕又一幕景象出现在她脑海里―― 那是在她几岁的时候,似乎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没到锦阳候府的之前,换了那么多主家,总是有那么几个人会欺负还年幼的她。大的欺负小的,硬的欺负软的,似乎这样那些人就能把在别人那里受的气发泄出来―― “你还真是一朵踩不死的小花儿啊,被这么糟践都不死……” 她为什么要死?活着是她的本能! “你为什么不哭呢?骂你都不哭,你还真是个贱胚子!” 为什么要哭呢,哭了你不是会笑得很厉害,心里更舒坦? …… 各种各样的责骂欺辱她都受过,直到她慢慢长大。 也因为上辈子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磨难,她才会鼓足了劲儿想熬成人上人,想不再苦了。只可惜,人太笨心眼不够,才落了那么一个下场。 可是两辈子的经验加起来,也教会了小花很多的生存之道。她懂得什么时候可以反抗什么时候不能,不该反抗的时候,她从来逆来顺受,可以反抗的时候,她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例如此时―― 小花抬起头,望着那个让她下来的人。看来身板太小,也会被人当软柿子捏。 对于这种色厉内荏的人,小花一向知道怎么对付。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到她自己心里忐忑不安,然后说道:“滚!” 那人立马就滚了。 小花复又埋下头去。 是啊,经历了那么那么多她都没死,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 在这间充满着压抑气氛的屋子又呆了几日,小花一干人才被捆了手驱赶出去上了马车。 车厢很大,里面装了十来个人。大家各自找了位置,窝了下来。 见还有的空地,小花有些疑惑。像钱牙婆这样的可是从来物尽其用,绝对不会浪费的空地,能带一个是一个。可是她马上就不疑惑了,因为这辆车里又被安排进了一人,是一个昏迷的姑娘。 剩下的空地刚好再够躺下一个人。 钱牙婆命人把人放进来后,眼神游移,最后定在小花身上。 “你负责看着她,直到她醒。” 小花没有出声,只是点头。 马车门再次被关上,小花小心翼翼的把那昏迷姑娘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因为手被捆着,她挪动的极为艰难。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见那姑娘头上缠着白布,一看就是有伤。垫着些,总不至于伤上加伤吧。 马车开始晃晃悠悠往前行驶,小花这才低下头打量靠在她腿上这个昏迷的人。 这姑娘大约在15、6岁的样子,长得很是水灵,皮肤白皙细腻,眉宇间透出一抹弱不禁风,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不是很合身,像是从谁身上临时扒下来套上似的。 她又看了看她的手指,果不其然细腻的一点薄茧都没有。 小花心里一跳,又有些失笑,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尽喜欢瞎操心。 …… 在马车上的日子很辛苦,地方太小,腿都伸不止。挨饿也就算了,大小号都是麻烦。因为马车白天就停一次可以方便,再想方便了就忍着到晚上钱牙婆车队打尖下车。 钱牙婆这次的车队很长,大概有十来辆马车还有几个笼子车,也不知道这批人到底是卖到哪里去。 第三天的时候,那个昏迷的姑娘醒了。 小花见她知道自己被卖一脸震惊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她几句。 她也只能帮她这些,剩下的就看她自己是怎么想了。毕竟人活着,靠的不是别人的言语,而是自己的内心够不够强大,又或者说有没有那股韧劲。 如果没有,她很怀疑这个一看以前就是养尊处优的姑娘能撑的住。 小花以为自己会看到她伤心欲绝的哭会崩溃会歇斯底里,毕竟她的外表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可是却没想到她的内心完全和外表不符,不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有胆子找钱牙婆要吃的。 令人惊奇的,钱牙婆居然破例给了一次,小花再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人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哪怕到了绝境都能咬牙坚持。 一天一天过去了,小花见那姑娘的眼睛从黯淡到明亮,到最后充满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光芒。 她喜欢那些东西,因为让她在这死气沉沉的车厢里见到了一丝希望。哪怕她自己心里明白,即使没有这些,她小花也能撑下去,可是看到这,她甚至忍不住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陌生,到底是什么呢?小花想不明白。 那个姑娘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名字很好听,叫青婉。 每次有人向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小花总会感叹着别人名字的好听,自己的名字的俗气,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换名字。 以往每次被转卖的时候,哪怕上次主家给她起了一个很文雅秀气的名字,在下次被转卖的时候也会被她弃掉,仍然告诉别人她叫小花,一朵作践不死的小野花。 最后这一句她从来没有诉于旁人听过。 青婉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与她外表的弱不禁风不相符合。 她很机警,也很谨慎,小花苦笑的觉得自己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 她居然想逃跑!? 旁观了几日,小花才肯定自己的猜测,她忍不住的想,到底要不要点点她呢? 犹豫了两天,小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和青婉讲了一些自己的经历还有外面的世道。 她没有想劝她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她外面世道真实的一面,然后让她自己选择。 逃跑?如果真的好逃跑,她早就跑了,会任人一卖再卖,已经卖了五次? 先不说钱牙婆车队里看守严密,光这荒山野岭的,还有那外面的世道也不是一个弱质女流能活下去的。好一点的流落街头,不好的就是被拐子拐了卖入那腌h的地方。尤其是那种长的不错的姑娘,在外面根本寸步难行。 别说她被奴役惯了,而是她心里很明白即使为奴为婢,也好过在外面颠沛流离,也许到了最后沦落的地方还不如为奴为婢。 而青婉她一看就是出身好人家,以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也不知道是京中那户人家的小姐居然沦落如斯境地。 不过青婉没有说,小花也就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一样。 马车继续往前行着,带走的是苦难带走的各自的悲伤,可是不管怎样,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18、第18章 见青婉打消了逃跑的主意,小花心里有些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也许逃跑真的好? 她不知道,她的内心告诉她不想作死,就安稳的呆着吧。 青婉似乎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安稳的呆了下来,也不再想逃跑。该吃吃,该喝喝,该憋屈继续憋屈着,似乎经过这些日子在人牙子手里讨生活的经验,她也开始知道让自己怎样可以开始舒服些。 只是毕竟生活环境太过低劣,为了让在行车过程中省事,牙婆供应的吃食很少。每人一天只有一个饼,水的话只有两口,也就让人混个饿不死也渴不死的状态。 车里的人渐渐都瘦了下来,尤其是小花自己,本来就是个瘦身板,如今竟有些瘦骨嶙峋的感觉。可是她的身体越瘦弱,眼睛就越明亮。 林青婉看着眼前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女孩,竟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车厢里的气味很难闻,混杂着汗味骚味组成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林青婉和小花窝在车厢最里角的位置,两人都闭目养神保存体力,有时候一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大部分只是眼神的交流。不是她们不想说,而是越到后面嘴巴越干,供应的水太少,每个人嘴都干起了壳,一动就会裂开。 于子曼窝在车厢一角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切,每每不能平静。 她居然穿越了,穿越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更让人尴尬的是,她穿越的身体是个世家小姐,却因为嫡妹的愤恨把她送给人牙子卖出了京。当她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辆从京城通往北方牙婆的车队里,满车都是面目呆滞的奴隶。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女性,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方。 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挣扎,于子曼,现在应该叫林青婉,决定放弃自己的逃跑计划。那个小花说的没错,这样一个封建社会的世道,一个孤身弱质女流逃出去能往哪儿去。最后的结果不外乎流落街头,或者被人贩子拐了卖到青楼去。 家那里也是不能回了。 不得不说嫡妹的手段真的挺毒的,一个世家小姐,哪怕是个庶出的,失踪再回去的下场不外乎名节尽毁,在家中‘抱病身亡’。更不用说嫡母一直看她不顺眼,‘她’在父亲眼里也只是个小透明。如果她真的傻乎乎的千辛万苦回去了,想必嫡母更是乐于见到这种情况。 只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虽有着原主的记忆,但原主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仅有的一次出门就是嫡妹骗她出门上香将她打晕扔给了人牙子,她该怎么生存下去?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牙婆似乎并不准备将她卖到腌h的地方去,而是卖给人为奴为婢,亦或是像她昏迷中听到的那样,卖给泥腿子当婆娘。 只是不管怎样,她也只能咬牙坚持着,然后视机而动。只希望上苍可以怜悯她,不要将她逼入绝境来个鱼死网破。 肚子饿得连叫都不叫了,只剩下胃里火烧火燎的刺痛。旁边伸过来一双小手,偷偷的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块东西。 林青婉转头看向小花,小花冲她眨了眨眼。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那一小角硬面饼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嘴巴刚一动,嘴唇上就蹦出血来。她无视这些,浑把鲜血当佐料合着饼子咽了下去。 她还是不如这个坚韧的小女孩,每次吃食给的那么少,一般正常人拿到以后都会狼吞虎咽吃了去。唯独小花,从来不,像一只小仓鼠一样总会攒一点起来,然后等到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安抚安抚胃。 林青婉吃完饼,用手指捏捏小花的手,无声的道谢,并下定决心以后要和小花学。 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确实要少吃多餐,这样一来胃才不会受伤。只是她还是不习惯这种情况,竟然没想到这儿来。 钱牙婆的车队也不是每天晚上能有机会打尖的,很多时候也会有露宿野外的经历。 每当这个时候,所有装着人的马车都会围成一圈,然后派人严密看守,甚至还有打手轮番守夜。 本以为这个夜晚与平时一样都会安静的度过,没想到半夜居然有人逃跑了。而小花她们被叫醒,围观那逃跑之人受什么样的惩罚。 逃跑的是车队前方一辆车里的一个姑娘,那辆车据说装的都是钱牙婆手中的‘好苗子’,平时都被钱牙婆好好的养着,也不会受什么磋磨,指望到时候能卖到青楼卖个好价钱。 没想到钱牙婆会如此狠心,处理‘好苗子’也能下这样的狠手,示众打了十鞭子不说,还发话一人逃跑全车连坐,三日不给吃食。 这是典型的杀鸡儆猴啊,并在‘群众’中给自己安插了无数眼线。 一个车厢十多人,人人心思各异,就算想逃跑也得瞒过你身边的人再说,毕竟没人想被连坐落个几天没吃没喝,那可是会要人命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默然了,有的是吓得直哭,有的例如林青婉这样放下逃跑的念头却仍然有些不甘愿的,则是放下了心底最后那点不甘愿,而小花则是定定的看着,人牙子打奴隶从来不是什么稀奇事。见多了,也就没甚同情心,因为自顾不暇。 车队又行走了十来天,终于在云州的首府阳城停下。 小花她们被带到一个大院子,关在一间屋子里,里面还是一溜大通铺,不过捆在大家手腕上已久的绳子终于可以解下来了。 小花猜测这里应该就是钱牙婆这次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从第二日开始,这个房间里的人就开始被领了出去。有的没回来,有的则是又回到屋里。 事关自己,有人寻问了被带出去又回来的姑娘,然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没有回来的那些人都是被挑走了。 ** 牙侩这种行当在大熙朝是分很多种的,房屋土地买卖物货交易等等,在其中起中介作用的中人都属于牙侩。钱牙婆算是牙侩行业最顶尖的牙侩了,当然,她干的活计是牙侩行当中最不体面的一种,就是俗称的人牙子。 人牙子,也就是进行人口贩卖的牙侩。 可是不管体面与否,至少钱牙婆做的生意很大,在京中富贵人家也甚是有几分体面。她不光负责往富贵人家输送下人奴隶,还负责帮一些富贵人家处理一些不听使唤的下人及阴私。其间来往多年,双方彼此都有默契,也因此在同等条件下,很多富贵人家都喜欢找钱牙婆买人。做生不如做熟嘛,人的通性。 钱牙婆生意做大后,就不仅限在京中了,因为帮着处理一些卖得越远越好的人,免不了就要出京。钱牙婆人很是精明,做到从不走空,时至今日已经发展出一连串下线的人牙子,大家在一起互通有无。 例如云州这里的牙侩会把手里一些好苗子交给钱牙婆带到京中卖个好价钱,同理钱牙婆也会把自己手里的一些好苗子交给这些人。富贵人家出来的丫鬟,在云州这种偏远地带,也算的是极其好的下人苗子了。 当然钱牙婆的忌讳和她打交道的都懂,那就是她说这些人适合到哪里去,就只能到哪里去。做牙侩只图钱财,可没人想去得罪替钱牙婆办事的贵人。既然钱牙婆说了这话,就代表贵人有贵人的禁忌是如此交代的。 也因此和钱牙婆合作多次的牙侩们心里很清楚,哪怕见到再好的‘苗子’,如果被打了下人标签,那就只能卖给人当奴婢。 小花她们呆的这个大院子,其实就是一个中转站。钱牙婆把人带到这里,然后周边一些和她打过交道的牙侩就会自主上门挑选货色。 做人牙子的手里会分很多类人,例如男性苦力,这些就是可以随便卖的苦力;例如富户人家要的小丫鬟,这些只要是年纪够的小丫头都可以进行买卖,不需要进行任何培训;再例如一些官宦人家需要的丫鬟了,这个档次就需要高一些,最基本的礼仪要懂,弄个生手过去负责买人的管事还要操心回去训练。 大家都想图省事,另外一些大户人家也是讲究体面的,就算是身边的丫鬟也要长的不差。这样一来能出富贵人家出来长的不差规矩又好的丫头就极其抢手了,到手不用费功夫,直接就可以让人挑。 小花作为一个从京中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也被带出去挑了很多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此时瘦骨嶙峋的样子,人又糊得脏兮兮,挑了几次都没有被挑走。 期间青婉也被钱牙婆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不过小花并不担心,因为青婉曾和她漏过口风,说自己很可能就被卖给泥腿子当婆娘了。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么奇怪的安排,青婉没说,小花也没有问,她想这中间肯定有不少猫腻吧。 这间房里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都被挑走了,只剩下寥寥的一部分人,都是那种不怎么出挑的。 终于有一天,钱牙婆把她们聚在了一起交给一个人牙子,小花她们被赶上了马车,被带到其他的地方。 19、景王府篇 天还没有大亮,还嗅得到空气中那种清晨薄雾的那种湿润气息。 此时还不到五月,按理不应该这么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处的地方环境问题,还是天太过早了,穿一件夹衣的小花竟然感觉冷飕飕的。 小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她不是很清楚,身处在哪儿她也不清楚。只知道被钱牙婆交给人牙子,在马车里呆了三四天。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后,刚过了一个夜,就被人牙子再次带走,七转八转就带到了这里。 昨天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起二十几个小丫头挤在一个大通铺上休息了一晚。这天还没亮,就被人叫了起来站在院子里。 她借着微暗的天色瞅了瞅四周的情形,由于天色太暗了,可见度只有四周的情形,再远点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只看得到黑乎乎的围墙,似乎很高的样子。 小花猜测她们现在是在一个大院子里。 她们这一队人刚排队站好,又有一队人被领着走了过来,看样貌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与她们站在一块。 站好后,指挥她们站着的人就消失了。 因为没有人发话,这群小丫头刚开始也是不敢动弹的,都老老实实站着也不敢吭气。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直没有人过来。渐渐的,人群就开始不那么安静了。 小花一向懂得入境随俗,又是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情况,既然没有人发话,便老老实实站着。克制住那股让人忍不住打哆嗦的寒意,她便敛目入定。 上辈子这辈子都是做丫鬟的,这点子道行还是有的。 小花能如此镇定,但是旁边一些小丫头却是站着站着就忍不住了。不光是因为清晨寒冷,还因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圆脸的小丫头脆声道:“这天还没亮,让我们都站在这院子里,到底是干啥啊?” 旁边有小丫头附和,还有的则是默不作声。 渐渐议论声起,有的和身旁站的人小声说着,有的则是探首四处望,还有人叫扬声叫着有人吗,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见确实没有人,本来还算整齐的队形便混乱了,有几个小丫头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站在小花身边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微微歪着身子凑近她,低声窃语:“你说咱们这是在干啥啊,怎么没有人呢?刚才叫我们出来站着那人呢?” 小花敛目,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本就不熟,想想还是没有开口。 那小丫头还想说什么,旁边传来了一声嗤笑。 是一个高挑亮丽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瓜子脸上挑的眼形,样貌颇为出挑。只是眉宇间的那股子不屑与高傲,让她看起来有点不好亲近。 “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傻,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就问东问西大声喧哗,说不定就有人在暗里看着。” 那小姑娘声音很小,刚好也就附近几个丫头可以听见,说完她就不屑的移开眼神,垂首站立。看来这个小姑娘也是蛮懂规矩的,知道现在不是跳脱的时候。 那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一下子脸就涨红了,想说什么也没说,只得委屈的垂下眼睛。 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院子里越来越嘈杂了,嗡嗡的全是交头接耳说话声。 突然响起一阵轻咳声,站在下面的小丫头们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何时一个管事妈妈样子的中年妇人并几个丫鬟已经立在台阶上,眼神锐利的盯着下方,神色很是严肃。 下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那管事样子的中年妇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十来个小丫头站出来。刚开始大家还有些莫名其妙,后面渐渐发现被点名的都是刚才行为跳脱并聒噪多话的几个小丫头。 这样的一副情形,让下面的小丫头们都噤声肃立,生怕那个管事妇人会把自己点出来。 挑出来十来个人的样子,本来四十多人的队伍,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一。 那管事摸样的妇人挥挥手,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丫鬟便领着这些挑出来的人离开了,整个过程都是悄然无声。 小花这才发现她来到这里见到的几个人都是那种颇有威严的,让人面对时不由自主就噤声不敢言语了。 这里到底是哪儿?小花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这并不像哪户大户人家,一般的大户人家下人不会如此谨言肃穆。 小花正这样想着,那管事摸样的妇人扫视下面一圈,开口说话了。 “我姓齐,是你们的管事姑姑,你们可以叫我齐姑姑。在这里当差,最重要的是谨言慎行,刚才那些就是不合格的,我希望你们剩下的能一直合格下去。” 齐姑姑顿了顿,又说道:“这段时间我会教导你们,希望你们以后的表现会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大家先去用早饭,翠儿你带她们去。” 旁边一个16、7岁,穿着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的丫鬟,对齐姑姑福了福身,便带着小花她们通过一个小门往旁边去了。 到了一个很宽敞的大房间,里面摆着十来张桌,每个方桌下面都放有凳子。 此时几个小丫鬟摸样打扮的,抬着一桶稀粥和一筐子白面馒头进来了,并有一个丫鬟开始给每个人发盘碗筷子。 翠儿脆声开口道:“这些就是以后你们用饭的餐具,每次用饭后自己洗净收好,那边有柜子可以让你们放碗筷。这里是饭堂,每日卯时、午时、酉时各供一餐饭食。” 话音还没落下,就有几个估计饿的受不了的小丫头拿着刚到手的饭碗去那边打饭。负责打饭的丫鬟没有动作,也不理会她们。 翠儿看了那几个小丫头一眼,继续说道:“上一级宫人话还没说完,下面的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念你们是初犯,这一次没有惩罚,再犯一次,就当天没有饭吃。还有打饭的时候要排队,不要拥成一团。” 翠儿说完这话半响没有出声,见下面小丫头都肃立没有动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都去用饭吧。” 这一下,不用别人交代,大家都老老实实排成长队。 小花暗暗咂舌,这是什么富贵人家,规矩居然这么严格! 终于轮到小花打饭了,伙食挺好的,香浓的大米白粥,白白胖胖的馒头,每人还给配了一小碟酱菜。 看到这些,小花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从京城卖出来,每日就是干面饼子配白水,还吃不饱成日挨饿。 她小心翼翼端着自己的饭食,找了个位置坐下,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馒头,顿时感觉幸福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小花的习惯是食物拿到手后会慢条斯理的吃,哪怕自己再饿。这样的举动是谁教她的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这样不容易伤胃,尤其是饿极后又可以饱餐一顿的时候。 “你坐在这儿啊,咱俩坐一起吧。” 听到声音小花抬起头,才发现是刚才那个偷偷和她讲话的小丫头。 “我叫喜儿,你呢?” 喜儿放下自己的饭食,自来熟的在小花旁边坐下。 小花很不习惯这种突然有人来和她亲近的感觉,但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喜儿还没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嗤道,“这么俗气的名字。” 小花顺着声音看去,又是一个脸熟的人,是那个刚才嗤笑喜儿的瓜子脸。 喜儿红了小脸,“你这人――”顾忌一直站在一旁盯着她们的翠儿,她忿忿的闭上嘴,低下头的时候说了一句,“真是讨厌。”声音很小。 喜儿长得很是可爱,大大的眼睛,娇俏的鼻子,此时小脸气得通红,无端让人觉得有种会心一笑的冲动。 “你不要理她。”小花小声道,说完就专注在自己的饭食上面了。 看的出来,喜儿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小丫头,损一点的说法就是聒噪,吃饭的途中一直听她不停小声叽叽喳喳着。但是小花感觉自己不排斥这个小丫头,怎么说呢,就是让她感受到一种活力的气息。 吃罢饭,翠儿告诉她们在什么地方洗好自己的碗,等收拾好一切,就带她们到旁边一个陌生的院子去了。 进去后给每人发了一身衣裳,让她们去沐浴把自己洗干净。 沐浴是在一个大池子一起洗的,旁边有两个老婆子盯着她们。洗完后,仔细检查了一番,才让她们把衣裳穿了到外面去。 小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洗澡了,来这之前那个牙婆说她浑身又臭又脏,怕人不要,还曾给她弄了些水擦拭了一番。可是擦怎么能够和洗比呢,洗完澡后小花觉得浑身爽快。 各自的旧衣裳已经被人收走了,小花穿的是刚发下来的新衣裳。 靛蓝色短襦配姜黄色长裙,是细棉布的,虽然看起来颜色不怎么好看,但是穿在身上特别舒服。 能把那又脏又破的衣裳脱掉换身干净又是崭新的衣裳,小花已经非常知足了,可是有的人却是满眼嫌弃。 “这颜色好丑啊。”那个瓜子脸一边嫌弃道,一边拽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等所有人都洗好后换了新衣裳,就被翠儿领着出去了。 此时外面的天早已大亮,翠儿领着她们经过了很多道门,穿过一个一个院子,才到达目的地。小花猜测应该是在哪个大宅门里,因为行走这一路院子套院子,四处都是高高的青灰色的围墙。 齐姑姑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们了,扫视了下眼前这一群小丫头,她才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笑容一闪即逝,很快那张脸又变得毫无波动。这齐姑姑长得属于那种扔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但是也不丑,如果要形容就是普通二字。但是浑身气势却是不俗的,只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的噤声肃立。 “既然说要教导你们,第一步就是先学规矩。”说完,齐姑姑向旁边使一个眼神,鱼贯走来一队小丫鬟,每人手里都端着两只木盆。 这些木盆被交到了小花她们手里。 “今天的第一课就是,举盆,希望你们可以很快的掌握这一项。” 举盆? 众人哗然。 20、第20章 来到这里几日,小花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这里是景州,她们此时身在景王府,是景王府新进的一批下人。 景州是景王的封地,景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封景王。王府使用宫人本可在民间征召,但景王体恤治下老百姓,便废除了这条诏令,改为从民间采买。 对于景州,小花脑海里的几乎没什么影响,也不清楚在哪个方向。只是以前做小丫头的时候模糊听别人说过,似乎离京城很远很远,算得是苦寒之地了。 既来之则安之,目前的小花也只能这么想了。 景王府这里的规矩很严格,她们这群刚进来的小丫头至今还没能踏出训导司。 训导司也就是小花她们目前活动的这个大院子,据说这里是专门用来训练刚进府小丫头的,只有合格之后才能出训导司进府当差。 在训导司被训练的时候非常辛苦,不过这里下人们住的屋子还有伙食都是挺不错的。甚至换洗的衣服都发了两身,从里面到外面的都有,被褥也是新的。 一个房间住了四个小丫头,房间很小,也就放了四张板子床和一人一个放东西的柜子。但是比起睡大通铺,简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值得一说的是,小花很凑巧和喜儿分在了一个屋里,屋里还有两个和她们同龄的小丫头。其中一个叫秀云,另外一个就是那个瓜子脸老爱嗤别人的小丫头,叫巧莲。 屋里一共四个人,除了秀云十五,其他三个都是十四岁。 四个人四种性格,小花和秀云都是那种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小花是懒得说,秀云则是天性沉静,不过她平时很能吃苦,不像喜儿和巧莲,每晚受训回来都会叫苦连天。 巧莲仍然还是那副高傲老爱耻笑别人的摸样,喜儿天性话多又不记仇,总是被巧莲堵得眼圈通红,但是扭头又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找巧莲说话。 被人在身边叽叽喳喳久了,小花觉得自己还是满喜欢喜儿这个小丫头的。无他,只是感觉这人非常单纯,脸上藏不住表情肚里也藏不住话。 学规矩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哪怕是小花两辈子都是干丫鬟出身的,也没有被这么严格的训练过。 举盆是第一步,就是一只空木盆用双手半举起来。 说是很简单,实质上很难。因为不是举一下就可以放下,而是要举上整整半个时辰。 这还只是开始,练了两天的举空盆,接下来就是盆里装水,起先只是小半盆水,然后是半盆水。很多人都是举着举着就坚持不住了,然后泼的浑身是水。 衣裳泼湿了是不允许去换的,继续举,必须到规定的时间才可以放下。 没几天大家就叫苦连天起来,尤其训练到后面,本来头一日胳膊已经酸痛难忍,第二天不能歇息还要举盆,那简直就是酷刑。 这群小丫头最大的不超过十六,最小的才十三,哪里受得了这么严格的训练,很多人晚上回屋了都会偷偷的哭。 可是哭也不能停下训练,有那么几个不听管的小丫头都被领走了。 据说是送回人牙子那里了,都是从人牙子手里出来,好不容易摊个这么好的地方,吃住都好就是训练辛苦些,大家都咬牙坚持。 每天上午训练规矩,下午负责学府规,学完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这个时候一般大家都累瘫了,都会回房歇一歇。 小花揉着胳膊步入房间,一起的还有同屋另外三个人。 四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铺之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花用手轻轻的按压自己的大臂,发现里面肌肉僵硬的厉害,用手捏了很疼,不过小花仍然用手轻轻揉捏着,她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去管它,明天训练的时候,会更痛。 咬着牙把僵硬的大臂揉捏软后,小花才松了一口气靠躺在自己的床上。 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屋里人都陆陆续续爬了起来。每日被这么有规律的训练着,到了现在她们不用看外面天色就知道用晚膳的时间到了。 几人去用了晚膳回来后,随便洗漱了下就睡下了,因为明日还要起很早受训。 负责训练她们的齐姑姑似乎感觉到这几日训练太严格,这群新进的小丫头们情绪有些低落。这日训练完后,没让她们散去,而是留下说了一番话。 “来了这些日子,相信你们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在咱们景王府当差,虽然规矩严格,禁忌甚多,但是好处也是非常多的。能合格入府,不光每月有月例银子发放,四季衣裳也是少不了的。另外就是在王府当差,是不需要担心日后给自己赎身的。我们王府的规矩是,宫人年纪到了二十五就会放出府,到时候不但卖身契返还,还可以帮没有户籍的宫人安排在景州境内落户,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消除奴籍。” 齐姑姑顿了顿,又说道:“也许我现在说的你们不懂,不过我相信日后你们就懂了。现在,大家可以去休息了。” 下面的人各自散去,齐姑姑说的太深奥,这群小丫头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小花却是震惊不已。 齐姑姑所说的,前面也就算了,毕竟富贵一些的人家,福利都差不多。最为打动她的也就是后两个,一是安排落户,二就是消除奴籍。 在大熙朝的奴隶分两种,一种是官奴一种是私奴,像小花这种就是属于私奴。私奴随主属贯,并无户籍,归类于贱籍中的一种。 大熙御律,奴婢如果逃亡,按照律法,逃亡一天杖六十,逃亡三天罪加一等;奴婢殴打主人,无论有伤无伤,统统斩首;奴婢杀害主人,凌迟处死;过失杀死主人,处绞刑。贱籍殴打良籍加罪一等,如果伤害较重,就要判处绞刑,如果殴打致死,就要斩首。而良籍殴打贱籍,减罪一等。并贱籍属于世袭制度,一旦入贱籍,除非有权势的人家帮助脱籍,要不然子孙后代都是贱籍…… 足以见得,在大熙朝属贱籍的有多么的不人道,而奴隶还是贱籍中的最下等。 良贱不得通婚,光这一点就掐死了做奴婢们以后‘前程’。就算是在府里当差,到了年纪被放出去,也只能找个同样是贱籍的男人嫁了,以后有了子孙后代也是贱籍。 小花上辈子哪怕成了姨娘也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根本不懂这些,直到乔氏有次唾她说一辈子脱不了贱籍的奴才秧子。她才开始关注这些此类的事,知道后大惊失色。她爹只是为了几两银子,根本没想到也想不到,这一卖就把闺女推入了无底深渊。 小花了解详情后起了心思,几番讨好四少爷想让他帮助消籍,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成功,直到上辈子她被杖毙身亡。 重活回来,小花之所以一直很茫然,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贱籍。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要逃跑的原因,一个奴婢没有户籍还是贱籍,先说不说逃奴被抓的下场,在外面靠什么维生,没有户籍在外面根本寸步难行。 大熙朝管理治下老百姓非常严格,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必须需要路引做为身份证明。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人,到哪儿去弄路引。没有路引被抓,查到是逃奴就是一个死。 可是景王府对府里奴婢的厚待却是让小花看到了希望,也许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到了年纪被放出府,甚至还可以脱离奴籍找个人嫁了…… 当然这也都是以后的事,小花目前要做的就是合格被留下来。 来到训导司这些天,小花也暗中观察过这里的情况。 同一批的小丫头们都是穿同样的衣裳吃同样的饭,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会被带走一两个,截止至今同批四十来人的小丫头,如今只剩了二十来个。 小花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算是合格,她只能坚持下去直到撑到最后。 所以从那以后她总是用心学习规矩,不抱怨不叫苦,老老实实话也很少,就怕不合格被撵了出去。而同屋的另外三个人,秀云和她一样很少说话也不招事,唯独巧莲和喜儿显得跳脱了那么一些。不过虽然跳脱,这两人学起规矩来也是挺用心的。 举盆之后就是训练走路了。 也许旁人会说走路谁不会走啊,生下来一两岁就会了。包括小花两辈子加起来几个主家中最为富贵的人家锦阳候府,也没有这般严格要求过下人。不过管事齐姑姑说了要学,那么大家就必须得学。 不光要走的身姿曼妙,不急不躁,为了训练大家走路,齐姑姑还命人准备了特质的铁盘。大小比头大上一些,盘身极浅,里面装满水,每日让大家顶在头上练习,直到盘身不斜,水不溅出。 于是继举盆双臂酸痛难忍之后,大家脖子和腰也受了磋磨。 直到很久以后小花才知道,景王府的几个管事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平时训练手下的宫人,用的也是训练宫女的法子,所以才会如此严苛。 21、第21章 经过了很多天的苦训,期间又淘汰掉了几个人,小花她们才正式合格成为小宫人,并踏出训导司。 景王府的下人是不叫丫鬟的,而是叫宫人。分大宫人小宫人及管事大宫人,小宫人大宫人类似小丫鬟和二等丫鬟,管事大宫人则是类似大丫鬟,而管事姑姑等同管事妈妈,这里是不叫管事妈妈的,而是叫姑姑。 这批小宫人被带到了一个叫做洒扫处的地方,并安顿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训导司同屋的四个人,来了洒扫处,也是住在同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来到洒扫处呆了一些日子后,小花这一群新进的小宫人才知道景王府有多么的雄伟广阔。 景王府很大,到底大到什么程度,至少目前在洒扫处当差的这批小宫人是窥不到全貌的。 尤其洒扫处的小宫人是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平日里当差出去洒扫的时候,都有大宫人带领并在一旁看着。不当差的时候就只能呆在洒扫处小宫人们的住房里,其他的时候是不允许出洒扫处的。 每天天没亮起床,用了早饭便出去打扫各处庭院巷道,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回来,下午如果有活就还是被人带着出去干活,没活儿则是被教导着各种府中的规矩。 但这也妨碍不了一些天性积极的小宫人的打探,经过到各自的汇总大家也算对景王总体的结构有所了解。 景王府规格布局与皇宫相似,规制下天子一等。府邸中心为四面设有城门、城墙的府城,外有护城河宽十五丈,这种规模的府邸其实已经可以称为王城了,但是为了规避一般都是称之为府。 景王府其正门为端礼门,东门为体仁门,西门为遵义门,北门为广智门。过端礼门内有承运门,有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前三殿,是以景王办公之处,存心殿之后则是景王的寝宫z泰殿。除了中路宫殿外,王城内还设有东西三院、书堂、退殿,以及典膳所、典宝所、承奉司、六局、内使歇房等建筑,占地极其庞大。 景王府前后是以存心殿之后的巷道为界限,前院是景王处理王府事务办公场所,后院则是景王及其妻妾的住处。 小花这一班小宫人今日的活儿是打扫西三院。 说是院,其实比院子高档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小花见锦阳侯府里没有这种台阶很高的建筑物,今天小花她们才打扫到第二处。屋子里面是不允许进去的,只能在外面打扫。 西三院就是景王妻妾的住处之一,只是景王府过大,暂时也就东三院住的有人,西三院则是空置的。因为无人住,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过来打扫有落叶的庭院、巷道。 小花默默的拿着大扫帚扫地,喜儿天性活泼则是扫上一会儿,就跑去和其他几个小宫人说说话,四处看看,然后又过来扫。 “小花小花,你看那里面多好看啊,我刚才从窗户边瞅了一眼,里面真是豪华。”喜儿抓着小花胳膊,兴奋的指着院子正中的建筑物说道。 “少见多怪!”巧莲翻着白眼嗤道,“真是土包子!你知道王府是什么规格吗,别看这里叫院子,其实规格是按宫殿建造的,在王府里只有几位那么主子可以住这样的房子。” 在训导司一起呆了大半个月,到了洒扫处又分在了一屋。几个同龄的小丫头一起同进同出吃喝住都在一起,免不了处出几分友谊来。 小花和喜儿还有秀云熟悉以后,有时候也是能坐在一起说会话的。唯独那个巧莲,因为她那个爱呛人的性子,同屋几个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巧莲。 不过巧莲倒是和其他几个小宫人之间满熟悉的,那几个小宫人都是那种善于钻营小道消息特别多的,巧莲和她们混在一起,知道的也就比别人多。包括小花她们有时候知道的一些事,都是从巧莲口中听来的。 喜儿平时虽然不怎么喜欢巧莲,但还是比较喜欢听巧莲口中的一些小道消息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笑眯眯的凑到巧莲跟前。 “巧莲你知道的真多,给我说说咱们王府里有几个主子呗。” 巧莲斜睨喜儿一眼,似乎想显摆自己的‘博学多闻’,难得开尊口道:“咱们府里主子当然是殿下了,还有王妃侧妃,和两个夫人。” “是不是就是住在东三院那边的?” 巧莲没好气的嗤道:“你还真是个猪脑袋,殿下肯定不住东三院,东三院是给殿下妻妾住的,殿下住在z泰殿。” 喜儿哦了一声,又说道:“那殿下的妻妾可真不多呀,加起来才四个。我以前服侍的那家富户老爷,屋里姨娘小妾一大堆。” “殿下妻妾多不多,关你什么事。咱们就是个洒扫处的小宫人,别想些有的没有的。”巧莲又嗤了一下,忿忿的拿着自己的扫帚走开了。 巧莲今日有些烦躁,说话格外呛人,可是她又有什么时候是说话不呛人的呢? 秀云看了巧莲背影一眼,又低下头,手里动作不停着。 “她今日怎么了,脾气这么大?”秀云低声问道。 秀云是个身形单薄的姑娘,眉清目秀,自有一番娴静的味道。 小花本身就属于易瘦体质,在锦阳候府的时候就很瘦弱,经过那一个多月在人牙子手里磋磨,更是瘦得皮包骨头。不过来到景王府之后,这里虽然学规矩很辛苦,但是伙食不错,渐渐的养出了一些肉来,并恢复了以往的颜色。 只因她重活回来,惯于隐藏自己,很少有人能注意到。秀云是个话少的姑娘,话少眼睛就看的多,也慢慢发现这个一起初长得并不怎么好的小花,渐渐露出了些颜色。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每日一起出来洒扫的这批小宫人们个个都长得不差,一个小花在里面也并不怎么显眼。 “谁知道呢。”小花也看了巧莲背影一眼,又低下头。 喜儿倒是知道其中一二,小嘴不停的就说出来了,“我听枝儿说巧莲她巴结素兰姐姐,想换个差事,似乎好像不怎么顺利。” 枝儿就是巧莲熟悉的那几个小宫人之一,喜儿天性活泼,跟同进的一批的小宫人都很熟,平日里和枝儿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小花和秀云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在洒扫处当差的这段时间,这批新进小宫人也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皇家气派了。和她们以往各自身处的环境一点都不同,不愧是能称之为王城的王府。 一起初这群小宫人能合格进入景王府,都是满怀欣喜的,可是在洒扫处当差一些日子以后,就都没了刚开始的那种高兴。 外面的世界很宽广,外面的世界也很宏伟壮观。 景王府很大,差事很多,而原本让她们觉得还不错的洒扫处差事其实是王府最为低等并且最为辛苦的差事了,于是很多人都起了想换差事的小心思。 随着时间的过去,一些善于钻营的小宫人们摸清楚情况后,都会去巴结一些大宫人,寄望可以帮自己早点换个活计。 看来巧莲也是坐不住了。 小花也是近些日子才发现巧莲也是有其他面孔的。 面对她们的时候很少有什么好脸,不是鼻孔朝天就是冷嘲热讽,可是在面对其他对她‘有用’或者是一些管着她们的大宫人的时候,却是满脸是笑巴结奉承的很是利索。 对此,小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人有趋利天性,哪里都一样,都是避免不了的。她们只是几个老实巴交又不善于钻营的小宫人,是到不了让巧莲来讨好的地步。 从平日里相处就看得出来,像她和老实的秀云,巧莲就不怎么爱搭理。同屋也就和喜儿能说上几句,之所以会和喜儿说话,小花也是看得出来原因的,不过是为了喜儿偶尔也会有自己的小道消息,大家互通有无罢了。 所以对喜儿说出的这话,小花还是相信几分的。 “小花,你就没有想要换个差事吗?”喜儿扫了几下,突然开口问道。 小花默默的摇摇头,喜儿又问秀云,秀云和小花的动作一样。 喜儿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呢,呆在这里平日里一点自由都没有,又辛苦,平日里管的那么严格,都不允许自由进出,我看别处的小宫人都是可以自由进出的。” 对于这个小花倒是也知道,可能是因为她们刚入府才管的这么严格吧。 当然,她也知道喜儿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自由’才如此烦躁的,毕竟最近这些日子,内心浮躁坐不住的可不仅仅是巧莲一个。光听说的就知道有几个小宫人有这个苗头,看来喜儿也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也确实,洒扫处的差事是不怎么轻松。尤其此时正值六月,虽然景州这里的天气并不热,但是干的都是体力活,免不了会大汗淋漓并被晒得脸蛋通红。小姑娘们这个年纪都是爱美的,没人愿意成日风吹日晒被弄粗了皮肤。 相比之下同样的人,有的小宫人差事轻松,她们则需要辛勤劳作,是人都会心理不平衡的,也难怪喜儿会这么‘恨铁不成钢’了。 可是这些内心浮躁的不包括小花,她觉得在洒扫处不错,活儿很单纯,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牵扯。日子虽然枯燥无味,但是胜在没有纷争。 景王府规矩严格,但小花不相信没有纷争,毕竟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以前呆过那么多处地方,越是靠近中央地带纷争越是厉害。 而洒扫处这里,一看就是边缘地带,在这里混到二十五出府,小花觉得也是不错的。 来洒扫处当差的这些日子,差事虽然辛苦,小花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有种感觉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当然,她的这种心态是没几个人能够认同的,她也不会自己嚷嚷出来。 见喜儿跳脚不已的样子,小花开口劝道:“我们自己想也没有用,换差事这事得管事姑姑才有权处理的,你急也没用。” 喜儿也明白这些,只是难免心浮气躁,她气得跺跺脚跑开。不过小花知道,过一会儿她又会跑回来,喜儿的性格历来如此。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喜儿就回来了,拿起扫帚开始扫地。扫两下,嘴里又开始叽叽喳喳说着话。哪怕小花和秀云并没有怎么搭腔,仍然说个不停。 小花和秀云两人相对无奈一笑。 22、第22章 到了正午,素妍便带着干完活的小宫人们回洒扫处。 行至巷道时,走在前面的素妍突然低声说道:“殿下来了,都跪下。”并率先在前面跪了下来。 府规曾经讲过这个,在府里碰到主子,尤其是像她们这样的粗使宫人是没有资格直视其颜的。必须跪下,并低垂头颅,不得妄然偷窥。 一行十来个小宫人迅速跪下,并低垂下头。还有几个小宫人似乎没反应过来,仍然傻乎乎的站在那里。 小花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其眼角余光看到一双黑色的绣有龙纹的靴履和紫色的衣角从眼前方经过,跟随其后还有另外一双黑色的皂靴。 等人行至很远处,过了一会儿,跪下的众人才站起身。 素妍站起来后,神色大怒,但没有说话,只是瞪了瞪那几个傻乎乎站着的小宫人。 这其中就有喜儿和巧莲,小花跪下时曾拽了喜儿两下,喜儿也不知道发什么呆,居然也没感觉到。 一行人默不作声往洒扫处走去,行走之间喜儿一直神色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因为素妍的脸色很难看,刚才忘了跪下的那几个小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一回到洒扫处,素妍就进里面去了,让这群小宫人就站在外面院子不准动。 见此情形,大家更是踌躇不安。 几个刚才忘记的跪下的小宫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喜儿这时候才恍过神儿,红了眼,“不会今天不给我们饭吃吧。” 不给饭吃是小,就怕―― 果不其然,事情没这么简单,洒扫处的管事姑姑陈姑姑带着素妍走了出来。 陈姑姑四十左右,长条脸,颧骨微凸,面色严峻,身着一袭酱紫色交领短襦配雪青色马面裙。一走出来,就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下面一圈。 “刚才谁犯了规矩,自己站出来。” 下面先是一阵寂静,然后就有一个小宫人自己走了出去,紧接着接二连三有小宫人扛不住陈姑姑的威压,走了出来。 喜儿眼圈更红了,焦急的望望小花又望望秀云巧莲,不过也知道躲不过,便磨磨蹭蹭走了出去。巧莲早就面色惨白了,见大家都走了出去,她便也跟了出去。 没人敢心存侥幸心,因为当时素妍在场,谁犯了规矩素妍肯定禀报陈姑姑了。 陈姑姑冷笑一声,“很好,看来你们也知道自己错了。犯了规矩就要受罚,这是咱们府里的规矩。念你们初犯,一人十板子。” 话音刚落下,就进来两个粗壮的宫人,手持着长一丈三宽一尺厚五寸的刑仗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拖了一个长条凳。 一看到这阵势,所有小宫人都惊呆了,包括小花。 她上辈子死于杖毙,但是锦阳候府里的板子哪里有这等吓人,不光比那长,厚度也惊人。 小花不知道这种刑仗是宫里惯用的尺寸。 这两个宫人似乎是打板子的老手,见没人主动上前。二话没说,上前拽了一个犯错的小宫人就往长条凳上按,其中一个掀起裙子亵裤半褪,便‘啪啪啪’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旁边立着的小宫人都不由自主的双臂环抱着自己,仿若身受。其他几个犯了规矩的小宫人,个个都吓得哭起来。 即使是哭,板子也是要受的。 十板子打下来,受刑的小宫人个个都站不稳了。 不过小花知道那两个行刑的宫人是手下留情了,没有下狠手。她上辈子挨过这种,如果下狠手的话,十板子下去绝对把人打趴下了,更不用提站了。 当然被扒了裤子打板子,不光是身体受创,心理上也是觉得极为难堪的,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 小花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是复杂。 在锦阳候府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犯错的小丫头被打板子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板子要扒裤子的。小花不知道的是,这种规矩是宫中历来用的,包括官府打板子也会扒了裤子。这不光是身体上的一种惩罚,在心理上也是一种折磨。让你心里知道羞耻,下次不敢再犯。 见挨打的喜儿和巧莲站不稳的样子,小花和秀云一人搀扶一个回到宫人房。一进门,喜儿就哇哇大哭起来,小花和秀云安慰了几句,但似乎并不能安抚住她。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人送来了两瓶伤药,说是给挨打的小宫人的。 小花和秀云一人拿了一瓶,开始给两人擦药。 巧莲平时骄横,此时也是泪水涟涟,喜儿更不用说了,从头到尾哭声就没有停过。 “行了,你们也别哭了,陈姑姑虽然打了你们板子,也是在教你们规矩,执行的宫人也没有下狠手,要不然十板子下去,别说站不稳了,直接就把你们打趴下了。”小花给喜儿擦完药,叹着气开口说道。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挨打的又不是你!”巧莲恨声道。 小花脸色一僵,也没有驳回去。帮喜儿擦完药后,放下手里的药瓶子,淡淡的说道:“我去吃午饭。” 秀云也已经帮喜儿擦好药,匆忙站起来,“小花我跟你一起去,”又感觉气氛着实尴尬,又开口说:“我和小花先去吃,回来的时候帮你们带回来。” 两人去吃了午饭,回来的时候给另外两人带了。 因为实在怕了巧莲那张嘴,小花把碗往桌上一放,就去自己床边歪着了。秀云没有说话,也把手中的饭食放在了桌上。 喜儿就算再傻,也看出了气氛不对劲,自己慢慢站起来,去桌边吃饭。累了一上午,又挨了一顿打,着实饿的厉害。 巧莲瞪了眼没心没肺的喜儿,又看小花两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开口讥道:“不是喜欢装好人吗,怎么不喂人吃了?你们俩也真是狠心,同屋住了这么久,见别人受伤,也不知道照顾些。” “巧莲,又不是不能动了,哪还用别人喂。你还不快来吃,小心饭凉了。”喜儿也不愿意和巧莲说话,可是见她讥讽小花和秀云,忍不住开口劝了两句。 巧莲炮口转移,“要你多嘴!”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都不吭气了,喜儿红着脸忿忿的闭上自己的嘴,只是手下吃饭的动作显出几分恶狠狠。 …… 小宫人属于景王府里最低等的下人,即使挨了板子,该当差的时候还是不能免的。 再次出去洒扫的时候,队伍里有几个走路姿势很僵硬的小宫人,分明就是前一天挨了板子的几个人。 经过这次事后,所有的小宫人都忍不住的绷紧了神经,生怕再因为啥事挨了打。 小花见喜儿战战兢兢几日,忍不住开口对她说,“只要你把府规记牢,并照着上面做就行了,不用成日里诚惶诚恐。” 喜儿开始不信,后来想想也觉得有点可信。因为那日陈姑姑说的是她们犯了府中的规矩,才打她们板子的。 府规她也知道,规条特别多,甚至每日下午没差事的时候,还会有大宫人领着她们一起学府规。一共四十大条,一百二十小条,条条框框很是琐碎。 这些小宫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府规其实是删减版的宫规,如果是完整的宫规,规条更多。 就是如此,也让喜儿有些急眼,她记性向来不好,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么多条。巧莲嘴上嘲笑小花‘就你知道的多’,但是学习府规的时候,明显积极了些。 小花却是不置可否。 在什么地方混,都要熟悉其中的游戏规则。她以往在其他地方当丫头,虽然没有什么府规,但是管事妈妈教的规矩也多,你记不清或者不遵守,就等着挨批吧。好点的一顿没得吃,不好点的就挨打。 所以自从开始有大宫人开始教导府规,小花就特别勤奋,把景王府的府规差不多能背下来。 对于那天为什么那几个小宫人在素妍的提醒下都忘记跪下,喜儿后来也把缘由说了。按她的说法是她看殿下看呆了,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在巧莲羞恼的‘就你嘴长’的喝斥下,小花知道巧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呆了? 一个男子能有多好看! 小花好笑的想着,转眼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不过没几日,关于殿下的俊美在洒扫处的小宫人之间就流传开来。小花可以见到有很多小宫人偷偷议论的时候,两眼绽放出憧憬爱慕的眼光。 哪有少女不怀春,尤其这个俊美的人还有着一个崇高的身份。象征着富贵,象征着人上人,象征着飞上枝头,是个人就不能免俗吧。 小花上辈子刚到锦阳候府呆在粗使小丫头中,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形,只是那时的对象不是殿下,而是四少爷。四少爷当初年轻英俊,洁身自好没有通房,可以算是很多粗使小丫头们的梦想。 重活一世,小花再次见到这种类似这种的场景,除了苦笑,也别无其他。 23、第23章 因为只是些皮肉伤,再加上有陈姑姑送的药,那几个挨打的小宫人们伤没几天就好了。 安静了一些日子,个个又跳脱了起来。 经过那次挨打之后,似乎巧莲和喜儿心更加急了,卯足劲儿想走出洒扫处。 只是毕竟都是新进的小宫人,认识的人除了同批进来的小宫人,也就几个管她们的大宫人或者管事姑姑。洒扫处管事陈姑姑为人冷峻,她们也就只敢去巴结巴结那些大宫人了。 而同屋的小花和秀云则是一直没有动作,小花是因为没有那个心思,至于秀云似乎木讷过头了,意识不到这些。 不过小花想,能从那么多一起进来的小丫头们中混到合格成为宫人,光是木讷似乎并不足以让人相信。 也许秀云也有这种心思,只是藏的深些? 这个想法小花只是放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没功夫想别人了,因为小花的葵水来了。 这是小花这辈子第一次来癸水,上辈子小花葵水也来的很晚,到了十五才来,这辈子居然早了一些。 上辈子小花每次来葵水的时候都是一场折磨,这辈子第一次也不是很好受。 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全身的感触都聚集在小腹上,痛得脸色苍白,腿脚发软,仿佛生了大病。 这屋里四个人,其他三个都是来过葵水的。景王府待遇好,连月事带都发,秀云见小花如此难受的样子,便去帮她领了几条月事带还有一包草木灰回来。 管事大宫人问清楚情况,知道小花是第一次来月事并且很不舒服,便给她放了几日假,说让她休息几日等月事走了再去当差。 小花本就难受至极,也就没放在心上,索性在床上好好躺着。 终于熬了四五天,月事走了。小花仿佛活过来了似的,浑身轻松,也没拖延就去当差了。 …… 王府各处大小宫人们用膳,都是从典膳所出来的。 每日到点,各处就会有大宫人领着几个小宫人去抬了回来。一般是素妍领着人去的,下面小宫人们则是没有定数,都是碰到谁叫谁去。 这算是洒扫处里小宫人除了当差外,唯一能出去放风的时候了,所以这些小宫人们都是争先恐后,瞅着时间到了就在素妍跟前晃悠。 平日里,同屋只有喜儿和巧莲喜欢干这个,今日出了稀奇,快到点儿时秀云也显得魂不守舍的。 秀云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到小花身边,低声说道:“小花,求你给我帮个忙,我想去一趟典膳所,你跟我一起好吗?” 小花很是疑惑,想去就去呗,干嘛拖着她一起。 秀云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疑:“我有个同母姐姐也在景王府里当差,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她现在就在典膳所当差,我就想去试试看能不能碰到。如果到时候真的碰见了,想说话的时候,需要有人帮忙打下掩护。” 别人话都说成这样了,再不答应似乎就有些显得不近人情。小花也没有想太多,答应下来就和秀云出去了。 运气不错,刚好素妍要去抬午膳,又见到小花和秀云,知道这两人平日里都是那种非常老实的,便点了两人,又开口叫了另外两个,一起五人去了典膳所。 洒扫处位于景王府西北角处,要去典膳所要经过一段很长的巷道。 一路行来,到处都是青灰色的高墙,沿路可以看到有很多宫人来来往往,偶尔还有太监经过。 也是来到景王府后,小花才知道太监这种人的,据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以往都是服侍宫中皇子妃嫔的。目前景王府里的太监,则都是当初景王殿下来封地时一起带过来的。 人都有敬畏心,尤其见一向威严的素妍见到偶尔走过来的太监打扮的人,也是低头垂目。一起出来的几个小宫人,莫名的就对这样的人产生了一种敬畏。 到了典膳所,小花才发现锦阳候府里的大厨房和这里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不光面积很大,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甚是沉稳,可以看出来分工极其明确,并且规矩很好。 小花每每都会感觉景王府里的规矩比锦阳候府简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别的就不说,锦阳候府的大厨房都是些婆子小丫头什么的,去领膳的时候经常可以见到婆子骂干活不利索的小丫头们。可是这里没有人敢做事拖沓,几个管事摸样的宫人也是严肃的紧。 典膳所分了几个区域,给宫人们做膳食的在靠外角儿一间很大的屋子里。来领膳的不能进去,只有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给你抬出来。 厨房门外站了很多人,一看就是到点来领膳的。 到了典膳所后,小花就发现秀云一向沉静的目光有些着急,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姐姐。 这时,一个十六七岁,圆脸,身着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的宫人走了过来。 她先是对素妍笑了笑,然后开口道:“这位姐姐好,我在你们一起来的小宫人里见到一个同乡,想问问家里的情况,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在景王府是见衣裳看等级的,大宫人们的着装是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素妍穿的也是这样大宫人的衣裳。所以即使不认识人,但一见衣裳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更何况大宫人还分在何处当差,明显典膳所要比洒扫处要高上那么一点,所以素妍也是愿意给个面子的。毕竟,这是人之常情,都在王府当差,常年不得归家,见到同乡问问家里情况是理所应当。 小花见那宫人把秀云叫到一旁去,就知道这肯定是秀云嘴里的同胞姐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要说是同乡呢。 不过毕竟是别人的事,而且也没需用到让她打掩护,小花也就没有多想。 秀云跟着如儿走到一个边角无人处才停下。 “姐,我终于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秀云的神情很激动,拽着如儿的手就开始啜泣起来。 如儿把她半抱着,安抚的拍着,过了好一会儿秀云才恢复平静。 如儿瞅瞅四周见到没啥人,才低声开口:“这批小宫人怎么样,你有没有注意观察自己在里面算不算是拔尖的?” 秀云抹掉眼泪,听姐姐这么问,脸有点红,但也知道说话的时间不多。 “有那么几个长得很拔尖的,我在里面算不上有多拔尖。” 如儿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失望,深思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有没有观察别的房里,是不是有那种房间一起住了几个人都是那种长得不错的。” 秀云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还是老实说道:“有的还行,有的不扎眼,都参差不齐的,不过我们同屋的另外几个倒是各有各的特色。” 说完秀云露出疑惑的神色来,只是如儿并没有理会她,还是继续问着,“你们同屋的那几个不会是从一开始就在一个屋里住着吧,到了洒扫处也是这样” 秀云点点头。 “这样的情形其他处有吗?” 秀云又想了想,才摇摇头。 如儿这才松了一个口气,放下心来,上下端详了一下秀云,感叹道:“我妹子如今长得越来越好了,记住谨言慎行,说不定就有大运气降临在你身上。” 秀云神色疑惑,“姐,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当初你让我照着你的指示做,我到现在也不懂到底为什么。” 如儿知道现在也是要告诉妹子实情了,犹豫半刻,才开口说道:“姐姐十五进来,如今也是快两年了。也是和你一样从训导司到洒扫处,但这其间姐姐被拨去z泰殿里侍候了几日,因为规矩不行不够沉稳被扫了出来换了其他差事……姐姐人缘好,知道的事儿也多,后来发现每隔一年半载府里就会进些小宫人,然后每次都会从中拨那么几个好的送到殿下跟前侍候。”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如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吗,这整个景王府适龄的宫人哪个不是巴不得去殿下身边侍候。可是z泰殿那里一般都是福公公管着的,他挑人进去侍候从来不会在府里找,每次都是在新进小宫人里挑……” “我那时候刚进来也不清楚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被扫出来,你可要好好努力,能得殿下的眼那就是一朝飞上枝头了……为了打听出来府里什么时候进人,从哪个人牙子手里买人,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才打听到了,攒了那么久的月钱一下子可全部砸里面了,你可得给我好好争气。” 姐姐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让秀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消化不下去。 听那边小花在叫她,说要回去了,她只能慌忙的对如儿点点头。 如儿拍拍妹子的手,“记住我说的话了。” 秀云又点点头,才走回那边已经领膳准备走的队伍里。 24、第24章 秀云回去后,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完全有别于她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秀云才好好把如儿的话完全消化了。 秀云和如儿两人都是景州人,家里是穷的叮当响的农户人家。家里有爹,可惜娘早死了,娶了个后娘,生了两个弟弟,于是这两姐妹在家里就成了碍眼的。 如儿快定亲的时候,后娘不给她定亲反而把她卖了。借口是两个儿子要去私塾念书,以后给家里光宗耀祖。 有个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本来闺女就是赔钱货,于是她爹二话没说就听了后娘的唆使把大闺女给卖了。 其间的伤心恐慌自是不必说,不过如儿运气好,卖的人牙子是负责给景王府进下人的牙侩,当时也凑巧,如儿就进了景王府。 来到这里以后,天地自是不同。 只可惜如儿虽然长得不错,毕竟是个乡下丫头,规矩眼色都不够,错失了机缘。她也是个有心眼的,在府里人缘也不错,呆在景王府这两年来也看出了不少东西,就动了自己妹子的心思。 景王府里当差的下人,如果是家在景州境内的,每年是可以回家一次的,如儿便抽空回家一趟。妹妹秀云的处境,如儿不用看就能猜到,估计也是被卖要不然就是随便嫁个人家得几两银子聘礼的下场。 两厢一对比,如儿便决定怂恿爹把妹子也‘卖’进景王府。 当然其间的的打点也是少不了的,更是要看运气。不过如儿也想了的,怎么着也比在家里好,她可是看出后娘准备把妹子嫁给村里小地主的傻儿子的,只是聘礼没有卖身银子多,才换了心思。 现在秀云顺利进府并走运的进了z泰殿,如儿觉得万事俱备,只看自己妹子有没有那个造化了。 当然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没有那个造化,在这里呆着也是不错的,至少不用担心随便被人嫁给傻子。 秀云是个聪明的姑娘,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进来之前姐姐交代的话,她也一直遵守着照办,少说话多观察,多学规矩。 只是这件事太令人吃惊不已了,所以一晚上秀云都睡不着,辗转反侧。 而秀云也想到自己今天出的一点纰漏了,她当时不清楚情况,怕找到姐姐说话不方便,便起了让小花帮忙遮掩下的心思,谁知道姐姐混的比她想象中的好,居然直接和素妍说了把她领走。 唯一对不上的就是她说的是姐姐,而如儿当时来说的是同乡。只是后面秀云见小花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态,她就以为是当时人多小花没有听到。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人都睡了。 小花离秀云近,当然听到她翻身的动静。 想到中午那一出,还有其中的诡异,又见向来沉稳的秀云这样寝食难安,小花想这其中肯定是有啥事的。 难不成也是关于换差事的事儿? 可是她毕竟不是什么先知,也不想去关心别人太多,只能放在脑子里随便想想,然后便抛之脑后。 ……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什么其他变化,秀云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本来小花还想着难不成这两姐妹在商量给秀云换差事的事,只是见后面秀云一直没动静,便没再想其他。 这期间,洒扫处的小宫人已经有几个离开了,据说是到了其他地方当差,剩下的则是一直没有动静。 原本就沉不住气的一些人,更加着急了,可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暗自煎熬。 期间秀云有个同乡在典膳所当大宫人的事不知道怎么被其他人知道了,巧莲对着秀云的脸色立马好了起来,喜儿个没心没肺的还拉着秀云各种追根问底。 秀云推说只是同乡,交情也不深厚,更不用说帮忙换差事了,如果能换她也不会继续杵在这儿。 听到这话,巧莲和喜儿都是一脸悻悻。喜儿不再烦着秀云,而是扭头找出去其他人玩去了,巧莲的脸色又恢复了往常的尖酸,还讥讽了两句。 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小花很是无奈,却又有些心里不是很舒服。这样的景象让她想到了很多以往的经历,慢慢的开始疏远喜儿,甚至连秀云因为其身上的诡异处,小花也渐渐远了。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就在某一个午后有风的日子突然降临。 这日,齐姑姑突然来到洒扫处。 一向面容冷峻的陈姑姑,态度有些巴结的陪着她出现在这群小宫人面前。 经过这段时间在府里当差,大家已经知道齐姑姑的一些事迹了。 据说齐姑姑是景王府里几个管事姑姑之一,最厉害的就是她不像府里一般宫人那样是从民间进府的,而是从宫里出来的。资格极老,据说当年景王就藩景州时,她就跟着来了。 这些小宫人们经历都差不多,不是出自哪个富户人家的丫鬟,要么就是平民中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卖身当奴婢的。眼界有限,觉得能从宫里出来的都是那种极其高大上的。 包括小花,算是这里面呆过人家最为富贵的了,但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什么见识,混的最好的就是侯府少爷的姨娘,还是从来不能出门只能呆在后院的姨娘。宫里什么之类的对她来说,也是只能是仰望。 所以这些小宫人们,一见到齐姑姑就莫名生出一种敬畏,个个都绷紧了小脸,仰望着站在台阶上的齐姑姑。 齐姑姑的样子和以往她们见过的并有什么不同,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波动,眼神很平和,长相属于那种扔大街上就找不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即使是如此平凡的人,也凭空多了一份无法言喻的威严感。 “齐姑姑,那批小宫人们都在这里了。”听称呼就可以听出,陈姑姑虽然也是姑姑,但是明显比齐姑姑的级别要低不少。 齐姑姑点了一下头,站在她身侧一个身着杏红色短襦配藕荷色长裙的宫人手持一张纸,走到小花她们跟前。 “下面我叫了名字的,都站出来。” 那宫人顿了顿,就开始叫名。 其中小花、秀云、喜儿还有巧莲都在其中,还有其他几个小宫人,一共十二名走出来站在一处。 “好了,你们跟我走吧。”齐姑姑说完,就带着那名管事大宫人在前面走了,小花她们在后面跟着。 头微垂,小步轻移,速度根据前面宫人的快慢而调整,中间距离保持三步之遥,却发丝不动裙摆不摇。这是府里规定宫人的走路姿势,从形态上讲,这几个小宫人当初学走路都学的不错。 但是半垂的眼睛却是互相交换着眼色,不过大部分都是惊喜。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是要给她们换差事了。 只有小花有些心事重重,她不知道这一换究竟是好还是坏。 走了很长的时间,七拐八拐的,小花自喻记忆力不错,此时也绕迷糊了。 进了一个院子,齐姑姑领着她们停下,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戴乌沙小顶帽,身着一袭暗青色绣花纹团领衫,面白无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福公公,人我带来了,您看看?”齐姑姑罕见的满脸笑容,看两人神色就是极为熟悉。 那叫福公公的人,无奈一笑,走上前来,个个端详。 每个人都要看上好一会儿,这些小宫人年纪都小,被人看久了难免局促。尤其是对视上那福公公的眼睛,忍不住就慌乱的垂下了头。 福公公看上一个就摇摇头,再看一个又摇摇头,齐姑姑的心越来越沉。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个个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嘭嘭嘭’的心跳声。 小花一直半垂着眼睑,直到被一个黑影笼罩上。 她可以感觉出来那个福公公在看她,目光让人极其不舒服,似乎要剖开了一寸一寸的看似的。小花忍不住抬起眼睛,刚好撞上对方的眼。 她本想低下头的,想了想,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只是把眼神移了下去,眼脸恭敬的半垂。 过一会儿,罩着她的黑影儿,又移到了下一处。 十二个人都看完,已经是过了一顿饭的时候了。 “怎么样?”不知为何,一向镇定自若的齐姑姑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忐忑不安。 那福公公卖关子的摇摇头,直到看到齐姑姑眼中的失望,才笑着开口道:“算了,先选几个去服侍吧,刚好我那里也差人了。” 然后手指头虚点几下,选了四个,有小花、喜儿、巧莲,还有一个叫枝儿的小宫人。 站在下处的秀云,手不禁捏紧。 那福公公样子极为奇怪,犹豫了半响,瞅了又瞅,又抬起手点了两个人。其中有秀云,还有一个叫梅儿的小宫人。 “就这六个吧。” 齐姑姑松了一口气,语气明显有了一丝开心,对福公公点点头,又难得好心情的安抚剩下那几个。 “好了,你们没被选上也不要难过,我会另外给你们安排差事的。”又转头对小花几人说,“你们跟着福公公去吧,好好当差,千万不要犯错被退回来。” “是。” 25、第25.26.27章 第25章 直到被福公公带去了z泰殿,这六个小宫人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运道。 简直就是天降横福,一下子砸到她们几个头上。 z泰殿是景王殿下的住处,而福公公是府中的内奉承总管太监,此次过来挑人是为了给z泰殿添人的,没想到会挑到她们几个。 能来z泰宫当差的含义是个人都能理解,所以这一行六个小宫人都是欣喜流于言表。 福顺看了一眼这几个欣喜非常的小宫人,眼光闪了闪,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把叫来一个小太监领着她们,人便走了。 小夏子领着小花等人来到了宫人房,给她们讲了一些z泰殿中大概的情况和在这里当差的禁忌后,便让她们先安顿好自己熟悉一下情况,差事差不多明日就会安排下来。 宫人房和小花她们以往在洒扫处住的地方差不多,只不过从四人间改为了六人间。房间是一个大通间,左右各一排三张木头床,因为床头对着墙,倒也不用像以往还要分个位置的好坏。小花找了右边最里面的那张床,把自己的衣裳包袱放了下来,秀云选在小花旁边正中的那张床。 巧莲性子要强,见小花占了一张最里面的,立马朝左边最里的那张床走去,那个叫枝儿的小宫人和她动作差不多,两人站在床前互瞪了一番,枝儿似乎不敌去了靠旁边中间的位置。剩下两个人就只能到靠门边的那两处了,喜儿选在了秀云旁边,另外一个叫梅儿的只能选剩下的那张床。 小丫头们的性格就是这么奇怪,刚才还争床位争的脸红脖子粗,没过一会儿,几个人又坐在一起说小话了起来。 谈论的话不外乎会给她们安排什么差事,也不知道景王殿下难不难侍候什么的。 小花没去凑热闹,而是默默的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宫人房里每人除了一张床,还各有一个矮柜子。小花摸了柜子里没有灰尘,便把自己仅有的两身衣裳放在里面。 被褥被子每人一套放在各自的床上,小花又忙碌着给自己铺床。铺好后,她半靠在自己床铺上,瞅着那几个明显很兴奋的小宫人,心里则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让她选,她不想来这里的,可是上面的决定,她一个粗使小宫人能说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秀云也没有去搀和进去说话,而是默默的整理自己的床铺,只有微颤的手指才能显现出来她有多么激动。 姐姐说的那些终于降临在她的身上! …… z泰殿是一座非常大的宫院。 正中的‘z泰殿’是景王的住处,占地极为庞大。左右两侧有配殿、耳房之类的,在宫院的边角处有宫人太监们住的小院子,并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厨房。 小花她们的差事也分了下来,是负责洒扫‘z泰殿’各处的庭院走道。 差事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个露天洒扫的小宫人。不过在z泰殿洒扫和在外面洒扫自是不一样,所以大家都是欢喜连连,唯独小花干了几日后,心里有些忧虑事情没那么简单。 景王府就算再富贵,也不可能用六个小宫人干这么点活儿,可是她又猜不透这其中的猫腻。 又过去了几日,这六个小宫人虽然一直在z泰殿当差,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景王的。直到枝儿带回来消息,才知道景王最近这几日外出不在府里。 枝儿是一个很会钻营的人,巴掌大的小脸,杏眼樱唇,说起话来满脸的笑,嘴巴也甜。来这里没两日就和z泰宫里几个小太监都混熟了,景王不在的消息也是她问出来的。 这房间里小宫人们的心思,小花都明白。 能有什么看不懂的呢,不管是宫人也好小丫鬟也好,心思都差不多,近水楼台的意思人人都懂。 可是她心里却满是忧虑,福公公和齐姑姑诡异的态度,这z泰殿里肃穆非常,来来往往服侍的几个人皆是太监,仅有几名女性宫人都是那种长相平常年纪在三十多往上的。她呆的这几日,这殿里唯独鲜亮些的就是她们这几个刚好的小宫人了,其他的都是面孔肃穆死气沉沉。 事情反常即为妖,小花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熬到岁数放出去,别的什么都不想。可是很多时候明明想安静,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 景王外出归府,刚一踏入z泰殿宫门就发现了异常。 他脚步微顿一下,便掠过地上跪伏的那些人,直接走入殿中,福顺随后跟上。 景王走过后,跪伏在地上的喜儿激动的扯着身边人,“那就是咱们殿下。” 喜儿的嗓门压得很低,也就是跪伏在旁边的几个小宫人听到她在说什么。小花一直低着头,也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印入她眼的还是几双男人脚。 景王入了殿中坐下,一名小太监奉了茶,便退下了。 殿中只留景王和福顺两人,气氛一时沉闷至极。 福顺素来知道殿下的性子,心里干笑了两下,站在其身侧也没有说话。 两人都是那种极其沉得住气的性子,可以完全无视殿中的寂静,直到景王喝了茶,在小太监的服侍下去内殿换了常服出来,继续又枯坐在殿中。 这一坐就是很久,久到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并且中途景王什么也没干,就是静坐在那儿,让人着实觉得十分怪异。 福顺瞅着一直静坐在那儿仿若僧侣似的主子,心思纷乱。 想他福顺八岁入宫,十八岁分到现今景王的生母敬嫔娘娘身边服侍,后来敬嫔逝世,就一直跟在当时的还是五皇子的景王身边,直至五皇子受封亲王衔就藩封地,到景州来。如今已是执景王府承奉司内奉承一职,所管辖范围不但有景王起居饮食,还有王府后院各处杂项事物。 按理说他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比宫里的一些总管太监差,可是福顺却是不开心的。 无他,就是因为景王这种怪异的性子。 性子怪,脾气怪,行为处事也怪。 明明能说话,却从来不说,任‘哑巴’的称号挂在自己头上,还安之若素。哪怕这样招来当今圣上的厌恶,也不见其有改正的心思。 当初来到景州后,知道殿下能说话,着实福顺吓了一跳。 好吧,这也就算了,毕竟殿下的事也不是他一个当奴才的能插言的。 可是不近女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起先福顺还不着急,当初景王妃刚嫁进来闹的那一出出,让殿下和她产生了隔阂,致使景王很少去景王妃那里过夜,这个福顺也是可以理解的。 跟着第二年,乔侧妃就进了门。 景王还是就打个圆场似的,除了新进门刚开始频繁去了两日,后面就很少去了。经常半载几月不见去后院一次,伦敦的次数更是少的可怜,更不用说当初临行来景州之前陛下赏赐的那两个夫人了,更是碰都没有碰过。 也不能怪福顺如此猥琐,喜爱研究景王的人伦大事。而是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景王身边,自是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近不近女色都没关系,可是这景王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了,至今没有子嗣降世,就不能说不是大事了。在王公贵族中,哪个二十四五不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在景王这里却是连根苗苗都没有。 福顺算是打小看景王长大的,时间久了,感情自是不一样,难免就会焦心这件事情。 操心归操心,这事儿肯定不能和殿下明说,福顺焦急万分,无奈找来几个服侍景王很久的几名‘老伙计’商讨。 经过各种讨论商议,得出的隐晦结论是没有男人不爱美色,殿下这么寡淡,肯定是妻妾不如意,解决的方案是增加新颜色。 可是奴才给主子送女人? 还是别开玩笑了,别看暗里他们能背着景王小小的商议一下。这事敢拿到明处提,绝对是找死的行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点忌讳和眼见儿还是有的。 那就只能靠外界力量了。 商讨出来可进人来源有三处,来源一,作为正妃的景王妃主动提出。这个是不可能的,首先刨除。 来源二,治下官员狗腿的奉美上来。景王在封地历来表现淡漠,也不是没人收罗美人送上来。关键每次景王的表现都让人极其难堪,久而久之也没有什么人不识趣想得罪顶头老大。 来源三,当今圣上赏赐下来的。景王历来在圣上那儿不受宠,自就藩以来圣上从未下过任何赏赐,估计把这个儿子都忘到天边去了,哪儿还记得关心儿子的人伦大事。 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妥帖的法子,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无奈之下只能折中,那就是每逢府中进人的时候,挑几个颜色鲜嫩的小宫人送到身上侍候着,看能不能让性子寡淡的殿下下口。 当然这一切都是隐晦的,都是不能拿出来在面上说。 这也是这批新进的小宫人为什么会如此受训,并经过各种明里暗里考验观察的原因。包括挑这批小宫人不光要样子水灵,规矩好,还都是来过葵水的,足以见得这几个‘忠心’的奴才对景王的私生活有多么的上心。 如果景王愿意说话的话,肯定会说,亲,你们想多了。 暂且不提这些,总而言之,挑些漂亮的小宫人送到景王身边服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每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逐离。而福顺等人也像打不死的蟑螂那样,屡战屡败再接再厉,如今这几个小宫人已是他们这两年多来挑的第五批了。 突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福顺哀怨的思绪。 “说。” 这个字吐出,差点没让福顺蹦出老泪来。 主子太沉默,当下人奴才的也是非常艰难的好伐。幸好他从殿下小的时候就在其身边服侍,要不然真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 福顺默默干笑两下,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不那么正经的话语,“殿下,这殿里很久没有亮丽的颜色了,都是些死气沉沉的。老奴心想天天如此沉闷殿下看着也烦,便想着选几个水灵的小宫人进来服侍添些颜色。” 景王心中闪过一丝无奈,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甚至嘴上也没开口,继续坐在那里开始‘沉思’。 福顺盯着景王的后脑勺,面色变得哀怨起来。 殿下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心里这么想,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杵在那里。 又过了良久,福顺才得到他要的答案。 “随你。” 被人各种吊胃口吊久了,福顺心里甚至罕见的出现了一种叫做雀跃的情绪。这种情绪自他入宫以后,就很少会出现在他心中。 “那老奴就去安排了。”说完,就急搓搓的出殿去了,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雀跃。 福顺走了良久,景王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才出现一抹波动―― 轻勾了下唇角,又很快的放下,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这点细微的波动。 这个老东西! 算了,由他吧。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福顺所想的呢,可福顺毕竟是跟了他两辈子,两辈子都是那么的忠心耿耿,最后连死都是死护在他前头。 在他能允许的范围之内,他还是愿意容着些他的。 第26章 当那个将她们领到z泰殿,就消失良久几乎没见过人影的福公公对她们宣布,以后她们改为入殿侍候,这一干小宫人都是不敢置信惊喜非常。 她们这是走什么运道了啊,怎么想什么来什么?种种激动欢喜的心情自是不用言表。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小花。 福公公不但让她们入殿侍候,甚至还她们发了两身漂亮的衣裳。料子都是那种极好的,头饰耳坠都还有几样。 几个小宫人拿到这些都吃惊极了了,这就是可以进殿侍候的待遇吗? 其中各种复杂惊喜的心绪,自是不必细说。把东西发放了以后,福公公甚至还体贴入微的让她们今日下午休息明日再去当差。 宫人房里,喜儿摸着衣裳的料子爱不释手,撑开了看了又看。 “这是给我们穿的吗?真好!”高兴了一会儿,她又说道:“那我们不穿小宫人的衣裳,不会受罚吧?” “土包子。”巧莲嗤道。 现在这屋里的人都可以很好的忽视巧莲的不和谐了,毕竟要是成日里和她斗气,那还不用活了。 枝儿在一旁笑颜如花,“肯定不用了,福公公是总管太监,既然他这么说了,肯定没有人罚我们的。” 景王府规矩严格,各级宫人都有相应的服饰。 大宫人是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管事大宫人是杏红色短襦配藕荷色长裙,管事姑姑们则是酱紫色交领短襦配雪青色马面裙,其间多了一道白护领。有管事姑姑头上还多了一顶棕帽的,不过截至至今,小花只在齐姑姑头上见到过的。 而小宫人们的衣裳尤其难看,是靛蓝色短襦配姜黄色长裙。颜色极为暗沉,远远看过去脏乎乎的一团,不过因为小宫人都是做些粗活的,颜色暗沉看不出来脏。 穿了近两个月的暗色,猛地一见这些颜色鲜亮的衣裳,并有人告诉她们可以穿,连素来少言木讷的秀云脸上都多了几份欣喜。 毕竟是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个个都拿着衣裳开始试穿起来。 “你们看好看吗?”喜儿换好衣裳,兴奋的问道。 喜儿身上穿的那套是湘妃色的短襦配豆青色的长裙,颜色极为鲜嫩,喜儿肤白眼睛又大,一下子把她衬的亮丽起来。 几个还没来得及试穿的小宫人,看到一下子亮丽起来的喜儿,眼睛闪过钦羡,手里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几个小宫人衣裳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因为气质不一,穿出来味道也不一样。 喜儿是天真烂漫带点活泼,巧莲是艳丽带了些咄咄逼人,秀云是娴静温婉,枝儿是俏皮可人,梅儿是清新柔美,各有各的味道。 这福公公真会挑人,各类风格一样一个。 “小花,你怎么不试试新衣裳啊?” 小花脸色一僵,轻声说道:“还是算了,我想等晚上沐浴以后,明日再穿。” 福公公临走时说了,晚上会给她们准备地方沐浴,到时候洗得白白净净再去当差。 如果是福顺心里原话,肯定是洗的白白净净穿的美美哒,到时候让我家寡淡的殿下好下口。 几个小宫人一听到这话,都是懊恼不已。 还是小花聪明,知道爱惜衣裳,她们这些做小宫人的沐浴极其不易,十天也就一次可以沐浴,在专门供宫人沐浴的地方。平时感觉脏了,都是拿水擦擦。 新衣裳用脏身子穿,心里总会觉得不舒服的,怕弄脏了衣裳。几人赶忙把身上衣裳脱下来,并叠好放了起来。 安静一会儿,各自又试戴起发下来的头饰和耳坠。头饰是银制梅花簪子,耳坠是一颗润白色珍珠小耳坠,每人都是一样的。这些首饰都精美非常,又惹得喜儿大呼小叫了起来。 翌日,大家穿戴好,出门当差。 经过一下午兼一晚上,大家差不多弄清楚未来的情势了。各人的心思异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年纪毕竟都还小,从眼神上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小花,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啊。”喜儿惊呼道。 一瞬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花的身上。 此时天刚放晓,晨光从窗户外透进来,洒射在身着湘妃色的短襦配豆青色的长裙的小花身上。 身条很纤细,带着些许刚发育的弧度,肤色凝白,锥子似的小脸,让轮廓极为精致。最为亮眼的就是那双眼了,眼睛长,上眼皮弯曲弧度较大,内眼角尖而较内陷,眼尾细长而略弯,形状似桃花花瓣。浓密的睫毛扑闪之间,无意的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媚态。 是的,桃花眼。这个说法还是四少爷上辈子摸着她的眼睛这样说过,小花才知道。 为了不显眼,为了不惹人注意,平时小花都是微垂着头半敛眼睑的。只是喜儿这突然的惊呼,让她反射性望了过去,一瞬间形态毕露尽落于外人之眼。 屋里有几人的眼神都开始复杂起来,小花知道那是什么。 秀云开口打岔道:“好啦,赶紧出门吧,小心迟了。”只是半垂的眼里,晦暗莫名的闪过几分异样的神色。 巧莲轻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大家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看着眼前这六个姿色各异的小宫人,福顺满意的恨不得摸摸凭空想象出来的胡子。 这种情绪他每次都会有,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 小花第一次见到景王,是景王中午从前院回来的时候。 她站在殿中当柱子,景王从外走进来。 她反射性的望过去,脑海里突然响起喜儿不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当时是看呆了。 小花看得也呆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低垂下了眼睑,不敢再妄然窥看。 景王头戴朝天白玉冠,白皙精致的脸有些雌雄莫辩,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眼睛细长上挑,瞳仁黝黑却又深邃。他身着了一袭鸦青色绣祥云纹常服,更显肤白如玉。身形并不健壮,但也不瘦弱,硕长挺拔,精瘦却包含着张力,浑身充斥着一股很淡漠的气息。 景王入了殿坐下,便有小宫人上前便奉了茶。 福顺在一旁半垂着头笑说道:“殿下,这几个就是老奴刚安排进殿的,一共有六人。”估计是在解释为什么奉茶的人一下子变了,这殿中又多了两个站桩侍候的小宫人。 景王看也没看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小花六人被安排进了殿内,各自分工不同,两个负责侍膳,两个负责沏茶奉茶,还有两个则是负责近身侍候。近身侍候说白了就是站桩,有人叫了负责搭把手,其他时候就站着不动。 至于真.贴身的服侍,还是由景王身边的太监负责,福顺还是知道殿下底线的,没有随意敢去碰触。 小花被分派的任务是站桩,一同的还有秀云。而巧莲和枝儿是负责奉茶的,梅儿和喜儿则是负责侍膳。 进殿当差之前,福公公一再交代她们要谨言慎行小心当差,所以即使此时巧莲和枝儿很兴奋,奉茶的时候也没出什么岔子。 奉茶的宫人奉了茶后便必须下去,巧莲和枝儿临走之前,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小花和秀云身上绕了绕。 景王喝了茶,坐了一会儿,便去内殿换了衣裳,出来后午膳也已经摆好了。 侍膳的是梅儿和喜儿。 仅见了景王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小花就感觉到怪异出来。 到底哪儿怪她一时还没想通,等景王用了膳后,又端坐在殿中的椅子上上她才知道,原来怪异之处是在景王的身上。 这一会儿,她居然没有听到景王说话,并且从始至终她没见到景王换过表情。也就是福公公的声音偶尔的响起,大部分不是在交代太监宫人要干什么,就是对着景王自说自话。而景王面对福顺的话语,不是没回应,要不然就是点头或者摇头。 景王用完膳后已经在殿中坐的有一会儿了,期间什么也没干,就是坐在那里。殿中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悸。 现在这殿里就小花秀云两根柱子与景王和福顺四人,小花偷偷的抬起眼睑,她站的这个位置很方便,一抬起眼就可以看到坐在那处的景王。 此时的景王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坐姿端正一动不动,眼神还是那么淡漠,像是有焦距又像是没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淡漠气息仿佛不食人烟,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久了,甚至让人以为那里不是坐了一个人,而是一尊美丽的白玉菩萨。 小花知道人难免有怪癖,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怪的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景王突然站起身,往殿中书房的位置走了去。 小花她们上午进了z泰殿后,就被太监小夏子领着熟悉了下情况。 z泰殿分前后两个部分,前殿面阔五间,三明两暗,明间开门,次、梢间均为冰裂纹槛窗。前殿是以起居、书房为用,后殿则是为寝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小花她们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前面。 福公公给她和秀云的分属差事是站在景王眼见范围之内,所以见了景王站起身,福顺在其后三步跟着,小花和秀云保持距离无声无息的跟在福顺的后面。 进了书房后,两人便各自找了一个角落无声的站着。 小花入殿的第一日当差很顺利,除了腿受累了,其他一切如常。 从始至终景王并没有开口吩咐她们什么,她们最多干的也就是福顺示意她们换茶的时候,去茶水间叫人奉茶。 而这一日,小花并没有听见景王说过话。 第27章 长春院是景王妃景王妃的住处,是东三院里最华丽的一处院子,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自是不同寻常。 因为知道今日景王会来,长春院里里外外到处都收拾的特别干净,摆设也是更来换去的。看似和以往没有什么样,但内里却是费了不少心思。 景王每隔十日便会到长春院来坐坐探望景王妃,早晚不定但一定会来,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惯例。所以每逢这天,院子里服侍的宫人们都特别兴奋。 而景王妃景王妃也老早就打扮妥当在屋里候着了。 景王妃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生得端庄秀丽,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色衣裳,又多了几分明艳动人。此时坐在厅里有些坐立难安,隔一会儿就让一旁侍候的宫人去外面瞅瞅景王来了没有。 旁边立着一个身着酱色袄裙、头梳圆髻、圆盘脸嬷嬷样子的老妇人,开口说道:“院门口安排了两个小宫人看着呢,到时候一见了殿下自是有人来报,王妃大病刚愈不能久坐,要不要去贵妃榻上歪一会儿?” 这老妇人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嬷嬷,是景王妃景王妃的奶娘。景王妃出嫁的时候,跟着陪嫁过来的。在景王妃跟前很有脸面,算是景王妃最信赖的人。 景王妃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摇摇头,“嬷嬷,还是算了,免得来回折腾。”景王妃今日打扮的很是明艳动人,但还是能从脸上看出一抹病态来,脸上的红润也是上了胭脂水粉的缘故。 这李嬷嬷也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宫人摸样打扮的在门外报,“殿下已经朝这边走来了。” 景王妃赶忙站起来让身边的春香和李嬷嬷帮她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直到两人都说很好才放下心来。 领着两人行至厅外,站在门口候着。 直至看到那抹身着紫色衣裳身影走进院门,景王妃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景王今日身着一袭紫色暗祥云纹常服,身形挺秀高颀,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皮肤偏白皙,仿若玉雕,高挺的鼻梁配着薄薄的唇,上面是一双淡漠到几乎没有情绪的丹凤眼。 景王妃脸色微微一红,见景王走至身前,赶忙行了个福礼。 “见过殿下。” 似白玉的手微微一抬,期间景王眼睛看都没看景王妃一眼,便自顾自的擦身而过进了厅中。 景王妃随后跟上,脸上挂着笑,嘴里吩咐宫人去沏茶上点心。 一番忙罢,才在景王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景王妃的眼睛在景王身上转了又转,见那人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才强撑着笑脸开始问福顺一些例行惯例的问话。无外乎一些‘殿下身子好不好’‘用饭用的香不香’‘是不是很忙’之类的一些无营养的话语。 这种相处的情形极其怪异,作为景王正妃的景王妃,明明景王就在身侧,不去问本尊,反而问身旁侍候的太监,倒是让人咂舌不解。 不过明白内情的人都明白是什么原因,景王以往有些不健全,是个哑子,在京中一直有个哑巴五皇子的绰号。 虽说来了藩地之后,经过一个民间的神医治好了,但是因为景王性子已定,常年淡漠寡言,很少开口。哪怕是对着景王妃,也是很少说话,这才造成了如今这局面。 景王妃也是明白的,更明白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让夫妻之间生了嫌隙,景王才会对她如此冷淡。 而她为了自己的脸面又为了能让景王明白自己的关心,才会自说自话的问福顺,看似是在问福顺,其实也算是说给景王听。 福顺贴身侍候了景王很多年了,对于景王妃和景王的一些事情自是很了解。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的回答着景王妃的话。看似说了很多,其实回答的也都是些没营养的。 陈嬷嬷在一旁看得很着急,想插嘴又不知道从何插起,更何况她也就是个奴婢哪能说什么。 景王妃绞尽脑汁终于把想问的都问完了,看着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景王,心里很是沮丧也有些很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这例行关心后景王直接走了。 憋了半天开口说了一句,“殿下中午还没用午膳吧,我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要不要在这里用些?” 屋里很安静,景王妃身旁服侍的人都是屏住呼吸,寄望景王能留下吃顿饭,福顺脸上还是一脸的笑,心中却有些喟叹。 景王看都没有看一旁对着满脸笑的景王妃一眼,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福顺丢下一句“殿下还有公务”的解释,便匆匆跟随其后走了。 景王妃张口欲说什么,又悻悻作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王并福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她也清楚等景王下次来只能是十日之后了。 长春院的正厅里安静的吓人,景王妃没有动,所有人都不敢动。 过了良久,景王妃摔了手旁的茶盏,呜咽出口,“这日子到底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李嬷嬷在一旁做了手势,一旁服侍的人都鱼贯下去了,只留了景王妃身边贴身服侍的春香、夏香、秋香、东香在内。 门从外面合上,李嬷嬷才安慰出口:“王妃不要哭了,殿下就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呜呜呜……”景王妃脸上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我都已经低声下气了,我都已经改了,为什么就是不原谅我呢?他怎么这么狠心啊!” 李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很想说‘你早干什么去了’,可是能说吗?所以她只有叹息。 对一旁的四香使了个颜色,她们纷纷开口劝慰。 “王妃快不要哭了,到时候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您身子刚好,千万不能哭。” 几个贴身宫人七嘴八舌一番劝慰,才拥着景王妃一起去里间洗漱脸上花了的妆。 东三院是三处单独的院子,距离并不远,呈平行线状。 景王每隔十日来长春院看王妃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其他几处院子里景王其他的姬妾自是清楚,甚至每到这天荣喜院和寒香院都会有下面服侍的宫人在外盯梢。 这不,景王刚出了长春院就在巷道上偶遇乔侧妃了。 乔侧妃今年二十左右,生得明眸皓齿,美丽非常。身着一袭蝶恋花杭绸衣裙,更显得体态婀娜甚是妖娆。 见景王走来,立即盈盈一拜,“妾身见过殿下。” 乔侧妃行礼的姿势很是优美,从下至上递过去的眼神儿也很美丽。无奈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景王的脚步顿都没顿一下,便绕过她远离而去。 等景王走了之后,乔侧妃才直身而起,望着景王远去的背影,忿忿的跺了跺脚。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是景王另两名姬妾,娇夫人与容夫人。 “姐姐真是殷勤,可惜咱们殿下似乎看不进眼里哦。”娇夫人玉娇如是说道。边说着还边捂嘴轻笑,生怕人不知道她在嘲笑乔侧妃了似的。 乔侧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总比有些人强,光挂了个名头,殿下连招幸都没有招幸过。” 她身边的贴身宫人蝶儿自是捧自己主子场的捂嘴笑了两声,顿时把玉娇和玉容笑得脸色发黑。 也不怪乔侧妃如是说。 玉娇和玉容本是宫中的宫人,长相貌美。景王前往封地临行之前,被当今熙帝赏赐下来给儿子当姬妾的,估计也是知道自己做的有点太过明显,前面儿子刚行加冠之礼被册封景王,后面自己就下诏让其赶紧离京前往藩地,也算是欲盖弥彰有些补偿的意思。 不过景王素来老实本分,既然是父皇赏赐下来的,自是给了一个夫人名分放在后院之中。至于放在后院幸不幸,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见两人黑了的脸,乔侧妃才得意洋洋带着惜蝶挪步移开。 就这两个蠢货,还敢来触她的霉头。一句话就能堵死的角色,乔侧妃自是看不上。 不过玉娇和玉容两人在景王的后院呆了几年,也是知道些事情的。刚开始也许还很在意自己没被幸过,后来倒也不引以为耻,毕竟又不是她们两人不得宠。景王后院姬妾稀少,只有寥寥的四人,既是如此,景王也很少涉足后院。 见乔侧妃还没走远,玉容在一旁叽咕了一句,“有什么好得意的,当谁不知道殿下有许久没去她那儿了。一旷就是一年半载的主儿,也难怪会急得在巷道里堵人了。” 乔侧妃婀娜的步子乱了一下,就急急和惜蝶疾步远去。 乔侧妃说的没错,玉容说的也没错。 后院中唯一的男人甚少近女色,几个女人争来争去也是索然无味。平常除了遇见了斗斗嘴皮子,也别无其他。 没看到吗,连景王妃那里的台阶上都长青苔了,更别说其他人。 26、第28章 总体来说,景王算是一个非常好服侍的人。 本就是粗使小宫人,也没有近身服侍过主子的经验,刚一开始都有些手忙脚乱的,可是景王却从来没有说过,倒是福公公曾经私下训过她们几次。 不过小花也确定景王是一个非常怪的人了,因为她服侍了这么几日,居然从来没听过他开口说话,也没有吩咐她们干过什么。 回到殿中后,总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坐即为入定。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反正小花是没有看出他脸上除了面无表情,还能有其他表情。 小花甚至怀疑这人是个哑巴,当然怀疑只是在心里,表面是不敢显露的。 在殿中服侍了几日,小花几人也对景王习性有些了解了。 这些了解来自于这几人当差时候自己的观察,还有同在前殿中服侍两个小太监的指点。这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小夏子,一个叫小秦子,小夏子和小常子都是z泰殿里的杂役太监,比殿外服侍的杂役太监级别要高上那么一些。毕竟殿外和殿内还是有些区别的,就算是干些杂活儿也是分三六九等。 z泰殿里还有其他几个太监,不过那几个人都是严肃非常,只负责景王的贴身服侍,从来不和小花这几个小宫人搭话,所以她们也是不熟悉的。 据小夏子说,景王殿下就是这种寡淡的性格,很少开口说话,所以在殿下身边服侍就一定要注意他的眼色。 眼色这东西是属于虚无缥缈的,能不能领悟就要看个人道行了。小夏子只能给她们些许的提示,便于她们日后在殿下身边服侍,至于其他的也说不了太多。 而关于景王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怪异的性子,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 主子的事儿哪能是当奴才能说的,只管当好差就行,越是在主子身边侍候,机遇越大,同样的危险就越多。这是喜儿刚露出想问小夏子殿下为什么是这种性格的时候,小夏子故作高深说的这一番话。 有的人不以为然,有的人却深以为然,例如小花,她知道这话是事实。 不看别的,仅看z泰殿里服侍久的人都是那种谨言肃穆的,就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小夏子,平日里看着也是很谨言慎行的样子,没想到对他们几个小宫人却是很热情。 小花两辈子加起来别的没学会什么,看人倒是能看出几分,至少她是看出了小夏子笑脸里隐藏的倨傲。她想估计是有人吩咐他这么做的吧,要不然别人闲吃饱了撑的来和你们这几个小宫人说话。 进殿服侍了几日后,小花差不多也看出来了,她们也就是个临时插、进来的。 看似在殿中服侍,其实能干的活儿早被人划分了出来。负责奉茶的仅负责奉茶,侍膳的也就是景王殿下用膳的时候在一旁侍候着,像她和秀云这样负责站桩的,也仅仅就是站那里而已。 有人再想多干点什么,就有人出来制止了,怎么说呢,就是给小花一种根本融入不进去的感觉,就像是个外人,人是进来了,其实也没有算是进来。 这种忧虑小花并没有诉于人听,仅仅是放在心里让自己提高警惕,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 人分几等,差事有好坏,而好坏的定义就是看个人怎么想了。 在殿中服侍了几日,这几个小宫人差不多也能感觉出来一些东西了。 至少有的人明白同样都是人,但是就有那两人的差事比其他人的好,这两人就是小花和秀云。 而体现之处在于,小花和秀云似乎被同屋的人无形中孤立了。 这几日,同屋的几个人有意无意很少有人与两人搭话,连一向喜欢缠着人说话的喜儿话也变少了。幸好小花和秀云都不是那种不识趣的性格,要不然还真有些适应不良。 当然这也是一开始,随着又是几天时间的过去,渐渐的另外几人开始说些酸言酸语什么的。 也因此小花才知道为什么她和秀云会被这么特殊对待,居然因为她俩的差事算是六个人当中呆在景王身边时间最长的了。 小花明白后,除了苦笑,也只能是苦笑了。 在这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就是巧莲,其次是枝儿,梅儿和喜儿倒很少说些酸言酸语,只是喜儿现在几乎不怎么愿意和小花秀云说话,每每看到两人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在主子身边侍候挨饿是经常的,主子坐着你站在,主子吃着你看着。如果景王白日里用了膳后并没有去后殿小憩或者去前院,那么小花与秀云两人就一直要饿着等到景王走后。 所以说,看似很好的差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这些东西小花明白,只可惜别人并不明白。 一直饿到未时,景王带着福顺去了前院,小花和秀云才松了口气,埋头走回宫人房。她们的午饭早就送来了,同屋的旁人也都吃过了,就她俩还没吃。 案几上放着两碗吃食,饭菜俱冷,似乎也像是残羹剩饭。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几次了,有时候小花两人当差赶不上午饭的时候,都是同屋的小宫人帮忙打了端回来的。 一起初还好,后来渐渐就成了这样的,饭菜越来越少,到现在一只碗里放着些许米饭,菜也是汤汤水水不见几根菜叶的。 景王府的伙食并不差,来到z泰殿后比以往更好了些,能成这样要说不是另外几人故意为之,小花真的不相信。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碗。 小花和秀云回来的时候,其他几人都在屋里说话,见两人回来,声音就小了些,此时见到小花看午饭的样子,屋里更是哑然无声。 “今日是谁帮我打的饭?”小花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缓一些,声音是和缓了,可是脸上却和缓不起来。其实小花的样子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心虚的人终究会因为自己的幻想而心虚。 “是我。”枝儿局促的笑笑,佯装无意的瞄了瞄两人的饭碗,“哦,这个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赶不上吃饭,吃饭的人又太多,等我去打的时候就剩下这些了。” 一旁还来了个‘证人’,“是呀,当时我和枝儿一起的。” 巧莲要显得跋扈多了,“呀,你不会因为这个怪人枝儿吧,人家做好事还落埋怨,帮你们打饭还挑三拣四。” 秀云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低垂着头,手缓缓捏紧。 小花笑着道:“巧莲,你的联想力可真丰富,我有说过一句怪枝儿的话了吗?” 宫人房里并没有凳子,她拿着碗坐到自己的床边。 “帮同屋当差人打饭这是惯例,但还是要谢谢你们帮忙。不过我还想说一句,这每人的饭食是定时定量的吧?”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小花又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忙,我和秀云两人劳烦你们了很多,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直说,我会向福公公说明,另找人来帮忙。” 目前的这宫人房里的矛盾还都是隐形的,同屋的几个顶多也就是表现的不想理会两人,或者平日里说话带点讥酸。下面再怎么暗潮汹涌,也没人想闹到福公公那里。 “看小花你说的,只能怪我今日动作慢了,下次我会注意些的,哪里还用得着去找福公公。”枝儿笑着应承。 其他几人也纷纷这么说着,就是巧莲没吭气还瞪了小花一眼。 “那还真是要谢谢各位姐姐妹妹了。”小花笑得弧度也很大,却并没有进入眼底。 说完,她就端着碗默默的吃着饭。 趁两人去洗碗的空档,枝儿开口说道:“我就说这样做不行,你非要如此。” 巧莲也满肚子是气,“就我一个人这样吗?”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开头确实是巧莲做的,但其他几人明明看到了也没有吭气,还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见着第一次小花和秀云并没有说什么,又知道两人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其他人便生出给人吃个哑巴亏的心思。 哑巴亏别人是吃了,还吃了几日,但也没有继续要吃下去的表现。 “行了行了,不要太过了,闹到福公公那里到时候就难看了。”梅儿在一旁打圆场。她们是刚来z泰殿的新进宫人,表面和谐还是要做到的。 巧莲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 日子过得繁琐忙碌了起来,因为只要景王在,她们就必须在侧服侍,一改以往的闲散。毕竟是在府中最大的主子眼皮子下面侍候,哪怕下面勾心斗角,当差时候也是紧绷着神经的。 景王很少会在z泰殿里呆着,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前院。早上离开,中午用膳的时候才会回来,有时候则是不回来。偶尔下午会在书房看会儿书,或者在殿中入定般的坐着,当然有时候也会不见人影。 景王不在的时候,小花她们是不允许进殿中的,每日过了酉时就可以下值。算算当差的时间,与其间的空档,刨除在一旁服侍时候的神经紧绷,其实也算非常闲散的差事了。 闲暇之余,善于钻营的几个小宫人并没有放下与人交际 。在这方面,喜儿枝儿几人为广大人民群众贡献了不少力量。小花并不喜欢这套,但不妨碍她从她们话中听到些只言片语。 z泰殿虽然大,但毕竟是座宫院,可以供小花等人活动的范围并不多。小花性子沉稳,下了值后呆在宫人房里并不觉得烦,但是有人呆几日就觉得很闷了。 也因此,小花也知道了如果有事的话是可以出z泰殿的。 这个好消息是喜儿带回来的,她与守门小太监混熟后就问过,想出z泰殿并不难,只要报备常公公后说明缘由后,就可以出去了。常公公是z泰殿里的副总管,福顺成日要跟在殿下身边侍候,平日里福顺不在的话,是常公公管着整个z泰殿的。 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后,喜儿就出去了一趟,说去找以往的好朋友。见喜儿出去很是顺利,枝儿和巧莲也接连着出去了,也不知道是都用的什么借口。 小花见着这几个出去,并没有动。一来她没有什么‘好朋友’,二来她也懒得动弹。运气不好当值要站上一天,她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在房里歇息。 秀云一直想出去再找姐姐一趟,碍于谨慎一直没动。直到见有几个打了头阵出去,才去找了常公公报备外出,用的借口还是找同乡。 秀云一路来到典膳所,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就找到了如儿。 如儿混的很不错,如今已是掌管一间厨房的大宫人了。 不过典膳所里的厨房划分有很多,也算不了什么,但总体来说还是不差的。又是在厨房当差,负责的是各处宫人膳食,就算景王府管理严格,没有什么克扣宫人膳食的腌h事,但是免不了被其他处宫人巴结着。 如儿一见妹子身上穿的不同于宫人服侍的衣赏,心中顿时欣喜起来,眉眼带着笑。把秀云带到自己住的宫人房里问了很多事,例如差事在哪儿,负责什么,能不能入殿侍候什么杂七杂八一大堆。 听完秀云描述后,如儿心里就知道妹子的起点不错了。 “秀云你的起点不错,又被安排进殿侍候,你当差的时候千万要认真仔细,不要犯错,根据姐姐以往的经验,一旦犯错就会被逐出殿外的。” “应该不会吧,我们这些日子也不是没人犯些小错误的,我看殿下也没表现出来什么。” 见妹妹一副不重视的样子,如儿不禁皱起眉头,厉声说道:“那是因为殿下不想计较,或者也有其他别的原因,你记住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要被逐出来。” 秀云今年也才十五,平日里看似沉稳,但那也是进了景王府后慢慢学出来的,当然如儿的‘教导’逼着她牢牢谨记谨言慎行才能如此。此时见到姐姐如此郑重的样子,向来老实听话的她点点头。 如儿也不想给妹妹大多的压力,又温言说道:“姐姐这也是为你好,咱们姐妹俩从小长这么大有多难,你应该是清楚的。咱们的命不好,就只能靠自己的。” “姐,我懂。” “咱们没娘,有爹和没爹差不多。我是因为运气好才能到了景王府,运气不好,简直都不敢想象结果会是怎样。那个女人卖了我不说,还要把你嫁给那个傻子,说白了不过是因为我们没能力反抗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好机会,说不定能改变我们姐妹俩的命运,秀云,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姐姐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这样的话,如儿和秀云说了很多次。 秀云也知道姐姐说的都是事实,她们就是因为太弱了才会被那个是后娘的女人一直糟践着。而现在一个会让人变强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她能坚持,只要她能安稳的留在殿下身边,总有一日会飞上枝头。 两姐妹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大多数如儿说秀云听,说的内容不外乎就是鼓励或者敲打之类的话语。 话毕,如儿又问了问和秀云一起进殿服侍的另外几个小宫人的情况。 秀云把同屋的几个人挨着说了一遍,如儿听到妹子专门提了一个叫小花的,又细细的问了一些情况。 如儿静默了半响后,才说道:“听你形容,这里面也就是那个小花是个沉稳的。姐姐也没什么服侍人的经验,你可以多观察那个小花向她学学。而且你要记住,开始一定要沉稳,不沉稳的呆不了多久。” 秀云点点头,把姐姐的话放在心里。 如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知道说话时间有一会儿了,便又细细的交代了秀云几句,才让她回去。 秀云一路回到z泰殿,进了宫人房后看屋里也就小花在床铺上半躺着。 她思及姐姐的话,悄悄的看了小花一眼。 小花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很沉稳的人,明明年纪比她还小,但行为处事明显却是进退有度。 在训导司的时候还不明显,在洒扫处的时候就可以看出些许变化来,到了如今进殿服侍,两人干着同样的差事,秀云才能真正感觉到两人的差距。 这种差距她形容不出来,就是让她有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和如儿说话,秀云会单独提到小花的原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衬着,她感觉自己的压力好大。 秀云想着姐姐让自己和小花好好学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她还是轻声喊小花,“时候不早了,咱们去上差吧。” “哦。” 27、第29章 一晃就是大半个月过去了,福顺最近心情很好,一大早嘴里就哼起了小曲。 “师傅,徒弟我这几日看你心情不错啊。” 安成是个十七八岁的太监,在z泰殿后殿侍候。眉清目秀的,说起话来一说一脸的笑,很是招人喜欢。当然这也是对着殿下或者他师傅才会这样,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安成可是倨傲的很。 福顺笑着踢了他一脚,“你小子都会嘲笑起师傅了。” 安成作势被踢了个趔趄,然后正过身子凑到福顺跟前,脸色堆着笑。 “徒弟不是看师傅你高兴嘛,都哼起小曲了。”安成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逗得福顺笑得更厉害了。 福顺斜睨安成一眼,“咱家为啥高兴你不知道?殿下呢?” “殿下在前殿那边用早膳呢。”安成嘿嘿干笑了两声,凑近福顺跟前小声说道:“殿下那边一直没动静,这可是大好事啊。” 提到这个,福顺嘴角更是止不住的往上扬。 “那几个小宫人最近怎么样?咱家不在的时候,你可叫人给我盯牢了。” “安成办事,师傅放心,我叫人盯着呢。” “这几个小宫人年纪都不大,多让小夏子他们旁敲侧击的教教她们。” “这事师傅您放心。”安成自是知道福顺喜欢听什么,捡着他喜欢的说,“这次肯定成,您看以往安排进来的能呆多久啊,这次都大半个月了,说明这次肯定合了殿下的意。师傅眼光真好,真会挑人。” 福顺笑了笑,摸摸光洁的下巴说道:“这样最好,免得咱家操碎了心!” 这句话安成没接腔,别看他平日里和师傅说话没拘没束的。但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他还是明白的,这腔他就接不得。 作为福顺的徒弟,整个景王府的人无不高看他一眼。 可是安成知道他在景王心里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奴才,和他师傅福顺不一样。他师傅是打小看景王殿下长大的,要不然哪家的奴才敢明目张胆的往主子身边安排女人。 当然,殿下接不接受另在外,能有这个胆子或者让景王能给些面子也仅有福顺了。 景王寡淡的性子,阖府上下都明白,可是谁敢在这其间提半点意见,没看到作为景王殿下正妃的景王妃成日里独守空房都不敢说一个字吗。 终归究底,皇家和其他处不一样,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主子想怎么着是主子的事,当奴才的多说一个字,那就是个死。 到时候不用别人开口,光他师傅福顺都饶不了他。 “咱家去前殿了,这次能成的话,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说完,福顺就施施然走了。 挂着笑脸一直把福顺目送走,安成才直起腰。 一直站在一旁当隐形人的小李子凑近说道:“安哥哥,那几个小宫人那事不用跟福爷爷说吗?” 福顺往殿中安排人的事,在里面服侍久了的都知道。表面上小花她们看这殿里除了小夏子和小秦子愿意搭理她们外,其他几个太监都是一脸肃穆的。实则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们,对于几个小宫人的暗里机锋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起子小丫头们暗里勾心斗角,有啥好跟师傅说的,我把这事说了,师傅还要说我小题大做呢。”安成摆出一副教导的样子,开口指点着,“像这样的小事,不用劳烦师傅她老人家。这人嘛,在哪儿都少不了斗,咱们只要看着就好了。” “是是是,安哥哥说的有道理。” 安成斜睨小李子一眼,这人还是太嫩了,不知道师傅巴不得如此嘛,斗才好啊,斗说明有上进心,有上进心才能成事。能成事就是好的,上面人从来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与手段的。 福顺的好心情,景王自是看出来了,只是他表面并没有显露出来什么。 用了早膳,景王便去了演武场。 景王以往是不通武艺的,在宫中没人问也没人教,只是来到景州后他倒是找了几个武艺师傅专门教自己武艺。 武艺是要从小练的,这样才能打磨筋骨,景王起步太晚,要费比其他人多很多的努力不说,成效也不大。 严师傅是专门教导景王拳脚功夫的,他以前是名武将,后被景王找来当自己的拳脚师傅。严师傅和景王说了很多次,他这时候学习拳脚功夫并没有什么用,可是景王仍然一板一眼的和他学着,并且日日不落下。 景王先是练了会箭,然后便是练习严师傅教导的拳法。 练够一个时辰,已经是满身大汗了,他表情不变去沐浴更衣,然后去了前院存心殿。 存心殿是景王的办公场所,一般不是召见治下官员的时候,他都是在此地办公的。 说是办公,其实也没甚大事,毕竟藩王府中设有长史司,一般的公务都是长史司办理,只有稍微重要的事才会禀报景王,当然长史司那里办理的公务也是要向景王回禀的,尤其他又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 就是因为认真,再加上一副面无表情并且沉默寡言的样子,与景王经常打交道的一些长史司官员才压力甚大。 顶头上司太过有个性,下属很多官员都是要与其进行磨合的。 磨合的结果就是,磨合的了的,继续任职,磨合不了的,换位置或者换地方。景王二十成年加冠礼后就藩景州,截止至今已经五年了,到了现今,与他常年打交道的下属官员没有一个不被磨合的。 当然这些也就仅只是长史司的人,至于治下那些官员因为很少或者不得见其颜,通通逃过了这一劫。 当然也有那磨合不了,景王却不能把他踢走的人,那就是长史司的左长史关铮。 左长史作为长史司最高官员,并不能由藩王自行延揽,而是朝廷任命。其作用不光是为了辅助藩王治理封地,也是形成了一种监督的作用。 长史司下辖若干办事单位,并有详细的分工。审理所,负责司法刑狱;典膳所,负责王府祭祀、宾客和王、妃的饮食膳馐宴燕;典宝所,负责王府印册符牌;纪善所,负责教导亲王子弟礼法,及国家恩义大节,诏王从善,奉祠所;负责祭祀乐舞,典仪所,负责王府礼仪;工正所,负责王府修缮;良医所,负责医疗卫生;典仪所,负责车舆鸾驾,仪仗器械;群牧所,负责牲畜饲养;护卫司和仪卫司衙门,负责王府安全护卫和仪仗出行;库攒、仓攒典,负责禄粮收发、仓储;还有伴读、教授、引礼舍人等王府常设人员。 可以这么说,长史司是藩王封地最大的政务机构。 其中长史的职责是为“掌王府之政令,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疏书,长史为王奏上”。 由此可以看出,长史是职权可是挺大的。 也确实如此,各藩王对长史司左长史钉子的作用心知肚明。却不得不碍于朝廷,而不得妄动。其中不乏藩王与左长史各种矛盾颇多,但却无法奈何对方,甚至不得不压下傲气保持表面和谐。 当然,左长史也不如表面如此风光,说白了左长史就是要受朝廷和藩王的夹板气。一方面要在藩王手下任职,一方面还要听从朝廷的指令对藩王进行各项监视。 关铮自从被委派下来任了景王府长史司左长史一职,就对自己以后的处境心知肚明。他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却没有想到顶上的主子居然是这样一副秉性。 为难倒也称不上,恭敬不用提,人家一个天潢贵胄恭敬你什么啊,别人敢恭敬你敢接吗,尊重倒是有的……其他的通通不提,最为让关铮头疼的就是怎么和景王这人打交道了。 景王倒也不曾为难于他,穿小鞋更是没有的,就是不说话。 是真的不说话,关铮来景王府任职至今已有四个月,至今景王还没和他说超过五句话。 关键关铮这个左长史还不能说什么,能说什么啊,人家景王就是这样一副性格,在京中的时候就有‘哑巴五皇子’一称,虽然日后证明别人也是能说话的,但人性格就那样,愿不愿意说话那也是别人的事了。 这让关铮尤其气闷,有一种‘我做好了各种准备,别人却懒都懒得理我’的感觉。 不过想想齐州的那个‘同仁’,他觉得这个景王就算怪癖,也还算不错的,至少不会鞭打他。 关铮今年近四十,四十才考上进士不算太晚,正值壮年本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因为自身是寒门出身,被填了景王府长史司左长史一职。 一当官即为正五品,不算低了,还是朝廷的正式官员,按理说是极其好的,至少比那些外放出京当些七、八品的芝麻小官强。 可是懂行一点的人,人人避藩王封地长史一职为猛虎凶兽。 不为其他,就为要受夹板气,要不然也轮不到关铮这个什么背景也没有的寒丁了。景王这里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齐州的齐王那里左长史一年能换几个。 齐王脾气不好,经常鞭打治下官员,就算是朝廷下派过来的左长史,也是照打不误。谁让别人是当今圣上得宠的皇子,你一个下属小官也就受着吧,甚至碍于齐王势大连状都不敢告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是人的通病,所以关铮即使感觉自己很劳神费心的和景王打交道,也觉得自己还算是幸福的,至少要比齐王那里才派过去的左长史要幸福。 关铮例行公事的把自己该禀报的东西说完,过了好半响,景王才挥挥手让他下去,他便如蒙大赦的退下了。 因着刚才景王半天不理他,他心生怨气又因想到齐州那位同仁,出了存心殿后,他甚至还露出一抹笑容。 罢了罢了,本就是个寒丁,也没有什么身家背景,景王虽然不好打交道,但在这里混日子并不难,就这么继续混着吧。左长史一职三年一任,他只需要再熬个两年多就可以走了。 关铮走后不久,从殿外又进来一人。 “殿下属下已经根据您的吩咐,把齐州那边的情形透露给左长史大人了,不知道接下来还需不需要继续。” 景王眼波不动,“继续。” “是。” 挥手让那人下去,景王继续把眼睛投注到手里的邸报上。 齐王那人虽然残暴,但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可以拿来当典范用来敲打旁人。 景王上辈子是个简单的性格,从来不会这些的,这辈子回来他慢慢看慢慢学,他想他也不会弱于他人。 笨鸟先飞,他就算先飞不了,也能多给自己加些砝码。 慢慢来,不着急,距那一日还有很长的时间。 28、第30章 景王从前院回来后,先是去了内殿换了衣裳,然后便回到殿中坐着。 熟知景王秉性的,此时就应该奉茶上来了。 在z泰殿里呆的这些日子,几个小宫人差不多都有了些变化。 别的不说,至少眼色都是有的。眼色背后的目的暂且不提,最起码有眼色可以很好的把自己差事做下去。 负责奉茶的巧莲和枝儿最近似乎争抢的厉害,明明奉茶一人就够了,偏偏她们这两日几乎形影不离,一起进出。 巧莲持雕漆茶盘端着,枝儿负责端茶盏放置案几,两人都有事做了,也都露了脸,并且分工明确。 这其中她们两人是怎么协商成如今这形势的,小花并不知道,但是对于这两人暗里较劲儿的机锋,作为旁观者还是能看出的。 这不,站在不远处的小花,明显看到枝儿把茶端起的时候,巧莲收回茶盘时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结果可以显而易见,枝儿手上一个不稳茶盏掉落在地上。 殿中很安静,脆响声分明。 小花很无语,不知道这巧莲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枝儿慌乱后立马跪下,巧莲立在旁边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景王一直没有看这边,但杵在景王身旁当背景板的福顺,却是看得极为清楚。包括事情的缘由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看到了。 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个不懂事小宫人拖出去打死,一下子好心情就坏了。不过思及景王这半个月来的纵容的度,便稍微放下了心,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把地上都收拾收拾。”福顺压着嗓子斥道,他是想借着打岔,把这事平过去。 可惜,老天似乎跟他在开玩笑。 “这两个出去。” 寡言的景王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是没头没尾。 景王的态度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本来还有些沮丧害怕的枝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福顺的态度却很令人不解,似乎一下子就气急败坏了起来。吩咐一旁的小花和秀云上前收拾,一边手连摆让巧莲和枝儿下去,脸色十分不好。 似乎有些如丧考批的神色? 小花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也没放在心上。 心里感叹‘原来殿下会说话啊’的同时,也觉得殿下人似乎不错,虽说平日里寡言淡漠了点,对人并不苛刻。她以往可是见过不少像这样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的,规矩严格点的,直接就叫人到外面跪着了,以作惩戒。这景王什么表示也没有,也就是让人出去。 直到晚上下差回了宫人房,小花才知道没这么简单,也才明白当时为什么福公公神情那么诡异。 原来那所谓的‘这两个出去’,不是就这么算了,而是从此出去不能再进殿里侍候。 小花和秀云两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小夏子就来说了,传殿下的话,以后巧莲和枝儿两人就在外面负责洒扫庭院了。 一夕之间,从天到地。辛苦了那么久,争了那么久,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巧莲和枝儿两人爬在床上哭得厉害,估计也是一时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 梅儿和喜儿则是在一旁劝慰着,但是神情之间难掩幸灾乐祸。 相处时间的越久,小花越发现原来喜儿也不是那么单纯的。至少单纯的人做不出来那些钻营之事,脸上也不会有这种幸灾乐祸。 当初心中的产生的那些好感,现在也全部变成了可笑。 果然在富贵人家,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就算一开始单纯,之后也会因为各种事情产生变化。尤其是身处在一起,触犯到自身利益的,那种变化尤其让人齿冷。 小花以往在别处当差时,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在其他处还不明显,毕竟那些都是些小门小户,到锦阳候府后尤其明显。 刚进锦阳候府的时候,她才十二不到,起先是做粗使丫头的。 粗使丫头们的活很重,还会被其他丫头欺负,每个人也都是挖空了心思想换差事。谁要是在管事婆子面前冒出头了,也是会被其他人明里暗里围攻。后来她进了锦绣院,使计成了大丫鬟,以往在一起相处不错甚至能称为‘好姐妹’小丫头们个个脸全部变了。 面对这样截然相反的变化,她偷偷哭过,委屈过,埋怨过。 死了一次回来才明白,原来在个人利益面前,是没有所谓的友谊和好姐妹的。 懂是懂,明白是明白,可是每次见到喜儿,想到刚开始认识的那个聒噪的喜儿,小花心里总会隐隐觉得难受。 “能不能不那么虚伪啊,我知道你们想笑,要想笑就笑呗,不用忍的那么难受。”巧莲扒拉开喜儿的手,坐起身吼道。 她的脸扭曲的厉害,本来就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性子,此时更显歇斯底里。 喜儿满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巧莲会这么说她,立马委屈的红了眼,“巧莲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没有啊……” 巧莲一把把她推了开,“去去去,走远些,别天天装的那么天真纯良,我不吃你这套。”话罢,又冲屋里其他人喊道:“谁不明白谁,装个什么装,看别人落魄了心里就舒坦了是吧,非要过来显摆一下自己的存在?” 巧莲这话不光把喜儿气得转身就回自己床了,连梅儿的脸色也变了。 屋里一时安静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站在那里的喜儿才忿忿咕叽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花没有说话,而是走到自己床前,小心翼翼把身上的外衣褪下,躺在床上。 屋里安静的有些吓人,只能偶尔听到几声抽泣声。经过这么一闹,无形中充斥了一股低气压,压抑的人难受。 本来还想去打水洗一下再睡的,小花却是懒得动了,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心里则是觉得由心底泛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疲累。 同样安静的秀云则是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她终于知道姐姐说的沉稳是什么意思,也终于明白不沉稳的下场是什么了。 屋里人虽然都保持安静着,但心思各异。 ***** 事后,福顺气急败坏之余,也把剩下的四人叫在一起敲打过。 小花这才知道原来一向笑眯眯的福公公,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神色和语气却是有些吓人,倒也没有骂她们,只是让她们用心当差不要犯错。 可是不由的,就是让人感觉到害怕。 当然敲打过后还是会给颗甜枣甜嘴的,就是又给殿里的四个小宫人添了一套衣裳。 这是一套非常精美的衣裳,桃红色的短襦配月白色挑线长裙,料子很好。大小尺寸刚好适合每个人的身材,也不知道这福公公是如何神通广大连几个小宫人的尺寸都知道的。 当然这其中的意思也非常明显,告诉了其他几人好好当差不犯错自是好处多多,当然如果能更进一步更是不同寻常。 后面这话是动了心思的人自己臆想的,但总体来说差不离。小花也看出了,福公公表达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同屋六个人,四个人都有,另外两个只能干看着。小夏子前面把东西送了过来,后面屋里的气氛就凝滞了。 小花拿着手里的衣裳,真不知道这福公公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这不是制造矛盾嘛,本来就已经够矛盾的了! “这在殿里服侍的人就是和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不一样啊,待遇都不一样。”枝儿的口气酸的厉害,话一说完,她凑到了喜儿身边,“喜儿妹妹以后飞上了枝头,可千万不要忘了提携姐姐一二啊。” 喜儿本来满脸是笑,心里很激动,被枝儿这话一刺,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以前她和枝儿关系不错,总是顾忌一二,此时也不好发脾气,只能低着头说:“枝儿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说哪儿跟哪儿呢。” 巧莲在一旁嗤笑了一声,“装!” 喜儿瞪了瞪眼,忍了忍也没有顶回去。 “福公公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谁能拔个头筹,自是不同寻常。你们谁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啊,装什么装呢,明明心里想的不得了,还要在那里装,真是让人恶心。” 巧莲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了,大家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这话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的嫌疑。 喜儿坐不住了,站起来瞪着巧莲,“你才恶心呢,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扭曲的让人恶心。” 梅儿在一旁状似无意的插嘴道:“啧,眼睛都嫉妒的发红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喜欢内斗吧,自家人把自家人害了,结果害人的也没落好,还把自己牵连进来了。” 枝儿是被巧莲撞了一下才会弄翻茶盏,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枝儿自己心里清楚,这同屋的人也清楚,平时大家不想生事,碰到巧莲说些难听话,总是不理她或者让着她,但是人总有些脾气的,这梅儿估计也是被巧莲这几日的难听话给说火了,才会直接戳了出来。 “你――”巧莲怒视着梅儿,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梅儿不甘示弱,“你什么你,别人是懒得理你,你当谁怕你不成?”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转头对喜儿说,“喜儿,咱俩当差的时候,可不能学那有些人,本来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只有那些蠢货才会自家人害自家人。” 枝儿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估计是梅儿的话有些戳她心窝子了。 喜儿大力的点点头,特意拉高声音,“当然,我才没那么傻呢。” 说完,两人还对视的笑了起来。 枝儿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没再说话,巧莲则是气呼呼的上了床用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小花暗暗的摇头,不想再去看那边,旁边的秀云看那边的眼神闪了闪,又收了回来。 **** 经过那次巧莲两人被调出了殿外,剩下的四个人更加谨慎了。 喜儿本就是一个跳脱的人,来到殿中服侍后,就收敛了很多。最近这几日行为举止更加稳重了,人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少。 这一日,景王用膳,喜儿和梅儿两人侍膳。 景王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绣暗纹的锦袍,头戴嵌宝赤金冠,更显得面如冠玉,俊美非常。只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话也没有一句。 认真说起来,这几个小宫人已经服侍景王有些时候了,对景王秉性也有些了解。怕都很怕,但怕也挡不住那种想飞上枝头的心,尤其景王的身份摆在那里,又生了一副俊美的皮囊,对一些小丫头们很是有杀伤力。 喜儿站在一旁侍膳,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时的偷偷看着景王,脸上闪过痴迷的神色。 殿中安静的厉害,小花远远的站着,看着这边的情形,总有种想皱眉头的感觉。 景王的用膳礼仪很好,慢条斯理的,吃饭的动作很慢,每一口都咀嚼的很仔细。景王用完饭有喝汤的习惯,当他放下筷子的时候,眼睛望向汤的时候,就是代表他需要汤了。 景王这些习惯不光喜儿和梅儿知道,连小花这些日子在一旁都看知道了,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景王放下筷子后,负责舀汤的喜儿一直没动静。 梅儿在一旁冲她使了几个眼色,她都没有看到。梅儿无奈只能走到她旁边,拿着一只空碗盛汤。 这喜儿到底在干什么啊!殿下那么明显的举动都没有看到! 梅儿的动作惊醒了喜儿,她见梅儿拿碗盛汤的举动,这才想起了她侍膳中应该负责的事情。一把抢过梅儿手里的碗,也没看碗里盛了多少舀了两勺,然后抖着手捧给景王。 “殿下。” 喜儿的声音抖得厉害,本来垂着头懒得再看这边的小花都听出了其中的异样。她抬眼一看,刚好看到喜儿暗含着激动欣喜痴迷的神情和那双微微发抖的手。 景王抬手去接,也没有去看旁边那个小宫人,也不知道喜儿是太激动了还是碗里盛的太慢,手里的汤晃了一下,泼出了一些刚好洒到景王修长的手上。 被泼的人还没说话,喜儿倒是慌了,直接吓得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碗里的汤洒了出来,泼了喜儿一身不说,也溅到了景王袍角与鞋面上。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殿下我给你擦擦……” 喜儿手忙脚乱的掏出自己的帕子,想上前给景王擦拭,人还没靠近就被福顺的手挡开。 “出去。” 福顺脸一僵,也没说什么,赶紧挥手示意小花两人上来收拾地面。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喜儿哭得两眼通红,跪在地上还想求得原谅。她往前膝行着,似乎想去抱景王腿的样子。 景王眉头罕见的皱了起来,人站了起来。 “福顺,这两个都出去。”说完,人就去后面换衣裳去了。 这下,福顺再也维持不了好脸色了,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手。旁边走过来两个太监拽着哭着还想挣扎的喜儿往外去,梅儿满脸都是懊恼跟在后面就出去了。 秀云和小花正在收拾狼藉的地面,喜儿被拽出去的时候,秀云抬眼瞄了小花一眼。本以为自己动作很隐蔽,没想到正好撞到了小花的眼睛。 小花微微的叹了口气,也不想去费心思分析秀云眼中到底蕴含着什么。 29、第31章 一连被踢走了四个小宫人,福顺心情糟糕到无法形容。 他可是不止一次暗里敲打那几个小宫人,但是无法,殿下气场太高,这些小小宫人都是刚进府的,又不像那些长年服侍在殿下、身侧的。就是那些惯常服侍殿下的,偶尔难免也会出点错。 一般无伤大雅,殿下都会无视。 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和这些他安排进来的小宫人们较上了劲儿,一点点小失误就把人踢出去。他又不能说景王殿下不容人,只能自己郁闷在心,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眼见剩下那两个也是岌岌可危,福顺觉得自己的心脏受不了了,他要去找‘老伙计们’聊聊去。 转了一圈,老伙计们都各自有差事,他只好去找自己的老搭档齐姑姑。 平日里在小宫人小太监们面前派头十足的福顺,此时垮着一张老脸,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如丧考批。 齐姑姑见他的样子,忍不住掩嘴笑了一下,道:“没这么夸张吧,用的着这幅样子?” 齐姑姑和福顺两人以往是一起侍候过景王的亲娘敬嫔娘娘的,几乎从小看着景王长大,又和他一起前往封地就藩,算的上是老资格了。两人共事了几十年,关系极好,所以平时在彼此面前也不需要什么太注意形象,齐姑姑见惯了福顺有别于人前的样子,自是也不觉得惊讶。 听到齐姑姑调侃,福顺点点头,着重加强自己的口气。 “有这么夸张!” 齐姑姑平时仿若景王般淡漠的脸,此时表情生动,笑着道:“行了行了,都是爷爷辈儿的老头子了,用的着这么小孩子气吗?” 这个爷爷辈儿是指福顺入宫的年月,如果他此时还在宫里,并且混的不错的话,很多小太监都要叫他福爷爷,z泰殿里的几个小太监就是如此叫他的。 福顺咳了两声,这才端起正经的表情,还没维持一会儿,又叹着气塌下了腰。 “我现在越来越摸不准主子的性格了,每次都是让我以为天降大喜的时候,他就突然来这么一出。六个小宫人――”福顺笔画出个六字,脸色如丧考妣,“今年我还特地加了两个,现在已经被踢出来四个了。” 提起这事,齐姑姑也挺头疼的。 经过往年的‘惯例’,如果这六个全部被踢出来以后,至少半年之内福顺是再也不能安排进人了。 提了,主子也不会答应。 这一耽误,又是大半年时间。 再拖两下,翻过年主子都二十六了。哪个王公贵族的子弟不是老早就大婚,翻年就抱娃儿,有的姬妾争气的,还能一年抱几个,唯独景王,至今不见有动静出来。 他们几个也不是没有暗示过这个事情的,只是殿下根本不理会你,又或者没听懂。他们又不能明晃晃的直说,无奈之下,几个服侍很久的老伙计才会一起商量出来这个法子。 为此齐姑姑也是费了很多心思,要不然以她此时在景王府掌事姑姑的身份,用的着亲自就看着训练那些个小丫头片子吗。 “殿下他有多久没去东三院过夜了?” 提起这个,福顺又是一脸衰样,过了良久才出声,“半年是有的。” 齐姑姑本想抱怨一下你怎么也不提两句,可是思及福顺的急切,知道他也不是没提过,又想到殿下那种性格,只能满腔的话语转为了一声叹息。 过了良久,齐姑姑才喟叹的说了一句,“如果娘娘知道殿下会是这么个性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说起这个就扯远了。 在景王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的亲娘那时还不是敬嫔,而是李才人。 那个时候许贵妃与皇后之间争锋相对,弄得后宫情势紧张风声鹤唳。 宫中总是有怀孕的妃嫔无故流产,要么就是难产而亡,几年之间除了贵妃与皇后两人竟无人能诞下皇嗣。 李才人生性胆小,在一次偶然被临幸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害怕流产害怕难产,总之就是各种怕,便下了一个荒谬的决定,就是隐藏自己有身孕的事。 换着其他人自是不可能啦,可这李才人住处偏远,为人胆小怯弱又不爱与人交际,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来往的人,又是个一年到头难得被陛下临幸一次的小才人。 所以透明也有透明的好处,想从人前隐藏起来也是挺容易的。 就这样隐隐藏藏生下了五皇子,其间的困难苦处自是不必说。 知道自己生下一个皇子之后,李才人非常高兴,好几次想把这事儿说出来。但那个时候贵妃和皇后之间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其中许贵妃流产了一次,皇后生的三皇子也以二岁稚龄夭折,李才人见此情形更加不敢说了。 怕五皇子哭了被人听见,就用布绑住他的嘴,只留下鼻子呼吸,平日里也是把婴孩时期的五皇子藏于所住之地的暗室里,从来不往外面带。 李才人生性胆小,后宫局势严峻。藏着藏着,自己都有些神经过敏了。开始要喂奶的时候,还日日去暗室去的勤。等后来五皇子可以吃饭了,自己几乎不去了,都是让身边心腹宫女太监去喂食的。 而自己则是神神叨叨的瞅着外面动静,生怕突然有人进来。旁人她信不过,只有自己看着才放心。那个时候福顺和齐姑姑已经感觉出来李才人的神经有些不正常了,可是他们也只是个奴才什么也不敢说,稍微提一下,就被李才人痛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李才人已经是完全被人遗忘了,本就无宠,地位低下又不用去给皇后请安。怀着五皇子的时候,天天闭门不出,只让心腹宫女太监两人侍候。 本来住处还有两个粗使太监宫女的,后来人也都走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李才人成日里不是卧病就是神经质,又没有宠爱,谁还会在她身边浪费时间。 唯一会来这里的就是一些就是送日常用度的宫女太监,也只有这些人还记得皇宫的旮旯处还有一个李才人。 而李才人身边的两个心腹也就是如今的福顺和齐姑姑了。 对于一天比一天神经质的李才人,这两人也是头疼不已,又没有法子制止。而且他们俩也明白宫中的情势,并且主子一意孤行如此,他们当奴婢的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歇尽全力帮忙隐藏。 一藏就是6年。 五皇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是长时间一个人呆在暗室里,李才人怕儿子会说话引起人注意,甚至连话都没教他说。 期间看着一天一天仿若木头人连话都不会说的五皇子,福顺和齐姑姑也是心疼异常。可是李才人后来似乎疯了,一心一意要把儿子藏起来,除了要吃东西的时候,谁也不让进去暗室。 直至景王六岁被发现的时候,仍然不是不会说话的。性子甚至极其淡漠,就仿佛是一个木头人似的。 当今圣上发现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个六岁大的儿子,经过审问暗查明白了缘由,虽然有些恼怒,但也是不忍心责难李才人母子的。 甚至给李才人封了一个敬嫔,只是随着逐渐慢慢进入别人视线之后,大家才发现这个敬嫔似乎疯了,而五皇子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子。 对于五皇子的暗疾,熙帝也是招了很多太医看过的。都说哪儿都健全,可能是心理上阴影,再加上从长下来就不说话才造成的。 后来,熙帝也曾费过心让人教导过,可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五皇子一直说不了话。 一个疯了的敬嫔,一个哑巴木头人五皇子,这两个人完全戳在了当今圣上的心窝子上。刚开始也许还有些愧疚自己儿子居然成了这样,可是时间长了就成了厌恶。 敬嫔没多久就逝世了,宫里宫外就开始流传五皇子是个哑巴。 听到这流言,熙帝更是连带五皇子都厌恶起来,觉得他给自己丢了脸,平时更是不管不问直接抛之脑后。 直至五皇子慢慢长大,成年被封为景王,远远发配到景州就藩。 …… 对于这其间的纠葛,再也没有福顺更清楚的了,所以听到齐姑姑这话,他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说后悔不后悔早就晚了,敬嫔娘娘已经逝世,殿下这种性子从小就没变。更何况当初还是五皇子的景王之所以能够慢慢长大,又何尝不是因为这‘哑巴’的功劳呢。 虽然来到景州之后,景王不药而愈可以说话了,可是性子却是丝毫没有改变的,甚至比在京城的那时候更加淡漠。 时也命也,这其间都不是人能说得清的。 齐姑姑又何尝不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唯有叹息。 过了良久,齐姑姑才打起精神道:“算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不是还有两个吗?” 福顺看了齐姑姑一眼,是呀,还有两个,所以他不应该绝望对吗? 这样想想他又是满腹的精神,福顺站起来,拍拍身后的衣裳道:“我走了啊,继续奋斗去。” 这句话,让齐姑姑失笑不已,她不耐烦的挥挥手做驱赶状。 “赶紧奋斗去你的吧。” 福顺笑了笑,转身离开。 福顺打起精神回到z泰殿,又思及景王已很久没去东三院过夜了,便决定双管齐下,两边都不落下。 晚上,景王用过膳后,便去了前殿的书房看书。 福顺随侍在侧,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此时书房只有两人,安静的仿佛时间都凝固住了。 福顺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借口,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了当来的好。他年纪大了,操心多点,嘴巴碌悖彩抢硭Φ保园啥园桑 “殿下,你已经很久没去过东三院了,要不要今晚儿去哪位夫人侧妃那里坐坐?” 屋里还是安静的厉害,静若无人。 福顺心中叹着老气,等待命运的到来。按惯例,过一会儿,主子就会有动作,如果啥动作也没有更没开口那就是不去。 又过去了许久,景王突然站起身,朝外走去。 福顺立马老脸笑得开花,随后跟上。 走至巷道,前面左拐就是东三院了,景王却是脚步停了下来。 福顺知道主子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了,景王妃身体不好又素来和景王不睦,那里是不用考虑了。当奴才的就是要事事贴心,啥事考虑在主子前头,为主子排忧解难。尤其殿下今日如此给他面子,福顺肯定不能让希望落空。 “殿下,要不要去乔侧妃那里坐坐?” 景王没有说话,脚步拐向荣喜院方向。 福顺立马心里老泪纵横,甚至生出一种主子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听话可人疼的想法。 整个景王府没人不知道景王生性冷淡寡言,又不爱女色,经常很久才来一次后院。久而久之,东三院这几处也没有留门的习惯,又因乔侧妃昨晚没睡好,今日很早就闭门歇下了。 所以迎接景王与福顺两人的是,紧闭的院门。 福顺暗叫不好,正想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前捶两下大门的,只见景王脚步一顿,扭身就走了。福顺在后面跟着,心里泪奔。 要不要这么艰难重重啊,好不容易说动一次殿下,平日里他提几次,能有一次应了就算烧高香,却碰上这样的。 福顺一边在心里念念有词说乔侧妃没福气,一边又舔着脸说道:“主子,要不然去两位夫人那里坐坐?” 他心里有数,这次殿下估计不会搭理他。 果不其然,直到景王回了z泰殿看了会书,又歇下了,仍然还是没声音回应他。 30、第32章 景王的心思没人能摸得懂,福公公的心思却是让小花越来越觉得好笑了。 看着手里衣裳,思及不久前福公公送了衣裳时交代‘明儿要穿上啊’的话,小花则是苦恼的揉了揉眉头。 截止到目前,一起六个宫人已经有四个被景王说过‘你们出去’的话了,还剩下她和秀云两人。 那几个‘被出去’人的反应暂且不提,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小花却是觉得越来越压力山大了。 她甚至也有一种想犯个错,被撵出去算了。 但福公公平静表面下的暴躁却让她不敢这么为之,明明知道他的想法是让她们留下,如果自己故意去犯错。以福公公那双曾经在宫里呆过又盯着景王府这么久的老眼,肯定能看出苗头。 这个险小花不敢冒,她只是一个小宫人,福公公就算说把她拖出去打死也只能挨着。 上面人的心思你猜不懂,又都是手握自己身杀大权的厉害人物,她们这些小喽喽还是老老实实当差吧,不要再想其他,听天由命。 旁边的秀云仍然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否想法和她一样。 不过小花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秀云这个人了,她是两辈子加起来的经验才能让她安稳呆到这个时候。 而这个秀云以十五岁之龄沉稳如斯,小花钦佩之余,不免有些惊疑,再加上秀云同乡那件诡异的事,还有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秀云的做派越来越像自己了。 也因此,小花现在几乎不跟秀云说什么话。两人几乎同进同出,却是成日连一句话都没有。 “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福公公对你们如此之好,真是让我等眼红不已啊。” 这是巧莲的声音,她这人老是喜欢嘲笑讥讽她人,眼见以前的嘲笑方式触动不了小花两人,这两日便换了个口气,不过还是酸的厉害。 小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想挑起剩下的四人一起针对她们。 漠视习惯了,就真的成了漠视了。所以小花无动于衷,把新衣裳收进自己的柜子里。秀云也没有吭气,只是头低得更低了。 另外三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小花和秀云两人的眼神很是复杂。 翌日,小花和秀云穿上新衣裳去当差,她们是掐着点去的,过了一会儿景王就从前面回来了。 六去四只剩二,福顺就把她们的差事安在了小花和秀云头上,所以现在景王用膳时是由小花和秀云两人侍膳的。 景王是一个很朴素的人,朴素到让小花觉得这不是一个亲王之尊。哪怕是锦阳候府的少爷用膳的时候,菜式花样也比他多。 只是简简单单五样菜,不过有荤有素,倒也搭配得当,并且样子精美,应该甚是美味。甚至也不需要她们帮忙侍膳,自己端碗自己吃,顶多就是喝汤的时候她们帮着盛些。 小花见景王平静无波的眼移到那道八宝攒汤,立马拿了旁边的一只空碗盛了半碗汤,双手半举头微垂递于景王跟前。 伸过来的手白皙、修长、筋骨分明,可以看出是一只很漂亮却也很有力度的手。 景王搁下碗后,就有几名小太监上来,端了水杯漱盂服侍他漱口,还有两个在收拾着桌案。 景王则是去了内殿。 福顺满意的看了小花和秀云两人一眼,眼中的神色满是赞许。 “你们两个不错,好好干,咱家看好你们。” 这两个小宫人是几批以来坚持时间最长的小宫人,福顺见两人无论精神状态还有平时行为举止都非常稳定,更是看好两人。 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福顺已经把那四个被撵出殿的小宫人抛之脑后,全副的心力都放在小花和秀云两人身上,对她们两人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和蔼,三五不时还会鼓励两句。 小花笑了一下,半垂下头,态度恭敬而又谦虚。秀云心里有些紧张,只能学着小花的样子半垂着头。 福顺眼光闪了闪,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的笑容更大了。 ****** z泰殿里有一个非常大的书房,面积很大占了前殿一半的面积不说,里面的藏书也非常多。 景王平日里没有公务的时候,最大的休闲爱好就是看书了,这是小花在一旁呆了这些日子才发现的。 一看就能看几个时辰,而她们也只能站一旁呆几个时辰。 幸好这种时候不多,要不然小花的腿就要受罪了。即使如此,小花现在每晚也会用些热水敷一下,然后给自己按按,活络一下经脉。 今日景王似乎很闲,拿着书看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有其他什么动静,从头至尾坐姿非常端正,除了偶尔饮茶几乎没动过,小花就知道今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这样的情况遇见次数多了,小花才发现福公公能贴身侍候景王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光能在这种寂静的场合一挨就是一整天,而且还能站的若无其事,就是一项极其厉害的本事了。 “殿下,你这样老是坐着看书,时间久了对腰肩不好。” 寂静的氛围被福顺的声音打破。 景王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心里知道这老家伙是急了,加之今日无事,他便生出想逗弄一下的心思。 有时候性子寡淡的景王也会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所以逗逗身边最亲近的福顺,算是他平日里的一种难得的消遣了。 只是这些旁人都悟不透,福顺一直以为殿下性子寡淡每每之所以会应下他,都因见他年老体迈又是打小服侍他,心中不忍才会所致。有时间见到景王难得回应一下自己,福顺甚至会有一种感激涕零的心态。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对了,明知道殿下性格所致不喜欢,他还总是强人所难。 过了一会儿,景王的声音响起,头并没有抬起来。 “说。” 只有一个字,但也是代表有回应了。 福顺借坡下驴,舔着脸道:“要不然去软榻上靠一会儿吧,这样也可以舒适一些。”实质上面上的表情极为苦大仇深,一副为主分忧的样子。 景王眼光不懂声色的闪了一下,拿着书卷来到书房临窗的软榻上。 福顺立马随侍而上,又是脱鞋又是放靠枕,忙得不亦乐乎。 他今日似乎准备不安静到底了,服侍景王半靠在软榻上后,又说道:“殿下,老奴听人说,坐累了有人捏一捏会舒坦一些。” “嗯。” 今天的景王似乎极其配合。 “哎。”福顺的男中音居然能‘哎’出那种脆生生的感觉,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雀跃。只见他冲站在远处的小花和秀云招招手,“来来来,你们俩过来给殿下松乏松乏。” 似乎怕景王不愿,又匆匆转头对景王说道:“咳咳,老奴老胳膊老腿儿的,手又粗,别把殿下捏痛了,还是让小丫头们来吧。” 然后也不等景王回答,便连声催促愣在那里的小花两人。 福顺之所以会想去这种亲近的法子,还是他徒弟安成给他出的骚主意。 福顺见小花两人最近一直没出什么岔子,看样子很能稳定的呆下去,就又换了另一种心思了。 他开始着急景王的没有动静了。 有时候想想景王也满难做的,有动静了,福顺嫌弃他不容人,没有动静福顺又嫌弃他太淡定,为什么老是没有动静。 话题转回来。 据安成的说法是,男人们都喜欢闲的没事,找两个颜色好的小丫头捏捏肩锤锤腿儿什么的,这样一来勾勾搭搭就能上了炕。 福顺并不是男人,所以他不了解男人的心理。不过他也是做过不少功课的,知道安成说的是事实,他也知道有不少富家少爷们喜欢这套。并且他现在也有些急了,只要能试的法子,他就想挨个上。 殿下也是男人,说不定也喜欢这套呢? 景王喜不喜欢这套,那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小花是满脸的黑线。 这、这福公公是在坑人吧?!他的这做派为什么让她有一种不怀好意的错觉。 秀云的反应比小花的反应快上一些,先一步到达景王腿边跪了下来,看那样子是准备给景王松乏小腿去的。 小花动作要慢了一步,此时已经没有其他位置可以占了,唯一的位置就是景王的肩头那块儿位置还空着。 眼见福顺用眼神瞪她,小花无奈只能到了两人给她‘预留’的位置,站在那里手半举,却有些发愣。 松乏? 该怎么松乏呢? 其实上一辈子小花虽然学无所长,完全靠美色侍人。但还是有一门技术在身的,那就是推拿按摩。 能学到这个完全属于机缘巧合,那还要说到她成了四少爷姨娘之后。 当小花成为阮思义姨娘之后,那个时候四少爷已经很是风流了。不光外面有不少‘红颜知己’,后院里也有不少通房姨娘。小花已经算是极为得宠的了,只可惜男人就那么一个,还是那么多女人抢,偶尔的冷落是难免的。 眼见四少爷身边女人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上辈子的小花有些急了。 当时她在东跨院住着,院子里有个粗使婆子想从她那里讨赏,便把家传手艺献了上来。她病急乱投医,又听这项叫推拿按摩的手艺很是稀罕,再加上四少爷以前常年苦读诗书,难免落下颈背不舒服的毛病。小花便抱着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处的想法,和那个粗使婆子学了。 这一学才知道这个形象粗鄙的老婆子其实还是有一手的,据说她祖上是什么大夫出身,祖上研究了一套推拿正骨之法。只可惜传到她这一代家中已经极为落魄,也就剩了她这么一个女儿,还是独苗苗。 她父亲过世以后,她就卖身当奴才了,平日里就干些侍候人的差事。这次之所以会提出这个,也是家里等着钱用穷极了,抱着兴许试试的想法来找花姨娘说说,谁知道被小花上了心。 其实那个老婆子说是会,也就会那么一点,还是小时候和父亲学的。时间久了,她也差不多都忘记了。见小花上心,便把家中的一本手抄本献给了小花。 彼时小花已经识字了,还是那时候给当四少爷通房的时候,见她不识字,四少爷宠爱她起了心教的。小花拿了那本手抄本一看,粗略翻了一翻,觉得里面讲的东西很高深,不像是骗人之物,而那老婆子也不敢骗她。便给了那老婆子二十两纹银,算是赏的也算是买下。 那老婆子只会一些基础,剩下的都是小花自己慢慢看书钻研的。幸好那书中不但有教人认穴位的图例,还有心得记录,慢慢看还是能看懂的。 小花的性格是要么不学,要学就非常认真。 再加上后院女人除了争风吃醋,平日里也没啥可以消遣的。倒是可以做些针线什么的,但小花自小就是做粗使丫头,哪里学过什么针线,后来到了锦阳候府又一门心思往上爬,更是没功夫学。现在有这本书来消遣,又是可以拿来讨好少爷的,她自是认真非常。 平日里看书对比,还拿着身边服侍的两个小丫头做些试验,慢慢竟得了几分趣味,学了几分精髓。只可惜彼时她心不静,学这个也是有所图,只学了其中的推拿之法,正骨什么的她一来不是从医的,二来实在看不懂也没有例子,便丢了开来。 研习感觉差不多后,她便拉了四少爷要讨好与他。 没想到效果居然不错,也因此四少爷就算有了新欢每每也会隔三差五频繁去她那儿,让她得了不少宠。 小花底子本来就好,又有个东西挂着,四少爷更是对小花宠爱非常。 有时候按着按着就按到榻上去了,其中滋味自是复杂非常,这也是为什么小花有些发愣的原因。 31、第33章 回忆即遥远又似乎在眼前,小花心绪纷乱同时手也搁置在景王身上,不自觉就开始揉捏起来。 手下的肩膀很结实,完全和四少爷的不同。四少爷爱好诗书又自喻风流,从来也是不会锻炼什么身体的,不过到底保养不错,一直是个硕长体态,就是软绵了些…… 因为记忆着实深刻,手似乎有自己的知觉,自然而然就找到了穴道开始缓缓揉捏着。 福顺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生怕殿下等会反应过来会翻脸,可是过去了很久,仍然没有动静,福顺提了很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景王原本是想逗弄一下福顺,谁知道那双小手捏起来似乎很舒服的样子。隔着两层的衣裳,他可以很明显感觉到那双手有多么的小,但是却很有力度,并且按得挺舒服。景王不知道的是,小花自小干粗活长大,气力还是有一把子的,和男人没有比,但是同龄女子却是比不上了。 肩背很舒服,景王就明显感觉到腿上那动作有些烦人了,腿轻抬踢了踢。 福顺见此,立马挥手让秀云站边上去。 此时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又有微风从窗外吹入迎面拂过,不知不觉中景王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竟然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景王是被福顺叫醒的,眼睛睁开那一刹那就恢复了清明。 景王每次睡着必会做梦,此事他不说,身边的人也是不知道的。没想到这次迷迷糊糊睡着,却是什么也没梦到,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 福顺见景王醒来,凑近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也不想叫醒景王,无奈前面有极其重要的事禀报。 小花的手一直没停整整按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见景王醒来福顺凑近说话,立马把手收回行至一旁。 景王并没有多给小花一个眼神,坐起身后在福顺的服侍下把靴子穿上,便起身走出书房,福顺给了小花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便跟上。 小花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很久的肩膀。放松后才发现,自己胳膊肩膀疼的厉害,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没有帮人如此久的按摩。 秀云一直在旁边当柱子没有吭气,此时也没说什么,小花却是感觉到秀云的眼神在她身上晃了又晃。 小夏子走进了来,堆着一脸笑:“小花姐姐,福爷爷说刚才你累着了,让你去休息,到时候殿下回来的时候,小夏子自会去叫你。” 景王中途睡着的时候,小夏子进来换过茶,当然见到刚才那一幕,所以口气格外要客气一些。 而且姐姐?她的年纪与小夏子在伯仲之间,以前他从来不会喊什么姐姐,而是直呼其名,更不会自称小夏子,而是咱家。 这中间的差距小花自是感觉到了,秀云似乎也感觉到,幽幽的眼神在她身上又绕了一下。 小花本想推辞的,此时却有些无奈,而且她也确实累了,不但胳膊累得厉害,心也累,便点点头自顾走了,没有再去看秀云的脸。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只因一点点的不同,人的心便会产生隔阂,幸好她从来没想过要和秀云深交,两人同进同出却也只是面上情。 小花回到房里的时候,同屋的其他几人都在,洒扫小宫人其实比进殿中侍候清闲多了,活不多一同干活的人却不少,所以大多数时候这几人都是在房里,要么就是在外面玩。 尤其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不敢出去,喜儿她们总是出去找以往认识的人玩,小花也是清楚的。 此时见还没到下值点小花就回来了,巧莲几人的眼神闪了又闪,又见只有她一人不见秀云,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秀云可是和小花同进同出的啊。不过小花一回来,就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大家都清楚她的性格,也没人开口问她。 秀云是过了一会儿才进来的。 屋里人见她回来了,也没人和她说话。 最近这间宫人房里的环境就是这样,小花和秀云两人被孤立的厉害,三五不时还有人拿话刺刺两人。只是两人都是沉默的性子,碰到有人拿话刺自己了,不是不理会就是装听不懂,次数多了,大家也不会自讨没趣。 秀云倒在自己床上,心里乱糟糟的。 没人知道她现在心里疯狂的妒忌着小花,她要花很多力气才能压住自己心里的那股骚动。 本就才十五,又是乡下的姑娘也没什么见识。她之所以能坚持到至今,不外乎她谨记了姐姐如儿的话,还有自己的用心苦学。 以往没进z泰殿里的时候还不觉得,进来了之后,尤其同屋的小宫人一个个被撵出了殿外,她压力大到超乎想象。没人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没人知道她寡言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去学规矩去漠视迎面而来的讥酸。 她一开始想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被后娘嫁给地主的傻儿子,所以姐姐如儿说帮她进景王府,她就来了。谁知道到了这里之后,姐姐又把一些秘密告诉了自己,她从一开始的很茫然,慢慢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而小花―― 其实一开始秀云挺喜欢小花这人的,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在洒扫处,她还没见到如儿,那时候她的心思还很单纯。 可是后来知道了‘秘密’,懂得了这其中的差别,她开始有些讨厌小花了。 为什么她能那么淡定呢,无论面对什么都很淡定。一开始秀云并不能了解小花面对巧莲偶尔的讥酸时置若罔闻的样子,后来却是慢慢了解了。 这样才是对付那样的人,最好的解决法子啊! 越是跟小花相处下去,秀云的心越是复杂。尤其两人入了殿干着一样的差事,她的压力更大。 她听姐姐如儿的话暗里多观察小花和她学习,她觉得小花真的很厉害,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包括进了z泰殿入殿侍候之后,她更是觉得小花的举动仿佛是一个标准,一点也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而是恰到好处。 她开始无意识的模仿小花的行为处事,刚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这些的,她只是不想被撵出去,她想要留下来。等到自己发现自己在模仿小花的时候,秀云更加厌恶小花了。这种复杂的心思每日折磨着她,一边暗喜自己一天天的呆了下来,一边厌恶着小花为什么要让她模仿。 秀云躺在床上心思纷乱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眼光看到喜儿和梅儿说要去如厕。 她等了一会儿,跟着也出去了。 ****** “切!我还以为咱们中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谁知道是自作多情啊!” 与喜儿几人一起聊天说话的巧莲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屋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花身上。 因为那次捏肩膀事件,无形中让小花地位高了那么一点点。 小花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不承认也不行。 不但福公公对她态度和蔼和她说过几次话,z泰殿里侍候的几个小太监也是笑脸相迎。同屋里住的巧莲她们似乎也看出了苗头,再加上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始末,这几日总是眼神怪异并且几个人都开始针对她起来。 只可惜大家都想多了,自那次以后景王就再也没招过小花捏过肩,近几日又早出晚归似乎很忙,平时就算在,也没露出些有什么不同。 渐渐的眼神怪异就变成了冷嘲热讽,其中翘楚就是巧莲,总会突然冒出那么一两句讥酸话来。 小花自认自己忍耐力超强,可每天都有这么几出心里还是会烦闷。 每当想发脾气的时候,她就总是用上辈子的事来克制自己,想法是好的,心里的烦躁也能压下去,可是要说心里能舒服那也是假的。 是人总有脾气,不是吗? 再多的脾气也顶不过心累,真的很累,明明想安安分分呆到时候放出去,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就有这么多的纷扰,当差的时候累的要死,下值了却连歇一歇安静会儿都成了奢望! 小花听了巧莲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平时都是闷不吭声,今天却是站了起来走出去。 站起来的时候,她看了秀云一眼。秀云眼睛一闪偏了开,小花心里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z泰殿很大,小花一时冲动走了出来,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才能躲开那些烦心事。她平时活动的地方很少,不是在殿内当差,就是在宫人房里休息,几乎不去其他地方。 茫然之下,走着走着,就走到z泰殿西角处了。 z泰殿西角处是厨房,景王平时用膳不从府里典膳所过来,而都是出自z泰殿的小厨房。 此时正是下午,小厨房门前的太阳很好,有一个老妪摸样的宫人在门口择菜。小花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便开始发呆。 贺嬷嬷其实早就看到那小宫人了,见她一脸茫然,踌躇不已又不知道往哪儿去,最终选择坐在了小厨房旁边的台阶上。 z泰殿很大,但是又很小,大是面积,小则是消息。 尤其身为z泰殿的老人,贺嬷嬷清楚这几个新进来的小宫人到底是为什么进来的,包括这几个小宫人的一举一动平日里也有小太监暗中盯着。毕竟事关殿下,轻忽不得。所以这几个小宫人之间的机锋,贺嬷嬷也是有所耳闻。 此时见那小丫头,明明还不大,却是满脸茫然,即使眉宇间透出坚韧,却也隐藏不了那股从与她年纪不符的疲累。 作为一个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嬷嬷,贺嬷嬷怎会不清楚那是什么呢。 怜惜之意不由升起,正在摘菜的贺嬷嬷状似无意开口喊道:“那边那个小丫头,过来帮老婆子我择择菜。这么多菜,可是累死我了,腰酸背痛的。” 小花见那老妪摸样的宫人五十好几的摸样,头发花白,样子比王婆婆年轻很多,却不知怎么就让她想起了那个让她感觉到温暖的老婆婆。 王婆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她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过来。 贺嬷嬷拿了个小板凳给她,小花接过就坐下了,埋着头专心致志择菜。似乎手里忙碌些,就能让她心里平静些。 小花手脚快,很快一篓子菜就择好了,贺嬷嬷也没有客气,又去厨房里拿出一篓子放在她面前。 小花也没吭气,继续埋头干活,专心致志择菜。 贺嬷嬷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这小丫头也是个闷性子,啥也不说啥也不问就给老婆子帮忙,也不问问老婆子是谁。” 小花低着头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至于婆婆是谁,在这里肯定是小厨房的啊。” 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嘴巴并不甜,但是懂得进退分寸,也不像有的小宫人见人就巴结,贺嬷嬷对小花印象更好了。 “你是刚来没多久的那几个小宫人吧。”贺嬷嬷弯下腰,手里拿着菜开始择上面的老叶子。 小花点点头。 “这z泰殿里不是些岁数大的老宫人,就是些小太监,成日里静悄悄的,你习惯吗?” “做奴婢的当差,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贺嬷嬷说道:“这倒也是实话,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为人还算沉稳,不像那几个小宫人成日那么跳脱。” “谢谢婆婆的夸奖,我只是性子闷而已,人也不活泼。” 第二篓子菜又被两人择完了,贺嬷嬷实在找不出第三篓,只好对小花说道:“谢谢你这个好心的小宫人了,以后闲暇没地方去玩,可以来找老婆子说说话,这人老了,也没人愿意来搭理我了。” 小花也没想其他,只是觉得这个婆婆很像王婆婆,说不定也是个可怜的人,便没有拒绝点点头。又见天色不早了,便开口道:“那婆婆我先走了,还有差事呢。” 贺嬷嬷也没有阻止,而是笑着让她赶紧忙去。 经过这一会儿的插科打诨,小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看来她还是闷的,才会心情不好,遂决定以后多跟别人打打交道散散心。当然,这个别人不包括同屋的那几个。 32、第34章 ==第34章== 景王是一个很有时间概念的人,如果公务不忙的话,他通常会在酉时左右回z泰殿。 果不其然,小花站了没半个时辰,景王就带着福顺回来了。 回来第一件事是先换衣裳,换了以后会访嫦词帧5比徽庖磺惺遣挥眯ê托阍品痰模际怯晒哂玫募父鲂√喾獭 访嫦词趾螅巴趸嶙弦换岫奔洳欢ǎ酉吕淳突岽庞蒙帕恕f浼湫ê托阍埔簿褪欠躺喜韬褪躺牛渌簿褪堑钡敝恿恕 来到z泰殿这些日子,小花差不多也算是能看出些东西了,景王根本不待见她们,可福公公却是对她们关注异常。小花甚至觉得她们之所以能进来,也是福公公安排的。可是一个当奴才的为什么会这么和主子顶着干,景王为什么又会默认,小花每每都想不透。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脑袋向来就不怎么灵光,也就不去想这些事了。只能归咎于一样,那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景王用完膳后,会净手漱口,然后就会去书房里看会书。 一般这个时候就不会需要她们了,因为此时天色已黑,小花两人就可以下值了。往常看差不多到时候,福公公就会摆手让她们下去,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一直没吭气。 景王去书房的时候,小花两人就被遗忘了,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是站这里安全一些,小花便继续站着。秀云见小花没动,便也没动。 殿中安静的厉害,过了一会儿,福顺走出来叫小花沏茶送进去。 小花沏了茶端进书房,放在书案上正准备退开的,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肩。” 一时之间,小花也不知道这话跟谁说的。 她偷瞄了景王一眼,景王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如玉般的侧脸在烛光下更是添了一抹晶莹的光泽,上挑的丹凤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淡淡的阴影,鬓若刀裁,鼻如斧刻,眉如墨画斜飞入鬓。 景王是个很俊美的人,小花一直都知道,在景王身边侍候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他寡言到极致的秉性,她从来不认为景王会与她说话,又见他毫无波澜的侧脸,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一个,所以她以为自己刚才听到那声音是幻听。 正如是想着,见旁边福公公在与她做手势,她惊疑的望了他一眼,福公公的脸色很怪异,但小花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刚才那并不是幻听?! 小花半垂下头,没敢耽误走至景王身后,双手相交摩擦数十下直至发热,然后放至其肩上。 第二次给景王按摩,小花发现景王比四少爷难按多了。肩膀本来骨头就多,景王的肌肉也非常结实,小花本来只想下五分力,慢慢感觉不够,又加至八分、十分。 上次因为心里紧张,再加上不敢说话,小花一直没开口。这次仍然没人阻止,小花已经按了快半个时辰了。自己手累不说,心里也有些忧虑。 犹豫了又犹豫,她才小声说道:“殿下,同一处不能按太久了,会伤着筋骨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心跳的厉害,这是她第一次和一向淡漠威严的景王说话。不知道殿下会不会觉得她是不想给他按了还是其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责罚她。 其实话说出口,小花就后悔了。暗自腹诽:叫你充什么能,主子没开口你就继续按着呗,话多,平时也没见你话多! 可总归小花人老实,一直谨记着那本书里的注意事项,就是一处不能按久了,因为其中含着推拿正骨的手法,过量会伤了筋骨。 因为没人回答,她也不敢停。书房里安静的吓人,景王动也没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的话了。 手下的肩膀突然抽离,小花以为景王发怒,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以往从来没近身服侍过,小花只觉得景王为人寡淡少言,挨近了才感觉到景王甚有威压,尤其是有肢体接触了,更是让她精神紧绷心中一直忐忑。 小花半垂着头,双手紧捏,等待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她甚至想景王会开口‘让她出去’。 她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其实那样也挺不错的,也就是换个差事嘛,自己也不会身处是非窝多那么事情。只要不打她板子不撵她出去,她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景王去了书房窗边软榻那处,俯卧下来,说了两个字:“继续。” 福顺笑得老眼都眯了起来,推推小花,让她赶紧去。 景王的姿势很令人容易臆想不已,也是此时小花才真心觉得景王身材很不错。 修、长的肢体,不会让人觉得壮硕也不会觉得瘦弱,而是刚刚好。宽宽的肩膀,结实的背部,弧度慢慢往下是徒然收紧腰肢,然后是挺翘的臀。 景王今日穿了一件平日在殿中穿的轻便衣裳,紫色的薄绸衫,布料很贴身,又是这样一个姿势,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腰臀之间的那个让人惊心动魄的弧度…… 小花突然有种眼红心跳的感觉,只是她目前也没功夫发呆,只能红着脸走过去半弯下腰开始给景王按摩。 敏感的地方她也不敢碰触,按压集中在背上前半部分。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了,小花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她心里怕近处的景王听了去,偷偷的抬眼瞄了一下,见景王狭长的眼已经闭上,她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 手下的肌理非常有触感,即使隔着一层衣裳小花都能明显感觉到,微弹的皮肤下结实的肌肉。 小花两辈子加起来就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两个男人,一个是四少爷,一个是景王。 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四少爷也经常会这样让她帮忙松乏,也是在榻上,不过她坐在榻上按的,一来方便,二来她也不会因为姿势不便太累。按了两次性质就变了,四少爷为人风流,花样也多,就让她骑在他身上按。 那时候的她,心思本来就不单纯,巴不得如此,每每按着按着就撩拨起来,四少爷受不住就会把她掀下去,压上来…… 恍过神来,小花觉得自己脸都快爆炸了。 她怎么那么无耻,居然会想到那样的事上面。她有一种想捂着脸哭的羞耻感,手下却不敢停。 其间的折磨,别提多窘迫了。 福顺在一旁看得笑眯了老眼,就说姜还是老的辣嘛,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这不,殿下离京以后从不让宫人贴身侍候,只用小太监,现在不也好了。看来咱们殿下也是男人啊,是男人就喜欢这套! 他瞅着那个此时面色绯红更显娇艳的小宫人,心里别提多满意了,恨不得变出把胡子满意的撸两下。 福顺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挑人也会挑。 瞧这丫头那面色绯红的小摸样,连他一个无根之人都觉得心痒痒了。可惜殿下人俯卧看不到,如果能的话,福顺此时恨不得把景王翻过来,让他瞅两眼。说不定瞅两眼,他家殿下就会凡心大动。 福顺面色如常的站在那里,看似很正经,实际上满脑子污秽。 他瞅着瞅着,就觉得这小丫头还是有些短板,摸样倒是不错,脸蛋也精致,就是感觉好似没长开似的,尤其是那胸,小的像两个荷包蛋。 福顺还是知道男人都爱大、奶、子的女人的,虽然他是个无根之人,但是架不住他打听啊。他特意佯装无意问过景王府里几个护卫武将,问他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那几个武夫以为他动了凡心,无不开始表情猥琐的给他形容起来。 说奶、子大的女人男人才喜欢,最好屁股翘的,腰细的。期间还形容的各种风骚,那男人之间的污言秽语,福顺都不好意思想了,但是对男人‘喜欢什么样女人’他还是取到经了。 那边景王舒服的眯着眼,仍不改淡漠的脸色,小花脸红脖子粗的手下动作着。这边,福顺心思杂七杂八,甚至想要不要找那个贺婆子好好补补,最好补得胸大屁股大,这样殿下才喜欢。 心里想了,就下定决心这事要紧着办。什么都可以耽误,不能耽误殿下的人伦大事。 不知道,景王和小花知道这个死太监面色平静下是如此肮脏的心思,会不会喷他一脸老血。 又按了半个多时辰,就在小花觉得自己胳膊累得要断的时候,景王突然出声了。 “停罢。” 小花立马住了手,直起身到一旁站着。 景王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浑身轻松多了。瞄了立在一旁那个小宫人一眼,便站起身出了书房。 福顺满脸都是笑,“嗯,小丫头,手艺不错,你可以下值了。”说完人便紧随其后走了。 小花喟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两下肩臂,揉着酸痛的大臂出了书房。出来见秀云还在外面殿中站着,她顿了顿,开口说道:“福公公说可以下值了。”然后也没等秀云,便自顾出了殿。 秀云眼神直直的望着小花远去的身影,半响都没动。直到小夏子走过来问她怎么不下值,她才慌忙的福了福身走出殿外。 第二日,福顺没耽误就去找贺嬷嬷了。 这贺嬷嬷也算是老伙计之一,以往就在还是五皇子宫里服侍着,出京也跟了来。后来见她年纪大了,为人又忠心,就放在z泰宫里负责景王的膳食。这老婆子不但做的一手好膳食,其中药膳一项更是不错的,要不然福顺也不会想着来找她。 福顺这人平时正经的很,其实认识多年的几个老伙计都知道他私底下是个老不正经的。所以贺嬷嬷听他把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说了,也没说其他,只是笑眯了眼。 又听说是要补小花那丫头,思及那个给她感觉不错的小丫头,贺嬷嬷也是觉得她身形有些单薄了,便答应下来给她好好补补。 暗里的这些小花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突然福公公就给她开小灶了。 z泰宫里的宫人平日里用膳都是从典膳所那里出来的,这小厨房平日里也就供应那么仅有几个人的膳食。主要是景王,当然还搭着个福顺,至于其他别人有没有在那里用膳,小花就不知道了。 这突然的差距让同屋的喜儿巧莲等人更是妒忌不已,又因忌讳小花得了福公公的眼,这几人也不再敢明里讥讽小花了。只有巧莲仍然管不住那张嘴会说上几句,当然平日里回来休息宫人房里的气氛也更加差了。 小花越发懒得回去,因着现在在小厨房吃饭,她和里面的贺嬷嬷也慢慢熟悉了起来,不用当差的时候,她就呆在小厨房里,直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去。 贺嬷嬷药膳做的很厉害,平日里小花也没觉得自己吃的饭哪里不对,就是比以往丰盛许多。不过贺嬷嬷也对她说了,在小厨房吃饭,伙食肯定比大锅饭要好上不少,小花也就没有想那么多。 偶尔贺嬷嬷拿出一碗汤什么的给她喝,她也全当贺嬷嬷人好专门给她留的吃食。 小花在小厨房这边呆久了,才知道原来贺嬷嬷就是分管小厨房的管事嬷嬷。小厨房这里人并不多,就一个贺嬷嬷并几个年纪大的姑姑,还有四个杂役小太监。 随着和小厨房里人越来越熟,小花人也勤快,总会帮大家干些活儿,渐渐的连那几个不苟言笑的姑姑,见着小花也会和她说说话什么的。 小花在z泰殿里的日子渐渐如鱼得水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多了。 33、第35章 当景王妃接到福顺又往z泰殿里安排小宫人的消息,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 z泰殿被福顺等人打造成铁桶状,里面的消息很难朝外透出,要不是那几个新进的小宫人出来过几次,是任谁都不知道的。 接到这个消息后,萧氏就往地上砸了一个手里的茶杯,当晚就病了。 其间长春院的李嬷嬷派人去府中良医所请了良医过来诊治,胡小良医给萧氏看诊已久,摸了脉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几副药交代景王妃要静养。 萧氏素来体弱爱生病,身体一直是胡小良医照料的。见胡小良医也没有表现出来其他,下面侍候的人就老老实实去熬药。甚至没往景王那边报,因为她们也都清楚,哪怕是知道萧氏卧病,景王也是不会来的。 更何况萧氏一年里头有一半时间都是病着的,下面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萧氏脸色苍白的靠坐在榻上,在奶娘李嬷嬷的服侍下喝了汤药。 “奶娘,你说我这景王妃当的到底算是什么,连个死太监都敢到我头顶上撒野!”说完这句话后,萧氏就咳了起来。 萧氏今年二十有四,比景王小一岁。鹅蛋脸,样貌端庄秀丽。因为体虚老是卧病,脸上横生了几分病气与苍白感出来。 陈嬷嬷给她顺了半天的气,又服侍她喝了些水后,才叹气说道:“王妃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了为宜,其他的还是不要想太多。” 萧氏当然明白陈嬷嬷话里的意思,心里又气又憋屈。泪水蓦地就流淌了出来,“我认错的态度还不明显吗?为什么就是不原谅我!” 陈嬷嬷又叹了个口气,也没有说话。 怎么说呢,如果换成她是景王,她可能也不会原谅。景王再怎么说也是龙子之尊,王妃早些年所作所为,早就把夫妻感情给作没有了。 也亏得景王素来是个沉默的人,也不说什么,甚至帮忙隐瞒,如果萧氏做的那些事被人捅了出去。就算景王不得圣上宠爱,萧氏也只能是个死,因为触犯了皇家的威严。 故事很老套,也不过是表哥表妹两小无嫌猜的事情,只是表妹后来没有嫁给表哥,而是嫁给了别人。 萧氏出身当今皇后的娘家靖国公府。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个旁枝的庶女。 按理来说,萧氏给当年的五皇子当正妃身份是不够的。可后来却是先被靖国公记在了嫡出二房的名下,然后萧皇后指了婚,皇帝下旨赐婚做了五皇子妃。 一朝飞上枝头,哪怕这个五皇子并不得宠,但萧氏怎么来说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了。可惜当年萧氏年幼,本来说好的是要嫁给表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一下子把她的梦全部打碎。 如果要是其他皇子也就算了,京中无人不知的‘哑巴五皇子’?又历来在宫里是个透明人,亲娘敬嫔早逝,被当今圣上厌恶,在宫中过得日子别说比不上其他兄弟了,连个世家子弟都不如。 更何况还是个哑巴! 萧氏怎么能愿意!?怎么能心甘情愿?! 可是这不是你能说不愿意就行了,萧氏也反抗不得,只能老老实实的嫁给了当年还是五皇子的景王。 那时候的萧氏才十七,还是小女儿的心思,人虽然是嫁了过来,但新婚之夜就泪水涟涟一副自己嫁的很委屈的样子,平日里与景王相处也是各种不甘愿。 当年还是五皇子的景王,还未行加冠礼,大婚之后仍然在宫中居住。萧氏在宫中交际遭受到各种冷遇冷眼,回来即对五皇子大发脾气,骂他无能没本事,还是个哑巴让她在旁人面前丢了人。 景王确实不得宠,但也是皇子之尊,哪里能容得了这个。嘴上没办法说,人也是个闷不吭的,但夫妻两人渐行渐远,甚至心中也对萧氏产生了很重的隔阂。 成婚七载,到了后面,日子久了,萧氏慢慢的也意识到自己这样除了给夫妻之间添加不睦别无其他,又在身边人百般劝解之下,改变了许多,可是终究是晚了。 萧氏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和景王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处着,连个子嗣都没有,她自是开始心急。 无奈景王早就不在她这里过夜了,急也没办法,这才会有打探z泰殿消息的动静和萧氏因此气病了的事发生。 对于福顺这两年往z泰殿的安排貌美小宫人的事,萧氏还是知道的。 一次两次还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萧氏自是看明白出来一二。 这哪是z泰殿需要宫人服侍啊,明明就是那个死老太监在往景王嘴底下送女人。 可是即使明白又能怎样,福顺是掌管景王府内务的内奉承总管太监。看似对她恭恭敬敬,实则除了景王谁的帐都不卖。早景王诉苦估计只会落一个被人无视的下场,萧氏除了把自己气病了,也别无他法。 ***** 萧氏又病了,景王自是得到了消息。 可是也如同下面人想的那样,他也没有去看她的心思。 每隔十日去长春院坐一会儿,也只是他给她的一些应有的体面,至于其他的,她也不用想,他也不会给。 身边侍候的几个老人都知道他与她之间有隔阂,可是景王自己心里清楚,不仅仅是为了这些。 毕竟这些隔阂也都是些小事,上辈子萧氏改正向他示好,他也是原谅她的了。 总不过是自己的妻,不是吗? 可是换来的结果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景王上辈子哪怕死的时候都不敢置信,自己苟且偷生小心翼翼保全妻儿的下场就是萧氏和嫡子恒儿为了向晋帝求全,揭发自己意图造反给自己加上莫须有罪名,最后落了一个鸠酒赐死的下场。 是的,景王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上辈子的骆z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健全,不能说话,宫中人人都瞧不起,平时自是低调非常小心处事。不争宠不生事,甚至怕父皇厌恶很少在人前露脸。 亲娘早亡,亲爹不待见,其间的辛苦艰难自是不必说。靠着哑巴五皇子的头衔,骆z活到了成年,而不是像宫中有些皇子那样,莫名其妙就夭折了。 十八|大婚娶了萧氏为正妃,萧氏是当今皇后的同族庶出的侄女,骆z知道这是皇后拿来防着自己这个哑巴的手段,也没有说其他,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能力去反抗。 大婚之后,萧氏的各种不甘愿,骆z也看在眼里。 要说心里不难受,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日子总是得过,更何况这种蔑视骆z从小到大见多了,也知道该怎么应对,怎样调试好自己的心情。 大熙朝有分封制度,举凡皇子成年必须前往藩地就藩,只留太子一人在京中。这也是大熙朝太、祖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保证皇位传承,不让骆家后辈子嗣为了皇位自相残杀杜绝后患。 骆z身为当今圣上的第五子,自是要遵循旧历。更何况他自来就不得熙帝的宠爱,二十刚行加冠之礼,就被下诏前往景州就藩了。 京中明眼的人都知道五皇子有多么的不受宠,骆z自己心里也有数。身为龙子居然患有暗疾,也不能怪父皇会不待见他。 骆z虽然哑,但是人不傻的。从小父皇就厌恶自己,能成年得到一个亲王的封号并有封地,算是极其难得的了。也知道自己不能跟其他兄弟比,心中连不满都不敢有,老老实实的前往贫瘠的封地就藩。 在大熙朝,亲王属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永不降等,并享有终身俸禄,且俸禄极为优厚。岁禄单是米一项,即有1万石。此外,还有册封、宫室、婚姻、丧葬等费用,并给予厨役、斋郎、铺陈宫人等杂役人员,并不时有赏赐下来。 并且藩王的封地属于封国,藩王可列爵治民,分藩锡土。 说白点就是封地属于藩王自己的地界,境内治下所交税银不是交给朝廷,而是上交给藩王。并有大司法、人事权,凌驾于一切府衙之上,其官属除长史、镇守指挥及护卫指挥使由朝廷指派以外,其余所有皆可由藩王自己任命。 对此,骆z还是极其满意的。终归是自己的地界,生活肯定不会像在宫中时那般的拘谨与压抑。他所求不多,无外乎只是想求个清净安宁与世无争。 哪怕封地很是贫瘠,哪怕宗人府那边见父皇从来想不起他总是拖着他的俸禄不给发放,哪怕他封地的税收并不够封地的支出,他又做不了剥削治下老百姓的事,弄的自己极为窘迫,他也仍是忍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本也没有资格与其他兄弟争,他只是一个不健全的人。他凭什么去争呢? 他与世隔绝的活在离京城万里之遥的景州,对京中发生的一些事不闻不问…… 即使后来同为兄弟的晋王在父皇死后反了即将成为皇帝的太子,登基为帝,他也仍然没有去关注。 因为他知道,像他这样一个什么也争不了的亲王是没有人会觉得碍眼的。 骆z并不是一个傻子,他清楚藩王地位敏感,所以自从就藩以来就低调做人,对朝廷恭恭敬敬,对治下政务从来不放于心上,而是完全交给了处理政务的长史司,对兵权更是从来不敢加以干涉。 他不想惹人眼,他就想做个闲散的王,他不求什么,只求安宁。 他的估算也没错,只可惜他错估了一个从藩王起家当了帝王的心,也错估了晋王这人的小心眼。 晋王自己便是藩王造反起家的,虽然是造的是自己亲兄弟的反,但他不可能不清楚藩王对皇权潜在的威胁。 位置刚一坐稳,便开始收拾各路藩王,首当其冲就是与他同胞帮他起兵支持他当皇帝的齐王,更不用说一直不得先帝宠爱并且极为平庸低调的骆z了。 不过晋王,哦,彼时已经是晋帝了,才刚刚即位,还是比较顾念自己形象的。知道自己收拾同胞兄弟的齐王手段太过难看,刚好剩下的两个藩王兄弟云王景王都是那种极为平庸愚蠢甚至还有残缺的人,便暂且放下了手里的屠刀,甚至还屡屡派下赏赐,以昭显自己的仁慈之心。 骆z确实过了两年安身日子,可是他的心却是不安稳的。因为他此时已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等朝中局势平稳,晋帝就开始动作不断,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收了藩王手里的各项权利,只留下世袭铁帽子与每年的俸禄,甚至限制藩王只允许在自己王府中活动,哪里都不能去,形同囚禁。 为了消除晋帝的戒心,骆z甚至在府中皈依了佛门,他的皈依佛门并不是作假,而是真正的开始吃斋念佛,除了没有剃度没有出家,已经和出家人差不多了。 既是如此,晋帝也没有放过他,仍是步步紧逼。 那个时候的骆z已经是生无可恋了,之所以会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血脉与妻室。 上辈子的骆z也是一个不贪爱女色的人,可能与自己的残缺与寡淡的性子有些干系,后院也是只有这么四个女人,和这辈子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他终归有着延续香火的想法,不像这辈子这么寡淡。骆z上辈子有一子两女,其中一子一女均是景王妃萧氏所出,另外一个女儿则是出在乔侧妃的肚子里。 上辈子的骆z享年三十有三,死于晋帝赏下来的鸠酒。 这辈子骆z回来的时候,刚好是他临行前往景州就藩的前一天。 上一世骆z也是在这一天大病,即使是病了,他仍然强忍病痛下令启程,为的就是不想惹的父皇更加厌烦。 这辈子他大病却是换了上辈子的自己归来,彼时他仍然下令出发,可是很多东西终究是变了。 ===第36章=== 吃了些日子贺嬷嬷做的小灶,小花就发现自己身体有些异样了。 别处没觉得有啥,就是胸那里涨得厉害。 有上辈子的经验,小花知道自己这是在发育了。 她上辈子发育晚,发育的也不好,除了一身皮子一张脸一双眼睛,其他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上辈子四少爷不止一次感叹她哪儿都好就是胸小,那时候小花一门心思争宠,听到四少爷嫌弃的话语她也烦。可是这东西也不是你烦就烦的来的,小花只能动别的心思从其他地方补足。。。 当然,每每见到四少爷身边新得宠的女人,她见到别人的大胸愤恨的同时,其实心里也是挺羡慕的。无数次想,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一双大胸呢,那可是争宠的利器男人的最好啊。 这辈子小花发育的时候比上辈子早一些,除了注意平时干活的时候不要碰到胸口,她也没多放在心上。毕竟上辈子就是小胸,这辈子长到十四也就是两个小凸起,她也没觉得自己这辈子会突变。 更何况现在也没有想‘上进’的心思,大小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只是又过了几天,小花就觉得有点怪怪的了。因为她胸那里涨得不是普通的厉害,又涨又疼,平日里步子大点了,稍微长出来的那么点弧度,就会上下颤悠的生疼。 难不成是营养太好,生活太好的缘故? 这种私密的地方有些不适很是让人困窘,彼时,小花已经和贺嬷嬷很熟悉了,就把这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告诉了她,她想贺嬷嬷年纪比她大,见识比她多,总归知道这样该怎么办。 当时贺嬷嬷只是笑什么也没说,隔了一日给她一件奇怪的布条子。 说是布条子又有点像衣服,一块红底缠枝莲的布,上面奇奇怪怪缝了几根怪怪的布带子。 她有些不解问贺嬷嬷这是什么,贺嬷嬷也没说其他,带她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让她把衣裳脱了。 虽说都是同性,但当着人面脱衣裳,小花肯定会不好意思。 看小花小脸儿红红的,贺嬷嬷笑着道:“小丫头片子,有个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件主腰,里面穿的小-衣裳,嬷嬷怕你不会穿,才来给你搭把手的。” 小花只能红着脸,把上身衣裳都褪了去。 贺嬷嬷把那条主腰往她身上一搭,肩膀上的带子快速一绑,小花就看出这似乎是件衣裳了。有点类似于褡裢,胸前开襟,两襟各缀有三条襟带,肩部有裆,裆上有带子,穿上以后刚好把整个胸口处护起来,下面还露了一截纤细的小腰肢。贺嬷嬷帮她穿好后,又摸着腰侧的系带将所有襟带系紧。 这么一穿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花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前弧度明显大了些。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仔细看,飞快的把上衫套在身上。 “怎么样,这样不会觉得难受了吧。”贺嬷嬷笑眯眯的说道。 小花动了一下,又走了两步,真的感觉好多了。 “嬷嬷,好多了,这小-衣裳真神奇。”说着,小花偷偷掀开衣襟看了两眼。 这件主腰很好的将她刚发育的地方兜了起来,既不会太松也不会太紧,浅浅的两处弧度,看得小花又是羞又是高兴。 贺嬷嬷笑着摆手,说道:“神奇个什么啊,这是宫里的那些妃嫔为了身段好看,下面人设计出来的。宫里的女人差不多里面穿的都是这样的,只是没有流到宫外,所以才不为人知晓的。不过这主腰确实好,穿了挺拔有型,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据说可以防止下垂。” 小花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这贺嬷嬷年纪一大把,居然说这个。她就算是想下垂也没有可下的啊,当然这个小花是不会讲出来的。 “好了,穿了舒服就行,你现在开始发育了,兜着点就不会伤到胸部。这个地方不同于别处可是要好好保护的,不光是为了好看,也是为了以后给孩子喂奶。要是不舒服的话,每日晚上睡觉之前用热水敷敷,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喂奶什么的离小花太遥远了,好看什么的她也没有太大的心思,不过她倒是觉得穿着很舒服,关键是不会走路疼了。 对贺嬷嬷又道过谢后,两人才出了房间门。期间贺嬷嬷对小花说改明的有空闲教她做这个,说做法很简单。 提起这个小花脸又红了,她针线活仅只停步在于会缝个衣裳,至于再高级点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从小都是在当奴婢又被人卖来卖去,平时没人教她,她也没学过,等到了锦阳候府一门心思往上爬了,更没有心思学这个。尤其当了姨娘之后,针线活都是交给小丫头们做的,所以她两辈子加起来对这个真是不精通。 小花人实诚,也没有遮掩,而是老老实实把原因说了出来。 贺嬷嬷倒也不讶然,笑了笑道:“以前不会不要紧,现在学还来得及。女儿家不会针线那怎么行,以后嬷嬷教你。” 小花心里感动非常,“嬷嬷真是谢谢你了,光是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嬷嬷成日里也闲,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贺嬷嬷也是个爽利之人,上午说了,下午见小花来小厨房就给了她小小的针线笸箩,里面有两根针有些丝线还有一块布头,让小花从最基础走针脚学起。 小花早就有想学针线的心思了,因为女儿家不会针线真的很麻烦。此时见贺嬷嬷要教她,自是认真非常的学习。 因着和宫人房那里的几个小宫人不和睦,她也没有把东西带回去练习,而是就坐在小厨房里学,一边手脚笨拙的走着针脚,一边和贺嬷嬷说说话。 这样一来,小花的日子过得更充实了,宫人房里的一些不愉快更是不放在心中。 **** 小花的日子是过得爽快了起来,可是别人就不爽快了。 尤其这些日子见那小花脸上罕见的多了不少笑容,这让巧莲更是觉得刺眼。总觉得这个小花平日里闷不吭声看似老实,实际上也是阿谀奉承之人。 人就怕对比,自己在外面打扫庭院,别人在殿中贴身侍候殿下,自己吃的是大锅饭,别人吃的是小灶。同样都是小宫人,她要去巴结那些小太监,人家才会给她个好脸色,而别人啥都不干,那几个小太监就一口一个小花姐姐叫着,还满脸堆笑恭恭敬敬。 这一切都让巧莲嫉妒忿恨,可是她顾忌着福公公对小花的另眼相看,又不敢表现出来。 心情纠结之下,她干了一件蠢事。 小花有几身衣裳,除了刚进z泰殿里发的小宫人服,其他的都是入了z泰殿以后福顺给发的。 这几身衣裳,小花最喜欢的就是那身桃红色的短襦配月白色挑线长裙。上辈子小花就喜欢桃红色的衣裳,这辈子习性也没变。 这日她打开自己的衣柜,准备把刚洗的那身桃红色的衣裳换上。谁知道拿出来后,正准备穿上时,却发现上衣和裙子上分别被剪了两个洞。 衣裳上面的洞,可以很明显看出来是剪刀剪的,小花当时脸就阴了。 此时天色尚早,宫人房里的小宫人都还没出去当差。 从小花打开柜子拿衣裳,巧莲的眼光就闪了又闪。见小花果然把那身衣裳拿了出来,她还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正准备想继续看小花跳脚不已的反应的时候,头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罩住。 巧莲把蒙住她脸的东西扯了下来,一看居然是小花那件被她剪了的衣裳。 抬眼又一看,小花冷着脸站在她面前。 “你、你干啥?” 小花扯了一抹冷笑,说道:“觉得好玩是吧?” 巧莲脸上难掩心虚,“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小花眼光闪了闪,还是个小丫头,连做戏都不会。本来心里还有些怒火焚烧的,此时却是莫名的熄了不少。 但这种行为她是绝对不会姑息的,平日里说些酸言酸语也不过是斗气,她一是懒得理她们,二是觉得也没什么,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至于去和几个小丫头计较? 可是这次的行为就不一样了,这次敢剪了她的衣裳,下次是不是敢直接划了她的脸? 小花也没说话,手下却是一巴掌扇上巧莲的脸,巴掌声脆响让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告诉你,平日里你说三道四,我是懒得跟你计较。人都有脾气,现在我告诉你我脾气是什么样的。”看着被她打愣的巧莲,小花又继续说道:“一巴掌换一件衣裳你值了,福公公发下来的衣裳你都敢剪,你胆子很不小。” 扯了虎皮做大旗,这招小花一直都会。上辈子和人斗了那么多年,啥手段不会呢,只是看她想用不想用而已。 一向嘴皮子不饶人的巧莲,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嘴里无意识的狡辩着,“你凭什么说是我剪的?不是我……” 小花冷笑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回你一句话,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蠢,就你这点道行……” 话说到这里,小花就转身离开了宫人房。 在整个宫人房所有人眼里,小花一直是那种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软弱的人,有时候碰到一些讥酸,也是默默承受不吭不哼。这突来的一幕却是让人大跌眼镜,她们这才知道原来小花也是有其他面孔的,并且这副面孔让人莫名的心里发寒。 整个屋里最为震惊的就是秀云了,她心里又慌又怕,心想小花她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34、第37章 小花这次突来的发飙,一来是心里不想姑息,二来也是想给自己找点清净。 现在六个小宫人里,就只剩两个还留在殿中,又因福顺等人对她另眼相看了几分,最近这几日同屋的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了,她也看得出来,自是要摆出副姿态镇一下。 果不其然,小花晚上下值回来,宫人房里空前的安静。 那几个复杂的眼神,小花也没有去看,全当不存在,只要安静不吵她就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这些日子是小花最近这段时间中最为清净的一段时间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素来很低调的人干了一件不低调的事。 那一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z泰殿里是素来的安静无声。 小花站在殿中的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当了这么久的柱子她已经很习惯这种安静无声的环境了。包括这种久站的差事,她也渐渐已经习惯怎么可以让自己处之安然。 景王坐在殿中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坐姿直挺端正,宛如一株翠竹俊挺而不是文雅,脸色是一贯的淡漠冷然。 小花经常可以见到景王的发呆,不过景王的发呆要比她看起来高段多了,她是当柱子时候站着发呆,头半垂,让人看不分明。而景王则是平视前方(远方)发呆,让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与焦距扩散的眼瞳,却让人从不敢心中生疑景王殿下是在发呆的,而不是在思考。 这还是小花当柱子当久了,闲来无事观察出来的,她之所以有这种心得体会也是根据自己的心态暗中无聊的猜想,当然这些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殿中安静得近乎时间凝滞,但空气中却漂含着一股惬意的氛围。 小花知道景王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虽然他心情好与不好从脸上从来看不出来,但光从福顺的神态就可以看出。 景王心情好的时候,福顺的行为举止是轻松惬意,景王心情不好的时候,福顺是肃然噤声眼神凌厉。福顺就是景王的晴雨表,小花观察出这种情形后在z泰殿中当差更是胸有成竹举足若轻。 每个人都会有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当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奴婢自是要躲远些,这才是处世之道啊。 那边福顺朝这里做了个手势,小花知道这是要给景王换茶了,见秀云率先走过去,她便站着不动,复又垂下眼睑。 静了一会儿,小花突然听到‘哎呀’一声。 那是秀云的声音,荒腔走调到让人听不出来此声的本尊,但殿中除了小花就是秀云是女的,那就只有是秀云了。其实那声音很婉转颇有女性柔媚的意味,可惜在这种寂静的场合再配合此时的场景就有些可笑的荒诞了。 小花反射性抬眼过去,看到让人很无语的一幕。 只见秀云半歪在景王腿上,满脸娇羞,这只是一瞬间的场景,下一瞬间秀云就被挥了出去。真的是挥了出去,小花看到景王胳膊抬起一挥,秀云就跌出一丈之外,摔倒在地。 小花先是呲牙,觉得好疼,跟着就在想秀云她是故意的吧! 这是小花一瞬间的想法,她不得不猜疑秀云是故意的,因为她那声‘哎呀’就让人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秀云反应很快,痛都顾不得了,立马跪在那儿。 “求殿下赎罪,奴婢只是脚下一时不稳。求殿下赎罪……”一边说,一边磕着头。 z泰殿殿中地面均为金砖1铺就,坚硬非常不说,磕起来还咚咚作响。小花听那声音觉得自己脑门子都疼了,又见秀云磕了没两下就额头红肿起来。 她偷眼去瞧景王,见他面色淡漠,对眼前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磕的很可怜的宫人置若罔闻,半眼没瞧,还在出神。 半响,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 “出去。” 福顺早就在瞪秀云了,恨不得把她瞪死。听到这声吩咐,不耐的挥手示意秀云赶紧下去。心中同时唾道,就不能省点心?这种老套模式真的有用的话,他福爷爷也不用绞尽脑汁了!还是小花那丫头省心,人也知道上进。 这么想着,他看向一旁杵着当‘柱子’的小花更加满意了。 秀云脸色苍白,腿软到没办法站起来,嘴里还想求饶,小夏子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手下却是毫不容情的拽着脸色狼狈的秀云把她送出殿外。 秀云回到宫人房后,其他人的反应与秀云自己是如何应对暂且不提,就在她忐忑不安却又存着一丝侥幸心的时候,当天晚上小夏子来通知秀云以后就在庭院当差了。 秀云脸色苍白,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爬在床上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完了完了,都怪她不听姐姐的话,太过心急,这下彻底完了。她怎么会那么冲动呢,怎么会那么冲动呢…… 其他几人似模似样的过去安慰她,小花却是心有戚戚。 不过她最近也想清楚了,自己啥心思都没有,也没有‘上进心’,就算哪天真犯了殿下什么忌讳,她就老老实实去殿外洒扫。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没啥压力了,把头一蒙开始睡觉。 小夏子办完差事后去回禀福顺。 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后,他又低声问道:“福爷爷,那几个小宫人怎么办?不调出去吗?” 福顺摸了摸下巴,睨了小夏子一眼。 “不用。” 小夏子顿了顿,却没有再出声。 福顺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夏子是怎么想的呢,不外乎在想为什么那几个小宫人没了用处还留在z泰殿里干啥。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当爷爷,而他却只是个小粗使太监的原因,还是太嫩了点呀。 福顺此时心情好又不好,不好是因为看似沉稳很有希望的秀云犯了蠢,好是因为他越看那个叫小花的小宫人越满意了。综合一下,还是心情好占多数,他便好心情的决定提点这傻小子两句。 “明白爷爷的目的吗?” 小夏子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说话跳跃的太快了。 见小夏子痴傻的样子,福顺又说道:“全面撒网重点钓鱼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小夏子完全跟不上福顺的思维,呆呆的摇摇头,似乎还在想福顺刚才说的话。 福顺叹息的摇摇头,丢下一句话走了。 “有挤兑才会有动力啊,想当初宫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福顺走后,小夏子想了良久才一拍脑袋明白他的意思。 明白过来后,满脸沮丧。 看来他也就是个当杂役太监的命了!以往还觉得自己和安成相比没什么差距,此时才知道差距到底在哪儿。比起安成,他连福爷爷说的话都听不懂,还要想半天才明白。 **** 可能是因为心态完全调整过来,小花现在心情越来越放松了。 z泰殿里的里服侍的人不多,环境也简单,刨除同屋的那几个,几乎没有什么是非,侍候的主子又是个省事的。 小花对景王府里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也听说景王的是有妻妾的。只是来了z泰殿以后才发现,景王几乎没有去过传说中的东三院,仿若一个苦行僧似的,生活过得无趣而寡淡,一点也不像是个男人。 在小花两辈子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男人不爱美色的,哪个有点权势的男人不是左拥右抱夜夜春、宵。 唯独这个景王怪得厉害。 不过主子的事和小花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觉得女人少的地方是非就是少。把自己以往在锦阳候府里的环境和这里对比一下,小花觉得现在几乎是仙境了,甚至渐渐有种感觉呆在这里其实也不错的。 人心情放松了,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小花以往总是习惯用半垂头去遮掩自己的脸,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这个地方不是女的就是太监,她就渐渐放下了防备心。 至于景王,小花觉得他差不多也是太监了,据说二十好几了连个子嗣都没有。大熙朝男子成亲一般都在17、8岁,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有妻有妾,却没有子嗣那就是一件让人觉得惊异的事了。 再加上景王又不近女色,如果不是据说殿下是当今圣上的儿子,她还要以为景王是个太监呢。即使如此,小花每每看到景王心情都诡异的很,总觉得这个主子肯定有‘毛病’。甚至隐隐感叹,这么俊美的人居然是个有毛病的。 至于景王没有子嗣这事,是小花无意间从福顺口里听到的。 福顺本意是想给小花一些动力好好‘上进’,毕竟要是能爬了床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可就成了人上人了。 哪知道小花居然会如此想,只能说两人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要是让福顺知道小花觉得殿下是有‘毛病’的,肯定会把她拖出去再杖毙一次。 …… 潜意识催眠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心里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小花平日里在殿中服侍,就算表面上没有显现出来什么,但平日里动作上也会显现出来一二。 说的不是别处,而是小花每次帮景王推拿按摩的时候。 经过那次给景王按摩之后,每隔几日景王就会招她再来上那么一次。 因为小花心中有那种‘景王不是男人’的想法,手下的动作渐渐的也就没那么拘谨了,以往只敢盯着几处固定的按,其他的地方不敢碰触,现在则是没那么多顾忌,当然太敏感的地方她还是不碰触。但是心情一改变,手上的动作就会有些差异。 发现这个差异的就是景王。 让福顺安排进来几个小宫人是景王体恤这个从小服侍自己的老人儿,把人踢出去是因为他厌烦,至于看福顺跳脚不已的样子算是景王乏味的生活中唯一一点乐趣了。 景王本想一个接一个把人都踢走的,免得杵在这里碍了自己的眼。谁知道福顺这老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手艺不错的小宫人进来,被她这么按了几回,他居然也觉得很不错。 景王不知道的是他常年喜欢枯坐,能坐绝不会躺,又有常年坐着看书的习惯,脊椎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肯定会不舒服的。用现代的话就是有些颈椎脊椎的疲劳,现在是年轻暂时看不显,但是长此一来肯定会越来越严重。而小花的手艺刚好可以的缓解那些疲症,也难怪景王会觉得不错很舒服。 从那日这个小宫人把自己按睡着了以后,景王就稍微注意这个小宫人几眼。 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很谨慎很小心,人也很规矩,可是最近几日他却是明显感觉到她有些改变。 什么地方改变他不知道,只是感觉她手下的动作也没那么拘谨紧张了,按的位置也不仅仅像以往那样局限于那几个位置,而是扩大了一点点。 刚开始感觉到扩大了范围,景王以为自己是错觉,可下一次他又感觉到范围大了那么一些些。 景王猜测可能是无意识的,毕竟她没有碰触不该碰触的地方。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打个比方你很怕一只老虎,你怕它会吃了你。可是当那只老虎成日出现在你眼前,还经常喊你给他顺毛,毛顺多了,似乎也就没有那种恐惧感了。 你甚至会有一种感觉,虎不是虎,而是一只大猫。 虽然比方打的不好,但是小花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现在小花近距离接触景王一点也不紧张,福顺见她保持同样半弯腰的姿势一来就是一个多时辰,怕她累了亦或是坚持不住,还把书房的软榻换了一个高点的,甚至在榻旁准备了一个小绣墩。 这样一来小花就可以坐着按了,更是闲适不少。 于是景王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宫人按得更舒服了,因为舒服,他每天都会让小花按上一会。 这么频繁的给景王松乏,让小花心里生出迟疑。 因为前面也说了,那本手抄本上说了不能长时间或者大幅度频繁的进行按摩,会伤了筋骨,这种手法不光是为了舒络享受的,还含着一些推拿正骨的手法。 可是看到景王安逸的姿体语言,小花真怕说出来不光景王会撕了她,福顺也饶不了她。 于是她就开始偷摸打诨了,当然小花偷摸打诨的技术还是不错的。用心的按一会,接着就会只有动作没有力度,手只在表面上推拂,看着是很用力,实则力气是浮于表面没落在实处的。 她是目的达到了,景王却是感觉尤其明显。 无他,因为被这个小宫人按着按着,景王明显就感觉到后背升起一股酥麻的感觉,酥麻一会儿,变为正常,过一会儿,又开始酥麻起来。 最后这次按摩的结果是,小花按完了,景王爬在那里‘休息’了半天才起来。 起来后,景王不动声色的瞄了自己胯处一眼,觉得刚才那肯定是错觉。 当日晚上,景王罕见的做了一个春、梦。 梦里啥情形也没有,就是感觉自己后背从尾椎骨窜起了一股酥麻,那种酥麻让他感觉很舒服…… 翌日起床,景王醒来发现自己身下一片湿漉漉的凉意。 对于这种情况,景王并不陌生。 他上辈子不爱女色,但因子嗣传承他也是碰过很多次女人的。上辈子因为后来的吃斋念佛让他清心寡欲,本就觉得很淡的女色,到后来更是淡了。这辈子回来,他几乎没怎么碰过女人,来到封地后仅有的几次去后院过夜,还是为了敷衍福顺那个喜欢操心的老太监,可是去了之后却是什么也没做,纯睡觉。 景王不是不懂福顺的心思,只是终究经过了上辈子那样的事,这辈子对子嗣的心却是淡了很多。毕竟那样一个结局,他自己的生死都未定,如果可能,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后人。 他今年二十有五,也是个成年男子了,像他这种常年不近女色的成年男子,偶尔出精很正常。不过春梦中的感觉却是让景王皱眉了又皱眉,那种感觉并不陌生,就是那个小宫人帮他按摩的时候,手引起的骚动。 景王起身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亵裤,眉头仍然是紧皱着的。想了想,叫来侍候的小太监备水沐浴。 于是那条留有证据的亵裤就被景王沐浴的时候,顺便丢到水里了。 春梦了无痕,证据也因此了无痕。 什么都可以无痕,但是心里不可能没有痕迹的,尤其是让他发生了这么令人难堪的事情后。 景王表面倒是没有显露什么,可是心里会忍不住的去想,心里想起这事儿了,眼睛便会不由自主去研究。 当然不是研究小花了,而是这个小宫人的手。 他在想为什么那双手可以那么神奇,为什么会引起那样的骚动,可是左看右看都没有觉得那双手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小的,白白的,芊芊玉指,指甲很短,不是很好看,但是也不丑。他又悄悄的研究了一下自己的手,怎么都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景王是个慢性子,也是个简单直接的,研究了几日研究不出来,然后他就听从心意的干了一件事―― 小花奉茶的时候,正准备收回手,突然自己的手被景王抓住了。 那一瞬间,小花的大脑白了。 真的白了,一片空白。跟着就是脑海里出现几个大字,他想干什么? 她反射性的拽了一下,动作很轻微,她此时还知道不能忤逆,却没有收回来。跟着她就发现了,景王抓着她的手,不是那种揩油挑、逗的摸,而是那种研究意味很浓厚的端详。 他样子很认真,从她这个方向可以看出他狭长上挑的眼低垂,看她手的眼神很认真。看了正面又翻过来看手掌,甚至还用自己的手指磨蹭了一下小花的手掌心,然后又磨蹭了一下。 就在小花心快跳出胸口的时候,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若无其事的正过脸,端起茶来轻啜。 经过景王的仔细观察,他发现这个小宫人的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手掌也不是很细嫩,还有些薄茧。 既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那就是他个人的问题了。肯定是他素久了的原因,还一个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景王是个心思并不复杂的人,弄清楚原因后就不再关注了,而对于这双手的小宫人暂时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小花很想问问景王到底想干什么,可惜木有胆子,只能佯装无事端着茶盘退开。她以为自己很镇定,殊不知此时的她同手同脚的让人想笑。 福顺在一旁笑得没眯了眼,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可是这样真的好难,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厉害。 此时常顺常公公走了进来,他四十多岁的样子,黑方脸中等身材,进来行了一个礼走近把手里一个小圆筒恭敬的递给了景王。 景王接过后,就挥了挥手,常顺无声退下。 他熟练的把小圆筒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纸圈。撑开以后,可以发现字条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很多有一大片,如果认真照上面念起来却文理不通,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是一张写着一些乱七八糟字的纸条。 可是景王看了之后,则是快速的在心中得到自己要的信息。 又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景王罕见的皱起眉头。 已经过了十多天,消息才到。 他顺手把纸条扔进笔洗的水里,上面的字迹很快就被水浸入模糊起来。 而景王则是又开始了深思。 35、第38章 小花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她杜撰出各种想法,最后还是决定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 说不定景王只是好奇男人手和女人手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说法连傻子都骗不了,可是小花决定用这个说法来敷衍自己。 这么一想,就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了。 当然小花也是紧绷了神经好几日,见确实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 确实什么也没发生,而且好几日景王也没叫她推拿按摩了,最近这几日似乎很忙。不过这种经历以往也不是没有的,小花倒也没有想其他。 这期间福公公又对她勉励过一次,也没有私下里说,而是就瞅着景王不在的时候。夸奖了一番她沉稳干练,然后说了一些‘嗯、很好,以后肯定前途不差’之类的话。 小花现在面对福顺这个老太监已经是相当无语了,可人家是大总管与她说话,她又不能不理,只能垂头笑垂眼笑,各种恭敬谦虚。 打哈哈谁都会,小花也会。至于小花心里是如何唾弃福顺的,那只有天知道了。 景王妃那次病了之后,在榻上躺了十来日都不见好。 她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体虚,容易患些风寒咳嗽之类的小毛病。景王虽然不怎么待见她,不过毕竟是王妃,府里的一切都是要紧着她的。所以不光长春院里的上下奴婢紧张不说,连府里的良医所也被折腾的够呛。 大熙朝藩王府邸均设有良医所,主管王府医疗问药之事。良医所设良医正与良医备各一名,其下还有数名没有官属的大夫。 胡良医本是宫中的太医,景王当年就藩时就跟着来到了景州。 历代以来,很少有太医能够寿终正寝的。与皇家办事,免不了沾染各种阴私,当个普通大夫,病没有看好,是无力回天。给皇家看诊,动不动就要拖出去砍脑袋。 胡太医在太医院混了几十载,自是知道其中关窍的。到了晚年,他也不想再过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知道皇子就封藩地会从太医院拨人过去,便毛遂自荐。 来到这里后,日子果然过得很是舒坦。景王素来体恤下人,对他也很是敬重,在府中给他拨了个院子不说,一家老小也都接了过来。 日子过得是其乐融融,日子虽没有在太医院时过得风光,但胜在安宁无争。 如今胡太医的儿子也在良医所当差,任良医备一职,人称胡小良医,也算的是子承父业。 胡良医给景王妃看诊过几次,知道她没有什么大毛病,以后再有看诊之事便交给了胡小良医。 胡小良医称呼上带了个小,实际上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景王妃这段时间生病着实把他折腾的上蹿下跳的。 在胡小良医看来景王妃并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心有郁结气虚咳嗽,一般穷人家都会丢在那里不管它,宽宽心自己就会好了,可是换在富贵人家里,这就是大事了,尤其换在景王妃身上那就是大事中的大事。 景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一再让他用心看诊,需要什么名贵药材直接说,弄得胡小良医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不过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每当景王妃病一次,他就会经历这么一次。 次数多了,他便处之泰然了。可这次不光是这些,而是景王妃那边话里话外都非常怀疑她的医术似的。甚是说出自从换了他看诊,景王妃身体就一天比一天不好的话,胡小良医真想大喊一声冤枉啊。 你说这气虚咳嗽可以治,天生体虚与心有郁结他能怎么着! 最后无奈,胡良医亲自上阵,才压下长春院那边的怨言。 胡良医也没说什么,带着儿子胡小良医去看诊了几次,景王妃那边立马没有什么话说了。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胡良医开的药方和胡小良医都是一样的。 一句话解释,心理作用! 今日问了诊,胡良医带着胡小良医回到了良医所。 “爹你说也怪,景王妃其实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为什么这身体老是容易生病呢?” 胡良医端着茶盏,高深莫测的笑了下,“这人呐,就喜欢穷折腾,本来有时候没病的就能折腾出来有病,更何况――” 剩下的话,胡良医没有说。 胡小良医子承父业,其实医术还是挺好的,但是以前还是胡太医的胡良医却从来没有提过让他去太医院任职。还是来到景王府后,见这里没有什么纷争,才让儿子在自己手底下任职。 胡小良医自是懂得父亲的心思,没有人比当太医的家人更让人操心的了,他还小的时候,每次父亲进宫当差,他娘就会一脸揪心的样子。大一点,连他也能体会到那种怕父亲前面出门,后面有人上门报丧的感觉了。 所以即使他早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能出师了,父亲不让他进太医院,他也没有说什么。而父亲的秉性他也懂,他不想说的话,他是问也没用的,便也没有追问更何况后面是什么。 胡良医放下手里的茶盏,“以后王妃那边你继续看着,开了什么药,拿过来我看过再拿过去。还闹腾的话,爹我去出马。王妃那边虽然有些折腾,但是也没有什么,尊贵的身子自是要小心妥帖。” 胡小良医点点头,也没再说话。 长春院那边。 李嬷嬷端了一碗药服侍景王妃服下,服完之后,拿了帕子给她拭拭嘴角。 “老奴就说嘛,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虽然是儿子,但是怎么比的上胡太医在太医院当差那么多年。”眼见景王妃比前几日脸色好多了,李嬷嬷满脸都是笑。 景王妃满是病气的脸扯出一抹笑容来,“嬷嬷你也是,其实胡小良医的医术也是挺好的,只怪我素来身子骨不好。” 李嬷嬷也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但是关心则乱。 “唉――”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往在京中的时候王妃身子一向不错的,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 景王妃说道:“估计是水土不服吧,胡太医说的没错,也是心有郁结。” 这郁结的腔,李嬷嬷不敢接,怕又惹的王妃伤心,她只能打岔说道:“也是,这景州哪里能和京城比,天气太冷了些。” “可不是,夏日里倒很是舒坦不冷也不热,就是冬天的时间也太长了。”春香在一旁插言,又笑着说道:“王妃,今天外面日头好,窗下大炕那里刚好能照进来太阳,要不去那里坐坐?” 景王妃这次病了,已经十来日没下过床,这会儿也觉得晒晒太阳肯定舒服,便让李嬷嬷和春香两人扶着她去了窗边那处。 景王妃晒了会儿太阳,又喝了碗李嬷嬷端来的补汤,才开口说道:“春香,你让人盯着些那边。” 春香一听这话,就知道王妃心里还是想着那头,但还是脆声应下。 …… 这两日,小花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 仍然胀痛得厉害,沐浴时用手轻触会有些疼。 贺嬷嬷说这是正常现象,实在不舒服了可以用水热敷,甚至还教了她一套按摩手法,说是可以缓解疼痛,并可以让不舒服的时间缩短。 小花偷偷的试了一下按摩手法,疼得她直呲牙。不过按摩完之后,确实是会暂缓那种胀痛的感觉,但是管不了两天,就得再按摩一次。小花懂得按摩之法,也是明白贺嬷嬷说的原因,舒络了才能化了里面的淤气,适当的按摩可不是用来舒络的? 眼见自己的胸部一天天长大,小花甚至生出了一点小心思,难不成这辈子会超过上辈子?心里的欣喜是避免不了的,可更让人尴尬的是,她的衣裳这几日穿起来居然有些紧了。 这日小花早上起来上值当差,把所有的衣裳都挨着试完了,都觉得有些紧。 当然吃胖了是一个原因,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最近自己身上有肉了,但是也没有胖的太厉害,毕竟短短的时间也不可能会胖太快。衣裳的其他处还好,就是胸那块的位置有点紧,她可以明显看到那块被绷得圆鼓鼓的。 小花有些不习惯这样,可是又没有其他衣裳可以穿,只能说福公公做衣裳都做的太‘合身’了。她去上值的时候把衣裳拽了又拽,还把腰带松了松,这才觉得好些。 这日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景王还是默不作声,小花在一旁该搭手的搭手,该老实站着的站着。 下午的时候,景王罕见的叫说了一个字,“背。” 并去老位置俯卧下,摆好姿势。 小花也没想其他,跟这位主子处时间长了,也算摸到他说话的一些套路了。 她走了过去,坐在绣墩上,使劲搓手把自己手搓热,然后缓缓按了起来。 刚开始每次给景王按的时候,小花就发现要使很大的力,因为他的肌肉筋骨很紧绷,明显就是长时间紧绷久了的结果。她需要先把这紧绷的肌肉和筋骨推揉开,然后才好慢慢的揉捏穴位。 这次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小花埋头苦按,很是认真。 按了小半个时辰,感觉差不多了,小花就开始摸鱼打混了。不再按穴位,也不再推拿筋骨肌肉,而是慢慢揉捏起来。 景王又感觉到那股酥麻意从脊椎尾骨窜了起来,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小花以为把人按痛了,又把手放轻柔了很多,然后手下的肌肉又颤抖了下。 小花正准备再放轻柔一些,景王突然撑着软榻半起了身,因为没有防备到他这动作,小花惊吓之下一个不稳往后跌了过去。 人倒是没摔疼,可却听见‘滋啦’一声,小花紧绷的上衫再也经不起她这么大的动作,崩裂开来。 小花赶紧低头看自己,还好还好只是裂开一道缝,没有露出来什么,不细看并看不出来。再抬头看景王,只见他眼神幽幽的盯着自己。 小花以为是衣服的动静被景王听到了,手环着胸,脸爆红。 “呃呃,奴婢最近吃胖了些,衣裳、衣裳有些小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窘的把脸捂住,恨不得一头找个地缝扎进去。 福顺一直在旁边站着,没提放这一会儿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看到这一幕也是无语的很,他本以为是殿下发怒了,可是看样子又不像。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快速,赶紧上前把小花从地上拽了起来推了推。 “还不下去换衣裳去。” 小花勾着腰捂着胸站起来,福了福身,低着头就冲出去了,完全忘了府里应该走路的姿势。 福顺心里有些怕景王生气,笑着打岔:“嘿,咱们府里的生活太好了,这丫头刚过来的时候瘦得跟颗豆芽菜似的,这些日子估计是长胖了。” 景王坐了起来,让福顺服侍着穿鞋,也没有说话。 确实是胖了。 他默默的瞅了福顺一眼,默不作声的去了前院。 36、第39章 到了晚上的时候,小夏子送来了两身衣裳。 小花试了试,这次穿着倒是挺合身的,最重要的是宽松一些,不像以往那些衣裳那么‘合身’。 被绷裂的衣裳被她藏在柜子里,可是当时那种窘迫感却是怎么也抹不去,幸好景王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要不然小花非尴尬死。 这连着几日当差,她都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地缝里。 上辈子寤寐求之不得的东西,这辈子有些发展了,却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个笑话来。 简直太丢人了! 小花只顾得窘迫自己的了,没发现同屋人的神色,尤其那日她捂着胸口跑进来,可不是没有一个人看到的。 于是宫人房里更加安静了,个个眼神诡异。 又过了两日,小花病了。 突然就病了,病的很严重,夜里开始发热,烧到第二日都没有退。 小花夜里就被难受醒了,浑身又冷又热,大脑昏昏沉沉,她知道自己是发热了,撑到第二日同屋其他人起来,她微微撑起疲软的身子开口让她们能不能帮她给福公公带个话,说她病了,今日当不了差。 她这样说也是想看看福公公能不能帮她找个大夫,毕竟一般当奴婢的,病了都是自己扛,哪个主家会给你请什么大夫浪费银钱。 可她想着这里是景王府,对待下人一向不错,福公公也有些另眼相看她,说不定会能帮她请大夫。 也不知道是她声音太小还是怎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也没人搭理她。大家似乎都忽视了她,仿佛一点都不奇怪她为什么不起床去当差。 直到屋里人都走完,小花才无力的瘫在了床上。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心冷有点心伤,但是满心满腹的都是控制不住的委屈。 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是这么的对她,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好些,总是这么苛刻…… 小花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就这样死了就好了,死了以后就不会成日里这么难…… 等小花醒来的时候,她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是被人叫醒的,一个陌生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小花姐姐,来喝些药。” 说话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很小的样子,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很白净,穿着一身小宫人的衣裳。 小花也来不及问她是谁,就被人撑了起来,药碗凑进她的嘴边。 喝完了药,满嘴都是苦味。 小花两辈子加起来都是一个身体很健康人,没想到这次居然会病的这么厉害。浑身都疼,酸软难当,她知道这是发热时候的症状。 “你是?” 小宫人一脸的笑,“我叫春草,是福总管安排我进来照顾你的。小花姐姐你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能好了。” 小花身体不舒服,精神也不好,也没有再说话,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看来自己这次是死不了了,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发现她生病了的。 她不知道的是今日她到点没出现,福顺就让小夏子来叫她了,还以为小丫头贪睡迟了,谁知道来了却见小花一人孤零零躺在床上,烧得浑身发烫,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福顺对这个小宫人可是上心的很,哪能让她就这么烧着啊,便吩咐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过来给她看了。 当然到了这个地步,他对小花此时的处境也有些心知肚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病在了床上起不来,同屋五个人都没发现,说出去谁信啊。 福顺这人虽然平时有点不正经,但是眼睛可不瞎,能护着当年的五皇子长这么大,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甚至连斥责都没有,只是从府里抽了一个老实勤快的小宫人过来照看几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小花这一病,就是好几日,这几日当然没有去当差。 景王这两日回来,发现殿中少了一个人,那个总是站在角落里不吭不哼手艺不错的小宫人不见了。 但他也只是默默的想着,也没有开口问,这不是他的秉性,只是眼睛总是往那个小宫人每次站的位置绕。 他想自己肯定是被松乏了,又想福顺这么细心体贴应该会看出他的疑问吧,可惜这次福顺的细心体贴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又忍了两日,他才发问:“小宫人?” 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语气很平稳,但其中夹杂的是疑问的意思。 福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堆笑说道:“殿下是说小花啊,那小宫人生病了,估计差不多也快好了,我明日就让她来当差。” 回答他是惯常的寂静,可是福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难得啊难得,难得殿下开口问个人。问个男人也没甚稀奇,问个女人可是头一糟。作为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贴身太监,他肯定是会歇尽全力满足殿下的需求的。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殿下对那个小宫人很是有点不同。只是进展太慢,让福顺急得一把老汗,只是他也不敢妄动,生怕欲速则不达。 下午空闲的时候,福顺让小夏子过去看看那个叫小花的小宫人的状况,如果能行的话,让她明日就来当差。 小花这几日过得还算安逸,有个春草在旁边照顾着。 端饭端药端水,都是春草来,人也勤快满脸是笑,几次弄得小花都非常不好意思。 小花在房里养病这几天,同屋的几个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很少会呆在房间里,就算回来也都是默不作声。 值得一提的是,小夏子搬了一张小木板床进来放在小花的床边,平日里春草就睡在小花旁边,晚上喝个水还是干什么的,都有人帮衬一把。 这些让小花有些诚惶诚恐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本身就是个宫人,还弄个小宫人来照顾她,如果说是景王府下人都是这么的待遇,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是要说福公公现在对她有什么目的她也是不相信的,刚开始还是认为福公公可能在给景王选通房丫头,现在见景王那副忽视所有人的样子,这个说法颇有些矛盾。 怎么也想不通,小花就决定不想了。 说不定别人只是看中她的手艺,给她些方便呢? 这么一想倒也说得通,于是小花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侍候殿下。所以当福顺派小夏子过来问,是否可以去当差了,小花即使还是觉得身上有些软绵乏力,仍然点头说可以去当差。 当奴婢的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懂那就不用混了,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有病给治,见她病的重还派个小丫头来照顾病中的她,图的不就是她尽心服侍,说不定是殿下不舒服了需要她松乏了呢? 翌日,小花下床,在春草的帮助下穿上了衣裳。 衣裳有点空,小花知道自己这是又瘦了,虽然病了没几日,但是这几日总是吃不下东西,瘦的也快。每每想到自己的体质,她就有些无语,养胖起来难,瘦起来却是很快,几顿不吃就瘦下了。幸好的是那处没有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花姐姐,你这还没全好,能去当差吗?” 春草这几日对她是全心全意,体贴入微,也是清楚其实小花身体还是挺虚的。可是当人奴婢的,哪能等身体全好,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和春草相处这几日,小花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宫人的,人机敏也不多话,哪怕见屋里另外几个人从来不过来和她说话,小花也不理会她们,她也没有问过。 可小花却是知道她这一病愈,春草可能就要走了,春草心里估计也清楚,昨晚一夜都辗转反侧。 小花没有问春草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她知道春草呆不长,索性就不去问。这样一说,显得有些小花薄情寡义,但这何尝又不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当奴婢的哪能由着性子呀,差不多就可以了。”小花捏捏春草的手,就走了出去。 小花入了殿,景王正准备用早膳。 景王的早膳很简单,也就是一碗红豆粥并几样面点,还有三样小菜。 小花像以往那样开始为景王侍膳,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 用完早膳后,景王就离开z泰殿了。 小花没什么事做,也不想回宫人房,便去了茶水间坐着。 坐到了中午,景王回殿用午膳,用了午膳后去了书房看书。 今儿天气并不好,过了中午外面就开始下雨。冷飕飕的,风也大。 小花想景王估计今日下午不会出去了,换着以往并没有什么,但小花大病初愈,身体终究还是没完全康复,站了一会儿就感觉站不住了,腿软的厉害。 以往可以闲散度过的时间,今日格外难熬。可她就是个奴婢,也只能白着脸撑着。 福顺昨儿就知道景王估计想松乏筋骨了,要不然也不会问那个小宫人,今日见外面下雨,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就开口说道:“殿下,要不要让小花帮你松乏松乏?” 景王放在手里的书的视线,抬起来绕了一下,没有出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福顺还以为殿下是不是要去后殿小憩了,谁知道跟在后面却看到景王往外走去。外面正下着雨,他只能一边叫小太监拿伞拿蓑衣,一边在后面跟了上去。 “主子,这又没啥公务的,下这么大的雨,要去哪儿啊?” 雨声很大,景王的并没有说话,又或是说了什么福顺并没有听到,他只能撑着伞不解的在一旁亦步亦趋着。 小花倒没有想景王下这么大的雨出去干啥,她只是松了一口气。 感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她对小夏子说了一声‘殿下如果回来就去宫人房叫我’,便回到了宫人房。 回到房间以后,果然那张小床不见了,春草也不见了。 小花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她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也没有去看同屋的人,发呆了半响,感觉有些口渴,就拿着她柜子上放的一个小茶壶倒了杯水喝。 水是冷的,下人们是没有什么热茶可以喝的。 在殿里当差还能在茶水间喝点热水,平时想喝热水只能去小厨房,可是有时候哪有那么方便,所以每个小宫人都会有这么一个瓷壶,打了沸水放在房里,想喝水的话就直接倒来喝。 喝了水后,小花就躺下睡了,谁知道还不到傍晚便又发起热来。 景王直到天擦黑才回来,小夏子还记着小花的话,便去叫她,谁知道看到的是又烧得迷迷糊糊的小花。 福顺听到小夏子来报那个小宫人又发热了,烧得迷迷糊糊起不来床,心里难免会有些烦躁。 这个叫小花的小宫人是不是太娇弱了啊,这才好又病了。 可是思及殿下前两日问了这个小宫人,福顺只得压着烦躁叫小夏子去把府里的大夫请来给小花看看。 小夏子得了令刚准备走,福顺就叫住了他,让他去请良医所的胡良医。 景王府的良医所,里面的大夫分两类,一类是给主子们看病的,还有一类则是给下面宫人太监看个头疼脑热啥的普通大夫。 上次小花的病就是一个专门给宫人看病的大夫看的。本来这次福顺不交代的话,小夏子肯定还是去找那个大夫,福顺这么一说,还点了名,小夏子就麻溜的去请胡良医了。 这个胡良医的本事可不小,以前是宫里的太医,后来跟着景王来到景州的。平日里也就给几个主子看病,还是属于给主子看病的那类中的翘楚。 胡良医被小夏子请来z泰殿,本以为是殿下哪儿不舒服了,谁知道却被领来了宫人房。不过能在太医院混几十年还不死的,个个都是人精,也没说啥,就开始把脉。 小花此时烧的昏昏欲睡,当然不知道又有人来给她诊治了。 胡良医这脉一把,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个小宫人不是风寒发热,而是中毒了。” 听到这话,小夏子差点没惊得脚底发软,匆匆丢下一句去找福总管人就跑了。 小夏子找到福顺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福顺便急匆匆跟了过来。 这中毒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儿。 z泰殿历来守卫森严,别看平日里表面上没啥人,其实没经过几个大头的允许,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平日里就算景王妃有个什么事要禀报,还要通过门口小太监通报,经过了允许才能入内,吃食什么的更是关卡重重。 这中毒不外乎就是吃食,小花是在小厨房里用膳的,小厨房可是管着景王的饮食。这一中毒可不是出了大事,也难怪小夏子和福顺会如此慎重了。 小夏子领着一个大夫摸样的人进来时,在庭院里洒扫的秀云就看见了。 她心里嘭嘭嘭直跳,又忿恨感叹小花确实与旁人不同。 其他宫人没有啥脸面的,不是病的快死了,是没人给你请大夫医治的。而且在主子跟前害了病的宫人,通常都会被挪出去。 可没想到是,这小花没被挪出去不说,还接二连三有人来给医治。秀云心里慌的厉害,可是思及她姐姐说的话,又放下心来。 没事的,姐姐说了,一般给宫人看诊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只会以为是发热。 37、第40章 胡太医的医术很好,小花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春草又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她从春草口里也得知了自己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发热。 竟然是中毒。 中毒这个名词对于小花来说极其陌生,包括她上辈子被下了绝孕药,听大夫说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而是喝了大量搀了类似红花的寒凉之物,才不能生育。 而对她下毒的居然是秀云! 小花简直想象不出来为什么秀云可以这么的神通广大,同样是一起入府的小宫人,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可以让人发热的毒啊。 这其间到底是怎么弯弯道道小花想不清楚,春草说的也很片段。 春草知道是秀云下毒,还是因为福顺把秀云给惩治了,与此同时另外几个小宫人也一并撵出了z泰殿。 也就是说,现在这处宫人房里就剩小花和春草两人了。 小花听春草说,以后她就接了那几个小宫人的差事,在z泰殿负责洒扫庭院。听到这个消息她很是高兴,遂安心开始养病。春草也对小花说了,说胡良医医术很好,她这个毒并不严重,对症下药,要不了几日就可以痊愈了。 至于另外几个人被撵出去,小花没甚感觉,而秀云为什么会这么狠对她下毒,她想不外乎就是妒忌。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顶多就是她没被撵出殿外,什么样的妒忌可以促使秀云下这样的狠手。她又是从哪儿弄来的那种神奇的药,可是想到秀云那个诡异的‘同乡’,小花差不多也就明白了什么。 事实也确实如此,秀云虽然内心各种不平衡兼嫉妒小花,可是也没有道行深到可以想到下毒。 下毒是如儿帮她想出来的,也是为了弥补秀云那次冲动后的后遗症。 那次秀云被逐出殿外,她就偷偷的去找自己姐姐了。 如儿知道自己妹子居然干出这么愚不可及的事情,将她大骂了一顿。可是事实已经造成,也是没什么法子的。幸好福总管还没有将被逐出殿的几人调走,这样就给了剩下的人一丝希望。 如儿心想,现在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个小花,如果能把她弄出z泰殿,是不是自己妹子就可以顶上去?毕竟秀云在殿中也服侍了很久,还只是因为一时失误才被撵出来的。 想飞上枝头的想法已经成了如儿的心魔了,自己是不能成了,她就让自己妹子上。为了让秀云可以刚好赶上这波,她可是费了无数的心力与银钱,这么就失败了,她实在不甘心。 刚好她手里有这种药,便让秀云拿来用到小花身上。 其实这种药也不是什么毒、药,就是会让人无故发热,身体虚软,就算不用大夫,过个十来日也会自愈的。 这种药是宫里的阴私药,惯用于同样是宫人的对付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因为宫里有规矩,奴才们生病几日不好是会被挪出去的,免得过给其他人,尤其是主子们身边更是怕被过了病,遂便有了这种药的诞生。既不会伤天害命,也不会出人命,要的结果也不过是把碍眼的人挪走。 景王当年就藩,带了不少宫人来景州,药也是被那些宫人们带过来的。 如儿在景王府里呆的久,人缘也好,一次不经意间知道了这种药,便留了心弄了一些放在身边,准备以后碰到和她抢位子的劲敌时使用,谁知道她倒没用上,结果因为秀云的事用到了小花身上。 药就下在小花平日喝水的水壶里,第一次下了之后,秀云见小花发热就等着她被挪出去,谁知道福顺竟然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医治。 眼见小花病愈又要去当差了,秀云当机立断又来了一次。她心想这接二连三发热,福公公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再给你请大夫了吧,大家都会以为小花就是个身娇体弱的病主儿,谁知道又让她希望破碎。 这次行动她根本没来得及和如儿商议,是自己下决定的。 如果要是如儿知道自己妹妹会这么蠢,肯定会骂死秀云的。可是现在已经晚了,福顺想在景王府里查什么东西,那是很快的,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如儿都被牵连进来了。 下场是这两人直接被福顺下令杖毙了。 不管什么地方都怕这种阴私手段,尤其是牵扯到下毒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居然敢在z泰殿里下毒。 z泰殿是景王的住处,从来被福顺等人打造的仿若铁桶一般。打听一下里面的消息都难,没想到居然有人在里面下毒,虽说不是对景王下的。 福顺能在景王身边侍候这么久,又和齐姑姑从小把景王护着长大。自然不是只凭着以往的情分,而是凭着手段。能经过宫里各种碾轧还不死的,谁的手段会比人差。别看福顺平日里笑眯眯的,一副老好人的摸样,手段颇狠。 为了杀一儆百,他直接下令把秀云姐妹两人在z泰殿里当众杖毙了。春草是亲眼见到的,只是福顺交代不要告诉小花,她才只是说被撵了出去。 只是这一切小花都不知道,她这次病愈后又开始了她当差的生活。 ****** 偌大的宫人房现在就住了小花与春草两人。 期间,来了几个小太监,把屋里多余的床都抬了出去,又把小花和春草两人的床重新摆放了下,还给屋里加了一个圆桌和几把椅子,这样一来屋里更是宽敞了,平日里用膳什么也方便不少。 春草被福顺安排了去洒扫庭院,可是小花经过这些日子,却明显发现春草是来照顾自己的。春草年纪小小,但手脚勤快,眼色也好,几乎不用小花说什么,就把所有事都做好了。 小花非常过意不去,总觉得同样是小宫人,凭什么让别人来照顾她。 她嘴上说了几次,可平日里春草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后来又怕小花不好想,春草还特意透露了她之前的情形。 春草以前是在府里的浣衣房当差的,平日里差事很辛苦,能到z泰殿里当洒扫小宫人可以算是脱离苦海了。更何况春草也明白福公公的意思,如果不是让她来和小花做个伴,顺便照应下她,z泰殿里根本不需要她来洒扫。 春草虽然年纪小,但在府里可是呆了很久了,她知道z泰殿里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是根本不需要调小宫人进来的,平日里的各种活都有小太监来做。她要是再没这点眼色,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被福公公在扔回浣衣房。 小花劝说无用,只好不再说其他,但平日里也是尽量不让春草帮她做什么事。 与春草同屋住了一些日子,小花发现春草有半夜梦魇的习惯。 小花瞌睡很轻的,这是以往当丫鬟时的习性,她连着几日半夜都听到春草的癔语。 春草说的并不多,就是喊着不要杖毙我,不要杖毙我…… 上辈子自己是被杖毙身亡的,小花对这事特别敏感。忍了几日,一日夜里春草又梦魇了,小花把她推醒了。 “春草,你怎么了?怎么老是喊着不要杖毙我?” 与春草相处的这几日,小花对这个比她小的丫头还是有几分喜爱的,心想着春草是不是以往在浣衣房里看到有人被打死过。 谁知道春草可能癔症了,也可能是梦里吓着了,一时忘了福顺的交代嘴上就把秀云被杖毙的事儿说了出来。 小花听完,脸都白了。 这时,春草也反应了过来,急得快哭了。 “小花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和福公公说我把这事告诉你了,他交代过这事不要跟你说的。” 春草现在是怕福顺怕的可以,平时笑眯眯的一个人,转眼就变脸下令把人打死了。打得血肉模糊,下、身都烂了。 小花一愣,“秀云被杖毙了?” 春草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小花的神色,“福公公说她胆大包天,居然敢在z泰殿下毒。”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福公公说不管是下谁,这种行为都不能姑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春草脸色一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声音里带着惊恐,“福公公把z泰殿里所有侍候的人都叫了过去,当着人面打死的。” “哦。”小花点点头,慢慢走回自己的床坐着。 春草怕她多想,解释道:“小花姐姐你不要多想了,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秀云在z泰殿里下毒本身就是犯了忌讳,福公公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打给下面人看的,起杀一儆百的作用,警告下面的人以后都警醒点儿。” 小花勉强的笑了笑,道:“我没事,我懂。” 两人随便说了几句,又各自睡下,这次小花却是没了睡意。 倒不是她对秀云心生愧疚,虽然伯仁因我而死,多少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尤其她上辈子也是被杖毙的,可她除了感叹奴婢人命的贱如草,更多的则是想着真没想到那福公公手段如此的狠,人果然不能看表面。 心里更是对福顺起了几分警惕之心,平日里的那点可笑的怨怼也无形的消弭了。 ***** z泰殿里的环境本就和谐,又没那喜儿她们天天在一旁酸言酸语,小花最近的日子过的很是顺快。景王在的时候她就去当差,不在的时候就在小厨房和宫人房里呆着。 她上辈子不会针线,现在回归当了侍候人的奴婢。再不会这些,平日里做些缝缝补补的非常不方便,虽然春草会抢来帮她做,可她也不好意思,只能跟着春草学或者跟着贺嬷嬷用心学习。 小花悟性好,学的也认真,针线本就是个眼见的活儿。一些日子下来,小花也学的似模似样的,绣花是不用提了,但是缝补或者做些不需要绣花的还是不错的。 出师第一件事,小花就试验的给自己做了一个主腰,布料是小花拖贺嬷嬷帮忙买进来的。景王府的下人平日里是不能出府的,但是想买什么托托人还是能买的到。 买布的钱用的是小花的月钱,这还是小花第一次拿到月钱,连着在洒扫处的那边的月钱也一并发给了她。 洒扫处是500文钱,在z泰殿里当差则是涨到了二两银子。小花没啥私房,从锦阳候府出来的时候王婆子给了她将近五两银子,加月钱小花一共有九两多银子了。 小花拿了月钱以后很是开心,她算了算,如果能在这里一直干着,一个月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她现在十四,还要在府里呆十一年,也就是说还可以拿二百六十四两的月钱。 十年的时间很遥远,也很漫长,但小花已经在做准备了。她算了算自己月钱和外面的物价,觉得有两百多两银子到时候可以在外面买一座小院子了,然后剩下的钱再做点小生意或者买几亩地佃给人种,到时候生计肯定可以维持。 这么一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可盼,小花当差更是认真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 景王觉得那个小宫人似乎变了,虽然平日里当差还是老老实实站着,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不一样,景王不是很明白,不过他倒是觉得小宫人偶尔笑起来挺晃人眼的。 当然也仅仅就是分出了那么一丝注意,剩下的也没有其他。 因为景王平日里也是挺忙的,这个小宫人对他来说,也仅仅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不觉得碍眼的人。一个不碍眼的人,再加上她那不错的手艺,景王于是下了不再把人踢出去的心思。 福顺见小花安安稳稳在殿里呆了两个多月,更是老脸都快乐开了花。人能安稳的留下来就是好的,到时候瞅着机会了,他在后面推动两下也就行了。 对于福顺的想法,小花并不知道。 她只管安心当她的差,做她的事,日子过得很顺遂。景王会三五不时叫她松乏,她也就认认真真做着。 与景王相处这么久,她发现这个主子是个挺好侍候的人,没有什么意见,话也少的可怜,存在感极弱.心思也让人猜不透,不过她现在就是个小宫人,也不用去琢磨主子是如何想的,只要认真当差就好。 比起寡言少语的景王,小花反而更怕福顺一些,每当看到福公公那笑眯眯的脸,小花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转眼间,八月十五来临。 38、第41章 ===第41章=== 八月十五中秋来临,可景王府却没有见到有什么过节的动静。 当然这也仅是小花的看法,她从来不出z泰殿,自然不知道外面其他处的宫人其实是挺忙了,因为景王要在承运殿设宴款待封地官员属下。 刨除了一切的不好因素,在大熙朝当一个藩王其实也是挺好的。 朝廷给了藩王很大的自由,除了一些必要的防备手段,封地也就相当于藩王的一个属国。 即是上归景王管,下面的一些官员什么的逢年过节肯定少不了上供巴结什么的,毕竟人都是有上进心,而景王即使心里再反感这种活动,也不得不偶尔举行,总是要告诉下面人‘嗯,你们很不错,孤王对你们很满意,为了犒劳大家,今日设宴以示重视尔等’。 于是这种场合就成了景王与下属交流‘感情’的场合。 在景州境内当官的,无人不知道顶头那位的秉性。 这位啥习惯没有,就是一个不说话,当然也不是哑巴,一开始景王刚来就藩时,下面也有人听闻京中那边流传哑巴五皇子一说的,可是在下面呆久了才发现,景王其实不是哑巴,而就是不爱说话。 像此时,景王就坐在承运殿上首殿座上,执杯自饮,仿佛下面的欢庆场合跟他没甚关系。景王今日穿了一身正统的亲王冠服,看起来威严而又俊挺。只可惜他淡漠气场太大,让人总是先注意到他的淡漠而不是他英俊的脸。 即使大家都看见了这么不和谐的一幕,也就当做没看到,甚至还要尽情畅欢一番。 这就是上位者的福利了,哪怕你一副兴趣缺缺,下面人还要努力营造出一出热闹的气氛出来,免得惹怒上位者。 怎么着?孤王设宴款待你们,你们还敢哭丧个脸,不乐意是怎么滴? 于是宴会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热闹的进行着,不去看景王那张淡漠脸忽略他从始至终一句话没说,其实还是挺和谐的。 宴至半途,一位四十左右官员,行至场中跪下行礼。 “景王殿下,下官乃鹿城同知朱大俭,时值中秋盛会,特为殿下献上一礼。” 话毕,从殿门处盈盈走来一名十五六岁妙龄少女,只见她身着一袭翠绿衫,下着月白绣缠枝草长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好一个美人儿! 宴上其他人大悟,这是来献美人儿的?! 大家个个眼神怪异的瞅着那同知朱大俭,颇有看好戏的意味。 “此乃小女碧烟,懂歌舞,识音律,年方十五,特献于景王殿下。” 也不得不说这朱大俭是老官油子,把自己女儿献出来送人,还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表面上是一点都不含糊。别说没有羞愧什么的表情了,甚至脸带微笑面色如常。 那名叫碧烟的少女,匍匐跪于父亲身旁。虽然见不到其面,但是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却是在她这趴伏的动作中显露无疑。尤其殿中宫灯散发出来的光照于其身上,更显了其颈脖处肌肤晶莹剔透仿佛透明了似的。 可惜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景王眼神幽幽的,却似乎并没有聚集到那名少女的身上。 换着常人肯定会说些话语,收下了就是‘哈哈哈,孤王就收下了朱同知的美意’。不收的话,一般像这样下面人送上来的美人,大体来说都会收下。毕竟宴上献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又是这种场合一般都不会驳回。 可惜今日碰到一个怪胎,不言不语,也不做任何表示,连眼神都懒得给下面一个。 殿上一时安静的厉害,跪在下方处的朱大俭父女忍不住开始紧张了起来。殿中一直响着奏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紧张的朱大俭似乎听到旁边隐有噗笑声。 按理说此时应该有人出来打圆场了,这项工作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长史司的左长史关铮了。 可惜关铮刚来景州没多久,对下属官员并不熟悉,景王又素来不爱搭理他,他出于读书人的傲气也不想自讨没趣。 更何况关铮在景王府的长史司办差了一些时日,他隐隐感觉长史司里的同仁似乎有些排挤他,不过他本身就想着混到时间就走的,倒也并没有太过于认真。此时见到冷场,他心中隐有怨气,自是不会上前圆场。 “朱同知太过拘谨了,咱们殿下可不是个严肃的人,快回宴上坐下罢。”福顺疾步走了下来,满脸是笑,态度殷勤的扶起他。 又叫来一名小太监,“还不快把朱姑娘送下去歇息。” 话音刚毕,殿中奏乐又开始响起,宴上其他人又开始举杯推盏起来,仿若并没有发生刚才那令人尴尬的一幕。 朱大俭坐下正惶惶中,旁边一名官员凑近了说:“你是第一次来景王府吧,咱们这位,不好这口儿。而且生性寡言,今日是福奉承给你解了个围,往常没人解围,羞愤欲死的你也不是头一个。” “那小女、小女不是送下去歇息了吗?”朱大俭还惦记这事儿呢。 那官员眼神诡异,“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话毕,就去和其他人饮酒去了。 等宴会散后,朱大俭一路还想着那个‘等会你就知道了’,行至车马停放处,才听跟过来的下人说,小姐已经在马车里歇息了好半响了。 ****** 景王府中,宫人太监们今晚也是有加菜的,甚至府里还给每个下人发了两个月饼。 大熙朝是有过中秋的习俗的,虽然跟家人团圆不了,但还是弥漫着过节的气氛。 z泰殿里更不用说了,殿下去前面设宴,小厨房这里专门做了几桌席面,分摆各处,下面的太监和宫人们都热热闹闹在一起过节。 小花和春草是和小厨房那一帮年纪大些的宫人嬷嬷们用的,这些在小厨房当差的宫人,个个性格各异,但是对小花这个小丫头还是挺喜欢的。 吃罢饭,贺嬷嬷见小花喜欢吃月饼,又塞给她两个。 小花以前是吃过月饼的,那还是在锦阳候府的时候,但是景王府的月饼明显要比那处好吃的多。月饼是红豆绿豆馅的,吃了甜而不腻。小花喜欢吃,可惜贺嬷嬷说这东西不能吃多了,吃多了积食。 小花把贺嬷嬷给的月饼拿回屋,分给了春草一个。也确实,吃的时候不觉得,吃完月饼难免觉得有些腻的慌。 小花跑去摸水壶,发现水壶里的水都凉了。她不想喝凉水,吃了甜腻的,喝些热水要舒服的多,思及此刻小厨房那边没有烧开水,小花就把脑筋动到了殿里那间茶水房里。 茶水间里有个小炉子,一天到晚都有人烧水,紧着殿下饮茶方便。 在z泰殿呆久了,小花的胆子也变大了不少,又思及晚上殿下在前面设宴此时不会回来,小花就拎着自己的小茶壶去了殿中。 进了茶水间,平时照看茶水间的小太监不在,估计还在吃酒,小炉子上果然有个铜壶在烧热水。小花在小炉子上烧过水,当然知道怎么捣鼓。 没一会儿,水就烧开了,小花把开水倒进自己的壶里,然后又在铜壶上加了些水。把小炉子火弄小了,提着自己的小茶壶,就往外走。 刚走至殿门,就见景王回来了,后面跟着福顺。 一时之间,小茶壶也没处藏,小花干笑着,就地就跪了下来行礼。 果然,这两人也没说她什么,景王往殿里去了,只是福顺行至她身侧时,说了一句,“去给殿下沏杯茶来。” “是。” 小花把自己的小茶壶随便塞了个地方,就去茶水间沏茶去了。 沏了茶,端上来,没人说话,她也不敢走,只能站着一旁当柱子。 屋里安静的厉害,景王似乎饮酒饮多了,一直歪在那儿拿自己的手揉着眉头。景王今日的穿戴与以往差别很大,一身亲王冠服很是威严。又因醉酒,眼神也没以往那般淡漠了,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往常淡淡的唇色此时看起来浓艳至极,颇添了些妖娆的色彩。 小花知道景王一直长得不错,此时却是看得心口一滞,赶紧低下了头。 福顺在一旁殷勤侍候,“殿下喝口浓茶醒醒,是不是头疼的厉害?” 景王酒量不行,每逢府里摆宴的时候,就会醉上那么一回。不过他酒品好,醉酒了也就只是头疼,也不会大发脾气。 “要不,奴才服侍您歇下吧?” 景王饮了茶,又坐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从走路和神态来看根本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福顺欲抬脚跟上,见杵在一旁的小花。 “你也跟上来,搭把手。” 平日里服侍景王的小太监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小花只能跟在福顺身后去了后寝殿。 这是小花第一次来z泰殿的后寝殿,殿中摆设甚至奢华,但是看起来很低调大气,一路只拐到了内殿,一入眼就是一张很大的床,四周围着重重紫色绣有龙纹的帘幔。 景王在床前站定,双膊平张,福顺站在一旁给景王脱去头上的冠,期间用手做比划让小花去给景王宽衣。 这是小花第一次这么贴身侍候景王,对于给男子宽衣这事她并不陌生,上辈子给四少爷宽衣的次数可不少。可是不知怎么,当她手放在景王腰带上时,竟然有一丝局促。口鼻之间全是浓郁的酒气又带了些淡淡的男人味道,无端竟她紧张了起来。 小花小心翼翼动作着,脱到只剩了亵衣,景王就坐在了榻边,等着人脱鞋,小花又小心翼翼上前跪着把景王靴子脱了。 刚放下手里的靴子,安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用铜盆端了一盆水搁置景王脚边,然后人就立到旁边去了。 这是啥意思? 小花回头看了一眼,福顺站的老远,脸上全是笑,安成站的倒是不远,但是别人态度明显就是不准备插手。 小花眼光闪了闪,只好老实的把景王的足袜褪下,把脚放进铜盆里,开始给他洗脚。 景王的脚很大,与之相比,小花的手就显得非常小了,仅仅也就是一半的样子。景王的脚也很白,小花对比了一下,比她手还白了那么一点点。 当奴婢的怎么可能没给人洗过脚,小花把手放进水里,细细的搓着景王的脚。反正主子们的脚比奴婢们的手还香,小花此时也没有什么好膈应的。而且景王的脚并没有什么异味,很是干净。 洗完,旁边小太监递了棉帕过来,小花又拿着棉帕把脚上的水拭干。 等忙完以后,小花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倒不是累得,而是太紧张。 本以为这样就算了了,她可以撤退回房好好安抚自己受惊的心脏了,谁知道那醉酒的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捏背。” 一道惊雷轰得一下劈在了小花头顶上,让她呆若木鸡。 景王已经在榻上摆好姿势,只等小花上了。 福顺在一旁轻咳两声,小花立马宛如触电了似的走近了去。 她还想挣扎,转头面露难色的对福顺说:“福总管,奴婢还需要净手。” 她刚才可是摸了景王的脚了,拿摸过脚的又给人摸背,景王不把她锤死,福顺也会把她锤死的。 福顺手一招,又有两个小太监冒了出来,手里端了盆水,旁边还有一个拿帕子的侍候在侧,甚至还备有香脂。 小花心里苦笑,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把手洗了擦干,抹了香脂,深吸一口气,来到睡榻旁。 她不敢去看此时的景王是何样子,把手搓热了,立在床沿弯身开始推揉起来。 别怕别怕,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不要因为换了个地方就紧张,没啥好紧张的。 这么安抚了自己一会儿,小花就不紧张了,开始认真的给景王推拿。 小花一认真起来就会很专注,等一套下来把背部按完,旁边竟然安静的厉害,她小动作的扭一下头,发现身边福顺和小太监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失,睡榻之外的一层帘幔也放下下来。 39、42 ===第42章=== 厚重的帘幔把睡榻这里圈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在这种氛围下,小花无端就觉得心里慌的厉害。 光顾得心惴惴了,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蓦地响起,“不要停。” 小花这才知道一直瞌着眼的景王其实没有睡着,她只能手里继续动作着,因为心绪纷乱,她手里就没那么认真了,只在表层滑动推捏着。 呼吸间全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不是熏香,可是小花就是闻得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浓郁的味道。手下是结实的脊背,衣衫很薄,仿佛若有似无。 嘭嘭嘭嘭嘭…… 这是谁的心跳?是她的?还是景王的? 此时,大脑竟完全成了浆糊。 突然一个天翻地覆,等小花恍过神,人已经被压在了下面。 上空是那双向来狭长淡漠的眼,一个不小心望进去就像似掉进了漩涡里。等小花再次回过神来,有一双手正在解她的衣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即使心底早已明白那福公公的意思,可是来到这里许久,景王一向淡漠不近女色的性子,小花竟早就忘了其中的含义。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却是让她顿时乱了心神。 推拒,推拒肯定是不敢的,下场她不敢想象…… 她连福顺都怕,更不用说福顺的主子景王殿下了。 解衣裳的手还是在继续。 她应该上去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解的。可却是浑身发抖,不敢反抗。 一瞬间小花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福顺各种举动的含义,想到被杖毙的秀云,想到…… 罢了罢了,本就是个奴婢,逃来逃去都没有逃过这一遭……一个当奴婢的本就没有所谓的清白一说,何苦还在意这身子呢…… 身下猛地一疼,紧接着就是猛力的顶送,让她连气都喘不上来。仿佛被劈裂了般的疼,又怕外面有人听见不敢痛呼,只能咬住唇…… 这一刻,小花甚至想起当初暗忖景王不是个男人一事,无端竟全然觉得好可笑…… …… 两个鬼祟的身影,慢慢退至后寝殿门外。 一个声如蚊吟的声音响起,“师傅,这是成了?” 福顺心里都差点乐开花了,可是用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欣喜,只能使劲儿的搓着手指头,表面还要装作一副高深摸样。 “臭小子话真多。”这句话刚出口,福顺就嘿嘿压着嗓子笑了起来,配合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着实感觉怪异无比。 “你在这儿守着,师傅我去歇着了,听着里面的动静明日来给报给咱家。”说完,福顺脸上挂着神秘的笑,拍拍安成的肩,人就走了。 安成苦着脸,缩着脖子立在门外。 这师傅真不是人,自己跑了,让他站这里听墙角。到时候肯定还要问他一些猥琐事,不过做小的,师傅都发话了,还是老实站着吧。 安成心里苦苦的想着,可是耳朵还是支棱老高听着里面动静。抱怨归抱怨,师傅交代的话他可没忘。 …… 到底折腾了多久,小花已经分不清了。 她除了疼,就只能感觉到疼,她觉得自己忍耐力已经超强了,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只能小声哭着无意识的求那人停下…… 可惜景王醉酒,本就神智不太清明,让这小宫人一松乏,那股顺着尾椎骨往上窜酥麻的感觉让他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忍着了,又加上酒精的刺激,更是让他肆意了几分。 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但他不想忍,也没必要忍。 以往懒得去东三院是他对那份心思很淡,但是真到了不想忍的时候,幸个宫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尤其这身、下叫小花的小宫人,滋味很好,浑身的嫩皮触手生滑,让他竟有了一种食之入髓的感觉…… …… 小花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看了看身旁的景王。 见他已经熟睡,拿着自己的衣裳便小心翼翼的下了榻。可惜腿软无力又浑身酸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的软毯上。 这一跌让她悲从心生,忍不住抱着衣裳就哭了起来。 她已经尽量控制的自己的动静了,可是还是轻忽了榻上那个男人的警醒。 其实景王早在小花下榻的时候就醒了,此时见那小宫人跌坐在地上,脸埋在怀里衣裳上无声的抽泣,可是娇躯却是片缕未着。 幼细的胳膊和腿儿,脊背的曲线带着一种稚嫩的细美,虽然手里抱着一大团衣裳遮住了上身,但是从缝隙中还是可以看到那小巧……还有上面一朵嫩嫩的花、蕊…… 景王半眯着眼躺在榻上,酒精的作用让他姿态看起来多了几分放肆,他蹭了蹭手指,上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细滑的触感,忍不住放在鼻尖嗅了嗅,心里莫名的感觉有一种蠢蠢欲动。 小花心绪纷乱的坐在地上哭了一通,抬起头准备穿上衣裳赶紧离开,谁知道正对上景王漆黑淡漠的眼与一贯平静无波的脸。 此时她哭得乱七八糟,鼻头眼圈都是红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十四还小,还没及笄,身条细细的,青涩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娇媚,让人忍不住想再压着身子底下欺负欺负。 四周安静的厉害,小花也不知道说什么,想起身穿衣服,又意识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只能呆呆的抱着衣裳坐在那里,脸红得厉害。 景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哭什么?” 小花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人,景王的脸上还是一贯的平静无波,眼神连点波澜都没有。 他居然问她哭什么,她莫名其妙没了清白身子,她还不能哭哭啊? 可是转念一想,主子睡丫头可不是正睡吗,又思及景王的身份,默然了。 “我、我疼。”她只能这么说。 眼神瞄到那小宫人胳膊上的青青紫紫,那是他捏的? “备水。” 景王的声音不大,可是很快帘幔外面就响起一个声音。 “是。” 小花很怕人进来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想把衣裳披上又抖抖索索手里衣裳光掉。她这会儿觉得自己好可怜啊,简直没有比自己更悲剧的人了。 帘幔外面听见有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又响起:“殿下,水备好了,需不需要奴才服侍。” “下去。” 听到脚步声远离,小花快速把衣裳套在身上,可惜上身短襦太短盖不了下面,她又想着怎么能不露肉把下面套起来。整个人像个肉球似的蜷在地上,景王看到竟然有一种很荒诞的感觉,他看不明白这个小宫人在干什么。 景王套上亵裤下了榻,“跟上。” 小花一脸错愕,这人还是不是人啊,她浑身肉都是疼的,他还想让她服侍他沐浴? 想是这么想,还是很没出息的站起来,把裙子随便绑在身上,抖着腿跟在后面去了。 进了浴间,小花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很是奢华,不像她以前见过的那样里面放有澡桶,而是汉白玉砌的池子,池子大约两丈见方,一角有铜制兽首缓缓吐露出热水来,室内的烟气缭绕。 见景王进了池子,靠坐在里面,小花手里抱着自己其他衣裳还傻呆呆站在那里。 景王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净身。” 小花瞅瞅自己,又瞄瞄自己的衣裙,只能把手里的衣裳放在一旁进了池子,身上还穿着上面的短襦与随便绑在腰上的裙子。 热水温度刚好,可是小花没敢沉迷享受,慢慢的朝景王那边去了。 她从来没有服侍过男人沐浴,唯一的经验就是上辈子服侍四少爷,于是她就拼命在大脑回忆,手上慢慢动作着。 景王大刺刺靠在池里,看着身边忙碌的小宫人。 她叫什么?小花。 这还是上次福顺说过的。 池中的热水把她的脸熏得白皙里透着粉艳,上身的衣裳虽已经被她紧紧绑住了,可是布料入水就透明了起来,若隐若现的更是撩人。 看着水下那纤细的腰、肢,与若隐若现的景色,景王无端就开始燥热的起来。 他心里有点小烦躁,觉得自己从来不会这样,他从来不是一个重这个的人。可是一想到刚才这个小宫人在他身、下哭着求样子,他居然又有了反应。 景王是个简单的人,这会儿虽是清醒了些,但酒精仍然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行为颇为放肆,所以他听从心意,大手一抓,就把她抓了过来。任她眼圈红红的求他饶了她,仍是再来了一次。 事毕,可能是景王舒爽了,所以他难得开了尊口,还说了不少字。 “孤王让福顺在后面给你安排个院子。”东西三院在z泰殿的后方,指的也就是那里。 小花第一次听景王说了这么多话,却说的是这个。 “不、不用了,”她反射性的摇摇头,小声道:“奴婢在这里当差当的蛮好的。” 小花对后院这两个字观感极差,一提到那种妻妾很多的地方,她就想到了上辈子。 景王脸上表情没变,站起了身,走出池子。 小花以往自己说的话触怒了他,缩着脖子也没敢抬头,心里乱得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小花姐姐。” 小花抬起头,见春草站在池旁,她赶忙把脸上的眼泪抹了抹,“春草,你怎么来了?” “安公公让我来服侍你沐浴。”说着,春草蹲了下来,替小花缓缓的擦着身子。仿佛没看到小花身上的痕迹,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这让小花心里舒服多了,虽然她也知道这是欲盖弥彰。 一番洗完,春草连小花的衣裳都带了一身来了,小心翼翼帮腿脚俱软的小花穿好,然后搀着她出了z泰殿。 回宫人房的路上,小花心里哽的难受,想哭却又忍着。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吹了灯,屋里一片漆黑。 小花很想大哭一场,又怕春草听见觉得她矫情。 40、第43章 ===第43章===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小花醒来的时候,春草坐在旁边守着。 “小花姐姐你醒了。” 小花感觉口干舌燥,“现在什么时辰了?”声音嘶哑的厉害。 春草去倒了杯水递给她,“巳时了,没事你别担心,福公公派人来传话了,小花姐姐你今日不用当差,明日再去。” 听到此话,小花松了一口气,又瘫回了床上。 想到福公公的‘体贴’,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春草看小花的表情不太好,笑着道:“小花姐姐你先别睡,我去小厨房把午膳拿回来,吃过了再睡罢。” 过了一会儿,春草端着午膳回来了。 午膳很丰富,有三份菜,还有一份汤。看着那个熟悉的黑色小砂罐,小花猜想肯定是贺嬷嬷给她准备的。 小花下了床来,在屋里的小圆桌前坐下。 春草一边把午膳端了出来,一边说道:“贺嬷嬷人真好,她说就我们两个人,连着咱们俩的午膳一起给了,这罐子汤是贺嬷嬷给你炖的,交代你一定要喝完。” 小花勉强的笑了一下,拿着碗筷默默的吃着饭。 春草边吃饭边道:“小花姐姐,别不开心。春草虽然小,但也知道不少,这要是出了z泰殿可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你好好侍候殿下,殿下以后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原来春草以为小花不开心是因为景王没给名分,小花没有开口解释说,其实给了只是她没要。西三院是只能景王的妻妾才能住的,既然景王说在那里给她安排个住处,就是动了给她名分的念头。 小花的思想春草不明白,春草的想法小花倒是门清。 在这偌大的府里,能从一个小宫人混到殿下的侍妾算是飞上枝头了。可小花却是对上辈子那种在后院和人不停斗的生活厌烦了,惧怕了,也心生抗拒。 其实又什么不开心的呢?日子不还是要照样过! 至少、至少有了这一层以后自己小心谨慎些,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就算不能放出府,这么大的府里估计也不会差她的吃喝。 这样一想,小花心里舒服多了。 人嘛,本来就是要善于自我安慰。哪有一层不变永远顺畅的生活,当你拒绝不了命运对你苛责的时候,你也只能坦然面对,然后面对的同时尽量让自己快乐一些…… 不知怎么,小花脑海里突然响起那个叫青婉的姑娘曾经对她说过的一段话。 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懂,她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只是终究还是钻了牛角尖…… 想开了以后,小花大口的吃着饭。 米饭很香,菜很好吃,贺嬷嬷蹲的汤也很好喝。 不挨饿不挨打,衣食无忧,也没啥闹心事,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至少殿下也默许了她呆在z泰殿里,这算是给她的一点庇护吧? 这样想想,心里更加舒服了。 吃罢饭,春草收了碗盘,小花要帮忙她没让,而是让她歇着。 小花身上确实还酸痛,尤其是那处,也就没有逞强,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过了一会春草回来,拿了一瓶药给小花。 “这是福公公给的,说是殿下赏的,给你擦伤处用。” 估计是想到小花伤到哪儿了,春草的小脸儿红彤彤的。 小花脸也红的厉害,下午趁着春草出去后,小心翼翼的给身上擦了些,凉滋滋的,似乎很好使,她又小心的沾了一些擦了下、身,果然擦了以后,没有那么炙疼感了。 擦好药,小花盖好被子准备好好睡觉, 她决定要把自己精神养好,明日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当差,就当、就当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 福顺缩着脖子,冥思苦想半天都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按理说殿下应该有个动静才对,可是啥话都没说,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要不是上午殿下给了一瓶药膏子让他给小花送去,他还真以为昨天啥事没有。 这么想想又不对,今天小安子那个蠢货可是一大早就把昨天听的动静说了,说殿下不止一次,后来在澡池子里又弄了。 这个好消息对福顺来说,真可谓是天降甘露啊。当然不是降在他身上,而是打了个比方。殿下对那事冷淡的态度,他可是很清楚的,能弄到后半夜可算是难得的大展雄风了。看的出来那个小花挺招殿下喜欢,可是为啥殿下还是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呢? 如果景王知道这福顺此刻想法的话,肯定要喷他一脸老血。 孤王的人伦大事管你个死太监什么事,不但派人听墙角,还问详细,有你这么当太监的吗? 可惜景王不知道,福顺又想不通,只能一遍一遍缩着脖子瞄那书案后一脸淡漠的男人。 景王不懂声色的睨了福顺一眼,也不说话。 他知道福顺这老东西在想什么,估计在想他为什么没有安置那个小宫人。 他景王骆z可不是那么没担当的人,只是那个小花居然说不去后面还要继续当个小宫人,他能有什么话说。反正随她,她愿意当个小宫人就当吧,想要个名分他也不介意给她个。 毕竟,昨晚他还是挺满意的…… 这样想着,又想起那触感,景王的眸子深了些许。 两个装逼犯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杵在那,殿中是一贯的安静无声。 …… 晚上景王用晚膳的时候,福顺找了个空子跑去找了齐姑姑,把这事和她说了。 齐姑姑听完后,笑着说他,“你还真是个喜欢操闲心啊,我们这些当奴婢的想那么多干什么,殿下不就是那种闷不吭的性子嘛。” 福顺表情怪异,冲齐姑姑又是嗔怪又是苦恼的说道:“咱家这不是在想这其中的缘由嘛。” “说你尽操闲心你还不听,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咱们殿下本来就是个寡淡性子,真给了名分把人塞进东西三院去,先不说王妃那边是个什么反应,你觉得殿下有那个功夫有那个心转到后面去?人放在身边有什么不好的,刚好就便儿。”看来这齐姑姑也是旁观者清。 这个‘就便儿’让福顺嘿嘿猥琐的笑起来,觉得齐姑姑说的非常有道理。 “就便好,就便好。”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咱家还忙着呢,走啦。” 齐姑姑只是笑笑,也没说话。 ****** 小花又开始继续当差了。 本来心中还有些忐忑的,可见福顺和景王都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她渐渐就放下心认真当差。 z泰殿上下的规矩都很好,也没让她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大家对她还像以往那般,小花便掩耳盗铃的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是看着景王一贯淡漠不言不语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总是有点塞塞的。 这人还就真当做什么没有发生过,不过想着他的身份,也就明白了一些。 是啊,以景王殿下的身份,幸个身边的宫人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别人用的着慎重其事嘛。 这样也好,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说不定等她到了年纪,府里的人就会把她放出去了。 又过了两日,景王外出巡视封地,小花便彻底闲暇了下来。 小花攒了几两银子,以前闲来无事总会拿出来看看,憧憬一下以后出府后的生活。这次的事发生以后,她心乱了,也没再拿出来看。 最近几日,她又恢复以往的习惯,没事就翻出来细细的数了又数。 春草见小花在那里数银子,数着数着就发起呆。 “小花姐姐你是不是想买些什么啊?”春草以为小花想买什么东西了,又说道:“咱们府里虽然有规矩下人不允许随便进出,但是买东西却是极为方便的,有专门负责这个的,直接把银钱给了告诉他们你要买什么东西就可以了,就是时间长点,因为都是要凑够数才一次出去帮忙采买的。” 小花回过神来,笑道:“我没有什么想买的,府里什么都给发,哪里还用的着自己买什么。” “我看你总是数银子,还以为你想买什么东西呢。”春草解释道。 小花脸色有些宓模懊弧19话。抑皇窃谙肽迷虑玫剿晔梢苑懦鋈ィ茉芟露嗌佟n彝饷嬉裁桓鍪裁辞兹耍绞焙蛑缸旁芟碌囊樱膊换嵘泼涣俗怕洹! 春草默然了。 春草也是外面没亲人的孤儿,早早就被卖到景王府。 因为不会巴结大宫人,分的差事都是那种极差的。这次能够调到z泰殿里来,她知道也是托了小花的福,而且这里的生活也很好,也没人欺负她啥的,过得是她从有记忆以来最好的日子。 景王府里的规矩是宫人到了二十五才可以放出去,可女子到了二十五就过了适合婚配的年纪。到时候嫁不嫁的出去不好说,外面没有亲人的更是凄惨。 只是当奴婢的能提出什么异议呢,尤其像她们这种是人牙子卖进来的。虽说年代久点,但是不用自赎,到时候府里还能帮忙安排除籍落户,这对任何一个当奴婢的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世事两难全,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府里的每个身世畸零的宫人想到自己的以后,都会茫然,春草也是。只是她还得十几年才能放出去,就没有想过那么远。 而小花最近的处境,她也是看在了眼里。用了清白身子侍候了殿下,殿下一点表示都没有,也没有再招她侍候。 在春草的理解就是,小花姐姐还没得宠就失宠了,清白身子也白瞎了,也没能飞上枝头,还是个小宫人。 可是她们做奴婢的能说什么,只是春草心里难免觉得同情不已。 此时见到小花在打算以后的生活,更是觉得心酸。 “小花姐姐,你受委屈了。”说着,春草的眼圈就红了。 小花有点愣愣的,转念就想到春草为什么会这样表现。心中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傻丫头,说什么委屈啊,咱们当人奴婢的不就是这样的嘛,能活着,不挨饿不挨打,日子过得顺畅就好了。” 小花半垂下头,用手指蹭了蹭手里的银子。 “可是,可是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提到这个,小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只能笑着说:“你又傻了吧,到了二十五,哪能好嫁人,左不过就是个难,也没什么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是想好好当差,攒下一笔银子,以后出府了生计有个着落。” 春草想想也觉得是,遂强笑着打岔道:“我以往总是拿一个花两个,以后我也要向小花姐姐学习,多攒些银子起来。以后出府了,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小花也是知道春草身世的,知道她在外面也没有亲人。想着这个小丫头不错,便把自己出府后的打算细细和春草说了,例如买个小院子,扮成寡妇做个小生意啥的,亦或是买几亩地佃出去收租。 大熙朝虽然世风严谨,但是对寡妇却是极为宽容,鼓励再嫁,并且寡妇出门也不会招人眼。 小花想的太多,连以后的身份都给自己想好了。春草听小花这么说,也觉得她打算的非常好,也许以后自己也可以这样。 于是两人就坐在屋里细细的讨论起来,这样说着说着,似乎未来也充满了一片光明。 聊了一会儿,两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就是嘛,她们当人奴婢的不就是要自我宽慰,天天自己和自己过去,那还不用活了。 41、第44章 ===第44章=== 景王不在的这些天里,小花经常会去小厨房陪贺嬷嬷说话解闷,顺便帮着干些活儿什么的。 小花以为贺嬷嬷不知道她的事,实质上贺嬷嬷早就知道了。 福顺那个老东西可是没少在她面前显摆,只是想到那次以后殿下啥动静也没有,贺嬷嬷便对小花怜惜不已。 她个老嬷嬷还是殿□□恤才能跟到景州来当差,说是当差实际上就是养老,自己都是奴婢的身份,也帮不了什么忙。 于是她只能日日给小花换着煲汤喝,希望能把这丫头再养水灵点,说不定殿下就上了心,给这丫头一个名分。 小花每次来小厨房,贺嬷嬷就会拿些杂七杂八的给她喝。她不想喝,觉得太过麻烦别人了,贺嬷嬷就说她太瘦了,给她补补。 可是小花真没认为自己现在还瘦,这段时间补下来,她比上辈子当了姨娘以后那段时间还胖。别处倒是没看出来,胸倒是丰满了很多。不过小花也没想其他,只当实在景王府吃小灶吃的。 当然,贺嬷嬷对她的好,她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不,针线活儿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她就给贺嬷嬷做了一双足袜送来了。 她现在的手艺也只能做点这种小东西,其他的她也做不来。 “你这丫头,天天忙着当差,还给嬷嬷做针线。” 手艺称不上好,但贺嬷嬷却表现非常喜欢的样子。 “嬷嬷成日里给我开了那么多小灶,我总得谢谢嬷嬷啊,就是手艺不好,嬷嬷不要嫌弃。” 提到手艺不好,小花就有些宓模蛭亲阃嗟恼虢湃肥挡徽Φ兀还苁谴硪环菪囊狻 “谁说手艺不好,我看手艺不错啊,初学嘛,能做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嬷嬷还要谢谢小花了。”贺嬷嬷边说边慈祥的摸摸小花的头,突然想到什么,端出一碗汤药出来,递给小花。 小花看着那汤,黑乎乎的,一股子药味,“嬷嬷,这也是补汤啊,怎么看起来像药。” “你不是说来小日子的时候,老是小腹疼嘛,这个多喝几次,就能减轻不少。” 一提到小日子,小花脸就黑了。 她的小日子一直不顺,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来到z泰殿这段时间里期间她又来了次小日子,痛得当差都无法,没想到贺嬷嬷居然记住了。 “谢谢嬷嬷,你对小花真好。” “快喝吧,这个要趁热喝。” 虽然贺嬷嬷一脸没啥的样子,但是小花还是湿了眼,不过借着汤药的烟气,倒也没人看到。 又过了两日,小花的向来不规律的小日子来了。 小花上辈子月事就不顺,日期从来杂乱无章,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几个月一次。疼得狠的时候下不了床,疼得不狠的时候也是脸色苍白像个鬼。 所以这次她已经做好了瘫在床上几日的准备,没想到疼还是疼,但居然疼得不太厉害了。 看来贺嬷嬷的汤药还是有点用处的? 期间,贺嬷嬷又给她喝了不少汤药,小花也没抗拒,知道这些东西对自己好,便一一喝了。 小花这次的小日子出奇的顺利,除了第一天还疼以外,后面居然轻松了很多。这不禁让她大喜过望,对贺嬷嬷谢了又谢。她倒没有其他什么别的想法,只要自己能不受罪,她觉得这都是一件大幸事。 小花不知道的是,一般在勋贵人家,像她这种没名没分的却又被主子幸了的,都是要服用避子汤的。 只是上辈子在锦阳候府,锦阳候夫人见四少爷和乔氏感情不睦,知道要个嫡孙颇为困难,便没有强制不允许四少爷房里人生养,只可惜上辈子到了小花身亡之时,阮思义也没有一子半女,所以小花是不知道有避子汤一说的。 而这辈子,福顺也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的,只是他天天烧香拜佛都巴不得景王能有个后代子嗣出来,自是装聋作哑佯作不知。而景王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情,也不会专门吩咐下去。 贺嬷嬷打着给小花调理小日子的旗号,内里何不是在她给她调理身子。她虽没生养过,但以往在宫中服侍的主子不少,自是懂得小花还年幼,小日子又不顺,哪里有那么容易能受孕。 想是如此想,得知小花小日子来后,贺嬷嬷心中也有些黯然。 不过转头就抛之脑后,一心一意给小花调理起来。就算不为了那件事,这小丫头她也是挺喜欢的,能把她调理好,她也乐意之至。 当然,这些都是暗里的事,小花是不知道的。 ****** 景州不愧是苦寒之地,将将九月,天已经冷了起来。 小花觉得还没有感觉到夏日的气息,转眼间天就冷了起来。前些日子大家刚换上秋装,转眼秋装就有些穿不住了。 不过府中的对待下人们历来不错,冬装也都一一发了下来。 春草的冬装已经发下来了,小花的却是不见。 又过了一日,常公公让小夏子给她送来一应几身冬装。不提布料的好坏,一看颜色与样式就知道是特制的,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交代。 不过小花倒也没有矫情,给她就穿,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受冻的可是自己,毕竟她也没有冬衣可穿。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景王终于巡视完封地归府了。 景王归来的时候是个晚上,天刚擦黑,就有人来提前来z泰殿报殿下回府了。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当差,光白吃白喝还玩了,小花也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见大家都忙碌准备起来,自己也不好置身事外,便在殿中给几个小太监帮忙。只可惜他们都不让她插手,她只好站在殿中当柱子。 没一会儿功夫,景王就回到z泰殿了。 景王身着了一身玄色绣金线暗纹的常服,身披同色系的披风,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脸色还是一贯的淡漠与平静无波。见到这样的景王,站在角落的小花有一瞬间感觉有些恍惚,跟着就低下了头。 景王进了殿,先是去了内殿沐浴,换了套常服出来,与此同时小厨房那里的晚膳也送了过来,有小太监在摆膳,小花也上去帮了手。 景王先在殿中坐了会儿,饮了茶,才来到桌前端坐下。 眼前的情形熟悉而又陌生,可是小花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低着头开始侍膳。 景王的膳食还是很简单,五菜一汤。 和贺嬷嬷熟悉了之后,小花才知道这些膳食大部分都是出自于贺嬷嬷的手。贺嬷嬷的厨艺有多好,小花现在算是身临体会,什么简单的膳食都能处理的有滋有味。 用完膳后,景王静坐了一会儿,便去了后殿。小花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正准备退下,却被福顺叫住。 先是被安成带到一处地方沐浴更衣,然后被人领着去了后寝殿,进入了那幕熟悉的紫色帘帐之内。 在这期间小花就像是个木偶,让干什么就是什么,她心里非常紧张,此时此地此景,她要是再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就白瞎了自己重活二世了。 小花走进来后,景王并没有出声说什么,她也就无所适从的杵立在那里。 小花穿了一身嫩绿色的纱衣,里面穿着月白色的肚兜和同色绸裤,嫩绿色衬着白皙娇嫩的臂膀,青涩中带着点清新的诱人。 这身衣裳是一个小太监拿过来的,小花当时接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就穿上了。此时垂头站在这里,即紧张又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的窘迫。 “过来。” 听到这声音,小花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是没什么吗,为什么现在又这样。 可是主子发令,做奴婢的能说什么,小花只能上前几步靠近那个坐在榻上的人。 还没站稳,就被人一把抓了手腕,紧接着便跌到在一个人的怀里。 接下来发生的,小花有些恍惚,又有些迷茫,唯一不变的就是刚开始那股疼意。 对于床第之间的事情,小花并不陌生。她上辈子是个以色侍人的主儿,又怎么可能会不懂这其间的事。只是事情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甚至身体准备也没做好,只得跟着起起伏伏。 总体来说,不是很舒服。 她初尝人事,这景王又明显是个只顾自己的主儿,能舒服到哪里去。可是不舒服也得挨着,小花只能尽量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可以好受点。 景王确实是个自顾自己的主儿,甚至举动之间可以看出有一些粗鲁还有些笨拙,但是什么东西都架不住时间长。 本来小花还觉得有些难捱,慢慢的也开始感受到一两分其中的滋味,迷糊之间就把纤臂环上了对方的肩。 小花一直咬着下唇,不敢轻唤出声,也不敢去看上面那人的神色。刚意识到自己手臂环的地方不对,想收回来,又被突然一撞,顿时把她又撞迷糊了。 一场下来,到底过去了多久小花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后面又丢人的哭求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小花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也被清洗干净换了衣裳,春草守在一旁。 见小花醒来,春草啥也没说,就去给她张罗吃食了。 小花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又干了体力活儿,接过春草端来的饭食,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吃起来。 其实她是有点窘,把自己做晕了不说,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尤其春草体贴的举动,更是让她有一种‘春草肯定是想我干了体力活儿很饿’的羞耻感。 等小花吃完,春草收拾好盘碗,又问她要不要喝水,确定什么都不需要之后,才吹了灯,自己也回床上歇息。 小花有些鸵鸟,也不不好意思问春草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不过她知道春草肯定知道,见春草啥也不问,她就全当不知道。 小花心思纠结的同时,福顺可是乐得心里各种欢喜。 见自家殿下事后也没什么动静,他还有些气馁呢,没想到这次出去归来,殿下居然自己提出让小花那个小宫人过来服侍。 虽说殿下说的含蓄,但是架不住福顺善于发挥自己的脑细胞啊。事件也确实如他所想,嘿嘿,就是那样滴。 这次福顺可是没有指挥旁人来听墙角,而是自己全程关注。当然是站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听,他福顺才干不出来偷听的事情来。 结果让他很满意,让他不禁生出这个叫小花的小宫人还是有些出息的,以后一定要给她创造出更多出息来。最好能创造个小皇孙出来,就更好了。 42、 第45章 ===第45章=== 翌日,小花犹豫了好半响,还是硬着头皮去当差了。 如今这情形,她真心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感觉。说她只是个小宫人吧,她又干了不是‘正事’的事,而且此时已经不是她愿不愿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无法反抗。 思来想去,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想,反正她从来没巴望可以得宠,就更不用说失宠什么的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孤苦一生了,她可是连放出去当‘寡妇’的念头都打算好了,她还会怕什么。 无惧也无怖,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这个。 其实事情发展到如今,小花也是有些想通了。她想不出来景王为什么会再次招她侍候,第一次可以说醉酒,第二次那就只能说是新鲜了。 好吧,新茅坑还有三天香了,她也只能这么自嘲的想。 景王的脸还是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连个正眼都不给她。每次看到景王那平静无波的脸,小花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福顺则是看到她脸上就满脸笑,就算是当着景王的面,她都能从他脸上看出那种无声的笑来。 小花肯定不能给福顺脸色,即使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这种窘境,有一大半都是这个老王八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可她还没有忘记,这个老王八不是简单的老王八,是景王府的内务总管不说,据说还是看景王从小长大的宫中老人。脸笑嘴甜心狠手辣,仅此一项,就让小花不敢得罪他分毫。 福顺怎么可能没看到小花平静脸下是一张气鼓鼓的脸呢,可他有些想不通,平常的小宫人能一朝爬上殿下的榻,无不是乐意之至,这个叫小花的小宫人到底在气什么。 福顺没心情去分析小花的心态,因为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关键,关键就是殿下的人伦大事。至于这个小宫人,她不可能会不愿意,亦或是不愿意对福顺来说也并不重要。 而经过福顺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个小花虽然反应和常人不同,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非常稳重并且识大体的人。 就是有点太识大体了! 别的人得了宠,都是巴不得被人宠着娇着,各种邀宠的手段频出,唯独她仿佛没事人似的,啥也没表示。 福顺瞅着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当柱子的小花,又瞅瞅那边一脸平静无波的景王。 也许,殿下就是喜欢这样的? 没有把握的事,福顺也不敢妄加猜测,只得听之任之,不做其他。 …… 小花就这样情势怪异的在景王身边呆了下来。 说她是个服侍的下人,平日里除了偶尔站站桩,端端茶,侍个膳,就没啥事了。说她不是个下人,景王那个怪人又三五不时招她去‘特殊服侍’。 次数也不多,这一个多月下来加起来也就三次的样子。 仅这三次,就让福顺差不多老脸笑开花了,背着景王的时候,眼睛总是往小花小腹处打转,巴不得里面蹦出个小皇孙出来。 小花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反抗不了,就老老实实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提,让她干啥就干啥。 对于景王这个怪人,她一直摸不透也看不透。 平时寡言少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侍候了几次,他几乎没跟她说过话,就是做。可是小花还是看的出来,这景王在榻上和平时还是有点区别的,虽然脸上还是那种面无表情,但是能感觉出来其间透露出的些许热情。 有时候小花也会有沮丧的心情,感觉自己就是个泄欲的工具。可是转瞬间就不去想了,想了只会让自己心里不舒服,还能怎样? 在这期间胡良医突然来了一趟,给小花把了脉。 说是上次中毒检查一下恢复的情况,当时景王和福顺都不在,是小秦子把人领进来的。 胡良医把完脉后,说什么问题都没有,人便走了。 小花以为大夫看诊就是如此,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 天一天天冷了下来,前日开始下雪,到现在一直没有停下。 外面气温低得厉害,不过z泰殿里烧的有地龙,倒是感觉不到寒冷的。 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景王用完晚膳后,就来到书房里看书。 景王坐在书案后,手持一卷书看,身侧站着福顺,小花则是站在书房的一角一直垂着头。 手中的书翻完,景王瞄了身边福顺一眼,福顺立马去书架上又取了一本过来。一般情况下,景王要是没有开口说话,就是代表随便拿哪一本都行。 福顺把手中的递给他,人又回一旁垂首站立着。人是站着没错,那双老眼却是闪烁的盯在景王手中书上。 景王也没注意书封,随意就翻了开,谁知道里面却是没有字的。 他随手翻了几下,意味深长的抬起眼,刚好撞上福顺闪烁的老眼。 “嘿嘿嘿,殿下是不是要茶?”福顺干笑问道。心里则是感叹,他当个奴才真是不容易啊,还要操心这事。这眼见殿下十来日没动静了,福顺又开始动起小心思来。 小花听到这话,便去了茶水间。 景王的眼神让福顺有些坐立不安,不过他脸皮向来厚,硬着头皮站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小花那丫头动作太慢了,我去催催。” 福顺前面出去,小花后脚就进来了。没看到福顺也没多想,便把茶奉上搁置在书案上右方的位置。 眼光随意扫了一下书案,定睛一看,唰的一下脸就红了。 “啊?”甚至不由自主惊讶了一声。 声音出口,她赶忙就垂下眼睛,正预走开,纤细的腰肢上缠了一只手。 “殿下?” 此时的小花,精致的小脸满是红晕,眼神也不敢直视景王,忽闪忽闪的。 她心里跳的厉害,对于那书,小花并不陌生。 上辈子四少爷风流成性,也会像其他公子哥一样珍藏几本避火图,还说什么文人之间疯传的珍品啥的。 没想到这景王殿下表面上一本正经,居然也会看这个! 她也没来得及再想下去,人就被抱进了怀了。衣襟里伸进了一只大手,裙子下面的亵裤也被人笨拙的解着。 天哪! 小花脑袋完全被炸木了。眼睛往上移,对上的是景王平静无波的脸和淡漠的眼神儿。 他怎么能这样!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坐在腿上。 “殿下,这里不行、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顶了回去。 景王其实没这么冲动的,看到那书后,他还觉得福顺这老东西真是闲的慌。 可是那小宫人不小心瞅到那书羞涩的样子,却是让他不由的想起前些日子那滋味。又思及刚才那图是画的是书房里寻欢作乐的,人忍不住就有些躁动了,就想试试。 一试就着了魔。 他看着身上那小宫人娇艳欲滴的样子,被他疼爱的眼里仿佛了要滴出水珠儿似的。 上一辈子这一辈子,他对这东西都淡得可以,再加上上辈子常年的吃斋念佛,让他更是寡淡了。也不是不想,总是想得时候不方便,要绕到后院去又觉得太麻烦,再加上他心里总是排斥去后院,就歇了那种心思。 对这个小宫人完全是机缘巧合。 那一日喝了酒,又被她揉弄的动了心思,就不想再忍才会要了她。后面几次,也都是有点心思她刚好近,反正已经要了,景王就不打算再克制着自己。 景王觉得自己一直克制的挺好,却总是忍不住在她身上破功。尤其此时,看了那图,又是在这样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场合,更是让他激动的厉害。 也不知道景王是不是故意的,小花被他调了个姿势,眼皮子下面就是那本翻开的书。看到那书上画的,想到现在自己的姿势,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小花大脑直接炸出一大片炫白。 …… 最后是怎么走出书房的小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把衣服一拢把人推开就跑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那一推推的到底是谁,景王见人跑了,也没说什么,而是自己默默把身上的衣裳整理好。 小花走后,福顺过了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小花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老奴出去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真是太没规矩了……”福顺头低着,嘴里念念叨叨的。 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可笑,出去找个宫人找了大半个时辰,你骗鬼吧。 景王瞅了他一眼,白玉般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余韵过后红晕,脸上扔没有什么表情,“别装了。” 福顺嘿嘿傻笑着,老眼直眨巴,扯了几句今天天气真好啊,外面有月亮啥的闲话,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就进入主题。 他咳了咳,清清喉咙,“老奴觉得小花那丫头人还不错,也本分,既然殿下没打算把她安排进后院,要不我在殿里给她安排个屋子?唉,这外面天越来越冷,宫人房里又没有地龙,可别把这小丫头冻着了。不给人一个名分也就算了,还让人住在宫人房那么简陋的地方,说出去别人还要说咱们景王府苛责人呢……” 景王没有再听下去,罕见的瞪了福顺一眼,直接站起来就往外走去。 远远飘来一个声音。 “随你。” 留下的是福顺暗搓搓的贼笑。 剩下的就真随着福顺了,他把小花的房间安排在殿中的一个小房间里,距离景王休息的后寝殿非常近,几乎是挨着,就在其边角处。 房间不大,但是里面布置的很精致,物件摆设都非常华美。 当听说福顺要把她安排进殿里住,小花还有点无所适从。本来还想推拒的,谁知道福顺板着老脸,说这是殿下安排的,然后就不理她了。 小花只能把自己东西收拾收拾,搬了进去。 小花一搬走,她和春草住的那间宫人房里就剩下春草一个人了。 谁知道春草还一幅非常高兴的样子,嘴里没说什么,但是眼神充满的鼓励的味道。只差对小花说,小花姐你加油我看好你哦。 小花就这样住进了z泰殿里,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除了挪了个住处,其他也没什么不同,也就习惯了。 平日里该当差当差,该下值就下值,只是换了个晚上睡觉的地方。 可是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有时候晚上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房里就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点都没有这是她的房间的感觉,很是随意。当然也不是天天来,隔个七八日来一次,来了就会留在这里过一夜,人也不走。 有时候小花总会忍不住的想,自己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通房。 没想到混来混去,上辈子是个通房,这辈子也是个通房,唯一比上辈子要好一点的就是,这z泰殿里很安静,没有纷争,也没有人和她争。 ===第46章=== 喜儿当初是眼睁睁看着秀云被杖毙的,她从来没有想到向来都是笑眯眯的福公公会下那么狠的手。 并且是当着z泰殿里所有服饰的宫人太监面杖毙的,和秀云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喜儿不认识的宫人。 也是因为此,她才知道原来小花这两次的病并不是意外,而是被秀云下了毒。 喜儿当场就被吓哭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死的那么惨,直接被板子打死,打的七孔流血,下、身一看就是被打烂了。 人打死了就被拖了出去,喜儿和另外几个小宫人一起还把庭院的染了血地用水一点点擦洗干净。 当时没人敢哭,都是呆滞着眼睛,抖着手擦洗地面的……喜儿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幕景象,那种嘭嘭嘭的闷响音,秀云和那陌生的宫人被堵着嘴狰狞的脸,还有那刺鼻的血腥味…… 之后她们就被带出了z泰殿,去了府里其他处当差,喜儿连着做了大半个月的噩梦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喜儿离开了z泰殿被分到了府里针线处,负责府中需要针线的活计。 虽比不了当初在z泰殿的时候,但是比起以往洒扫处却是好了太多。 现在的喜儿如果不看脸的话,简直和以往换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也不太爱和人交际。 对于自己曾在z泰殿服侍过,喜儿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离开之前就被福公公手底下的太监警告过不许透露出关于z泰殿里的一切信息。 想到被活生生被打死的秀云,喜儿一直牢牢的谨记被交代过的话。 午夜梦回的时刻,喜儿也会想起小花。 一起六个小宫人,只有小花没被撵出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这也仅是想想,z泰殿的一切离现在的她太遥远了。 喜儿直到现今才明白自己当初走了多么大的运道,居然能去z泰殿里服侍,只可惜她没有把握住机会。而现今,她连z泰殿的大门边都摸不到。 一向聒噪的她经过那次的事之后变得成熟了,她才知道原来磅礴大气宏伟壮观代表着富贵至极的景王府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好像认识的一个在府里当差有些年头的老宫人说的那样,人只有吃了亏才知道长记性,只有挨了板子才知道疼,以往她不以为然,此时才能深刻的体会到这里面的含义。 …… “喜儿,你都干了那么久了,快歇歇眼睛,午膳的时候到了,咱们去吃饭吧。”一个穿着小宫人服,十四五岁的小宫人冲着喜儿说道,满脸的笑。 喜儿回了一个轻笑,放下手里的活计。 这个小宫人叫橙儿,也是针线处的小宫人,和她一般大,很是活泼可爱。 每次看到橙儿笑的时候,喜儿总会想到以往的自己,明明才不过几个月,她却是感觉自己苍老了很多,再也无法像这样开怀的畅笑了。 也因此,她来到针线处这边,身边唯一算的上是朋友的就是这个橙儿了。两人的关系很好,又是同屋,平日去干个什么,两人总是一起,感情也越来越好。 …… 喜儿想,也许再过一段时间,等她再缓缓,她也能像橙儿这么开怀无忧的笑…… 景王府因为是藩王的府邸,规矩复杂,府中分外务与内务两个部分。 举凡牵扯到公务的都是属于公务,由奉承司掌外务的总管太监和长史司管理。其他属于内务由内奉承总管太监福顺和掌事姑姑齐姑姑负责。 而萧氏身为景王妃,其实在府中是什么都不管的。 不过毕竟是亲王妃,王府中外务及z泰殿插不上手,其他一些地方打听个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福顺安排到z泰殿里服侍的几个小宫人,刚被挪出来,萧氏就盯住了她们。 本来只是惯例想打听一下里面的情况,以往也不是没碰到被挪出的小宫人,谁知道这次却是出了例外。 这几个小宫人的嘴巴很紧,无论萧氏手下的人怎么套话都套不出。还是春香手底下有个收买的小宫人和其中一个小宫人关系不错,才套出了些许点滴。 只是套出z泰殿里杖毙死了两个小宫人,其他再问那小宫人就什么也不说了。 这点异常自然而然传到了萧氏的耳里,让她好奇的厉害。 因为掌事齐姑姑一向规矩严格,套话的人也不敢太过格,眼见毫无进展,萧氏有点急了,手段便粗暴起来。 这日,喜儿被人带到了长春院,她就是那个漏了些口风的小宫人。 人是机灵不假,心眼也是有的,终究是积性难改,话多的毛病坏了事。 喜儿跪在下面,听闻这里是景王妃的住处,要见她的是景王妃,她整个人就吓懵了。她顾不得想自己在z泰殿里的事是怎么被人知道的,又想起橙儿,心绪混乱…… 李嬷嬷和春香在旁边诈了几句,她就把什么都说了。 包括为什么有人被杖毙了,包括还有个小花仍然留在z泰殿里。 喜儿摸不清景王妃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反射性想到以往服侍那户人家夫人问这种话的意思,就把什么都往小花身上推了。 说的是天花乱坠,说那个小花的小宫人特别得殿下的眼,包括福顺都对她另眼相看,这次秀云对小花下手,就是嫉妒使然。 其实现在z泰殿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喜儿并不清楚,她只是自己想象加上看到的一些事情进行揣测,里面倒也没添油加醋,只是主观意思,也架不住听的人联想,致使萧氏的脸越来越沉。 见萧氏想发火的样子,一旁的李嬷嬷就赶紧挥手让人把喜儿带下去了。 “王妃,我看这个叫喜儿的小宫人话不实。”春香在一旁说道。 既然能成为萧氏的心腹之人,自是没几个简单的,别的不说,眼里都是有些数的。像喜儿这样的小宫人,在春香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她那点小花招自是瞒不住人。 萧氏皱着眉头,烦躁的挥挥手,“就算不实,但是肯定有几分是真的,别的不说光是下毒杖毙两个那事,就能看出些东西。” 一时之间,四周安静的厉害,大家心里自是清楚里面的含义。 “福顺这老东西!还有那个姓齐的贱人,都是贱坯子!” 萧氏摔了手边的茶杯,气得满脸通红。 “往殿下嘴底下送女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得出来!后院的女人都死了吗,送些下贱坯子进去。” 李嬷嬷和春香几人都不敢说话。 总而言之,萧氏现在就是进退两难。 刚嫁过来那前几年的时候把夫妻之间的感情完全闹腾的没了,景王现在根本不来长春院这里过夜。幸好去其他处也很少,倒也不存在妒忌忿恨争宠什么的。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这个道理,都不没宠也就算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也难怪萧氏会恼火了。 “嬷嬷怎么办?如果真弄出个小皇孙出来,这府里就彻底没有我的位置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也仅是我们自己的猜想,毕竟内里到底是什么样,大家现在都不清楚。您又不是不知道殿下那寡淡的性子,要是真会动那些小宫人,福公公前几次安排的人也不会全部都被撵了出来。” “可是这一个不一样啊,以往那些都是呆个半个月人就被撵了出来,这一批倒是都被撵了出来,就留了那么一个,没有些原因肯定不可能。” 李嬷嬷也懂得其中的道理,她嘴里还是安慰道:“王妃先不要想太多,还是再打听打听。” “怎么打听,z泰殿里根本插不进去手!” 是啊,要是能插进去,也不会这几年都如此了。 包括这府里也被殿下手下的几个人经营的滴水不漏,掌管后院大半事务的管事齐姑姑,看似对景王妃毕恭毕敬,因着景王妃并不管府中事务,实际上她手里的权利还没有齐姑姑多。 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想查点什么干点什么,事事受限! 一旁的冬香犹豫的开口道:“要不让那个喜儿去试试?她不是和那个小花进府就在一起吗,据她自己说好像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喜儿这次算是把自己坑了,因为急于想把事情往小花身上推,她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特地说自己和小花的关系很好,知道一些很私密的事情。 冬香的说法,让几个人都眼睛一亮。 管她有没用,总算是一个法子? 喜儿慢慢的走回针线处,她感觉着自己腿很软,但她还是走回去了。 一进宫人房门,就看到里面冲她笑得很甜的橙儿。 “你、你怎么能把那事告诉别人,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能说的吗?”喜儿终于流下恐惧的泪水,手抖得很厉害。 虽然她在王妃那里应付的很好,但她还是怕。 她怕死!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当初秀云被杖毙时的惨状…… 橙儿脸上的笑变都没变,拉着喜儿来到床边坐下,若无其事说道:“那是王妃,那不是别人。” “可是福公公交代过的,不能把z泰殿里的事往外面泄露,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喜儿有些歇斯底里,手都是抖的。 橙儿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又低声安抚喜儿道:“你想多了,是福公公大,还是王妃大?王妃可是这府里除了殿下最尊贵的人,给王妃办事,福公公敢把我们怎么着?!” “可是、可是……” “行啦,喜儿你不要想多了,王妃也就是问些情况罢了。我记得你说过没来景王府的时候,不是在哪家富贵老爷家里当丫鬟的嘛,院子里的事是不是主母当家的,福公公是很大没错,但是王妃比他更大。” 喜儿心里稍许放下了一些心,也许,橙儿说的没错?! 是的是的,王妃是除过殿下最大的,她不应该再想多。 可是看着旁边一脸笑的橙儿,她的心还是复杂极了。 43、第47章 ===第47章=== 因为景王在小花房里过了两夜,小花房里的摆设换了几波。 刚开始福顺只是照着比侍妾低一点的标准布置的,谁知道景王在这里留宿了两夜,第一次可能是累了不想动,第二次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福顺历来细心,事后便把小花房里的东西重新换了遍。床上的东西换得更为华美精致不说,房里布置摆设也换了。原本的拔步床,福顺可能感觉小了,又换了一张更为宽敞华美的。整间房被一座沉香木透雕花的屏风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面是用来起居的,里间则是睡房。 看着这个完全大变样宛如一个销金窝的房间,小花有点愣愣的。 这种她也不是没见过,不过上辈子都是需要她用手段巴着四少爷,四少爷才会给的。没想到这辈子啥也没做,就有人预备了。 真是贴心啊,这个贴心不是指的景王,小花感叹的是福顺。也许还是看不透景王那人,但小花还是知道他是记不起这些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小花心里非常明白她对景王来说也就是个工具,暖被的工具。 别人给了就接着,就当是自己辛勤劳动的福利吧? 小花的差事问题,福顺没有说,她也就还老老实实每日去当差。除了住的地方好些,穿的衣裳比其他宫人好点,小花还是跟以往没有其他变化。 这日景王不在,小花见外面天黑了,用了膳以后就回房了。 可能因为想着她三五不时要侍候景王,所以她还多了一个福利那就是每晚都有水沐浴。每晚她回房后,就有两个小太监备好水过来让她沐浴。 一起先小花不知道什么情况,见人提热水来了,她就老实接着。这样几次后,她差不多就摸清楚了这种举动的意思。 不用想,就知道是福顺的意思。不得不说,这个福顺真的很贴心,小花除了呵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因此,再有小太监给她送来美闻其名‘夜里歇息穿的衣裳’时,她啥话也没说就接着了。 那衣裳是两件,样子是小花从来没见过的式样,不过拿在手里她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上辈子她屋里没少有这样的衣裳。 小花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谁都得罪不起的情况下,她就老实着。 哪怕那身衣裳的样子极为不雅,她每日沐了浴后,还是会穿上睡的。说不定哪会儿大爷就来了呢,估计福顺那个老王八也是这么想着。 她就闹不懂了,景王睡不睡女人和他一个太监有啥关系,这样事事费心,让人心里诚惶诚恐之外,难免有点烦烦的。 小花沐了浴,换上那身衣裳,外面随便裹了一件外面穿的衣裳,便站在屏风后面叫外间等着的小太监去收拾洗澡间里的水。她自己则是进了拔步床,把床帐子放了下来。 小太监的动作很快,外面收拾好后,便退了出去把房门关上了。 雕花填漆拔步床上悬挂着青葱色绣花藤的帘帐,床上铺着银红色的缎褥,上面是沉香色金线绣并蒂莲绉纱里子的棉被。 小花脱了外面的衣裳,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袍。 豆青色的小肚兜和同色的薄沙裤。小肚兜在腰肚脐上方的位置,更显她酥、胸浑圆,腰肢纤细。下面的纱裤很薄,只有裆处不是透明的,至大腿根以下曲线毕现。裤腰很低,将将在胯上,小花每每看到总有一种怕要掉了感觉。 瞅着身边和周遭的一切,小花总有在做梦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小花非常清楚当她踏出这间房门后,她还是那个谨言慎行的小宫人。 床上看起来软绵又暖和,让小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哈欠。 上了床窝进被子里,她不自觉的蹭了蹭。真是舒服啊,好东西用起来就是不一样。她后背接近全~裸,躺在被子里只会有一种很舒服很软绵的感觉,而不会感觉粗糙磨了皮肤。 屋里的灯光不亮也不暗,只有里间高几上还燃着一盏灯,晕黄色的,从薄纱帘帐里面看去,可以很清楚看见床外的情形,又不会晃眼。 小花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就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屋里的灯光突然大亮。她感觉似乎是在做梦,困顿的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躲开光,继续睡。 景王半撩帘帐就是看到这样一幅情形―― 蔓长的黑发,□□的玉背,起伏有致的曲线,小巧纤细的腰肢儿上松松的挂了一条纱裤,幼细的腿儿搭在被子上,青涩中更显妖娆。 景王两辈子加起来从没有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美,此时感觉到自己呼吸一窒。 他反射性的把帘帐放下来,让一旁的小太监更了衣,挥手让人都下去,便只着了亵衣步入帘帐内。 小花半睡半醒之间,总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揉弄。可能是屋里烧了地龙暖和,便感觉身子软绵绵的,总感觉自己困的厉害。 直到一阵刺痛袭来,她才有点醒了神儿,跟着又迷糊了。 感觉是景王来了,又感觉自己是在做梦,混混沌沌的,她就也没像以往总是压抑着。痛了就轻哼,舒服了就轻呼,咿咿呀呀,倒是被折腾的更狠了。不自觉就泣了起来,似哭非哭,说不是哭又像是在哭。 景王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瞅这么晚来了,居然会见到这小宫人这样一幅样子。往日那么几回,一开始他能感觉到她很紧绷,只有时间久了被他弄狠了她才会迷迷糊糊的露出这样的神态。 所谓的柔媚似水销魂蚀骨,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景王第一次感觉到。 他心里有些不爽,合着往日这小宫人还在和他装拘谨? 想到她平时的样子,看着身、下娇媚的人儿,他无端动作就狠了几分。越狠越感觉到食髓知味,越舍不得丢开。 不知弄了多久,被那么一、绞,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事罢,他还能感觉到那种让他头皮酥麻的余韵,不由自主就把人紧抱在怀里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那小宫人的长发。 小花这会儿倒是完全清醒了,感觉景王没退出去也不敢动。这种很亲密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应,以往事后他从来都是不搭理她的,没想到这次却是这样的。 神经紧绷了一会儿,没撑多久,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之间,一直没睡踏实,好不容易睡沉了又被弄醒了,醒了脑袋也不清楚,只能攀着对方的肩一起沉沦。 景王什么时候走的小花都不知道,等她醒过来已经是大中午了。 听到里面有动静,春草走了进来,见小花撩开帘帐,开口说道:“小花姑娘,你先躺着吧,我让他们送些水来让你沐浴。” 景王每次走后,春草就会被叫过来服侍她,几次下来,小花倒也习惯了。 等热水提了上来,春草便来搀着她去了里面屏风后面沐浴。 洗完擦干穿好衣裳,午膳已经被端过来了。 春草边把膳食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边开口说道:“福公公说让您好好歇歇,不要急着去当差。” 小花脸色一红,每次服侍完景王,福顺总会这么一说。根源在有次她服侍了景王,第二天因为不累就老早就当差了,从那之后,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有人来交代她。 午膳很简单,就是三个菜加一份汤品,一个人吃还是足足很够的。小花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把汤喝了,就又回床上窝着了。 菜几乎没有动,白米饭还有多的,小花便让春草吃了。自从她入了这间房住后,以往和她吃饭在一起的春草就再也不和她一起吃了。小花倒也没强迫她,每次春草在的时候,总会另分一份出来,反正东西多她一个人也吃不了。 春草吃了饭,把桌面食盒收拾了,便坐在床前脚踏上做针线活儿,一边和小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小花姑娘,我觉得其实你可以不去当差的,何必去受那个累。我瞧着殿下很喜欢你的,你求着殿下给你个名分呗。” 这话春草忍了很久,一直想说不知道怎么开口。小花姐姐看似一个闷不吭声的人,实则内里十分有主意,有时候连春草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以往也就算了,现在人都搬到殿里来住了,这点明了就是侍妾才有的待遇,她却总是还去干小宫人的差事。 小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春草说,只能含糊的说了一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春草悄悄瞅了下小花的神色,见她不是很想说这个,便没再提了。 可能小花有自己的打算?她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z泰殿里服侍的小太监小秦子敲了门进了里头来,站在屏风外头低声说了一句,“小花姑娘,守门太监来报外面有人来找您,是以前在殿里服侍的小宫人喜儿。” 小花愣了一下,春草倒是知道那个喜儿,她那会儿来照顾生病的小花时见过,知道那喜儿和小花姑娘的关系也并不是怎么好,尤其当初她来的时候福公公手下的小太监可是交代过,对为什么没有找同屋的看护小花的内情还是知道一些。 小秦子在外头继续说着,“咱们殿里的规矩是外面的人不能入内,当然如果小花姑娘要是想见的话也是可以见的,只是需要到门口那边。” 自从小花进了殿里住,这z泰宫其他人对她的称呼就从小花变成小花姑娘了。小花不知道的是,为了她这个称呼,下面人头都大了,还是让托安成去请教的福公公。 因为小花的地位不分明,说是小宫人吧,这明显谁都知道不是个普通的小宫人,说不是小宫人吧,上面也没个准话看给个什么位分。 福顺被安成问了,也是脑袋疼,便开口说喊姑娘吧。包括福顺现在也入境随俗了,改口喊了姑娘。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其中的差别,至少小花就感觉到这z泰殿里服侍的下人对她恭敬了很多,包括福顺和常公公两人,小花在平日里打交道情况下在细微里就明显可以感觉态度比以往和蔼了许多。 怎么说呢,以往是居高临下,或是根本不当回事,现在则是拿了正眼看你。以往就是个物,这会儿则是成了人。 有时候小花不得不感叹,这就是所谓的狐假虎威?比喻可能有些不恰当,但确实是因为景王的关系,旁人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几分。 话转回来。 小花也闹不懂这喜儿怎么突然说想见她,自从那次一起的几个小宫人被调了出去,她就再也没了其他的人音讯。当然这里面也有她从来不去的原因,另外则是她从没把那几个人放在心上,尤其是那次她第一次生病,那几人对她置之不理之后。 春草看出了小花不想见那喜儿的样子,便开口说道:“小花姑娘在休息,秦公公麻烦你让守门的小太监推了罢?” 这个疑问的尾音是对着小花的,似乎有征询她的意思。毕竟春草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自己也不敢带小花做主。 小花听了春草的话,点了点头。 春草笑了笑,“那就麻烦秦公公了!” “好呐。”小秦子退了出去。 小花半靠在那里想喜儿怎么会突然来找她,两人本就是不搭边儿的,突然来这么一着实让人想不通。 “我估计是不是因为被调出的缘故,外面的差事是肯定没有这里边的好的。” 再也没有比春草更明白这些了,当初她在浣衣房里过的是啥日子,在这里过得是啥日子,两相一对比就出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以前小花没有搬进殿里,福顺从来没有对春草说过让她侍候小花,她表面上是搭把手,实际上几乎算是在侍候小花了。尤其是小花侍候了景王以后,她手里差不多的活计都是侍候小花的,至于名义上的洒扫庭外,这些日子春草也看出来了,她去不去做都有人定时定点去洒扫。 能在这府里呆上几年的人没一个是傻子,就算上面没人明说,下面的人也会看着眼色更换着自己的定位。例如z泰殿里服侍的宫人太监,例如小花自己。 因时因地因人,说的不外乎如此。 小花也觉得春草说的原因有点像,不过那跟她有啥关系呢,她也就是个小宫人能帮什么。遂把喜儿来找她的事儿丢在了脑后,自己把枕头挪了挪,窝进了被子里。 春草见小花要歇下的样子,轻手轻脚站起来,把最里层的薄纱帘帐放了下来,自己还是坐在脚踏上,只是不再说话。 44、第48章 ===第48章=== z泰殿宫门外,守门小太监对喜儿说了一句‘小花姑娘在休息’,便不再理会她。 喜儿还想说什么,那小太监瞅她一眼,开口问道:“你还是赶紧走罢,要不是见你以前在里头服侍过,也确实和小花姑娘熟,早就赶了你走,这里是闲杂人等能靠近的吗?” 喜儿有些懊恼,感觉这小太监狗眼看人低,可是又不敢当面表现出来,只得跺脚走了。 一路往回走着,喜儿心里乱糟糟的,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喜儿,这可是王妃交代下来的事情,你可要用心啊。”橙儿说道。 “可是――” “别可是什么了,你难道不想给王妃办事?” 这些日子喜儿已经完全被橙儿给催眠了,甚至渐渐觉得能给王妃办事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至于当初对福顺的害怕此时也早已消失殆尽,就像橙儿说的那样,是王妃大还是侍候人的太监大,王妃是景王殿下的正妃,肯定是王妃大了。有王妃护着,她喜儿确实不用再害怕什么福顺了。 也因此橙儿把景王妃交代下来让喜儿找借口去见见小花的任务说了出来,喜儿犹豫了两下便答应了。 橙儿说的很有道理,当初她和小花关系不错,都在一个府里当差去找个借口见个面也没什么。 可是喜儿还是觉得隐隐的担忧,因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和小花的关系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只是已经骑虎难下,她也不敢回绝王妃的指示,只能壮着胆子来了,寄望小花念着以往‘关系确实不错’能见上她一面。 至于见面是干什么橙儿也没说,只说让她来见上一面最好能套出点话来是最好的,谁知道来到z泰殿她连人都没见着。 喜儿回到了针线处,橙儿见她回来了,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样子,喜儿又一次被人带到了长春院。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长春院,第一次只顾害怕了,并没有注意看一旁的事物。 这次可能是心态不一样了,她觉得长春院不愧是王妃的住处,很是豪华。那个橙儿嘴里念叨的‘春香姐姐’也非常有威仪。喜儿一路走来,见院子里的宫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 如果什么时候她能成为春香姐姐这样的人该多好啊,人人都可以听她的话。 喜儿这边正在自顾自的想着,人就被领进了东厢一个房间。 这一次喜儿没有见到景王妃,而是景王妃身边服侍的一个老嬷嬷问了她一些话。 听见她说没见到人,那老嬷嬷不由就皱起了眉头,又非常详细的问问当时的情况。 喜儿一边答着话,一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难不成王妃嫌弃她差事没办好? 她没有发现,她自己真心完全想多了,景王妃第一次见她是迫于急切,哪里是她这样一个小宫人想见就能见的。 李嬷嬷问完话后,人便走了。 春香走了过来,脸上笑眯眯的。 “喜儿是吧,这是王妃赏你的,好好拿着。” 喜儿捏着手里的荷包,有点受宠若惊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让人送你出去。” 春香话毕,便招来一个小宫人把喜儿送了出去。 长春院,正房西间里。 听李嬷嬷说完,萧氏手里的帕子紧了又紧,一旁站的秋香几人都安静的没有说话。 喜儿是年纪小,还不经事看不懂内里的形情,屋里这几人可都是成了精儿的主儿。仅凭一个小花姑娘、休息就看出了许多问题。 大白日里休什么息,莫不是昨晚儿累着了吧。 萧氏心里酸酸的想。 虽说离真相不远,但也是差不离了。 萧氏手里的帕子都快揪烂了,都解不了心中的恨。旁边的人见萧氏这幅样子,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让她再去,把事情落实了!” ****** 小花下午睡了一觉,晚上起来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精神劲儿就足了。 这么早也睡不着,便拉着春草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说话解闷。 提起这个针线活,小花最近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学着,到目前为止也就只能缝个不需要绣花的东西啥的,大件的也就只能做双足袜或者里面穿的小衣裳,其他的还是做不了。 前些时候丢了些日子,这几日没啥事干又捡了起来。 因着她衣裳都是被人准备好的,她也没什么东西做,便拿了块布头,在上面练绣花。 这绣花还是和春草学的,春草年纪是不大,会的东西倒挺多。当然她也就会些粗浅的,也就只能绣个草儿啊花儿啥的,还处在初级水平阶段。 小花平日里身边也没啥熟悉的人,心里清楚春草会的也有限还是跟着她学,就当是练手了。偶尔也会跟贺嬷嬷学学,但是贺嬷嬷年纪大了,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费眼睛教自己这个。 直到门口传来福顺的轻咳声,两人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抬头见站在门口景王,春草立马跪了下来,小花一愣也跟着跪了下来。 福顺挥挥手,春草便出了去,他自己也出了去,并把房门关上。 看见那人,想起昨晚的一切,小花不由的红了脸。 因为没被叫起,她也没敢站起来。半垂着眼睑见景王朝里走了两步,又走回过来把她拉了起来。 小花一直没敢抬头,自是没有看到景王的眼睛在她身上绕了又绕。 跟在身后进了屏风后的里间,景王双手一张,她便识趣的给他开始宽衣解带,只留下亵衣裤。景王眼睛看了屋里一圈儿,去了梳妆台前坐下。 “冠。” 小花先是一愣,然后赶忙靠上前去小心的把他头上的白玉冠取了下来,散开了头发,用梳子先是小心翼翼的梳顺,才用发带从颈后束好。 束好发,她便不知道干什么了。 难不成要把他往床上拉? 虽然明知道景王来这里只可能是做那事儿,但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那么露骨的举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辈子来这一套她很是熟稔,这辈子硬是觉得做不出来,可能是心态没有转换过来的原因? 小花有时候感觉自己还是挺怕景王的。 无他,因为他几乎不和她说话。偶尔会说上一句,也就是那么几个字。 这种感觉很怪异,让小花很多时候都感觉无所适从。因为她想象不出来,在那事上越来越热情的人,一旦做完就完全恢复了淡漠。 两人身体的契合度越来越高,可是心却从来没有靠近过。她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估计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在想什么吧。 有时候难免会感觉到委屈,可是转头小花就把这种情绪给扔开了。 人不能太较真,较真的结果只会把自己堵得心里难受。 正局促着,耳边传来一句,“换衣裳。” 小花又愣住了,不知道景王说的到底什么意思。她看了看他身上就只剩下一层的亵衣,难不成他的意思是全部帮他脱完? 一想到之后的场景,小花窘得厉害。 不过景王既然说了,她肯定是要照办的。这男人给人的压力太大了,尤其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让她不由自主就紧张的厉害。 小花抖着手指又去景王胸前忙活,把上面的亵衣褪了去,露出那白皙却又结实的胸膛。 她也不敢去瞅他脸,只能低着眼睑。可是低下头看到的就是如玉般结实的胸膛,并六块很结实的腹肌。她不敢望,只能把头垂更低了,却又一眼撞进那处支着小帐篷的地方。 轰! 别说脸了,小花连脖子都红透了。 “去换衣裳。” 听到这话,她抖着手指,大脑一片浆糊的又凑近了去解裤带。 “你去换衣裳。” 小花抬起脸,不解的眨巴一下眼睛,到底什么意思啊,用得着这么惜言如金吗。 “换昨晚儿那身。”景王顿了顿,又说道:“你。” 这下小花懂了,想到自己刚才做的蠢事,她垂着头去拿了衣裳逃也似的去了拔步床帘帐里面。 抖着手换上,她鼓了半天的勇气都没好意思出去,犹犹豫豫的把头钻出帘帐外面,低声说了句,“殿下,奴婢、好、好了。” 话说出口,她就有种想把自己拍死的冲动,什么叫好了啊,到底是哪种好,她生怕他会想歪。 其实事情早就是歪的了,只是小花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景王坐在那里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神色晦暗莫名的走近了。 小花一见他动作,反射性就把头缩了回去。 景王人进了来,坐在床边,小花呆滞了一会儿,才半跪在脚边与他脱鞋褪袜。 从景王的这个角度,可以明显的看到那雪背勾画的曲线,纤细的脖子,上面那根轻轻一拽就能扯掉的细绳儿。 想到了昨晚儿,他的眼更是深了几分。 昨儿福顺明里暗里提这边,他其实并不想来的。原本准备回后寝殿歇息,却鬼使神差的脚转了方向。 昨日没时间细想,今日想到这身儿衣裳,他就知道肯定是福顺那个老东西准备的,他知道福顺的意思,而他居然就真掉了这个坑儿,白日里脑海里全是穿着这身小衣裳的她。 今日一直暗藏在心里冲动,此时达到了临界点。他也不明白这种冲动到底是从哪里来,是因为这人、这身儿衣裳,还是昨晚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 把人扯进自己怀里,他能感觉到她的紧绷,以往每次感觉不出来的,经过昨晚儿,此时尤其明显。 “你怕孤王?” 这是景王第一次正儿八经和小花的对话,平时要么就是不吭一声,要么就是直接命令。这突来的问话,让小花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不、不……” 静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道:“有点、点儿。” 像怕这个东西,景王很难以理解。 他知道有些人是怕他的,例如他府里的人例如那些被他手操着生杀大权的人,还有些人则是不怕的,例如以往那些鄙视的、瞧不起的,或者压根儿骨子里就是视他为无物的那些人。鄙视和瞧不起都是暗里,要么就是有一定的砝码觉得不用怕他,压根儿视他为无物的则是在权利上完全俯视他的。 景王从来不会安慰人,没有人教过他这个,他也没有学过。 他只能实话实说,僵着脸木然道:“别怕,孤王疼你。” 这个‘疼你’让小花反射性一抖。 妈呀,这景王是换人了吧,这种调戏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扯到这个‘疼你’,就扯远了。 今日景王一直在想着那个小宫人似乎怕他的事儿,他不喜欢她怕他,因为昨晚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宫人一直是怕自己的。 想不透,他就不由的和身边的福顺说了一句。 “小宫人怕我。” 福顺对于景王的说话模式是非常了解的,他在脑子里想了想,作为善解人意的解语花福顺就这么说了一句,“殿下你多疼疼她,她就不怕你了。” 其间还伴随着暗搓搓的偷笑,当然这个举动景王是不能理解的,对于不能理解的东西,景王一般总是抛之脑后。 然后就放在了心里,此时说了出来,把小花雷了个晕头转向。 效果异曲同工,至少小花没那么紧张紧绷了。 小宫人不怕自己了,景王感觉非常不错。 45、第49章 ===第49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天越来越冷了。 进入了十一月,天就仿佛被茫茫的雪笼罩了起来,在小花的印象中,这几日似乎就没见过外面雪停过。不过天冷她成日里不出殿门,倒也没有空去注意雪有没有停过。 在这期间景王又出府了一趟,等景王走了后,小花才从殿里服侍的两个小太监聊天中知道,原来这次景王出府是因为治下有个地方雪下得太大,闹了雪灾,似乎有点严重,景王亲自去看看情况。 也因此,小花得出了一个景王是个一个好藩王的结论。 雪灾是什么样的,小花没有见过。 她小时候被卖之后,便流连在各户人家当丫头,也体会不了‘灾’的严重情况。小时候倒是见过水灾,只是印象太过遥远了,记忆中除了爹娘的脸和幼小的弟弟,便只剩下到处都是哭声了。 在小花得出景王是个好藩王的结论之时,景王此时却是冒着雪骑马在外面赶路,王府护卫倒是都建议他坐马车。可是他觉得马车速度太慢,便弃车骑马。 景州历来就是苦寒之地,所谓的苦寒,苦是老百姓因为农业不行都不富裕,寒就是景州地处北方,历来就冷,一到冬季,天寒雪多。 因着这片封地很是贫瘠,所以当今圣上也是非常大方的,景州的面积是几个藩王中面积最大的封地。 所谓地阔辽远,不外乎如此。 其实这趟景王是不用来的,没道理治下一个小县城闹雪灾,一个亲王之尊还要亲自过来看看。可是景王历来做事认真,上辈子自己没有用心经营自己的封地,封地一直很穷。这辈子重回过来,便在自己的封地费了很多心思。 农不行,他就专门搜罗了一个农业人才,根据景州的地理环境推广了不少适合的农作物,例如土豆和番薯之类从番邦新引进来的高产量的作物,这两年他的治下几乎没有发生过饿死人的情况了。 商业不行,他就让自己的人去往其他富饶的州府做生意,甚至把治下特产例如皮毛人参之类的好东西,贩卖到了外面,然后把别处的东西引进过来。 景王想的很简单,如果连自己的封地都治理不好,他又有何资格说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这几年下来,效果不错,不光治下收的税银多了起来,景王私人的腰包也非常充足。 而他来这趟也是出于威慑的意味,告诉治下官员不要妄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苛刻治下老百姓。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来回跑上一趟,花上几日时间,换来的结果是下面人不敢轻忽就不会发生冻死饿死的事情,景王觉得这样还是挺划算的。 景王的想法从来异于他人,可不管怎样,至少他治下老百姓生活还算不错,近几年很多老百姓都说景王殿下是个好藩王。 出门时候雪下得不大,行到半道的时候,雪却是越来越大了,风也急,风雪交加看不清前方的路况。 一个穿着仪卫罩甲并黑面猩红色里子披风的护卫官把马趋近景王的坐骑。 “殿下,这附近有个村庄,我们先去那处避避雪吧,这雪太大了。”那护卫嘴巴刚一张开,就被刮了一嘴的雪沫子。 景王这次倒没有反应慢半拍,而是很快就点点头。 这护卫官也是熟知景王秉性的,手一挥,一个护卫便策马在前面带路。 一队人又奔驰了一会,便远远见到一片村庄。 眺眼望去,那村庄并不大,房屋甚至矮小简陋,可在这样天气里却是让众人都面生喜悦,心情急迫。 又骑近了一些距离,还没进村,便顺着风听到村里依稀有凄厉的哭声与惨叫声。 景王的坐骑在最前头,他勒住缰绳,骏马奔势一顿,后面的护卫便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不光是景王听到那异常的声音,后面这些护卫们也都听见了。一旁的护卫官一挥手,从队中跑出了几人策马先进了村子,景王一行人随后跟了上。 一入村,紧接着一副惨烈的境况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雪地上有很多的血,村间的小道上有三两具尸首,打扮一看就是村里的村民。 见着死人了,众人都是一愣,景王罕见的开口了,“去看看。” 景王这次出来带了几十名王府护卫,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不惧的。听到景王下令,一群人便训练有素的分了几批各自追着声音策马奔驰过去了。 这边景王则是带着剩下的十来名护卫停在了村间的一个十字路上了,那名身着罩甲的护卫官又开口说道:“殿下,属下去找间空房,先去里面避避风雪吧。” 景王点点头,下了马,就近就在旁边找了间空房走进去。 其实也不用他们找,他们早就看到有很多房屋门都是大敞着的。习武的人眼神好,自是看到里面似乎也有死人。 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屠村?视线之内,他们已经看到有不少死人了。 景王踏入堂屋,已经有事先进入的护卫在屋里处理了。有两名寻出一处可坐人的地方,还有两名正拖着尸首归置到其他屋子去。 尸首是一老一少,有个妇人,还有个几岁的小娃儿,看得出来是一家四口,全是一刀毙命。没想到景王随便挑间屋进来,里面就有人死的这么惨。 这几名护卫自是不怕血不怕死人的,可是居然有人这么对付一群无辜老百姓,让人愤恨之余,不禁有些不忍目睹。 “狗娘养的,这是那个王八犊子下这样的狠手!”护卫中不乏粗鲁汉子,脾气起来了,自是控制不住咒骂。 景王却是仿若没有听到,坐在那里,素来淡漠的眼神此时却是冷得厉害。 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样子,派出去的护卫渐渐的都回来了。 景王府护卫副指挥林青亭林副指挥出去问了一下情况,过了一会儿,转回来向景王汇报情况。 竟然真是屠村。 景王府的护卫到的时候,那几个汉子正拿着刀砍得正痛快呢。人分了几波,从里往外挨家挨户的杀人。 “殿下,行凶者一共有四十多人,期间我们上前制止的时候,有人反抗,便杀了几个,剩下的全部捆了起来,丢在外面了。” “还有幸存者吗?” “有。”林副指挥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还不到十几人,我们来的有些晚了。那些人见有人来制止,居然不怕不跑,反而下刀更快了,护卫那边只来得及救下这十来人。” 似乎村里所有人都聚在了这间屋子外面,有哭声有痛骂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着。 景王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几名村民打扮的人,正在踢打被捆住的那些行凶人。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没人性的东西,我们犯着你们什么了……”一个老妪摸样的老妇人,踢打觉得不解恨,捞着旁边一块石头就往一个被捆着的人身上砸。“你还我儿子,还我孙子……” 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在旁边几个面容狼藉的村民身上,都是拿着各种东西往那些行凶人身上招呼。 外面的护卫并没有制止,因为他们中有很多都看到刚才的那副惨状,自是任人泄恨。直到见到景王和林副指挥出来,才上前把幸存的村民拉开。 “来你们谁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道这群人为什么会跑来村子里杀人?” 幸存的村民都茫然的摇摇头,他们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甚至一开始有人来杀人的时候,并不知晓,直到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不对才跑出去看。 有的跑出去看的人直接被砍死了,见有人杀人,大家都慌忙的到处跑。可是坏人太多,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武器,根本没办法抵抗。 这群人挨家挨户的找人杀,见一个杀一个,老的小的都不放过。其中这个正在哭嚎的老妇人的孙子还在襁褓之中,便被这些人直接摔死了,着实惨绝人寰。 这些村民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看似说了很多,却都是些无甚用的话语。景王做了个手势,林副指挥便让手下人把那些行凶者分别带下去问话了。 “你们要是知道什么情况,例如发生这事之前,村子里有什么异常事之类的,尽可以说出来,这样也好帮忙找出元凶。”一个护卫开口说道。 幸存村民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哭着说道:“说出来也没用,他们那群当官的都不是人,都是禽兽禽兽!你们也帮不了什么忙,谁都帮不了。” 四周的护卫用那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那少年,有些谛笑皆非。可是想着这村里确实惨,也不好露出别的神色来。 林副指挥开口说道:“这位小后生,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以说出来,这位是景王殿下,这里是景王的封地,你觉得有可能会帮不了吗?” 那少年用惊疑的眼神看着被称之为景王的人,“你是景王殿下?” 景王这次出来本就是便服出来,不过护卫们穿的都是景王府的仪卫服,只是这少年没什么见识,自是认不出来的。换着任何一个景州治下的官员,一见景王府的护卫,就知道就算不是景王出巡,也是替景王办事的。 景王看着那少年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少年嘴里喃喃道:“我爹说景王殿下是个好人,你怎么才能证明你是殿下。” 旁边一个护卫骂道:“你这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殿下还用得着骗你这个毛头小子?认识我身上的衣裳不?这是景王仪卫队才能穿的。” 那少年望了望周遭的这一大群护卫,想着刚才见他们武艺高强,收拾那些杀人的坏人都是举手投足之间,又见景王表情淡漠却满身威仪,自是信了八、九分。 只是表情仍然很是迟疑,“这事儿很重要,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我们村才招来这大祸临头,当初我爹可是犹豫了几天才走的,之后便没再回来。” 景王望了林副指挥一眼,便转身进了屋里去,林副指挥带着那少年跟在后面。 “说吧。” 那少年便将他所知道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 原来这少年的爹便是这个村子的里正,这个村子叫上山村,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 这村子背靠大黑山,地处偏远,以前很是贫困,直到景王在治下推广种植了土豆番薯这类高产农作物,才慢慢大家都吃的饱肚子。 村里男耕女织,日子过得很清苦,但也比往年好多了。有个好藩王,遇见荒年雪灾什么的都减税,大家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 本来也是很平静,谁知道一日村里有个村民上山捡石头垒猪圈。 前面也说了,这上山村背靠大黑山,大黑山上树少,但是石头多。很多村民盖房子或者垒猪圈羊圈啥的,都是直接到大黑山上捡些合适的大石块下来使的。 垒猪圈用的石头,大了不好担下来,小了不好使,所以他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挑了一箩筐石头回来。 回来垒猪圈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块石头的颜色不对,怎么说呢,是银色的。也不全是银色,而是里面掺杂了大面积的银色。 大黑山为什么叫大黑山,是因为它山体的石头大部分都是黑色的。这突然挑了块银色的,着实很令人惊奇。 很多村民都来看热闹的看了一下,这个少年的爹里正也来看了。 里正一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便把这块石头要走了说拿回去看看。 回去后,他便抱着石头琢磨啊,怎么这黑色的石头里面有银色,在烛光下照着银晃晃的一片。后来实在琢磨不够,他便用了个最原始的方法,把石头砸碎。 谁知道砸开后看,这石头并不是银色的,而是黑色的石头里面含了很多的碎粒状的银色物体。 能当里正的都是有一定见识的,那里正在家里犹豫了很久,还是拿着石头去找了管上山村的县衙…… 其实事情说到了这里,差不多已经很明显了。无外乎,一个老实的里正发现了一件异常的事情,报告了知县。 知县听了里正的说辞,又见到那块已经被砸碎的石头,便派人暗中上山去查探。去的地方就是捡到这块石头的地方,知县也是明白人,自是带了懂晓其间事务的,一探探出了大事儿,知县知道这事是不容轻忽,可人性都是贪婪的,才会有后面的屠村灭口一事。 财帛动人心,财帛也要人命。 这边少年把他知道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那边的护卫审讯也结束了。事情和景王想的差不多,那些行凶的人居然不是普通人,是县衙的衙役和知县家的家丁凑成的一队人。 可那少年知道的也很片面,包括审讯的那些行凶人知道的也不多。虽是心中已经有了大体的猜测,但景王仍是没有轻忽,又带着护卫去了黑山县。 …… 很多事情都是因为机缘巧合,因为机缘巧合那村民捡了块破石头,因为这块破石头引发了一系列事情。 更为巧合的是,景王接到下面人报治下某处出了雪灾死了人,而报雪灾的居然就是那屠村主使者黑山县的知县。 那知县估计是想着外面下大雪,景州出现雪灾并不少见,报上去雪灾死人也是为了给事后埋伏笔,要不然管辖之下突然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好交差。前面报上去,后面派人来屠村,如果景王这次没来,等这次暴雪过后,说不定倒也让他瞒过去了,谁知道景王居然来了。 可以想见那知县的下场肯定很惨。 若干年后,景王再次回想到这件事,似乎唯一得利的就是他。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46、第50章 ===第50章=== 喜儿自那次来找小花,后面又来了两次。 一次是早上不凑巧,景王在房里,小秦子根本不敢来报就让守门小太监给打发了。第二次是守门小太监去报被小秦子骂了一顿,直接把她轰了走。 这日喜儿又来了。 那守门小太监一看到她就直皱眉头,“你怎么又来了?上次给你通报害我被骂,赶紧走别再来了。” 喜儿脸色一僵,然后堆出满脸的笑。 “这位哥哥,我真的找小花姑娘有事,你就帮忙通报下好不好?我跟小花姑娘以往的关系很不错的,她要是知道我来找她一定会见我的,麻烦你给我帮帮忙。” 那小太监满脸的为难,见此,喜儿又说道:“到时候我会跟小花姑娘说说,小花姑娘也会很感谢你的。” 这小太监是z泰殿里的人,虽是个守门小太监,但也知道小花姑娘是殿下最近的新宠。虽说暂时没有什么名分,但就这样看以后有个名分也不难,更何况还是被福公公护着的人。要不是因为考虑到这个,他也不会接二连三给喜儿通报。 每个人都想上进,这个小太监也不例外,所以他听到后面这句话更是犹豫了。 有点机会就不能放过,喜儿见着这小太监动摇的脸色,又加了把劲儿。她塞了个东西到小太监手里,又说道:“这位哥哥,真是麻烦你了,你放心办了这事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小太监又犹豫了半刻,才说道:“你等着啊,我去问问。”又跟旁边一个小太监说让他看着点。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你等等吧,小花姑娘等会儿就来了。” 喜儿连着来了几次说要见她,小花也是知道的。前两次当时没报过来,还是事后她才知道的。 今日她正闲着,谁知道这喜儿又来了。 难不成真找她有什么事儿?毕竟以往是同屋,虽然中间有些矛盾,可毕竟喜儿什么也没干,连着来了几次,小花便决定见她一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 到了z泰殿宫门口,远远就见着穿了一身小宫人衣裳的喜儿。 人似乎比以往瘦了一些,气质似乎也变了,怎么说呢,似乎没有以往那股天真烂漫的劲儿。 “喜儿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喜儿看着走过来的小花,眼光闪了又闪。 今日小花穿了一身月白底绣山茶花暗纹的小夹袄,下面是一条柳黄色绣竹青色云纹的缎裙。这次换的冬衣比以往福顺准备的衣裳质地要好很多,光从布料上就看的出来。 尤其小花最近气色很好,又是刚从殿中出来,z泰殿里烧有地龙温暖如春,小花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润红。皮肤仿佛一掐就能出水儿似的,态度怡然,身条比以往丰腴多了,胸前的鼓鼓囊囊的,完全脱离了以往豆芽菜的状态。 “我、嗯、我想着很久没见到你了,就过来看看你最近好不好。” 与之相比,喜儿反倒比以往瘦了。以往的小圆脸瘦了很多,眼睛显得更大了,皮肤白中带点黄气,显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好不好?这个问题实在太深奥的。 小花也没有多想,就用以往那种口气说道:“能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看别人都叫你小花姑娘了。” 小花顿了顿,态度如常说道:“这是大家的看的起我罢,毕竟在殿内侍候殿下,以往就算在其他富户人家当丫头,在主子身边侍候的也会被人高看一眼呢。” “我看你变化太大了,福公公是不是让你侍候了殿下?” 小花抬眼看了喜儿一眼,见她脸色晦暗莫名,眼神直闪,心中无端的生了一股厌烦,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见她,合着喜儿就是来打听这个的。 她笑了笑,眨眨眼睛,“你说什么呢?我一直在殿里侍候殿下啊,差事也是福公公安排的。” 喜儿还想说什么,被小花打断,“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吗?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小花口气很冷淡,送客意味浓厚,喜儿自是听了出来。 “没、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着咱们以往毕竟同屋,过来瞧瞧你。” “哦,那谢谢你的关心。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进去了,当小宫人的你也知道没什么自由而言的,这外面天又冷,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好、好的,那我走了。” 小花转身入了内,喜儿则是很快就离开了。 走到远处,一个宫人打扮摸样的人在等她。 那宫人自己一直在远处盯着z泰殿宫门这处,又问了问之间的对话,便让喜儿赶紧回针线处去了,自己则是也快步离开了。 长春院。 春香一直等着人回来,见人回来细细的问过之后,她便去了正房内间里。 她把下面人汇报的详细和景王妃说了一遍,便静而无声站在一旁。 事情到了目前,已经算是非常清楚的了,也确实如同她们当时所想那样。 内里虽然看不透,但至少从旁人的反应与下面人看到的情形,就可以判断出这个叫小花的小宫人确实侍候了景王。 现在发展成什么,景王妃并不知道,反正z泰殿那边并没有透露出后院要添人的信息。景王妃估摸了下时间,心里有些烦躁,因为不知道内里到底如何,更是气闷的很。 茶盏在地上啪得碎了开来,最近这些日子长春院里茶盏碎的频率呈直线上升,已经换了一套又一套了,还是不够景王妃摔的。 “不行,这事儿得想个法子,得想个法子。”景王妃站了起来,神经质的在屋里转来转去。突然又说了一句,“嬷嬷,一定不能让她先生了孩子,一定不能。” “好的好的,嬷嬷想办法,我们这么多人有心算无心,一定能想个好法子出来。” …… 小花本是准备入殿的,想了想,又转回了身。 在宫门处找到刚才那守门的小太监,“这位公公好。” “小花姑娘好。”帮喜儿通报的小太监满脸堆笑,有点受宠若惊。 难不成小花姑娘是准备提拔他了? “我想你帮个忙。” “小花姑娘你说,能帮的小的一定在所不辞。” “是这样的,以后刚才那个小宫人再来了,你帮我推了她可好?”小花脸色带了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小太监脑袋转得也快,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喜儿和小花姑娘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一时之间醍醐灌顶,暗骂自己蠢。 想都能想到,一个被调了出去,一个被留下侍候着殿下,怎么可能关系会好呢。 “都怪小的听了她的胡说,她说与您关系好,有事找您,我才帮忙通报的。早知道如此,小的一定不会给她行方便。” 小花在心里揣测了下喜儿的用意,怎么都想不透。又见眼前小太监满脸紧张的样子,安抚说道:“没关系的,我以往就和她是同屋,下次她再来的话,你帮我推了就是,不用再报进来。” “是是是。” 见小花远去的背影,小太监边抹冷汗,边唾骂那喜儿坑人,下定决心以后她再来非把她撵走还要骂她一顿。 ****** 福顺这次并没有和景王一块儿出去。 外面天寒下雪,福顺年纪大了,景王便把他留在了景王府。 景王出府后,福顺便闲了下来。闲得无聊,他就开始操心不该他操心的事儿。 “这次数也不少了啊,怎么那丫头还没个动静?” 这福顺一上午就杵在小厨房里和贺嬷嬷说这个事儿。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是机密,还把厨房里的人都清了个空。 贺嬷嬷脸色僵了僵,“殿下寡淡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么快。” “我感觉这不正常,我可是数着了的,这十月里都有七八次了,这十一月里也有一回。” 贺嬷嬷心里叹了口气,脸色如常说道:“那丫头年纪小,才来小日子没多久,不会那么快的。” “有这一说?” 这话换来被贺嬷嬷翻了一眼,“你懂还是我懂?” 福顺搔搔下巴,干笑着,“肯定是嬷嬷你懂了。”这老婆子以往可是侍候过宫妃的,对女人的事自是比他清楚。 “行啦,小花那小丫头小日子有点不顺,我正给她调理着,你也不要着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的,这事急不来的。” 贺嬷嬷说得很轻描淡写,但她还是透露出些许出来,却并没有和福顺说实话。 小花何止是小日子不顺,而是非常不顺。贺嬷嬷就算不会医术,光凭她套话套出来小花没来景王府的情况,就知道肯定是小时候遭罪了,才造成现在有些轻微的宫寒。 对于这个她倒也是有办法调理好的,只是得时间慢慢来。 福顺的心思她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跟福顺说实话,而只是模糊了透露了一句。 和那个丫头相处多了,她对小花也是有几分喜爱的,难免会袒护些许。她着实怕把实情透露出来,福顺厌恶于小花觉得她没了用处又或是等不及了,到时候小花成了弃子,毕竟殿下那边可是一直没有动静看怎么安置那丫头啊。 弃子,当初在宫里见过太多因为各式各样原因成了弃子的女人,她实在不想见到那丫头也沦落到那一步。 不过福顺是个人精,贺嬷嬷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实话不敢全说,但也不敢不透露,只能说的轻描淡写表面态度自然。这样一来,以后就算以后被福顺知道了,也顶多只会以为她一时轻忽了实际情况,毕竟贺嬷嬷也就是个宫人又不是什么大夫。 如果不知道的话更好,也算是给小花争取了一些时间。 这贺嬷嬷可真谓是用心良苦。 “那你可好好给她调理,也是那丫头才十四,应该没有那么快的。需要什么药材什么的了,直接和常顺说了,这些都是不缺的。” 贺嬷嬷笑着调侃,“那还用你说。” “咱家什么都不求,只要能看到有殿下的子嗣生出来就好啊。唉,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福顺叹着气,一脸的感叹,后又自嘲说道:“这可真可谓是殿下不急,太监急了。” 贺嬷嬷没有说话,眼中隐隐有着复杂。 47、第51章 景王在外面呆了十来日才回来,期间暗里处理了不少人,旁人自是不知道。 其实按景王的性子,那一干人等都罪该万死是要斩首示众的,可不想事情被外人得知横生枝节,便只能暗中的处理了。 黑山县的知县在家中暴毙,知县一职县丞暂代。至于那些个衙役家丁什么的,则是都失踪了,下场不言而喻。 至于那上山村中幸存的一些村民,景州的地界很大,总是有地方收留的。倒是那里正的儿子,心生不甘,求了林副指挥使留在了他的身边锻炼,也算是得了一个机缘。 景王归府后很忙碌,那大黑山他自是派人守了起来,只待冬季过后便进行开掘。 因着是雪天,景王并没有派人探测,但光凭从黑山县知县那里得来的资料,就知道那处山是座银矿。至于里面到底是什么样,能开采多少银子出来,景王心里并没有底。 但光是如此,就足以让一向性子寡淡的景王心情激动异常了。 银子没人嫌多的,尤其他现在非常缺银子。上辈子景王曾很是窘迫,但他生活一向简单朴素,倒也没觉得有多缺银子。可是这辈子回来,心里存了心思,就觉得银子是样很重要的东西了。 就好像有人说的那样,银子买不来很多东西,但想做什么事,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行的。 景王最近似乎很忙,在忙什么,小花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景王早出晚归的,并且很久没来她房里了。 幸好小花心态平稳,什么多余的杂念都没有。来与不来,对她来说日子还是照样的过。 这些日子小花的生活过得很是平静,并且很闲。 闲的很无聊的情况下,她除了练绣工,顶多也就是去小厨房找贺嬷嬷说说话,或者和春草闲扯聊天了。当然还有一件事物,就是景王殚精竭虑忙碌的情况下,小花免不了要给他松乏松乏的。 小花看得出来景王很疲累,虽面上还是照旧的看不出什么波动,但光从景王坚硬如石的肌肉与僵硬的筋骨就可以看出端倪了,尤其是肩膀和颈脖僵硬的厉害。 自己现在生活为什么能够如此安逸,小花还是清楚的,免不了想尽心一二,便与福顺提议了一番,每日景王办公回来,泡个小半个时辰的热水澡,然后她给景王舒络一番。 有了福顺好办事,福顺不但安排妥当了,还从胡良医那里拿了一瓶药膏,拿给了小花让她给景王舒络的时候用。 这日晚上,景王泡了一会儿澡,便在后寝殿安置了下来。 景王坐在床边上,身着了一袭紫色的薄绸袍子,下面穿着白色的亵裤,刚沐浴完,头发微微湿润披散在背后,蜿蜒而下直至腰处,衣衫大敞着,露出如玉般的肌理。 见了小花入了里来,景王眼光默默的闪了闪,便褪了上身袍子,翻身上了床,面朝下俯卧着。 小花脸微微的红了一下,走进床边,褪了鞋子,在景王身侧跪坐了下来。 景王黑而长,披散了满背,小花小心翼翼的拿着发拨至一旁。 胡良医给的药膏很好使,估计福顺也是知道景王颈背不舒服,专门找良医所要来的。小花用这药膏给景王松乏了两次,再次按过明显可以感觉景王没那么紧绷了。 药膏呈透明状,闻了有种淡淡的药香味儿。 小花挖了一坨药膏在手上搓匀,便开始给景王揉按了起来。 做这些小花并不陌生,一番松乏完,与以往一样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停下,瞄了对方一眼,景王脸刚好侧在外外面,见之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套上绣鞋,刚想起身出去,胳膊被人拽住了。 “陪孤王睡。” 小花愣了愣,垂下头,“奴婢去沐浴。” 景王没再说话,小花定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出去。 安成在外殿一直候着,小花出去和他低声说了两句,便有人给小花安排沐浴了。 沐浴出来,又来到那紫色帘帐里头。景王已经换成了仰躺的姿势,俊目阖着,裸着胸膛,紫色的绸被半搭在他小腹上,黑色的长发蜿蜒垂在床沿。 小花知道景王一直长得很俊,但此时此景让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她才小心翼翼从床脚处爬上床,在里侧的空位躺下。紧绷了一会儿,见一旁没有什么动静,才放松下来。 这是小花第一次留在景王床上过夜,以往服侍了,都是要回宫人房的,搬来了殿中,景王也没再招她来,而是自己去她的屋。 同榻而眠也不是没有过,但因换了一处地方,却是让小花一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景王突然翻了个身,小花一绷,人突然被拉到了怀里。 她紧张的做好了心里准备,却发现景王再没动静。 一宿下来,小花一直没合眼,直到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睡着了去。 翌日,小花醒来,发现景王不知何时人已经不在了。 心中有点小忐忑,慌忙的穿了衣裳起身。出去外面,见小李子立在殿中。 “李公公,殿下走了吗?” 小李子脸色纹风不动,是在z泰殿中服侍的人惯有的面孔。他微微低下头,说道:“小花姑娘,殿下去前院了。” “哦,我睡迟了。”小花有些局促的说道。 “殿下走时交代不用叫醒您。”小李子说完这话,便垂眼不再开口了。 小花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 腊月二十九,景王在前院承运殿设宴款待景州境内的大小官员。 与以往一样,还是摆了个形势,代表着与众人同乐。 之所以没选择除夕这天,也是景王历来体恤治下官员。除夕这日本应是家人共度贺团圆的,何必让他人忙忙碌碌赶到景王府吃顿饭,又匆匆忙忙赶回去。景王历来不喜欢这种虚套的,可其他藩王都是如此,他也只有随波逐流。 刚开始他并不明白做这种虚套的事到底何用,后来也渐渐明白了些,不外乎彰显自己藩王的地位,形成一种威慑。当然也有笼络,可惜他并不会。 而今年景王还是没有接到招他回京诏书,与上辈子一样。 上辈子景王会因为被当今漠视,会因为没接到招他回京的诏书而感到黯然,重活回来,却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情绪。孺慕之情是人都会有,却经不起时间的磋磨与岁月的流逝。 无诏便无诏吧,日子总是得过下去的。 除夕这天晚上的年夜宴,按制景王应该是与自己的妻妾一起用的。他虽一向不喜欢这种形式,但是这种形式却是不可避免的。 也只有这天,景王妃和乔侧妃并两位玉夫人,才能大明大白的进入从不对她们开放的z泰殿。 宴席是采取分桌式的,一人面前一张长条小桌,上面摆着美酒佳肴。 景王与景王妃萧氏居上首,乔侧妃居于左侧下首处第一位,而玉娇和玉容两位夫人则是在右侧。 z泰殿正殿很宽旷,也显得殿中坐的这么几个人极为稀疏,不过一旁侍候的宫人太监倒是不少,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就是有些冷清。 景王不喜欢吵闹,所以是没有安排歌舞什么的。 景王很少开口说话,所以大家也都不敢率先出声。哪怕这几个女人都蠢蠢欲动想说些什么,碍于怕景王不喜欢,都老老实实闭嘴只管吃宴。 每当这个时候,景王妃是从来不会放过机会彰显自己王妃之尊的,尤其是这几年她越来越明白彰显自己的地位了。所以她率先开口,说了些吉祥话,并向景王敬了酒。 景王很给面子,默默的举杯饮下。 景王妃又纡尊降贵的向下面几个比她地位低的三人说了几句光堂话,并率先端起杯子饮了酒。萧氏发挥完,就轮着乔侧妃了,也是照着王妃的顺序,只是敬酒的人又多了一个萧氏。 另外两个夫人,以此类推。 一番作罢,殿中又安静了下来。 这期间不管旁人说什么,景王也只是给个眼神或者很给面子的举起酒杯饮了酒,其他再多的就没有了。 景王妃今日打扮的非常艳丽,一身大红织金缠枝牡丹上衣,配着同色的凤[妆花缎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体面艳丽又不失尊贵底蕴。 她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一晚上都挂着笑,话也比往常多,虽然都是些大废话,不是问下面三个妹妹最近身子好不好,就是对着景王自说自话。 景王妃的性子,乔侧妃和玉容玉娇三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样的她着实看起来十分异常,不过那有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借着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坐在下面的三人也没留心萧氏在说什么,都是偷着空冲景王飞媚眼。 景王妃铺垫了半天,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状似无意对景王说道:“听说殿下身边多了位妹妹,怎么今日没看到呢?” 话音未落,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景王妃身上。 听说,你听谁说? 乔侧妃与玉娇玉容三人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转念一想就知道萧氏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难不成殿下身边进人了? 为什么她们没听到风声? 不得不说,福顺与齐姑姑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另外也是因为这三人府中没啥根基,又素来不得景王宠爱,自是不知道内里。 而景王与z泰殿里其他服侍的人则是知道景王妃话里的意思,尤其是福顺,他看了景王一眼,心里同时暗忖,难不成是z泰殿里出了吃里爬外的人? 福顺平日里有些老不正经的,嘻笑怒骂从来由心,但这z泰殿里服侍的人们几乎没一个不怕他的。因为他们知道犯了福顺定下规矩的人,下场会是怎样的惨。 所以当福顺的眼下意识瞅了殿中服侍的人一圈,这些个太监宫人们个个都是止不住的腿颤。 我的神娘娘啊,王妃你到底是听谁说了啊!咱们z泰殿里可没有那些长嘴子人! 旁边服侍宫人太监们的心思,景王妃是不知道的,知道了她也会不以为然。 从那次喜儿见到小花后,景王妃就一直在琢磨想什么样的一个办法才能制止这种情形下去。这些日子她左思右想心里都不得劲儿,砸了自己屋里几个玩意儿摆设,几次想来亲自问景王,都被李嬷嬷和春香拦住了,百般无奈之下,才会有今日这么一出。 一时间,殿里安静的厉害。 景王并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手里捏的酒杯。 景王妃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复又笑的更加灿烂。 “殿下也真是的,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把人藏了起来,怎么着说也是服侍了殿下您一场。”又面朝福顺说道,“福公公还不快去把那位妹妹请来,殿下成日里忙于公务,自是对这种小事儿不上心的,你也该多提两句的。说起来姐妹一场,连面都没见上一次,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后面这话既是说给福顺听的,也不乏说给景王听的意思。 景王妃这种自说自话的本事最近是越来越好了。 对于景王这般的男人,自说自话是最基本要具备的技能。 乔侧妃比景王妃懂,所以以往的几年里,乔侧妃算是这几个女人当中得到雨露最多的一位了,玉娇和玉容自到了景王身边就没有单独被招幸过,自是不明白这些。景王妃倒也是学会了一些,可惜以前的隔阂终究是造成了,所以效果不大。 景王是不怎么待见景王妃,但景王妃明面上终究还是自己的主子,尤其还是这种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所以此时福顺很是为难,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景王。 景王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的平静无波,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除了刚才景王妃突然提到这,他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是再无表情。 下面坐的乔侧妃和玉娇玉容三人,现在已经完全听明白景王妃话中的意思了。 合着在她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殿下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见景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见那人,她们自是想法一样。 只有先了解了对手,才能对症下药,更何况这事儿又不是她们提起的,就算是景王厌恶也厌恶不到她们头上,这三人自是乐得看戏。 “王妃这说的,让妾身也开始好奇了。”乔侧妃脸上挂着娇媚的笑,声音也是如黄莺般颇为动人。 景王没有说话,又看了景王妃一眼,对福顺轻点了一下头,福顺心里叹了一口气,冲旁边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下去了。 殿里一时安静的厉害,因为话头是景王妃提起的,此时她自是有些坐立不安,而下面三人则是颇有看好戏的意味。 景王那晦暗的一眼,让景王妃无端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打着鼓面上仍是强自镇定。 48、第52章 ==第52章== 今日是除夕,但宫人太监们是不过除夕的。除了过年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一人添了一身新衣裳,膳食多加了一些荤食,与其他平时并无两样。 景王在殿中陪同妻妾共度除夕吃年夜宴,小花也是知道的,不过也没她什么事。知道殿里今日侍候的人多,她便自觉的也没有去凑什么热闹。 今日殿中的主子们的年夜宴是典膳所那边做的,小厨房贺嬷嬷那里便闲了下来。 整个z泰殿里的人都聚到前殿去了,还剩下不用去的小猫两三只,小厨房便做了一桌丰富的美味佳肴,大家围坐在一起也算是吃个年夜饭。 小花此时就是在贺嬷嬷这里,小厨房外间屋里支起了一张大圆桌,除了前殿那里侍候的,留下了两个不能离开的守门太监,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人也不多,一共也就十多个人。 小厨房这里有贺嬷嬷和其他几个年长的宫人姑姑。还有小花和春草,并五名粗使小太监。 今日的席面是一个叫孟姑姑宫人做的,贺嬷嬷在一旁指挥。贺嬷嬷现在年纪大了,除了殿下的膳食她偶尔还动动手,其他都是交给下面人做的。这事儿也是后来和小厨房这边熟了,小花才知道的。 菜摆好,人刚落座,安成便来了。 看到安成,大家都有些惊讶。 还不等问其来意,就见安成的面色严肃的开口道:“小花姑娘,殿下招您去前殿。” 此话一出,小厨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灯花的偶尔的爆裂声。 “这――”一时之间,小花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贺嬷嬷人老成精,当然明白没有什么事儿,景王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招小花前去的。要有这个意思的话,早就招去了,不会这半途中突然叫人。 “安成小子,到底是为了啥事儿啊,到了这里来你小子还给嬷嬷我装高深。” 安成摸了摸自己的脸,讨好的笑了起来。 “贺嬷嬷看你说的,小的不是刚从那边过来,一时没适应过来嘛。”他皱起眉头,有点担忧了看了旁边小花一眼,说道:“感觉有点不太妙啊,王妃也不知道怎么知晓小花姑娘的事了,突然就在宴中提了出来要见见。当着那么多人,她说的又言辞恳切,又有理有据,殿下也不好驳了她,便准了。” 作为福顺徒弟的安成还是知道些内情的,没有些缘由景王妃肯定不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的。只是事从紧急,殿下又点头了,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只能前来招人过去。并且他也知道这事儿一罢,z泰殿里肯定又要掀起一番风波来。 外面的人不清楚,里面的可都是知道z泰殿的规矩,在外面透露出殿中一分一毫的消息,被逮着了,那就是个死的下场。 小花姑娘和殿下的事儿,也就z泰殿里人知道,平日里小花姑娘和她身边的一个小宫人从来不出殿,也就是说这消息肯定是在z泰殿里面的人放出去的。 z泰殿里两个太监总管,一个是内奉承太监总管福顺,一个是副总管常顺。领头的是福顺,只是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殿下身边侍候,其他的一些府里的杂物事都是常顺处理的。 福顺看似什么事都不管,可没人敢说他不管事。他不管小事,他只管王爷身边的事。谁碰了王爷的忌讳,就是触了他的霉头。触了福顺的霉头,下场都会很惨的。 这项事实是无数景王府里服侍的老人,用自己眼睛证实过的。 而小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福顺经手送到景王身边的。不管目的到底为何,至少在外人眼里福顺这些日子很高兴,高兴的源头就和小花这个小宫人有关。 不清楚内里的,忌讳小花身后的福顺,就当做自己没看到,亦或是看到了也就当里面啥含义都没有。清楚些内里的,更是知道福顺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 这好不容易大家费了很多心思,让殿下终于惦记着点了,景王妃突然横插了一手,不管她目的为何,至少往外给她递消息的人是死定了。 而安成和贺嬷嬷都是清楚些内情的,肯定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他们也不能明着说,毕竟一旁还有其他人。 “小花丫头,你也不用害怕,去了小心应对,有殿下在,肯定没有什么事。”贺嬷嬷也只能这么说来安慰小花了。 小花勉强的笑了笑,心中忐忑的跟着安成走了。 进了正殿,里头灯火辉煌,却寂静无声。 小花从侧门进入,行至殿中,也没看殿中人的神色,便跪下行叩拜大礼。 “给殿下请安,给王妃娘娘请安,给乔侧妃及两位夫人请安。” 进来之前,一路上安成就给她科普了一下几位主子的简单详情,所以小花也是一个没落下的。 景王妃笑颜如花,态度极为热情的说道:“快起来吧,行这么大的礼干什么,都是姐妹可千万不要拘谨。”并示意一旁的春香去扶小花起身。 小花站起身,低垂着头。 “快来我看看,我还没有见过妹妹呢。”景王妃边说边招手。 景王妃态度和蔼并且热情至极,可小花却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那后面被饿狼追前方是陷阱的兔子一样,明知道前面就是个坑,还不得不往前去。 小花刚一走进,便被景王妃拉住了手。 景王妃的手很暖和,小花却是感觉的凉入心扉。她透半敛的眼帘看了看对方,景王妃脸上的笑容很和蔼,可是小花总觉得这笑容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长得真是好啊,也怪不得殿下藏在身边舍不得见人了,啧,乔侧妃你看看,是不是水灵极了?” 乔侧妃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年多大了?”景王妃轻抚着小花的手,温声问道。 “奴婢刚十五。” “哎哟,真年轻啊。” 可不是年轻吗,十五啊,真小。与十五相比,已经二十有四的景王妃却足足大了人十岁。 景王妃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的,捏着小花的手的双手却是忍不住紧了又紧。 小花手被捏得生疼,却不敢收回,只是眼睛不由的往景王那里绕了一下。 看到的是景王平静无波的侧脸,与把玩着手里酒杯修长的手,根本连往这边看都没看一眼。 “这么如花似玉的人儿,殿下却粗心的连名分都不给一个,真是委屈你了。” 这话说得让小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就是说殿下粗心,不接便是对王妃不恭。小花此时对景王后院的情形了解为零,双方都得罪不起的情况下,她决定不出声。 要不怎么说景王妃现在自说自话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她继续笑着说道:“殿下忙于公务,自是没有功夫管这些小事,我这个做王妃的却是不能粗心的,要不这样吧,本王妃做主给你个侍妾的名分,也全了你侍候殿下一场。到时候搬到东三院来住,大家坐在一起也可以热闹热闹。” 她顿了一下,面露难色:“据说你是宫人出身,入府时间也才半年,府里的规矩自来如此,可不要嫌弃侍妾的身份太过低了。咱们府里姐妹少,像两位玉夫人也是父皇他老人家赏的,才得了个夫人的位分。” 景王妃这番话里的意思甚多,既是说明了必须要给小花一个名分,又在讥讽她的出身太低,只能得一个侍妾的身份。顺带把玉娇玉容两人也讥讽了,把她们俩和小花并成了一个档次,都是奴才秧子出身的,也就是因为当今熙帝赏赐过来的,才能得一个夫人的位置。 大熙朝亲王妻妾制,有正妃一名,侧妃两名,夫人若干。夫人也就是最低一等的妾室,不过就算低也是记名的,而侍妾则是没有等的,并且也不记档,多少都可以。 到了此时此刻,殿中的人也差不多摸清楚景王妃的意思了。 示好是假,和蔼是假,拉拢是假,各种说辞也是假,唯一的真就是,她的目的就是给小花一个名分。 可能有人说,给了名分肯定是为了小花好了。 到底是不是好呢,那就只有天知道。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后院里的女人有了名分,那就不是想住哪儿就住哪儿的,都是要归纳到东西三院的。这是当初景王定出的规矩,为的就是让东西三院这几个女人安分守己,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 而如今,景王妃却是拿着景王定出的规矩,打了景王的脸。 当然也不算是打脸,毕竟景王妃的态度让人无可挑剔,说出的话也很在理。唯一值得说的就是,她这番动作后的心思。 明眼人都能看出,小花是在z泰殿里的,俗话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景王常年不去后院,肯定不能让一个近在咫尺的人给截胡了。自己不得入门,便把旁人拉回到一个起跑线上,也不能说景王妃这样做的不对,只是终究给人的感觉是伸手伸得太长了些。 “殿下,您不会怪妾身管的太宽了吧,妾身也是为了这位妹妹好。” 景王妃见景王望了过来,露出些许委屈的样子来,一副自己大度容人你千万不要责怪的样子。 小花则是乞求的看着景王,希望他千万不要答应。 景王却是误解了小花眼里的乞求,他眼光深了深。 毕竟侍候了自己这么久,也是该给她一个名分了。至于很久以前小花说就想当个小宫人的话,却是让景王忘记的彻底。 只是景王却是觉得侍妾的名分有点低了,他看了一眼下面那两个被他归属到杂类的‘夫人’。侍候了自己这么久,难不成还不如两个没碰过的女人? “福顺。” “老奴在。” “她。”景王拿着酒杯的手朝小花站的地方扬了扬,简洁的说道:“夫人。” “是。”福顺清亮的应道:“老奴会很快办好的。” 即使福顺此刻的心口在滴血,他也决定一定要戳戳景王妃的心肺管子。 让你多管闲事,让你话里给人下套,什么规矩,规矩还不是殿下自己定的。 景王妃一口一个身份不够,一口一个宫人出身,除了讥讽玉娇玉荣两人身份低贱,也是顺带把小花给说了,另外也有告知景王‘这宫人身份低贱,顶多也就配当个侍妾’的意思。 殊不知自己废话说多了把自己给坑了,小花的身份是低贱,但架不住景王觉得不想委屈了。也不过是个夫人的低位,也许侧妃是必须上奏朝廷,得到允许才能请封的,夫人却是不用,但同样是会记档的正经妾室,只是不像正妃侧妃是可以上玉碟祖宗承认的妻妾。 眼见不能阻止,景王妃笑得有些僵硬的说道:“那、那真是恭喜妹妹了啊。” 乔侧妃眼光闪了闪,笑颜如花:“恭喜。” 玉容和玉娇两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嘴里也道喜。 小花则是除了跪下来谢景王的恩典,再也做不出其他。 福顺踢了旁边小太监一脚,说道:“没眼界的东西,还不赶紧去给花夫人摆桌设宴。” 这句‘花夫人’叫的着实响亮,让小花一愣,让景王妃脸上的表情更僵了。 小太监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摆设好了。 于是,小花也坐到了殿中,位置在乔侧妃下侧。 49、第53章 ==第53章== 一顿年夜宴,因着景王妃的从中干涉吃的是高潮迭起,让人目不暇接。小花却是食难下咽,只能低着头枯坐在那里。 年夜宴吃罢,景王就让众人散了。 景王妃见自己目的得逞,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就走了。 乔侧妃和玉容玉娇几人,倒是想缠下看能让殿下去自己那里不。无奈景王撤得比谁都快,这三人又想赶紧回去打听些动静,也都急急的回各自的院子了。 荣喜院 乔侧妃在贴身宫人的服侍下,褪去了外面穿的大衣裳,换上了屋里穿的衣裳后,才到榻上坐下。 “我说这萧氏今日这么积极,态度大变,原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翠儿在一旁说道:“王妃她该不会是想拉拢那个花、花夫人吧?” 蝶儿瞅了翠儿一眼,说道:“你哪只眼睛看王妃是想拉拢?” “本来连个名分都没有,王妃可是成全了她。” 蝶儿却是懒得再与翠儿说话,去沏了茶端放在乔氏手边。 与蝶儿相比,翠儿是个蠢笨的,这也是为什么同样都是贴身的宫人,还都是一起陪嫁过来的。乔侧妃比较重用蝶儿一些,对翠儿则是没那么上眼。 不过毕竟是身边服侍的人,乔侧妃自是不吝于指导些的,也是寄望身边的人都能聪明些,以后好能放心的用。 因着乔侧妃今日也看出来了些许情况,这是风起了啊。 以往都没宠,自是各不相干,因为争也没用。如今突然冒出个‘花夫人’,又见景王妃如此这般的作态,乔侧妃自是懂得她的意思。 景王妃是想把人弄进东西三院,如果那‘花夫人’真受宠,后院这几个少不了手段对付她,并且也能借着景王多上后院来,她们借借风。如果没啥宠,估计景王妃也不会放过她,仅凭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z泰殿里侍候了景王小半年,就足够让萧氏那女人把她生吞活剥了。 顺水推舟的事情,乔侧妃一向喜欢,只是想到那令人嫉妒的人,免不了有点咬牙切齿又有点感叹。 “本侧妃要是她,肯定会恨死萧氏的。名分有何用,这近水楼台,如果肚里再有个消息,什么名分要不到手。” 也是因为此,这‘花夫人’才着实招人恨! 刚才那会儿,除了早知道消息的景王妃以外,其他几个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如今这会儿回去,也差不多都反应过来了吧。 乔侧妃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寒香院 玉容和玉娇两人位分一样,境遇一样,又同是宫里出来的。自来到景王身边后,两人就抱了团,关系极为的好。 两人这会儿坐在了暖炕上,也差不多会过味儿来。 “那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次不是王妃提了,我们完全不知道。”玉容率先开口说道。 “近水楼台啊,真是羡慕死人了。” 可不是得羡慕,最为羡慕的就是玉容和玉娇两人了。 她们俩被赏给了景王殿下,景王也没亏待她们给了个夫人的位分,日常用度从来也不少,但毕竟没被幸过,多少都会有些心里不舒服。 这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宫人出身的,近水楼台据说还侍候了景王小半年,满腔的嫉妒就冲那小花去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狐、媚子!”玉娇啐骂道。 “你也别急,王妃手段好着呢,这眼看人也要到东三院来了,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玉容素来比玉娇沉稳些,遂开口安抚。 玉娇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终究难掩满心嫉妒。 ****** 宴罢,小花便回到自己房里。 刚坐下,还没开始想接下来的事情,景王便走了进来。 大爷一来,小宫人自是没功夫想自己的事儿了,开始忙活着给他更衣解带,又因景王今日饮了酒,要沐浴,还侍候了他沐浴。 不过招呼小太监们准备澡桶担热水,那都是福顺的事儿,倒也没让小花插手什么。 她只用侍候了景王沐浴,又给他擦身穿了睡觉时候穿的衣裳,景王便自己躺床上去了。小花就着景王洗过水,随便了洗了一下,穿好衣裳进了拔步床。 景王躺在床上,瞄了小花一眼,也没有说话。侍候了景王这么多次,小花也有点明白他的行为举止了。 摸不清他想什么,便什么也不想。小花从脚头处,小心翼翼爬上床到里面位置躺下。 躺了一会儿,景王也没动静,小花这才放下心来。 景王来她这里,也有那么一两次是什么也不做只睡觉的,懂事的小宫人自是老老实实干着陪睡的差事。 两人隔着一尺左右的距离,各自想着心事,小花心里乱糟糟的,又因为身边躺了个人,一时也没办法注意力集中思考。 突然被人拉进了怀里。 “可欢喜?”少言的男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眼神虽是一贯的淡漠,但却专注的厉害。 小花愣了一秒钟,半垂眼帘也不敢去看上边的人,自是没有注意到上方的眼神。 “奴婢很欢喜。” 能说不欢喜吗? 换谁都应该欢喜不是吗?虽说她真心不怎么欢喜,王妃说的那话她也听懂了,有了名分以后她就要去东西三院住了,而不是龟缩在z泰殿,龟缩在景王的羽翼之下。 一直以来,小花就排斥着所谓的后院,因为她讨厌那种生活,几个女人处在一起,啥事不干,多余的精力都用来斗来斗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景王说给她在东西三院安排个住处,她反射性的回绝了。 这段时间她侍候景王,也不是没想过以后的事。只是终究是鸵鸟心态,不愿意去往深处想,也不愿意去面对。 可是现在确实不得不面对了…… 上辈子她靠着四少爷的宠爱活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死了,这辈子她该怎样才能保全自己活下去。 仅仅刚才相处了那么一会儿,她就能看出景王妃不是个简单的,以后她又该怎么办? “你不高兴。” 景王的话打断了小花的思绪,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半垂下眼帘,小声说道:“奴婢没有……” 感觉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不高兴的捏了自己一把,她又说道:“奴婢舍不得殿下……” 话还没说完,脸就红了。 小花心里有点愣愣的,却又有些悲凉。 终究还是逃不过啊,上辈子用着各种手段讨好着男人,让自己可以有人撑腰,难不成这辈子这样的手段还是要拿出来用? 终究还是逃不过以色侍人! 心里悲凉着,手却是环上了旁边人的脖子,把脸隔着被子埋进他的怀里,尽显小女儿害羞的姿态。 “奴婢以后去了后院,肯定离殿下很远,奴婢舍不得……” 这样的话却是换来身上的手劲儿更大了。 很多东西不是小花不懂,只是她终究难掩鸵鸟的心态。 春草心里的纠结她也懂,只是她固执的认为,她只是一个小宫人,虽然平日里干的活并不是小宫人该做的。可是只要她一日是z泰殿里的小宫人,一日就能得到景王的庇护。 她不存在讨好与不讨好,因为她明白作为一个最低等的小宫人的存在,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哪怕日后景王不愿要她,她还是一个小宫人。她可以凭着自己的辛勤劳动,换来衣食无忧,说不定日后还有一日得到放出府的待遇。 可现在当身份换了,观念也该转变了,因为她几乎没有什么退路可言。 一日成了景王的妾,终生就是景王的妾,不可能再会有她以往那种痴想还能有朝一日被放出去。 一个当妾的除了讨好侍候好夫主,也没有其他。而得宠过又失去夫主宠爱的妾,下场不外乎几个。一是正妻不会放过她,二就是被人践踏致死,最好一点的就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多少得点依靠不至于老无所依。 虽然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得宠过,但是景王妃的表现却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得宠?至少是刺了王妃的眼。 小花说的话是一步步慢慢加多的,一来是自己心理有点调试不过来,另外则是为了试探着景王的反应,可以见得景王还是挺喜欢听她说这些的。 见景王喜欢这些,她又试探的去触摸他的身体,也仅是一点点的。 这些动作她以往从来不会去做,在床上从来属于被动。可是如今却是不得不为以后景王对自己的庇护,开始转变了。 小花的改变让景王一瞬间就感觉出来了,他想这个小宫人还是喜欢他今日的举动的吧。从她的动作里他能感觉的她的不安,是因为知道要离开z泰殿才如此的吗? 想到她说的舍不得,景王心中泛起些许波澜。 这个小宫人从来不会和他说多余的话,他每次过来她的话非常少。她不会像萧氏和乔氏那样在他面前自说自话,她总是很沉默,一向的姿态是脸半垂眼帘半敛。 可他却是知道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那双眼睛无意间会流露出波光潋滟,尤其是他疼爱她的时候。 景王抬起小花的下巴,这张小脸儿很精致,皮肤白皙细腻,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半盖的眼,睫毛此时剧烈的抖动着,却没有完全睁开。 “看着孤王。” 小花眼睫抖了又抖,终于全然敞开了。 这是小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直视景王,哪怕两人再亲密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端详过他。 高挺的鼻梁,如玉般的脸,剑眉下是一双晦暗莫名的丹凤眼,眼里是恒古不变的漠然,包括脸上的表情也还是平静无波。 哪怕她其实知道他没有表面下的那么平静,因为表情可以作假,眼神可以作假,但是身体却是做不了假的。 感觉到那处顶着她的炙热,小花的脸终究还是红了,又不敢移开眼睛,只能可怜兮兮的瞅着那人。 看着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包括那玫色的唇也是楚楚可怜的抖着。 景王不由的开口道:“别怕,孤王疼你。” …… 50、第54章 ==第54章== 同一时间,小厨房那里。 刚才那些宫人太监们吃罢,在那个桌子上则是又换了一席。只是这次不再是孟姑姑做了,而是贺嬷嬷亲自操刀。 福顺总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景王身边的,除过景王去休息,他便也可以休息那么一会儿。自从景王开始去小花那里过夜后,福顺的事就少了不少。只用交代他徒弟安成守着,他则是可以去好好休息一番。 景王不止一次和福顺说,让他不用这么劳累,可惜福顺总是不听,十几年如一日。 z泰殿主子们的宴散罢,福顺见景王去了小花那里,自己便去小厨房找贺嬷嬷了。 当奴才们的不容易,贺嬷嬷早就和他说好,除夕那天晚上让他和齐姑姑几人来她这里吃年夜饭。这几个老伙计认识很久了,自在宫里那时就在侍候当初还是五皇子的静琬,关系自是不一般。 一桌子酒席,四个人用。在坐的有贺嬷嬷、齐姑姑、福顺,还有常顺。以往还应该有个苏顺的,可今年苏顺在外面忙着没赶回来。 是的,回来。 跟着景王来到景州这里五年,这几人已经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这其中,福顺和齐姑姑跟景王时间最长,算是打小看大的。贺嬷嬷也很久,是敬嫔当初刚晋嫔位时候分过来的,苏顺和常顺是景王当初还是幼年时期时分到身边侍候的小太监,现在在景王府也都是分管一处的总管了。 都是这世上的畸零人,太监乃无根之人,无父无母无天无地,除了侍候主子别无其他。而齐姑姑和贺嬷嬷也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在该放出宫的时候出宫,可以想见外面也是没有亲人了,除了主子也没有其他。 大家同病相怜,每年除夕这天都会在一起吃个饭,就图个热闹。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怎么,殿下歇着了?” 齐姑姑可是一向知道福顺的习惯的,殿下不歇息,他可是从来不会离开。以往每次这个时候,来的最晚的永远是福顺,因为他要把殿下侍候歇下了。 福顺笔画了个手势,“歇着呢,在那边呢。” 齐姑姑一副我懂得的样子点点头,抿嘴笑了下。 对于景王身边多了一个小宫人,他们这几个老人可是无人不知的,当初福顺会有这种想法,也是他们几个商量出来不是法子的法子。没想到被福顺这一操作,几次下来居然成功了。 “长春院那里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你查了吗?”齐姑姑皱着眉开口问道。 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是前面宴散,后面该知道的人都得知了消息。 这话一说,福顺的脸就拉了下来。“还没,爷爷我让他们今天过个好年,明天就去收拾他们,看哪个小王八羔子胆子肥了,敢把z泰殿里的事儿往外漏。” z泰殿里的事分属福顺和常顺在管,齐姑姑自是不再多说,她又转问了贺嬷嬷一句,“嬷嬷,那丫头、哦不,花夫人那边有动静没?” 贺嬷嬷摇摇头,眼光闪了下,沉声说道:“花夫人小时候遭罪遭多了,小日子不太顺,我正给她调理着呢,她年纪又小,哪儿有那么快的。” 这次贺嬷嬷并没有再隐瞒什么,把所有的都说了,毕竟小花如今有了名分,也算是有点底气了。 这话与上次和福顺说的并无不同,也就是多了一句小时候遭罪遭多了。可能让福顺听还听不明白,但是同为女人的齐姑姑却是一听就懂了。 “能调理好吗?”齐姑姑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个不用担心,不需要太久的,我已经给她调理的差不多了,本预计着是最近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了,这王妃从中一插手横生了很多枝节啊。” 屋里一时安静的厉害,连一直喝着酒沉默不言的常顺咂酒声都没了。 “王妃那里可能没那么简单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能活到贺嬷嬷这么大把岁数的自是都不简单,虽然福顺来了也没提过程到底是怎么的,但是贺嬷嬷用脚趾头都猜的到。 “不过是不想让人近水楼台,另外想把人拽到手边,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罢了。”福顺面露讥讽的说道。 “她倒是真会想,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底气。”齐姑姑说道。 也不怪他们提到景王妃会如此不屑,想当初这几个人想把萧氏拆了入腹的冲动都有。他们都是奴才不假,可都是跟了景王很多年的,哪怕外面人再怎么瞧不起景王,可是作为景王正妃萧氏也这样却是不能容忍的。 只是碍着自己是奴才的身份,景王又一再容忍,要不然仅凭这几人手段,可能萧氏早就没他们弄没了。 后来萧氏的表现,这几人也看在眼里,可惜印象坏了终究是坏了。平日里当面的恭敬是有,暗地里谁也没把她看做主子,尤其殿下也没把她当回事,这几人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将要被移到东西三院的小花以后要如何,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贺嬷嬷倒是明白他们的心思,这几个人看似性格各异,福顺油滑,齐姑姑沉稳,常顺寡言,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心狠,又或是没有心。 宫里侍候久了的奴才历来如此,除了自己心里认的的主子,其他人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别看平日里福顺和常顺对小花笑容可掬,甚是恭敬。其实在他们心里,小花就是个工具或者玩物罢了。她的用处就是用来侍候景王的,最好能生下子嗣,截止至今,之所以能给小花一点好脸色或者一些貌似照顾的照顾,也不过是为了她还有些用处给与的敷衍罢了。 而如今,小花没有动静,人又要被挪了出去,殿下性子历来寡淡,以后会不会对她有点宠爱还是未知,所以也没有人想对她再多费点什么心思。 贺嬷嬷以往也是如此,可终究是年纪大了,小花平日里总来小厨房陪她,对那小丫头她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我感觉你们还是看着些吧,虽然殿下没有表现出来多喜欢,但是另眼相看还是肯定是有些的。她身份低,到时候落到长春院那边手里,别给生吞活剥了。”贺嬷嬷也没有表现出多关切的样子,只是淡淡的说道,手上又给常顺斟了酒。 福顺搁下手里的筷子,皱起眉头,想了想,“也是,你们觉得呢?” “要不,明天看看殿下怎么说?”常公公一向谨慎,所以说话也非常谨慎小心。 齐姑姑插嘴说道,“你们觉得殿下是懂这个的人?” 众人默然。 景王确实对这些事从来不上心,亦或是说是不懂更为好些。早些年在宫里很少在人前露脸,来到景州又一心一意治理封地,后院涉足甚少,又怎么可能会懂女人之间的一些心眼与手段。 福顺想了又想,最后拍板,“你们都先多看着点,我明日探探殿下口风再说。” ****** 景王确实对这些东西不怎么上心。 其实平时也都看的出来,小花要不是福顺一直照顾着,估计穿的衣裳都还是宫人服。即是如此,小花仅有的首饰也就是当初才进z泰殿福顺给的那两样简单的。 现在的衣裳倒是有几件,但那也是福顺的权利范围之内的,再多的就需要景王这个当主子的开口说了。 可是景王一直没动静,小花从来也没把自己看多高,更不会献媚邀宠,便这样一直形势怪异的维持着。 第二日,福顺提到花夫人日后的住处问题,景王还是两个字‘随你’。 顿了顿,想到昨晚儿那小宫人说以后离远了舍不得,幽幽的眼光闪了闪,才又开口道:“西三院第一个院子。” 西三院和东三院格局相同,分处在z泰殿后侧,只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长春院是东三院中的第一个院子,在z泰殿的东后方,算是东三院那边离z泰殿最近的,西三院第一个院子离z泰殿也近,在西后方。 福顺眼光闪了闪,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躬身应下。 按理说以小花如今的身份,是没有资格住一个院子的。包括玉容和玉娇两人,虽同住在寒香院,但正房那里一直空置,而是各住了东西厢房。 福顺刚开始打算的是将小花安排进寒香院,此时景王亲自这么一说,自是改了地方。又因着景王这罕见的开口,让福顺多生了些心思,遂也改变了些许主意。 口风探了,几人自是分头行事,福顺当然也没放下有人往外漏消息的这事。 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查问了,z泰殿里这些宫人太监也确实冤枉,外面天冷雪多几乎没有什么人外出,就算外出办事也是两人一班,几乎都没有落单的可能。大家都给彼此做了证,福顺心里也有数,这些人都是他梳理了又梳理的,肯定不会明知故犯触霉头找死。 查证了一番,福顺得出结论应该不是z泰殿里漏出去的消息,便与齐姑姑通了气,让她在外面放手去查。 喜儿接二连三来z泰殿找小花的事自是没有漏过,跟着牵出了春香收买的一个叫橙儿的小宫人。内外的消息一对比,人精福顺就得出了个结论,景王妃可能只是通过喜儿过来几次探消息才看出了些端倪,便在年宴上用话诈出来的。 不得不说景王妃这招用的很毒辣,仅凭了一些细微枝节便推断出了一些真相,又借着年夜宴当着众人挑了出来,言语行为均无可挑剔,又让人无法反驳。如果那花夫人是个蠢的,说不定还会对她心生感激。 可按福顺对她的了解,萧氏那女人应该不会有如此智慧。想着景王妃身边陪嫁的那几个心腹,福顺倒也有些明白了。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也并没有去向小花示警。 各人都有各人的运道,能不能站起来也是需要自己是个明白人。对于花夫人,福顺不否认是他一手挺起来的,但以后能走多远还得看她自己有没有那点悟性。 更何况他与齐姑姑常顺几人,虽是管着府中的内务,但均有自己的本分。历来像他们这样在主子身边侍候的奴才,通常不会与主子女人从往过密,这个道理只要在宫里服侍久点的奴才都懂,福顺几人自是也懂。 为了自身的那么点心思,给点帮助是可以的,但是再多就没有了,那花夫人以后的路还得她自己去走。 事已至此,福顺与齐姑姑也就没有在往下查下去了,只要不是z泰殿里漏出的消息就好,至于喜儿和那个橙儿两人,齐姑姑过了几日便借故把两人调到了浣衣房。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51、第55章 ===第55章=== 景王府西三院自建成便无人居住,均未命名,在景王府里统称西院。 西一院大致规格与其他几院相同,由正房、东西厢房及耳房后罩房等组合而成。 景州属北方区域,建筑风格与京城大相径庭,属线条冷硬、大气庄重,又带些肃穆气息那种。西一院虽是后院属妻妾所住,但其内里风格与景王府风格差不多。 北方建筑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大、宽、广,可能与这边富贵人家不爱奢靡之气的园林有关,当然天气也是一个方面。西一院占地广阔,正中有一处极为开阔的庭院,庭院中种有松柏杨树几株,并几处花坛。此时正是白雪笼罩大地的时期,也瞧不出院子里的景色如何。 小花的住处安排在西一院的东厢。 一溜三间房,一明两暗,明间是厅,东间是睡房,西间则是起居室加书房,三间房面积都很大,很是宽敞。 此外东厢两翼还有耳房两处与后罩房及库房各一间,虽是简称东厢房但是比起一般富贵人家的正房也不差什么,甚至因着亲王府规制高,仅也就比一般的宫殿差上一些。 房子虽常年无人居住,但是日常的维护却是从不落的。福顺安排下去,那边就有宫人开始给屋子进行全面清扫,甚至早早就把屋里的暖炕烧了起来,烘屋去湿。一应摆设布置均按夫人的规制提前布置好,可谓是面面俱到。 小花是两手空空从z泰殿里去了西院自己日后的住处,一起的还有春草,春草也就拿了自己还有小花的几件正当穿的衣物。 小花其实准备把自己的衣物都带走的,呆在z泰殿里这么久,她的衣裳也有不少了。可小夏子说夫人有夫人的规制,到时候去了西院那边自是有人安排,小花便没有再说什么。 福顺的动作很快,大年初五那日西院一切就安排好了。小花离开z泰殿的那天,景王并不在。那间小花住了很久的屋子,情形未变,却是人去楼空。 …… 景王府的规矩,身为夫人是有两个贴身大宫人,四名粗使小宫人在身边侍候的。对于在小花身边侍候的人选,福顺特意去交代过齐姑姑。 小花身边服侍的两个大宫人,一个叫丁香,一个叫丁兰。其中丁兰今年十七,圆脸微胖,丁香今年二十,面容清秀身材微瘦。从两人的神态可以看出来,丁香是两人之中的头儿。 还有四个粗使小宫人都是干些杂活儿的,这四人的名字丁香让小花取。 景王府的规矩,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宫人都是要改名的,其他则是不用。小花对起名这事不怎么擅长,便交给丁香了,丁香给她们起名□□兰春梅春竹春菊。 小花身边还多了一个春草,估计丁香也是知道春草是小花从z泰殿里带出来的,便让她也留在屋里服侍。 这边小花刚把环境熟悉了,把下面的人认全,那边又有宫人送来了小花的份例。 在景王府里,景王的妻妾每个月都是有份例和用度的,不同级别分属不同。小花以往没有名分,自是没有,如今有了名分,自有人安排送过来这些。 份例不外乎就是些布料、首饰、茶叶、炭、胭脂水粉什么的,还有月例银子。 小花的月例银子是二十两一个月,她又好奇的问了下丁香,据丁香说,侧妃月例是五十两一个月,王妃则是一百两。不过景王妃和乔侧妃与她们不同,都有自己陪嫁,这两人不会在乎这点月例银子。 而像小花和玉容玉娇两人这样的,出身都不高,自是什么都得指着份例过日子。 后面这些都是小花猜测的,因为这种待遇有点类似她上辈子在锦阳候府那时候,只是规格没有这么高罢了。说是每个月有月例,不得宠的差不多都被下面管事的人给克扣了。 这也是为什么小花上辈子那么积极的争宠,因为没宠的下场会很惨,她见过太多。 至于景王府这边,小花很多东西都是摸不清一眼黑的,她也不清楚这里会不会有那种没有宠爱就被人克扣的情况发生。 不过从她踏入西院开始,身边的周围的各项事务无不在提示她,你的身份变了,你不再是以往那个小宫人了,你如今的身份是景王殿下的姬妾,看似待遇不错,实则无不是镜花水月。 在什么都没摸清楚的情况下,小花如今只能静观其变,然后见招拆招。 大体的安顿下来,小花过了她身为景王姬妾的第一天。 这一天很平静无波,除了心态上有点不适应,不习惯身边干啥都有人侍候,也没有其他。 小花这里的膳食供应都是由典膳所那边负责的,到点后自是有人去提膳回来。膳食很丰富,至少比小花在z泰殿里的膳食要丰富许多,甚至比景王平时用的膳食都丰富不少。 一起先,小花见过景王的膳食,仅是以为景王府素来俭省。如今到了这里后才发现,不是景王府俭省,而是景王俭省。 而且小花还可以点膳,典膳所那里会把膳食单子告诉来提膳的宫人,以便第二日主子们点膳。 小花的午膳是随便安排的,晚膳的时候丁香就问她想吃什么,并报了一大堆菜名。 小花历来不挑食,便让丁香看着随便安排了。 到了晚上,沐浴后休息,小花睡在自己的床上,屋里还有一个值夜的大宫人在地上打地铺。 丁香说这是规矩,主子房里晚上必须有人值夜,小花倒也没说什么。 小花就是这样的人,在什么都没有摸清楚的情况下,她不会多说什么话,只会任人安排。看似没有什么主见架子,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因地制宜。 人的生活总是要根据环境来改变的,她来景王府看似已有大半年,其实所见到也仅仅就是洒扫处和z泰殿的那一片天地罢了,对于景王府其他处,她还是两眼一抹黑,甚至很多规矩与惯例也不懂。 少说少做自然少错,等一切都捋顺后,再改变自是也不晚。 这些道理都是小花两辈子的积攒经验,上辈子她可是因为自身的‘不懂’可是闹了不少笑话。自己倒没甚,但被人拿来嗤笑讥讽总是令人心中不舒坦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小花渐渐也习惯了。 这几日景王也没有到这里来,小花也说不上自己是失望还是期望。 估计是见她没什么精神,丁香和她说了很多话,说殿下就是这样寡淡的性子,常年几个月都不来后院一次。 虽然丁香没有明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小花还是听得懂的,意思就是景王妃那里乔侧妃那里还有另外两位夫人也是经常很久不得见殿下一次。 小花也不知道丁香是在安慰她还是什么,难不成对比了才有幸福?这么说来,她的运气还算不错,至少当初在z泰殿的时候经常能见到景王? 不过转念小花就把这念头给扔开了,因为景王妃派人过来通知小花要去请安了。 大户人家都有每日去向主母晨昏定省的规矩。 景王府这边前几年也是没有的,这两年因为萧氏想开了,也开始规定名分在她以下的妾室每早需去向她请安。她见不见那是一回事,总是要昭告自己是景王府的主母景王的正妃的。 景王妃是派身边的大宫人春香前来通知这个事的,小花在正厅见了春香。 春香身为景王妃身边的大宫人自是面面俱到,最起码该有的礼仪做的很好。哪怕心里根本瞧不起甚至厌恶这个所谓的花夫人,面上还是一脸的笑,说话恭恭敬敬,言语简练。 总而言之,春香就是代表景王妃过来问候小花刚搬新居过得是否习惯,顺便通知她明日去长春院请安的。 王妃的品级自然不是小花这种名义上是夫人实则并没有品级的姬妾可以媲美的,春香看似只是一个大宫人,但代表着景王妃而来,小花自是言语恭谨,小心应对。、、 过场走完,丁香塞了春香一个荷包。虽并没有这样的规矩,但像这种一般都是需要给赏钱的。 对很多的规矩,小花都还是一知半解。丁香在一旁不经意的一些提点,也让她安了不少心。 春香走后,小花坐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 为什么她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呢? 这两日她差不多也算是弄清楚景王妃除夕那日晚上的目的了,不外乎就是见不得她呆在z泰殿里。并且从丁香那里,她也差不多弄清楚现在府中的一些情形。 景王妃并不得景王的宠爱,好吧,住在所谓的东西三院里的女人都不得宠爱。景王很少来后院,就如同她在z泰殿里看到的那样,清心寡欲的厉害。 也难怪别人会见不得她这个近水楼台的人杵在z泰殿里,不患寡而患不均嘛。自己都没宠,景王妃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宫人呆在景王身边侍候,哪怕这个宫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得宠,但是弄到后院里来至少可以让自己不觉得碍眼堵心。 这是小花仅凭自己所知而猜测的,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景王妃的心思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 请安这种事上辈子小花也是做过的,但也仅有那么几次,以往锦绣院里没几个女人会把乔氏放在眼里,当然这里头也包括了她这个得宠的姨娘。 重活一辈子,又碰到请安这种‘主母与姨娘’之间的对碰了,这辈子肯定是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所以长春院那里必须得去,可是去了以后会遇见什么呢? 一时之间,小花心里真的没有底。 52、第56章 “夫人要不要去炕上靠一会儿?炕上总比椅子上要暖和。”丁香的声音打破小花的沉思。 小花这屋子是没有地龙的,不像z泰殿里日日烧着地龙。但有暖炕,而且屋里也烧着炭盆,也算是比较暖和的。 小花点点头,便去了西间窗下的暖炕上坐下。 丁香的手脚很利索,在小花背后垫了个引枕,又拿了床薄褥子给她盖好腿,又在炕桌上放了茶盏和零嘴糕点什么的。 这两日被人这样侍候着,小花感觉自己就像废了似的。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她上辈子也是被人侍候过的,她还是‘花姨娘’的时候身边也有两个小丫头。 而且小花也懂,有人侍候不仅仅是贪图享受,也是身份的象征。虽然一个最低等的姬妾说身份有点可笑了,可这就是主子和奴婢的差别,主子不要奴婢侍候,那要奴婢来干什么呢。 同样的身份别人身边都会有奴婢侍候,你没有,不光对方会看不起你,下面的奴婢也会说你小家子气不堪抬举。不堪抬举的下场就是没人尊重你,没人尊重只会恶性循环,所以小花会有点不习惯,但是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而丁香自己,则是坐在小花脚下的脚踏上,手里做着针线活儿,嘴里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花说着话。 丁香是一个奇怪的宫人,这是这两日小花自己发现的。 她的话很少,但是她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是有目的的。 也许刚开始小花并不能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但是听一会就知道她其实在给她普及这府中的一些事了,有时候还会提点她一些规矩。 并且丁香十分能干,这两日把这院子里的所有事情都安排的面面俱到,下面宫人的分工也极好,小花几乎什么心都没费。 像此时,丁香就是在讲府里东三院的一些事情,看似讲的很散漫,但小花也得知了景王妃身体并不怎么好,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卧病在床的。她们这些要去请安的并不是日日都能见到景王妃的,但哪怕是乔侧妃每日也都会去,毕竟这是规矩。 规矩?小花懂的。 靠在暖炕上暖融融的,小花一会儿就犯困了,丁香见她直打哈欠的样子,又起来去拿了床厚毯子出来,盖在了小花身上。 小花靠着引枕,身上盖着毯子,不一会就睡着了。 睡到半下午的时候醒来,小花眼睛一睁见丁香还是坐在那里做针线,不禁说了一句,“丁香你做了多久的针线啊,时间久了伤眼睛。” 丁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笑了笑,“没有多久,奴婢想给夫人赶件斗篷出来。这大雪天里,要去王妃那里请安,没有大衣裳会很冷的。” 小花以往不出z泰殿,一些旧衣裳在屋里穿倒是可以,但是出门就会很冷了。小花前日就见丁香拿了她手里的这块绒布在做,没想到那么早就想着给她做御寒的斗篷了。 “也别老是你自己做,看她们谁针线不错的让她们帮忙做会儿。” “没事儿,这做着简单,也已经快做好了。丁兰她们也都忙着在呢,夫人衣裳不多,送过来的布料都是要加紧赶做出来的。” 小花有一瞬间的不解,但是马上就想明白了。 她的衣裳都是在z泰殿里添置的,看着是不错,实则和府里其他景王的妻妾差了不少,从年夜宴那日就可以看出,先不提景王妃和乔侧妃,光是两位玉夫人就比她胜出很多很多。以往是个小宫人,倒不拘于这些,现在身份换了自是要换成符合自己‘身份’的穿着与打扮。 丁香静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对小花说道:“只是时间太急,可能赶不上明天了,只有这件斗篷明日就能穿。” 小花笑了笑,说道:“没事儿,我不讲究这些的。” 丁香没再说话,可小花却是懂她的意思。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而且后院的女人也大多虚荣。你穿的华丽些,别人会高看你一眼,你穿的太过简陋,就会被讥讽鄙视。上辈子小花见过太多这样的,一件首饰一件衣服就会引发很多的话题。 重活回来,小花曾分析过这种情形,不外乎后院的女人大多都很闲,又是共同一个男人。大家都在鸡蛋里挑骨头,逮到一点不好就想把人往死里踩。 你不生气,别人图个嘴快活,你生气了,别人刚好如了愿。后院的纷争大多都是如此来的,争风吃醋拈酸挑事,宠爱只有那么多,你多一分,别人就会少一分,可不是逮着机会就拼个你死我活?! 没想到两辈子,环境不同,境遇竟然差不多,而明日就是她正式进入景王府的后院里了。 以后是不是也要开始继续斗了,不知道能不能说不。 小花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有些无稽之谈,光凭这几日她分析出来的景王妃的态度就让她有些如坐针毡,至于其他那三位她并不了解,但光凭想象就可以知道明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希望自己明日可以应付得当。 这样想着,小花又叹了口气。 坐在下方的丁香听到这声叹息,眼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 景王这几日很忙,并没有因是大过年的就闲暇下来。 大黑山那里报上来,抓了两个探子,景王非常重视那边,所以这消息也没有因为是过年而延误。 景王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封地还是有他处安插进来的人,早先一直平静无波,没想到这次仅仅因为一丝异样,就炸出了水底的鱼。 那两人是死士,被抓后就自尽了。 形势有点严峻,景王自是开始在下面排查起来。 对于这种状况,他倒也没有懊恼,早漏了出来总比一直潜藏起来好,这样他才能做好防范的准备。 黄覃是景王的幕僚,在景王府任教授一职。教授是长史司下从九品的末流官员,无定员,负责教导藩王及其子女的教育。说是如此,其实也都是人面上的,一般藩王府的教授均为藩王的私人幕僚,辅助藩王出谋划策。 黄覃年逾五十有加,前半辈子怀才不遇,说是读书人,却是连个秀才都没有中过。碌碌无为很多年,终至一日明白自己并不擅长制式文章,聪明绝顶是有的,却是擅长诡谋一道,遂找了路子给人当师爷、谋士。 只可惜师爷也是需要有资格的,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人怎么可能有人找这样的人充当自己的师爷。勉强找到主家,也都是些末流的小官。 黄覃有野心,自是不甘这样碌碌无为,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被景王网罗到景王府来。 彼时,景王刚到景州没多久,虽是心生开悟,却是碍于上辈子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一时不知从何处着手。机缘巧合得到黄覃,一开始也并没有多么看重于他,只是报了与他学习一些俗务的心思。 不得不说,景王和黄覃学了不少东西。景王虽是不通这些东西,但看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景州一开始很多的政务改变都是在黄覃的提议教导之下才开展起来。 几年相处下来,景王也明白黄覃是有大智慧之人,自是如获至宝感叹旁人没有慧眼。 从一起先的教导,到后面很多东西景王自己已融会贯通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短短几年时间,到如今,很多时候景王已经不需要黄覃为他出谋划策了。 而黄覃感叹景王的天资聪慧一点就通之余,也改变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帮景王分担一些他无暇顾及的潜在暗处的事务。 谋士要想活得久,就要有自知之明,当主子需要的时候可以很及时的给予意见,当主子不需要的时候也要当好一个隐形人。 这些都是黄覃在早期流连于各处当师爷、谋士的经验所在,不过在景王这里却是并不通用。 与景王相处几年,亦师亦友,黄覃还是有些了解景王性格的。 景王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简单而又复杂。 说他简单,是因为景王是个心思简单之人,不会像有的人那样心存猜忌,用人从来藏几分。说他复杂,而是经过他的一些指点,到后来很多东西景王是信手拈来,虽然出招路线诡异却是效果异曲同工。让人每每膛目结舌,却又不得不感叹景王这人大智若愚。 其实认真说来,到了现今,黄覃也不敢说真正了解景王。 这次大黑山银矿之事,黄覃一起先并不知晓,直到景王那边接到抓了两个死士探子的消息,需要开始排查下面,景王才告知了黄覃此事,并让他负责辅助下面人的行动。 换了心思复杂的人,肯定会认为景王藏了几手,有些防范自己。黄覃也是个心思复杂的人,可通过他自己近几年的认知分析却得知了一个让人很无语的结论,那就是景王一开始并不认为这件事需要告诉他,毕竟只是一处银矿,虽是对自己以后的帮助很大,但也不算是太放在心上的事情,只要暗里藏起来不走漏风声就好。而现在之所以会告诉他,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景王自己无暇分出太多心思去处理让他去办罢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黄覃并没有觉得惊疑,因为经过这几年的打交道,黄覃已是懂了景王是个不按牌理出牌思想有些异于常人的人。 黄覃动作很快,又经过下面景王分派与他的手下,各处探查印证,分析得出了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结果,那就是那探子既不是京城那边的人,也不是晋州齐州那边的人,而是毗邻相居云州云王的人。 云王骆怀远系当今第四皇子,排行比景王高,却是与景王同年所生。母系并不显赫,甚至低贱。景王的母妃先是才人后是嫔,而云王的母妃则是一个宫人出身,一起先也给了个嫔位,却因云王从五岁之后就一副痴肥状态,并且蠢笨至极,让当今熙帝厌恶非常。 后云王长大,这种情形更甚,甚至其成年之后大婚娶妻,又多了一个怕妇人的不好名声,遂其母妃被迁怒一降再降成了才人,而云王的处境与景王差不多,都是属于被发配出来的。 云王历来有蠢笨如猪胆小懦弱的传闻,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联想到自身的状况,景王就有些了悟了。 黄覃把自己得出的结果告知了景王,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为此举实在不像是云王会做出的事,却没有想到景王并没有出声质疑。 景王端起茶盏,用茶盖划了划茶汤面,啜了两口。 面色是一贯的漠然,眼神晦暗莫名。 “此时不用再查,剩下扫尾之事,还是你办。”景王一字一句说道,可能因为不常一次说出这么多句子,语速很慢。 一向寡言的景王,也只有碰到公务,或者面对那么仅有的几人才会多说些话语了。 黄覃点点头,也没有问为什么不查下去了。 景王放下茶盏,步了出去,黄覃坐在屋中,苦思半刻后,眼中精光闪过。 看来扮猪吃老虎的人不止一个啊! 出了这处位于景王府偏远地带的院落,福顺在院门外一直候着。 福顺常年跟在景王身边侍候,也只有碰到一些隐秘的事情,景王才会不带着他。福顺自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倒也没有心生龃龉。 一路回到z泰殿,此时天色已晚,景王今日是在前院用晚膳的,所以一回来便去沐浴更衣。 穿着亵衣裤从浴间出了来,景王想了想,又让身旁服侍的太监给他套了一件外裳。 景王没说话,福顺也就没问,眼看着景王出了后寝殿去了小花以往的那个房间处。 福顺面色干干的,没有敢去看立在门外看着里面漆黑景王的脸色。 “殿下,花夫人搬到西院去了。”福顺的声音很小。 顿了顿,又说道:“要不,去西院?” 景王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回了书房。 站在书架前,貌似随意的拿了一本书下来翻了翻。在福顺视线死角的范围里,那本书里夹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景王摸了摸那张纸条,遂合了书放了回去,又转身回了后寝殿,一看就是要歇息了。 福顺无声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53、第57章 ==第57章== 翌日小花起的很早,用了早膳,就准备全副武装去长春院请安了。 景州的天气非常冷,尤其是冬日,雪期特别长,总是感觉地上雪还没化,又开始下起雪来。小花还在屋里用早膳时,就听见丁兰在说外面下着小雪。 小花穿上了小夹袄,外面裹着丁香昨日做好的斗篷,斗篷面子是酡绒的,皮毛里子。手里捧着手炉,脚上穿着棠木屐,丁香在一旁撑着青绸油伞,到了外面倒也不觉得会冷。 东三院与西三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从西三院这处到东三院那边很是有段距离。小花以往很少会穿棠木屐的,更何况这是雪天,所以走得特别的慢。 等到了长春院,小花发现所有人都到了,就她来的最晚。 她在廊下褪了了外面的斗篷和棠木屐,并把手炉给了丁香。行至堂中,恭谨的给坐在上首处的景王妃与坐在左上首的乔侧妃各自行了个福礼。 “请王妃万望不要见怪,婢妾来迟了。” 这些礼仪礼节都是这两日丁香经过闲聊的时候与她讲过的,在景王府除了王妃和乔侧妃,像夫人这种姬妾在位高者面前都是要自称婢妾的,福礼这个小花倒是会,只是这里行礼的姿势更讲究点罢了。丁香点拨了几句,她也就懂了。 景王妃今日穿了一身正红色刻丝牡丹花开夹袄,满脸都是笑,很是亲切的样子。只是忘记叫起了,似乎在端详小花的样子。 小花今日穿的很简单,上着浅桃红窄袖小袄,下着月白色缎裙。好看是好看,本身年纪小穿什么都显水嫩,但是比起这堂屋里其他人就显得简陋多了。 并且小花打扮的也非常素气,这种素是指身上带的首饰。 据丁香说像夫人这种位分的姬妾,每一季府中都会送来额定的首饰,小花刚晋了夫人,份例首饰也是拿到的,也就两支金簪一对玉镯两副耳坠,肯定是不能和长久以来做了很多年的景王妻妾的其他几人的积累相比了。 尤其今日,也不知道这几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个个都是插金戴玉的,打扮的华丽非常,景王妃和乔侧妃也就算了,另外两个玉夫人也都打扮的富贵至极。 两相对比,小花确实寒酸极了。 景王妃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轻视,乔侧妃听不清楚意味儿的呵呵了两声,玉容则是在一旁直接开口说了。 “这花妹妹打扮的真素啊,这不是在z泰殿里侍候的有段时间了吗?” 玉娇笑着接腔,但语藏机锋:“你也真是的,干嘛这样说,侍候还分几种呢,不得宠的侍候也是白搭。” 景王妃轻咳了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有叫起了,一脸宛然说道:“妹妹赶紧起来去坐着吧,本王妃见妹妹的花容月貌一时竟有些呆了。” 跟着她嘴里又轻说了一句‘也是,太素了’,并侧身对一旁的春香笑着说道:“等会把本王妃以往不用的首饰挑几件出来,花夫人走时给带上。”又对小花笑着说道:“妹妹可不要嫌弃。” “王妃的东西自是好的,婢妾感谢都还来不及呢。” 仅这几句话的功夫,小花就瞧出这暗里的机锋。不过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忿之类的情绪。至于没有叫起,那就更不用说了,当初在训导司学规矩可学的不是假的。 她半垂眼帘,抿唇而笑。笑得让人既不觉得巴结,又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就是说话声音里少了那么点热忱,告诉大家她其实没有说的那么感激涕零,但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毕竟这声音里表达出来的东西,还得人细心去体会,听出来的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听不出来的也说不了什么。 小花在暗自打量这日后需要经常接触的几个女人,而堂中的几人又何尝不是在打量她。仅这一会儿时间,景王妃与乔侧妃就感觉出这花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玉容玉娇那两个蠢货那么赤、裸、裸的讥笑,这花夫人才十五就能稳重如斯,表现的有礼有节,让人没什么可挑。 她们不知道的是,小花两辈子加起来听过的嘲讽讥笑辱骂多的去了,玉娇玉容两个的段数对她来说真的不算高。 丁香一直站在后处,见了花夫人的表现,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本想着这个花夫人年纪小,又没啥见识,这第一次请安就碰到这样的,估计会沉不住气跟人吵起来,没想到第一次应对倒很是得当。 这两日见她总是一副不吭气默认的态度,她还揣摩别是个没主见的,从这今日表现倒能看出是个心里有数的,这样的人侍候起来才能省心。 景王妃又说了一番‘要好好侍候殿下,为人要本分的’之类的场面话,小花也态度恭敬的说着‘是,谢谢王妃教导’之类的各种应对话。 这期间,小花在下面落座,屋内服侍的宫人给每位主子都沏了茶,放在手边的花几上。 景王妃的场面话说完,一时间便有些冷场了。 乔侧妃一直坐在那里笑着,并不说话,神色看不分明如何,而玉娇则是又开口了,“妹妹据说是卖身进府的宫人,家是哪里的呀?” 同属一样的位分,不过玉娇比小花要大几岁,是可以叫妹妹的。 小花见她生得娇俏可人,肤白貌美,脸上却写满了明显的讥讽,她敛睫笑了一下,说道:“是啊,婢妾是卖身进府的,也没有家,小时候家乡发大水就被家里给卖了。” 堂屋里一瞬间安静极了,估计所有的人都不敢想象这花夫人居然会这么说。 一般出身低下的人,一朝得了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出身是何,玉娇也是思及到此,想给她一点难堪,没想到旁人居然会毫无顾忌就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 小花自是懂得这玉娇夫人的意思,难堪从来不是旁人给的,而是自己给自己的。本就出身低贱,这几人估计个个都把她的底儿摸了个差不多,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徒增笑话呢。 只可惜这个道理她上辈子并不明白,没少因为此事与人针锋相对,这辈子重活回来,再碰到这样的情况,小花则是选择了大大方方摆给人看。 此时见堂中安静至极,她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 景王妃见堂中的气氛有些凝滞,开口说道:“本王妃新得的好茶,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拿出来招待众姐妹,大家都尝尝吧。” 一般尴尬的时候,都是可以借由喝茶的举动来遮掩一二的。要不然正尴尬的着,大眼儿瞪小眼儿只会更尴尬,有个动作打下岔也可以消弭下尴尬气氛。 玉娇借坡下驴拿起茶盏轻啜着,堂中的几人都是如此动作。 小花也跟着端起了茶盏,似乎思索到什么,重又放下,开口道:“婢妾听王妃曾说过,玉娇姐姐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宫里肯定很豪华气派吧。”语气中带了点几不可察的羡慕。 乔侧妃挑挑眉,笑得有点颇有意味,景王妃见了小花的动作,眼神晦暗了一下,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玉娇搁了茶盏,讥讽的看了小花一眼,开口说道:“皇宫的皇家气势自是你这等出身低贱的人所见不到的……”讥讽话说完,接着便开始讲述皇宫有多么的庄严肃穆豪华气派之类的云云,一副自豪显摆并极为不屑的样子。 小花也摆出一副很认真听的姿态。 玉容有点想捂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打断玉娇的话。 乔侧妃脸上的笑更大了,只是带了点嘲笑的意味。 等玉娇终于把自己可以讲的形容完,就听到那边小花说了一句,“玉娇姐姐对皇宫这么熟悉,家里一定是皇宫里的吧。” 这句话说的玉娇当场一哽。 怎么可能家里是皇宫的,人人都知道宫人都是从民间采选到皇宫的。 大熙朝有采选制度,皇家用人都是从身家清白的良家女中采选。一般好点的家里自是不会把自家闺女送到宫里去当下人侍候人,宫人年逾二十五才可以放出宫,到那个时候一般都是不怎么好嫁出去的老姑娘了。 再一个来说,进了宫当宫人,管你是什么良民贱民,都是侍候人的奴婢。 小花这番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你不是在讥笑我是侍候人的奴婢出身吗,难道你就不是?只是她的方式隐晦了些,不像玉娇刚才那么直白显得自己低俗。 不过也就是因为她讥讽的方式隐晦,这个时候抛出那一句‘家里一定是皇宫里的吧’才着实打脸。 玉娇只是没什么脑子,但也不笨,当场就反应过来了。 “你――” 小花仗着自己年仅小,见识短,眼皮子浅,又眨眨‘懵懂’的眼睛道,“难道,玉娇姐姐家里不是皇宫的吗?” 不是瞧不起她出身低贱,没什么见识吗,她确实是没什么见识啊。 玉娇又是一窒。 景王妃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里是景州景王府,说那么远干什么,饮茶饮茶。” 这已经是景王妃第二次说喝茶了,想借坡下驴的人自是接了梯子,就是小花仍然没动花几上的茶盏,半垂着眼坐在那里。 “花夫人不喜欢饮茶吗?”景王妃笑着问道,手里无意识的用碗盖拨着茶汤。 小花脸上是笑,嘴里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婢妾喝不太好这个,以往当奴婢的时候,哪里能喝到什么茶啊,都是喝白水的。搬到院子里来住,份例里头也有茶,可惜婢妾喝了晚上睡不着,就不再饮茶了。王妃的茶是好茶,只可惜婢妾没有福分享用。” 景王妃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小会儿,景王妃放下手里茶盏,开口说道:“这一晃都这么久了,本王妃就不留各位了,外面下雪路滑,路上要当心些。” 坐在下首处的几人,这才站起来,对景王妃又行了礼,才纷纷退下了。 出了屋外在廊下,丁香和丁兰两人便服侍着小花穿上了斗篷,手炉的温度已经不太热了,倒还有点热气,小花便捧到了手里。 穿上棠木屐,撑开青绸油伞,小花便带着丁香两人出了长春院。 从长春院里出来有两条路可以回小花西院的住处,一个从z泰殿宫院前绕,一个则是从后绕,从后面这边路距离要远些,丁香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小花从近点的路走。 “夫人真厉害,我见刚才玉娇夫人脸都气紫了。”丁兰在一旁说道。 小花轻笑了下,不置可否,“没办法,总不能让人打了脸,还不还回去的吧。” 其实小花还是懂得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的,换着今日这话是景王妃和乔侧妃说的,她自是只有忍着了。 可是玉娇,位分一样,还是个不得宠的,既然敢出来冲上前当炮筒子,她自是要拿来表明下自己的态度。 即要够恭顺,也要告诉众人自己不是个软柿子。 换了身份,处事自是不能再像以往,不能一味的退让也不能不退,这个分寸很不好拿捏啊。 小花陷入自己的沉思,细小的雪花簌簌下着。空气中含着沁入心扉的凉意,呼入腔肺让大脑格外清醒。 丁香在一旁突然开口说道:“夫人,那边似乎是殿下呢。” 54、第58章 ==第58章== 哪里是似乎,明明就是! 小花抬眼望去,刚好见到前面不远处带着福顺正往z泰殿宫门走的景王。 景王今日穿了一身黑狐皮大氅,头上戴着黑狐皮嵌白玉暖帽,衬得更是面如冠玉俊美非常,福顺在一旁撑着青绸油伞亦步亦趋。 小花望到景王的时候,景王也望到了她。 见那边人一副妇人的打扮,也不知道是谁,直到那人抬起头,才看到斗篷帽下那张精致的小脸。 景王脚步几不可察的顿了下,福顺在一旁说道:“是花夫人呢,老奴见她似乎想过来行礼的样子,殿下要不停停?”嘴里又小声叨叨着,“天冷雪地路又滑……” 见景王站定了,小花只好急走两步,上了前蹲身行礼。 “见过殿下。” 景王背着手也没有说话,福顺在一旁只好给人解围,“花夫人这是从哪儿来呢?” 小花对福顺笑着点头行礼,“福公公,婢妾这是从王妃的长春院请安回来呢。” 说话的同时,小花偷偷的瞅了景王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眼睛看着远处,也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样子。 她扯扯僵硬的嘴角,又福了福身,“那婢妾先告退了。” 说完便拉低了风帽,带着丁香两人从侧面走开。 那处景王定了定,便也带着福顺走了。福顺心里直叹气,这个花夫人简直太本分了,就不会上来温语软侬几句?! 丁兰在一旁想说什么,丁香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没有开口。小花一直低着头,倒也没有注意这两个贴身宫人之间的眼色。 ****** 乔侧妃被蝶儿和翠儿扶着,一路往荣喜院走去。 “这玉娇夫人今日可算是闹大笑话了,指着想踩人,谁知道硌了自己的脚。”翠儿小声说道。 乔侧妃笑了笑没说话。 “今日王妃可真殷勤,平日里总是晾人,今日倒是在正堂里老早就恭候了。”蝶儿说。 “她那是在摸底儿呢,想要端着架子,还想给人难受,也就那玉娇那个蠢货会给她当炮筒子用。”乔侧妃意有所指。 其实这后院仅有的这几个女人的心思差不多,都想给小花一个下马威,只是有的人做的显,有的人做的不显。 乔侧妃就是属于那种做的不显的,一副旁观者的样子。当然也不能说她就是好的,只能说她做事给自己留条后路,在什么情况都没看清楚前,她自是谁也不会得罪。 而玉娇就有些傻了,至少光凭今日就算是和那西院的花夫人敌对上了。 长春院里 等所有请安的人都走了后,景王妃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沉着脸,也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下去了。自己和其中夏香三人服侍着景王妃去了里间,春香则是去收拾小花坐的位置旁边花几上的茶。 “嬷嬷,你看呢?” 李嬷嬷沉思了一下说道,“是个不简单的,但也就是有点小心眼,说话有些口没遮拦的,毕竟是出身低了,也没什么好教养。” 景王妃点点头,她也是如此看的。 想着那个花夫人刚才的表现,她又啐了一声,“真是个低俗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出身的样子。” 想着那人居然被安排到了西一院,而不是和玉娇玉容两人共住寒香院,景王妃就恨得牙痒痒。 “嬷嬷你说她被安排到西一院到底是殿下的安排,还是福顺那老阉货的安排?” 李嬷嬷沉吟了一下,“这事儿不好说。” 其实不问李嬷嬷,景王妃就知道这是件不好说的事,z泰殿那里她们分毫都插不上手,自是也不知道那花夫人被安排住到西一院到底是景王的决定,还是福顺的。 是福顺的,自是不用理会,但要是景王的,就不得不让人投鼠忌器了。也因此,景王妃今日也只能挑唆挑唆让旁人当个炮筒子,自己解解气,可惜的是炮筒子并不好用,踩人没踩到反被讥。 李嬷嬷也是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她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那碗茶。” 那花夫人居然因为从小是个侍候人的奴婢,很少喝茶,说喝不好这东西,晚上睡不着觉。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大熙朝有喝茶的习俗,上至皇家,下至民间,几乎没有不喝茶的。哪怕是个穷户人家的,也会买点茶末子煮来喝了附庸一下文雅。 可一个奴婢出身的,也别说,自己整个人都是主家的,估计也没哪家主人会给奴才发茶叶来喝吧。估计以往也是个不出挑的,只能当当粗使丫头,混不到大丫鬟这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位置。 这样想着,李嬷嬷也呸了口,“真是贱|胚子,贱毛病!” 也不知道殿下到底看中那花夫人哪一点了! “她不喝茶,这招可就不好使了。”景王妃皱着眉说道。 李嬷嬷当然明白景王妃的意思,她们用的这个药,本身就有味道,只能用其他东西来掩盖才掩盖住那股气味儿。以往都是放在茶里的,这个花夫人不喝茶就有些不好使了。 “要不,明的她再来请安,咱们给她换点别的喝?”夏香在景王妃身边服侍这么久,自是知道这里面的关窍。 “也只有如此了。”景王妃喃喃着。 其实也可以放到饭食里面的,只是典膳所那里景王妃根本插不上手,齐姑姑把持的紧,她才只能折中借着平日里请安放在茶水里,让人防不胜防。 思及到此,景王妃不禁又骂了一声‘齐贱人’。 可骂归骂,她这个被架空了的景王妃,别人不清楚,她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也因为此,她才气! 想着,景王妃就呼吸急促起来,手抚着胸口。一旁的李嬷嬷等人赶忙上前揉胸口,奉茶顺气儿。 ****** 小花回到西院自己的住处,在门口抖了落在身上的雪,褪了斗篷和棠木屐,才进了屋里。 屋里烧着暖炕,还放了炭盆,一进来就感觉到暖融融的。 进了里屋把厚衣裳换了下来,换了一身轻便的,小花才又去了暖炕上坐着。 春草去沏了茶端了过来,小花试了试温度,便抿了一口。 跟着她一起去请安的丁香与丁兰两人,也没开口问为什么刚才在王妃那里说喝不来茶,回来了却是喝的挺好。 中午用膳的时候,因着是一个人用,小花就让她们把午膳摆在了炕桌上了,也没有去桌子那边用膳。 丁香突然在一旁说了一句,“夫人既然说喝不来茶,估计明日王妃就会换其他别的了。” 此时这西间里就小花和丁香两人,其他人小花都让她们去用午膳了。 总不能自己吃着,别人看着吧,并且宫人的午膳是和小花的午膳一起提过来的,等侍候完她用午膳了,她们的饭菜都凉了,这里也没有小厨房,也不好热。 小花平时嘴里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一举一动都是很体谅人的,以往她也是侍候人的奴婢,自是知道在主子身边当奴婢的其实也不如表面那么光鲜,冷饭冷水是经常会遇见的。更何况她就是吃个午膳,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候,便只留了丁香一个人在这里。 丁香这话说得颇具试探的意味,有些模拟两可的味道。可以是笑语说景王妃贴心,知道花夫人不喝茶给换别的,也可以是指其他。 小花眼光闪了闪,接口道:“那倒是个头疼的事儿。” 她夹了菜,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完,又开口说道:“在没摸清楚别人是什么心思的时候,我不习惯吃别人给的东西。” 从始至终她都没抬眼去看丁香一眼。 丁香也是半垂着头,手里在给小花舀汤。 “典膳所那里可以放心,长春院那里插不上手,只要平日里提膳时注意些就可以了。这事儿我一般都是交给丁兰来做的,丁兰人细心,也不会出纰漏。” 小花接过汤,喝了一小口。 “真头疼,又不能做的太明显。” 丁香没有说话,等小花放下筷子后,又拿了水杯和漱盂过来,让小花漱了口,并拿了个帕子要帮她拭嘴。 小花没让,接了帕子过来,自己拭了拭。放下手里帕子之后,她才抬眼望了丁香一眼。 面容普通,顶多只能称之为清秀,可是浑身却是充斥着一股很沉稳的气息。 这样的人,怎么会分到像她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人身边,要说没人特意安排她是绝对不信的。 “丁香。” “夫人。”丁香半垂着头,停下手里的收捡炕桌的动作,态度很是恭敬。 “你是谁安排过来的?” 丁香手里又开始动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奴婢是齐姑姑指派过来的。”顿了顿,她又说道:“夫人您放心,丁香既然来到你身边,就明白自己的身份,而且齐姑姑也说了以后奴婢的主子就是夫人,与她再无瓜葛。” “谢谢。”小花又说道:“帮我谢谢齐姑姑。”还有福公公,剩下这句她没有说出口。 对于福顺这个人,小花心情很复杂,她如今的状况是福顺一手造成的。期间她有不愿有怨言,有身为一个奴婢无法反抗上位者安排的不甘,可是发展到了至今,她除了感谢也不能说其他。 福顺的心思她懂,虽然懂得不多,但她明白。她也知道福顺为什么会对她另眼相看,不外乎因为景王。 景王…… 今日头一次去请安,小花就感觉出了期间的机锋。 玉娇是个没脑袋的,剩下三个却是还没看懂。乔侧妃和玉容先不提,光是景王妃那绵里藏针的态度就够她喝一壶了。 那茶里有没有东西她也不清楚,第一次景王妃说饮茶,她是出于上辈子吃了个闷亏谨慎心态不愿意碰才用话岔了开顺便拿话反击了一下玉娇,第二次景王妃又说,她则是彻底不敢动了。 明日还要去请安,到底会不会像丁香说的那样体贴的给她换其他呢? 她不想把人往坏处想,可是这种后院女人的争斗从来都是表面上看不显,实则内里无不是硝烟弥漫,说是你死我活也不为过。 小花烦恼的揉揉自己的眉头,叹了口气。 急急走进来的丁兰打断了小花的沉思,丁香见丁兰那慌忙的样子,忍不住皱眉说道:“你慌个什么?” “殿、殿下,来了。” 55、第59章 ==第59章== 听到丁兰的话,小花与丁香先是一楞。 丁香的反应尤其迅速,把手里活儿交给了丁兰,自己则是擦擦手,迅速帮小花把鞋穿上。 小花出了西间刚步入正厅,就见景王已经带着福顺走了进来,福顺正在给他扫大氅上的碎雪沫。 “见过殿下。” 小花行了个福礼,那边福顺正在给景王解身上的大氅,景王手抬了抬,小花便直起身上去给福顺搭手了。 景王脱了外面的衣裳,四下看了一眼,便朝西间那边走去。 这边景王刚坐下,丁兰奉了茶,那边已经有小太监拿了一摞东西过来。 小花看了下,全是景王在屋里穿的一些衣裳和鞋之类的物品。她也没说什么,开始服侍景王把厚衣裳脱了,换些轻便的穿上。 z泰殿是没有炕的,不过小花见景王似乎一点都没有不适的样子,直接褪了鞋,盘膝在炕上坐下了。 屋里服侍的人都退去了外间,福顺和丁香站在离这边有些距离的门边处。 景王端着茶盏在饮茶,小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便搭边坐在炕沿上。 “福顺。” “殿下?” 景王眼睛瞟了一下,福顺便招手让丁香带着人上前把炕上的炕桌搬了走。 景王先是看了一眼炕上的情形,上面摆着小花这两日惯用的两个靠枕,他靠在了上边,望着小花一眼。 “肩。” 只说了一个字,小花就知道景王可能是肩膀不舒服了。 她沉吟一下,开口道:“殿下您稍等一下,婢妾让她们再拿两个炭盆过来。” 这屋里没有地龙,不是太暖和,帮景王按摩按次数多了,小花都会让景王只穿一件衣裳,因为穿太厚了不太好按。 等炭盆拿进来,西间的温度一下子上来了,小花服侍景王褪了一件外面的衣裳,只着了里面的一件绸袍。 景王在炕上俯卧了下来,自己拽了个薄点的软靠枕,将脸埋在里头。小花也在丁香的服侍下,把外面的一件小夹袄脱了下来,只着了一身宽松的襦裙。 熟悉的活计,虽然换了个地方,但小花还是觉得很能适应的。她把手搓热了,跪着炕上景王身侧,便在他的肩背上缓缓的按着。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日子没帮景王按摩了,小花觉得他身上的筋骨肌肉硬邦邦的。慢慢的一点点揉捏开,小花又把手放在了景王肩胛骨上。 她想了想,开口道:“殿下,是不是肩膀不舒服?那颈部呢?” 她记得那本手抄本里说过,一般肩背不舒服的话,颈部肯定也会受了影响。以往不敢问,现在心里存着了一些想讨好的心思,便开口问了,另外她也想引着景王和自己说说话,老是这么沉默着,她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景王才开口。 小花心中一喜,有回应总是好的吧? 她缓缓把手移到了景王的脖子上,她感觉手下的肌肤紧绷了下,又放松了开来。她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的按揉着。 景王的脖子很硬,她揉开了之后,顺着脖子上的骨头(颈椎)慢慢的摸,摸到有有微凸的地方便尝试性的揉了揉。 “殿下,如果要是疼了,就告诉婢妾。” 景王没吭气,小花便缓缓的揉按了起来,顺着里面的骨头一点点按。等感觉里面完全按顺了按软了之后,她便又把手转到了肩膀上。 这是小花第一次给景王进行全身推拿,从脖子到肩膀,到腰椎,到大腿小腿,到足踝。 上辈子她给四少爷按摩也就是像以往给景王那样只按肩背,其他处从来不按,因为那时候她心思不纯,想的根本不是这些,而且四少爷身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来到景王府给景王按了多次,小花觉得他不管是肌肉还是里面的骨头都有一定的疲劳损伤,便想好好的给他松乏松乏。 等所有都按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小花累得厉害,这是她第一次给景王按摩能累的这么厉害。 她抹了抹额上的薄汗,招手让丁香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喝了下去,才觉得没那么累了。 炕上的景王翻了一个身,仰躺着,眼睛也没睁开,一副没打算起来的样子。 小花使了个眼色,丁香便赶忙又去抱了一床被子过来。 小花细心的给景王盖了上,又比划着指挥丁香拿走一个炭盆。被子还没盖好,人就被拽到了被子上。 小花小声的叫了声,“殿下。”景王也没理她,眼睛仍然闭着,腰上的手也没拿开,只是掀了被子又把人拽进怀里。。 小花只能窝在他的怀里,用被子把两人小裹了起来。 窝了一会儿,被子里暖融融的,她也觉得困乏了,便闭着眼也睡了。 …… 见那边安静的都睡了,福顺和丁香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丁香压着声音说道:“福公公坐一会儿吧,这里有炭盆,也暖和。”又指挥着丁兰给福顺沏了茶拿了点心过来。 福顺也没推辞,便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闭目小憩。 屋里其他几个宫人,见殿下和夫人在里面歇着了,个个都轻手轻脚的,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笑。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小花醒来的时候,刚抬起眼,就撞到了景王的眼里。 糟了,她居然比景王还晚醒! 小花嗫嗫嚅嚅小声道,“殿下,嗯,婢妾不是故意的。”又望了望四周,外间那边已经点灯了,这边暗暗的,不过那边的灯光照过来,倒也不会太黑。 感觉一只大掌在自己身上捏了一下,景王就掀开被子坐起来了,小花便也起了来,轻声叫着丁香进来点灯。 屋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福顺也走了进来。 “殿下,已经戌时了,要不今儿个就在这里用了晚膳。” 景王瞅了他一眼,点点头。 福顺出去安排了,小花则是服侍着景王套了一件衣裳在身上,她也套了件夹衣。 睡得太暖和了,感觉渴的厉害。 “丁香帮我倒一杯温白水,给殿下奉茶。” 小花渴的时候,只喜欢喝白水,她觉得这东西比茶水解渴,景王爱茶,这个她倒是知道的。 两人饮了水,小花又指挥丁香去拿梳子。景王睡得时候头上的白玉冠没取,她这会儿看去已经歪斜得厉害。不过这样的景王看起来倒没有平时那么淡漠了,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婢妾帮殿下把发重新梳下吧。” 小花倒没敢告诉景王他的冠歪了,景王用手指触了下,就知道这个小宫人到底说的是何意思了。 他撇了她一眼,点点头。 小花把玉冠取了下来,放下头发,慢慢的顺着梳。景王的发质很好,又黑又粗又亮,长度在腰部。 “放下来束着。” 这边刚把景王的发束好,那边的晚膳已经提了过来。 福顺直接把膳摆在了炕上的炕桌上,放了两只碗两双筷。膳食也很简单,景王的惯例是五菜一汤,多了个小花,又加了两个菜。 这是小花第一次和景王一起用膳,她有点拘谨,不过除了垂着眼不敢看景王,偶尔帮景王侍膳顺便自己用点儿,倒也没啥。 用完了膳,收了炕桌,两人漱了口,万能的福顺又变出几本书来,放在景王的手边。景王靠在靠枕上,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半曲,一副很舒服的样子开始翻起手里的书来。 这边小花坐在一旁也不知道干啥了,不过她知道景王的秉性,便老老实实在一旁安静的坐着。 福顺和丁香出去了一会儿,两人又转了回来,丁香凑到小花身边,拉了拉她。小花看了景王一眼,便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夫人,奴婢看殿下今儿晚上是不准备走了,您要不要先去沐浴?” 小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丁香在浴桶里的放了些干花瓣,小花洗完感觉自己身上香喷喷的。沐浴的同时,丁兰也帮小花把头发洗了。 沐浴出来,丁香拿着鎏金海棠花的熏笼把小花头发烘了个□□成干,并拿梳子梳顺,小花披着头发就去了西间那边。 小花这样是丁香建议的,她说夫人这样看起来很美,把小花羞了个脸红脖子粗,但还是这样着了。 又去了老地方陪着坐,小花能感觉到景王的眼睛在她身上绕了绕。 不知道景王会不会看出来她这样是故意的,小花心里嘭嘭直跳。 又坐了一会儿,景王放下了手里的书,下了炕,小花亦步亦趋隔了一些距离跟在后面来到卧房。 卧房那里也有暖炕,屋里暖融融的。屋中一角连枝灯燃着,把屋里照的灯火通明。有几个太监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小花认出是惯常贴身服侍景王的几人。 景王在几个小太监的服侍下梳洗着,小花眼看插不上手,便去了妆台前坐着,手里拿着梳子佯装梳发,实则心里怦怦直跳。 心里莫名的紧张,小花安慰着自己不要紧张,以往在z泰殿里不也是有过这样的情形吗。这样想想,就不觉得那么慌了。 那边忙罢,吹熄了灯,只留下一盏,人便鱼贯退出去了。 小花偷眼看去,见景王已经在床边坐下,她顿了顿,放下梳子,才走了过去。 “紧张什么?” 小花扭着衣角,“没、没啊,”又不想让景王觉得她言不由衷,小声说道:“婢妾是有点紧张。” 人被拉近了来,“别怕,孤王疼你。” 每次听到这句话,小花就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也不知道景王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调笑的话。尤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非常正经,更加让人有种想笑的冲动。 被这么一个打岔,小花就不紧张了。 她知道此时应该好好的侍候景王,换了身份,旁边有人对她虎视眈眈,她唯一能给自己找点依仗的,也只有景王了。所以景王今日能来西院,她有些诧异,却很是惊喜。 投鼠忌器的道理不光旁人懂,小花也懂,此时正是交手摸底的关键,有点依仗总是好的。 这么一想,她悄悄的抬了眼帘瞟了景王一眼,人顺着动作就坐在了景王的腿上,手也轻轻的环上了他的脖子。 小心翼翼的靠近,感觉着景王没有抗拒的表现,便慢慢把脸埋在他颈处,蹭了一蹭,小声轻喃,“殿下――” 这是景王从未有过的经验,他两辈子加起来,所有妻妾包括身边所有人都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过。 当初在皇宫的时候,倒也是有宫人用各种手段勾引还是五皇子的他,只是他看了除了反感就是恶心,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身旁用宫人服侍而是用太监,因为不安分的太多。 可此时他却感觉心中一荡,本来就觉得这个小宫人似乎很可人的样子,这样娇娇的作态,更是让人恨不得把她揉进了骨子里。 嘴不由的在她白皙滑腻的脖子上面咬了一口,很轻的那种,却是换来对方的轻呼,似羞涩又似爱娇的瞅了他一眼。 景王顿了顿,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顺着心意环着她的腰压了上去。 56、第60章 ==第60章== 景王很早就醒了,按着他一贯早起的习惯此时应该是寅时到卯时之间。 他有晨练一个时辰武艺的习惯,上辈子不通武艺,这辈子来到景州以后他就找了个武艺师傅每日教他习武。 到如今,高手算不上,自保有余。 按着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其实可以不用如此辛苦的。可是景王是个心思简单的人,甚至有些执拗,他觉得自己上辈子有很多不足,他就想一一补齐。哪怕他如今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他也仍然想练,就当是强身健体吧。 景王做事从来一丝不苟,虽然他并不爱说话,但是他办事的态度给人的感觉一直就是如此。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怪癖,造成了很多人对他的琢磨不透。像晨练的习惯就是如此,他从来不会早也不会晚,总是在那个时间段准时去往演武场。 此时他应该是要起身了,他也听到了外面福顺轻微的脚步声,可是他现在却不想起来。 感触到身旁的温香软玉,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前朝一个大诗人做的诗中一句话。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不是君王,却莫名有了这么的感触。 借着微暗的光,他看了看身边的人睡颜。 他有些想不起这个小宫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这么让他习惯了,感觉就像莫名其妙身边就多了这么一个人。一起先并不注意,只是因为福顺的推波助澜,只是因为她按摩的手艺不错,可是慢慢慢慢却发现她越来越招眼了。 他不爱女色,却屡屡在她身上破功,他认真思索一下,似乎是从她给他松乏开始的,就这样松乏松乏然后就破了一个口。 如今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爱女色,冲动是每一个成年男子都会有的冲动,他觉得自己定是素久了才会如此。 而之所以会来西院,而不是他处,他想只是因为习惯了吧?毕竟她的服侍,她的表现,还是挺合他心意的,至少不像其他人那么让他烦。 景王刚动了一下,身旁的人就无意识的蜷在他怀里蹭了蹭。 看着怀里小小的人儿,他感觉这样的场景与氛围真是考验一个人的克制力啊。 可是他是骆z,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好,所以他只是顿了顿,不再耽误便起了身,只是把人慢慢放开动作中有他没有发觉出来的小心翼翼。 他想,他定是因为昨晚把她累狠了,才不想吵醒她的。 对,就是这样。 景王的脑海里又想起,昨晚儿她眼角挂着泪珠,似泣非泣求着他的样子…… 外面的福顺感觉到里面的动静,人便轻巧的步了进来。 “殿下,不再睡一会儿了?” 景王感觉自己似乎在福顺这老东西的声音中听到了可惜的意味,他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 福顺干笑了一下,咕叽道:“这下雪天的,又是大过年……” 声音很小,就算听到了,景王也当做自己没有听到。 安成带着另外两名小太监鱼贯的进了来,给景王更衣,动作很轻巧,似乎感觉到床帐子里没有动静,他们便不由自主的也噤了声。 丁香见殿下没叫醒夫人,也就识趣的没有出声,在一旁给两个小太监打下手侍候景王的梳洗。 一番梳洗罢,景王便带着人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小花是被丁香叫醒的。 景王妃那边的请安时间是辰时末刻,一般是紧早不紧晚,所以丁香辰时就把小花叫醒了。 小花打了个哈欠,看着丁香的脸,脑袋里突然想起昨晚她迷迷糊糊被丁香扶走去收拾清洗的情况,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应该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丁香的表情很正常,所以这种羞意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毕竟这样的情况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过。 “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去长春院那里请安的时间快到了。” 丁香以为花夫人会推着不去,毕竟殿下昨晚儿可是在西院歇着的,没想到小花只是哦了一声,便说道:“丁香,给我倒杯白水来,温的。” 听到这话,丁香就知道花夫人这是要起了,也没有说什么,出去端了水过来。 喝了水,小花便在丁香和丁兰的服侍中穿衣洗漱了。 因着马上就要去长春院那边请安,小花也就没有穿在屋里的轻便衣裳,而是直接把去外头的厚衣裳穿好。 早膳早就掐着点提回来摆好了,吃了早膳,小花便全副武装的出门去了长春院。 到长春院的时候,今日小花并没有来晚,她前面到,后面乔侧妃和玉容玉娇两位夫人也到了。 乔侧妃是个非常娇媚的女子,身段婀娜动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昨日没功夫观察,今日因着小花比大家都来的早些。景王妃还没出来,长春院服侍的宫人便把她安排在正厅里坐着了,此时见乔侧妃从门外走进,小花凭生了一种好个尤物的感觉。 看看别人,想想自己,小花觉得与乔侧妃比,自己还是一根小嫩芽啊。 玉娇和玉容两人在乔侧妃后面进来的,玉娇昨日小花细看了下,是个娇俏可人的女子,玉容就有些普通了,长得也就算是清秀,因着总是和玉娇形影不离,总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几人各自见了礼,便都坐下了。景王妃一直没有出来,倒是长春院服侍的宫人很是妥帖,给每人都上了茶水点心。 小花也有,不是茶,而是一碗杏仁奶。 看到那碗冒着热气并散发着浓郁香味儿的杏仁奶,小花摸了摸手指,仿若没看到。 小花以往没请过安,也不知道景王妃是不是就是昨日才早了那么一些,不过看乔侧妃和玉容玉娇三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她也就半垂着眼帘,静静的坐在那里。 她小心的观察了一下,玉娇玉容乔侧妃三人都喝了茶,因为茶盏上有盖倒看不清到底喝没喝进去。 这期间有宫人来给玉娇玉容两人续了茶,给乔侧妃续茶的时候,乔侧妃只是眉眼挑了一下,状似不在意的说,“凉了,去换一盏过来。” 那小宫人端着乔侧妃的茶盏便下去了。 小花这边的一个小宫人问道,“花夫人,这杏仁奶是否不和您的胃口?王妃说您不爱茶,昨儿专门交代了今日给您准备的这个。” 小花只是笑了笑,一脸歉意的道:“闻着味儿很香,可惜我昨晚儿吃积了食,今儿一早早膳都没用,也没有什么胃口。” 小宫人脸上的笑容很热情,“那奴婢再帮你换一盏热的过来。” 杏仁奶又换了新的过来,可是景王妃仍然没有出来。 玉娇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招呼一个在一旁服侍的小宫人问道,“王妃还没起吗?” 那小宫人一脸茫然说道:“奴婢只是一个外间侍候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嬷嬷走了出来。 “各位主子,真是抱歉,王妃今早起来有些不舒服,便不见大家了,让奴婢来告诉各位可以回去了。” 玉娇早就不耐烦了,不是玉容一直拉着她,早就嚷嚷了出来。听了李嬷嬷的话,立马站了起来,就往门外走去。 小花与李嬷嬷并不熟悉,又是刚到后院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乔侧妃说了两句关心宽慰的话,虽然她的脸上一点都没有关心的神色,但是别人至少把意思表达了出来。 一行人到了门外廊下,让各自的贴身宫人服侍穿上了斗篷。 玉娇小声埋怨道:“总是喜欢这样,不舒服不会早点说,把人耗在这里,冷死了。” 玉娇说的倒也是实话,本来景州的天气就寒冷,景王妃这正厅里却并没有感觉有烧地龙的迹象。按丁香说法,整个后院里也就只有殿下和王妃的院子里有地龙。炭盆也就只放了两个,堂堂的长春院景王妃的屋子,还没有她们这些姬妾夫人房里暖和。 小花倒没觉得有什么,以前是当奴婢的,哪儿有这么娇惯,可是玉娇却是有些受不了了。又听玉娇口中的‘总是’,小花心想,难不成景王妃总喜欢晾人? 不过小花现在也没空思考这个,昨日用了不爱茶的借口,今日换了杏仁奶她说积食没胃口,明日呢? 想到这里,小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还有昨儿景王在她院子里歇下,她本以为今日这里应该有些动静的,却是什么也没发生,这不禁让小花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心生遗憾,心思复杂的很。 长春院 “昨日说不喝茶,今日说积食,难不成她发觉出来了?” 景王妃眉头皱的死紧,也没看出来哪儿不舒服的样子,估计李嬷嬷刚才只是托词。 李嬷嬷在一旁回道:“我瞧了下那花夫人,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说谎。” 景王妃懊恼的扯了一下帕子。 “王妃也不要着急,日子还常呢,她每日都需来长春院里请安,不怕她不中招。” 荣喜院 蝶儿成日里在乔侧妃身边服侍,又是数得上的心腹,自是眼里有数的。 乔侧妃刚一在炕上坐下,她就低声说道:“侧妃娘娘,你说那花夫人是不是发现王妃那边的幺蛾子了?” 乔侧妃揉了揉眉头,笑了笑,“谁知道呢,别人的理由很充足呢。”顿了顿,她又说道:“看着吧,日子还久呢,萧氏那女人手段下作,躲得过是福,躲不过是祸。谁叫人是王妃呢,去给王妃请安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乔侧妃就笑了,笑得很是畅快。 中午用膳的时候,小花在自己午膳中看到一个很眼熟的小砂罐。 她望了望丁香,丁香说道:“这是z泰殿里小厨房贺嬷嬷给的,说夫人喝习惯了她那里补汤,让奴婢们每日去取一次。” 小花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感动非常。 57、第61章 ==第61章== 用完午膳,小花在屋里来回走动了会儿消食,便去了暖炕上窝着。 不是晚上休息的时候,她很少会进睡房。 此时外面白雪茫茫,天寒地冻,也没有人会来她这,小花觉得窝在炕上看看窗外的雪,困了睡一觉也很是舒服的。 想不透的问题小花通常不会逼着自己去想,只要静观其变就好。她来后院的时间尚短,慢慢也就会看清楚了。 这样想着,那种紧迫感才稍微没那么让人窒息。 无意间看到炕上一角景王昨日放在这里的书,小花顺手拿起来翻了翻。 看了封皮以后才知道,居然是本游记。 景王给她的感觉应该是那种很严谨的人,看的书不应该是这种闲散时候打发时间的闲书啊,可是他偏偏看的就是一本游记。 小花有点愕然,感觉手里这书与那人形象对不上号。自己却又闲来无聊,便拿起来翻着看。 看着看着就入迷了,不一会儿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好几日不见的春草走了进来,给小花换了茶。 “咦,春草你这几日在忙什么,感觉好像都没有看到你。” 春草有点委屈的望了小花一眼,眼角瞅到一直立在一旁的丁香,忙半垂下脸。 “奴婢这两日在忙着整理夫人的份例呢。” 小花‘哦’了一声,端起茶,啜了一口,又埋下头来继续看着手里的游记。 春草脚步缓慢的走出西间。 按理说,她是侍候花夫人时候最久的人,那时候花夫人还是个小宫人,她也是个小宫人,还是拖了花夫人的福才能调到z泰殿里去。 如今花夫人一朝飞上枝头,她应该水涨船高才对,谁知道来到西院以后却发现花夫人身边侍候的人早就安排好了,她竟成了那个多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两个贴身大宫人也有了名额,唯独她还是看着是花夫人从z泰殿里带过来的,才被管事大宫人丁香安排着在屋里侍候。 满腔的欣喜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哪怕春草知道以自己的年纪是当不了大宫人的,可是就这样把她安排了,春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心里憋屈。 那个丁香是管她们其他六个宫人的头,很严厉。在夫人面前,她毕恭毕敬,在她们面前却是严厉极了,打骂倒说不上,总是让人觉得严格到害怕。 丁香把她安排在外头和小宫人一起干活,对夫人嘴里说是安排她在屋里服侍,其实根本不让她进来。 春草一开始给丁香打了一个标签那就是,丁香是个阴险的人。 这只是一开始的印象,后来当天晚上,夫人睡了以后,丁香把她叫出去说了一番话。大体的意思就是她还能去屋里服侍,但是要看她的表现,表现好了她就会着手安排的。 这几日春草面上表现的很好,心里实则想着别让她逮着机会,逮着机会她就会找夫人告状。她陪了夫人那么久,夫人应该会向着她的。可是今日丁香安排她进屋奉茶,她见着夫人了,却是告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春草想,她肯定见机会不好,丁香在一旁,才没有告状的。 小花瞅了春草背影一眼,又低着头看手里的书。 她虽会认字,也看过几本书,但总归是好久没摸书卷了,看起来很有些吃力。不过这游记里的故事很精彩,她磕磕绊绊的看着,倒也觉得心情不错。 “丁香。” “夫人。” “春草是一起初就跟着我的,她对我很照顾。” 小花想,丁香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吧。 “夫人,奴婢懂。”丁香顿了顿,又说道:“奴婢没有想给她穿小鞋的意思,她的心态不对,奴婢只是想打磨一下她。就着她这样持续发展下去,会给夫人招事儿的。” 小花抬起头,“没有如此夸张吧?” 丁香眼睛直视着小花,“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不能因为自我感觉和主子有了几分情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春草她并没有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只是还没发展到那个样子。”丁香半垂下头,低声说道:“夫人您的出身,并不好,春草她是眼看着你怎么一跃成了主子的……” 小花望着丁香,无悲也无怒,面色很平静。 丁香抬起头看着小花,继续说道:“不合适的心态,会慢慢发展成什么样,我们都不得而知,可是丁香知道就着春草这样的心态发展下去,会给夫人找很多事儿。” 过了半响,她又说道:“夫人现在禁不起事儿。” 两人两双眼对视。 小花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好吧,我并不是很懂这些,但是,我信你。” 丁香表面上没显露出来什么,心里却是又松了一口气。 “丁香不会辜负夫人对丁香的信任。” 小花继续看着手里书,丁香则是又坐在小绣墩上手里做着针线活儿。 屋里很安静。 “丁香你以往是在哪儿当差的,我感觉你并不像是从外头进来的。”小花手里悠闲的翻着书,嘴里聊天般的说道。 丁香埋着头,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下。 “奴婢以前是在宫里当小宫人的,殿下来景州的时候被宫里分了过来。”顿了顿,又说道:“来到景州以后,就在齐姑姑手下当差。” “哦。” 炕上那边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丁香却是望了那边一眼,嘴角划出一抹笑。 当初,齐姑姑把她指派过来,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可是跟这个主子处了几日,却是觉得花夫人很不错。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炕上那边又响起了小花的声音。 “王妃那里逼得那么紧,我看只有耍赖到底了。” 声音很飘忽,似乎说话的人并没有集中注意力,却是让丁香罕见的又笑了下。 ****** 小花确实把耍赖的态度进行到底了。 每次请安的时候,她的态度很恭敬,说话也很进退得当,但是对于长春院里的茶点却是碰都不碰。 景王妃有时候会出现,有时候却又不出现,只是晾着她们。 无论景王妃如何,小花却是打定主意沉稳到底,一副不动如钟的样子。 几日下来,不光景王妃那里不见进展暴躁至极,乔侧妃对她有些另眼相看,连玉容都感觉到这个花夫人似乎是个不简单的主儿了。 玉娇倒没感觉到小花简不简单,就是觉得这人事儿特别多。 天天积食,胃口不好,要么就是伤风嘴巴没味道……次数多了,连玉娇似乎也感觉到不对了,更不用说玉容了。 以往两人并不忌讳景王妃这边招待的茶点的,她们想的是,一来她们俩没宠,二来她们不认为景王妃会对她们做些下毒什么事儿的。 可是这小花的如此的态度,却是让她们怎么都想不透。想不透是一方面,但也被传染了,再见到景王妃那里的茶点就有些心里膈应的慌,也不再敢像以往那般随意。 这日早上例行请安的时候,景王妃突然扔出了一个晴天霹雳。 “花妹妹真是恭喜啊,殿下五日去了你那儿了两次,真是恩宠至极啊。”景王妃脸上的笑,显得有些扭曲,而且口气也非常不好,不像以往那么和蔼亲切。 一想到下面人报上来的消息,景王妃就恨得牙痒痒。这个小贱蹄子,表面温顺,实则内里藏奸,居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殿下笼络了去。 小花望着她一眼,这是嫉妒,还是在给她拉仇恨,还是在显摆自己的消息很是灵通? 估计都有吧。 景王第一次去她那儿的时候,连着请安几日,小花心里还有点顾虑怕景王妃几人给她难堪,或者敌对攻击她什么的。谁知道却平静至极,这景王再次去她那儿已经是三日之前的事儿了,没想到她们现在才知道。 小花在心里估算的想着,估计景王妃和乔侧妃还有玉娇两人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消息灵通? 对景王妃的话,小花面上只是低头敛目做拘束状,也不说话。 景王妃这话着实在下面惊起一片波澜,可没人质疑她话的真实度,因为光看景王妃那不好的脸色,就能知道此事不假了。 “看不出来啊,花妹妹还有这等本事?” “这以往在殿下身边侍候的就是与我等不同,总是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花妹妹恭喜啊,真是羡慕死人了。” 玉娇当场妒恨的就涨红了脸,连平日里很少说话的乔侧妃和玉容却也是难掩嫉妒的讥讽了好几句。 看来景王的举动着实戳了她们的心肺管子。 玉娇变脸小花不惊异,景王妃的变色也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一向做透明人状的乔侧妃也忍不住了,毕竟乔侧妃给她的感觉一直是做壁上观的啊! 被三个嫉妒的女人围攻着,小花却是稳坐泰山的杵在那儿。一向的姿态就是半垂着脸坐在那儿,也不说话。没听见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别人就是表现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坐在上首处的景王妃似乎感觉看戏看够了,难掩眉宇间的烦躁,挥挥手一副‘请安结束你们都可以滚了’的不耐样子。 以往景王妃从来表现端庄大度,今日却是面孔大变,看来这个消息着实刺激她不轻。 几人都站了起身,结束了这一日一次的请安。 可惜这次,因着景王妃的拉仇恨,却是没有前几日那么平静了。小花出了正厅,到了廊下,玉娇也没停下嘴里不断蹦出来的讥酸话。 看着这样的玉娇,小花有一种‘巧莲附身’的错觉。 “各位姐姐,婢妾先走了。”话说完,小花便领着丁香丁兰两人离开了,从始至终对别人的话也没接腔,也没露出任何不忿的表情,平静的让人惊叹。 出了长春院大门,丁兰忍不住说道:“这王妃也忒缺德了,这不是给夫人拉仇恨吗,还有那两位玉夫人,尤其那个玉娇夫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行了,你声音小点儿。”丁香说道。 “好啦,她们爱说不说,我又不会掉一层皮。”小花打了一个哈欠,拢了拢头上的风帽。 “对了,丁香,我怎么感觉着王妃她们的消息并不怎么灵通?” 丁香沉吟了下,说道:“估计是因为她们没有防备什么吧,毕竟在她们的印象里,殿下很少来后院的。” 还有一句话丁香没有说,殿下以往一年半载不来后院一次,后院几乎没有什么可争的。现在花夫人冒出了头,这殿下又罕见的来了两次,以后那几处肯定少不了盯梢这边。 就算丁香没说,小花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看来以后的事儿会更多。 “说的也是。” 此时小花的心情复杂非常,既有些讨厌这种针对,又有些松了口气。 她们知道殿下来她这里也好,至少表面上是投鼠忌器也就只能图个嘴上快活,明面上不能来,那么也就只剩了暗手了。 58、第62章 ==第62章== 景王妃确实没什么防备。 与景王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不说很了解景王,但也算有些明白的。这个男人怎么说呢,不像是个男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儿很是寡淡。 当初他们大婚的时候,因着她心里那会儿不愿意,新婚之夜连房都没圆。还是过了几日,怕宫中那边问起来,她才勉勉强强和景王圆了房,其实也就是走了个过场。 新婚那段期间,他隔几日就会来她屋里,可是她不愿意,他也不勉强她,后面便慢慢的淡了下来,直至如今根本不在她这里过夜。 思起以往,景王妃无数次唾弃自己的愚蠢。 这几年,偶尔她也会幻想起,如果没有当初她的愚蠢,想必他们应该也会是对恩爱的夫妻。毕竟她嫁给景王那时,算是景王最为艰难的时候了,年纪不大不小的,还不够成年就藩,在宫里面对的从来都是冷眼和讥笑。 如果她能懂事一点,患难夫妻,想必这时的感情一定会非常好,只可惜当年她太小,只想着‘表哥’忘了其实夫君才是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嬷嬷?” 景王妃这次是真的急了。 别人不懂五日去了两次的含义,她却是懂得。 景王怕麻烦喜欢省事,本就是个寡淡的性子,再加上这样的性格,才会形成很少来后院的状况。 因着她和景王之间有隔阂,哪怕她心里清楚这些,她也从来不会去指点旁人。在自己都没生下孩子的情况下,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提前生下孩子。在茶水里下药是的,睁着眼睛装不懂也是因为这。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恼火福顺等人的自作主张,为什么会千万百计把人从z泰殿里弄到后院来,因为她了解景王的秉性,他是那种性子很独的人,让他升起来后院的心思,很难。 可是现在这种难却是破例了。 破例的对象却不是她! 李嬷嬷看到满脸着急的景王妃,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王妃,你别着急。”春香劝道。 景王妃砸了手边的摆件儿,有点歇斯底里,“当初人在z泰殿里的时候,你们让我不急,现在还叫我不急。那些时候她没能怀上,是她没福气,现在如果殿下继续照着这种频率去她那儿,怀上是迟早的。” 还有一句话景王妃没有说,可是瞎子心里都清楚,能让景王改了性子,那才叫真正的恐怖。 “狐媚子,贱人!” 景王妃脸扭曲的可怕,天晓得刚才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把那人撕碎了。 李嬷嬷开口说话了,“王妃,你现在着急也没用。首先,谁知道殿下是不是一时兴起呢,才两次也看不出来什么,那么多年都是这样的性子,一朝一夕不可能会改的。殿下本来去的就少,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会怀上。只要咱们再使巴劲儿,她也就没望了。” “可是你没看到吗?她根本就不碰长春院里的东西。” “那就逼着她碰。” ******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景王妃说要请众姐妹到长春院饮宴,时间定在三日后的晚上。 景王妃笑得很和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人疑惑之下不免惊疑。 可是顶头的王妃都发话了,下面的小喽荒芾鲜堤 说是请,你就真当别人是请你吗?别开玩笑了,别人只是通知你去罢了,而且你还不能不去。 请安回荣喜院的路上,乔侧妃一路笑得颇有意味。 翠儿不懂这其中的含义,蝶儿却是懂的。 这下看那花夫人怎么接招。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多,没有被对付的自是等着看好戏。 西院 因着景王妃突发的设宴,这两日小花安静的厉害。 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贴身服侍她的丁香丁兰两人,都看出了她的异常。 有点焦躁,可是这焦躁又让她压在了全然的沉默之下。平日里该吃吃该睡睡,也不吭气,丁香想说点什么,却是又无从说起。 说到底她再能干,也只是个奴婢。 以往是跟着齐姑姑没错,但从那日齐姑姑把她指派过来的时候,就和她说的非常清楚了,以后她的主子就是花夫人了。 齐姑姑的意思丁香懂,齐姑姑管着内务却从来不插手后院事情的态度她也明白,以后她就只能靠自己了,或者靠着花夫人。 其实让丁香想,她并不是想来侍候花夫人。 景王府的后院一直很安静,那是因为没有风。而花夫人这突然的冒出了头,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静,尤其这其间的事情,齐姑姑也是点过一二的,她更是明白自己以后要面对的处境。 可是齐姑姑下了令,她就算不愿,也不得不从。 来之前,她心情忐忑,来之后,她扫除杂念一门心思想当好差。齐姑姑的意思她懂,不外乎看她素来沉稳,指着她过来给花夫人当个帮手。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主子是个不简单的。后来见着景王来了两次,她心中暗喜,更是觉得花夫人以后的前程绝不会小。 可是想法是好的,发展势头眼见也不错,但也架不住景王妃这接二连三的步步紧逼啊。 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大明大白的出去嚷嚷景王妃想干什么。 人是王妃,是除了景王在这景王府第二大的人,哪怕大家心里都知道不是如此,但是光凭她的身份来摆布下面的几个姬妾,也是绰绰有余了。 并且景王妃这些日子也没干什么过格的事儿,别人也不过是你在请安的时候,给你上个茶拿些点心,这是待客之道,挑不出什么。而饮宴就更有理由了,‘庆祝’后院多来了一位妹妹。 小花其实巴不得景王妃对她喊打喊杀,疾言厉色,这样她还好想应对的招数。可这种表面上和缓无声,暗里无不是杀机的招数才尤其难对付。 虽是手段粗暴,但让人防不胜防。 换句话说,就算小花真的不小心着了道,她能说是景王妃做的吗?谁会相信有人会大明大白的在自己院子对人下药,傻子也不会这么做啊,可偏偏景王妃做的就是这样的‘傻’事儿。 没有中招,仅凭猜测,没人会信她的话。中了招,拿自己当证据,那时候再嚷嚷出去又有何用。 而景王自从那几日来了两次,最近却是再也没有来了。那是个性子寡淡的主儿,让人摸不出深浅,也没见着对谁有几分另眼相看。 从外人来看,景王五日里来了两次是一种恩宠。可丁香一直在小花身边服侍着,却是从没在景王那一贯淡漠的脸上能看出有几分对花夫人的特别。 别的男人宠爱一个女人总会赏赐些东西,或者会通过各种各样的行为给这个女人巩造出一些特殊,让旁人忌惮不敢侵犯。 可这种惯例,在景王这里却是不通用的。他来的时候是个淡漠脸,走的时候脸上表情还是那样,没有赏赐没有多余的举动,甚至连话都没多说两句,没人摸得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以往丁香做为一个宫人在府里当差,顶多觉得景王性子有点怪,倒不做多想。可如今来到西院花夫人身边侍候,身份换了立场变了,再看到这样的景王,心里却不免多了几分焦虑,尤其花夫人现在处身微妙。 小花又何尝不是明白这些个道理呢? 所以她一直忍着,不与景王妃做正面对撞。而她也从来不会以为,景王那是对她的宠爱。说破了去了,不是爱,也没有宠,顶多就是欲罢了。 她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也不过是个景王纾解欲望的玩意儿罢了。为什么来找她,不过是因着她按摩手艺不错,也可能是感觉做生不如做熟? 即使不愿意承认,可小花也清楚,她就是个玩意儿。 她上辈子是个玩意儿,只是四少爷表现出来的没让她感觉自己是个玩意儿,所以她可以蒙自己,嗯,你是四少爷心尖尖上的得宠的人儿。 而这辈子,景王表现出来的明显罢了,让她可以不用蒙自己,就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玩意儿。 再也没有什么时候,能像此时让小花如此清晰的分析出上辈子与这辈子自己的处境了。 她分析的很透彻,也很悲凉。这些东西她平日里并不愿意去想,此时却不得不面对了。 而在这之外,还有长春院那里藏在暗里的步步紧逼。 一晃到了景王妃设宴的时间,这日下午,小花罕见的让丁香几人备水沐浴。 澡桶里放了些干花瓣,小花没让人服侍,而是自己细细的将自己洗干净。 洗了澡也洗了发,出来后,丁香拿着帕子先给她绞干头发,并用鎏金海棠花熏笼烘了八九层干,才用梳子慢慢帮她梳顺了。 小花有一头很好的头发,浓密乌黑亮丽,像一批上好的缎子。 可小花心里知道这是来到景王府后才慢慢养出来的,以往多少还是有些干枯的,在这里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好,人更加水嫩了不说,头发也越养越好。上辈子她也有一头好头发,是当了四少爷通房以后,才慢慢养出来的。 走了两辈子,兜兜转转,境遇竟然相同。 小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面孔还是那么一张面孔,却是与上辈子记忆中的那张面孔有着很大的不同。 上辈子她是嚣张艳丽飞扬跋扈的,眉眼间带着妩媚而又锐利的光芒,似乎在昭告众人‘你们不要来惹我,我很不好惹’。 其实那个时候的嚣张何尝不是一种心虚,因着心虚所以张扬。 这辈子同样的面孔,眉眼却是娴静的,低调婉约,安静素雅,人的气质似乎也变化了很多很多。 小花让丁香给自己上了面脂,然后自己拿了妆粉缓缓往自己脸上涂着。 景王府的待遇很好,这些女人家用的脂粉口脂的东西都是含在份例里送过来的。 小花这辈子回过来,从来没有往脸上擦过脂粉,可是上辈子她很精通,不光化妆的手艺不差,眼光也还算是不错的。 这盒子粉是珍珠研磨出来的上等脂粉,上辈子她也用过这样的,要几两银子一盒,不过还没有此时她手里的这盒子的质地好。又细又润,擦在脸上不会太白,只会让人觉得气色很好。 小花年轻,皮肤水嫩,其实根本不用擦这些东西的。可是她化妆的习惯是,不化则已,一画就是全套,自是细细的在脸上轻按着。 薄薄的在脸上上了一层粉,小花又拿起黛笔,先是淡淡的描了描眉,然后又拿着黛笔在眼尾刻意画了几笔。 本来就长而翘的眼尾,因为她这几笔显得更加挑长,眼睛看起来更是惊心动魄起来,那股子媚劲儿即使眼波不用流转,也形态毕露美丽张扬。 然后便是口脂了,口脂有两盒,一盒艳红色的,一盒桃红色的,闻着味道是纯花瓣研制出来的。小花选了桃红色在唇上抹着,胭脂她则是没有涂。 “丁香,我今日穿那身你新做好的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小夹袄与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你配着给我梳个好看发髻。”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小花还是知道丁香梳头手艺很不错的。 丁香为小花梳了一个斜髻,左斜微垂在脑后,鬓边留了些碎发呈一缕状,直至而下,与尖细的下巴平齐。在发髻后处簪了一朵珍珠芙蓉花,偏侧斜插了一只绕珠缠丝金步摇。 这眉这眼,配着这整套妆容,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小花对着镜子娥眉舒展,莞尔一笑,精致艳宛若水墨描绘出来的眉眼儿勾画出神韵端得是明艳张扬,竟让人生出一股不敢直视的错觉。 “好了,走吧,咱们去赴宴。” 59、第63章 ==第63章== 长春院 偌大的庭院里与正房前廊下挂了很多各式琉璃灯,看起来灯火辉煌。 外面冰天雪地嗬气成霜,长春院正房花厅内却是暖融融的。描金鸾鸟熏笼里燃着掺有梅香饼上等银丝炭,一走进就有一股梅香味儿迎面拂来。 厅中一张很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应有尽有,很是丰盛,金盏玉盘,尽显王府尊荣。 所有人都到了,大家与景王妃见过礼之后,便各自落座。 景王妃今日穿了一身正红色妆锻织金丝牡丹花小袄,头戴缠丝赤金镶红宝石凤钗,坐在首位,笑得异常灿烂。 “府里历来清净,想着咱们除了除夕能坐在一起共膳,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也着实是我这个做王妃的有些失职了。这次想着咱们多添了位妹妹,便把大家招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话,大家也都不要太过拘谨。” “瞧王妃姐姐您说的,这后院里就咱们这几个人,什么时候都是有机会能坐在一起的。”乔侧妃长眉轻挑,笑得妩媚动人。 “是啊,本来还想着请殿下也来的,可惜殿下公务繁忙,也不得空,所以今日便只有我们几个了。” 当谁不知道你根本请不来殿下似的,还用的着遮掩。 在场的几人心里都有数,可是这话肯定不能当面说,于是大家就只有笑了。至于笑下面是什么,那也只有个人心里才清楚。 玉娇从那日知道景王连着去了西院那里两次,这几日可是逮着机会就不放过小花的,别的也没有,就是耍耍嘴皮子泄恨,这次也不例外。 “殿下唯一的空儿都忙着去西院了,花妹妹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勾得殿下脚就知道往西院拐。” 平时碰到玉娇的针对,小花可是从来不接腔的,这次却是奇异的一反常态。 “看玉娇姐姐说的,殿下哪是旁人能干涉的,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小花今日穿着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小夹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衣裳漂亮扎眼,妆容也好,人更是长得好,似乎一下子就出挑起来。 与以往素淡的形象相比,今日活脱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玉娇今日一来,眼睛就从小花身上拔不出来了,暗骂了好几声狐媚子,也难怪会沉不住气刚坐下就讥讽起来。 说了一句刺激还不嫌够,小花又来了一句,“至于殿下能去哪儿,那也得看人喽。”她上下瞅了玉娇一眼,轻嘟了下唇,摇摇头,“姐姐嘛,还差点儿。” 这表情,这作态,这话语,很是打击人,只差没直指着玉娇鼻子说‘你长得太丑难怪殿下看不入眼’。 小花给人的印象一直就是温顺恭谨,少言怯弱。玉娇也不是第一次开口针对她了,可她从来都是不吭气,仿若没脾气的泥人。 当然大家也知道她不是完全没脾气的,至少头一日来请安时的回击,让人知道其实她也不好惹,只是后来从不吭气,面对旁人的讥酸也是默不作声,便让人以为她就是个闷葫芦性子。 而今天的这一出的表现,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这是那个闷葫芦吗?为什么看起来张扬跋扈的可以?又见她巧笑焉兮美眸盼兮,娇媚眼波流转之间,小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无一不是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不但景王妃愣了,乔侧妃也愣了。 更不用说玉娇了,直接脸红了起来,红到了最后隐隐发黑。 “你你――”玉娇气得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玉容作为玉娇的好伙伴,自是不能看着玉娇受欺负的。 “花妹妹说的这话也太难听了,都是姐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哟――” 这声抑扬婉转的哟,从来都不是小花平日里说话会用的腔调,可是此时说出来,配着她突然艳光四射的脸,给人一种很搭配的错觉,似乎这人就应该是如此。 小花其实长得是那种很妖的脸,脸蛋精致小巧,最为出彩的就是那双桃花眼了。眼波流转之间,一抹媚态若隐若现,勾魂掠魄。只是她平日里总是半垂眼睑,并且为人低调,从来不争不抢,不吭不响,让人瞧不出这种锋芒。 而今日也不知为甚,却是锋芒毕露艳光照人,差点没把人眼睛戳瞎。 小花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她此时是个什么神态,这样的嘴脸她上辈子可是驾熟就轻。上辈子她可是得宠的姨娘,四少爷心尖尖儿上的人,可不就是应该如此张扬跋扈,气死人不偿命吗?用这样的神态,用这样的面孔,用这样的语气,她可是灭过不少人和她争宠的人了。 没想到这辈子,想着要容着让着低调着,却还是不得不拿出来。 饮鸩止渴啊,可她却不得不! “玉容姐姐这话说的真是轻身啊,这话是没落在你头上吧。她平日里针对本夫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劝说,合着不是针对你的吧?真当别人是泥人啊,想怎么捏怎么捏?”顿了顿,不屑道:“什么东西!” 前面的话也就算了,最后那句着实打人,那口气那神态把不屑两字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不但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旁服侍的宫人包括小花带过来的丁香丁兰也呆了。 这花夫人是疯了吗? 可是大家也不能说她说的不对,毕竟玉娇玉容和小花三人都是夫人,分不出高低位来。 虽然玉娇玉容是圣上赏下来的,但这两人从来没得过景王的幸,也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的。小花也是夫人,她身份也确实是这几人当中最低的,可是别人是从z泰殿里出来的,这搬到了西院去,殿下也去了两次。 孰重孰轻,众人心里自是衡量的出来。 可就这么赤裸裸的当面打人脸上―― 小花也没去看玉娇玉容两人的脸色,一副不屑去看的样子,对景王妃笑着道:“王妃您可千万不要怪婢妾说话难听,婢妾也是气得无法。本想着是姐姐,年纪比我大那么多,要让着容着的,没想到竟让她说喜欢了。她说的喜欢了,婢妾可听着耳朵疼的紧。” 玉娇这会儿脸已经不是黑色的,完全成紫色的,不但难看,还扭曲的厉害。 一时火冲上头,直接站起来朝小花冲了过来,被小花说的恍惚的玉容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拽住她。 “哎呀,吵嘴吵不赢了,就想动手啊……”小花拍着胸脯,一脸惊吓嚷道。 说是这么说,动作却是一点没停下。只见她站起身,一个闪身躲了开,行动之间似乎也是匆忙应对的,回身之时不小心带翻了她坐的那处桌面上的菜肴盘碗。 玉娇的冲势太猛,小花又闪了开,她先是撞在小花坐的椅子上,而后带翻了椅子直接扑在了席面上。 几乎是转眼之间,场面就一片狼藉,一桌好席面也毁了差不多。 景王妃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竖眉大怒。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妃!” 玉娇愣愣的爬在桌子上,直到玉容去扶她才反应过来。人直起了身,身上却是狼藉至极,摸了一手的油腻汤汁不说,衣裳也是完全毁了。 小花当即行至一旁,跪了下来,“王妃请赎罪,是她先来动手的。” “她动手,”景王妃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满脸恼怒,“这些个奴才都是死的吗,自是有人拦着她,这好好的一桌席面……” “是婢妾的错,婢妾不该看她冲过来就躲的。” 小花这话说得有点诛心了,不过别人说得也确实没错,总不能看着人冲过来,还坐那里吧。 说是奴才们都不是死的,自会有人拦,要是拦不住呢?要是玉娇一爪子上去把人脸抓花了呢?毕竟女人打架的手段不外乎抓脸。谁敢去冒那个险? 所以这真的不能怪花夫人,顶多也就是她不该拿话刺玉娇夫人。 可这也是玉娇夫人先针对别人的,人家花夫人不也说了嘛,总是忍着让着容着,却让她说喜欢了。 是个人都有脾气不是?谁敢说人家不该还嘴? 所以这个闷亏玉娇是吃定了,当然一起吃闷亏的还有景王妃。 而景王妃还不能明面上表现出怨这花夫人的神色,只能愤恨的瞪着那个搅屎棍子玉娇。 那边小花一脸歉意的继续说道:“都是婢妾的错,弄得这好好的一桌席面毁了。王妃大人大量不开口惩罚婢妾,婢妾却不能装聋作哑,为了表示婢妾认错的心,婢妾决定自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景王妃诧异的眼神移过来看向小花,她这还没开口她就给自己定性了? 小花一副自己罪该万死的样子,“还请王妃原谅,婢妾一定好好在屋里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人家又是认错又是自罚的,景王妃能说什么。 “这也不怪你……” “王妃不用安慰婢妾,做错了就要罚,婢妾自罚闭门思过,只是婢妾闭门思过这一个月就不能来向王妃您请安了。” 说了这么多,原来目的竟然是为这。 景王妃脸上表情僵硬,“真不用,这事是玉娇夫人挑起来的,不怪你。本王妃还是个明理的人。”天知道,景王妃说出这个不怪你有多难。 “可是婢妾也有错,婢妾应该管好自己的脾气,玉娇姐姐脾气本就不好,婢妾还忍不住与她针锋相对起来,所以婢妾决定自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之所以不说多些时候,小花也是知道景王妃不会同意的。 “真不用……” “王妃是不是觉得一个月太少了,不足以弥补婢妾的过失,那婢妾自罚闭门思过两个月。” 景王妃眼睛锐利的盯过来,小花半仰着的脸满是惭愧,眼神很真诚。 两人眼神对视半刻,景王妃气堵的收回。 “好了,不用说了,半个月吧。” 小花顿了顿,跪在地上又对景王妃福了福身,“谢王妃宽容。” 站在一旁的乔侧妃和玉娇玉荣两人都呆了,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花夫人一出出到底闹得什么鬼。玉娇的火还没有歇呢,只是顾忌着景王妃大怒,只能僵着脸站在那里。 乔侧妃则是眼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小花这个从犯都‘被罚’闭门思过了半个月,‘罪魁祸首’玉娇自是也跑不了。被景王妃罚了闭门思过一个月,还要抄十遍女戒。 席面都砸了,自是也吃不了了,景王妃僵着脸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吧。 小花带着丁香和丁兰走出了长春院,出了院门,她才露出满脸的疲态。 她揉了揉眉角,将全身的重量半倚在丁香身上。 玉娇跟在后面出来的,还一副想找小花算账的样子,却是被一旁的玉容硬生生的拽住了。 小花也没有看她们,拽了拽头上的风帽,往回走去。 一路回到西院,入了屋内立马一股热气迎面而来。 丁香和丁兰两人也不敢说话,丁兰是惊叹花夫人这突来的画风大变,丁香则是看了全程倒也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心里感叹着,手下不停的帮小花褪了了外面的衣裳。 小花晚上没有用膳,长春院那边的席面也砸了,就算不砸小花也没打算吃。丁香侍候小花在炕上坐下,便叫丁兰去端些糕点什么的过来,又去沏了茶。 随便吃了些糕点,小花便洗漱歇下了。 费尽心思换了半个月的安身日子,玉娇玉荣那边估计要恨死她了。 恨就恨吧,她也是无奈之下的举动。至于景王妃那里如何想,她是顾不得了,左不过都是被她嫉恨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饮鸩止渴,饮鸩止渴啊! 60、64 ==第65章== 常顺回到z泰殿,特意借故在景王面前露了下脸。 过了一会儿,福顺便被景王派出去办差去了。常顺见到福顺出了z泰殿,便径自进了书房。 常顺先是躬身行礼,便走近了去。 “殿下,胡良医说,按着这个上面的时日应该无碍。”说完,常顺便把手里的纸条放置在景王书桌上。 这样的差事常顺并不是第一次办,每个月殿下便会派他去找胡良医一次,这纸上面写的什么他并不知道,景王交代让他去拿,并说要不要让福顺知道,他便领命去了。 常顺这人一向为人黑面冷漠,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因为他知道好奇心多的奴才死的快。虽然殿下和别的主子不一样,但常顺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自己不要越轨。 总体来说,与福顺相比,常顺才是一个合格好用的奴才,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事情景王并不交给福顺而是交给他去办的原因。 当然福顺和景王的情义自是不同,这跟好不好用没什么关系,而这次的差事也因为某些原因并不适合福顺知道。 挥手让常顺下去,景王打开了手中的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几个日期,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居然还要隔这么久。 当这个念头从景王脑海里闪过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意识到。 过了半刻,景王站了起来,从身后的书架上摸了一本书出来,把纸条夹在了里头。 ******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期间景王并没有再来西院,小花心生无奈,只得盼着日子过慢一些。 可不管怎么想,该来的总会还是会来,而景王妃似乎很急切的样子,解禁前的头一日下午便派了春香来通知小花可以解禁了。 景王妃并没有如此好心,她不过是在提醒小花明日不要忘了去请安罢了,小花自是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对于景王妃的急切,小花心生无奈,有时候不免觉得,不知道这景王妃到底如何想的,她真不怕自己一状告到景王那里去? 景王妃不得宠爱,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儿,她到底从哪儿来的这份底气? 想着景王那张素来淡漠的脸,小花心里些许有些明白了。 就凭那位主儿那份寡淡的样子,没有个把女人,或者个把女人出了事儿,并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波澜吧。更何况丁香也说了景王妃是当朝萧皇后的同族侄女,身份如此高贵,也难怪会如此底气十足。 与之相比,她不过是个奴婢出身的小姬妾罢了。 这样想想,小花心里横生了几分悲凉。 时间是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流逝的,再怎么悲凉,该请安还是要去的。 而小花现在也已经想开了,就这么着吧,她是准备耍赖到底了,有本事景王妃就跟她直接撕破脸。 似乎那日花夫人的嚣张跋扈成为了昙花一现,再次出现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的恭顺温良低眉顺眼。 景王妃样子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乔侧妃和玉容的面孔还是老样,和景王妃说了几句场面话,小花就又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因着没有玉娇那个总喜欢跳出来挑衅的人,今日的请安竟然出奇的顺利与清净。 “好了,本王妃也不多留你们了,都各自散去吧。” 景王妃端茶做送客状,而这次也居然没像以往那样上茶上点心什么的。只是小花偷眼看去,能很清晰的看到景王妃眉角隐含的不耐与浮躁。 难不成这景王妃不准备出幺蛾子了? 小花心中疑虑,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与丁香对望了一眼,就回了西院。 春香见人走完,与夏香对视了一眼,两人忧心忡忡往内室走去。 今儿个景王妃出乎意料的沉默,不光来请安的几人惊讶,景王妃身边这几个贴身宫人也非常讶然。 殿下前些日子又去西院了,这个消息报上来后,王妃砸了屋里的好些个东西,春香本以为昨儿王妃让她去通知花夫人今日来请安,会有什么手段等着招呼那花夫人的,却没想到是平静之极。 王妃闹腾大家反而习惯点,不闹腾才心中忐忑,生怕王妃气出了什么病来。 “那花夫人真是个狐媚子!”夏香啐道。 立场不一样,看法自是不一样,如果今儿换成殿下屡次来长春院,只怕这院子里头的人都会说是本就该是如此了吧。 春香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本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只希望王妃千万镇定不要闹出个什么事儿来才好。 …… 回到西院后,小花也没说什么,样子还和平时一样,丁香则是盯着下面人更紧了,不但时不时的敲打一下,小花现在的膳食直接她本人去典膳所提,不再假手她人。 有丁香这么一个帮手,小花实在觉得省心多了。丁香也极为聪明,几乎不用她开口说,就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边小花防范着景王妃的后手,那边景王似乎也忙了起来。 京城那边的动静最近颇多,消息是有人传过来,但是太过散杂。 景王上辈子活的太过迷糊,对于晋王是怎么造反即位的并不是很清楚。 这辈子他只能笨人用笨办法,让派出去的探子搜集很多京城那边的消息递过来,然后自己根据这些散杂的消息,进行各种穿插套用对比才能得出些许消息来。主要目标还是放在太子皇后一系和许贵妃晋王齐王一系上头。 景王并不精通这个,看这个他很费劲,但是他很认真并不放弃。有做总比没做好,每当他多做一点,他就能给自己手里增添些筹码,这是他一贯的心性。 一连忙了几日,景王才稍微松散了些。 他默默的坐在那里,享受这难得的清闲,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组字,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记错了,便转身从身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 翻开书,一张小纸条赫然夹在书页其中。 他白玉般的手持起那张纸条,用指尖蹭了蹭边缘,脸上是一贯的淡漠。 这张巴掌大的纸一角已经微微卷曲了,可以看出是被人磨蹭多了的缘故。 景王静默了半响,又把它夹回书里。 …… 晚上,景王来到西院。 因为景王来的有点晚,西院的院门已经关上了。 景王站定,看了福顺一眼,福顺便老实的上前敲门。 敲了没两下,门就从里面打开。 春兰看清是景王后,立马跪下。 “怎么这么早就把院门关了?”福顺说道,想他福爷爷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敲门的事儿,感觉是没啥,但总有些宓拇砭酢 “奴婢该死。”春兰不敢说,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景王早已迈步入了院内,这边小花已经听到动静起了来。 睡得迷迷糊糊被丁香叫起来,说殿下来了,她还以为是做梦呢。人还没清醒,就被从床上拽了起来,还没等她把衣裳穿好,景王人就进来了。 “殿下。”小花只好披着件外裳,半蹲行了个福礼。 景王手抬了抬,也没有说话。 丁香和福顺鱼贯下去了,小花瞅了坐在床边的景王一眼,见他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的样子。 对于景王这幅样子,小花早已习以为常,可心里难掩烦躁。明明告诉自己要给自己找依仗,可被晾久了,那股子劲儿就没了。 她撑起笑脸,小声说道:“殿下,要不婢妾侍候您更衣洗漱?” 景王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等小花准备叫丁香备水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洗漱了。” 小花偷偷瞄了景王一眼。 一身紫色的常服,头带白玉冠,很日常的感觉。头发衣裳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实在不像是洗漱了的样子。而且大晚上的洗漱了不睡,跑她这里来干嘛? 这个念头划过,小花暗呸了自己一句,肯定是来睡觉的啊! 一想到这,她脸红了一下。 “那婢妾侍候殿下更衣。” 景王没有说话,眼神深邃的瞅了她一眼,站起来。 更了衣,剩下的自是该做应该做的事了。 两人刚在床上躺好,景王就猴急的压了上来。小花真不想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但和景王以往相比今日真的有些猴急了。 景王也没有什么花花手段,很多回都是长驱直入,姿势也是最传统的男上女下,甚至很多时候细心观察还能看出他举动之间的笨拙。 前戏没有做好,女人肯定不会舒服了,这些小花还是懂得。只是侍候的这个怪人景王,貌似是个不会的主儿,小花也不敢对景王提出让他做做前戏什么的。 她尽量舒展着自己身体,让自己可以放松熬过前头这阵儿,侍候了景王这么多次,对这她还是很有经验的。 看着上头那张面无表情脸半瞌的眼,小花发现她很少看到景王有旁的表情,包括每次做这事儿的时候,明明感觉他的动作越来越重,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 他是舒服呢还是不舒服,小花真心瞧不出来。 可是她真心不舒服啊! 她咬着唇,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就被人压得更紧了。一波一波,让她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直涌而来。 瞅着他还是面无表情的脸,小花心中无意间就升起了一股发狠之意。 放在身侧的双臂环上那人的脖子,人整个贴了上去,对着他耳朵吹了一口气,然后轻咬了一下…… 箍着她腰的手臂环得更用力了…… 小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伸出了舌尖舔了舔,见景王没有阻止,就含在了口中,密密的舔着还偶尔轻咬。甚至越来越大胆,丢了耳垂,唇就往脖子上游移了过去。 景王从来没有亲过她,除了那处的接触,顶多也是环抱着而已。小花也没有尝试过这种大胆的举动,因为景王的脸与淡漠的态度实在太有压迫力了,她心里总是有点怯怯。 这次一时冲动缠上了去,又做出这些举动,鼻息之间全是男人特有的味道,莫名心里就升起了一股蠢动。 小花其实并不排斥做这种事的,上辈子四少爷花样多,她也从其中体会过不少的好处。吃过了肉,自是知道肉的香味,被身上这个啥经验也没有的男人这么蛮干着,心里也难免会憋屈。 只是以往她没资格反抗也不敢反抗,所以只能承受,这会儿还是不敢反抗,但因景王的不阻止再 61、65 ==第66章== 翌日,景王比以往起的晚多了。 小花现在到点就会醒,因为每日要给景王妃请安,也都养成了一种习惯。 眼睛睁开,发现旁边那人还没起。偷偷的瞅了一眼,刚好撞在他的瞳子上,小花脸一红,悄悄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把脸埋进被子里。 昨儿夜里虽不算很畅快,但是比以往强多了。这景王在床笫看似笨拙的可以,居然也跟着她学了一些小动作,后面的第二次小花舒服多了。虽是进展不大,但至少代表着一些不同的寓意。 可能因为心里感觉不一样吧,两人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那事儿了,小花此时却无端心里窘得厉害。 景王坐起了身,小花也没敢耽误,套了一件衣裳便起身服侍他穿衣,从头到尾脸都没敢抬,生怕在他眼里看到了恼怒。 景王没留下来用早膳,临走之前,摸了摸小花垂在胸前的头发。 小花愣了愣,这是个什么表示? 景王一路出了西院大门,往演武场走去。 从他开始习武,四年如一日每日要晨练一个时辰,今天却是要迟了。 刚没走几步,常顺一路小跑过来刚好撞上迎面走来的景王与福顺。 常顺附在景王耳朵说了两句,本来还打算去演武场的景王立马脚转了地方,往前院行去。 进了存心殿副殿的一个暗间,里面有个人正等着景王。 那人一见着景王,面露欣喜,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这个暗间是连福顺都不能进的私密所在,景王罕见的走上前,轻扶地上跪着的人。 苏顺年近四十,生得体型壮硕,五大三粗,如果不说他是太监,是任谁都看不出来的。他是从景王还不过十岁就跟在他身边侍候的,资格虽然赶不上福顺,但也是挺老的了。当年也跟着景王来到了景州,只是他几乎不在府里出现。 无他,因为他肩负着重任去忙其他事情了。 上辈子的骆z来到景州,面对的是贫瘠的封地,入不敷出的税收,宗人府屡屡拖欠他的俸禄致使他景王府连日常支出都不够的窘境。 对此,他是忍了。 这辈子他表面是忍了,暗里却命手下心腹在景州境内从事各种赚钱的生意,所赚银钱除了补贴王府的支出,还有就是留下来便于行事。 毕竟想改写自己命运,没有钱可是万万不行。 苏顺即是那心腹之人,不仅管着景王名下私人的生意,还管着暗里的情报一事。虽是太监出身,但苏顺个头魁梧,出门贴个胡子做些装扮,倒也没有露了本身是阉人的行迹。 见景王面露疑惑,苏顺笑了笑开口说道:“奴才想着很久没有回来了,这次便回来看看。” “辛苦你了。” 景王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并示意苏顺在一旁也坐。 苏顺常年在外,本身也不是个拘谨的人,也明白这主子的秉性,便没有客气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辛苦,奴才替主子办事本就是万死不辞。”苏顺把客套话说完,跟着又说道:“外面的世界可是比里头精彩多了,奴才成日里虽然忙碌,但是精神气足得很。” 这倒也是实话,如果不是机缘所致,太监进宫一般都是一生在宫里头度过,而苏顺的生活却是跟正常人无异甚至还要潇洒些许,除过本身是个太监,苏顺在外可是人人见着都要叫声爷的。 历朝以来,来钱快的不外乎茶跟盐。 尤其是盐,朝廷是不允许贩私盐的,而景王这里的情况则是有许多地方都可以利用。景州是他的封地,封地也是有盐井的,景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以盐为跳板,以公当私进行贩卖收拢了不少资金才慢慢往外扩展。 有个藩王在背后做靠山,与其他私人商户自是不一样的,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人手有人手,前可进后可退,几年下来苏顺手里的生意发展的出奇快。 手下私盐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赚来的钱则是以钱生钱在各地开设了不少客栈酒肆妓院赌坊等,一来算是另一种投资,二来也利于收集各类消息。 当然苏顺这次回来也不光是表面上说回来看看的,还有个原因则是为了回来交账。 苏顺哪怕再忙,每年都会回来汇报若干次。景王看不看是他的事,苏顺不能拿主子信任当理所应当。 景王也是知道苏顺秉性的,果不其然在墙角看到一个大箱子,他知道那里面放在都是最近一年的私业的帐。 苏顺把一些重要的事向景王汇报了一下,又从身后摸了一个黑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殿下,这里面都是这一年来的盈余。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奴才便先告退了。好久没有回来,找几个老伙计聊聊去。” 景王从来说不出太感性的话,“多留些日子,不要太辛苦。” 这句话对景王来说已经是很罕见的,苏顺自是明白这些话背后隐含的一些关心。 “奴才知道。” 景王挥挥手,苏顺便退下了。 ****** 小花被景王摸头发的举动吓到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想不出,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时间已经不早的,景王前脚走,丁香后脚就拉着小花给她梳妆打扮,免得请安去迟了。 小花今日穿的是浅桃粉底月季花刺绣饰边对襟小袄并桃红色的马面裙,这段时间丁香和丁兰两人也陆陆续续给小花赶了几身漂亮的衣裳出来。多么华贵倒也算不上,毕竟夫人的份例在那儿摆着,但至少没人在讥酸小花穿着寒酸了。 妆扮好,小花连早膳都没有用,便匆匆赶往了长春院。 谁知道去后,还是有些晚了。 今日后院几个都到齐了,连刚解禁的玉娇也位列其中。 小花步入堂中,心中喟叹,表面不显,行礼请安。 坐在上首处的景王妃垂着拨着手里的茶盏,仿佛没看到。过了好半响,才抬了抬手。 小花又颔首谢过,便行至一旁坐下。 刚坐下,玉娇便开口说话了,“这么多人就等一个,架子真大。” 玉娇也没指名道姓,但任谁都知道是在说小花的。玉娇嫉恨的看着眼前这个一天一个样的花夫人,见她面若桃花眼含春水,身段是越来越好了,看起来既娇又艳,可见最近过得很好。 与之相反是她,禁足了一个月,日日心都在愤恨的折磨当中,气色反而没这贱人好。 小花扯扯嘴角,半垂下头,看也没看玉娇一眼。 有时候她会觉得这景王府确实是王府,很多东西都和别处不一样,比方说规矩什么的,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这景王府其实与别处没什么两样,例如这每日的请安,例如妻妾之间的争宠,女人尖酸的嘴脸。 可女人之所以会尖酸,不外乎是因为嫉妒。心中嫉妒却投鼠忌器,便只能用言语进行宣泄。小花上辈子会因为旁人如此更加得意,觉得无人嫉妒是庸才,这辈子面临这样的,她除了心中叹息,面上却是再也不会做出其他。 “玉娇妹妹快别这样说,花妹妹是特殊原因才来会来晚的。”一直没开口的景王妃笑着说话了,话一出口就砸下了一个晴天霹雳。 乔侧妃噙着一抹颇有意味的笑,接腔道:“殿下昨晚儿歇着西院那边,花妹妹来晚了也是情有可原。” 小花看了那两人一眼,心里闪过‘又来了’,继续垂下眼睑。 反正她现在说啥都是错,还不如不说。 玉娇和玉容两人没什么消息渠道,听到这话先是震惊,之后是眼红。尤其是玉娇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本来长得还不错,因为嫉妒平添了几分丑陋。 这边景王妃和乔侧妃有一句没一句拿着话刺着,那边玉娇则是充当炮筒子接二连三冲小花而来。句句讥酸,可听多了真是就可以无视了,战斗力太差。 小花啥话也不说,就是抱着一个不理会,权当你说你的她听不见。 一番下来,这几个女人都气得不轻。 早就知道这花夫人是个滚刀肉,第一次体会到她滚刀肉的功力如此深厚。以往就一个玉娇不成气候,这次不光是景王妃,连向来很少说话的乔侧妃都憋不住了,她还是那样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这种多次上演的场景,听者不烦说者也会厌。对于滚刀肉小花,景王妃也是满心疲惫,连话都懒得说,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夫人,奴婢看王妃似乎坐不住了。”丁香说道。 小花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揉揉眉头。昨晚睡得太晚,早上起来太早,来了之后又被各种围攻,她头疼的很。 “她早就坐不住了,又不是今儿一天。” “但也没有像今天这么不顾自己的形象。”丁香意有所指。 每日夫人来请安,丁香都在一角候着的,自是也看清楚其中的机锋。王妃虽有时候做的太显,但从来不会自降身份的自己下场针对夫人的,而是挑唆她人,今儿却是改了性。 小花讥讽的扯扯嘴角,景王妃还有形象可言吗? 从那次景王妃知道景王来她这里以后,她这边就有人成日里盯着动静。只要景王来她这里一次,第二日她来请安就要接受一番洗礼。 而自那次宴席过后,景王妃也改套路了,不再给她‘上茶’了,有时候连茶都懒得招呼,而是改为了挑唆旁人言语攻击她。 玉娇没解禁的时候,乔侧妃和玉容两人都不太爱接景王妃递过来的刀。今日玉娇解禁,刚好又逢昨晚景王去了西院,她今日来的有点迟,直接招惹得炮口全部指向她。 幸好她上辈子见多了这样的情形,倒也不会觉得无所适从。上辈子她是直接反击过去,这辈子她选择了‘听不见’。这招用久了,她反而觉得听不见比反击回去要好,省了太多的事了。 小花看了丁香一眼,“接下来才是硬仗要打,我看了这么久,估摸她明面上应该消停了,那就只有暗处了。” 丁香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回到西院后,小花让丁香拆了头发换了衣裳,便回到卧房拔步床上躺下了。 “夫人,要不用点东西再歇着。” 62、66 ==第67章== 一觉睡到中午,午膳领回来后,丁香就把小花叫起来吃午膳。 因着在自己屋里,而且小花准备等会继续睡会儿的,便没有太注重形象。随便穿了一身小夹袄并褶裙,头发还是披散在身后,便来到了桌前。 今日的菜式是冬笋烩糟鸭子热锅,里面放的有菌菇和黄豆芽,还有两个炒菜是鲜蘑菜心与炒白腰子。小花喜欢吃热锅子,大冬天的吃了暖和,并且冬笋烩糟鸭味道也很鲜美。 一口气儿吃了小半碗饭,小花又转头喝汤。 这汤是贺嬷嬷给小花送的,每日一盅。现在每日去领膳的人都知道去了典膳房后,再去趟z泰殿,那边小厨房的贺嬷嬷会掐点把汤装好递出来。 一盅小小炖汤,代表的含义太多了,不光西院里服侍的几个人与荣有焉,连外头有些宫人看待西院人的脸都是隐含着巴结。 下面人自是不知道这汤是贺嬷嬷给的,还以为是殿下赏的,更是觉得西院的花夫人是殿下的新宠,以后要仔细了些才好。 而小花也是明白这些的,心里承了贺嬷嬷的情。 先不说这补汤对自己身子的好处,光是其中隐含着帮自己长脸的寓意,小花都不得不对贺嬷嬷心生感激。 对于一个没有根基的人,这寓意太重要了,至少小花发现下面那四个小宫人见着她脸上笑容殷勤多了,甚至隐含振奋的意味。 主子受宠了,奴婢们才有前途,这是谁都懂的道理。 那次夫人说的话,丁香也是有放在心里衡量的。 磨了春草一些日子,明里暗里各种敲打她,着实在她身上放了不少心思。 被丁香这样调、教了些日子,春草别的感悟没有,但也懂了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的道理。丁香又提点她了几次,她倒也明白了丁香为什么态度如此。 本就不是个蠢人,心态倒也转的非常快。 眼见春草态度端正了过来,丁香便把她也调到了小花身边侍候。 所以小花见到春草来到她身边侍候,样子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态度却似乎变了些。 心里对春草有点歉意,但她也知道最近自己身边的事儿太多,她并没有什么根基,而丁香如此也确实是为了她好。只有把身边的都处理好了,才能一心一意的防范外面,毕竟她能放心用的人实在太少。 小花的食量并不大,喝了一盅汤,吃了一碗饭,一样菜动了两筷子就饱了。 用罢膳,在丁兰服侍下洗手漱口,并饮了半盏茶。 “剩下的你们分分吧,别浪费了,我去睡会儿,你们去用饭,免得等会菜饭都凉了。” 说完,小花便自己去了内间。 “夫人,我侍候你歇下吧。”春草跟在一旁说道,与以前相比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多了些稳重。 小花侧头饶有意味的看她一眼,笑道:“我是那么矫情的人?快去用饭罢。” 这句话让春草鼻头一酸,觉得小花姐姐、哦不、是花夫人并没有变,还是以往那个她。 果然如丁香姐姐说的那样,是她自己的心态不对,夫人现在本来处境就艰难,大家应该同心竭力把自己的差事办好才是。 “好了,赶紧都用饭吧,夫人体贴,怕我们在大冬日里吃冷饭伤了脾胃。” 丁兰已经把三人的膳食端了进来,丁香把桌上的菜对半分了一下,让春草给另外四个小宫人送了过去。 三人坐下,丁香才说道:“你们两人最近都警醒些,我觉得王妃那里没那么简单。” 丁兰点点头,春草也是明白些许的,也跟着点头。 丁香看着两人,表情严肃,“我们三个算是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差事办好,办的让夫人在外面万事无忧。对了春草,你现在还和那四个小宫人住一起,就先不挪了,你帮着盯着她们一些。” “丁香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看着她们。” “那四个人都是从别处抽过来的,里面到底有没有那几处收买的人都还不清楚,盯着稳妥些。” “是。” ****** 按着以往的老惯例,今日是景王过来长春院小坐的日子。 景王妃起了个大早,‘恭候’完每日来请安的几人,也没怎么耽误就让人散了。 出了长春院院门,玉娇掐着嗓子说道:“这王妃和我们这些就是不能比,殿下可是定着日子会来看王妃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乔侧妃说还是对小花说的,反正两人都没搭理她,各自转了方向回各自院子。 景王妃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上午,中午用膳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过了午后才听到下面人来报殿下来了。 还是像以往那般的淡漠与神态,还是对她不理不睬,每次都会觉得气闷,这次的气闷不约而至,甚至因为想着某些事某些人更加汹涌。 景王妃本就不是个太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勉强为之,这些日子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花夫人搅得她心神大乱,此时见到坐在旁边一脸淡漠的景王,平添了一种他面对她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冷漠的想法。 眼睛突然有些模糊,心里堵得厉害,景王妃紧捏着手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想砸东西的冲动。 堂屋里安静极了,春香与李嬷嬷几人站在一旁心里紧张,生怕王妃会当着殿下的面闹腾起来。眼见着王妃的脸色大变,李嬷嬷甚至想做些什么打个岔,却又见景王妃深吸了好几口气,按压下情绪。 景王见景王妃半天没出声了,站了起来,迈步出去。 留下景王妃一人脸色深沉的坐在主位上,过了好半响才朝地上砸了个茶盏。 奇异的是这次居然没有歇斯底里,景王妃只是沉声说道:“嬷嬷,上次我说的那些,都开始办了吧。” “王妃……” “别让本王妃说第二次。” “是。” ****** 景州的冬日永远是那么的长,明明进入了春天,却丝毫没有冰雪融化的迹象,甚至今日又开始飘起雪花。 下午,小花坐在暖炕上,正在让春草剥松子给她吃,突然听到下面人来报乔侧妃来了。 乔侧妃在这种天气的突然造访让小花很是惊讶,惊讶归惊讶,人来了还是要招待的。 乔侧妃是侧妃,小花只是个夫人,自是不能拿大的坐在首位的。小花请乔侧妃坐下后,便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丁兰上了茶,堂屋中一片安静。 乔侧妃今日打扮的非常素净,身着了一身月白色的夹袄与襦裙,看起来非常美丽,比以往那种妩媚的美,要看起来平易近人极了。 “一直想来拜访一下妹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得空,就不请自来了。” 小花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的关系并不好,虽说不上是完全敌对,但也不算完全没有芥蒂。没想到乔侧妃今日来却是这样一副面貌,与这样一副很熟稔的口气。 “这段时间雪多,总想着不下雪了来,却一直找不到这样的天。”乔侧妃端起一旁的茶盏,划拉了一下茶沫,便抿了一口。 小花眼睛一闪,笑着说道:“是啊,天冷雪又多,如果不是每日要去王妃那里请安,婢妾都不愿出门的。” “景州这里的天就这样,冬日长,入了冬天冷雪多,虽说是冬去春来,但这里的春天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晚上一些。” 小花见乔侧妃语气和缓,似有善意,便也就继续和她聊些景州的天气什么的。 说了一会儿话,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乔侧妃笑得甚是和善,仿若未睹有些尴尬的局面,又说道:“这景王府的后院人不多,也没什么消遣,我平日里也没什么谈得来的人。今儿个和妹妹一聊一见如故,日后有闲便来找妹妹聊天,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瞧侧妃姐姐说的,婢妾欢迎还来不及。” 乔侧妃站起身,一旁的蝶儿为她披上了斗篷。 “打搅了这么久,我就先告辞了,妹妹不用送,外面天冷。” 说是这么说,小花还是站起身恭敬的把乔侧妃送出了门外,并示意丁兰把人送出院门。 丁兰将人送走后,回到西间说道:“这乔侧妃今日是吃错药了吧?” “这话你当着我们说说就好,平日里在外面可谨慎些。”丁香一向严己律人,在外在内一点也不放松。 “这个奴婢当然知道,夫人,你说这乔侧妃来干什么?” 小花此时已经又歪到炕上去了。 这些日子丁香把下面的人手都发动起来做针线活儿,以往光秃秃的炕上不但铺上了秋香色绣牡丹的轻罗厚褥,也添了几对桃红色银线绣牡丹的轻罗抱枕。小花现在越发喜欢赖在炕上,陷在软软的抱枕里头,即软和又舒适。 “还能来干什么啊,面上是想拉拢了当同盟,实则还有别的用意。” 景王妃又没对付乔侧妃,所以她是不需要什么同盟的,也就是还另有玄机。这玄机是什么呢,她用脚趾头都猜的到。 上辈子在四少爷后院,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明里斗不赢,自己又没宠,便找着那些有点宠的套着近乎。当然别人是有想交好的意味,但更多的也不过是想在这里见到正主儿,在他眼里挂个号,好勾了人去她那儿。 刚开始她还有些惊疑乔侧妃此行的目的,随着后面的那一番交谈,小花就大抵摸清楚乔侧妃的意思了。 有必要如此吗?她现在又不是很得宠。 可一想到景王几月难得来一次后院,又想想来自己这里的次数,虽然少但也算是一枝独秀吧,在外人眼里她也确实有那么点宠似乎。 经过小花一说,不光是丁兰连春草都明白乔侧妃这番举动的意思了。 “她不会真想借着咱们这里见殿下,然后把殿下勾到荣喜院去吧?”丁兰有些急了。夫人自己的宠都还嫌少,再来个乔侧妃可不好使。 小花只能呵呵一声,在软软的抱枕窝里翻了个身儿。 春草看看丁香紧皱的眉头,又瞄瞄小花,说道:“那怎么办?” 丁香没有说话,小花开口道:“能怎么办?人家是侧妃娘娘,我是小夫人,别人要上门,我还能撵出去不成?想来就来吧,反正殿下隔那么久才来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那要是万一碰上了呢?”春草有些操心操多了。 小花翻翻眼没有说话,突然就觉得闹心的厉害。 她上辈子也不是没被人使过这样迂回的策略,四少爷也被勾走过那么一两次。那时候她都气爆了,气那人不要脸,也气四少爷管不住自己下、身,更多的则是觉得自己面子全掉光了。 尤其那时候碧鸢还跟她斗着,总拿这事儿当人面讥笑戳她心窝子,戳得她暴跳如雷恨不得和人动 63、67 ==第68章== 蝶儿望望外面的天,面露忧色说道:“侧妃娘娘,外面有雪,今日还去西院那边吗?” 有时候蝶儿也不知道乔侧妃是怎么想的,自己一个侧妃之尊,正儿八经上玉碟景王的妻室,却总是主动跑到一个小姬妾的住处示好。 侧妃娘娘的意思她也懂,可是去了这么多天,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殿下,还有必要去吗? 殿下那人本就性子寡淡,可以想见那个花夫人宠爱其实也是挺少的,想去那边拦人那得要耗多久的功夫啊。 “去,为什么不去呢。”乔侧妃一边让翠儿给自己妆扮,一边说道,眉眼间全是闲适,并无半分急躁。 “可是……” 乔侧妃当然明白蝶儿想说什么,抬手止住,“现在本就是闲闲度日,就当打发时间了。” 蝶儿听到这话,心中难受,再不提这茬。 其实还有些话,乔侧妃并没有说出口。 殿下自来到景州以后,就很少来后院了。偶尔来她这里一次也是只睡觉,什么也不干,不光萧氏那女人急,她也急。宠爱什么的磨了这么几年她也是不想的了,她就只想要一个孩子。为了这个,只要能借上一点劲儿的,她就不能放过。 她不会像萧氏那个蠢货一样,尽使些下作手段,就算把人都弄得不能生孩子了,殿下不去她那儿,又有何用。 当然,乔侧妃心里也是有些期许的,毕竟在外人眼里,殿下来景州后也就只上过她这里,其他处都没有去过。说不定殿下对她还是有些不同的,只是日子久了,就忘了。 “把那坛胭脂醉带上,本侧妃今日请花夫人好好品尝品尝。” 蝶儿听到这话,想到西院那几个宫人的嘴脸,难忍笑意。 “侧妃娘娘,您是没注意西院那几个宫人的嘴脸,明明恨不得把咱们撵出去却还是得忍着。” 乔侧妃笑得妩媚,“没办法,谁让我是侧妃,她是夫人呢。” “那倒是,不过奴婢看那花夫人定力很好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也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假蠢。” 乔侧妃玉指轻点一下自己的朱唇,对着镜子笑得意味深长,“自是不可能是蠢人了。” 顿了顿,又道:“就是因为不是蠢人,才不敢将本侧妃拒之门外啊,要是换着玉娇那样的,这个门儿本侧妃算是进不了。” “侧妃娘娘英明。” “好了走吧,别去迟了。” 蝶儿扶起乔侧妃,翠儿捧上那装着‘胭脂醉’的酒坛子,几人便朝门外走去。 ****** “花妹妹,我今日拿了一样好东西来,特地请你品尝品尝,晚上我让人把我的份例提过来,咱姐妹俩一起用膳顺便一起品尝这上好的‘胭脂醉’。” 乔侧妃走进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并且一点也不拘谨的让蝶儿把那白瓷小酒坛放在了桌上。 小花心里有点无语,但脸上还是撑着笑,说道:“侧妃姐姐真是太客气了,总是拿些东西与婢妾分享。” “咱们俩亲近嘛,自是不用见外的。” 小花干笑了一下。 两人在炕上坐下,乔侧妃又说道:“花妹妹这里就是舒服,连这暖炕都比我那处坐了舒服。” 说得跟你那儿没有炕似的! 整个景王府除了景王妃的长春院和殿下的z泰殿两处有地龙,其他处都是用暖炕和炭盆取暖的,乔侧妃也是一样。家家户户都有的物件,说得好像没见过似的,也难怪小花会腹诽。 自那日首次上门拜访之后,乔侧妃果然天天上门来,大部分都选择下午的时候。 来了之后,坐上一会儿,和小花天南地北的聊些无关要紧的事。 小花与她接触久了,才发现这乔侧妃果然是个能人。 至少别人很能聊,哪怕你没话说,她都能扯个话题和你聊在一起。并且从始至终态度良好,笑容和善,既不倨傲也不让人觉得咄咄逼人,给人一种这人很好相处很善意的错觉。 可是错觉终究是错觉,不可能成为真,这些小花还是明白的,并不为之动摇。 她是可以不动摇心性,可她也阻止不了永远一脸笑的乔侧妃在她这里呆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到现在甚是偶尔还会找借口拿些好吃的好喝的过来,与她一起共进晚膳。 也因此,小花最近是越来越烦这乔侧妃了,烦极了她这套做派,也烦自己为什么一开始要与她客套。她是客套不假,可人却‘当真’了,并且很认真的来‘拜访’。 不光是小花烦,丁兰和春草最近也烦的很,丁香倒比她们会遮掩,但乔侧妃走后也会忍不住的皱眉头。 两人闲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乔侧妃说,小花在一旁听,偶尔说上一句。从外表来看甚至和谐,其实内里如何估计在场的两人心里都清楚。 一晃到了酉时,那边小花和乔侧妃的晚膳已经提了过来。 丁兰带着人在西间摆上了八仙桌,并把膳食在上摆好。小花的例菜加上乔侧妃的,满满的摆了一大桌。 两人下了炕,去桌旁坐下,在各自宫人的服侍下净了手。 “花妹妹,姐姐我先敬你。” 乔侧妃让蝶儿在杯中倒了那名为‘胭脂醉’的酒,端起来先干为敬。 酒杯酒壶都是小花这里的,酒虽是乔侧妃的,但她已经做例范先喝了,自是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小花便让丁香帮她斟酒。 其实有时候小花蛮佩服乔侧妃这人的,明明应该很尴尬的事,让她做来一点不觉得尴尬,反而自然至极。就像这酒,还有以往乔侧妃拿来的那些吃食啥的,都是别人毫不做作的先来‘试验’,让你想拒绝都说不出口。 “这胭脂醉醇而不辣口,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并且喝了不会醉,最是适合我们这些女儿家喝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花自是也不做作的端起来饮下。 “谢谢乔姐姐的好酒,这杯算是婢妾敬您。” 酒入口中,真如乔侧妃所说的那样,醇而不辣口,带着清香不说,品在嘴里还带着些果子的甜味儿。 小花这辈子几乎没喝过酒,但是上辈子经常陪四少爷小酌几杯,酒量自是不差,只是上辈子拿来这辈子用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两人一边吃着菜,偶尔还会说着两句话,乔侧妃屡屡劝酒,小花喝着也蛮顺口的,便没有推却。 正吃着,那边春竹急匆匆的跑进来,瞅了乔侧妃一眼,附在小花耳边说话。 景王来了? 小花有点醺醺的,但也没醉,看了乔侧妃一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呵呵,真巧啊!还真让她碰上了! 想是这么想,还是赶紧站起身,说了句,“乔姐姐,殿下来了,婢妾先去迎迎。”并率先走到外间准备迎接。 蝶儿惊喜的看了乔侧妃一眼,乔侧妃整理了一下仪容,抿着嘴强忍笑意,也跟着出去了。 乔侧妃出去的时候,刚好见着景王走进来,小花正在行礼,她快两步上去也行了个福礼。 景王今日穿了一身暗金纹路的黑色常服,头戴黑玉冠,劲瘦的腰间围着黑玉腰带,看起来清冷淡漠又平添了一份俊挺。 福顺站在一旁眼神诡异瞅着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乔侧妃,景王定了定,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抬抬手让两人起身。 作为主人的小花还没说话,倒是乔侧妃在一旁先说上了,“殿下来的真凑巧,我和花妹妹正共进晚膳,不知道殿下用了没,一起用一些罢。” 其实乔侧妃是已经看到福顺身后有两个小太监提了食盒,才如此说的。 景王没有说话,福顺心里叹了口气,挥手让人去摆膳。 乔侧妃跟在景王身旁,笑盈盈的陪着走进西间,西院这边的宫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这乔侧妃做的如此明显,很难不让人脸色不难看。 胭脂醉虽然是女人喝的酒,但多少还是有点醉人的,小花此时不但头有点晕,脸也烧得火红。她倒也没露出难看的表情,而是跟在后面去了西间。 那边景王已经落座了,景王带过来的膳食也已经摆上。乔侧妃坐在景王左侧,小花便来到右侧坐下。 乔侧妃脸色红红的,娇艳的很,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激动的。 “殿下,这是妾身专门带过来给花妹妹品尝的‘胭脂醉’,您要不要尝尝?” 景王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筷子夹菜吃饭,也没有望乔侧妃一眼。 能在景王身边呆几年的,都明白他的秉性,见他没反对,乔侧妃便招呼着旁边人给景王斟酒。 斟罢,又让蝶儿给小花斟上,把自己杯子也斟满。 “殿下,妾身敬您一杯。” 灯光下的乔侧妃今儿个特别美,似乎精心打扮过,粉面樱唇,杏眼水漾,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绣绿色缠枝莲纹的小夹袄,腰身掐的紧紧的,更显得上处颤颤巍巍,声势浩大。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很浓郁的柔媚味道,就像那已经绽放而开的花儿,能引来无数蝴蝶蜜蜂蜂拥而至。 平时乔侧妃每次来,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觉得乔侧妃是个美人儿。此时此刻映着此景,却让一旁的丁兰几人忍不住咬了牙,而小花除了心里呵呵两声,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别人处心积虑,别人有耐心,别人泼得下面子,具有这样本质的人在后院战场上本就是无往不利,再加上有一副好的容貌与一个不差的脑子,那更是势不可挡。 小花曾偷偷拿自己与旁人比了下,觉得自己还不够给人提鞋的。 景王没说话,执杯饮酒。 乔侧妃又笑盈盈的举杯对着小花,“花妹妹,姐姐敬你一杯,谢谢今日的热情款待。” 小花扯扯嘴角,睇了景王一眼。 是这个的热情款待吗?呵呵…… “侧妃姐姐太客气了。”小花端起杯子,以袖遮面饮下。 小花杯子刚一放下,蝶儿在一旁持壶与她斟满,并分别给景王杯中还有乔侧妃的都斟满。 当着景王的面,乔侧妃这个做姐姐的敬了小花的酒,小花肯定也是要回敬回去的,并且景王那边 64、68 ==第69章== 西院东厢西间里,在墙角的连枝灯六烛全燃的情况下,屋中灯火通明。 偌大的八仙桌,景王坐在主位,左侧是柔媚似水的乔侧妃,右侧则是青涩与妩媚并存的小花。如果乔侧妃是那开得正旺的芙蓉花,那么小花就是一朵含苞待放,欲开未开的小桃花儿。说不是上谁比谁更美,只是各有风姿罢了。 蝶儿步了过来,持壶再度将那玫红色的‘胭脂碎’徐徐倒入小花杯中。那边乔侧妃拿起另外一只装了酒的玉壶,也把自己的杯中斟满。 “花妹妹,姐姐再敬你一杯。”乔侧妃笑得千娇百媚,看了景王一眼,“今个儿高兴,殿下也在,妹妹可不要拒绝哦。” 丁香三人心生紧张,小花仿若未觉抬手端起一旁的酒杯,莹莹皓腕露出半截,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执杯饮下。 蝶儿又持起酒壶欲上前。 这会儿屋里只要不是瞎子的人,都能看出乔侧妃与其贴身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景王来这里是干什么,是个人都懂,把花夫人灌醉了服侍不了,那不就便宜了乔侧妃。 春草一直谨记着小花的话,不要再人前显露出来,可此时脸上再也压不住了显得有些忿忿。 “蝶儿姐姐,我家夫人酒量不佳,你还是不要再给她斟了。” 春草这样说显得有些没规矩,这里坐着三个主子,主子都没说话,是个小宫人能插嘴的吗。 可乔侧妃并没有因此生气,甚至笑盈盈的说道:“你这个小宫人也是,你家夫人喝得高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而且这酒是女儿家喝的酒,并不醉人的。” 用眼神示意蝶儿把酒杯斟满后,她又举起酒杯,“光顾说话了,花妹妹我再敬你一个,今儿开心,多喝点也没什么。” 丁香在一旁拽了拽春草,小花则是睨了乔侧妃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一番你来我往,景王就喝了那么两杯,倒是乔侧妃和小花喝了很多。 乔侧妃从脸色上来看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可见酒量不错,小花则是醉眼朦胧了起来,景王还在一旁坐着,她连坐都坐不直了,斜斜得半倚着一直站在她身侧的丁香身上。 “来来来,侧妃姐姐我再敬你。” 乔侧妃笑颜如花,“花妹妹看来酒量真的不行,咱们还是不喝了吧。”前一句是对着景王说的,后一句则是对小花说。 小花呵呵的笑了一下,颊红似火,“乔侧妃姐姐今儿这酒真不错……胭脂醉……很好喝,名儿好听,酒也好……” 说着自己拿了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喝下。 “看来花妹妹真是醉了。”乔侧妃笑着感叹,又睇了景王一眼,“殿下,要不――” 景王已经放下筷子多时了,他用膳简单,也不与人说话。那边小花和乔侧妃斗酒,这边他早已吃完,也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神晦暗莫名。 乔侧妃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站在一旁西院的三个宫人面上都有些急,蝶儿露出欣喜的笑,乔侧妃笑得格外娇媚眼波似水,这边小花喝得东倒西歪的像个小醉鬼似的。 她仿佛没发现乔侧妃那边的动作,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仿佛没了骨头似的。先是揉了揉眉心,丁香要去扶她,她也没让,而是往景王那边倒去。 人一缠上去,手就环住了景王的脖子。 “殿下――” 别人是吐气如兰,她是吐气带着酒气。不过胭脂醉的酒气本来就不重,带着小花身上好闻的淡香味,倒也不会觉得不好闻。 尤其娇娇俏俏一个小美人儿,桃花眼中含春水,芙蓉唇瓣颇动人,景王望着身上缠着的醉美人儿,脸上虽是没什么动静,眼波却是深了又深。 “殿下哪儿也不去,是吗?” 玫色的唇半嘟,似乎有点委屈还有点小爱娇,尽显小女儿的娇娇姿态,甚至还紧了紧双臂,仿佛环住了就不丢似的。 福顺在一旁抹汗感叹,谁说人家花夫人醉了酒,就必须让乔侧妃截胡了的。福顺在景王身边侍候的太久了,一看他那眼眸的颜色,就知道乔侧妃今儿晚上没戏。 还是他福顺眼光好啊!几日不见,这花夫人的手段是越来越好了。 乔侧妃脸色有点僵,心里很紧张的看着景王,心里则是暗骂这个花夫人没有规矩,一副狐媚样儿。 呵呵,你来别人这里套近乎截胡的时候,怎么不骂人狐媚了呢? 景王身子几不可察觉的一僵,半响,才漠然着脸点点头。 小花微醺的醉颜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可以让人感觉到她的笑是很开心很欢喜的。她借势把脸倒在景王颈处,磨蹭两下,小声咕哝,“殿下真好。” 乔侧妃在一旁笑脸僵硬,恨不得用眼神把那妖精来回戳几个窟窿。 景王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她要掉不掉的样子,用桌下的一只手小心的托着她的悄臀。不过这举动是在暗处的,别人倒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景王点头不走了,花夫人还在景王身上挂着,这乔侧妃今日的如意算盘算是落了空。 福顺笑呵呵瞄了一眼花夫人在景王身上磨磨蹭蹭,接到景王的眼神儿,立马转头对乔侧妃躬身说道:“侧妃娘娘,你看这――”手做恭送状。 此时此景,乔侧妃也只能走人了。当着景王的面还不敢表现出来不好的姿态,娇柔的福了福身,装出一副自己也不堪醉酒的样子,才让身旁蝶儿扶着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大门后,乔侧妃才挥开蝶儿的扶持,愤恨的将帕子拽了又拽,蝶儿缩着脖子在一旁没敢说话。 瞧见那不要脸的乔侧妃终于走了,西院这边的宫人都是满心欢喜喜气洋洋。那边景王一把把身上磨人的小东西抱了起来,去了东间卧房。 想放下让下人过来给她洗漱,谁知道被抱着脖子硬是不丢。不丢也算了,人也巴了上来,唇也在他脖子上胡乱游移着,小手拽着他的衣裳。 “殿下……” 一声柔媚蚀骨的声音响起,景王突然发现自己大脑有点乱。 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扯开,纤细但并不柔软的手指在上头游移,横生了一股因手指上有薄茧而磨蹭起来的刺激感。 跟在后面的福顺与丁香等人,一见这边境况如此激烈,都低着头退了下去。 小花其实并没有醉,就是觉得很热,浑身都热,大脑也混沌的厉害。朦胧的醉眼看到眼前的景王,恍惚间见他脸绷得很紧,但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莫名其妙就有些恼怒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有点多余的表情,不知道他这样淡漠她很不适吗? “殿下……” 她嘴里咕哝的喊着,唇往上游移到景王嘴巴,粉舌微吐试探的蹭了下,便衔上了景王的唇。 景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和哪个女人这么亲密过,他不爱女色所以寡淡,因为寡淡所以并没有什么技巧。 什么唇舌交缠相濡以沫对他来说还是一项空白页,上次那晚儿他尝到了舒爽的滋味,心心念念想了好几日,今儿看了日子才来,没想到来了之后这小宫人醉酒,又出了新花样。 小花轻咬着景王的唇,手下胡乱摸索着,也不知道摸到了哪处,景王突然一颤,薄唇不小心微张,就被小粉舌顶了进去。一入即为穷凶极恶状,把那本应该主动的追着到处躲闪,只可惜空间太小,还是被缠了上。 景王有一瞬间的懵了,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尤其这小花儿花蜜极为甜美,入口生津,又带了淡淡的酒味儿,颇有滋味儿。化被动为主动,薄唇在其上磨蹭辗转,噙着那朵儿小粉色爱不释口。甚至自学成才,转移了位置,在耳垂处逗弄半响,移到了玉颈处。 小花感觉自己激动的厉害,拿着景王的手便放在自己身上,还示范似的帮他滑动了两下。景王是个好学生,摸上了那处高耸,轻轻的揉捏了两下。 小花胸口一疼又觉得有点舒爽,手急急的就去拉景王的腰带。景王被她撩拨的有些受不了,三下两下把她的并自己的衣裳褪去,掰着她幼细的腿儿就着床沿就冲了进去。 体内猛地一下被填满,一声闷吭从小花鼻子里哼了出来,嘴更加用力的胡乱吻着,承受着他笨拙却又猛烈的撞击。 到底持续了多久,两人没人知道,小花只知道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激动,似乎喝醉了人就胆大了,往常不敢或者还要想着使的手段,全往景王身上丢去。 他似乎也挺喜欢的样子,鼻息粗重的厉害。以往就算再那什么的时候,景王顶多也就鼻息有点乱,也达不到如此激动的地步。 期间怎么厮混到床上去的,没人知道。 好不容易停下来,小花这会儿大脑也没那么混沌了,刚想歇歇喘口气儿,又被景王至身后来了一场。人被紧紧的箍在怀里,下面被大力的顶着,一会小花就受不了了,咬着他的胳膊也止不住嘴里溢出的哭喊。 …… 这还是福顺第一次听到里面动静那么大。 里间花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像是哭又像是笑,有求饶声有乞求声,又夹杂着极度欢愉的嘤咛,其间还有男人粗重的鼻息声。 殿下真是龙精虎猛啊,能把女人弄哭了都! 是个男人听到这些个声音就会喟叹,虽然福顺并不是个男人,但他也有着男人的形体。 “福公公,奴婢在旁边收拾了间屋子,要不去歇会儿?”丁香走过来小声说道,“这边留的有人 65、69 ==第70章== 第二日小花醒来,景王果然不见了。 被丁香叫醒后,小花瞄了瞄四周,心里闪过果然两字。只是她也没有表现出来,问了下春香什么时辰,便起床沐浴更衣。 昨晚折腾的有点疯狂了,小花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腰腿疼得厉害,被丁香扶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丁香犹豫的说道:“要不,今日奴婢去长春院那里给夫人告个病?” 小花摇摇头,“弄点热水我泡泡吧,昨日乔侧妃如意算盘落空,今日长春院那边肯定不得清闲。” 丁香仅凭这句‘如意算盘落空’,就知道夫人昨晚那行为绝对不是醉酒意外为之,心里感叹夫人睿智的同时,又想到这结果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 最让她欣喜的就是,殿下居然默认了夫人的行为。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乔侧妃没把殿下从这里拉走,别人就要衡量花夫人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扯了虎皮当大旗,上辈子小花深谙此道。 她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不得不为之。争与不争的分寸本就难以把握,更何况在外人眼里自己已经是得了景王的些许宠爱。与其让乔侧妃把景王从她这里拉走,让人嘲笑她的同时狠踩她。她宁愿是冒险要了宠爱,不管这宠爱到底为何,至少外人的眼里是如此。 至于得罪了乔侧妃与景王妃那里的反应,小花只能听之仍之。反正情况已经够糟糕了,更糟糕些也没什么。 小花做好了无数准备,谁知道今日的长春院却是平静至极。 不但景王妃罕见的没有出现,乔侧妃也仿佛没事儿人似的,更不用提玉娇玉荣两个了。那玉娇被晾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早就烦躁不已,不是忌讳在长春院,估计早就发飙。 小花无聊的打量着四周。 这长春院正堂摆设极其华丽高雅,正中上首是景王妃的位置,下首两侧的圈椅则是招待人落座的。座椅上均铺有锦缎做成的椅垫,她们坐的圈椅上是是靛蓝色绣福字的,而景王妃位置上的则是大红猩猩色绣金线牡丹的褥垫,看起来即舒适又松软,一股奢华气氛由面而来。 堂中摆有多架由顶至下的多宝阁,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珍奇摆件儿,右侧是个花厅,用孔雀绿翡翠珠链相隔,上次景王妃摆宴就是设在那处,屋中的一角放了一只半人高的鎏金凤鸟衔环熏炉,一股淡淡的香气在堂屋里弥漫开来。 富贵人家历来喜爱熏香,男女老少都爱,小花倒也不是很惊奇。包括她那屋里,丁香也会用些清淡的香。 又坐了一会儿,景王妃仍然没有出来的动静。 小花慢慢放下心来,看来景王妃是准备晾着她们了。此番甚好,她也不用费脑筋怎么应付。 坐到差不多快午时的时候,景王妃那里仍然没话。玉娇耐不住性子朝堂中的一名宫人问道:“王妃今儿个怎么了?到这个点都没见出来。” 那宫人态度恭敬的福福身,道:“奴婢只是一个侍候茶水的宫人,并不清楚王妃娘娘的情况。” “那你不会去问问?把人都晾在这里,这都快中午了。”后面这两句,玉娇是咕哝的说的,但已经非常清楚的表现出自己的不耐之意。 玉容并没有阻止玉娇这样说,别说玉娇了,连她都觉得今日有些诡异的异常。 “是、是。”那个宫人福福身,便走了开去。 过了一会儿,李嬷嬷走了出来。 “王妃派老奴来传话,各位可以请回了。” 以往景王妃晾人还会有个借口,今日可好,连个借口都没了,简直霸气侧漏极了。 玉娇忍了又忍,没有说话,站起来就往外走去。从她的姿体语言可以清晰的看出,她心中有多么的不忿。 余下三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鱼贯出了去。 从头至尾乔侧妃都没有和小花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对上一个眼神儿,前阵子的姐姐妹妹因昨晚的事情土崩瓦解,仿若从没有发生过。 两人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而心底倒是如何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待乔侧妃几人走后,李嬷嬷便让屋里服侍的宫人都下去了。 她去阖上门,才□□香和夏香出来。 “快去收拾了,都小心些。”说完,李嬷嬷就里屋去了。 用帕子捂着鼻子的春香和夏香,去了墙角的鎏金凤鸟衔环熏炉那处,两人合力把熏炉盖子打开,把里头的香熄了。 之后把香灰弄了出来,夏香拿去处理,春香则是去了窗子处,把冰裂纹槛窗支了起来,并把门打了开。 做完这一切后,夏香面露忧色的走到春香身边。 “春香姐姐,这样做肯定会闹大的。” 当着景王妃面,夏香不敢露出分毫质疑,在春香面前,夏香却是再也沉稳不住的白了脸。 “王妃她疯了……”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从那日殿下来长春院走后,景王妃就疯了,直到昨晚儿听说了乔侧妃从西院铩羽而归后,疯得更加厉害。 春香捂住了夏香的嘴,“快别胡说!” 夏香不自觉流了一脸的眼泪,吓得浑身发抖。 春香一边拍着她肩,一边喃喃,“没事儿的,咱们王妃是圣上亲封的景王妃,又是皇后的侄女,不会有事的。” “可……” 王妃是会没事,但她们呢? 这句话夏香不敢说出口,她只能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露出一抹强自镇定的笑。 “别想多了,王妃铁了心要做,咱们谁都阻止不了,咱们只能尽力兜着些。王妃那里还等着侍候呢,快进去吧,别耽误了。” 夏香又抹了抹脸,才和春香一起步入了内间。 ****** 洒扫处每隔几日就会派人来各处清扫积雪,西院这边也是必来的。 整个西院只有东厢有人住,丁香每日会派人把东厢门口这片到出院门的这条道上清扫干净,其他处则是顾不上了,这自然由洒扫处负责。 巧莲出了z泰殿又回到了洒扫处,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也算是求仁得仁。 当然在巧莲看来,她是被亏待了,同样都是被调了出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摊上了一个轻身的差事,唯独她落魄的很。 而对于明白一些事情的福顺来看,这个清净的地方非常适合巧莲这个小宫人,他福爷爷一向善于用人。 与当初的喜儿一样,巧莲也被福顺的狠戾手段吓得不轻。到了洒扫处以后,消沉了很久。 也不得不消沉,洒扫处的差事因着是冬日天气的关系差事更加繁重了,清扫积雪是每日必干的活计。沉重的差事让人很忙碌,也就没有功夫想些别的其他事。 随着时间的过去,整个景王府都流传着西院这位夫人的事迹。 据说这位夫人当初也是洒扫小宫人的出身,后来因为规矩好调到了z泰殿,一朝得了殿下的眼飞上枝头当了人上人。 巧莲自是知道那人是谁的,还能有什么不懂的,其他五个都被打死的打死调走的调走,不外乎便宜了那个她啊! 每次想到那个‘她’,巧莲都妒恨得牙痒痒。 这日洒扫处派宫人到西院这里清扫积雪,抽到了巧莲。素妍带着她们手持扫帚木铲,来到西院。 站在门外与守门宫人恭敬的说了此行来的差事,这一行人便鱼贯进了西院内。 与其他人的心情一样,凡是认识曾经小花的或者与她熟悉的人,来到这里难免会想到以往的事情。素妍因着为人沉稳,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做差事了,自是比其他人要好的多。但是难免会喟叹,感叹时也命也,感叹这花夫人的运道真好。 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巧莲这是第一次来西一院,自然心情复杂非常,进来之后,眼睛就往东厢那处瞅去。 今日没有下雪,空气中蕴含着凉入心扉的冰意。在洒扫处这队小宫人眼里,这样的天气真是讨厌,但是在那些成日窝在屋里暖炕烧着炭盆烤着的人来看,难免会觉得屋里太过气闷。 小花本就不是什么娇弱的人,更是喜欢在屋里呆上一会儿,就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醒醒神儿的。 在春草的撩门帘子的动作下,小花走了出来,也没走远,就在门口廊下站着深呼吸了一口,眼睛闲闲的看着院内的景色,正好瞧见远处躬身忙碌的几个身影。 “今日洒扫处来清扫院中其他处的积雪。”丁香在一旁说道。 小花愣了一下,浮想联翩。她想到了以往自己在洒扫处当差的日子,此时想来竟恍如隔世。 小花没注意细看,自是没看到以往的同屋。而巧莲的心思一直在这儿,自是见到那处门帘子掀开,眼睛就直直的落在了小花身上。 白皙滑嫩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段,巴掌大的小脸儿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此时的‘花夫人’与巧莲心目中的小花相别甚大,那个时候的小花虽难掩好看的姿色,但也没有像此时这样。就像是被娇养的花儿一样,一下子就娇艳欲滴起来。尤其身着了一身浅桃红窄袖小袄和月白色缎裙,更显得身段婀娜。胸前鼓鼓的,可是腰、肢却偏生得极细。 在巧莲记忆中那个身形单薄的小宫人,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个颜色极美的女子。仅仅是几个月的差别,人就仿佛熟了起来,就像那汁丰甘甜的桃子,一扎就能出水儿的错觉。 巧莲脸色苍白的吓人,攥着扫帚的手捏得发白。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袭靛蓝色配姜黄色衣裳,颜色没变还是以往那般的丑,只是从薄薄的襦裙变成了能过冬的棉衣与棉裙。 一下子就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更多的则是嫉妒。 “巧莲,你别发呆了,素妍姐姐瞪了你几眼呢。”一旁一个小宫人低着头手里动作不停,嘴里却是说道。 “哦。”巧莲顿了顿,便扎下头不再望那处,冻得红肿的手抓着拿着一把木铲在地上铲了铲,又拿着扫帚开始清扫。 小花又吐出一股心肺之间的闷气,转身进了屋。她本来还想再呆会儿的,无奈丁香催促了几声怕 66、70 ==第71章== 西院这里的积雪很好处理,忙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便忙完了。 清扫过积雪后的西院,庭院的地上湿漉漉的,成堆的积雪被堆在各处树下,全当了滋润树木之用。 素妍与西院这边的宫人汇报了一下,便领着这队小宫人回到洒扫处了。回到洒扫处后,先是用了午膳,因为下午没什么差事,巧莲便回到了宫人房歇息。 一间房住了四个人,都在屋里,可是没有一个人与巧莲说话。巧莲竟习以为常,自顾自就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心绪纷乱。 过了一会儿,一个同是洒扫处的小宫人走了房里,“巧莲,外面有人找你。” 巧莲眉头不自觉就想挑起来,忍了忍还是说了句‘知道了’,便起身走了出去。 “你怎么又来了?”来到洒扫处大门外,巧莲见到那个仅见过两次的陌生宫人,忍不住皱眉说道。 “你那事办的如何?” “是你找我办事,催个什么催!” 巧莲的口气一向都不好,那面目普通的宫人忍了又忍,才压下心中的火,低声说道:“你不想换差事了?这洒扫处有多辛苦你应该清楚,把这事办好了,就会有人帮你把差事换了的。” 巧莲嗤了一下,“这还用你说?” “那你今日办好没有?” 提到这个,巧莲面露了一丝犹豫,跟着便用很不好的口气说道:“哪有那么快的,周围全是人,今日没找到机会。” 那宫人面露失望。 “你主子到底是谁啊?藏头露尾的!还有你是谁我都不认识,就放心让我办事?”巧莲挑眉说。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一个就行了。”那宫人并没有正面回答。 敌人? 巧莲面色复杂,心中一嗤。 见巧莲没有说话,那宫人说道:“难道你不恨那个人吗?你不嫉妒吗?同是一样的人,为什么就你被分到了洒扫处,人家则是一跃成了人上人……” 巧莲面孔顿时扭曲起来,不耐道:“不要说了,烦不烦!”斜了那人一眼,“你走吧,这事我会记着,别总闲的没事来找我。” 话说完,巧莲就扭身走了。 那宫人在她身后面露愤怒,心里暗忖:等着,等事情办好,我再来收拾你这个讨人厌的东西。 ****** 丁香说的话,春草一直没忘。 她也记得自己的任务,那就是好好盯着同屋的几个小宫人。 认真的春草是非常努力的,经常一宿一宿不睡觉,还是丁香发觉了不对,问清缘由让她白日里在屋里当差时找个地儿眯一会儿补眠。 那日夫人笑着说的那句‘我是那么矫情的人,快去用饭吧’,加上那极其自然与当初在z泰殿里几乎没变的态度,每每让回忆起的春草热泪盈眶。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只知道夫人处境艰难,她一定要能出一些力是一些。 夜已经很深了,熬夜熬成习惯的春草躺在床上,看似沉睡了,实则眼睛一直没阖。 过了好久好久,春草按这些日子的习惯估摸此时应该是丑时了,她听到一声很细小的声音。 “春兰。” 有人细小的在叫春兰,春草听出是春竹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没有动,又等了一会儿,听到春竹那边有人下了床,然后朝门处走去,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又被阖上。 春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她套上夹袄轻巧的下了床,跟了出去。 外面的月色非常好,映着远处的雪,倒也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况。春草寻着声,慢慢的摸了过去,就看到春竹蹲在廊下花坛处在干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春草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春竹耳里就像是炸雷,她本就心里忐忑,直接被吓坐在地上了。 “春、春草。”被雪映得白晃晃的夜色下,隐隐可以看到春竹的脸色发白。 “你在干什么?”春草看了看被挖出来的那个小土坑,“你挖坑想埋什么?”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不想要了就把它埋起来……” “你骗鬼去吧,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挖坑埋东西。走,跟我去见丁香姐姐。” 春竹吓哭了,“春草,你就饶了我罢,我只是一时糊涂……丁香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严厉的丁香,历来是下面几个小宫人眼里的‘鬼见愁’。 “知道后果严重你还敢做。” 这边正闹腾着,那边丁香丁兰已经听到动静起来了。 丁兰和春草把浑身瘫软的春竹拖到了旁边一间耳房里,其他三个小宫人也都听声起了来,面色惊疑的站在那里看着瘫在地上的春竹。 春草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便把捡到的一个荷包扔在桌子上。 “就是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啥。” 丁香拿过来看了看,顿时脸都黑了。 “说吧,到底是谁让你在院子里埋这些祸害人东西的。”丁香黑得厉害。 春竹还想狡辩,丁兰上前就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 “老老实实的说,别让我们动手段到时候你再说那可就不好了。” 春竹脸上满是鼻涕眼泪,毕竟年纪不大,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本就心气短了三分,被这接二连三的吓唬早就是魂不守舍了,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其实春竹也不知道是谁让她埋这个东西的,只是有人拿银子让她办事,给的银子又多,她便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 至于给她银子的那个人她也不认识,就是一个宫人摸样的人。先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办事,而后又告诉她知道她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如果拿了钱不办事后果自负。 春竹骑虎难下,犹豫了好几日才选了半夜里起来,照那人的吩咐在廊下花坛挖个坑埋了,谁知道会被瞅着逮耗子的春草抓了个现行。 其实这手段并不高明,先是利诱然后是威胁,对付像丁香这样精明的自是不够用,但是对付才十五的春竹却是足够了。 “等明日夫人起身了,由夫人来处置吧。” 丁香让其他几个宫人把春竹捆了起来,还是丢在春草她们住的那处耳房里。外面天冷,丢在外面,一夜就冻死了。 丁香没有那么狠的心肠,可是她也没有打算放过春竹,尤其想着那荷包里不是好物,她更是恨得牙痒痒。 耳房里,与春竹同屋的人一夜都没有睡,她们实在不敢相信春竹胆子居然那么大。同样没睡的还有丁香,她在想这种敏感时期怎么处理这个背主的小宫人。 第二日,小花请安回来,丁香便把昨晚儿发生的事报了上来。 关于那荷包里放的东西,后来丁香琢磨了一下,像是宫里的一种阴私药,只是她也不敢肯定,为了以防万一也没拿给小花看。 春竹被堵着嘴捆了一夜,早就是脸色苍白,摸样狼藉,看起来格外可怜。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丁香你认识吗?” 丁香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婢也不认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是一种害人的药。” 小花脸色一下子就阴下来了。 好啊,真好! 手段倒是不够高明,可是用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些高水准的,什么样的药能埋在土里就祸害人的?!要是上辈子乔氏有这些东西,小花想上辈子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她心里突然烦躁了起来,说不出来的烦。 “夫人,你看这春竹怎么处置?” 春竹听到这话,哭着求饶,“夫人你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奴婢是真不知道这东西是害人的,我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她拿着我家里人当威胁……我爹娘年纪都大了,弟弟才几岁……” 小花没有理会春竹的哭喊,面露沉吟问丁香,“一般府里是如何处置这样的?” “夫人,像这样背主的奴才有两个方式可以处理,一是直接拖出去打死,二是交给训导司。” 见小花面露不解,丁香又说道:“训导司不光是训练刚进府的宫人,还有就是处置犯了规矩的宫人。您可以放心,交给训导司绝对不会比直接打死好,打死了是一了百了,进了训导司是想死都难。” 丁香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别说瘫在地上的春竹吓得直哆嗦了,连一旁其他几个小宫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夫人,求求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饶了她,谁来放过她? 小花看了地上极为可怜的春竹一眼,又移开眼神。 “真的不敢了吗?” 春竹似乎从小花态度中似乎看到点希望,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夫人,奴婢以后真的不敢了,奴婢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求夫人宽容,求夫人宽容。” 磕了几下,春竹的头上已是青肿一片,可见是下了狠劲儿的。 “丁香你会写字吗?” 丁香一愣,“会的,夫人。” “把她做的事写下来,让她画押。观其表现,以后再说。” 丁香马上明白了夫人的意思,现在她们自顾不暇,处置了春竹,按府制少了一个人还会另补上一个来,到时候还要盯着,还不如就让这春竹继续呆在。 观其表现是督促也是给点念想,以后再说就是也不一定会饶了她。 见那满脸感激跪在连声谢恩的春竹,丁香喟叹声,心想这样最好,最妥当。 当然,这种人是不能久留的,那也得等她们空出手再来处理。 …… 夜深了,小花却是有些难以入睡。 丁香在拔步床外的小榻上值夜,房里静悄悄的。 “丁香,你了解这府中的一些事吗?” 小花从来不会主动问丁香这些,可是最近她的心有些乱了,冥冥之中总是有一种危机感逼迫着她,让她无端就烦躁了起来。 “夫人说的是哪一种?”丁香的声音在薄纱帐外响起。 “例如,殿下与王妃的,还有一些殿下对后院这里的态度之类的。”景王的心思太难以琢磨了,所以小花的心很不定。 安静了会儿,丁香声音在外面幽幽的响起。 “奴婢并不是很了解。”她顿了顿,又说道:“来到景王府后虽是跟在齐姑姑身边,但从没去过z泰殿。殿下喜静,从前院回来后就直接回z泰殿了,很少上他处去,所以除了那些跟了很久的老人,旁人几乎摸不清楚殿下的秉性。” 小花听到这话,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是啊,她在z泰殿呆的日子也不算短,却对殿下认知很少。所了解的也就是一点点生活习好或者 67、71 ==第72章== “花妹妹,你可是咱们几个中颇得殿下眼的,这样的你都能受?” 这日请安,又被晾了大半日,几人出了门后,玉娇阴阳怪气的在一旁说道。 小花没有出声,让丁兰侍候着穿上了斗篷。 玉娇说完这话,也觉得有点无趣了。 景王的性子大家都清楚。甚少来后院不说,更是从来不与后院的妻妾交流。在景王不管不问漠视的情况下,景王妃作为正妃就是后院最大了,给些脸色或者拿捏下面的几个小姬妾可不是理所应当。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小花也明白,这也是为什么她明知道收买春竹的就是景王妃这边的人,却没想着要捅破,更何况景王也有些日子没来她这里了。 “玉夫人如果不愿来请安的话,可以自己去找殿下说,说不准殿下就准了,反正婢妾自认没有这个脸面。” 丢下话,小花就走了,留下被哽得很难受的玉娇。 乔侧妃呵呵笑了一下,人也施施然走了。 小花回到西院,换了衣裳在暖炕上坐下。 春竹的事情,景王妃的诡异,无不让小花神经紧绷的厉害,却又一时头疼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心里压迫得厉害,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上,让她一人独处的时候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春梅过来报外面有个洒扫处的小宫人要见夫人,说是以往认识花夫人,有事情禀报。 “春草,你去看看是谁?” 过了一会儿,春草回来说来人是巧莲。 巧莲?巧莲回洒扫处了? 小花想了想,便让春草把人带进来了。 巧莲的样子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因为冬日里洒扫处活计并不轻松,横生了几分憔悴与狼狈。可既是如此,她的态度仍然那么不逊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很浓烈的妒忌之意。 尤其进了屋里,见到坐在上首处的虽半颦着眉但难掩娇艳的小花,更是让她眼中的妒忌几欲喷涌而出。 “见到夫人还不行礼。”丁兰在一旁说道。 巧莲愣了一下,满脸不甘的行了一个礼。 看到这样的巧莲,小花有点想笑,感觉这人怎么从始至终都没变过,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很容易惹祸并且容易得罪人吗? “什么事儿,说吧。”小花淡淡的开口。 巧莲被小花的态度气得一噎,想发脾气也是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眼睛一瞪,索性也不墨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扔在了一旁的花几上。 “别人让我来害你,趁当差时候埋在这院子的土里。我想着是不是见我性格不好想来利用我,总不能让别人当傻子耍,找你就是来说这。” 看到那个荷包,丁香一愣,过去看了,转回小花耳边低语了几句。话一说完,便用帕子包了那荷包,拿出去处理了。 小花面色先是一凝,又转为平静。 过了好半响,才复杂的看着巧莲说道:“你的脾气还是没变。”腔调中隐隐带着些叹息与回忆的味道。 巧莲又被一噎,脸一偏,没有说话。 看到巧莲这样,小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这个人一直以来的感觉就是讨厌,可没想到这次她居然会做出这么出乎她意料的事。 “你不用感谢我,虽然我性子惹人厌,可是我从来都是明着来。你有大福气,我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所以不用表现出这幅样子来。” 这话反而让小花复杂的心绪淡了那么一些,她笑着开口:“我知道你一直都嫉妒我,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剪了我的衣裳。” 还没等巧莲开口反驳,她又继续说道:“就是有点蠢,至少比秀云来说是蠢到了家。” 巧莲先是一滞,又被‘秀云’两个字一惊,她扯了扯嘴角,想嗤一下不成功又转为极为狼狈的一哼。她想说小花干嘛要用秀云来刺激她,当初看着秀云被杖毙的可不是喜儿一个人。也想说难不成就是你聪明…… 无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无知过,嚣张过,害怕过,胆寒过,然后终于成长,可惜还是没长好…… 遂,满脸丧气说道:“我性格就是这样了,反正就是惹人嫌。” “你能懂自己惹人嫌,也是一种进步啊。” “你――”巧莲眼睛先是一瞪,又一脸不耐的说道:“你不吭声的时候气人,吭声的时候还气人。闲话不说了,我还要回去,别问我是谁给的这个荷包,那人我也不认识。”顿了顿又说道:“左不过是看你不顺眼的,想来害你。” 话说完,又是一脸嫉妒的瞄着小花,“你这人太招人恨了,明明就是一个最低等的小宫人,一下子飞上枝头。”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春草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开口斥道。 小花抬手止住春草接下来的话,她露出一抹让人品不出意味的笑容,喃喃道:“是啊,我太遭人妒恨了。” “你还是早点生个孩子出来吧,殿下还没有子嗣,有个孩子就稳当了。”巧莲神色复杂的说道。 “你还懂这个?”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我以前服侍过的那户人家的情况可比这里复杂多了。” “所以人太笨,混不下去了被卖了。”这是小花的猜测,从以往得知的一些枝叶中猜测出来的。 巧莲又被气得一滞,丧气说道:“我觉得我自己惹人厌,你这人还讨厌。” 小花叹了一口气,回归正题。 “听说你现在在洒扫处当差,稍后我会叫人帮你换一个差事的,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能不能行还不好说。” 巧莲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再不走,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妒忌冲破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没听那人的来害她。 行至门口,她背着身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洒扫处还是挺好的,至少没那么多事儿,我这种性格不能去太好的地方。” “你懂这些也不算太晚。巧莲――” 巧莲步伐一停。 “这事儿我会尽量不牵扯到你,如果有人问你埋了没有,你就说埋了罢。” “我知道,还用你说。”巧莲说话的方式永远是这么令人起不了好干,但她做出来的事儿却是从来出乎人的意料。 巧莲走后,小花坐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 丁香回来后,脸色非常难看。 这接连着发现两个荷包装了同样的东西,真不知是该感叹花夫人的运气好,还是该感叹花夫人太过倒霉。 这一出接一出,实在让小花一时之间有些应接不暇。这种害人的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超出她上辈子接触的环境太多。 找出了一个,又出来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突然竟生出了一股很疲累的感觉,还有一种让她几欲疯狂的烦躁…… “夫人,这事该怎么办?” “让我好好想一想。” 说完这话,小花便一个人去了内室,也没让人进来服侍。 小花中午连膳都没用,丁香犹豫了又犹豫也没有进去叫她。 直到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丁香实在不放心才进了内间,看到坐在卧房窗下暖炕上的小花。 “夫人。” 小花应了一声。 过了良久,才说道:“丁香你说我要不要赌一把呢?” 丁香低声道:“奴婢不懂这个。” 小花笑了笑,不是不懂,是也拿不准吧。 这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又道:“你觉得殿下对我来说,算是宠爱吗?” 这个腔丁香更不敢接,连花夫人自己都摸不准的事情,她一个奴婢就算再聪明能有多了解。也许是有一点的吧,但能不能让性子那么怪的景王为了夫人与王妃作难,谁也说不准。 “在她们眼里,殿下对我算是有些另眼相看,可是为什么我心里非常没有底呢?” 内间里面安静的厉害,丁香一直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小花突然轻笑了两声,“想过过清闲的日子真的好难啊,都被逼到无路可退了呢。”顿了顿,她又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内务是齐姑姑在管的吧,你拿着那两样东西去报给齐姑姑。” “是。”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不退了。 ****** 丁香的动作很迅速,放在匣子里的两个荷包很快的就递到了齐姑姑面前。 齐姑姑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脸色一下子就阴了。 丁香早就猜到这不是什么好物,但看的齐姑姑脸色后才知道有多么的‘不好’。 “姑姑,这到底是什么?” 齐姑姑看了丁香一眼,沉声说道:“这是一种阴私药,并不常见,埋在土里会挥发出一种药性,损伤女子身体。有孕者流产,没孕的接触时间长了也会不孕,很是阴损。” 还有一句齐姑姑没说,那就是这种药也就是宫里头有。当然外面可能也会有,但极其少,而且即使有也与宫里头有关系。 所以不用查,齐姑姑就知道谁的嫌疑最大了。 看来她很急啊! 某人的急切让齐姑姑突然多了一点无法言喻的爽快感,这种情绪很隐晦,丁香自是看不出来。 “等会儿我会派人先去西院帮忙排查一番,免得还有漏下的。至于花夫人那里,也需要看诊,免得不小心着了其他什么道。这些我都会安排的,殿下那边也会报上去,你先回去吧。” 丁香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齐姑姑的动作很迅速,丁香回来没多久,西院就来了一队中年宫人,个个冷颜肃穆,说是来西院帮忙排查。 丁香回来后便把齐姑姑的话转达给了小花,小花心有余悸,不免对这种阴私认识更深了一层。见有人帮忙排查,更是乐意之至。 小花去了正厅坐下,那几个宫人被丁香丁兰两人分别陪着去了东厢各处,不一会便把整个屋子检查好了,甚至连后罩房、库房、两处耳房与院子那里都没放过,说是掘地三尺也不为过。 结果很令人松了一口气,没有其他什么腌h物。 而春竹,也被带走问话去了。小花猜测巧莲也会被带去问话,不过巧莲是主动交上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至于春竹就不好说了。 她现在自身都难保,自是不会还想着春竹。想着丁香说那荷包里的东西的效用,小花就是一身冷汗。 幸好被春草抓了个现行,如果真被春竹埋了进去,她每日又喜欢在廊下透气儿,日积月累之下可不是死得难看。 于是,仅剩的那些恻隐之心也没了。 这边,丁香刚带着人把东厢各处整理好,那边胡良医上门了。 “胡良医,又麻烦你了。”小花说道。 “不麻烦,这是分内之事。” 胡良医脸上看不出什么,也不知内里详情齐姑姑是否有和他说。丁香在小花手腕上放了一张锦帕,他走上前去伸手把脉。 手刚一触上,还不到几息时间,只见胡良医手上一抖,面露惊色。 丁香心顿时一沉,连小花都从胡良医神色中看出了端倪。 “胡良医,我们夫人到底怎么样?” 小花眼睛直直的看着胡良医,心砰砰直跳,太阳穴也炸得生疼。 不会有事的,应该不会有事的,春竹刚准备埋下去就被发现了,巧莲直接交上来的,可是小花心中却有一种不良的预感。 “这――” 胡良医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以往他从来面不露形色,这从宫里离开久了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此时再隐瞒,就有些欲盖弥彰了,而且这事儿怎么瞒得住,更何况齐姑姑让他来诊脉本就是怕花夫人遭了什么暗手。 他犹豫了半响,才缓缓出口:“观夫人脉象,似乎接触了麝香等寒凉之物,恐怕、恐怕……” 丁香大惊失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夫人的贴身用物膳食全部是奴婢亲手把关,而且刚才屋里全部排查过,并没有什么腌h物。” 小花感觉当场一懵,头仿佛被棍棒大力打击一般嗡嗡作响。 仿佛上辈子的场景再度重演,上辈子她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找了大夫看诊,因着那段时间与乔氏斗得厉害,她连府中的大夫都没敢请,而是私下请了外面的大夫进来。 先是被人告知了她只是小小的伤风,见那大夫脸色有异,再三逼问之下才知道自己早年因服用了寒凉之物已经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一时之间,两辈子似乎奇异的重叠,小花精神恍惚,面色惨白。 为什么两辈子她都逃不出这个怪圈?躲着藏着低调着,还是技不如人棋差一招!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夫人夫人……” 小花感觉自己被丁香摇晃着,却怎么也缓不过来神儿。 “夫人别慌,胡良医说还有的治,没事没事的……” 小花使劲的摇了一下头,眼神才缓缓看清眼前状况。 只见胡良医眉头紧皱,但面色并不沉凝,又听他说:“……夫人先请不要太过着急,老夫观脉象接触的日子并不久,小心调养个一年半载的,并不会影响以后的身孕问题。” 小花的心砰的一下落地,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混乱的心神,露出一个似哭又似笑的笑容。 “真的有治?” 所以,还没有绝望是吗? “夫人,请相信老夫的医术。” “需要多久方能治好?” “这个――”胡良医沉吟半刻,“这个还是要看夫人的身体情况,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小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胡良医看的出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吗?” “夫人可有熏香的习惯?” 丁香听到这话,立马让丁兰去取了房里惯常点香的熏炉来,包括点的香片也拿了过来。 胡良医拿过来看了看,用手捏了一撮香灰上来闻了闻,又打开装香片的盒子看了看。 良久,摇了摇头,意指这熏香并没有异常。 丁香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异常,那几个宫人她清楚是查这些阴私的老手,如果熏香里有问题,早就查出来了。 “胡良医的意思是夫人接触的麝香等寒凉物应该是从熏香里来的?”丁香问道。 “观脉象,应是如此,并且是一点点累加出来的,不过时日并不久,所以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利用熏香,本就是见效缓慢,但也幸亏如此。” 丁香的脸色有些难看,望向小花。 小花知道丁香和她想到一处了,她揉了揉眉头,心里乱得厉害。 丁香把胡良医送了出去,人又去找齐姑姑了。 屋里安静的吓人,丁兰和春草噤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小花沉凝的脸色。 68、72 ==第73章== 听了丁香的说辞,一向沉稳的齐姑姑也坐不住了。 如果真应了这样的说法,花夫人是在长春院请安时候中的暗手,那么一起同去请安的其他人呢?毕竟每次请安的时候可不止花夫人一个人。 齐姑姑不敢想象景王妃会如此大胆,可事实证明她就是如此大胆,让人对她的行为膛目结舌。 这还不算,两位玉夫人那里情况更为严重,除了也中了熏香暗算之外,竟然早些年就因服食了什么阴寒之物损伤身体无法生育了。 这下不用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景王妃,另一边那两个荷包的源头也查了出来,虽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也直指向长春院。 齐姑姑虽管着内务,但毕竟是个奴婢,事情牵扯到景王妃,这可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只能禀报了景王,再看接下来该如何。 z泰殿 齐姑姑把事情说完,福顺的脸立即阴了下来,景王虽与平常并无二样,手里端着的茶碟却是裂了。 殿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她是针对那个小宫人的?” 齐姑姑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不解,但很快她就明白了景王的意思。 “看事情似乎如此,乔侧妃几个也是受了牵连,而两位玉夫人早年服食隐含之物伤了身子一事,因事情过去太久,已经查不出事情缘由了。” 过了好半响,齐姑姑才听到上首处景王的声音,“查了证据给她看。” 那个她不言而喻。 “是。” 仅不过一个时辰,齐姑姑就又报了上来。 人证物证俱有,但景王妃那里,却是拒不认账。 齐姑姑只是个掌事姑姑,自是不能和主子分辩的。尤其景王妃咬着不认,又当场昏厥了过去,事后又躺在床上佯装卧病起不来,齐姑姑明知道景王妃是装的,可她就是个奴婢,无奈之下只能转来回禀景王。 “殿下,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理?王妃、王妃那里一直嚷嚷着要见您。” 景王坐在上首处,眼神幽暗莫名。 安静了半响,才开口道:“王妃禁足。” 对于这个结果,齐姑姑并不惊讶,只是景王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让她有些惊讶了。 “搀和进去的,一律杖毙,福顺你去。” 福顺沉声应道:“是。” 出了z泰殿,齐姑姑才苦笑道:“唉,这王妃也真是……” “真是什么?”福顺的嗓音有点尖。 他平日说话是男中音,并不像一般太监那样阴柔尖锐的。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心情极度暴怒的时候。 齐姑姑当然明白福顺为什么暴怒。 “手段是粗暴了些,可是有用啊。你看这后院仅仅就这么四个人,都被她弄得差不多要歇菜了。所以说嘛,这蠢人也是有蠢办法的,至少手段够粗暴。瞧这弄的,啧啧啧。” 福顺这人表里不一,翻脸如翻书,性格变幻莫测。有时候他嘴里戏谑是在和你开玩笑,有时候嘴里戏谑是心里正烦躁的想杀人。 此时见福顺这副样子,齐姑姑心里暗暗为景王妃默哀。 ****** 景王妃真的蠢吗? 也许。 可她也是有自己的底气。 她是当今亲封的景王妃,萧皇后是她同族的姑母,萧皇后不会让萧家出一个被废的亲王妃,这就是她的底气。 更何况她也不认为景王会为了一个小姬妾拿她如何。 她也曾想过如果事发后的情形,第一她觉得不会事发,第二就算事发她也不惧。 景王是没拿她如何,可这世间软刀子杀人的事太多,并不是要拿你如何才算惩治。 一夕之间,长春院仿佛塌了天,整个正房里就听到景王妃凄厉的哭声。 “你们放开她们,放开她们……” 眼见福顺指挥着人要拖了李嬷嬷春香她们下去,这下景王妃连病也顾不得装,鞋都不穿,硬拽着李嬷嬷就是不丢手,另一只手去厮打带人的太监。 那太监只是躲,手下动作却是坚如磐石。 “本王妃要见殿下,要见殿下……” 没有面临死亡的人,永远想象不出死亡是个什么样子,景王妃可以对旁人屡下暗手,那是与她不相干。直到自己身边人也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惊慌失措。 “王妃您可千万不要为难咱家,这是殿下下的令,奴才等人也是奉命行事。”福顺笑得满脸褶子,一脸笑容可掬的样子。 春香几人哭得眼泪鼻涕流,瘫在地上被人像拖死人一样的往外拖。 “福公公饶命啊,王妃救救奴婢……” “奴婢知错了,饶命啊……” 李嬷嬷倒是没这么怂,但也吓得老脸发白,腿脚瘫软。 福顺转身横眉斥道,“还耽误什么,赶紧拖出去,早早送她们上路,怎么说也是服侍了咱们王妃一场,她们为王妃尽心办事,自是要让她们求仁得仁。” 那些个宫人太监都是干这些的老手,手脚并用就把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春香几人拖了下去,而李嬷嬷的衣袖被景王妃拽着,看了福顺的眼神,便有那冷面无情的太监硬生生把她手拽开。 景王妃跌坐在地上,此时场面混乱,也没有人前去扶她,样子格外狼狈。 一行人鱼贯去了院子,庭院里刑凳与刑仗均已备好。 刑凳一条一条,摆放整齐,间距适当,有大力太监手持长一丈三宽一尺厚五寸的刑仗站在一旁,让周围的人看着就忍不住要瘫软下去。 这是福顺惯用的老把戏,杀鸡儆猴。 春香等人挣扎无用,被强行按在凳子上,便有那大力宫人持杖开打。 景王妃头发披散光着脚追到门外,想上前制止却被几个宫人抱住,手抻着想抓什么,哭得伤心欲绝。 “你们放了她们,本王妃命令你们放了她们……” 她的话没有人理会,整个院子里就只听到嘭嘭嘭打人的闷响声,还有几声被堵住的惨叫,福顺的声音在院子里格外清晰的响起。 “……这下面人当差啊,就是要有眼色。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都是要心里有数的。主子想做什么,那自是可以的。可到后来呀,这些就只能报在奴才身上,所以咱家教你们个乖,主子要做什么是要劝着些的,要不然无辜枉死可不要怨命……” 福顺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厉害,熟知他的人都知道,每次他想杀鸡儆猴的时候,就会来上这么一出。配合了打人的闷响声,与慢慢渗出来的鲜血,营造出一股让人夜里会梦魇的可怕场景。 齐姑姑每次见到这一幕,就会忍不住的皱眉头,不过她也就是皱皱眉头罢了。 眼前的惨状,福顺阴阳怪气的话语,无不刺激着景王妃的神经末梢,让她神情逐渐癫狂起来。 “福顺,你个老阉货,你放了她们。本王妃是你的主子,你敢犯上?!” 福顺笑得面容可掬,转身走近她,腰习惯性的半躬头半垂,态度恭敬。 “王妃您说的没错,奴才是个阉人,您是奴才的主子。可殿下也是福顺的主子。殿下有命,奴才自是不敢不从。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也就是几个奴才,打死了也就打死了,稍后府里自是会给您补齐的,绝对不会让您差人侍候。” 态度口气表情都没差,说出来的话却无一不是戳景王妃的心窝子。 奴才跟奴才能是一样吗?李嬷嬷和春香几人不光是她的陪嫁心腹,也是她一直以来陪伴与依靠。 这种寓意是福顺所不了解的,也可能是了解却故意为之?! 景王妃本就是情绪崩溃临界点,被这一气,直接厥了过去。 见景王妃厥了,福顺连声啧着嘴,心里感叹真是可怜啊。 景王妃是可怜,可她怎么就这么蠢呢,殿下的态度居然都看不清楚。殿下是不与她计较以前的事,也给了她王妃的体面,但前提是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懂吗? “还不把王妃扶进去躺着,都是些没眼界的!” 那几个抱着景王妃的宫人,个个抖索得厉害,七手八脚把景王妃抬了进去。 福顺直起腰,缓步走到高高在上的台阶上站着,俯视下方人群。 “咱家告诉你们,都给我警醒些。长春院是王妃的住处不假,可是不要忘了这景王府的主子是殿下。殿下不喜欢这些阴私鬼魅,肮脏手段,所以你们都给我老实些,不老实的可别怪咱家没警告你们。” 这次福顺的动静颇大,不光让长春院服侍的宫人齐聚观刑,还把东西三院各处主子身边都请来了一个贴身的大宫人。福顺的脸面在景王府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是替景王办事,旁人自是不想得罪他,都让身边的宫人来了。 西院来的是丁香,乔侧妃那里来的是蝶儿,玉娇玉荣两位夫人身边也各来了一名贴身宫人,都在旁边杵着看呢。 丁香以前在宫里见过这样场景,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也不至于太过狼狈,蝶儿和其他两人就不行了,看着看着脸色就惨白起来,腿脚发软瘫在了地上。 经常执杖刑的人手里都是有准的,就像小花当初想的那样。凭你是想要表面伤重内里无事,还是表面无事内里伤重均可,更不用说福顺说的是直接杖毙了。 二十多板子下去,几人就只剩下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了。探手上前试,果然都没了鼻息。 “福总管,都已经没气儿了。” 福顺没有说话,睨了他们一眼。 那几人头一低,打了个哆嗦,手下继续,直至把刑凳打的散架,那人早就血肉模糊,浓稠的血水混着疑是内脏或者肉沫的东西糊了一地。 福顺见此,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挥手让拖下去。 “瞧这几个小丫头吓得,都没事吧。”他来到丁香几人身前,神情极为关切。 杀鸡儆猴,儆的可不光是景王妃! 另外几个都说不出话了,丁香只能垂首答道:“无事。” “啧啧,都赶紧回去吧,咱家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几人勉力躬身行礼,脚步凌乱似身后有鬼在追的出了长春院。 福顺环视了一圈,眼神落在地面的血渍上。 “你们,把这地面给洗干净喽,这主子住的院子哪能如此污秽,都用着心点。”又随手指了一个人说:“你,盯着她们洗。” “是。”被指的那人,用颤抖到极致的哭腔答道。 …… “满意了?高兴了?总喜欢用这种吓人的手段!”出了长春院后,齐姑姑才说道。 福顺嘿嘿笑了两声,摸摸鼻子,“吓人好啊,可以省事啊,免得那些不安分的出幺蛾子,你我多伤神啊。”有个不管事的主子,他们可是要操很多心的。 齐姑姑瞪他一眼,但也知他说的是实情。 “呵呵,殿下一直不动她,咱们也不好下手,这下可是她自己作死,把身边的人弄了个全军覆没。长春院换人,你看着些挑,殿下既然说禁足,那可就把她禁住了。” “这个道理我自是明白。” “可惜了花夫人啊,我本想着快有好消息了呢,被这蠢货横插了一杠子。胡良医那里可说了需多久方能治好?” “说是要一年半载。” 福顺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着眉。 ***** 福顺与齐姑姑两人前脚离开,胡良医后脚便来求见了。 空无一人的殿中,仅有景王与胡良医两人。、、 69、73 ==第74章== 偌大的殿中只剩了景王一人。 他坐在那里,脸色晦暗莫名。 萧氏两辈子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愚蠢无知手段粗俗! 其实上辈子景王府的后院是没有这辈子如此安静的,景王因为子嗣问题虽对女色寡淡,但不可避免会到妻妾那里过夜。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免不了很多纷争。与这辈子的不同,上辈子景王是幸了玉娇玉容两人的。 上辈子景王府的内务是交在景王妃手里的,景王妃小意奉承求得原谅,景王想着总不过是自己的妻,便与她重归旧好。景王妃素日里端庄大度表面和蔼可亲,管理内务更是仅仅有条赏罚分明。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和顺…… 只除了景王本就子嗣单薄,后又没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景王妃所出,一个是乔侧妃所出,只剩下了一子两女,而玉娇玉容曾有一次小产,自后再无动静。 那时候景王的心思简单,又疲于应付京中那边的异动,本就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去管些内务什么的。富贵人家从来有惯例,后院是主母管着,景王也没打算例外。 事情发生之后,他只对几人都做了安抚,却从来没探询过事情为何会如此。 日子继续过着,一直到他最后临死之前。 晋帝赏下了毒酒,福顺死命拦在前面被人拖了下去。 他知道福顺肯定要死了,跟着他的几个老人下场也不会好,他坐在空芜的z泰殿中,面前是一杯鸠酒…… 萧氏过来送他最后一程,说了一番话。 “……你一辈子都活得糊糊涂涂,迷迷茫茫,毫无作为,不思上进,简直就是个窝囊废……你想要安宁想要和平,可是这世间有安宁吗?你不争不抢,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萧氏的脸扭曲的吓人,这个本来是自己妻的女人,此时却是陌生的厉害。 骆z一直以为自己会讨厌这种厌恶与轻视的,以往碰到这样,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其实心里一直会不舒服。可近几年的吃斋念佛,让他心如止水,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孔扭曲的女人,竟心生荒诞。 “……乔氏把我的儿子弄死了,我转头把乔氏的儿子弄死了,那两个蠢货一个孩子都没生……你以为和平的后院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别人营造出来的假象……怎么可能不争?不争下场就是任人鱼肉,这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 骆z感觉自己的心好疼,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神情恍惚,应该会大受打击,应该会……可他此时却是冷静的吓人,明明心疼如刀绞,面上却是被糊了泥浆似的,想露点哀伤的表情都没办法…… “……你的王位以后就是咱们恒儿的……陛下说了,你死,你的一切都是我们母子的……别挣扎了,挣扎也没用……” “……你也不过就是个哑巴,一个哑巴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骆z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她癫狂如斯。 “……你自己喝了吧,别逼我下手,陛下说了,你不愿意喝,就让我亲手……” 骆z白玉般却消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捏住酒杯,持起,饮下杯中酒。就像他平时偶尔饮酒那样,姿势如常,表情如常,眼神淡漠,却是直看着她。 景王妃画着浓重妆容的脸,突然被泪水浸湿,似哭似笑。她佝偻着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却止不住那磅礴而下的泪水。 “骆z你不要怪我,我没办法,人都是自私的,我只是为了恒儿……你不死我儿子就要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他死……” 骆z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嘴角流出来了,他张了张嘴…… 好想说一句,你愚蠢……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刚回来一起初有几个月的时间,景王是混沌的。 他所认知的世界被萧氏被晋帝被这个无情的世道全部摧毁,他想不出来人性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堪。他挣扎过,他迷茫过,他困顿过,他疑惑过,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直到他痛定思痛,决定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抛开。 他的思想,他的认知,既然没办法去苟同这个荒诞的世界还有一些人奇怪的想法,那么他就不再去想,只用去做。 别人的想法真的重要吗?人的想法真的重要吗?如果重要,他上辈子为了求生费尽心思,为什么还是会死在晋帝手里? 说破了,不过是实力罢了!如果他上辈子稍微有那么点进取,如果他上辈子不活得那么糊涂,如果他不是个哑子……又怎么会落到一个毫无反击之力,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尊严尽丧的地步呢?! 实力是什么? 景王开始深思。 …… 对于景王妃,景王的心情是复杂的。 有恨,却又无恨,想报复,却又想起上辈子死前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想把她扔的远远的,却有不能动的理由…… 最后他选择了置之不理。 从来没有在意过,便从此漠视吧。 至于其他人,他想着,既然后院有争端,那么他就不去,反正这辈子他没打算要什么子嗣,就那么放着吧。 …… 那个小宫人是个意外,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的东西。 环境与境遇会改变一个人的思想…… 他想着,萧氏安分了,他想着一个被完全架空的景王妃还凭什么作呢,所以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去了那么几次,却忽略了萧氏那个女人虽然愚蠢却从来手段粗暴…… 景王耳边突然响起刚才胡良医说的话,“……如尽心治疗,半载即可。” 无端的有些烦躁,他揉揉眉头,不再去想。 ****** 当丁香回来禀报说荣喜院和寒香院那边也中了暗招后,小花的心就整个放了下来。 刚才那会儿突然知道自己中了暗招,她还有些心绪纷乱,之后认真思索,其实这样似乎也不错?! 果不其然,后面那一连串发生的事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只除了福顺的手段让她些许有些惊讶。 景王那边的反应是如何她并不知晓,但福顺的手段可谓是狠辣,即在景王妃心口上捅了无数软刀子,还把一手杀鸡儆猴玩的十分漂亮。 毕竟,这猴可不光是被禁足的景王妃一人,不光是长春院服侍的宫人,还有后院的其他人,包括主子包括奴才。 玉娇玉容这下是全完了,以后应该不会出来蹦q,就算蹦q也不会是找她。乔侧妃那人本就是个谨慎的,现如今要和她一样调养身子,自是没功夫搭理她。而景王妃…… 身边得用的一概被杖毙,自己被禁足。景王只说了是禁足,却没说期限,也就是必须得殿下开口解禁才算完。 景王性子小花知道,从来寡言,又没有个得力的人在景王身边提,景王什么时候想得起景王妃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形势一片大好,仅除了她暂时不能有孕。 不过事到如今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超出小花当初所预料太多。把所有事情放在一起思来想去,小花居然发现这样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调养就调养吧,有两个倒霉蛋在那里衬着,似乎也不算太差。 心情放松后,在床上躺了一下午的小花起来了。 一旁服侍的丁兰和春草轻手轻脚了一整天,此时见小花起身后神态如常,才放下心来。 “夫人,您一天都没用膳了,膳房那里奴婢去交代过,还为您留着呢。”丁香轻声说道。 “你忙了一天,好好歇息一会儿,提膳的事让丁兰去。” “是。” 景王用了晚膳,便去了书房看书。 福顺只以为如常,却没有看到景王手中的书卷一直未翻页。 又坐了一会儿,景王突然站了起身,往外走去。 福顺也没说话,只在后面跟着,拐到西院方向时,他才知道这是要去花夫人那里。 景王到的时候,小花正在用膳。 在床上躺了一下午,起来后也没整理过,自是披头散发的仪容不整。 见桌上的膳食,景王丢下一句‘你用’,便去了西间那边,小花只好继续坐下用膳。 用完膳,洗漱了一下,小花也来到了西间。 景王此时正半靠在暖炕上,身着紫色常服的劲瘦身子窝在桃红色银线绣牡丹的轻罗抱枕上,再配着那张淡漠低垂着眼帘看书的脸,颇有几分不和谐的感觉。 这人怎么来了?! 见小花走进了来,景王半撩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垂在自己手里的书卷上。 小花心情有些复杂,却又有些莫名的小情绪在心中激荡。 事实是因景王妃闹得太大,景王才处置她的,小花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这先头处置了王妃,后面就来她这里了,又不吭不响不说话,让小花心中平添了几分诡异。 她凑近了在一旁坐下,欲言又止几次都没开口。 罢了罢了,这人一向淡漠,说不定人家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她开口感激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可即使如此想,小花心境也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景王是个很安静的人,小花和他相处的也有些日子了,也知道怎么安适自己。见他态度闲适的靠在那里看书,她就坐在他腿旁,低着头练着针线。 她现在针线已经有些进步了,也会绣朵花儿草儿什么的,只是绣艺还说不上什么好,只能是将就。 时间默默的流逝着,西间里头一直很安静,但内里的气氛却很和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景王放下手里的书,坐直起身。 小花见了动静,就把手里的针线放到针线笸箩里了。 “安置。” 去了睡房,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小花以为景王会干点什么的,谁知道他却什么也没有干。 她睡在里头的位置,侧着身子偷偷的瞄了仰面躺着他一眼,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线条很美好的鼻梁和侧脸。 他瞌着眼,似乎熟睡了,小花此时却是没有丝毫睡意。 以往景王给小花的感觉都是高不可攀的,淡漠的表情与少言的性子让人感觉他就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虽在床上有时会让小花觉得很亲密,但下了床,她却是怎么也看不透摸不透他的心思。 而今日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尤其景王事后又来到她这里,虽是什么也没说,却让小花心中总有那么点猜测。 景王似乎感觉到小花在看他,突然面朝里侧了过来,摸了摸她头发,又没了其他动作。 摸头发是一种很亲密的动作,代表着亲近的意味。 上次景王摸了她胸前的头发,就让她有一种小诡异,没想到这次又被人摸了。 景王以往不是没有没摸过她的头发,但那也就是两人做完以后,他的一个手势而已。而这两次,却让小花心中多了那么点诡异的亲密感。 对于这个性子怪异的夫主,小花一直以来的模式是安分守己,偶尔会进行一些些试探,毕竟没人想自己摸不清楚侍候的人的性子,尤其是枕边人,摸不清楚就代表不了解,不了解就代表可能会犯错。 此时小花心思一动,又试探了下。 那就是慢慢挪着自己,然后状似很自然实则心里下了狠气的把自己脸埋进了景王怀里。她甚至已经想好,景王要是不愿,她该如何反应。 她感觉到对方的肢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放松,见景王没动静,小花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悄然无声的放置她脊梁后,轻抚着她的后背。 70、74 ===第75章=== 晨光透过窗棂洒射在室内,床上一对安睡的人儿,掩在帐后。 景王到点儿就醒了,睁开眼睛,眼瞳里还余留半分初醒时的混沌,不到片刻便清澈起来。 他的眼光顺着朝下,体态娇小的人儿背靠在他怀里,身子蜷曲着,他的手臂做枕环过她的纤颈,另一只手覆在被中她的纤腰之上。 景王有一瞬间的不适,不是太习惯这种亲密的姿态,昨晚儿明明不是以这样姿势入睡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实在想不清楚。 片刻后,他才放松自己僵硬的身体。 这一放松,他嗅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手下的纤细柔软也清晰起来,大掌仿佛有自主意识便在其上游移起来。 一路直上,覆在那两团柔软,不由自主的磨蹭着揉捏了两下,掌心是滑腻溜手的触觉,让他不由得忆起前些日子的记忆。 怀里的人儿嘤吟了一声,他身下一紧,薄唇缓缓凑近,贴近那纤柔的玉颈,顿了一下,才在上面细细碎碎吻着,姿态显得有些笨拙。 如是半响,景王不想再忍,扯了亵裤上的腰带,大掌复又在被下游动。 小花感觉到异动,还没睁眼,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裤被扯了开。 动作的人有些笨拙,扯动之间把她皮肉拽得有些疼,还未恍过神儿,两条腿儿就从身后被人用膝分了开,磨蹭了几下,耳边的呼吸有些重,紧接着就被埋了进来。 小花龇牙吸气,轻唤,“殿下……” 声音里还带着些晨起的沙哑,分外添了些撩人。 脖颈处被轻吸了一口,便开始被撞得摇摇晃晃起来。 这样的姿势是小花清醒时从未尝试过的,景王的动作虽是粗鲁但又带了几分轻柔,这样一番不过片刻,哼声便慢慢变了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花觉得自己腰儿都快被撞散了架,他才紧箍她的纤腰重重的撞了一下再也不动。 小花羞得脸都快臊破了,这一大早上又是晴天白日的,上辈子虽没少过白日宣|淫,但与素来淡漠仿若谪仙似的景王这样却是让她臊得厉害。 背后那人又搂着她抱了半响,才退了出去。 小花把脸埋在被子里,羞得不敢抬头,只敢装死。 景王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散在背后的长发,才套上亵裤下了地。 外间的福顺听到里面的动静,走进来隔着屏风低声问了一句,“殿下可是要起了?” “嗯。” 顷刻,福顺带头,进来了几名小太监。 小花本来想起来服侍景王更衣的,谁知道一动,腿间就有那滑腻涌出,让她头轰得一炸,索性埋在被子里当起鸵鸟。 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有人侍候景王更衣、洗漱,直至脚步响起,人去屋空。小花不知道的是,景王可是看了纱帐几眼,唇角还好心情的勾了一下,只是不显。 景王走后,丁香小心翼翼的步了进来。 “夫人,是沐浴还是再睡一会儿?” 景王妃被禁足,小花不用去长春院请安,自是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 小花听到丁香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僵硬。 丁香怎么会知道她醒了呢? 想着刚才那会儿自己发出的声音,小花的脸顿时爆红。 景王也就算了,谁让他一大早上折腾她的,既然连丁香都知道她醒了,是不是福顺和那几个小太监也是知道啊…… 澹u耸币丫恢栏萌绾嗡伎剂恕 期期艾艾了半刻,才小声开口:“沐浴吧。” 丁香应了声,便去备水去了。 等丁香备好水,转过来扶小花去沐浴,小花刚一站起来,就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腿流了下来。 小花没敢去看丁香的眼神,闷着头进了浴间入了浴桶。 一番梳洗,小花穿着白色中单走了出来,长发头发润湿披散在身后。 丁兰捧了鎏金海棠花熏笼过来为小花烘干头发,丁香则细细的为她上了面脂。长发烘干后,丁兰为她梳了一个随云髻,插上簪子。 因着今日也不用去请安了,主仆三人一边梳妆,一边嘴里还说着话,自是比以往闲适的多。人人脸上都是笑,看得出来心情都极为的好,哪怕是一向肃然的丁香,今日嘴角都含笑了几分。 “夫人现在越来越美了。”丁兰看着镜中的人感叹道。 镜中的人有一张极为精致的小脸儿,尖尖的下巴,两弯修长的眉,不描而黛,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不饰而媚。因为年纪还小,眉宇之间还带了点青涩的味道,配着这脸这眼,交杂出一种青涩而又娇媚的气质,清艳至极。 听到丁兰这话,镜中的人儿美目一嗔,说道:“难道以往就不美了?” 丁香在一旁抿嘴而笑,“夫人以往自是也美的,只是今日格外的美。” “今日殿下可是起迟了呢。”丁兰说道。 这话把小花的脸说得一下子爆红起来,啐骂道:“你个小坏蛋,居然敢拿夫人我开玩笑。”嘴里虽是这么说,但眉宇间一点发恼的神色都没有。 丁兰佯作求饶状,嘴里还在说:“殿下起迟了说明稀罕我家夫人,昨儿个惩治了那边,当晚就来咱们西院了,说明殿下心里在乎着夫人呢。” “你还说还说,丁香快帮我收拾她……” “收拾谁呢?奴婢来帮忙。”春草听到笑闹声,走了进来,也是一脸笑盈盈的。 “快,春草,丁兰个小坏蛋拿你家夫人取笑,快帮我收拾她。” 春草作势挽起袖子,“好啊,你敢取笑夫人。”手上却是上去搔丁兰的痒。 丁兰连番求饶,大叫夫人饶命以后再也不敢了,小花才挥手止住春草的动作。 一番笑闹过后,几人平复下来。 “殿下的性子难以琢磨,奴婢觉得能有这样的表现算是极为难得的了。”丁香说道。 小花满面通红,看不出是刚才笑闹的红晕,还是羞红的。她摸摸手指,想着昨晚景王那笨拙的安抚举动,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 “奴婢觉得殿下虽是表面里不显,但心里还是有夫人的,只是性子淡漠不善于表达而已。”丁兰说道。 “是吗?可殿下来的并不多。”提到这个,小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春草挤眉弄眼的凑到小花耳边,“难道夫人没发现,自从夫人侍候了殿下,殿下就没往别处去过?”这个春草可是非常清楚的,当初在z泰殿时,她可就跟在一旁侍候了。 小花的脸更红了,心中因着自己需要调养一些时日的忧虑却是淡了不少。 所以,她应该加油是吗? 把这种势头保持下去,尽可能的把优势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日后景王妃解了禁,她也不用像前些日子那样忧虑重重了。 小花捏住丁香几人的手,“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们三个,谢谢你们在我最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春草有点小激动。 丁香却是低眉敛目,“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西院这些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春院那里就是最好的例子。” 春草激荡的心情被激灵的一抖,长春院那边发生的事儿她也知道,自是知道损是如何损的。 又回想起当初丁香说过的一番话,“……出了什么岔子,主子自是没事的,死的都是下面的奴婢。能在主子身边当差不光是露脸光耀,还承担着很多很多的风险……” “好了,你们帮夫人更衣,我去领膳。”丁香说道,人便出去了。 丁兰与春草各自分工,帮小花换上了桃红色滚边绣海棠小袄,并撒花缎面百褶裙。三人去了东间,小花坐了会儿,饮了一杯温白水,那边丁香就把早膳领回来了。 早膳是一碗燕窝粥,并两样爽口的小菜,面食则是金丝卷、豆沙馅的小馒头、栗糕,还有一小笼虾仁蒸饺。 小花的食量并不大,今日却是难得的好胃口。燕窝粥吃了不说,金丝卷与小馒头一样也吃了一个,那一笼虾仁蒸饺极合她脾胃,被吃了个干净。 撤了膳,漱了口,小花便起身去了门外廊下站了一会儿。 这几日已经没有下雪了,但是雪也没有化的迹象。已是二月初,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景州却还是冰天雪地的。外面的空气很好,吸入肺腑便有一种凉意浸入肺间。 日日要去长春院请安,刮风下雪都不能落下,来到后院已是两个月有余,小花也是到了此时才有这么闲适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就如释重负。 “丁香这雪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化啊,明明应该是春天了,却感觉还是冬日。” 一旁的丁香笑说道:“大概快了吧,这两日感觉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冷了。” “巧莲的事你与齐姑姑说了吗?” “奴婢说过了,齐姑姑说会把她另调一处当差的,并且会安排好的。” “那就好。” “夫人外面天还是有些凉,站站就进去吧。” “让我再站会儿吧,难得能这么惬意会儿。”小花说道,侧头冲丁香露出了一抹很灿烂的笑容。 这是丁香来这里服侍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花夫人笑得如此美丽,让人猛地竟有一种心惊动魄的惊艳。 ****** 胡良医昨儿个求见景王,却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很是一筹莫展。 胡小良医见父亲心有所思,似乎遇到了难题,想了又想,却是没有开口询问。 这日上午,胡良医被招去了z泰殿。 常顺把人领进书房,人便下去了,书房内仅是景王坐在书案处,脸色是一贯的漠然,让人瞧不清其中的端倪。 “殿下。”胡良医行礼之后,便杵在下面没再出声。 屋里安静的厉害,过了良久,景王才缓缓出口,“西院那里你尽心诊治。” 胡良医一愣,遂躬身应下。 “是。” “退了吧。” 胡良医默不作声,又行一礼,才后退至门边,转身离去。 出了z泰殿,他往良医所走去,一路都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景王殿下的处事越来越怪了,如果按着他自己的推断,过几日殿下这里再没动静,他便会按常诊治。 诊治如常,但是尽心与不尽心差别太大。如若尽心,半载左右即可病愈,不用心的话,一年也是可以的,像荣喜院乔侧妃那里便被胡良医告知了需一年才能调理得当。 他琢磨着殿下不出声,就是默认他不尽心,毕竟他前些时候接到的差事可是很诡异的啊。想着去年那日的情形,胡良医不由的陷入回忆…… “可会掐算妇人受孕的时间?” 胡良医已经来的有一会儿了,景王一直没说话,过了很久,却是突然如此问。 景王这样做派,胡良医并不陌生,因着曾经几年前有一次殿下招他也是如此的,而那次却是…… 胡良医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沉吟一下开口道:“属下自是会的。” 胡良医当初还是胡太医的时候,在太医院便是看妇科最好的能手。宫里女人多,而且很多宫妃所求的不外乎是子嗣一事,所以会掐算妇人受孕时日可谓是一项好手段,利用好了,平步青云自是不再话下。 可胡太医却是从没显露出这点的,因为他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是手艺,但宫中阴私甚多,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往其中搀和。而太医院也有太医会此道,但没胡太医精通,不过那些人因为这手,可是深受了许多娘娘主子的宠信,得意风光自是不必说。 知道胡良医会这手的人并不多,景王殿下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 胡良医心中迟疑,有些忐忑。 “那可会掐算妇人不易受孕的时日?” 景王说话的脉络从来让人把不清楚,听到此话胡良医更是疑惑了,却没有质疑,而是在心中琢磨了一下,便老实说道:“这项也是会的。” 顿了顿,胡良医又说道:“不过需要亲自把脉,才能为准。不过此事也并不是完全可以掐算准确的,也可能会出意外,并且次数不宜太、太频繁。”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是迟疑。 上方安静很久很久,才又传来一句话。 “你去与那位叫小花的小宫人把脉,此事不要露出端倪。” 胡良医是个人精,听到此时已经差不多摸懂景王的意思了。虽心中不解殿下如此做法,但还是老实领命下去。 这些都按下不表。 对于景王后院,胡良医也是看出些端倪的。 这么几年,景王似乎至始至终没有想让任何人生下子嗣的打算,当然这里头也包括景王妃。平日里清心寡欲,对男女之事寡淡至极,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宫人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 可要说是宠,也有点说不过去,是宠就不会招他来这么一出,可要不是宠,为何频频每月不落下的派人来他这里拿掐算的时日。 这是主子的隐私,胡良医自是噤声肃口,对此事讳莫如深,甚至连自己儿子都不敢提。 此次景王妃事发,胡良医本以为景王会顺水推舟,暂且就那么着吧,也不用像以往那般麻烦,所 71、75 ==第76章== 两位玉夫人闹腾不休的事报到内务处这里,让齐姑姑忍不住的皱了眉。 她管着内务,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与殿下的妻妾打交道。轻不得重不得,真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来报的宫人说两位玉夫人吵着要见殿下,齐姑姑更是无语极了。 主子是个不管事儿的,可以想见她就算报了上去,也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苦思半刻,她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让福顺那老东西来办,毕竟福顺可是‘代表’着殿下。 于是,齐姑姑便派人去请福总管了。 寒香院 玉娇早就哭得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玉容比她好点,但也是面色惨白,整个人连点鲜活气儿都没了。 想着那花夫人来后院后每次请安的那些举动,当初不光玉娇暗里讥笑的几次,连玉容也不以为然,觉得那人小家子气。 如今事实证明,还是谨慎点好啊。 可谁能想到萧氏那女人居然如此下作,连她们两个有名无实的人也不放过呢?! “我要去找殿下做主,你们别拦着我……”玉娇歇斯底里的哭嚎着。 这世界最为残忍的事,莫过于让一个女人丧失了生孩子的权利,哪怕她一直没有机会,但总有点念想啊,如今连念想都被剥夺了。 “夫人,奴婢求求您,您别再闹了。王妃那里已经受到惩治了,王妃被禁足,身边的人全被打死了……” 昨儿去看杀鸡儆猴的两个宫人死死地抱住玉娇,嘴里不停的劝着,生怕这两个主子再干点什么出来把下面这一群都牵连了。 玉容面如死灰。 是啊,已经惩治了,可这种惩治又怎么让人心生甘愿。罪魁祸首只被禁足,也就打死了几个奴婢就算惩治了,那她们两个受害者算得了什么呢。 “禁足算什么惩治,我去给她下点药让她不能生了,然后再来禁足我行不行?” 大家都懂玉娇话的意思,可没人敢接腔。一旁的两个贴身宫人很想说,你怎么能和王妃比呢,却不敢说出口。 正混乱着,就见着福顺与齐姑姑走了进来,这宫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见过两位夫人。” 福顺与齐姑姑点头行礼。 玉容满脸死灰,惨笑了两声,嘴里强撑说道:“福总管齐姑姑,婢妾两人想见殿下,婢妾两人真是好惨啊……” 玉娇神色癫狂,什么形象什么里子面子早就丢到旮旯去了。 “本夫人要去见殿下,萧氏个贱人,贱人……” 其中一个宫人赶紧上前捂住了玉娇的嘴,眼里还偷瞧着福顺两人有没有听见。见两人没有任何表示,才悄悄松了口气。 “两位玉夫人,殿下忙于公务,至于王妃那里,殿下也已经下令处置过了,两位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了,总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玉容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只是难以死心,此时听到福顺这场面话,苦笑着喃喃:“都这样了,还如何注意。” “主子的事儿又怎么能是我们这些做奴才可质疑的,两位夫人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为好。” 福顺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那就是此事已算完结,两位还是不要再闹得好,殿下也没打算见她们。玉娇没指望她能听懂,但只要另外那个听懂就好。 他环视了屋中的几个宫人一眼,嘴角噙笑,“两位夫人伤心难忍,你们这些当奴婢的要尽心服侍,可别出了什么纰漏。” 昨儿个长春院杖毙一事,后院无人不晓,见那‘煞星’福总管这么一说,一旁的宫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奴婢等一定尽心侍候。” 福顺又面向玉娇玉容两人,说道:“那老奴二人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与齐姑姑出了寒香院。 后面依稀还有玉娇凄厉的叫喊传来,但更多的却是被一些宫人的劝慰声压了下来。 “你的应付倒是粗暴。” 福顺嘿嘿道:“走个过场就行了,这两个有名无实,又是那边赏下的,谁乐意去敷衍她们啊。” 齐姑姑摇摇头,没有说话。 荣喜院那里。 乔侧妃脸色阴沉的吓人,从知道自己也遭了暗手,她就脸色没好过。 只是终究境地比玉娇两人好上很多,调养一些时日也并无什么大碍,倒也没有歇斯底里。 她也不忿,可还是懂得进退。 “萧氏,好啊,真好!” 这手全面撒网重点钓鱼,连她都给网进去了,亏她小心防范了她那么多年! ****** 胡良医得了景王的准话,准备了一番便来到了西院。 因为景王的话他内心多了些不同,只是人老成精面上也看着不显。 一番把脉下来,胡良医抚着胡子沉吟。 小花虽是自我安慰调养就调养吧,但对此事还是很上心的。 “胡良医,我这身子大概需要多久方能调养好?” 昨儿个胡良医说是一年半载,小花心绪纷乱便没有细问,一年半载这话太广泛了,可以是一年多,也可以是几个月,她总要知道个具体时间,心中才能安稳。 这次胡良医没有打模糊概念了,“这个需要看夫人的身体状况,按老夫估摸,差不多需要半载时间,不会太久,夫人请勿忧心。” 半载也就是六个月,细细思索,也不算久。 “那就有劳胡良医了。” 胡良医又说道:“调养期间夫人需要忌口,呆会儿老夫会开了忌口单子送过来,按着单子来即可,至于每日服用的药也会送来。” 丁香在一旁说道:“胡良医,怎么好劳烦您跑来跑去,奴婢跟您一起去趟良医所吧。如果日后需要拿药什么的,奴婢去拿就好。” “此番也可。”胡良医倒也没推辞。 小花想到忌口一事,迟疑说道:“胡良医,您也知道贺嬷嬷那里每日为婢妾送的有补汤,口味时常不同,婢妾不通药理,以往只听了贺嬷嬷说是药膳。如是要忌口,那边是不是也要知会一声。” “无妨无妨,这样吧,老夫会再开一份药材相冲的单子,到时候把忌口单子多抄上一份,与这单子一起送去便好。” “那就有劳胡良医了。” ****** 连着几日,景王都来了西院。 白日里不会来,每次都是晚膳过后来,第二日离开。 这么频繁,让小花有一瞬间的惊诧。 惊诧归惊诧,人来了她自是要好好侍候的。 不过这景王也怪,话还是那么的少,来西院似乎也不光是做那事的,有时也会纯睡觉。次数多了,小花甚至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总觉得景王似乎有想安慰她的错觉。 联想着景王妃那事,联想到当日景王的驾临,再联想到从那日就连着过来,实在让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可暗暗研究了景王表情几日,都没让小花看出有什么异样表情。 想不通的事,小花通常就是丢开不再去想。她巴不得景王天天来西院,自己暂时要调养身子不能有孕,景王来总比不来好。长久的不来,等哪日她调养好了,人也不来那就糟了,所以小花对于景王的到来是乐意之至。 景王喜静不爱说话,小花也不是个多言的性子,两人倒是相处怡然。这么日日相处夜夜同眠,难免就会多了点温存之意。 景王是如何小花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最近偷看景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样一个男人,性子上有各种缺点,可他也是有很多优点的。为人不贪花好色,处事公正,脾气好,每日勤于公务,生活节俭不奢华……这是小花对于景王仅有的认知。 也不知道是出于心情缘故还是怎的,有时她偷偷想着,总会发出一种感叹,那就是景王是个极好的男人。 偶尔看着这个俊美宛如神祗的男人坐在自己不远处,小花总会有一种恍惚的眩晕感,仿佛这一切不是真实。 景王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目光对着他却又陷入恍惚的小花儿一眼,没有说话,心情却奇异的好。 “夫人,该喝药了。”丁香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掀了帘子走进来。 景王是那种突看很是惹眼,但是处久了就没甚存在感的人,因为他可以坐在一旁很久都一动不动,也不言不语,实在没存在感极了。丁香日日在小花身旁侍候,见了景王也早已从刚开始的拘谨到现今的完全可以视之为‘无物’。 小花看着那碗药,柳眉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脸上有一种嫌弃感。 丁香无声的叹了口气,“夫人,现在药的温度刚好,再冷了就不能喝了,奴婢准备了蜜饯,喝完药后吃上几枚。” 小花从来不是一个娇气的人,可是日日喝这又苦又涩的药,一日两碗,是谁也会很厌恶。可这是胡良医给她开的调养身子的药,不喝也不行,所以每次小花只会露出些嫌弃的神情,到最后还是会喝。 一口气把一碗药灌了下去,她从小碟子拿了一颗蜜饯塞嘴里,才觉得要那么好一点。 一连吃了四五颗蜜饯,小花才道:“丁香,茶。” 喝了茶,又喝了一杯水,她才觉得好点,扭头又坐回暖炕上,刚好撞上景王看过的眼。 景王的眼是那种很正宗的丹凤眼,细长而又上挑,瞳仁黑而大,十分漂亮。尤其配着他惯有的淡漠表情,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丹凤眼就是如此,就是需要配上这张脸才能如此好看。 小花脸红了一下,垂下眼帘,磨蹭着把绣鞋褪了,把腿放在炕上,偷空又瞅了那边一眼,却不想又撞上景王的眼睛。 不知道殿下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偷看他,肯定会的,肯定会的…… 小花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 她瞄着旁边炕桌上的那一小碟蜜饯,端起对景王说道,“殿下要不要用点蜜饯,很好吃的。” 对对对,这样就不会那么明显了,殿下只会以为自己是想问他吃蜜饯不。 景王默默的看她一眼,微点了一下头。 小花端着小碟凑近,景王顿了一会儿,拿起一颗尝试性的放在自己嘴里。 嚼了嚼,似乎也太甜腻了些吧,可是她为什么能吃那么多都不觉得呢? “茶。” 小花又端了茶,递给景王。 喝了茶之后,景王才知道为什么她又会唤丁香倒茶,原来是用来解腻的。 丁香出去后,屋里再次陷入沉静。 景王闲适的靠坐在小花每日窝的那个很舒服的那个位置上,而小花也就只有在他一旁坐着了,背后也垫了个靠枕倚着。 两人各持一本书,敛目看着。 小花手里的书是景王遗留下的,有日景王过来,小花实在无聊了,又不想晚上对着灯光做针线, 72、76 ===第77章=== 日子果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平静的让小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这种境况是她之前可以想象的到的,只是突然这么平静,仍是让她有些讶然。 真正空暇下来,小花就觉得成日里就这么吃吃睡睡,有些无聊了。可后院女人的日子历来如此,几乎没什么可休闲娱乐的东西。除了成日里斗来斗去,剩下的时间便也只能是闲闲度日了。 府中有园子,尚能游游园打发时间,可景王府并没有这些精巧的玩意儿,而小花也不想出门,只能作罢。 下面的宫人想着法子给主子解闷,小花这里也找到可做之事,那就是做件衣裳出来。 她一直练习绣工,截止至今看着针脚是好了,简单的花样也会绣一些,但因着前些日子一直疲于应付景王妃那里,也没空出时间试试手艺。 这闲暇下来,她就想着给贺嬷嬷做件衣裳。 对于那个嬷嬷与她的照顾,她一直铭记于心。金银之类,她也不多,而且给出去是对人的一种侮辱,她也只能用心去感谢他人。 虽有点自惭自己的手艺,但想着当初自己第一件做出的东西就是送给贺嬷嬷的,而贺嬷嬷也很喜欢的样子,这种自惭倒也不会持续太久。 动了心思,小花便着手起来。 让丁香拿了布料,自己裁剪缝制,动作虽慢,倒也自得其乐。 丁香并不让她做太久,怕伤了眼睛,几次说要接过来帮忙,小花都没让。就这么做了几日,衣裳主体已经做好了,剩下也就是做点绣花点缀了。 因着是春天,小花便做的是春裳,等天气暖和就能穿了。而丁香几人,最近也忙着给小花做几身春裳,所以这几日西院上上下下都非常忙碌。 景王这些日子也会来西院,只是没有前些时候那么频繁了,似乎很忙的样子,但隔两日总会过来一次,比起以往好的不要太多。 小花见此情形,看在眼里,自是喜在心中。 虽景王还是不言不语,态度不改,但两人相处之间总会让人感觉到有一丝似乎是温情的东西夹在其中。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小花不是很清楚,也许殿下真的有些在意她? 可每每看到景王那淡漠如初的脸与从未改变的寡言,她都会有种气馁的感觉。气馁归气馁,她还是知道这样持续下去对自己是极好的。 这日,景王又来到西院。 今日来的有些早,小花还没有用晚膳,见景王这个点儿来,就问了是否用过膳,得到的答案是否。遂,两人在一起用膳。这样的情形不多,但也是有过的,所以小花并没有什么不适。 侍候了景王这么久,小花已经对他日常的生活习惯很是了解了。 景王茹素,但也不是不吃肉,只是用的少,并且太油腻重味的不爱,只爱那些较为清淡的饮食。而小花,虽是小时受了不少磋磨,挨饿更是常有的事,但却并不重口腹之欲,甚至食量并不大,而且也不挑口。 平日里倒也喜欢吃辣,但没有也不是不行,与景王共膳了几回,她便也差不多养成了清淡的口味,不过重味的她也不拒绝,只是景王不在的时候才吃。 两人用了膳,此时尚早,也不过酉时二刻。肯定不可能如此早睡,接下来就应该是两人的休闲时间了。 景王的休闲很乏味,不外乎就是看书,这项是小花早就清楚明白的。 小花平日里在暖炕上的安乐窝,如今被景王霸占,他人在炕上靠着,手里翻着闲书打发时间,享受这难得的清闲。而小花则是坐在一旁,手里罕见的拿着一件衣裳缝着绣着。 安静惬意的气氛在空气中洋溢,丁香丁兰与春草在来往服侍之间都带着微笑。自家夫人受宠,最近后院也没什么纷争,大家自是心情都不错。 景王看书很杂,总是随性而起,有时候会看些正经的书吸收些知识,有时候却又会看些例如游记话本之类的闲书用来打发时间。 今日他手中的这本书是他找了许久的孤本,还是苏顺从南方捎带回来的。知道这位主子的秉性,苏顺在外头除了收集些珍奇玩物,重中之重就是收罗各式孤本书卷,隔段时间便一起捎回来。 景王想看这本书许久了,可最近一直没有闲暇空余,今日浮生半日闲,他本是打算在这儿用了膳看会儿的,此时却没了这个心思。 眼睛在书卷上放着,却总是不由自主的移到旁边那人身上。 他知道她在学习绣工,以往闲的没事时,总见她拿块儿小布头缝缝补补的。今日见她手里拿了件衣裳,看颜色应该不是她喜爱的,看样子又是妇人穿的,并不是男子的。 景王心中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一点不高兴。 小花做起什么来是很专心的,绣花她并不擅长,怕绣坏了,更是专心致志。绣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才放下手里的衣裳,扭扭脖子,一个不小心撞进了旁边人的眼。 上挑的丹凤眼,眼中是恒古不变的淡漠,可今日里头却藏了些东西。 一时之间,小花也没看懂。 她露出一抹笑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 “殿下要饮茶吗?”她以为景王是想饮茶了。 与景王相处了一些日子,小花才发现这人的性子太过龟毛,有时候想饮茶了,但就是不说,只是拿眼看你,直到你看懂把茶递给他,他才端起若无其事的喝下。让人觉得别扭,又有些感觉有些小孩子气。 小花边说边把一旁的茶盏端给他,对方却是不接,也不说话,而是又把眼睛放回书卷上。 小花眨眨眼,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又有点小烦躁。 她最近在琢磨景王的性子,每次认为自己琢磨有些进展了,他就会若无其事给她沉重一击,似乎在告诉她,孤王的性子就是这么变化无常。 景王的眼睛虽是放在书上,但眼角余光一直放在那边。 见她眨眨眼,似乎有些小气恼,莫名心中就多了一点小畅快。这种情绪很微乎其微,他还没体味出来,眼角就又瞅到一旁那件浅绛色的衣裳。 顿时,心中有点气闷,孤本也不想看了。他扔下手里的书,僵着脸说了一声,“安置。” 人便下了炕,自己套了鞋走了。 小花依稀在景王声音里听出了不悦,可又琢磨不准,便没有再想,吩咐了丁香把衣裳收起来,她明日再绣。 进了西间,迎面就看到坐在床头一脸晦暗莫名看着她的景王。 感觉景王似乎真的生气了,她一时有点无措,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人靠近了些,态度有些小讨好。 这种小讨好并不让人觉得献媚,而是觉得看起来颇为顺眼、可人,反正景王是这么想的。 景王没有说话,只是睨了她一眼,把人拉近了些,环着就压上去。 亲嘴儿是一种很好的亲密方式,从小花教会了景王,他就从来不吝于干这个。与旁人这样景王一想到就觉得很排斥,可要是这朵娇娇小小的小花儿,他却是不介意的。 而且他渐渐也学会了做些子前戏啥的,因为他发现只要他做些个这,这朵小花儿就会非常好看诱人,让他觉得心里很畅快身体也很畅快。 小花感觉到景王在自己身上摸摸吻吻的,还是那么笨拙,一点进展都没有,简直让人不堪目睹。除过这些,他亲嘴儿的技术却是越来越好了。 平时景王都会有点耐心做些前戏的,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胡乱亲了两下,就直奔主题。 早就说过了,女人的构造与男子不同,没有前戏直奔主题都是不舒服的。 小花年纪小,骨架子似乎都还没完全长开。平时侍候景王,一开始都会不舒服的,这后来慢慢潜移默化,景王也是会做点子前戏啥的了,用以抚慰,倒也能够畅快的。 好不容易小花觉得床笫之间有些畅快了,今日这景王又故态复萌,弄得她极为不舒服不说,还有些疼。 这边疼得直吸气,一会儿就把小花弄得烦躁了。 她瞪了那人一眼,刚好撞上他黑黝黝的眼瞳,眼神还是惯有的淡漠,可她总是觉得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故意的’这三个字。 心里有点发恨,她划出一抹魅惑的笑,轻舔了下景王的唇瓣。 “殿下,总是这样太无趣了,咱们换个花样好否?” 景王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下,小花没等对方回答,便翻身而上将景王压在了身下。 …… 其实上去后,小花就后悔了。 啥都不说,只怪自己被冲昏了头,可看见下方那人平静无波的眼神与淡漠的脸,她再次被烦躁冲昏了头。 各种手段频出,把下面的人撩拨的欲罢不能,一向淡漠的仿若菩萨似的人儿,激动的面色潮红,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呼吸更是粗重的厉害。 看着对方红了眼与脖子上青筋毕露,小花心里有些小忐忑,也知道自己似乎玩大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 小花有一瞬间的僵直,也不敢去看对方的神色,趁景王恍神人就偷摸下了床,去浴间的顺路还抄走了几上的茶壶,连丁香都没敢叫。 磨蹭了又磨蹭,半响才出来,低垂的脸红彤彤的,粉唇水润光泽又有些微肿,看起来极为香艳。 床上的动静是甚样,她也不敢去瞅,自是没有看到景王又窘又爽快的诡异脸色。小心翼翼爬上床,心里巴望着对方此时已经睡着了。 可惜,任谁都知道这是个奢望。 小花把脸埋在被子脸,简直想把自己抽死。 怎么会那么冲动呢!!真是蠢啊! 这种花样,是上辈子四少爷拿珍藏的避火图教她的,她倒是学会了,可是四少爷缠了她几次她都没应许。 因为她觉得脏。 虽是口里从来不说,可她就是觉得四少爷那里脏,脏得很,不愿那么做。 今日,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就这么对殿下使了出来。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估计是看自己手段频出,都没得到预期的效果,那人还是波澜不惊,脸色不变。突然想到上辈子四少爷急不可耐的脸,也是知道这招是男子最爱的,才使了出来…… 不知道殿下会不会以为她很淫、荡,很下作,会不会把她拖出去打死,会不会…… 一时间,心绪杂乱。 小花发誓能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这么蠢的。 被子下面有一只大手抻了过来,把她拽近了。景王侧过身来,头半垂望着那埋在被子里装死的人儿。 轻咳了一声,景王小声问道:“这花样、呃、叫什么?” 小花听到这问话,不可置信的摸摸自己耳朵,又抬眼看眼前的人,见他面色如常,眼神也恢复了淡漠,可嘴里却说的是极为下作的话。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眼神呈呆滞状。 “孤王很舒爽。”语毕,还点了点头,加重说服力。 小花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有打死,没有被骂,还说舒服? 那就是还喜欢喽! 小花的眼神转为意味深长,瞅着景王如冠玉似般俊美的脸,一脸的平静无波眼神淡漠,此时脸上仍有余韵的红潮,颇添了些诱惑禁|欲之美。 这张脸,配着刚才那话,小花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声音低哑又带点惑人,“殿下喜欢吗?” 没有声音。 小花却是在景王耳尖看到点薄红,于是话不由自主再次出口,“那殿下喜欢吗?” 景王面色潮红,眼色幽深。 脸色还是什么表情没有,但呼吸却是有点细微的急促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 73、77 ==第78章== 厮混了一夜,第二日早上起来,小花果然没有见到景王。 想着昨晚的荒淫,她又忍不住的红了脸,赖着床上半天都没动弹。 帐外的丁兰听到动静,小声问道:“夫人,是否要起身?” 小花嗯了一声,做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坐起来。 丁兰把帐子勾了起来,帮小花在外面套了一件可以遮身的衣裳,便扶着她去了浴间。 沐了浴,又用盐粉妨搜溃u排磐贩3隽死础 “夫人早膳想用什么?”丁香在一旁问道。 “你看着来吧。” 旁人用膳都是有主见的很,要么就是挑食的可以,换到花夫人这里大多数都留给贴身宫人看着点。小花是省事了,负责每日去点膳提膳的丁香却是头大的可以,还要想着配膳配菜什么的。 夫人喜辣,丁香却并不愿夫人多食。虽说夫人最后总是会依着她,但丁香也不是那不识眼色的主儿,总是要琢磨着怎么安排夫人膳食,既要解了她口腹之欲,也要不让她上火。 丁香转身出了门去典膳所,丁兰和春草两人则是给小花上面脂、梳头、更衣。 一番弄罢,小花走去廊下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鲜空气。 此时雪已化完,庭院的树与花坛都渐渐露了些绿意出来,似乎春天一下子就来了。金黄色的晨光洒射在庭院中,让人忍不住心情就好了起来。 丁香回来在堂屋里摆好膳,出来叫她,“夫人,用膳罢。” 小花点点头,就抬脚进了屋。 用完早膳,小花去庭院里散了会儿步回来,又将那件给贺嬷嬷做的那件衣裳摸了出来开始绣着。 一边绣着,一边脑海里恍神想着昨晚儿的事儿,想着想着脸就红了…… 早上,景王一大早就离开了。 去演武场的路上,脑海里却是总回响着昨晚儿她说的那句‘殿下喜欢吗?’ 他一直没有应答,实则心里喜欢的很。别说去说出来了,光是想都让他有些迦坏母芯酢 长这么大,他早已忘了发窘是个什么感觉了,在昨晚儿却是十足体会了个够。昨晚儿没顾得想,此时细想起来,却是感觉到她行为里的那点小故意。 心中有点恼,可要说是恼又不对,反正就是复杂的很。 于是,本来一路很熟练的拳法,今日却是频频出了错,可景王并没有发觉,还在那儿一板一眼的练着。 严师傅是景王的武艺师傅,教授他武艺多年。每日景王晨练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看着,偶尔会指点两句。 长得五大三粗又一脸胡子拉碴的严师傅,身材敦实雄壮像个熊似的,站在一旁看着今儿早上异常诡异的景王,眼神怪怪的。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站在他身侧的福顺,低沉问道,“老福,殿下今儿个是怎么了?” 福顺最不愿旁人说他老,无奈这严蛮子每每戳他痛处,从来无所顾忌。 你说他是故意的吧,也许是,但人人都知道这严蛮子说话从来口没遮拦,是个混不吝。 这么一个口没遮拦的人,连景王都不与他计较,旁人又怎么好与他计较呢,所以福顺只能不耐烦的翻翻眼,说道:“咱家怎么知道!” 严蛮子环着福顺的肩膀,一脸不正经的道:“你不是一天到晚跟着殿下嘛,恨不能殿下行个房你都在跟上听墙角,还会有什么不知道的。” 跟粗人说话就是闹心,福顺不耐烦的的把严蛮子环着他肩的手拨开,“去去去,你才听墙角呢。”老脸气了个通红,又拿这人没办法。 “哎,对了,我问你个事儿呗。”凑近福顺的熊脸,笑得一脸狰狞(猥琐)。 “什么?” “据说咱们殿下凡心大动了,后院多了个得宠的小夫人。” 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景王府看似占地辽阔,可一些家将府卫什么的都住在景王府里,一来二去早有风声透露出来。只是外人知道并不详尽,后院离他们这些人的住处又相隔甚远,而严蛮子这人从来不怎么正经,又有点恶趣味,好奇心旺盛,才会找‘知情者’福顺打听一二。 毕竟景王可是众人皆知的清心寡欲啊,在严蛮子这种贪花好色之人眼里简直就是谪仙转世,平时非常不能理解,此时见不沾女色的谪仙改了性,自是好奇非常。 福顺睨了严蛮子一眼,做出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道:“主子的事儿,奴才怎么能拿出来与外人说道。” 严蛮子‘嘁’了声,“别到这里装正经了,你个老货也是个同辈之人啊。”他啧了两下嘴,“忘记当初打听什么样的女人才招男人喜欢的事儿了,咋样,找到自己可心的人儿了没有?” 福顺虽是太监,但太监与太监之间也有许多多不同。宫里历来有太监结对食一习,福顺身为景王府总管大太监,又是景王殿下跟前得眼的人,多的是宫人想攀龙附凤巴上来。严蛮子也是知道这些,所以才会有这么一说。 一提到这事,福顺就黑了脸。 想当初他打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事,就是找这严蛮子打听的。这粗货说的极其猥琐不说,事后还拿出去到处宣扬,闹得府中很多武将看到他,都一副‘我懂的’的样子凑过来和他‘交流经验’,让他这个清心寡欲了一辈子的老太监有段时间着实烦躁不已。 为了他家的殿下人伦大事,他福顺可不光是老脸都没了,名声也全毁,还落了一个人老心不老的臭名,惹得府中有些宫人每每见到他都眼含深意。 “去去去,你个粗鄙的蛮子。” 严蛮子哈哈大笑,搔着脑袋,“老子就叫严蛮子,自然就是个蛮子,至于粗鄙,嘿嘿,至少老子不像有的人那样做事儿遮遮掩掩。” 这话把福顺气了个仰倒跌。 “哎,你说咱们殿下凡心大动的时候是啥样,你不是老爱蹲在外面听墙角嘛,说给我听听呗。”严蛮子一副挠心抓肺的样子。 福顺不为所动,“主子的事儿可不是我们这些当奴才能够说道的,自己好奇你去问殿下呗。” 严蛮子一副‘你坑我’的样子。 可他实在是好奇啊,粗壮的手指磨蹭了胡子一刻还没有,就径自迈着虎步靠近这会儿又开始练习射箭的景王了。 福顺膛目结舌,这蛮货不会真的准备去问殿下的吧,这样想着冷汗直流,又不敢上前去制止,怕被那口没遮拦的粗货供出来是他‘让’去问的。 景王单手持弓,正认真的往五十米开外的靶子上射箭,旁边有个抱着箭筒的小太监。 景王练了几年的箭,准头一向不错的,今儿个也不知怎么总是射不中靶心。 严蛮子磨蹭过来,把那小太监推走,自己抢了箭筒抱着。景王以为他是来指点自己射箭的,心里有点窘意,但面上也没怎么显。 “殿下,据说你多了个宠爱的小夫人,怎么样,终于凡心大动了?”严蛮子开口的模式从来是可以把人雷得找不到北的。 严蛮子其实不是真名,本名叫严清,很文雅的一个名字,可惜配了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像个熊似的外表。这人虽然有些四六不着,并且说话口没遮拦,但武艺确实高强。这么说吧,整个景王府所有武将加府卫,几乎没一人是他的对手。景王当初想习武,自是要找个武艺出众的来教导,于是也就找到了他。 而严蛮子这人走哪都不改本性,有啥说啥,景王虽是有些无奈,但爱才心切,又是自己的武艺师傅,并且还救过自己命,平时也是颇多忍耐的。 此时听到这话,景王面色不显,却是手上一抖,飞出去的箭直接射偏,连靶子都没碰到。 景王晦暗莫名的看了一脸胡子笑得极其猥琐的严蛮子一眼,又把眼神放回原处的靶子上,从箭筒里抽了一支箭出来,开弓上箭瞄准。 这府里与景王稍微亲近点的人,都明白景王的秉性,所以自说自话也是必备技能。 严蛮子嘿嘿猥琐笑了两声,凑近了继续说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快活似神仙?” 这话说了还不算,又开口埋怨道:“我就说了你想不开,这么大一个景王殿下,平日里不近女色,急得老福那老货团团乱转。女人是个多好的物件儿啊,又香又软,晚上抱着睡一觉,啥烦恼都没有了。” 没人回应他,只是景王手里的箭一直也没射出去。 “嘿嘿,老福那老货以为咱们不知道,谁不知道他当初问那事儿,是给你挑女人啊。”严蛮子挤眉弄眼的用胳膊肘撞撞景王,笑得猥琐,“他是不是给你挑的都是些奶|子又圆又大的屁|股肉多又翘的,嘿嘿,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别太感谢我啊。” 按理说,换了旁人听到这话都会恼羞成怒,景王的思想与人大不一样。听了这话,心中有点尴尬之外,脑海里却反射性划过一个念头。 还好,确实越来越大了。 谪仙之所以会是谪仙,是因为他不近凡尘不沾女色,为人清冷寡淡。可如今谪仙沾染了女色,在严蛮子这粗货的心里,谪仙就不是谪仙了,而成了一个闷骚过分的男人。 既然是了人,又同是男人,那么在一起自然可以说些男人之间的话了。而且严蛮子严重怀疑,这谪仙似的景王殿下会不会做那事儿,该不会连门路都找不到吧。 当然,这种想法有点无稽之谈,毕竟景王也是有妻有妾的,只怪他历来给人是这种清心寡欲淡漠凡尘的形象,也难怪思想异于常人的严蛮子会如此想了。 想了就说,这是严蛮子的秉性。 “殿下,话说,你会吗?”甚是怀疑的眼神儿瞅了景王一眼,颇有些用心良苦,“要是不会可千万说啊,不会咱可以学,师傅我教你。” 景王向来‘单纯’的脑袋已经跟不上严蛮子说话的节奏了,但还是听出了一项消息,那就是这蛮子在说他不会。 狭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景王突然有一种想把手里箭射进眼前这口没遮拦的熊脸上面。 这时就算再大脑简单,严蛮子也看出景王的不满了。 他干笑了两声,解释道:“这不也是为了你和那小夫人的幸福着想啊,我给你说啊,男人在那方面技术不行可是不行的,会被屋里妇人鄙视的……男人技术好那是你压妇人,技术不好可是妇人压你了……” 他把自己平日里与屋里那只母老虎相处的经验,现套现用的拿来给景王举例说明了,谁知道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让景王直接黑了脸。 这边面色越来越冷,那边严蛮子还在继续叨叨,“这妇人啊,你只要把她喂饱了,让她舒爽了,保准你指东她不敢往西,对你笑颜如花……更何况这其中乐趣……嘿嘿嘿……” 福顺竖着耳朵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出声啐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家里养个母老虎,别用你那污言秽语脏了殿下的耳朵……”又对景王说道:“殿下去前院的时候到了,今儿个不练了吧?” 景王默不作声,瞪了严蛮子一眼,把手里的弓递给一旁的小太监,便急急抬脚离去。 严蛮子还在一旁亦步亦趋,口中直道:“老福你这么说实在太伤我大男人自尊了,我那不是怕她,是敬重,懂不?懂不?” 家有河东狮一直是严蛮子心中的疼,以往贪花好色的他现在也被逼的只能图图嘴快活了。福顺的话刚好刺了他的心肺管子,让他跳脚不已。 福顺‘嘁’了一声,用那种很鄙夷的眼神瞅了他一眼,不屑理他。 “跟你这老货说不通。”严蛮子掩饰的挥挥手,还想去追景王,却被福顺连连逼开,只能在后面 74、78 ==第79== 一晚上小花都觉得景王怪怪的,可到底是哪里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脸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眼神还是那么淡漠,但小花就觉得哪里不对。 “殿下,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老是被人用眼睛瞅,小花也没心思做手里的绣活儿了,丢在一旁,坐到景王身边。 景王瞄了眼那件衣裳,心里更闷了。 眼波不动的扔了手里的孤本,下了炕去了东间。 小花见景王的样子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这一连串的举动串联起来就能看出他似乎有点生气了。 他到底在气什么啊?! 难不成我惹到他了?小花努力思索自己哪里犯到景王忌讳什么的了,可怎么也想不出来。跟到东间去,就见景王坐在床头,幽幽的看着她。 小花觉得有点小委屈,又不想惹了这个脾气怪的男人生气,靠近了些去。 “殿下,是婢妾哪儿做的不好吗?” 听到这话,景王侧开脸,这下连看都不看小花一眼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小花的胆子大了许多。见景王无缘无故连闹了两日的脾气,她心里也有点火火的,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能僵着脸,爬到拔步床里面的位置躺下。 想了想,更是气闷,遂给了景王一个脊梁。 好吧,这下两个人都气了。 见到小花那意味明显的脊梁,景王愣了愣,有点不明白她怎么生气了。遂把刚才的情形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才得出是她生气是因为他。 这个小花儿,胆子真大! 景王更气闷了,躺了下来,也给小花一个脊梁。 其实给了景王一个脊梁之后,小花就有些后悔了,暗在心中说自己不够谨慎。怎么能因为景王这些日子不明显的态度,而恃宠若娇起来。他是殿下,是夫主啊,她应该紧抱他的大腿才是。 可是心里就是觉得委屈极了,怎么办? 这会儿,脑袋倒是清楚了些,她小意往后靠了靠,碰到景王的脊梁。 心中一愣,知道他似乎更气了。 喟叹了一口气,她抹抹自己的脸,转过身,小心翼翼的贴了上去。 “殿下,都是婢妾不好,惹您生气了。” 罢了罢了,小夫人本就是要好好巴着景王殿下才是正道,甭管到底是谁无理取闹,先道歉示软再说。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过来,景王的脊背一僵。 这句话出了口,后面的话就更好说了。反正面子都已经不要了,就没什么为难的了吧。 小花并不怎么会与人道歉求得原谅啥的,于是她只能用上辈子不小心惹怒四少爷后用的手段。 她在景王的脊背上磨磨蹭蹭,轻摇着,撒娇道:“殿下,您就原谅婢妾吧。” 爱娇的小口气,让僵着脸的景王心里一酥。有点小满意,可一想到那件衣裳还有昨晚儿的‘被压’,景王立马又陷入森森的郁闷当中。 景王那点微末的动摇,小花自是感觉到了,毕竟两人紧贴着一点点细微的动作都能感受出来。她打蛇顺杆子爬,缠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翻山越岭,翻到景王前面的位置那处。 见景王一动不动,也不阻止她,小胆子更大了,爬进他怀里。 “殿下,你惩治婢妾吧,以后再也不敢了。”边说,还边把景王的手拉至自己俏臀上,并可怜兮兮道:“你打婢妾吧。”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样的情形,一个娇娇小美人儿,窝在怀里小意撒娇,还做任由惩治的样子。尤其这惩治还极为香艳,景王这个笨拙的怎么受得了这个。 脸色还是未变,但是眼神却是深了又深。 景王这种表现让小花心中大定,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其实小花还是挺了解男人这种生物的。 男人啊,你别看平他日里表面上装的再过正经、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一旦战场转移到床上就没那么好了。小意奉承,娇怯柔弱的撒撒娇,小手段动用两下,很多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当然前提是男人愿意接你的招。 见景王接了招,小花心下大定。 此次景王生气,小花虽觉得有些冤枉,但也是收获不小的,至少是知道了怎么对付景王这种怪脾气的男人。以后就算自己哪日真的犯了错,也好‘求得原谅’。 “那殿下的意思就是原谅婢妾了呗。”自说自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还能自己给事件定性。 见景王不言不语,还没露出什么其他的神色,小花眼睛一闪,继续打蛇顺杆子爬。人磨磨蹭蹭凑到景王脸庞,“那殿下告诉婢妾到底哪儿做错了呗?” 这个问题还是要弄清楚的,以免以后不小心再犯。 景王的脸僵硬得厉害,又思及严蛮子那‘被压论’了。不想理她,只想自己静静,可被这磨人的小花儿这样磨着蹭着,就让他上了火。 【啦啦啦啦啦啦啦~】 小花一皱脸,简直想把身上那人打死。 打死肯定是不敢的,只能走迂回路线,自己去掌握主动。 以往几次,她去主动,这人都表现可以接受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执拗的厉害,她只要一动就被人用手按了下去。 舒服一点没有,疼得要死,心里好憋屈啊,本来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攒出来的温情一下子退散了,凭增了一股自己还是个玩物的委屈感。 眼泪哗啦一下就出来了。 这可不是平日里被疼爱狠了的那种泪珠,明显就是人哭了。 景王一僵,不再动了,有点手足无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小花儿越哭越狠,景王头都懵了,退了下来,僵着脸坐在一旁。 小花哭了一会儿,抬眼瞄了一下旁边那人。见他脸上还是平静无波,眼里却带了点无措。又见他上身挂着亵衣,下面未着寸缕,傻得要命,顿时让她发出一声像笑又是像哭的复杂声音。 景王垂着头,闷声道:“你不愿,孤王就不做了。” 小花心绪复杂,小心翼翼伸手去拽他,拽一下,没动弹,再拽一下,才动。小花把他拽躺下,人贴了上去,小声说道:“婢妾不是不愿,是、是疼。” “疼?”这是不解的声音。 “嗯。”小花脸红红的。 想形容一下怎么疼,哪里疼,又不好意思说。 过了一会儿,人被翻了起来。 她用手去挡,“殿、殿下、别……” “孤王看看。” 言语之间,景王已经看到那处‘受伤处’了。 景王有些发愣,脸色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松开手,翻身下了床。 小花宓模钟械闩滤耍皇毙那楦丛拥姆谀抢镆欢哺也欢 过了一会儿,听见他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小花动了动,把整个人都藏进被子里,鸵鸟般的把头也藏了起来。 感觉有人在翻她,小花才期期艾艾把红彤彤的小脸儿露了出来,眼睛湿漉漉的,也不敢去看那人。 “殿下……” 景王的动作颇为劲爆,手里拿了瓶药膏。小花想说自己来,别人已经用食指沾了些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了上面。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殿下,婢妾自己来吧……”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荒腔走调。 景王不理,又沾了些药膏抹上去。 小花现在有想死的冲动,明明就是擦个药,为什么感觉变了调。感觉景王把手松开,她迅速把自己龟缩了起来,趁景王去放药,又偷摸把在被子里亵衣裤穿上。 等景王回来,看到的就是被子盖得好好的眼睛紧闭一看就是在装睡的小花儿。 他躺了回去,摸摸她的头发,躺下也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小花悄悄凑了上来,半环住景王的腰。 景王则是心里默念着,自回来后就不在碰触的金刚经…… ****** 景王府靠西南角有仪卫司。 仪卫司占地颇大,不光有供府中仪卫武将练武训练的场地,在其附近还有一大片院子是供给他们的住处。 单身未婚的自是睡得大通铺,那些个职位高些的也有单间可以居住,地位再高些的有院子,而严蛮子身为府中第一高手,又是景王的师傅,自是有单独的院子可以居住的。 严蛮子已婚,自是带了自己媳妇儿一起住在景王府里,要不然府中也不会流传他家有个河东狮一说。 秦娇娘哄睡了女儿,见那蛮货一直没回房,杵在书房旁边那间屋子也不知道在干啥,便寻了过来。 听到脚步声,严蛮子便是一哆嗦,赶忙把手里的箱子推回原处。另一只手迅速把几本册子摸样的东西,塞至一旁。 等秦娇娘进屋后,见到的就是五大三粗一脸傻笑样看着她的严蛮子。 “你在干啥?” 严蛮子见媳妇儿眯起眼睛,一脸狐疑样,便心中直抖。他哈哈大笑两声,搔着脑袋,“没啥,没啥。” “媳妇,闺女睡啦?”边说,他边走了近了去,“走走走,咱们也去歇吧。” 秦娇娘还想去看,被严蛮子一把抱了起来,手下一揉,“媳妇儿,你胸越来越大了。” 这蛮货! 被这一揉,秦娇娘脸泛红晕,心中一酥。 明知道男人是在打岔,可人已被抱起往房里走,便只能作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啥,尽喜欢看些那些龌蹉物!”秦娇娘拧着严蛮子耳朵不丢,口里啐道。 严蛮子嘿嘿直笑,口上也不答,只拿那毛茸茸的脸凑近媳妇玉颈,边走边亲。一番下来,弄的秦娇娘身心皆酥,手上也松了。 其实这次倒是冤枉严蛮子了,他不过是想着今儿白日的事儿,才来翻弄他那些宝贝,好明日与景王分享的。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和秦娇娘说的,所以只能自己背了个黑锅。 夜已深。 ------------------------------------------------------------------------------------------------------------------------------------------------------------------------------------------------------------------------------------------------------------ 75、79 ==第80章== 演武场。 今日不光景王来的早,严蛮子来的也早。 严蛮子可是压抑了一天并一晚上的骚动,今儿一大早就起来早早跑了过来,他的家河东狮还说他今儿个改了性,殊不知他是恶趣味使然。 见比以往早了两刻的景王正站在演武场上练着拳法,严蛮子有着一瞬间的诧异。跟着便想到景王一惯的勤奋,倒也没有想多了。只是有些感叹景王的定力,软玉温香居然都改变不了他的习性。 “殿下,这么早啊。” 严蛮子四处瞅了一下,居然没看到跟屁虫福顺,只是演武场角落站了两个服侍的小太监。他嘿嘿笑着凑上了前,从怀里拿出了几本书来。 “殿下,你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来了。” 景王见严蛮子靠近了来,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免得误伤了别人,虽说严蛮子武艺高强,十个景王也打他不过,可这是惯性使然。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我珍藏已久的,借给你,以后可记着还我啊。”往景王那处递的时候,严蛮子还心疼的龇牙咧嘴,足以见得他有多么在乎这些书了。 景王瞄了一眼封皮,看不出是什么,但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僵着脸没有去接,但心里有些好奇。 严蛮子眼睛老辣,光看景王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足以明白他内心的‘渴望’了。 “嘿、嘿,借你还不要,老牛找我借了几次,我都没借他。” 老牛是景王府中的一名参将,与严蛮子有着很深刻的‘友谊’,严蛮子没成亲之前两人沆瀣一气,经常在一起互通有无。成亲后,即使家有河东狮,也没阻扰两人的友谊,只是严蛮子不再和老牛一起去寻花问柳。 景王昨晚儿可是郁闷了一夜,今日早早就起身走了,此时听到严蛮子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些污言秽语,心中有些烦闷,但又起了些心思。 他望了望角落里站的两名太监,挥了挥手,那两人便无声无息的下去了。 严蛮子一看这种情形,心神领会,笑得猥琐。 “哈,终于开窍啦,来来来,咱们去交流一下。” 说着,就拉着景王走到角落处的一处案几旁,自己拖了个凳子坐下,并让景王也坐。 严蛮子以为景王不会从他的,谁知道人却是跟他走了过来,并且也在一旁坐下了。他惊诧之余,面上笑得更是淫、荡。甚至还替景王遮掩一二,粗声粗气说道:“男人嘛,都好这口儿,不要害羞,脸皮薄了没肉吃。” 脸皮薄了没肉吃,是严蛮子以往没成亲前一向挂在嘴边的话。 他长得五大三粗,又体态健壮,胡子拉碴像似没开化的野人。平日里与牛参将出去寻花问柳逛窑|子,那些个头牌窑姐什么的一开始都不愿意搭理他,只是围着牛参将转。可是他脸皮厚,死皮缠,又出手大方,器|大活好,有些个头牌食之入髓,倒也有几个对他痴心不改的人。 按理说窑姐们都应该喜欢像牛参将那种面白的书生摸样的人,可日子久了,牛参将反而不如严蛮子受欢迎。 牛参将心闷之余大骂那些个妇人没长眼,但这严蛮子每每就用这句话把他堵了个仰倒跌。 与严蛮子的厚脸皮相比,牛参将确实算是脸皮薄的。 景王不是很懂严蛮子说的那些粗话,他眉头半拧着琢磨怎么开口询问。 与景王相熟久了,他能有一丝有异于平日里的死板脸,大家都能感觉出来。感受到景王心里那股‘我有不解我有疑问’的气氛,严蛮子这朵解语花嘿嘿笑着凑近了。 “殿下难不成在男女之事上有疑问?有事儿尽管说,我老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还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景王僵着脸,沉声说道:“她昨晚儿哭了。” 严蛮子眼中精光大作,脸上的胡子激动的直抖抖。 “谁啊?” “小花儿。” “小夫人?” “嗯。” 景王瞄了严蛮子一样,见他貌似严肃,心中大安。 演武场中有一瞬间的极致安静,又听严蛮子声音响起,“在哪儿哭得啊?” 景王的脸还是那副死样子,但却写满了郁闷了气息? “床上。” 严蛮子激动的直咂嘴,大力的拍了景王肩膀一下。这多亏景王习武有几年了,要是几年前非把他拍散架不可。可既是如此,景王眉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 “草、咳……”这句粗语还没出口,严蛮子就意识到面前坐的人不是老牛,而是景王殿下了,他的主子。转换的极为僵硬,他笑得狰狞,“殿下威武啊,能把女人在床上弄哭了,这是本事啊。” 说着,眼红的盯着景王,满脸妒羡藏在一脸络腮胡子之后。 自他娶妻以后,他就再也不能出去与那些小娇娇小甜甜小春春甜甜蜜蜜共赴巫|山了,别说把女人在床上弄哭了,家里那种母大虫别把他在床上弄哭就好。 成日里压抑啊,压抑的他难受极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恶趣味关心旁人人伦大事了,他又不是变态! 其实你就是一个变态! 景王并没有因为严蛮子的话开颜,眉头还是半拧着。 “不是。” “不是啥?”严蛮子愣愣的,有听没懂。 “不是的。”景王又道。 这下严蛮子听懂了,他用粗粗的手指头戳着下巴,殿下的意思就是他不是因为太过勇武才把那小夫人弄哭了? 那是怎么哭的? 严蛮子想了一会儿,大悟! 恍过神来,见到的是景王淡漠至极却似乎有点恼羞成怒的神色。 “嘿嘿,嘿嘿。”严蛮子干笑着,小声说道:“那是怎么哭的啊?不会是你找错地方了吧。” 这蛮货的想法从来异于常人,如果是他的同好面白似书生的老牛,应该会懂他的想法,可惜面前坐的是景王。 “什么?” 严蛮子咳了咳,没敢给景王普及这项知识。 “她为什么会哭,说过什么没有?” 他严蛮子容易嘛,一边交流,还要玩猜猜猜。 景王想了一会儿,“她说疼。”顿了顿,那句肿了没有说出口。 “哦――”严蛮子了悟的点点头,“我懂了,殿下你的技术太差了,把人弄哭了。” “怎么不哭?” 严蛮子笑得猥琐,“来来来,我告诉你……” …… 本来一个时辰的晨练时间,到后来被拖到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临离开的时候,景王还带着严蛮子的几本珍藏。因着今儿个存了想讨教的想法,景王把福顺支开了,要不然这几本书还真不好夹带回去。 景王如何避着福顺把这几本书研究了,此事按下不表。 那边小花终于把那件与贺嬷嬷做的衣裳做好了。 浅绛色绣五福同寿夹衣,下配银灰色的绣八宝纹的马面裙。颜色既不会太暗,也不会太出挑,毕竟贺嬷嬷年纪放在那里。五福同寿的绣样小花并不会绣,是丁香帮忙绣的,其他的刺绣包括衣裳的主体都是小花自己做的。 衣裳做好了,中午丁香去领膳的时候,小花就让她带了去,让她从z泰殿里拿补汤的时候,顺便递进去。 丁香并不是第一次从z泰殿里拿汤了,到了门口自是有人去通知小厨房那边的人递汤出来。 每次都是一个叫孟姑姑的人把汤递出来的,丁香道了声谢,把汤接过来后,便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了孟姑姑。 “姑姑,这是我们夫人给贺嬷嬷做的衣裳,麻烦您帮忙拿给嬷嬷。” 孟姑姑有些讶然,但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便把那包袱递给了一旁的守门小太监。 z泰殿里的规矩严格,有物品进出都是需要经过检查的。 那小太监熟稔的接了过来,堆着一脸笑,说道一声‘莫怪’,便把包袱解了开,轻手轻脚拿起里头衣裳细细查看。 这z泰殿里谁人不知道贺嬷嬷是老资格啊,连福爷爷都要叫声姑姑,谁不知道他们这殿里出去了一个花夫人啊,在殿下眼前得宠极了。 外人自是不解,但在z泰殿里服侍有些年头的都知道那花夫人有多么得宠,勾得以前一年去后院一两次的殿下现在一月不知道要去多少次。 两个都是得罪不起的,可是规矩就是规矩,那小太监只能嘴上一个劲儿赔罪,手里快速检查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福顺老远就看到宫门口站了几个人,走近了便出声问道。 走在他前面自是景王殿下。 景王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轻裘,里面是一件绣银纹的白袍,看起来长身玉立,玉树临风,瞳色微暗,面上是一贯的漠然。 丁香给景王和福顺各自行了礼,才回道:“回福总管的话,夫人给小厨房贺嬷嬷做了身衣裳,托奴婢今日带来。” 景王瞄了那件刺了他几日眼的浅绛色衣裳一眼,抬步走了过去。 福顺点点头,随后跟上,也没说其他。 丁香领了午膳回去,摆膳的时候便将这件事说了,小花听了以后也没当回事。 z泰殿小厨房。 贺嬷嬷拿着小花做的衣裳,满脸都是笑。 “这丫头,心里还记着嬷嬷呢。”她爱不释手的摸着手里的衣裳,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好。、、 76、80 ==第81章== 景王有四日没来西院了。 这段时间,景王总是隔两日就会来次西院,顶多不会超过三日。突然不来,让小花颇为不习惯。 难不成殿下忙着? 坐立难安了一日,小花才把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 以往十几天不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可现在,怎么能跟以前一样呢? 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小花暂时还不知道。 她只知道,景王没来,她真的挺不习惯的。 难不成那日把他惹恼了? 小花换个念头继续想,思及那日的窘状,她觉得这点似乎有些可能。 毕竟当时景王那个状态,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男人不能憋着,小花也是知道的,可是景王却似乎憋了一夜。 看来真是把他惹恼了! 小花有点沮丧,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用上辈子的经验来看,此时她应该打扮的花枝招展美艳动人去堵人的。 可是去堵景王吗? 先不说府里的规矩有多大,z泰殿她进不进的去,光是景王那张脸就让她觉得压力很大啊! 无计可施的小花,蔫蔫的歪在炕上,有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的郁闷。 “夫人,是不是无聊了?要不,咱们来打双陆吧?”春草在一旁问道。 这些日子,下面的宫人也琢磨了几样可以给夫人解闷的玩意儿。双陆是一个,还有叶子戏,都是可以在室内进行又比较解闷的游戏。 小花刚学会不久,前几日每天都要玩上一个时辰的,这两日却是丢了开,也不再牵着挂着要玩了。 小花摇摇头,在炕上又换了个姿势窝着。 “那看会儿书?”丁香拿出上次小花看了一半的游记出来,放在炕桌上。 小花又摇了摇头。 丁香满露担忧之色,却不知道说什么。 春草把丁兰丁香几人悄悄的拽了出去,小花只顾发呆也没注意。 “夫人肯定是想殿下了。”春草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事儿可不能到处乱说,咱们三个说说也就算了。”丁香一贯谨慎,自是想的也多。 “这个我肯定知道的。你看夫人这两日精神气儿都没了,肯定是想殿下想的。”春草固执的这么认为。 丁兰说道:“也是,殿下这段时间隔两日就会来,这连着四日都没来了。” “说这些也没用,咱们还是给夫人找点事做吧,别闷出病来。”丁香定下结论。 丁香满露难色,“双陆叶子戏都不玩了,书也不看,又不去院子里走走,还能干什么?” “要不让夫人做点针线活儿吧,我看前几日她给贺嬷嬷做衣裳,还是满神经奕奕的。”春草建议。 “走,试试去。” 丁香端了一碗冰糖雪梨水放在炕桌上,“夫人,喝点冰糖雪梨水吧,润润嗓子。” 淡黄色的冰糖雪梨水盛在描金小盅里,看起来颇为有食欲。 小花瞄了一眼那小盅,端起来用汤匙慢慢喝着。 “奴婢今儿个去提午膳,孟姑姑说贺嬷嬷可喜欢夫人做的衣裳了,说您针线大有进长。”这话是真的,只是丁香中午回来忘了说。 “是吗?” “对呀,夫人,春草也觉得您针线越来越好了,春草马上就被您甩出十条街外了。” 这个倒是事实,小花心想,春草的针线不好她也是知道的。 丁兰在一旁切入正题:“要不,夫人做做针线打发下时间,给殿下做。奴婢记得您还没给殿下做个什么物件儿的。” 小花眼睛亮了一下,这个可以有,就算是道歉来用? “做什么好呢?” 听到这话,旁边三个宫人都觉得有谱了,纷纷给出建议。 “荷包啊,香囊啊,扇袋啊……” 小花努力回想,“殿下似乎不挂香囊,也不用扇子,荷包似乎挂过。” “那就做个荷包呗,就算是夫人的一点小心意了!”春草说道。 这个想法赢得了小花赞许,拿定主意,丁兰便去准备材料去了。 小花不会描绣样子,她现在的技术还没有那么高深。给贺嬷嬷做衣裳的时候,上面的八宝纹还是丁香画好花样,然后她照着样绣的。 “那绣个什么花样啊?”这个问题肯定是要请教绣艺高超的丁香了。 丁香沉吟了片刻,“竹子?清雅、秀立。” 其实说白了就是简单,小花现在也就会绣个花儿草儿的,都是极为简单的那一种,包括当初给贺嬷嬷做衣裳绣的那八宝纹,也是挑的最简单又大方好看的。 小花想了想,觉得似乎简单了些。但她向来不好高骛远,知道自己的本事,便决定听丁香的。 “底儿用石青色的那批缎子,花色丁香你看着配吧。” 景王的衣裳都是一些例如鸦青啊,玄黑,紫,藏青,宝蓝之类的暗色系,肯定不能配个太跳的颜色。这次份例发了下来,小花想了又想,觉得就那匹石青色的缎子还行。 “是,夫人。” 另一边。 小花猜测是因为那事把景王惹恼了,其实并不是如此。 恼是有一些,但恼的对象还是那件小花做给贺嬷嬷的衣裳。景王为人别扭,明明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愿说,压在心里头好久了。 另外还有一个则是,景王在研究严蛮子给他的书。 续上次严蛮子把他的珍藏借了景王,景王拿回来一看,发现里面的都太高深莫测了,并且他觉得不实用,都是讲些什么姿势啥的。 他只是不想把那朵小花儿弄疼,他看这避火图作甚。又不是没有见过,宫里这种东西最是繁多,他以往也是见过的,只是不甚有兴趣。 气闷了一日,期间办公务的时候,下面无数人都遭受到景王的冷眼自是不提,幸好严蛮子人不傻,回去琢磨半天觉着不对,第二日早上晨练的时候,又塞给景王几本书。 据他的说法,这是入门级。前日给的那是鉴赏版,现在景王还不能够领悟其中的奥妙。 先不提景王当时的心情,他拿回去偷空一看,果真似乎有点那么个样子。 其中有两本似乎是入门级讲解,还有几本则是香艳话本。这几本书都是坊间流传的那种手抄本,自是不能和那纸张印制都极为精良的珍藏本相比,但景王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翻了两下,竟然觉得似乎颇有道理。并且讲的深入浅出,很好领悟。 于是景王便决定先研究那两本讲解,另外几本香艳话本还是等有空再说。 景王平日的公务是很繁忙的,虽想紧赶着看完,但无奈没时间,另外还要避着旁人,着实让他苦恼不已。这个旁人不光是指福顺,还有除了严蛮子以外的其他人。 景王就算再不通俗务,也是知道这事儿被人知道他里子面子都会丢光的。所以薄薄的两本书,换着以往景王看书的速度,一日便可看完,这次却花了三、四日。 另外景王又想到那件衣裳,更是觉得气闷,便不想去看那朵小花儿。 又过了三日,景王前一日便把两本讲解都看完了,心里头不断琢磨也有了些章法。在心里酝酿了一日,总觉得有些窘迫,便没去西院,又隔了一日,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才去。 景王来西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花刚沐浴正准备睡下。 听到这位主儿突然驾临,着实让小花有点大喜过望。 自那日开始给景王做荷包起,小花就很少在想景王了,也就晚上睡觉之前想一下,其他时候都在忙着对付那只荷包了。 此时看着景王那张淡漠脸,颇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殿下,怎么这个点儿来了?用膳了没有?” 景王看着那张明显惊喜的小脸儿,心想她还是欢喜孤王来看她的吧。心里有一丝高兴,面上却是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福顺在一旁说道:“殿下已经用过晚膳。” 小花哦了一声,把景王拉到西间。 丁香奉茶上来,小花说道:“那殿下喝茶。”手里讨好的把茶盏端了起来,奉给景王。 景王瞄了那茶盏一眼,眼神又移了开,手里也不接。 小花沮丧的把茶盏放置一旁,又找话说,“殿下沐浴了没?婢妾让她们备水?” “沐了。” 景王总算说话了,却只有两个字。 都弄完了,那干啥呢? 一时之间,小花的大脑有点卡壳,自是没想到这其中的关窍。 晕黄的灯光下,美人如画,披散的长发似上好的锦缎,巴掌大的小脸儿透着红晕,潋滟的大眼湿漉漉的,似乎刚沐浴过,微敞的衣襟内隐隐看的到那抹白嫩…… 顿时让景王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端起一旁的茶盏,啜了一口。 可惜小花并没有注意他此番动作,自顾沉浸在思绪当中,自是不知道景王这个性子龟毛的男人,其实都是故意的。 小花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脸色一红,自睫羽下偷偷睇了景王一眼,小声说道:“那要不去安置?” 这个想法深得景王赞许,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总扭不过心中的那点小别扭,才会故作高深不吭不说。 景王站了起来,朝卧房那边走去。 小花看着这男人的背影,颇有点无语与感叹。 看来她也只有在榻上才能摸清楚他脉络几分,难不成以后只能在床上交流?这个想法一闪即逝,并没有在小花脑海中停留太久,因为她也跟着去东间那里了。 一番忙罢,两人坐在了床榻上,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拔步床的帘幔也放了下来。见四下无人,小花才缠缠摸摸贴到景王身上。 “殿下,您是不是生婢妾气了?” 小摸样可怜巴巴的,小花一向懂得自己的优势。女人嘛,撒个娇,卖个乖,也没什么的。夫主是这样一个性子怪异的人,她要是还讲究什么脸面傲气什么的,那还就不用过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姬妾,要那脸面作甚,又是在床上旁人看不见,就自己两个,也没所谓的丢不丢脸。 软软的身子贴着自己,小手环着他胳膊轻摇,跪坐在一旁看起来娇娇嫩嫩的,无端就让心化了。景王脸上的淡漠也把持不住了,看似还和以往不同,认真端详就能发现眼神深了一些,脸也柔软了一些。 “孤王,没有气。” 小花哦了一声,又说道:“婢妾还以为那日殿下生气了呢。”似乎想到什么,脸害羞的低垂了下来。 “不是因为那个?”又慌忙改口,口气期期艾艾,“婢妾那处好了,第、第二日就好。”声音几不可闻,小脸儿绯红似火。 再不懂景王就应该找个坑儿把自己填了才是,他心中一荡,想说些什么话。可严蛮子那粗人说的什么调笑几式,他却是完全说不出口,只能身体力行。 …… 大脑轰得一炸,彻底白了。【啦啦啦啦啦啦~~】 天啊,这景王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嘴巴又被堵住了。他的动作很笨拙,似有慌乱,但无端就让小花的心化了,身也化了。 景王一边搜索着大脑里记忆的法子,一边小心翼翼试探着。见那朵小花儿脸色娇艳欲滴,红得醉人,眼神儿也迷蒙了起来,似乎要滴出了水儿…… 他脑海里闪过‘那蛮子说的似乎有用’的念头,因为景王知道这么多次,也只有仅仅的两次,这朵小花儿才会如此。一次是那次醉酒,还一次是当初在z泰殿的一回。 用那书中所说的话,这是妇人欢愉了? 【啦啦啦啦啦啦~~~~】 ----------------------------------------------------------------------------------------------------------------------------------------------------------------------------------------------------------------------------------------------------------------------------------------------------------------------------------------------------------------------------- 77、81 ==第82章== 良久良久。 帘幔后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小花脸埋在软枕里,一点想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景王仰躺着,身心俱欢,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几不可察的属于男人的自豪。 平息了好半会儿,他思及那书上说的,侧过身来抚了抚她赤|裸如雪般的脊背,“欢喜吗?” 小花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在她记忆中,景王问过她两次欢喜吗,第一次除夕那日,然后就是今天这次了。思及他这次问的‘欢喜吗’其中的意思,小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是了。 可是不回答,她又怕惹恼了这位主儿,好不容易他来了,又似乎努力想让她舒服些。就算小花白目,她也明白景王做这些举动中背后真正的含义。 想到那些,她心里甜甜的,强忍着羞涩,把自己翻过来,躲进景王的怀里,然后点点头。 景王心中有点得意,又有点骄傲,反正复杂的很。垂眼看着那小小的人儿伏在自己怀里,将将契合,心中凭升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存。 把那朵娇羞的小花儿脸抬了起来,见她蝶羽般的眼睫覆着眼,不敢望他,霞飞双颊。 他心生了一丝欢喜,又吻了上去。 …… 外间一直守着的丁香,听到里面的动静,满脸通红却脸含喜悦。 丁兰坐在她旁边,也是同样的表情。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对望的眼却闪闪发亮 这几日哄着夫人做针线转移注意力,其实她们心中也忐忑的很,生怕夫人会失了宠。照今日这状况来看,夫人这哪里是失宠啊,明明是她们都想多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 翌日,景王起身的时候,小花也醒了。 想服侍他更衣梳洗,却被他说了一句‘你睡’。小花没有听从,仍是披着衣裳起来,服侍他访娼嘌溃率凇 景王虽觉得这些事有奴才们做就行了,但也不排斥她这样,见她低垂的小脸,认认真真的为他打理衣冠,心生愉悦。 “殿下,要不在这里用了早膳再走?” 小花最后又给景王理了理碧玉腰带,小指头勾着腰带有点舍不得丢开手。 景王摸了摸她的头发,想着他在这里用早膳的话她肯定还要亲手服侍的,而她昨晚儿也没睡多久,这会儿看起来没甚精神,便拒绝了。 “孤王去演武场。” 好吧,小花没再说话。 景王却是在想,如果她再说一句,他在这里用早膳也是可以的。 却见她没再说话,只得闷闷的又说了一句,“要迟了。” 小花点点头,把景王送到门口,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快步跑进里屋。 “夫人,你要找什么,奴婢来就是。”丁香见夫人慌慌忙忙往里头跑,忙说道。 “没什么,我找到了。” 小花回身出来,见景王还站在原地,不由的笑了下。走上前,偷偷往他袖子下的手里塞了样东西,神色里满是羞涩。 “恭送殿下。”见景王站在原地还是不动,手里磨蹭着她塞过去的东西,旁边站了一大群宫人太监的,他似乎没好意思看。“殿下快走吧,要不呆会儿该迟了。”小花俏皮的眨了眨眼。 景王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梢,迈腿走了出去。 小花站在原地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回到卧房里继续补眠。 景王一路朝演武场走去。 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淡定,但心里一直记挂着手里的东西。本是可以塞进袖带的,他却一直捏在手里走。幸好袖子大,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 福顺在一旁瞄着景王的脸色,又偷偷看了那只手一眼,怎么也看不出那是什么。 他心里暗忖,这花夫人太会笼络人了,这么个清心寡欲的主儿,居然也被她笼络成这样。换着以往福顺乐意之至,此时却是心生忧虑,现在这后院几个女人个个怀不了孩子,能笼络也是白搭啊。 “早膳在演武场用。” 福顺点点头,叫来身边一个小太监回去传话。 到了演武场,景王见那严蛮子早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第一次看他极为顺眼,景王道:“一起用膳。” 景王这人有轻微洁癖,不过明面上看不显,但平日里与人一起用膳都是采用分桌制,很少会与人一起在一个桌上吃饭。 “殿下,属下已经用过了。”平时总是‘我我我’的严蛮子,惊的连我都不说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景王。 景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用早膳的时候,景王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 是个荷包,如意形状的,石青色的底儿,上面绣着翠绿的竹子,花样很简单,但景王看了却出奇的顺眼。面上还跟泥塑的似的,手指头却不由自主在上面磨蹭了又磨蹭。 正瞧着,旁边响起一个声音。 “小夫人送的?”是严蛮子,挤眉弄眼,脸色怪异。 景王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严蛮子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大手摸着下巴,“嘿嘿,我说的没错吧,怎么样?这女人啊,只要你让她舒服了,那可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给你。” 看到这么猥琐又八卦的严蛮子,景王有些头疼。 “人家都送你荷包了,你可别忘了回送别人件东西。”严蛮子这是拿他以往哄头牌的招数来教景王。 景王听了后,没有说话,见严蛮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他突然说了一句,“福顺快来了。” 福顺被景王支走回z泰殿取东西,就是因为景王见严蛮子一直在旁边走来走去,似乎有话要说。 严蛮子传授经验与景王是瞒着福顺来的,他可不想被那老太监追着骂,骂也就算了,就怕把他逼急了福顺去找他家母老虎谈谈,那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严蛮子也没疑景王会骗他,嘿嘿笑了两声就溜走了。 用完膳后,晨练一个时辰,景王在演武场沐浴更了衣,再次穿衣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自己就把那只荷包系在了腰带上。 ****** 景王在前院处理公务的时候,福顺就能松散些。 他抽了个空,跑到内务处,去找齐姑姑。 景王府的内务说是福顺与齐姑姑两人管理,实质上大部分事情都压在齐姑姑一个人头上的,每日上午也是她最为忙碌的时刻。 一大早,内务处就站满了来领事或者来禀事的宫人太监。 “咱家跟你说个事儿。” 福顺一走进来,就硬把齐姑姑给拉走了。齐姑姑只好对一旁等着的管事宫人们说,让她们先散了,等会儿再来禀过。 两人步出了大堂,去了一旁齐姑姑每日用来办事的书房里头。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急忙忙?”坐下后,齐姑姑皱着眉头说道。 福顺笑着摸着鼻子,“没啥,就是想跟你商讨个事情。” 齐姑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叫来一名宫人上了茶。 “坐下说。” 福顺坐下,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琢磨了几日,觉得吧,我们还是应该再安排人进府。” 齐姑姑与福顺太过熟悉,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换别人自是听不懂意思,她则是一过耳就知道福顺什么意思了。 “你是说,再进批小宫人进府?” 福顺点点头。 齐姑姑没有说话,但一脸不赞同的神色。 “你看这后院一共五个人,王妃就不提了,还有两个算是完全废了,另外两个一时半会也不会好,至少得一年多才能调养好身子。” 福顺是按照胡良医对乔侧妃说辞来的,他并不知道这只是浮面的,还有治疗还有尽心不尽心一说。 齐姑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福顺继续解释:“这一年多的时间按下先不说,咱们殿下堂堂的一个亲王,后院就这么两个女人,以后如何开枝散叶。” “你不觉得你的心操的有点多了吗?” 其实齐姑姑一直不赞同福顺往景王身边插人的举动,以往是她心里也急,便听之任之。这次出了这个花夫人的事,景王妃被禁足,其他几个都被下了药,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因为他们干涉太多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可又思及玉娇玉容两个早就中了暗算,这种心思也淡了。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的仁慈,把旁人做的事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她总是觉得,一个做奴婢的还是不要干涉主子太多事儿的好。 奴才有奴才的本分,适当关心是好,过了就会惹了主子的厌。 那边福顺还在继续道:“你想啊,现在殿下改了性子,也愿意往后院去了。这说明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只是殿下太孤僻,并不是哪儿就有什么问题了。既是如此,何不乘胜追击,让形势更好些?” 顿了顿,他又道:“你看花夫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只要操作得当,怎么就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花夫人?!” 齐姑姑承认福顺说的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你就不怕得罪那边?” 这是必然的,只要福顺再往里面进人,势必得罪那边正当宠的花夫人。旁人看不出来,他们可是知道,那花夫人让殿下改了多大的性儿,侍候了殿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明显宠着一个人。 这是不可避免的敌对,就好比当初福顺每次往z泰殿进人,景王妃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福顺听到这话,脸僵了一下,却置若罔闻。 “你想,既然殿下喜欢花夫人那样的。我们就有了目标,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抓瞎了。殿下喜欢松乏,我们就找几个有些个手艺的,殿下喜欢安分的,就找几个老实的。即能小意奉承,又能讨得欢心……” 齐姑姑满脸无奈,叹气道:“你就犟吧,死脾气几十年都不改一下。我都说了好多次了,主子的事儿少插手,殿下愿不愿意你怎么就不想下!” 78、82 ==第83章== 严蛮子说的话,景王当时面上不显,却是放在了心里。 下午回后院,本想绕去西院的,却先回了z泰殿。 景王是有私库的,这是属于景王个人的库房,独立在景王府的金库之外。 当初景王来景州的时候,私库空得连老鼠都不光顾,最近这几年因着封地治理有当,再加上私业所获甚多,平日里下属官员进奉,时至今日,早已今非昔比。 这私库平日里是常顺负责打理,位于z泰殿内的正后方。 景王回来后,就招来常顺,让他去库里挑些妇人喜欢的玩意儿拿来。 常顺得了令,心中惊讶,脚下不停就去了。 回来的时候,身后带了一溜手里捧着各式锦盒的小太监。 一路上,常顺也想明白挑的这些玩意儿到底是要赏谁了。这阖府上下,能让景王变了性儿送女人东西的,也只有那西院的那花夫人了。 常顺心里感叹着,嘴里叮嘱几次捧着东西的小太监们手里都稳着点儿。 到了殿中,一字排开在站成一列,打开盒盖让景王挑选。 景王并没有送过妇人什么东西,甚至连赏都是没有过的。他没有过这种经验,虽说知道有这么一说,但根本想不起来,今儿的经历却是头一遭。 既然是妇人喜欢的玩意儿,自是都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 一排锦盒里,有那珍珠玲珑卷须赤金簪、蝶花纹镶红宝珠颤枝金步摇、累丝嵌红翡金凤钗、千叶攒金海棠花嵌金刚石花冠……还有各式水头极好的翡翠镯、玉镯并各式赤金手镯臂钏,各式各样的耳坠及项圈璎珞挂件,枚不胜举。 望眼过去,珠光宝气,耀眼生辉。 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这些,都会惊喜到晕倒的。可景王是个男人,又是个不懂这些的,这些个女人眼里的宝贝在他眼里也就是些小玩意儿。 看过来,看过去,景王都拿不定注意。而景王的拿不定主意,在外人眼里则是僵着脸,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常顺跟了景王这么多年,自是明白主子的秉性,在一旁凑趣说道:“殿下,您看着这海棠花冠如何,上头嵌的这几颗石头是南洋来的,在太阳光下看起来极闪。” 景王看了看常顺拿过来的那只花冠,确实很漂亮。 他点点头,常顺便合上盖子拿至一旁放下。 这边景王又看上了一支赤金蝶簪,那簪子样子极其简单素雅,但工艺极好,放在锦盒里,薄如蝉翼的蝶翼微微生颤,仿佛活了似的。蝶口处镶了一颗极小的红宝石,虽红宝个头不大,但颜色极为艳。 景王想象了一下那朵小花儿发上簪上这只蝴蝶簪的样子,定是极为好看的吧,便指了指,小太监合上盖子,捧至一旁。 心里觉得这蝴蝶好,便又挑了一对搭配的点翠蝴蝶耳铛。想了想,又点了一对水头极足的碧玉镯子,一串拇指大个个浑圆饱满的珍珠串子,一串红珊瑚香珠手串。 想了想,景王道:“送西院。” 常顺得了令,正准备带人退下。又被景王招手顿住,把那只装着蝶簪的锦盒留了下来。 西院 常顺走后,丁香把东西拿到炕桌上摊开给小花看。 一旁的丁兰和春草面露惊叹,丁香比她们好些,但也是面带笑意。 “恭喜夫人,殿下对夫人可真个是宠爱非常,奴婢在这府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没听说过殿下赏过谁东西。” 小花娇嗔了丁香一眼,也是满脸喜悦。 先不提这几样东西有多贵重,小花虽没什么见识,但也是见过几样好东西的,可今日景王让人送过来的,却是她上辈子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了。 尤其是这其中蕴含的深意,能让那样性子的殿下升了送她东西的念头,这算是心里头惦着她吧。 想着昨晚儿,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些,莫名多了些甜蜜在心头。 外面传来一阵请安声,听着动静小花让丁香把几只锦盒盖上,拿进去收着。自己则是理了理头发和衣裙,往外走去。 “见过殿下。” 柔软的腰肢盈盈拜下,人还未蹲下,便被景王撑了起来。小花的小手在景王的手中蠕动了一下,按下满心的欢喜。 两人去了西间坐下,丁兰奉茶上来。 明明那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小花却是萌生了一股不敢瞧他的羞涩。磨蹭了一会儿,偷眼瞧了瞧他,刚好撞在他眼睛上。 “殿下,饮茶。” 慌忙的端起茶盏想掩饰,却把茶水洒了些许出来烫了指尖。 瑟缩了一下,小花捏了捏泛红的手指,若无其事继续端起,却被景王拿过了茶盏,扔在一旁。 “药。” 丁香在门边见着这动静,就去拿药膏了,回来准备给小花上药,却被景王伸手的举动止住。 “殿下,婢妾没事,这点小烫伤,只是烫红了一点,一会儿便好了。”小花低声说道。 当奴婢的,经常会被烫了手指什么的,没有那么娇气的。 说是这么说,还是被景王捏着手指,涂了些药。 小花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眼神似乎很专注,动作有些笨拙却十分小心翼翼给她上药的景王,眼睛犯了一层水雾。 她吸了吸鼻子,笑着道:“谢谢殿下,婢妾不疼的。” 景王没有说话,放下药膏瓶子,看了她一眼,然后摸摸她的头发。 摸头发似乎是景王的一种表达方式,因为环境不同,表达的意思也不同。此时景王的意思,应该是安慰她的吧。 如果把景王这举动转换成话语,应该是在对她说,上了药就会好的。 丁香拿了药膏退了出去,小花小心翼翼凑到景王身旁。 “殿下,你让常公公送过来东西,婢妾都很喜欢。” 景王没有说话,又摸了摸小花的头发。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细长的锦盒出来,递到小花眼前。 小花看了景王一眼,接了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只赤金的蝴蝶簪子,样式极为简单,珍贵倒称不上,但工艺好的出奇,那赤金的蝶翼做的极薄,不动即能看到那微微颤动的蝶翼,仿佛活了似的。蝶口处嵌了一颗米粒大的红宝,那红宝的色调极为艳,让人触之心颤。 白玉般修长的手进入眼底,持起那簪子,小花一个恍神,便感觉头上一动,触手摸了摸,正好摸到那微颤的蝴蝶之上。 心中一颤,低垂的眼看到那人腰间那只并不出彩但恍了小花眼的荷包。她忍不住笑了,第一次对着景王,这个是她夫主的男人,真正的笑了出来。 一时间,景王仿佛看到了花开的景色,心里莫名一紧,手拂了拂她的发。 “欢喜吗?” 小花娇羞的垂下眼睑,而后又扬开,瞅着对面那双淡漠却含着什么东西的眼。 “欢喜。”声音很小。 “最欢喜这个。”说着,指尖触着那只蝴蝶簪,眼波流转,笑得更灿烂了。 此时此景此人,让景王铭记在心,很多年再次回忆,仍然记忆犹新。 ****** 连着几日,每日常顺都会送些东西过来。 有首饰头面,有玉雕摆件,有各类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西院这些宫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淡定,直至最后的习以为常。 是啊,宠爱不就是如此,而景王府中,最得宠的就是西院的那位花夫人了! 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而西院服侍的宫人更是与荣有焉引以为傲。 每日常顺送来了东西,晚些时候景王就会如期而至。 还是那么的寡言淡漠,面上仿佛泥塑般没有多余的表情,口里却总会问一句“欢喜吗?” 小花从来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只是很多东西不是当事人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激荡的心情。晕头转向了几日,她才反应过来景王这是在博她欢心。 她的首饰匣子已经被塞满了,屋内的各式摆件也换了一新,小库房也被填了个差不多。 小花几次欲言又止,想与景王说可以了,再这样下去就太夸张了。 但看着每日过来的常顺,与景王看似淡漠实则含着愉悦的问她欢喜吗,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玩着一个很幼稚的游戏,每日景王问道:“欢喜吗?” 小花总会笑得异常灿烂,心中激荡,答道:“欢喜。” 时至今日,不光小花感觉到景王这些举动的小孩子气了,连福顺常顺丁香这类身边贴身服侍的人都感觉到了,可没人敢说什么。 既然性子寡淡的景王愿意这么玩,那就玩呗,难得殿下有这么好的兴致。 更何况赏自己女人东西又不是什么坏事,这说明景王多金有钱大气,有的人想赏都没东西赏。 罪魁祸首严蛮子则是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形,每日景王去演武场他都会在一旁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不过景王现今已经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出师了,又有点头疼他的性子,便用过就丢,有意无意让福顺在一旁挡着,急得严蛮子抓心挠肺,百般不得入其门。 这些都按下不提。 这日,云雨方歇,小花伏在景王的胸膛之上。 男女之间,只要床笫之间和谐,自是多了许多旁人意会不到的心领神会。尤其这些日子因为景王的一些小动作,两人还多了一些温情在其中。 因着这些,小花平日里说话、表现自是和往常变了许多。 “殿下,婢妾是不是快把您的库房给搬空了啊。”小花开玩笑的说道。 景王一愣,摸着她的发说,“孤王不知。” “婢妾屋里小库房里都快填满了,要不,别赏婢妾东西了呗。” “你不欢喜?”景王皱起眉。 小花轻抚了下他的眉头,小声说道:“婢妾很欢喜啊,可是……” 景王闷声说道:“孤王私库很大。” 他以为小花认为他快把自己搬穷了,才会如此体贴入微的说。女人体贴都是好的,但这种体贴让景王凭升了一股‘小花儿认为孤王很穷’的错觉。 他上辈子是很穷,但这辈子却是不穷的好吧。 这种话景王也不知如何与小花说,只能闷不吭声,不再说话。 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小花能很明显的感觉出景王一些心情的变化,尤其两人贴的这么近,更是很少有东西能瞒过。 于是,她知道了,殿下似乎郁闷了。 她蹭蹭鼻尖,有点小尴尬。好吧,既然夫主认为自己很富有,那么她个小姬妾还有什么好说的 79、83 ==第84章== 景王嘴里虽是这么说,但因心中并不知晓自己私库有多少东西,第二日便叫来常顺拿来私库账本与他看。 其实景王是想多了,他历来没有赏妻妾的习惯,赏下面人的东西从来从景王府公库里走,这私库是属于他个人的小金库,平日里从来只进不出,几年下来里头积攒甚多。 别说一个西院的东厢塞满了,再塞几个都搬不完。 看过账本之后,景王才放下心来。 这边景王看账本,本来是个很简单的意思,是下意识的行为。 而这些日子往西院搬东西搬的精神疲劳的常顺,则是以为殿下又要赏花夫人什么东西了,自己没空挑,才拿过账本看了好的直接划过去。心里感叹着花夫人的得宠,嘴里则是又建议了几样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儿。 景王一听,甚好,便点头准了。 另一边,长春院那里。 景王妃自上次心腹被杖毙了个干净,便一病不起了。现在身边服侍的人面孔一新,看似唯唯诺诺规矩甚好,可让她来看这个个都是福顺那老阉货与齐贱人派过来的眼线。 本就身子不好,内心焦虑加伤心各种负面的情绪,更是加重了病情。 胡良医亲自来看过几次,只能慢慢诊治尽心调养,别的也做不了其他。当然,劝景王妃要放松心情少思少想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景王殿下往西院那边大肆赏东西,因动静太大,自是阖府全知。长春院这里的奴婢虽小心服侍努力当差,但难免少不了会羡慕议论几句。 毕竟那花夫人可是众所皆知的是宫人出身啊。 境遇相同,由己度人,这些个宫人什么的自是少不了心生幻想哪日自己能成了第二个花夫人,享受这无上荣宠。 这羡慕议论着,难免会被景王妃听到。 景王妃一听,更是心生嫉恨悲愤难忍,又被刺激狠了,直接喷了口鲜血再度厥了过去。 下面服侍的宫人见此惊慌失措,禀了齐姑姑去请了胡良医来诊治。 经过这些日子胡良医的诊治,景王妃的病差不多大好了,却没想到又突然这么严重。胡良医把了脉,问了下情况,心生了悟。 与以往如同一辙的开药,并吩咐身旁服侍的宫人要尽心服侍尽量劝慰着景王妃不要心生郁结,还隐晦说了让她们以后不要把外面的事儿说给景王妃听。 这身边服侍的宫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王妃突然吐血并不是因为病情加重,而是被气得啊。 此事按下不表,反正景王妃是又病了,暂时一会儿还不会好。 而荣喜院与寒香院那边,也少不了得知外面的一些动静,尤其是西院那边的。 其中暗骂小花狐媚子的话当然不少,可如今花夫人荣宠至极风头无二,自然没人敢上门触霉头。 尤其王妃被禁足,平日里西院那边自闭门户不与其他处来往,自是少了交流,玉娇就算是心生百般谩骂,也是无处宣泄的。再加她与玉容两人残破身躯,希望全无,也没有那种还想得些宠什么的心思了,谩骂小花也不过是泄气而已。 更何况长春院还有个被禁足的罪魁祸首呢,这两人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而乔侧妃那里,虽是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但也知道自己的境况不好。身子还需要调养一年半载才能大好,另一边与那花夫人又不和睦,此时出去针锋相对,完全是白费功夫。还不如用心调养,以待痊愈之后,再筹谋一二。 几处都消停的仿佛隐形人,景王来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小花的日子自是过得顺心如意,很是怡然。 除了身子还要调养,才能有孕是为一憾。不过此事小花也已经想过了,自己年纪小,太早生产并不是什么好事,暂时不能有孕也不算是坏事。 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就算调养个半载也没甚大碍,只要有宠,将来还怕生不出个孩子吗。 ****** 景王妃吐血的事自是也报到景王这里了,与之而来的还有景王妃要见景王的消息。 消息是齐姑姑递过来的,景王妃清醒过来之后,便让身旁的宫人把这话传到了齐姑姑那里。 齐姑姑虽明悟景王妃的意思,但王妃毕竟是王妃,不能像敷衍一旁人那么敷衍过去,只能把着消息递了上来。至于殿下是如何决定的,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奴才们能插言的。 猛地听到这个消息,景王愣了许久,此时他才发现他很有些日子没像以往那样每隔十日便去长春院坐坐了。 思及她吐血又病重的情况,景王决定还是去长春院一趟。 这是景王第一次踏入景王妃位于长春院的卧房,颇有些不适。倒不是其他,而是陌生感。其实认真说来,景王除了对自己在z泰殿的后寝宫熟悉以外,其他处也就是西院的那朵小花儿那里。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旁边立着福顺,有宫人上来奉了茶,便下去了。 景王妃靠坐在床头处,面色惨白,原本丰满的双颊也凹陷了些许,嘴唇有些干涸,可以看出她最近过得不甚好。不管是出于病痛,还是心理。 “你终于舍得来了?”景王妃的声音还如同以往,却多了丝气虚,显得不那么中气十足。 景王坐的位置正对着窗棂,他的眼神便放在窗外。除了进来伊始看了景王妃一眼,从始至终没有再去看她一眼。 “你还是这副样子,永远的那么‘目中无人’。”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已经悔过了,认识到了,也醒悟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景王妃的口气还是很平缓的,可能说到激动处就没法控制自己的语气,最后那句‘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声线徒然拔高,有些刺耳。 景王仍然没有移过眼来,还是飘忽的看着窗外。 “据说你有宠妾了,我就想不通了,那个小贱蹄子究竟有哪点好,就这么让你入眼,你一向目中无人的眼里能有人吗?哈,骂她小贱蹄子,你坐不住了吧……本王妃就要骂,贱人,小贱蹄子,浪货……” 景王因为那句‘小贱蹄子’移过来的眼,又回归到原处,对于景王妃的激动谩骂,除了起始眉头有些微皱,后来便和缓下来,再后来就置若罔顾。 对于这样的萧氏,景王并不陌生,当初大婚后在宫里住的那段时间她就是如此,只是言语没有如此难听,但讥讽意味浓厚。后至景州,这样的萧氏就消失了,似乎年纪大了,性格也沉稳起来。再后来到他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她就又开始这么歇斯底里。 他才知道,原来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改变,而是把这种面孔隐藏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不想面对,却必须要面对的东西。 于骆z来说,上辈子因为自己哑疾引来的嘲笑讥讽,父皇的轻视罔顾,晋王登基后的恶意,还有就是萧氏,这个本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刀刀在自己心上挖洞。 很久很久之前就不会痛了,每个人面临痛苦的时候都会选择一种让自己不痛的方式,有人是把那个带给自己痛苦的人毁灭,让她永远不再出现。而骆z则是选择忽视她,直到完完全全的漠视。 当人面临无可奈何的时候,也仅能是如此。骆z从小成长环境与常人不同,对这种处理方式很是熟稔,在外人来看,似乎没多久他就恢复如常。 其实没人知道,他也痛过。 只是痛多了,漠视了,漠视久了,就真正成了漠视。到如今,她的言语再也不能影响自己分毫,甚至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 另一边景王妃还是在歇斯底里的宣泄自己的情绪,这边景王已经进入了‘不听’模式。一个房间,相隔仅不过几米之遥,却是两个完全极端的境况。一个是平静至极,冷淡至极,一个是本想压抑着示弱示好,却压不住自己性格故态复萌。 激动的情绪本就不适合景王妃如今的身体,气虚气短根本维持不了长时间锐利的言辞。等景王妃终于气喘吁吁靠在枕头上不再言语,景王才转过头来,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站起来。 然后转身离去。 “骆z――”一声徒然拔高的声调刺破人耳。 景王扭过头来,玄黑如冰晶般透明的眼直视着面孔扭曲的她。景王妃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有些心虚,又见他罕见的突然直视,莫名的瑟缩一下。 “我给过你体面。” 是你自己不要的。 剩下那句话,景王只在心里呢喃出来。踏出门口的一刹那间,他心中突然蔓延出一股讥诮之感,这种感觉是他以往从来不会有过的。 既然不要,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 另一边,福顺筹谋的事也已经落到了实处。 毕竟是景王府的总管大太监,下面自是有许多人可供差遣,再远点的外面还有苏顺的手下可以帮衬一二,弄几个年纪小颜色好身世清楚的女子还是非常容易的。 也不过半月,就有那三两辆马车驶入了景王府进了训导司。 齐姑姑站在台阶上,盯着下面看了一圈,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本是来训话的,此时却是有些意兴阑珊。 80、84 ==第85章== 齐姑姑往内务处走着,一路上心思纷乱。 有些想骂人,但事主不在眼前,也不知向谁宣泄。 回去刚坐下没多久,福顺就来了。 “怎么样?人你看了吗?”福顺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齐姑姑皱着眉头瞅着他,沉声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几十年的老搭档,对彼此都是非常熟悉的,福顺自是明白齐姑姑的意思。他嘿嘿笑了两下,摸摸自己的鼻子,在一旁坐下。 “也不是故意的,当初下面人让我给个明确点的话,我一时也没了主意,便把花夫人的画像递出去了一份。” 齐姑姑深深吸了口气,但还是没忍住,“你这么做太明显了!你让那边心里头怎么想,这些日子殿下性子大变的宠着她,你就不能不做的这么明晃晃?” 看来福顺的做法着实刺激到了她,要不然一向以沉稳著称的齐姑姑也不会如此失态。 “咱家可没想干什么,她有没有宠也与咱家没关系,咱家就想殿下能有个子嗣,这后院女人少了,填几个进来又能如何!” 见齐姑姑说话语气不好,福顺难得语气也硬了起来,连‘我’都不用了,而是用咱家自称。 “她得不得宠与我们是没有关系,可你做的这么明显,殿下看到了心里会如何想?你这也就是在殿下跟前能这样,随便换个主子,你这就是揣摩上意,窥探君心,就是个死,懂吗?福顺,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齐姑姑说的苦口婆心。 听到这话,一旁的福顺脸色阴得可以滴下水来。 见状,齐姑姑面露无奈。 “你这个冤家啊!还跟我气上了。” 福顺听到这声‘冤家’面上才缓和了一些,压着性子柔声说道,“秀姑,我懂你的意思。这不是老着脸皮不要了嘛……”这样说着,他揉揉自己脸,“在主子跟前儿,我要脸干啥,我现在就一门心思想抱上小主子。” 他顿了顿,似在安抚齐姑姑,也似乎在安慰自己,“更何况主子什么都不看,也不会不给我脸的。” “你就不怕离了心?” 福顺脸色一僵,低声说道:“不会的。” “以前是不会,现在就不好说了。”齐姑姑叹了口气,“反正我看殿下这次像似动了真格,那样寡淡性子的人,如今像个小孩儿似的,为了哄个女人开心私库大敞着搬,这段时间去西院那里的次数,你跟在身边侍候应该心里有数。” “以往在宫里也不是没见过哪个得宠的宫妃一时分头无二的,可最后呢?” 剩下的话福顺没说完,齐姑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最后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眼空。 找不到好的例子来反驳,她只能哼声道:“你就犟吧,我懒得与你说!” 福顺凑近,舔着脸笑,“秀姑,那边你就多费点心思了,好好教教她们规矩。” “你连我都瞒着。”齐姑姑又皱起了眉头,颇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那样几个人是这短短一月不到能寻来的吗?” “我不过是早就动了些心思,只是想着事弄妥当再与你说,真没想着要瞒你。。”福顺满脸干笑解释着。 齐姑姑翻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想到那几个人,想到福顺这老东西在里头费的心思,她就有点为那花夫人堪忧,当然更多的是为眼前这人担忧。只是福顺老家伙一向犟拗,别的事也许会听她劝,这事是不会听她的了,毕竟他的执念有多深,别人不清楚她最清楚。 “行了行了,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福顺见此,得意的笑了笑。就知道秀姑拧不过他,到后来还是得依着他。 换来的是齐姑姑又一个白眼。 ****** 云雨方歇。 小花窝在景王怀里,小指头逗弄着那颗红果子,欲言又止。 景王摸摸她的脸,问道:“怎么了?” “殿下,你看您的赏赐都天天都来,送了婢妾这么多东西,要不就不送了呗。” 上次虽说的是他给她就接着,但任谁被这么疲累轰炸着,也会觉得有点忐忑不安,有点诚惶诚恐。毕竟什么事都是过犹不及的,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景王没有说话。 小花讨好的笑了笑,把小脸儿凑到景王下巴边儿。 “您看婢妾就送了那么一个荷包与你,你都送了婢妾这么多东西,婢妾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啊。” “那你给孤王做件衣裳。” “衣裳?”小花颦起眉头。 “不愿?” “不是不是啊。”小花不好意思说道:“婢妾绣艺不精呐。” “你给贺嬷嬷做了一件。” 小花眼光闪了闪,他是怎么知道的? 心里这么想,嘴里说道:“那件衣裳婢妾就做了个衣体和袖边裙边的装饰花纹,其他都是丁香帮着弄的。”最后这句话说的有点小羞耻,毕竟女儿家绣艺不好可着实不是件什么好看的事儿呢。 “不用刺绣。” 景王都说成这个样子了,小花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 “那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婢妾的手艺不好。”还是先备个但书较为保险。 “不会。” 这事说完,景王心情大好,又把那只小手抓到自己胸膛上。 等好一会儿,都没见她逗弄那颗红果子。 景王一抬眼,见她似乎走神儿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 】 这人! 也不知是不是他脸太具有欺骗性,每次小花见着他僵着一张脸,然后尽对她干些流氓事儿,就羞得厉害。 【啦啦啦啦~~】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景王的赏赐果然没再来。 西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却有些不习惯,不过小花倒是没这种感觉,顿时感觉压力全无。 想着昨儿晚上答应景王与他做衣裳的话,她开始冥思苦想,考虑了半日,终于决定还是做里面穿的中衣吧。 景王的衣裳小花都见过,那种制式衣裳规格很高,样式手工都很繁琐,不是现在的她能做的,平日穿的常服看那花样和绣工,她也做不来。里头的中衣倒还好,只有袖口与衣襟处有些装饰的花纹,这个倒也可以勉强为之。 定了下来,小花便让丁香去准备布料。 丁香抱了几匹浅色的布过来,各式各样的料子都有,都是景王前些日子赏下来的。 小花看了又看,才选了一匹月白色的湖绸。 “还是用这个吧,我看殿下的中衣都是湖绸,要么就是杭绸的。” 丁香把其他布匹给了丁兰拿走,又拿来景王放在西院平时穿的家常衣裳。小花琢磨着比划了下尺寸,才把那匹月白色的湖绸摊开,小心翼翼裁剪起来。 这是第二次小花做大件的衣裳,本就不甚熟稔,加上心里总是担忧怕裁坏了,更是绷紧了十二分的精神,把所有布料裁剪好后,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丁香一直在一旁看着,见夫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敢打扰。 夫人为人执拗,上次给贺嬷嬷做衣裳时还让她帮了不少忙,这次硬是不让她搭手,只让她在一旁指点。见夫人裁好放下手中的剪子,丁香才拿来一方棉帕给她拭了拭额上的薄汗。 “夫人的手很稳,一点都没有歪斜。” 小花笑了笑,在一旁坐下,端了茶喝,准备歇一会儿再继续。 思及衣裳上的绣花,她有些纠结了,“丁香,你说袖口处与衣襟处的绣什么好呢?” 她目前也就会绣个八宝纹,还是练了许久的,丁香虽是说贺嬷嬷很喜欢,但小花心里很清楚那绣工的针脚还是有些粗糙的。搁在贺嬷嬷身上,是自己馈赠,代表自己的一些心意。 可要是搁在殿下身上,她怎么都觉得有些委屈了他。 丁香也明白夫人的心思,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主意。 “要不缓缓再看,衣裳主体都还没做好呢,边做边想。” 小花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晚上,小花和景王坐在炕上。 小花今日纠结了一天,虽面上决定是慢慢想,可心里总是惦记着,便期期艾艾向景王表述了一下实际情况。例如自己的绣艺不精,做出来怕殿下会嫌弃,例如…… 理理总总说了一大堆,景王才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心中忐忑自己的手艺不好? 可他就是想要件她做的衣裳,与手工好不好有甚关系?! 于是,景王便说了一句,“无妨。” “可是这些点缀的花纹是会露出来的,殿下外面衣裳穿的那么精致,里头是个手工粗糙的,会降低殿下身份的。” 这句完全描述了小花心中忐忑的话,她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景王默然半刻,答道:“不用绣花。” “这样可以吗?” “孤王觉得甚好。” 景王殿下都说甚好了,小花的心也安下来了,不用绣花她的压力就小了许多许多。 这边小花正操心着给景王做衣裳,那边进了训导司的几名少女在经过很严格的府规训练后,便由福顺领着进了z泰殿。 福顺的举动z泰殿里的人自是都看在了眼里,倒是景王有几日没回z泰殿了,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知道是迟早的,毕竟福顺在后面作用着。 贺嬷嬷知道z泰殿里又进人的时候,那几个小宫人已经住进来了。干的活计与小花当初差不多,都是在庭院洒扫,不过这种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次数多了,她们的作用到底在何处,大家自是知晓。 “唉……” 见贺嬷嬷叹气,孟姑姑在一旁劝慰:“嬷嬷,你也不要想太多,各人有各人的运道。” 贺嬷嬷也懂得这个道理,只是想着总不是那么个事儿。 太监小豆子在一旁说道:“小的见过那几个小宫人,那摸样啊,总觉得与以前的花夫人有些相似。” 贺嬷嬷与花夫人亲近,z泰殿人人都知晓,当初花夫人还没出z泰殿的时候,两人就非常亲近了,花夫人搬到西院后,贺嬷嬷更是每日给她送汤。投桃报李,前些日子花夫人可送了件自己亲手做的衣裳给贺嬷嬷呢。 这小豆子身为小厨房的粗使小太监,眼睛也是雪亮的。知道贺嬷嬷关心这事儿,这两日对宫人房那边也是颇多关注,给贺嬷嬷送了不少小道消息过来。 “真是如此?” 贺嬷嬷听到这话,面露询问之意看向孟姑姑,孟姑姑点了点头。 “小的细心端详了下,有一个长了一双与花夫人十分相似的眼睛,但,肯定是没花夫人那么好看了。还有个气质很像花夫人,其他另外几个都是那种非常沉稳低调的样子……”小豆子不会形容,搔搔脑袋想了又想,才说道:“把她们都凑一起,就是个花夫人了。” 贺嬷嬷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按理说福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可质疑的,但让人心里想着总是觉得不怎么舒服。 孟姑姑见此情形,忙挥手让小豆子出去了。 “其实小豆子说的也有差,那些个虽形似花夫人,但都还差了点什么。不过春兰秋月,风姿各是不同,看来福公公此次也是颇费了些心思。” 见贺嬷嬷没有说话,孟姑姑又道,“嬷嬷您老年纪大了,还是不要想太多,福公公决定的事儿,在这府里除了殿下谁能阻止啊。更何况福公公所为何事,大家心里头都有数,这事在长久之计来看,确实也可行。” 作为私人感情上,贺嬷嬷担忧是应该的,但作为一个奴婢,这种想法却是不该有的,因为奴婢自是要一心一意为主子好。 什么是为主子好? 那就是想主子所想,急主子之急,补主子之缺,事无巨细,竭尽所能。至于这个好,旁人能不能接受,主子会不会接受,那就是另在外了。 “你说的我都懂,我只是在想,福顺这样做不是明显和那边对上了吗?进人就进人,但何必做的如此过!” 贺嬷嬷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孟姑姑都懂。 别看花夫人那边是宫人出身的,又是福顺一把推上去的。但身份换了,想法自是不同。先不说会不会与福顺对上,光是他这么捣鼓了些与花夫人相似的人,旁人看了没什么,当事人自是会恶心的不行。 这换谁都会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就难免会心生龃龉。贺嬷嬷与两边关系都不错,偏着哪边都不是,更不希望两边失和。 “可能福公公有自己的考量吧。”孟姑姑也只能如此说。 贺嬷嬷没再说话,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案板处摸索忙碌着。 孟姑姑也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叹着气出去了。 81、85 ==第86章== 这日,丁香来取补汤。 小厨房这里得了信,贺嬷嬷就亲手把一个黑色小砂罐放进一个小篮子里,递给了孟姑姑。 孟姑姑和贺嬷嬷虽无师徒之名,但她做膳的本事可都是贺嬷嬷一手教会的,所以两人历来亲近,孟姑姑也算的上是贺嬷嬷极为信任的人。平日里给西院那边递汤,明明可以随便就找个小太监搭把手的,但贺嬷嬷从不让假于他人之手,都是孟姑姑亲自去。 宫里头出来的,历来谨慎小心。 孟姑姑去了z泰殿门口,把手里的篮子给了丁香,又从丁香手里接过一个昨儿提走的篮子。 “又劳烦孟姑姑了。” “这有什么劳烦的,快去吧。” 丁香走后,孟姑姑转身进了门。 没走两步,迎面看到一个向她这边走来的小宫人。 那小宫人年纪不大,十四左右的样子,身穿一件粉色小袄并一条月白色的褶裙。瓜子脸,一双大而忽闪的桃花眼儿,粉嘟嘟的樱桃小口,窄窄的腰身,纤细如柳。 看到那双眼,孟姑姑就想到小豆子昨儿说的话了,心里也就对上号。 孟姑姑也不是没见过这几个人,只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所以也就看了个大概。此时刚好碰个迎面,看的自是清楚。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果然很像。 可也就是眼睛罢了,而且形似神不似。 孟姑姑不动声色就擦身走了过去,那小宫人瞄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好奇。 见那年纪大的宫人走过,倩行至宫门处,见到那守门小太监,脸上划出一抹很甜的笑容。 “小李子公公,那位姑姑是谁啊?奴婢怎么见她每日都来这里往外面递东西?” “那是小厨房的孟姑姑,给花夫人送补汤呢。” 倩心中疑惑,面上笑着道:“花夫人是谁啊,为什么这个孟姑姑要给她送补汤?” 小李子睨了她一眼,面上不冷不热:“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花夫人是谁,自是不是你等能打听的。还有说了几次,福公公有令,没有上面的允许你们这几个小宫人是不允许出z泰殿宫门的,闲的没事不要总来这里。” “哦,谢谢李公公的指点。” 倩怯弱的笑了笑,扭过头才隐现忿忿之色。 *** 丁香领膳回来。 丁兰和春草摆好膳后,便下去用饭了,仅留丁香一人侍膳。 “夫人,先喝些汤再用膳吧。” 丁香把小砂罐的盖子打开,边说边拿了一只白瓷小碗,用汤勺舀了大半碗出来。 小花接过,用小汤匙舀了喝。 “嗯……嬷嬷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汤真香。”她享受的眯起眼,微翘的眼角半眯着。 丁香轻咦了一声,小花抬眼瞄去。 “夫人,您看。” 只见小砂罐的盖子反面,有一处上粘了一块拇指肚大的油纸。丁香用手抠了下,那块油纸便脱落了下来,原来这块油纸是用一小坨面团粘在盖子上的。 油纸呈折叠状,丁香打开,见里面夹了一张很细小的纸条。 小花放下手里的碗,接了过来。 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小字,来一趟小厨房。 补汤是贺嬷嬷送的,瓦罐是从小厨房里出来的,那么就是说这张小纸条是小厨房那里递过来的。 小花一瞬间就想到了贺嬷嬷。 丁香又翻了翻那油纸,说道:“夫人,别的什么也没有” “没事,这应该是贺嬷嬷给我递的话。” 可为什么不直接说,而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呢?小花和丁香心里同样闪过这个念头,对视的眼中有着疑惑。 “拿去烧了吧,就当啥事儿也没有。” 小花嘴里说着,手里又端起了白瓷小碗儿。 “是。” 用膳的同时,小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半天想不出所以然。 贺嬷嬷肯定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递这样的话,z泰殿的大门外面人有多难进,大家心里头都有数,所以肯定是有原因。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 景王从前院回来,走到z泰殿巷道前的时候,脚就势转了弯向西院的方向走去。 “殿下,不回z泰殿了?”福顺在一旁低声问道。 景王已经连着几日没回z泰殿了,也难怪福顺会心急。 景王没有说话,径自往前行着。一路到了西院,春梅正想进去通报,被景王微抬的手制止。 小花窝在炕上翻书,听见外面的动静,正想起身准备去迎,就见景王走了进来,并抬手止住自己下炕的动作,自己来到炕沿边坐下。 “殿下。”小花眉眼中有些欣喜,尤其是景王最近这些体贴的动作,更是让她心中一股甜意弥漫开来。 景王摸了摸小花的头发,表情未动,眼神却是软了些。 “殿下从前院回来的吗,等会还走吗,如若不走,婢妾让她们拿来屋里穿的衣裳。这外头穿的衣裳在屋里穿,总是感觉不舒服的。” “不走。” 听到这话,小花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丁香捧来景王放在西院的家常衣裳,还有鞋面极软的绸鞋一双。 小花下了炕来,不假她人手的服侍景王把外面衣裳换了,正准备蹲下给他脱靴子换鞋的,却被景王拉住。 丁香眼色好,见此,赶忙过了来,跪着给景王褪了脚上的靴子。 一番作罢,丁兰奉上茶,服侍的宫人便鱼贯出去了。 景王不喜欢身边侍候的人多,而小花与景王相处的时候身边有人也会拘束,久而久之,现在一般两人相处的时候,屋中都不会留人的,包括福顺来到西院以后也可以自由活动了。 小花把自己刚才占住的位置让给景王,把景王安置在炕上靠着后,自己在一旁坐下。 景王摸了摸她头发,她则是回蹭了蹭他的手指。表达很含蓄,但之间的氛围极好,小花虽看景王眼神仍然还是那么淡漠,但从其中总能抓到些让她心悦的东西。 景王爱看的书就在手边放着,随手拿了一本就翻了起来。小花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件衣裳缝着,偶尔景王会抬眼瞄她一眼,看到那件月白色的中衣,会心情极好。 “这中衣不绣点东西上去真的好吗?” 尤其殿下每件中衣都那么精致,看似普普通通,但从袖口的一些暗纹就可以看出是那种手艺极好的绣娘所制。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每次小花都会横生了一种羞耻感。 景王没说话,摸了摸她的手。 “好吧,婢妾不再问您了,只要您觉得可以就行。”静了一会儿,小花又说道:“算了,奴婢还是在袖口绣些花纹吧,要是绣的不好,殿下可千万不要嫌弃。”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如此才行。 景王似乎听出她口气里的忐忑,又摸摸她的头发。 羞耻感与忐忑顿时没了,小花半垂着的脸笑容更大,埋下头继续认真缝着。 做了一会儿,小花瞄瞄一旁柜子上的沙漏,居然转眼间就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见那人还垂眼在看书,开口说道:“殿下歇会儿吧。” 景王抬眼看她一眼,放下手里书。 这两个人都是那种极其单调的人,小花呢,平日里打发时间,除了做点绣活儿啥的,便是看看书,让下面宫人陪着打个双陆。而景王就更贫乏了,反正小花是没见到他除了看书还能干什么,要么就是坐着发呆。 见那人瞄着自己,小花磨蹭着偎到一旁,感觉他用胳膊环着自己,心里幸福的喟叹了一声。 如今这样的情况,是小花几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景王虽然不爱说话,但说实话对她极好,总是听到下面的人对她说‘殿下极宠爱夫人呢’,她心里渐渐竟觉得也是如此。 只除了,他仍然不爱说话的性子。 不过―― 小花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眸子。很黑很亮,晶莹剔透的仿佛没有情绪,却很是专注。 似乎这样,不爱说话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对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秉性,他能这样她已经觉得非常非常好了。好到偶尔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就突然想哭。 像此时,小花又有一种想热泪盈眶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却总是忍不住。她埋下头,将脸在景王的怀里蹭了蹭,静止不动。 景王一直没出声,等小花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屋里的光线已经暗下来。 她哎呀了一声,坐直起来,“丁香,掌灯。” 丁香和丁兰步履轻巧的走进来,把屋内的灯逐一点上。 刹那间的光亮,让小花一时反应不及,眯了眯眼,又看到身旁的人,有一瞬间的眩晕。 “怎么了?” 小花笑了笑,摸摸眼睛,“没什么,突然亮起来有些晃眼。” “夫人,要用膳吗?” 小花看了景王一眼,景王点点头。 “去吧。” 用午膳的时候,小花突然想起贺嬷嬷那张小纸条,有些欲言又止。 景王似乎察觉到她有话说,“说。” 小花犹豫了一瞬,决定实话实说,“婢妾当初在z泰殿的时候,小厨房的贺嬷嬷待婢妾极好。”她看着景王的眼,顿了顿,又说道:“婢妾好久没见到贺嬷嬷了。” 景王想到了那件浅绛色的衣裳,又看了看眼前眼含期待与忐忑的小花儿。 半响,才启口,“孤王会吩咐。” “谢谢殿下。” 不知道为何,景王看到这小花儿的笑容,就会觉得心情极好,极好。 用完膳,又没事干了。 小花提出建议,“殿下,婢妾帮你松乏一下?” 景王点点头,两人便去了卧房。 现在比以往讲究多了,每次给景王松乏之前,小花总会让他先泡个热水澡,泡得活泛了再按。当然也有时候,景王哪里不舒服了,会突然开口让小花捏捏,不过那种情况极少。 景王泡了热水澡,来到床上伏下。。。 热水温度颇高,比他惯用洗澡水温度要高多了,泡了一下出来,感觉身上毛孔都是打开的。被褥极软极柔,又带着小花儿身上惯有的淡淡的香气,让景王发出一声无声的喟叹。、、 一套下来都是极其熟练,小花一边按一边说道:“殿下您每次看书一次不要看太久了,长时间颈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又是惯常的垂头,就会这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用小手捏捏景王颈 82、86 ==第87章== 一番松乏下来,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这段时间的闲散日子已经把小花养娇了,体力也没以往好,她有些气喘吁吁的,按完之后就歪倒了一旁。 这段时间和景王相处下来,小花也没有以往那般拘束了。本就是随意之举,却是让景王一惊。 “怎么了?” “没啥。”小花不在意的笑了笑,“就是有点子累。” 景王没有说话,小花又躺了一会儿,“殿下您躺会儿,婢妾去沐浴。” 小花那边去了浴间,半靠在床头的景王却是眼神深了又深。 睡觉的时间,自是不可能光睡觉。 尤其这些日子景王食之入髓,虽是表面上不显,但每次到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就会异常的激动。 这种激动是看不显的,也只有小花才能看出分毫。 床笫之间,男女之事,本就是水乳交融的升华。两人之间有了不言而喻,自是如胶似漆,爱之若狂。反之,则是度日如年,完全沉入不进去。 当然,这种心态是对女人而言。男人是不是如此,小花并不知道,但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自己与景王的亲密。 小花本就不是高门大宅里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上辈子的经历摆在那里,自是没有那么多拘谨什么的,尤其是舒服了爽快了,不由自主就会反应出来。 “唔……不啊……殿下……” 无意间从小嘴中溢出的嘤咛,换来了上面那人更是激动。 景王记得那书中教导,举凡在榻上,在这种时候,妇人口中带‘不’意思的话语,其实都是反义的。尤其他爱极了这朵小花儿求他的样子,这种与以往许多次那种有着很大的不同。到底是哪儿不同呢,景王分不明白,但他可以看出她表达出来的愉悦之意。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正浑浑噩噩似梦非醒之间,又听到一声,“爽利否?” 小花好想摸摸耳朵啊,这个话是能用在这上头的吗,到底是何解啊?她无辜的睁着眼睛,看着上首那人默然的脸。 “婢、婢妾、不知……啊、是何意……” 景王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压着小花樱唇百般碾压厮磨,才复又说了一句,“欢喜吗?” 这个她应该听得懂吧,他想。 小花脸刷的红了,联想刚才那‘爽利’二字,似乎有点明白景王的意思了。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这下作话…… 想是这么想,她思及上辈子四少爷在榻上玩的百般花样,还是知道男人都是喜欢在舒爽之间让妇人说些下作话来取悦的。 可这些着实不适用在宛若谪仙的景王身上啊! 正犹豫着,又被景王固执的问了一句,她只能红着脸,环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旁,“欢喜,婢妾欢喜死了。” 于是,景王也欢喜了。 *** 景王连着几日没回z泰殿了,总是早上从西院出,回来后又直转到西院去。 西院的人是乐了,福顺却是愁得厉害。 这日景王从前院转回来,终于回了z泰殿,刚一入宫门,就发现了些异状。 他瞅了一旁低着头似乎特别‘乖巧’的福顺一眼,眼光闪了闪。 果不其然,景王坐下没多久,福顺又说了老一套的台词,不外乎是些什么殿中颜色太过寡淡,增添些顺眼的之类的话。 景王心中叹了口气,又看了福顺一眼。 “随你。” 福顺乐滋滋的跑出殿外,与以往一样,景王则是有些脑袋疼。 殿中安静的吓人,以往很是享受这种寂静的,此时还是觉得很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景王端起一旁的茶盏,啜了口茶,心中惆然若失,却理不清到底是少了什么。 前日景王准了小花来z泰殿的事,昨晚儿她不放心还问了问,确定景王已经吩咐下去,自己不会被挡在门外,今日便过了来。 守门小太监看着大变样的花夫人,脊梁弯得比以往弧度更大了。 “给夫人请安。” 这守门小太监还是以往那个,小花自是认得,她抬手叫起,让一旁丁香给了赏钱。那小太监连连推拒,不敢接赏,还是让丁香硬塞过去的。 “公公,我想进去,不知道是否可以。” 那小太监满脸是笑,“自是可以的,昨儿上面就交代了下来,咱们拦谁,也不敢拦着夫人您啊。” 隔了这么久,再次进入z泰殿,小花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路走了进来,皆有与她问安的宫人太监,小花心中有些涩然,面上却笑着没有显现出来。 小夏子老远就迎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嘴里讨巧道,“给夫人请安了。” “小夏子是你啊,快起来。” “能让夫人记得,是小夏子的福气。” 小花抿嘴笑了一下,“你个小夏子,也学滑头了。” 小花平日里甚少出门,此次出门之后才知道自己今时今日似乎真的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到了z泰殿后尤其明显,以往当初高冷的许多人,如今也是笑脸相迎。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小花自是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景王前些日子往西院赏东西是一出,今日她能进来z泰殿又是一出。 而小夏子这个以往的熟人,她是小宫人的时候,人的下巴是抬着的,她进了殿,下巴是平直的,等她侍候了景王,下巴微垂,却并不阿谀。等她成了夫人要搬进西院的时候,可以看到其头顶,而如今这次到来,却是直接可以看到其脊背了。 这种感官冲击太大,让小花微微出神,心中颇不是滋味,幸好掩饰能力不差,倒也很快恍过神来。 “看你嘴甜的,丁香。” 小花下巴微扬,丁香便把赏钱递了过去。也就是一个小银锞子,小夏子却表现的尤其夸张,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 小花从没有想过今时今日这种状况,上辈子求之不得,这辈子却似乎不经意间就有了。可她并不排斥这些,还是那句话,人分各式各样,趋利逢迎是哪里都少不了的,人总要根据着环境来制宜着很多事情。 于小夏子是,于她也是。 “殿下在殿里头呢。”小夏子凑到一旁,声音很小的说道。 小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是说道:“我这次来是看贺嬷嬷的,殿下肯定是在忙吧。” 后面这句话只是随意的一句,代表了小花没有想去殿中打扰景王的意思。小夏子心领神会,又转为正常声音,“那小的领夫人过去。” 一路顺着庭院往后面走去,一贯灰突突但甚具威严的z泰殿里却突然跳脱出几抹晃眼的颜色。 小花脚步微停,小夏子顺着望了过去,暗声叫糟。 可小花却并没有问什么,继续往前走去,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什么。 小夏子偷瞄了小花一眼,心中赞叹,这花夫人就是镇定,光凭这点沉稳就不知胜出那些个几倍。 想了想,他貌似往前引着路,目视前方,口中却蚊声说道:“那几个是福公公前几日安排进来的,专门寻来的,还没进殿中呢。” 语毕,转头躬身笑,又扬声说了一句,“既然,夫人不需要小夏子引路,那小夏子就告退了。” 小花面露笑容,点点头。 丁香是个沉稳的,见小夏子这出也没露出什么惊疑,扶着小花又往前行去。 一路去了小厨房,贺嬷嬷果然在里头。 “嬷嬷,小花来看你了。” “小花丫头,哦,现在应该是叫花夫人了。” 小花嗔道:“嬷嬷您还跟小花来这套,早知道就不急巴巴来看您了。” 贺嬷嬷让她来趟小厨房到底为何,如今小花心中也有数了,自是非常承贺嬷嬷的人情。更何况贺嬷嬷一向待她好,她说这话也不是做作矫情的。 贺嬷嬷呵呵笑了,“好了好了,嬷嬷不逗你了,可是该守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丁香站在门口守着,小厨房就贺嬷嬷和小花两人。 坐下后,贺嬷嬷低声说道:“让你来趟,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小花咬了咬唇,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贺嬷嬷笑了笑,若无其事又提高声音说道,“嬷嬷给你熬的补汤,你可天天喝啊,对你身子有好处的。” “嬷嬷熬的汤,小花自是一滴不剩的都喝了。” 贺嬷嬷摸了摸小花的鬓发,声音转小,“那边胡良医在给你调理身子,嬷嬷再给你补补,两相结合,会好的快些,争取早日给殿下生个小皇孙出来。” “嬷嬷……”小花心生感动,声音有些哽咽。 “别的嬷嬷也帮不了你,只能做些能做的。” 从小花来到小厨房,贺嬷嬷就没有正面提过福顺安排人进来那事,毕竟从表面上来看她应该和福顺是一边的人,只是出于私心才提醒一二。贺嬷嬷考量的是,明白就明白,不明白也就罢了,所幸这小花从来都不是个蠢的。 而贺嬷嬷口中的‘别的也帮不了’,不但是把自己的立场与遮掩表现了出来,也是代表着自己的一种态度,不偏不倚,再多的也做不了了。 可既是如此,小花也心生感激。 *** z泰殿里又怎么会有那种莫名与他人示好的人呢,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罢了。 小夏子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不过那时他还小,跟随景王来到封地时,也不过十三岁。 小夏子是个苦命人,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为了换几个钱送到宫里头了。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年,他不过就是个处在最低端的杂役小太监罢了,吃的是最差的,干的是最重最累的,此过不算,平日里还要被些个大太监们欺负压榨什么的。 不受宠的五皇子出京,宫里分派的也都是些同样不得宠的宫人太监罢了。在小夏子来看,到景州来,他的生活大变样,比起以往好的不要太多。 只是终究不能与他人相比,景王以往身边得用的太监,资历长的得主子眼的都有好差事,包括安成那小子,只因和福顺有那么一层关系,就在景王身边负责贴身起居事物,以后前程肯定不会太差。 而像他这样宫里分来的,仍然还是个干杂活儿的小太监。 人都是有上进心的,尤其这些个阉人,没了根没了后人,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那么能让他们上些心的,也不过是银钱和往上爬了。 可小夏子并没有这个机会。 看似他在z泰殿里当差,似乎很风光。实际上,景王的贴身有福顺把着,起居有安成把着,其他事物又常顺把着,其他的则是都成了不入眼的东西了。 小夏子这么熬了几年,觉得心生迷惘。 难不成这辈子永远就是个杂役小太监了? 小夏子当初是看着花夫人怎么进来的,怎么得眼的,怎么晋位的,然后又是怎么得了宠的。可以这么说,他比福顺还了解花夫人,因为从花夫人冒出头那刻起,他就一直在观察。 这种观察一起先不过是因为自己被安排教导她们一些东西,并其他心思。可是随着性子寡淡的殿下一日日对那边上了心,这种心思更加认真也活泛了。 尤其这次福顺往z泰殿里又安插了人,小夏子的心受到了触动。 这是两个人对上了啊! 只要福公公想达成自己的目的,不可避免就和那边对上,尤其福公公找了那么几个,是人都会对他心生龃龉。 小夏子从来不敢轻忽女人对男人的影响,要不然宫里那许贵妃怎么与皇后相斗几十年而不落于下风,所依仗的不过是对男人的影响力。 于别人来看,花夫人这次情况堪忧,于他来看,这场对立胜负未知,而他却是看好花夫人一些。 小夏子想到了曲线救国。 当然,他也没有想取代谁的意思,不过是想更进一步罢了。毕竟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未来希望的太监来说,永远当一个杂役太监是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啊。 而他也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过是示好或者与人方便罢了。 小夏子轻手轻脚上来为景王换了茶,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奴才刚才见到花夫人了呢。” 景王的眼睛瞄了过来,小夏子心领神会,垂眼用略带欢喜的声音说道:“夫人去了小厨房找贺嬷嬷,奴才为夫人引路,夫人说她熟悉没让,但赏了奴才银子。” 景王面色无波,眼神却是软了软。 “去请夫人来。” 福顺站在一旁,这话又没个明确指示,小夏子也不敢充大头,毕竟福顺的手段连他想着都不寒而栗。 “殿下,老奴去。”福顺说完,便步了出去。 小夏子的内心复杂没人知道,早知道自己出声揽下多好,可他实在不敢再福顺面前做的太显了。 福顺出了殿,叫了安成去请花夫人,自己却是转身忙其他了。 83、87 ==第88章== 小花与贺嬷嬷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告辞了。 出了小厨房,她心生茫然。 福顺安排进来的人、她自己是如何被推上来的、后院的情况,自己的身体状态……结合起来,福顺动作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有一种恐惧,还有一种无力…… 那样的殿下,真的要分给旁人吗?反射性的是,几欲将她淹没的不愿。 “夫人,咱们回吗?” 小花点点头。 走了没几步,安成迎面走过来。 安成的笑容很灿烂,但小花看的出其中的敷衍。因为她以前看过安成敷衍旁人的笑,这个小太监也只有对着那么特定的几个人才能笑得真心实意。 “夫人,殿下听说您来了,招您去殿中呢。” 小花‘哦’了一声,带着丁香跟安成走了。 安成是福顺的徒弟,这两人自是一起的吧。从安成的态度就可以看出福顺如今对她的真实态度。 是因为她如今的身子吗?福顺等不了了,所以z泰殿中又被安排进了小宫人。 明知道这种情绪不该有,小花心中就是有一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 你凭什么认为别人背叛了你,你也不过是被人推上去的而已。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这样说。 *** z泰殿还是那个z泰殿,再次进来,却恍若隔世。 尤其她到这里后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也因此当小花进了殿中,看到像许久许久以前那样坐在殿中的景王,平添了一股陌生感。 似乎那个这些日子让她极为熟悉的男人,突然就变得陌生了。 “见过殿下。” 行了礼之后,小花就愣愣的垂着头站在那里。 景王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妥帖。 “过来。” 小花慢慢走近,走到跟前站着。 景王单手拉着她,让她坐在身侧的榻上。 坐下后,景王摸了摸她的鬓旁垂着的发梢,半响才开口,“怎么了?” 小花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表情没有波动眼睛也几乎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的男人,突然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最后化为蹭蹭他的手指,小声的道:“没什么。” 然后又被抚了抚发梢,小花磨蹭他手指的动作一直没停下,摸着摸着,就用手去抓他的大手,紧紧捏着,似乎就想要这么捏着永远也不丢。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小花侧脸望去。 福顺笑眯眯的,迈着方步,带着一行颜色跳脱的小宫人走了进来。 袅袅婷婷,甚是婀娜,千姿百态,颜色各异,都是些颜色极美的少女。 “殿下,老奴把人带过来给您过过目。”福顺对景王说道。 似乎并没有看到一旁坐着的小花,态度非常自然,仿佛凑着这个时候把本应是明日才进来的人领进来,也没什么。 景王没有出声,样子还如以往一样,瞄了一眼,眼神就移开了。 小花却是直愣愣看着,心中在想自己当初进z泰殿时的情形,那时候殿下也是坐在此处,却没有多看她一眼,可是如今,她却与他如此亲密了呢…… 正出神着,那一字排开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头微抬,眼神好奇的瞄了坐在上首处的小花一眼。 小花如同雷击,看着那人的眼。 两辈子都长在自己身上,小花自是知道自己眼睛长什么样。 那双眼睛太神似自己的了,都是那种上眼皮弯曲弧度较大,内眼角尖而较内陷,眼尾细而略扬,形状似桃花瓣。因年纪小,看起来还有些青涩,明明是一双妩媚眼睛,却因为青涩而展现不出应有的媚态。可那青涩配着那眼儿,却生出了一股极具吸引力的魅力。 小花眼睛反射性望向下方福顺的脸,只见福顺还是笑眯眯的,眼神颇有意味。 小夏子刚不久说的话似乎在耳边徘徊,“那几个是福公公前几日安排进来的,专门寻来的,还没进殿中呢……” 专门寻来的,专门寻来的…… 一时间,心神失守,小花的手微微的抖了起来。 “怎么了?” 小花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景王,不敢去看他有没有看到那个人那双眼,不敢去猜测如果他看到那人后是什么反应,什么都不敢去想…… “婢妾想起为殿下做的衣裳还未做好,就先回去了。” 佯装镇定的把话说完,小花便落荒而逃了。 景王本是有些发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被那件衣裳岔开了注意力,心中想着她的心意,倒也没看出小花的异状,更不用提什么行为失当什么的了。 小花走后,福顺在一旁躬身问道:“殿下,您看怎么安排?” 景王站起身,看都懒得看一眼,“随你。”人便去了书房。 …… 见小花急慌慌的从殿中走出来,一直立在殿门旁的丁香迎过来。 “夫人怎么了?”福顺是从侧门把人领进去的,站在正门处的丁香自是没看到那一幕。 小花摇了摇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拉起自己的嘴角。 “无事。” 两人一路出了z泰殿,守门的小太监还是一脸奉承的笑。 丁香摸着小花凉冰冰的手,还是感觉出了异样,思及刚才那个小太监说的话,心中有些焦虑。 回到西院,丁香把其他人都支出屋外。 小花这才倒在了炕上,半响都缓不过来劲儿。 “夫人,是触怒了殿下吗?”要不然,丁香实在想不出这刚把人招进去,没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小花摇摇头。 丁香见她脸上神色不对,说道:“奴婢先去给您倒杯茶。” 徐徐的饮了茶,小花才稳住自己的心神。 她望了旁边丁香一眼,有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丁香,福顺往z泰殿里安排人了。” 丁香先是一愣,而后是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当初花夫人不也是这么进来的吗? 看似花夫人现在是夫人,是半个主子,可是在宫廷里在这种皇家里,也不过是小小的姬妾罢了。除过景王的态度,这种地位不高的姬妾,真心不够福顺这种又是主子身边得力的人又管着里里外外事物的太监下盘菜的。 当初在宫里,丁香见过太多的不得宠的妃嫔是怎么巴结那些个太监的。这里虽不是宫里,但也没差。 “我在其中见到一个长得很像我的人。”小花抖着声音说。 这下连丁香都稳不住面上的镇定了。 这、这…… “贺嬷嬷递那张纸条过来就是为了这,直到我亲眼看到了,我才明白小夏子话里专门寻来的是何意,呵呵……” 这笑,明明似笑,却是又似哭。 “夫人,您不要想多了……”除了这,丁香真心不知道说什么。 “我该得意吗?我该自豪吗?专门寻来的……” 明明告诉自己不应该如此,可是就是控制不住。福顺的手段有多厉害,她太清楚了,而景王对福顺的态度,她更是清楚不过。 她够旁人下盘菜吗?够吗? 刚才看着福顺的眼神,她就懂了他的意思。虽是没有明说,但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夫人……” 丁香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竟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一直以来她都很尊重福公公,因为他和齐姑姑的关系非常好。可现在为什么却是想骂呢,骂他怎么做出这样的事,这不是在往夫人心窝子捅刀子吗? 西间里安静的吓人,过了良久良久,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才响起。 “我去睡会儿,都别来打扰我。” 小花去了卧房,丁香也没敢跟过去。 想着刚才满脸疑惑却被她支出去的丁兰和春草两人,她这才去开了正屋的门。 “丁香姐姐,到底怎么了?”春草一进来就这么问道。 都不是傻子,刚才花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太难看了,又见丁香那副态度,自是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丁香疲惫的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夫人呢?” “你小声点,夫人进屋歇着了,让都不要去打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快急死我了。” 不光春草急,丁兰也是满脸焦虑。丁香示意丁兰去把门阖上,才拉着两人去了西间。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因着夫人也没说具体,丁香就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和夫人所说的综合起来说给了两人听。 春草听完,脸色难看而又怪异。 “这福公公,也忒恶心人了吧,这不是明摆着恶心咱们夫人吗?” “这话在外面可不要说,被人知道了……” 丁香剩下的话没说完,想着福顺的手段,春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这么任他欺负咱们夫人吗?殿下呢?也不说什么?” 丁香默然的摇摇头,“夫人没提殿下的反应。” “肯定是了,肯定是了,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殿下肯定是见着颜色好,又鲜嫩的,就把咱们夫人弃之一旁了,要不然夫人也不会伤心的去歇着。” 小花每次心思杂乱的时候,都会自己独处,用字面话就是‘歇一会儿,都不要打扰’。而春草的说辞也太搞笑了,小花此时也不过十五,再比她鲜嫩又能鲜嫩到哪里去。 丁香这会心乱的很,听到春草这话有点想笑,又有点觉得她没规矩,最后各种复杂交织成一句,“这话到外面可不能说。” 丁兰在一旁也是愁眉苦脸的,与旁人争宠也就算了。现在是冒了个福公公出来,还找了一群颜色鲜嫩又极为与夫人相似的小宫人安排在z泰殿里头。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一个大家都很鄙夷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夫人该怎么办啊?! *** 景王在书房坐了还没一会儿,常顺就肃着脸走了进来。 见其行事匆匆,景王也正了颜色。 “殿下,黄先生那边请你过去,似乎京中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王府情报机构收集到的消息每次报上来,会分为两份,一份在幕僚黄覃那里,一份在景王这里。 因为消息混杂,需要人整理才能得知一些信息,这些事情太过琐碎又极其重要,便交由了黄覃处理。而景王因为重活回来,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又不能透露与外人知晓,也明白自己不了解的话会漏掉许多的支微末节,闲暇便会也拿一份过来分析,然后两相对比得出结论。 不过平日里景州治下公务本就不少,景王也很忙,偶尔便会发生黄覃那里的消息要快上一些。琐碎不重要的也就算了,稍微重要些的,这时候便需要请景王过去商议了。 景王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便匆匆赶到黄覃在景王府所住的院子了。 黄覃所住的院子无名,在存心殿一侧,因其中有许多重要的东西,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不但门外有府卫把守,里头也有景王心腹暗卫守着。 书房内,书案上摊了全是密密麻麻的邸报文件。一位知天命之年有着一把美须身形颇为消瘦的老者坐于书案之后,神情略带焦虑,此人正是景王的心腹幕僚黄覃。 见景王步入进来,他连礼都未行,便让景王坐下了。 “黄先生,何事?” 黄覃也没客套,直接了当就说了,“京城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太子上奏要削减藩王兵权。” 这句话直接让景王的脸黑了。 景王素来淡漠,脸上表情很少有波动,能让他脸色大变自然不是小事。 封地兵权对于藩王来说是什么,也许上辈子景王没有去了解也不想去了解,但这辈子却是再清楚不过。如果藩王是个人,那么封地兵权就是藩王的骨头。 骨头都要被削了,那人还能立起来吗? 这五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景王在自己封地费了多大的功夫,别人不了解,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好不容易刚把镇守副指挥使换上了自己的人,封地兵权算是稳打稳的落在自己手里头了,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圣上准了吗?” 话出口,景王就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愚昧了。如果准了,黄先生此时也不会是这样的面孔。 思及自己上辈子的一些事,景王心中微安。 “不要惊慌,静观其变。”他反倒安慰起对方来了。 黄覃有些哭笑不得,抚着胡子说道:“殿下,老夫自是知道这事慌也没用。有那两位在前面顶着,干系应该不大。” 那两位说的自是晋王和齐王,当朝许贵妃所出的两位皇子,在圣上面前颇为得宠,甚至连当今太子除过这太子的身份,也要退一射之地。 “这太子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圣上刚大病初愈,他便请奏这种事,这不是在捅娄子吗?” 景王对太子的了解除了小时候的些许印象,和来到景州之后情报上的一些字面了解,便再无其他 84、88 ==第89章== 京城。 东宫,太子听太师来见,便宣他进来了。 柏太师一走进来,便急声问道:“太子,你请奏削减藩王兵权了?”话音还没落下,他又说道:“你真是糊涂啊!怎么会动如此念头。” 老头的样子颇为痛心疾首。 太子太师柏忠宁现年已六十有七,德高望重,知识渊博。自喻太子从小在他教导下长大,所以对太子说话从来不会像他人那样含糊,那是有什么说什么。 柏太师是说爽快了,可太子骆昭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小时候被这个老头儿教着管着也就算了,现在他已过而立之年,还被别人这么跟教孩子似的说,难免会感到非常厌烦。 太子本来脸上还挂着笑容,顿时有些龟裂,心中一股无名火上心头来。可毕竟是父皇亲封的太子太师,太子也没有蠢到不尊师重道,只得强撑着笑脸说道:“太师何出此言?” 嘴里这么说,可太子心里却是很不以为然。 大熙朝分封制度,对于藩王来说是极其宽容,但是对于太子来说却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如锋芒在背。 当今圣上熙帝有五位成年皇子,嫡长子封为太子留于京中,其他四位则是分封各处藩地。二皇子骆晋封晋王, 封地晋州;三皇子骆齐封齐王 封地齐州;四皇子骆怀远封云王, 封地云州;五皇子骆z封景王,封地景州。 其中晋王和齐王为同胞所出的亲兄弟,系当今宠妃许贵妃所出。许贵妃荣宠几十年,当今对其所出的皇子也很是看重,不但封地是几个藩王中最为富饶的,甚至屡屡大肆赏赐晋王齐王,宠爱之意昭然若揭。 而太子此次上奏说是藩王,不过是针对晋王和齐王去的白哦了。 柏太师毕竟是年纪大了,一路急奔而来早已是气喘吁吁,顺过气后道:“避讳、避讳懂吗?你如今已身居太子位二十余年,既是嫡又是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太子,日后的圣上,何必在这个时候去为难几个小小的藩王呢?我知道太子因晋王齐王日益坐大虎视眈眈,觉得心里不安稳。可是藩王兵权能不经朝廷动用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仪卫队,不超过一万之数,地方兵权还有朝廷指派的镇守指挥使看着,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不等太子说话,他又道:“前些日子陛下当朝昏厥,这龙体刚好,你就请奏要削减藩王的兵权,陛下会怎么想,难道你没考量?” 太子此时脸上已经挂不住了。 “柏太师,您是不是想太多了?孤是太子,父皇乃是孤的父皇,难不成还请奏不得?不就是几个小小的藩王,何必如此夸大。” “就是因为只是几个小小的藩王,你才请奏不得,你不要忘记了,他们不光是藩王,还是你的兄弟――”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太师还是不要把孤和他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孤还有事,太师还是请回吧。” 柏太师还想说什么,太监陈起便走了过来,腰微弯,手做送客姿势。 “太师大人,您请――” 柏太师无奈只得转身离开。 这太子啊,是越大越不听人教了。以往还能听两句,如今是越来越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了。须知,一日还不登上那宝座,那就是结局未定。 唉―― 柏太师走后,太子坐在书案后,越想那死老头说的话越烦,嘴里不自觉就对一旁的陈起抱怨。 “有时候孤在想,这太师到底是孤的太师,还是孤那两个好兄弟的。” 陈起三十左右,面白无须,身着一袭葵花胸背团领衫,听到太子如此说,便半弯腰含糊说道:“太师估计是太过担心殿下的缘故,人年纪毕竟大了。” 想想也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太傅如今已快七十,怪不得成日里那么拢艘苍嚼丛胶俊 “那你也觉得孤做错了很糊涂?” 看来柏太师的话对太子也不是没有影响,只是碍于面子,私下里还是会忐忑一二,才会罕见的向身边服侍的人说起这些。 太子也没指望陈起能回答,毕竟太监嘛,一个无根之人,能懂得什么。 谁知道陈起认真思索一会儿,却是答道:“奴才也觉得太师有些危言耸听了,毕竟殿下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请奏削减藩王的兵权也是理所应当。”顿了顿,又犹豫说道:“更何况,陛下年岁已大,殿下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毕竟防患于未然。” 这话一说完,陈起脸色突然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的道:“奴才一时失言,请太子赎罪。” 太子挥挥手,“起来,是孤问的你,恕你无罪。” 陈起是近几年才从太子身边冒出头的一个太监,宫中的太监大部分都是从小进宫,大字不识一个,更不用提什么学问了。而这陈起却是颇通文墨,并且为人十分有眼见,屡屡提出的意见总会与太子不谋而合。太子爱才心起,便提携到身边侍候。至今已算是太子身边比较得用的人,偶尔碰到些问题,太子也会和他说上一二。 陈起站起来后,又说道:“太师的意见是□□,可如今这局势是那边虎视眈眈,太子殿下您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能借这次请奏摸清楚陛下的想法,至少也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刚开始陈起说的那番话,太子只是觉得颇合自己心意,后面说的这话却是让他目中彩光连连,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而陈起这样一个阉人,能想到如此之深,自是让太子惊奇不已,大为赏识。 朝堂之上因太子此次请奏,一直闹得沸沸扬扬,有的人赞同,有的人反对,连着几日都有文武百官在当朝争吵了起来。 大家各抒己见,各有各的道理。赞同的人说藩王日益坐大,兵强马壮唯恐威胁皇权,削减兵权理所应当。反对的则是抱着说这是太|祖的规矩,藩王虽有地方兵权,但只听朝廷的调令,何必舍本逐末多此一举,更何况太|祖当年建藩也是为了亲亲之谊,屏藩社稷…… 就在此际,熙帝也是对太子的这次请奏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太子抵上的折子被朱笔批了‘毫无兄弟情义’几个大字,驳了回来。 即使心里已做好准备,太子仍免不了大骇又大怒。 骇的是父皇果然重视那两个贱种,怒的也是熙帝只看重那两个贱种,完全看不到这两人在藩地私下里的动作。 其实太子这次上奏也实属无奈,他这一系已经不止一次让手下人上折子反应晋王和齐王两人在藩地的种种异象了,虽没有确凿证据,但是明眼人只要一看,派人下去一查即有结果,可熙帝却是一直是置若罔闻,甚至已经发落了几个上这样折子的官员,太子无奈之下才兵出险招,自己亲自上奏。 可惜结果让人很伤心,至少太子一系是伤心了。 太子暴怒之下,把书房里的东西都砸了,砸完不算还用脚气愤的去踩。边上的陈起见此情形,立马扑过去把太子的脚抱住,嘴里喊着‘殿下使不得啊’,完全无视自己膝盖被碎瓷片扎得鲜血淋漓。 太子冷静下来后,见陈起惨状,更是觉得这奴才衷心护主。歇了怒火,唤人给陈起敷药治伤。 谁知陈起却是连连摆头,“殿下,奴才是只是个卑贱身躯,用不了殿下为此担忧。” “尽胡说,怎么说你也是为了孤才受的伤,治伤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 陈起犹豫再三,才开口说道:“殿下,此时和平时不一样,陛下刚驳了您的折子,正是万众瞩目之时,这书房中的事可万万不能与他人知道的,要不然传到陛下耳里,还会以为您对陛下不满。奴才乃卑贱之躯,这点小伤等会回屋自己敷些伤药即可。” 太子也是知道这其中道理的,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只是让陈起下去,但是心中不免对陈起更是看重几分。 就在此时,萧皇后也暗里派人来传了话,只有四个字‘闭门思过’。 一时间,东宫紧闭大门,太子竟果真闭门思过起来。 *** 巳时刚过,萧皇后让贴身宫女给自己整理好仪容,便匆匆忙忙赶往紫宸殿。 在紫宸殿的宫门处,碰到请安出来的许贵妃。 许贵妃现年已过四十,可是根本看不出岁月对她的侵袭。身段仍是玲珑有致,状若弱柳迎风,眉眼中带着一抹柔弱姿态,打扮素净非常。 与之相反,萧皇后却是雍容华贵,满身的威严,虽年纪比许贵妃大了几岁,但仍是不显老态,看面貌特征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宫里的女子本就注重保养,这两位又是当今天下身份最为贵重的女子,也难怪会如此风华正茂,不减当年。 “给皇后娘娘请安!”许贵妃遵循宫礼,恭恭敬敬对萧皇后行礼。 起身后,才柔笑道:“姐姐这是来探望陛下啊,陛下今日精神大好,多亏这些日子皇后姐姐对陛下的悉心照料。” 萧皇后对许贵妃扯了扯嘴角,“陛下既是国君,又是本宫的夫君,本宫自是悉心照料妥当。” 说完,萧皇后就领着身后大队人马进了紫宸殿。 许贵妃对着皇后的背影笑了笑,才领着身边的宫女太监往自己的淳鸾宫走去。 紫宸殿 “皇后,早就跟你说了不必这么操劳。你是皇后,何必事必亲躬,要下面那些奴才何用。” “陛下看你说的,您是国君,又是臣妾的夫君。当夫君的身体有恙,我这个做人|妻子的还侍候不得?” 萧皇后这话让熙帝不由的笑了起来,这两日因太子上奏之事产生的不愉之气顿时消弭。尤其这两日,他斥责了太子,可皇后完全没有因为太子的事向他求情,只是态度自然每日前来服侍他汤药,更是让熙帝心中妥帖。 妥帖之余,不免就有些感叹。 “太子真是太不成熟了。” 听到这话,萧皇后毫无波动,接过药后试了试温度,便开始服侍熙帝喝药。 等熙帝喝完药,她才叹气说道:“太子是有些不成熟,考虑的太不周全,怎么能听信旁人请奏这样的事呢。咱们大熙朝历来就有藩王条例,从来萧随曹规。藩王是有兵权,但那也是掌握在朝廷的手里,又都是亲兄弟,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听到萧皇后这不偏不倚的话,熙帝反而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太子还小,偶尔听信旁人也不怪他,只怪那从中挑唆之人。这种人,朕定不饶他。” 熙帝似乎已经忘了太子已经年逾三十了,可不小了。 “陛下,您也别替太子开脱,臣妾见他受了斥责,就在东宫闭门思过,可见也是无心之举。可无心之举错了也是错了,这次您定要好好罚他。” 萧皇后的态度让熙帝大为高兴,反而道:“好了,孩子犯错教教就行,皇后也不用太过严厉了。昭儿毕竟是太子,闭门思过几天也就算了,免得让外人以为我们父子之间有甚嫌隙。” 萧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丝心凉,反而作态嗔道:“你就喜欢惯着他!” 熙帝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当母后的如此严厉,我这个当父皇自是要护着他一二,免得这孩子受了你的磋磨。” 这一番话下来,竟不像是当朝的天子和皇后所说的,反而像是市井人家夫妇因为孩子不听话而说了几嘴。 可是内里到底是如何呢,没有人比陪伴了熙帝几十年的萧皇后更清楚了。 萧皇后和熙帝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服侍他躺下睡了。虽说熙帝已大好,但太医也说了除上朝之外还是静养为宜。 一路出了紫宸殿,回到凤栖宫后,萧皇后才松了一口气。 遥想熙帝刚才说的话,她是满心凄凉。 熙帝说的那话并不是作假,当了几十年的夫妻她还是很了解他的。可也就因为太过了解,也看出了他想和稀泥的态度。 熙帝这人虽不是什么雄才大略之人,但也算的上是一个明君。唯一不好的毛病就是耳根子有些软,尤其这个软对那个许贵妃的时候更甚。 没人愿意自己的夫君对不是自己的女人宠爱有加,哪怕是母仪天下为妇德表率的皇后。甚至为了这个女人屡屡乱了纲纪,要不然萧皇后也不会和许贵妃一斗就是几十年。 熙帝是疼昭儿不假,可是他疼许贵妃生的那两个儿子更甚。这种疼爱只会造成贵妃一系野心的膨胀,而萧皇后一系也只能被动防守。 萧皇后每每都会不由的想起,如果不是她是他的发妻,如果不是少年夫妻几十年,如果她不是他的元后,是不是这宫里早就是许贵妃那女人的天下了。 答案是无题。 要说伤心难过早就过了时候了,萧皇后早就伤透了心,如今也只有看着太子稳当的登基即位,才是她应该要做的事。 而这次请奏本就是试探之举,既然太子受了斥责,就说明熙帝对削减藩王兵权一事不置可否。她知道这其中有不少许贵妃暗中的作用,但她也不是没准备的,幸好她拿得住陛下的性子,倒也险险过关。 如今之计,萧皇后也是明白不易轻举妄动的,遂命心腹之人传话给太子。 一直忐忑不安的太子,接到萧皇后的传话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父王这是没有怪他的意思了。虽是如此,但是每日到紫宸殿问安的行动可是勤勉的紧,并洒洒洋洋写了一篇悔过书呈上给熙帝。 熙帝看了悔过书后,对太子的态度更是满意不已,心中唯一剩下的那点不满也顿时消弭无迹。 此次事件,最终以熙帝发落了一个东宫辅臣为终结,原因为蛊惑太子做下错事,幸好太子迷途知返,如今已是幡然悔悟。 至于内里是如何的,朝中几个老臣可是心中有数的很。 不外乎,皇后太子一系与许贵妃并两位藩王一系互相试探打了个平手,唯一倒霉的就是那个蛊惑太子的小詹事。 在朝中混得年代久些的老臣,个个老眼毒辣。至始至终都没有搀和进去,至于有些那不明白之人,跟着上蹿下跳,也不外落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结果。 当然,那也都是不惊波澜的小问题了。 *** 说是干系不大,可事情没有真正的定论,又怎么可能完全放下心来。 从京城过来的各种消息源源不断的进入景王府,景王和黄覃两人各种分析,提在半空中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 而钉子那边的消息也过来了,两相对比,景王对京城那边藩王削减兵权一事也有了个大体的印象。 说白了,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幸好的是有惊无险。 景王更没想到的是,这辈子这么早,那两边就开始互相在试探了。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便也准备开始调整自己的一些计划。 这么一忙,便没闲暇去西院了。 忙了一日,景王回z泰殿已经是接近子时了。 平常玉树临风,一副超然之姿的景王,这几日长时间伏于书案,又惯常是不爱换姿势的性子。表面上看着不显,但福顺却是看出了景王行走之间的僵硬。 回到殿中坐下,景王本是想去西院,看看时间,又想自己次日很早便要起,便歇下了心思。 “殿下是不是筋骨不舒服?”福顺在一旁问道。 见景王没有出声,他又说道:“可惜现在天色已晚,花夫人肯定是歇下了,要不然让她为您松乏松乏,肯定会舒服些。” 提到小花,景王僵着的脸才稍微和缓了那么些。 想到那朵小花儿,景王就想到她平时给他松乏时的叨叨了,什么不要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什么坐一会儿便动动,就算不起来,也可以扭扭脖子,免得僵硬久了难受的话…… 他微微的扭动了几下脖子,发出两声细微的响声。 福顺吓了一跳,景王倒没觉得什么,只感觉扭动后的脖子仿佛一下子就活了过来,没有刚才那么木然了。 只是活是活了,但酸痛的厉害。 “殿下,因为您身子骨这事儿,老奴考虑到花夫人毕竟是夫人,也不能总是让她干这些,便专门寻了一个也会推拿松乏之人,要不,让她给你捏捏?” 景王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上次她累到在床的样子,觉得福顺说的话很有道理的,便没有拒绝。 能松乏一下,他明早起来也不会浑身酸痛了。 福顺面露欣喜,步出去安排。 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着手安排景王松乏时候的场地。 用的还是当初小花给景王松乏时候用的那处软榻,小花离开z泰殿后,这处略高的软榻一直没换,包括当初那只绣墩也还在。 “殿下,要不去沐浴了再来?” 看了那么多次,不会也看会了,福顺也知道现在花夫人给殿下松乏的时候,都会让他先沐浴,然后再按摩的。 福顺侍候景王在榻上坐下,又道:“奴才把胡良医开的药膏拿过来了,要不殿下褪了上衣?” 景王沉吟一下,摇摇头。 福顺不再开口,等景王伏下后,便招手让人进来。 进来的赫然是那名叫倩的少女,一身桃红色的小夹袄,腰身掐得细细的,甚是婀娜。一双潋滟桃花眼,有好奇有忐忑。 当初福顺着手安排这批人可是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其他不说,寻到人后福顺还专门安排人教授了她们一些推拿按摩之类的技艺。 85、89 ==第90章== 那日小花回了屋内,躺在床上想了许久许久。 怎么想都理不清心中的头绪,心里乱糟糟的厉害。 她想着殿下晚上应该会来的吧,可是一直到天都黑了,也没有来。 晚膳小花也没有用,整个西院静的厉害。 上个春竹走后,又分来了一个新‘春竹’。因着发生的那事,把人派过来的时候,齐姑姑说了‘很干净’的话。 丁香懂齐姑姑的意思,这个春竹便在西院里侍候了。 自家的主子得宠,下面人都是很的脸的,平日里在府中行走,谁不高看一眼。又经过上个春竹那事儿,剩下的春梅春兰春菊三人都老实的很,加上后来这个春竹,几人都是用心侍候小心做事,期待有一日也能像丁香三个那样在夫人身边侍候。 能在府里侍候的,很少会有那种眼里没数的。 今日夫人从z泰殿回来,丁香又奇怪的把丁兰和春草都撵了出来,而后丁兰和春草人是进去了,但是正屋那里除了堂屋里有灯,西间和夫人卧房里灯都没点。再加上丁香三个脸上的神色,下面这四个小宫人也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个个更是缩着脖子轻手轻脚的做事,生怕被当了出气筒。 “不去看看吗?”丁兰小声说道。 春草满脸焦虑,内心暴躁,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发泄出心中这股憋屈的情绪。 丁香肃着脸,见丁兰两人的神情,说道:“你们也都精神些,别夫人心里不爽快,你们也跟着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咱们做下人的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主子开心。呆会夫人起身了,一见你们这脸,又该难受了。” 丁香是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教导丁兰和春草的机会的,不过这两人也知道丁香是在教她们,是为了她们好。 “丁香姐姐,我们懂的,呆会一定不会让夫人看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丁香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卧房里走去。 里头黑漆漆的,不过就这外头的月光倒也不会看不清。丁香也没点灯,走到床前帘帐外。 “夫人还在睡吗?” 过了一会儿,里面响起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丁香?” 听到回应,丁香才撩起帐子,步到床前。 “天已经很晚了,夫人还是起身用些膳的好。” “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了。” “哦,都这么晚了啊。” 声音中些许带了些叹息,丁香眨眨眼,才把眼里的那股湿意赶走。 “是要用膳了,不吃怎么能成呢?”小花喃喃道。 “那奴婢去安排。” 丁香说了一句,便转身出去吩咐丁兰两人。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景王府因府中人口众多,不光有景王及其妻妾,还有些门客幕僚府卫头领什么的,自是也有守夜的灶。 以往过点便没了膳食,现在花夫人怎么来说也是殿下的宠妾,去典膳所点些膳食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丁香吩咐完,进卧房点了灯,便去床前侍候小花起身。 把帐子勾在两侧的软金勾子上,丁香见夫人虽脸色苍白,但已恢复平静。 看似与以往并没什么不同,但见过这些日子仿佛鲜活过来的夫人,又见夫人恢复了当初刚来西院时那样,丁香心中难受。 她强笑道:“夫人,奴婢让丁兰去膳房点个羊肉锅子回来,拌两个凉菜,弄些个酱料,热乎乎的吃一口,比什么都好。您以往不是特喜欢吃这种羊肉锅子的吗?奴婢总说这种吃多了上火,这很久没吃了,今儿个好好吃一些。” 是啊,很久没吃了,景王这些日子总来西院用膳。他茹素,又爱清淡,小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那种火辣辣的吃食了。 小花笑了笑,说道:“那可好,总算你这个管家婆不管了,这次可要好好过个瘾,让膳房那里做得辣一些。” “那自然是有的。” 丁香侍候小花简单的梳洗了下,又把她的头发随意的挽了起来。 那边丁兰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带着手拎食盒的春梅春兰回来,她手里则是端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子。 在中间的锅胆内加了炭,很快那锅子便咕嘟咕嘟滚开了,一股子羊肉汤的鲜香味随着烟气在屋中弥漫开来。 小花在桌前坐下,丁香在一旁指挥,“多添些辣,夫人说今儿要吃辣口些的。” 这羊肉锅子分几种吃法,有以辣为主,有以清淡鲜香为主的。小花平日里就喜欢个辣口的,所以只要西院这里要羊肉锅子,膳房那里都是做辣的。 只是这辣很不好琢磨,味道轻了,主子会怪,味道重了,主子也会怪。也因此,膳房那里就想了个法子,只做个基础的辣味,然后调好辣底子,需要加辣的时候,加上便好。 丁兰端了一碗辣底子,稍微放了一些进去。 小花看了看锅里,笑道:“不够不够,再放些。” 丁兰便又用勺子挖了一些进去,小花嗔道:“夫人又不是吃你的,至于这么小气嘛?要半碗的。” 丁香面露担忧,丁兰还是拨了一半进去。 辣底子下了锅,里面汤汁鲜红了起来,闻着空气里就有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儿。 “这会不会太辣了?”丁香担忧道。 小花笑眯眯,“不会不会,我就喜欢这样的。” 羊肉锅子只有汤底,羊肉是片成极薄的一片涮着吃的。膳房那里片了两大盘羊肉,按小花的食量是绰绰有余了。 吃这种东西,就是要自己动手才美。 小花也不让人服侍,自己拿了筷子夹了羊肉,放进锅里涮。 她不是第一次吃这个东西,自是知道羊肉烫一下就能吃了,烫久了吃反而不美。 圆圆的一张八仙桌,摆了一个羊肉锅子,并两盘羊肉,还有些香菇蔬菜之类的俏头,另外还有两盘凉拌的开胃小菜,和几小盘面点。 小花一个人大快朵颐,吃得是热气腾腾,甚是开心。不一会儿便出汗了,脸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辣的,红霞似火。 “丁香,蜂蜜菊花水准备了吗?” 小花有个怪癖,吃那种很辣口或者味道很重的吃食的时候,总会让丁香准备一些水。以往是白水,现在成了蜂蜜菊花水了。就是干菊花用滚水泡了,也不放茶叶,放点蜂蜜进去。而且不喝烫的,要放温了才喝,并且要很大一壶。 平日里那种小茶盅是满足不了的,为此丁香专门准备了一只大瓷壶。有多大?一般用来烧水的长嘴铜壶那般大。 今日知道夫人要吃辣口的,丁香自是让春草早早就备好,这会儿喝正好。 “自是备下了。”丁香说道,丁兰就去把瓷壶拿了来。 “用个大点的杯子装。” 丁兰笑眯眯的,倒了一大杯呈淡黄色的蜂蜜菊花水放在小花手边。 于是小花吃得更畅快了,被烫狠了或者被辣狠了,便灌上一口。 看着与以往做派有很大区别可又笑眯眯的夫人,丁香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夫人,奴婢帮你烫些菜心。”说着,她便垂着头,用长柄筷子夹了几片菜心放心去。 烟气缭绕着小花的眼,让她的脸在雾气中看的并不分明。她机械般的夹了一片羊肉涮了,吃下,然后又夹了一片羊肉涮了,吃下。后来觉得太慢,就夹了一大筷子丢进锅里,烫熟后夹进面前的小碗里。 一口一口的吃,她吃东西的速度并不快,但一直没停。 腮帮子都被辣疼了,嘴巴也是木的,小花一个劲儿的吃,终于辣劲儿到了她能承受的临界点,眼泪奔涌而下。 “坏丁兰,放了这么多辣底子,把你家夫人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嘴里笑道,手里还是没有停下。 憋在心里的各种情绪,怎么理也理不清,让她堵,让她闷,让她难受…… 终于随着这奔涌而下的泪水,全部宣泄了出来。 “……可是这味道,真是很喜欢啊……” …… 第二日,小花嘴上串了两个火泡出来。 黄中带着透明,看起来着实难看。 丁香急得要死,生怕被到来的景王给撞上了,逼着小花又是吃清淡的吃食,自己也去了良医所找胡良医开些下火的方子。 胡良医碰到这种小问题,很是头疼,像这种嘴上长火泡哪是一会儿便能好的。没办法,开了些黄连和金银花掺杂的下火药,让丁香回来给花夫人泡水喝,还给了一瓶清凉的药膏子,说是把那火泡用针挑了,然后敷上。 可是这一会儿是不能够好的,至少得三天吧。 丁香无奈,回来后一一炮制。逼着小花吃了几日清淡吃食,还把泡了药材的水给她喝。金银花倒是没啥,但那黄连泡水着实苦啊。幸好的是,小花不是个娇惯的人儿,让喝就喝呗。 火泡也给挑了,挑的时候疼得小花眼泪汪汪的,把里面的水挤了出去,敷上那药膏子。 该做的丁香都做了,如果景王来撞上,那就只有认命了。 小花笑嘻嘻的安慰丁香,说殿下忙着呢,不会来的。 幸好的是,景王真的连着几日都没来。 那火泡终于好了,结痂了,痂掉了,并且一点也看不出哪里曾长了两个恶心的火泡。 小花终于不用吃各种清淡的粥了,世界仿佛都美好了起来,小花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景王是什么? 似乎小花忘了,西院上上下下都忘了。 所以人都忘了,可一直在小花身边侍候的丁香没忘,每每看到夫人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一个人独处总会异常沉默的样子,丁香心里复杂的很。 尤其殿下这几日罕见的没有来。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劝慰出了口。 “夫人,你要想开一些,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 在丁香的想法里,这种事是一种很惯常的事,尤其富贵人家碰到这样的情形更为常见,如果总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那日子该不用过了。 86、90 ==第91章==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景王来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景州的春天似乎这个时候才到来,院子里的树绿了,花坛里的花儿也开了,每日都有工匠过来细心打理,感觉是没几日,就看到了嫩嫩的绿芽,和几个看不分明的小花苞。 景王来了,小花却再也没过看到花开,听到鸟叫。 似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与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 明明那朵小花儿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可景王总是感觉到别扭的慌。 “你怎么了?” 说着,景王摸了摸小花鬓发。 因着自己与景王这点子小情趣,每日丁香给小花梳头的时候,不管梳什么样子,小花总会在左鬓角留一缕头发,每次景王摸摸那里,小花就觉得仿佛春暖花开。这几日却是没留了那么一缕,而是全部挽了上去,景王手顿了顿,落到她的鬓角。 “没什么啊。” 景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垂着头看不到眼的她,以往每次被她回应摸摸的手指动了动,有些茫然。 他故意把手往她那处放放,却还是没有。 景王觉得心里有点小闷闷,想了想,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可还是没有。 景王闷了一会儿,便被疲累掩盖掉那种不明显的情绪。他这两日实在太忙了,忙里偷闲才来西院,就是想看看她,然后歇上一会儿。 不自觉中,人便睡着了。 很不想往那处看,可是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小花便看了过去。 他睡着了,睡得很沉。 拿过放在炕角的薄褥子,小花小心翼翼的给景王盖上。 似乎小花的动作,惊醒了景王。他动了动,把人拉到怀里,还是像以往那样,她蜷在他怀里,他半环着她的腰,一起睡觉。 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哽噎,小花忍了好久,才没让它冲了上来。平稳呼吸平息半响,才闭上眼,什么也不再想。 到了夜幕低垂,景王才醒来。 小花叫来丁香点灯,又有丁兰和春草两人捧了温水棉帕侍候两人洗漱。小花亲自给景王梳了发,又把自己的头发随便挽了一下。 晚膳已经摆好,两人便去用膳。 菜式很简单,是从z泰殿小厨房那边提过来的,每次景王过来用膳的时候,小花这边便并不用再去膳房点膳了。 吃饭的过程中很安静,用罢,两人漱口饮了茶,便又回到西间。 小花拿了一本书给景王,自己也拿了一本坐在一旁。 景王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儿似乎不对,她脸上仍然有笑,用膳时候也没什么异常,用完膳后来到西间还是一切如常,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突然便没了想看书的兴致,“沐浴。” 小花抬起头,放下手里未翻一页的书,扬声叫了丁香。水备好后,两人便去了浴间。 床帐子被放了下来,掩住了内里的旖旎。 …… 小花明明不想的,此时却是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他是不是也这样对别人了,想着……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眼前一黑,再也承受不住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 “丁香,殿下起了没?” 福顺走进来问道,景王在西院过夜的次数多,这里便也给福顺在一旁安排了一间屋子晚上用来休息。不过每日福顺都起的很早,这才寅时就早早来候着了。 “福总管,殿下还没起呢。”看到福顺,丁香的心思很复杂。 福顺哦了一声,在一旁坐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卧房那里才有动静。 福顺走进去,低声问道:“殿下要起了吗?” 帘帐后面传来一声低应,福顺手一扬,便有几名小太监捧着铜盆、热水、棉帕、青盐、唾盂与景王今日要穿的衣裳步入。 这些都是提早就准备好的,清晨天还没亮z泰殿那边几个惯常服侍景王的小太监便带齐了东西来到西院。所幸这种次数多了,大家倒也习以为常。 拔步床那里的帘幔一直没掀开,外面人自是都肃立不动。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一个娇柔却略带嘶哑的声音徒然响起,“殿下要走了?婢妾服侍您更衣吧。” “你睡。” “哦。” 小花躺在床上,人还有些迷糊,见那人穿了亵衣裤准备往外走,忍不住叫了声,“殿下……” 景王转过头,虽是没说话,但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小花摇摇头,笑了笑,闭上眼。 想着他应该要走了,没想到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头发。 小花睁开眼,见那张淡漠至极却又俊美至极的脸就在眼前,脸上虽是没有笑,但她可以看出他眼里有笑,还有一股让她心窒的温存。 “你再睡会儿。” 她点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告诉自己赶紧睡吧,别胡思乱想,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脚步声离去,小花的眼泪才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夫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床帐外面响起丁香迟疑的口气。 小花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帐子外面,丁香叹了口气。 “夫人,奴婢说句不当听的话,您这样自个为难自个,又是何必。” 这些日子对于夫人的表现,丁香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她年纪小,一时钻了牛角尖,过些日子就会好了。昨儿个殿下来了,两人相处很好,昨儿夜里动静那么大,本以为夫人应该是喜气洋洋的,谁知道她想来问夫人是否起身,却听到里头压抑的哭声。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是钻死胡同钻的更深了。 “丁香,我……”小花在里头呜咽的一句,“……我只是心里堵得慌……” 丁香一咬牙,说道:“先不说福公公这行为妥当与否,夫人难道忘了府里还有王妃还有乔侧妃并两位玉夫人吗?” 小花躺在里头,面色苍白,如遭雷击。 是啊,她果然是魔怔了。 因为景王这些日子对她的独宠,因为景王从来不去那几处,她便痴了,她便觉得那人就是她一个人的。闷着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理会,就当那些都不存在。 可这次z泰殿里进人却让她懵了,尤其进的人与她相似,又有福顺在后面往上推,她思及自己的出处,思及自己是怎么入了景王的眼,所以她就慌了。 她害怕,她伤心,她觉得心里堵……其实归根究底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不知足,慌什么呢,总是会有其他人,世情不历来如此,就像丁香说的那样,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而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的不甘愿呢,不甘愿把他让给旁人,不愿她和他之间的种种被他搬到其他女人身上。 他没来的这几日,她面上不显,实则无不是在疯狂的想他有了新人…… 要不,为什么不来呢? 他来了,她心里别扭,其实更多的则是狂喜。 只是她不愿让他看出来,她甚至想,你为什么要来呢,好不容易我才能平静下来,给我些时间,我会变成那种该吃吃该喝喝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女人。 可是他来了,前些时候那种温存,突然又来了,一下子把她淹没了。她迷了头,花了眼,她恨不得把他藏了起来,谁也不给…… 这种情绪是哪怕上辈子的她也不曾有过的,因为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四少爷不是个良人。 殿下与四少爷是不一样的,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小花也说不出来。 小花仰躺在床上,静静的回想着与他的一点一滴…… 从一起初的殿内侍候,到他要了她,到她换了屋,他隔些日子会来她屋里歇一夜,到景王妃作梗她搬来了西院…… 哪怕到了西院,他也是记得她的,总会隔三差五的来,那时候她刚到西院内心不安,每次他来了,哪怕他从不与她说话,她也能内心安稳一些…… 小花明白自己与景王是怎么这样一点点发展起来的,不外乎因为他喜欢她的身子。 上辈子曾被很多人骂过,说她妖媚惑人,尽干些下三滥的行当勾了四少爷去她屋,可她并不引以为耻。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自己还小,不知道在哪儿听到的一句话,‘一个女人在床上都侍候不好你男人,男人凭什么和你好’…… 那时候不懂,后来在各家辗转见识到各式各样的人后,才发觉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啊。所以她上辈子跟了四少爷后,她就用心侍候他,为的是让他与她撑腰…… 这辈子一起初她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却是在他淡漠却专注的眼神里,在他笨拙却还记得要让她舒服些的行为里,在他抚着她背安慰她的动作里……一点点面目全非…… 他这么这么的好,她怎么甘愿,又怎么舍得让给旁人! ----------------------------------------------------------- 87、91 ==第92章== 青碧色绣花鸟藤蔓的帐内,不知何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静得让丁香心中发紧。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到帐中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帐子便被掀了开,露出的是小花两眼红肿,却神情如常的小脸儿。 “丁香,我想沐浴,然后这眼睛也得消消肿。” 丁香无意识的‘哦’一声,转身出去后,才发觉自己忘了规矩。 沐了浴,小花坐在梳妆台前半靠在丁香身上,让她拿着剥了皮的鸡蛋在自己眼睛让滚着。 一番弄完,小花睁开双眼,瞅了瞅镜子,发觉似乎真的没那么肿了。 又拿浸湿了的棉帕子,放在双眼上敷了敷,然后上了面脂。 小花还给自己画了一个状,换上了银红色细云锦合欢上衣与散花绿丝藤百褶裙,斜斜挽了一个落蝶髻,那一缕鬓发也重新垂了下来,脑后插上那只蝴蝶簪,触摸着那微微颤着的蝶翼,突然心情就格外的好。 用了早膳,趁着天气好,小花去了院子里散了会步,之后便回屋把那身中衣拿出来继续做着。一晃到了中午,用了午膳,她见外面的太阳并不烈,便又出去散了会儿步,然后回来还是继续做衣裳。 到了申时,景王来了。 景王早上离开后,一上午总觉得那小花儿神情不对,可让他想是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 手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他便来到了西院。 入了门来,就见她坐在临窗下的炕上,低着头在做针线。下午的斜阳透过窗棂洒射在她脸上,让她脸上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脸上有那种细细的绒毛,景王突然有一种小花儿很小的错觉。 定心一想,是很小啊。 她十五,他二十六,小了整整十一岁。 见景王进了来,小花坐在炕上冲他莞尔一笑。 “殿下。” 他点点头,坐到炕边来,偏头看她手里的动作。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丁香奉上了茶,搁在炕桌上面。 瞅了他一眼,小花抚了抚鬓边低垂的那一缕头发说道:“婢妾手慢,还得好几日才能做好呢。” 景王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指,“不急。” 又叫了福顺进来,让人服侍他换了屋里头穿的衣裳。 小花认真端详景王一会儿,才发现他似乎瘦了。本就消瘦的体型,似乎更瘦了些。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累,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服侍他在炕上坐下。 端了茶盏递于他,又说道:“殿下,是不是累了,婢妾给你松乏松乏?” “不用。” 她伸手触了触他的肩膀,里头硬梆梆的,“可是你的肩膀肯定不舒服呢。” 景王想了想,摸摸她的头发,“让她人来。” 这样的动作,却配着这么戳心窝子的话。 小花面上一凝,抬眼看向他。他没有看她,侧首望了福顺一眼。 福顺立马哈腰应下,步了出去。 嘭嘭嘭…… 心跳得很快,小花只能强自镇定。 “什么她人啊?殿下。” 景王沉吟一下,说道:“不知道。” 这话让小花有点费解了,她心思杂乱,只能强自笑笑,又拿着衣裳绣着。 过了一会儿,福顺步入进来,身后跟了一名妙龄少女。 小花哪怕还没见着她的样子,似乎也明白她是谁了。 是她! “就是这个。” 景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小花糊成一团的大脑,还能分析出来景王是在回答刚才自己的话。 福顺在一旁指挥着脸色难看的丁香挪下炕桌,那名少女一直没抬头。小花太阳穴的位置疯狂的炸着,让她的脸有些白。 看情形这似乎不是第一次。 “哦。”小花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调整些许又说道:“她是谁啊?”声音里有些好奇。 “不知道。” 听到这话,小花才心里稍微松了一些。 她佯装醋意的睇了他一眼,说道:“殿下身边多了漂亮的小宫人,以后就会把婢妾忘了。” “不是的。” 手被抓了住。 “是的。” “不会。” “就会。” 她以为自己是把醋意给装了出来,谁知道当话一句句说出口,才发觉她其实不用装就是满腔的醋意。 看着他还是平静无波的脸,但眼中有些无奈有点无措,小花一下子觉得心里春暖花开,那些个让她纠结了好多日哭了好几次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就不重要了。而这个人带来心里冲击也在这‘会’、‘不会’之间完全消弭。 又看着一旁垂着头站着的福顺与那名一直低头的少女,小花突然笑了。 “婢妾想看看她是不是有婢妾美。” 景王眼中有些不解。 这人怎么可能跟小花儿比。 小花没去看景王的脸色,眼光扫到下处,“你把脸抬起来,让本夫人瞅瞅。” 下面那名少女身子一僵,至下方慌乱的看了一眼福顺。 福顺笑着道:“这等粗鄙的小宫人怎么好污了夫人的眼。” 小花瞅了景王一眼,玫色唇半嘟。 “抬头。” 见景王都开口说话了,福顺只好又把头垂了下去。 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把整个脸露了出来,却视线盯着下处,不敢妄然看上处的人。 “哎呀,果然貌美如花,眼睛真漂亮……” 娇嫩的女声在上处响起,倩知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花夫人。 那个让她被福公公另眼相看的花夫人,那个据说被殿下娇宠着的花夫人,那个因为那次她不小心的抬头让福公公罚了站在墙角站了半日的花夫人,那个与她长得相似的花夫人…… 哦,不,是她长得像花夫人。 虽z泰殿里人人三缄其口,可从那怪异的眼神,就能看出她长得像花夫人,所以旁人眼神怪异。 唯独有两人眼神不怪异,一个是福公公,不过她是他寻来的,这些日子倩也差不多弄清楚福公公的意思了。另一个则是殿下,可是倩知道,殿下从始至终没看过她的脸。他不是看不到,而是从来不看。 景王的眼神并没有看至下处,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娇俏的小脸儿上难得有的顽皮,还有那玫色不断开口的唇,与那点在唇上的嫩白指尖。 “……怎么婢妾总感觉她长得很眼熟呢?” 这话让福顺脸色一僵,让丁香心中顿悟。 夫人,这是向福公公宣战了啊! “丁香,你来看看,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像谁?” 倩的眼神从小花开口说她眼睛漂亮时,就再也忍不住仰视了过去。 清艳绝伦又夹杂着娇媚动人,白皙到透明的肌肤,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那双眼睛她很熟悉,她也有那么一对,可倩却不得不承认,这双眼才诠释了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 “是有点眼熟,长得像谁呢?” 不管如何,丁香只能陪着夫人把这场戏演下去。 所幸夫人并没有拿她当出头的椽子,而是自己又喃喃道:“……怎么感觉有点像我呢……” 飘忽的声音,重重的击在了福顺的心口之上。 此时此刻,福顺才发现那个一向温顺无害的花夫人,原来从不是善茬。 因为这句话,景王的眼神移了过来。 静默视了半响,眼神又移到了福顺头上。 屋里安静的吓人。 “都下去。” 景王的话音落下,屋里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小花有点不敢抬头,她不是没在景王面前做戏过,可自那以后这是第一次。无端的,她竟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不对。 半响,景王才开口:“陪孤王睡会儿。” 小花跪坐起来,去炕角拿了薄褥子,又拆了自己的头发,幸好今日发式梳的简单,倒也不难拆。最后把那只蝴蝶簪拔了下来,满头的长发披散而下,她把簪子小心放在一旁的炕柜上。 景王看着她的动作,看她放簪子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软得快要化了。 见她把薄褥子盖在两人的身子,看她乖巧的在他身边躺下,他心里喟叹了一声,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小花将脸埋在景王的怀里,像以往一样,心里却有恐慌有忐忑有不安,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做着一整套动作的时候,小花一直没去看景王的脸,因为她怕在上面看到什么让她承受不住的东西。 徒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小花有着一瞬间的僵直,而后放松身子。 何其相象! 她还记得,那次他也是如此安抚她的。 瞬间眼泪奔涌而出,再也止不住。 福公公,也许您高高在上,也许您地位超然,也许您在殿下心中的地位不同寻常,也许…… 但,这样的殿下,这样好的殿下,我怎么舍得,我又怎么甘心舍得!所以,我不让啊! “……对不起,殿下……我不该的……可是我怕……” 突然就哭得几乎喘不过起来,小花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却是压抑不住。这不是惧怕什么的泪水,而是压抑在心中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可以佯装镇定,可以做戏去试探景王,可是当这只大掌放在她后背,像当初她最无助的时候那样安抚自己,她再也装不出坚强。 “婢妾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哭得稀里哗啦,随着眼泪的奔涌而出,埋藏在心里许久的东西也出来了。“婢妾其实早就知道福公公安排了一些小宫人进来,婢妾心里一直担忧着,尤其知道她们长得都比我好,比我年轻貌美,婢妾心里难受死了……” 她一边哭,一边把磅礴的泪水往景王衣襟上蹭着,嘴里不断喃喃,“……殿下前些日子好多天没 88、92 ==第93章== 那日之后,似乎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到底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小花还说不分明,她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喜欢贴着景王了,每日见他来了就满心的欢喜,他不在的时候总会想着他,他在的时候,她怎么也看不够他。 小花知道自己这是喜欢上了景王,比上辈子刚开始那时候喜欢四少爷还多。 她都清楚,她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可她甘之如饴。 小花心里当然没放过来z泰殿那边的人和事,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非常明白的。 例如,她不会在景王面前耍手段,就算耍了,她也会袒露出来,因为她知道男人都不喜欢女人耍手段,也许当时没什么,但日后他总会怀疑你这次到底是真还是假。被自己的枕旁人怀疑,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还例如这件事情,那几个少女她从来不惧,她惧的是福顺。 景王并没有下令做什么,表情和行为还与以往一样。可是又过了几日,一些东西就显露出来了。 自那日起,景王就再没回z泰殿了,从西院出来就去前院,从前院回来就转到西院去了。有时候,明明忙得很厉害,半夜才回来歇息,平日里因着西院很多东西都不是太方便,包括用膳包括起居,可他仍是没有回z泰殿。 人精福顺从来不傻,对景王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主子这是恼了他。 彼时,福顺仍然是倔强的。 他见殿下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进进出出身边带的还是他,只除了平日里歇息与用膳换了地方。 他想,那花夫人果然手段很好,他这是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景王前些日子有些时候也是如此的,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z泰殿里景王日常惯用的东西,因各种‘不便’一点点转移到了西院那里,直到在西院的时候景王总是支开他去干些什么,福顺才开始正视这项事实。 *** 夜里。 青碧色的玄罗帐后,是一对交缠着的人儿。 小花激动得厉害,柔韧无骨似的身子呈藤蔓状似的缠在了景王的身上,玫色的唇在他头上脸上唇上各处疯狂的吻着。 本就是在紧要处,又被那人抓着两瓣软肉往那处使劲按着,更是让她几欲疯狂。 “……婢妾喜欢殿下啊……好喜欢好喜欢……” 眼中的泪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被疼爱狠了的,在眼角悬着。小脸儿上霞飞双颊,娇艳欲滴。神情呈狂乱状,眼神有些迷离,嘴里不停的喃喃着。 “小花儿……” 这两日被这朵小花儿这样喊多了,景王只剩下满心的无措。一开始会震惊,会思考,此时却是会想,她如此究竟是因为他这样这样才喜欢,让她好喜欢,还是因为旁的。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哪个男人紧要关头有功夫思虑这些的。 …… 过了好半响,小花的大脑才开始转动起来。 也许第一次她是无意识的喊出来的,可她思虑了几次,都不想压制住这种无意识。次数多了,心里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可惜,景王的反应不尽如人意啊。感觉就像是无动于衷,可说完全无动于衷又是假的,反正让人看不分明。 事罢,小花也不好意思拿出来问,只能摸摸鼻子认栽,下次继续再接再厉。 更何况,她就是好喜欢好喜欢嘛。 怎么理解都行,也能当做为女人在榻上对男人进行的一种表扬。 反正他似乎很受用,她也美极了,那就这么着吧。 景王翻了身,两人调了位置,小花蜷在他怀里一动都懒得动。 “爽利否?” 小花脸色一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景王问她这样的话了,虽她不是很懂这个词的意思,但大体意思还是懂得。 看不出一向性子寡淡的景王还有这么个癖好,三五不时总冒些惊人之举与惊人之言,总让人感觉羞羞的。 这小花你别看让她做可以,换成了说她就有点困难了,毕竟年纪不大,这种淫|靡至极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回答顺溜了,景王别会觉得她本就是个淫|荡之人呢。终归究底,这小花心里还是有些小正经的。这种正经是一般女儿家都有的,毕竟不是花楼里的头牌,别看手段不差,但哪能那么放|荡呢。 所以,小花选择了装死。 可景王素来是个执拗的人,从他一举一动就可以看出,当然他的执拗只表现在自己的封地公务上,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当中,此时也可以算是多了一项。 “爽利否?” 顿了顿,觉得小花儿太笨了,这个都不能理解,又问道:“欢喜吗?” 小花只能说,“欢喜。” 然后景王心满意足了,僵着脸坐起身叫人备水沐浴。 景王素来只用太监贴身服侍,不爱用宫人。 小花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沾的这种怪癖,反正她是乐意之至。也当然,像这种私密的时候,尤其夜里两人折腾完,这里又没有太监,那便只能景王自己动手或者小花动手了。 景王哪怕早年是个并不受宠的皇子,但也是从小被人服侍着长大的,平日里穿衣洗漱沐浴从来有人侍候,小花又怎么好让他自己动手呢。 怎么说这个男人也是对她挺好挺好的,好吧,是很好很好的,她当然舍不得让他自己来。哪怕自己浑身瘫软无力,每每也主动为之,除非是哪日把她做晕了,要不然她也是执拗的狠。 现如今,今非昔比。 男女之|欢本就是珠联璧合,相互辉映,有来有往才是正途。又不是像以往,勉力支撑,一番被人蛮干下来,早就筋疲力尽。现在虽是浑身瘫软,但并不难受,所以沐浴这种事小花也是能做的。 丁香带着人备水进来,又退了下去。两人去了浴间,小花红着脸给景王清洗身子,让他洗好了离开,他一副面无表情没听到的样子,小花只能压低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在浴桶里清理自己。 粼粼水波,半遮半掩,柔滑白腻,本就是撩人之景,又是那样的动作,景王立即阵亡。 见那人僵着脸抱着自己,手上动作着,身下也没闲下。小花无奈的想着当初记不得什么时候听过的话―― “女人在榻上侍候不好自己男人,又怎么指望男人和你好。” 自己男人。 想想就觉得好羞涩啊! 尤其这个男人还一脸正经样,做着不正经的那种动作,更是让小花心里一酥,主动就了上去。 一番下来,浴桶里的水已经溢出去了一半。 小花微窘,低着头,侍候了他清洗,自己又随便清洗了两下。拭干身子换上亵衣,两人去了床处。 刚躺下没多久,景王突然冒出一句,“那处太小。” 小花如遭雷击,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什么呢?什么呢? “水流了那多。” 天哪! 太淫了! 这人越来越口没遮拦了! 小花临到睡着之前,还是窘得不得了状,殊不知两人所想差之千里。 直到第二日,常顺安排人送来了一个大了一倍不止的浴桶,小花才明白景王的意思。 然后,恨不得把自己找个地缝埋进去。 *** 景王的东西慢慢的充斥着东厢,这处本就不大,更显得有点转不开身了。 尤其是景王的书,景王这些日子住在西院搬过来许多当看的书,这东厢并没有一个正经的书房,每每都是放在一个大箱子里,景王看一本,小花让人去找一本,费劲儿的很。 景王是有些不通俗务,但他不是没眼力界儿的,很多东西也许他不懂,但他看得清其中包含的意思。 于是景王下令,给小花换个住处。 别想多了,不是其他,还是这个院子里,只是从东厢换到了正房那里。 正房那里一溜五间,三明两暗,并有左右耳房两处,后罩房及库房等,面积比东厢大了两倍还有多。 这下地方可宽敞了! 西院上下都是兴高采烈的,先不说以后住起来松散多了,换住处也是宠爱与身份的一种象征。虽花夫人位分未变,但住了正房就代表是这座院子的主人了。以后哪怕同院子住了其他人,也是以正房为尊的。 当然这种丧气的话是没人会说的,夫人这两日正高兴着,谁闲的没事与她添堵。反正换屋子就是好的,一切都好。 这事儿是常顺来办的。 “常顺,干什么去?”福顺见常顺行事匆匆,打了声招呼。 常顺凑了近来,“福老哥,办差呢。”虽心里有点尴尬,但他尽量让面上显得自然一些,“殿下要给西院那位换住处呢。” 话说的点到为止。 这些日子常顺也看清楚福顺的遭遇了,主子那里虽没说什么,但明显就是恼了,只是碍于以往的情面没表现的太明显罢了。旁人也许不清楚,但常顺是景王身边的得用人,自是明白福顺的处境。 一个是顶头管自己的,当年自己还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夹在中间的就难受极了。 可难受也没办法,只能受着。 像这次给西院换住处就是,以往这事都是福顺来办的,却交给了他办,要不然常顺看着福顺也不会如此尴尬。 福顺一愣,哦了一声,“那快去吧。” 常顺也没再说什么,说了句‘那我去了’人就走了。 换了旁人自己上边的和主子出了问题,一贯当二把手的都是卯足劲儿想把上面的挤了,可常顺却没这个念头。他对福顺这个人太清楚,心里也明白他和主子之间的关系,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 89、93 ==第94章== 西院正房那里一直是空着的。 虽是有日常的维护,但既然常顺想把差事办好了,自是要重新修整一遍。更何况这屋子可不光是花夫人住,殿下现在也是住在这里的。 把边边角角一一休整过后,常顺又亲自去了内务处挑了许多家具摆设什么的。夫人的规格自然不高,但有景王在后面撑着,那么里面的布置自是要紧好的来。 一番布置,等完全可以住进去,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 这几日,丁香几人陆陆续续把一些东西往那边移,小花的库房自是早就移了过去。等该移的都移了,剩下的就只能人搬过去才能动了。 景王的书是小花整理的,包括景王最近搬过来的,和以往遗留在她这里的。一本本,小心翼翼的放进大木箱里。 小花整理书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两本很怪的书,怎么怪呢? 景王的书一般都是那种纸张、装订都特别精致的书卷,当然也会有例外,那就是一些孤本什么的,但也从来没有那种连个封皮都无只是用了宣纸上面写了几个字的书皮的,尤其那书名怪异的很。 小花就拿起来顺手翻了翻,本是随便的看几眼,谁知道却是看了进去,看着看着,脸就爆红了起来。 她终于知道景王那‘爽利’一词是从哪儿学来的来! 都是这本□□教的! 唾骂归唾骂,但心里还是有些想看的。尤其这本香艳话本讲得是男女偷情轶事,着实很勾人心啊,好奇死了。 小花就蹲在那里看着,一边看一边想捂脸,可又想看下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丁香走了进来,“夫人,这书奴婢来整理吧。” 小花低垂红脸,赶忙把手里书合上,道:“不用,已经整理好了。”说着,便把那两本书压在了箱子里的书下头。 丁香也没放在心上,帮着把箱子盖阖上。 *** 选了个大好日子,景王早起去了前院后,小花这边就开始折腾着往那边搬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小花没什么事情,都是丁香带着人去弄的,她只管在院子里树下坐着就好。 那边差不多布置好,丁香就来请小花过去了。 正房这里小花也来这里看了几次,横向纵深都比东厢那边大不说,房间也多。正中是堂屋,东次间是起居室,再往里是卧房,卧房一旁还有个很大的浴间。靠西边那里西次间是花厅,再往里就是书房了。 景王的那些书也有了去处,书房里三面至上到下的书架上都可以摆。书架前有一张大大的紫檀木书案,临窗有暖炕,炕上摆了一个黄花梨喜鹊石榴纹的炕桌。 屋里的家具都极为精致,一水儿的黄花梨与紫檀木。摆件儿也换了一空,堂屋里的多宝阁上摆了不少新奇珍贵物件,有的是常顺备好的,还有些则是小花从自己库房里挑了些景王前些日子赏给她的。 “把殿下的书放好,就去领膳吧,剩下的下午再弄。”小花如是说道。 用了午膳,小花便去卧房午睡下了。 早上起来太早,这会儿也是有些困的。卧房这里是丁香几人最先布置好的,小花睡下也不会碍着她们忙碌。 小花睡醒后起来,屋里差不多已经全部弄完了,只见到丁兰和春草两人正拿着抹布抹尘。 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丁香步了进来。 “夫人,殿下那边吩咐给咱们这里进两个小太监过来服侍,人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小花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让丁香给自己整了整头发,也没问为什么要进太监过来。 不过她也是知道景王惯用太监的,这些日子他在西院这里住,每每觉得不方便,不过因为东厢那处地方不够便没提,这会儿换到正房来,拨两个太监过来服侍也是应当。 “让他们进来,我看看。” 丁香出去叫了人进来。 来的是两张熟面孔,一个是小夏子,还一个是小秦子,都是小花当初极为熟悉的两个小太监。 “给夫人请安。”两人一进来,就跪了下来。 小花看了他们两眼,尤其是那个小夏子,然后笑了。 “既然殿下吩咐的,你们就留在这儿当差吧。平日里我的贴身服侍有丁香他们几个,你们负责服侍殿下。咱们这里人口简单,也没那么多是非,只要你们用心当差没有二心就好。两人之中小夏子你领头,有什么事儿与丁香商量着来,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是明白人。” z泰殿里出来的太监,哪怕当初是个干杂活儿的,去了别处地位也不会太低。尤其连景王妃身边都没有太监侍候,花夫人能有那自是说明了殿下的恩宠。小花这番话的意思,也就是给小夏子定了位。比丁香低了一点,但比其他人高,而小秦子则是跟丁兰春草两人差不多。 “奴才等一定用心服侍夫人。” “好了,起来,都退了吧。”小花又对丁香说道:“丁香,你给他们俩安排个住处去,先休息半日,调整调整,明儿个再来当差。” “是。” 丁香带着小夏子和小秦子退了出去。 小夏子能来西院,也是多亏那日在景王眼前挂了号。 景王想着往那边拨两个小太监过去,日常起居也方便一些,刚好看到了小夏子,又想起那日这小太监说得了夫人的赏,便觉得她熟悉的总会好点,便指了小夏子,剩下那个让常顺自己看着办。 曾何几时,一般像这种事,景王都是吩咐福顺来办的。花夫人搬屋是一个,这个拨人过去又是一个。常顺虽心中有些自己的想法,但还是领了令下去办。 常顺心想分派到那边的,明显就是要贴身服侍景王起居的,殿外的那些杂役太监太粗,殿下在z泰殿里贴身服侍那几个肯定是不能动,便又指了与小夏子一起当差的小秦子。 在外人眼里,这两人从殿下身边人分派到一个夫人身边侍候是降了级,可这分派也分很多。在殿下身边是侍候,但近不了身,夫人虽小,但殿下最近这些日子都是在西院歇着的,谁敢说以后不如他人。 所以这两人对能分来西院,都是欢喜连天的。 这些日子景王没回z泰殿,日常用物一件件往西院移着,虽面上没说,但z泰殿里上上下下人差不多都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在不懂人的眼里是想,这花夫人真是得殿下眼呀,能让殿下天天宿在西院。有那么几个则是心里有点猜测,但都是忌讳莫深。 尤其福顺这个当事人,心里更是明白,他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有点无措,有点懊恼,有点不习惯,还有点失望…… 总之,心情复杂的很。 尤其现在,西院进了两个太监,景王起居也不用福顺操心了。景王进了西院正房以后,福顺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看似与以往还是一样,但福顺却发现景王叫他做什么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这日景王在西院歇下后,福顺懒得呆在西院,便回了z泰殿。 小菜两盘,一壶清酒,独酌自饮。 福顺很少饮酒,因着他要在景王身边侍候,每年也不过有那么一两日才能喝上几杯。 此时品着嘴里的辛辣,心里头也火辣辣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走进来的是齐姑姑。 “你倒喝上了。” 福顺笑了笑,“难得清闲嘛。” 齐姑姑走近了,在一旁坐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静了很久很久,她才叹道一声,“你这个犟驴子啊,说了你那么多次,就是不愿听。” 福顺听到这声犟驴,突然又笑了。笑容里有回忆,有心酸,还有着很多很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齐姑姑心里头也有些难受,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懂得殿下在福顺心中的位置了。 “好了好了,把这壶酒喝完,然后该干嘛干嘛去。殿下是认了真,你就不要犟着拧了。” 福顺没有说话,似乎还有点不能释怀,又或者有点不置可否。 “怎么?不信?”齐姑姑笑了笑,“殿下算是咱们俩一手带大的,你看不出,难不成我还看不出来?” 其实都看了出来,只是不愿意信罢了。 毕竟殿下那样的性子,突然变了,这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适应不了。适应不了便会那惯用的逻辑思维评判来看,所以也就落了俗套。 他们的殿下怎么可能是那种俗人?! 还记得想当初,殿下那会儿大婚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变化的,只是终究一腔热血被泼了冷水,让萧氏伤了他的心,这也是为什么福顺和齐姑姑那么厌恶景王妃最根本的原因。 现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罢了。 也许这个人,会更适合殿下一些,毕竟殿下这些日子明眼都看得出来的很开心呵。 “也不过就是一年半载的时间,你也别急了。”齐姑姑的声音很低,“其实应该明白,殿下如果真的想要子嗣,不会这么晚连点动静都没有。” 说破了,不过是他们当局者迷罢了。 两人都是景王的身边的亲近人,也许齐姑姑还会看的不显,但福顺又怎么可能会看不显呢?景王平日里忙得事可不光是封地治下的公务! 虽有些东西是福顺都不知道的,可他不傻,他心里头明白。殿下的心思他也琢磨出了一二分,可他终归不愿相信,在这个世道毕竟是子嗣为重,无后为大! 福顺不明白主子为什么有那样怪异的想法,他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就是因为明白,就是因为怕,他才会如此极端,明明平时一个分得很清的人,此次才会做了许多奴才们不应该做的事。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不能拿出来说的。包括齐姑姑,这事福顺都不敢告诉她。 终归是他贪心了,见殿下改了性子,便起了奢望。其实他应该换念想想,本以为是绝望的事儿,现如今有了转机,哪怕这个转机还得等上个一年半载,但有希望总比绝望好。 福顺把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抿下,放下酒杯,笑了笑,道:“行了行了,我都明白。” “那你可明白殿下的意思?” 90、94 番外之小福子 “犟驴子,你爹喊你回家吃饭呢。”…… “犟驴子,隔壁村狗蛋打我,你帮我捶他。”…… 那时候他们还小,是同乡,是同村,还是邻居,两个七、八岁大的娃娃总在一起玩。后来家乡发大水,就再也没见过了。 再次见面那已经是好多年后了,他是太监小福子,她成了宫人秀姑。虽然她长得大变样了,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也是大变样了,但她也一眼就认出了他,还叫了一声‘犟驴子’。 犟驴子是他的小名。 后来才得知,她是在跟家里走散之后,兜兜转转才来到宫里。而他则是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全家都要饿死了,他爹听说宫里的公公能吃饱饭,还能换几两银子,才把他送进来的。 彼时,他们都各自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两个单纯的乡下娃娃。他是直殿监的跑腿小太监,她是针工局的杂役小宫人。 …… 为了自保其身,又或者是为了两个人还能在一块呆着互相照应,便走路子拖了关系,一起分到了李才人身边。 好多人都不明白,当年已经拜了个有本事的干爹前程远大的小福子,为什么会自甘堕落的去那种一看就是不得宠的才人身边服侍。 没人知道小福子心里在想什么。 …… 在李才人身边的生活过得很平静,虽然免不了会被外面人瞧不起,但胜在没有纷争,也不会莫名其妙丢了命,小福子非常满足。 …… 后来李才人有了身孕。 其实当初小福子还是很烦的,觉得可能又会搅和进去,怎么走哪儿都躲不过,谁知道李才人却选择了藏着把孩子生下来。 后来五皇子出生。 小福子又觉得日子可能会不消停了。 谁知道,李才人还是选择了继续藏着。 有时候小福子会有种暗暗的庆幸,过了几年安静的生活,再去与人斗与天斗着实没意思,可是看着那个小点点就被关在暗室里不得见天日的小娃娃,他又会有种心痛。 那种心痛除了有次见她被个大宫人拽着扇耳光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也是那次他才动了心思要远离那些纷争,他本是想要偷偷把那个宫人弄死的,为了她,为了以后,他选择了暂避锋芒。 李才人似乎有点痴了,照顾那个小娃娃就落在了他和她身上,虽然只是每日那么一会会儿见面的时间,但感情似乎就在这其中建立了起来。 期间看着一天一天仿佛像个木头娃娃的五皇子,他和她也会心急、焦虑、心伤,可他们就是个奴才,能说什么,只能干干的看着。 五皇子终于显露在人前,李才人也被封了嫔,可惜敬嫔没多久就逝世了。像个木头娃娃的五皇子更加木头了,圣上厌烦至极。 …… 人并不是因为有了身份地位,就能够过好的,至少小福子没觉得自己成了五皇子身边的管事大太监有什么好。 主子都过得不好,奴才怎么可能会好到哪里去。 “你个哑巴……” “别当人说你是本皇子的皇弟,一个哑子,也不嫌弃丢人……” “踢他,快踢……” “一个哑子,就应该躲在屋里不要出来,出来只会惹人嫌……” “就这样的,也是父皇的儿子,别笑掉了本皇子的大牙……” …… 小小的一个人儿,被几个比他大的人又推又搡,还拳脚相加。旁边站了无数个宫人太监,却没一个上前阻拦的。旁人只担心自己主子会不会疼了手伤了脚,又怎么会在乎地上那个小人儿会不会痛呢。 可是小福子不能够如此啊,这么几年,算是自己和她一手养大的。就算明知道自己此举可能会丢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也冲上去了。 一边冲上去护着那个人儿,一边口里连道:“几位皇子殿下千万不要伤了自己的手脚,让陛下看到了该大怒了……” 他脸上的笑即卑微又讨好,言语点到即止。 贱吗? 贱! 可再贱,他也得护住怀里的人儿。 果不其然,那几个皇子知晓这事闹大后会被父皇责罚了,慢慢也停下了手脚。可心头怒火难忍,放了小的,这个奴才却是可以拿来泄恨的。 结果是,小福子被吊在树上抽了几十鞭子,一旁站着一个小人儿默默的看着,不言也不语。 …… 上天保佑给他留了个口气,回去后,他爬在榻上奄奄一息,她抱着那小人儿哭得伤心欲绝。 那次以后,小人儿就再也不出自己宫门了。不到万不得已,就只是呆在自己宫里。 那么小一个人儿,似乎就懂事了。 …… 主子不出门了,小福子却不能如此。 人怎么可能与世隔绝呢,隔绝了该哪日被人弄死了,外面还没人知道。既然生活在这肮脏的世道,总要有在里头打滚的觉悟。 早学会独善其身改了以往刚进宫时做派的他,又开始屈膝逢迎起来。脸儿可以笑得成了菊花,也可以森寒如阎王降世…… 在外面他是狗腿子,是个可以任人打骂的下作货,在内他把整个宫里就那么几号人管的老老实实…… 对惹不起的,他可以阿谀奉承,可以任人辱骂,可以跪地求饶,装孙子装狗。对惹得起的,他可以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脚踩得比谁都狠…… 想在这深宫里好好的活着,护得住人,就得泼得下脸皮,耍得起狠。 脸皮是什么?能吃吗? 宫里很多宫人太监都说五皇子身边那个大太监是个人才。 是个人才吗? 也许吧,不过是为了活着。 活着。 护着他。 也护着她。 她也改了做派,变了性子,似乎人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一天天循规蹈矩,一日日谨慎起来…… 他们为了什么,别人不懂,他俩自己懂。 …… 小人儿一天天长大,可是秉性一点都未改。 两人心中焦急,却是无计可施。他们要做的事太多,要操心的事太多,只能一日一日,任其如此…… 小福子曾想,总有一日他们可以脱离这个不见天日的皇宫,总有一日…… 那时候,那个已经长大的小人儿应该会笑了吧…… 91、95 ==第95章== 小花发现景王这几日心情不好。 景王的情绪一直很隐晦的,也是过了几日小花才反应过来。 她看得出来不是针对她的,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当然也不是那种很严重的心情不好,而是总感觉闷闷不乐的那种。 想着最近极少见到的福顺,想到景王貌似准备在西院扎根儿的举动,小花心中似乎有了点明白。 据说,殿下是福顺带大的。 明白归明白,小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里面有她的原因在里头,她心里除了全然的感动与甜蜜,也是有些不安的。 殿下为了她,连福顺都对上了。 福顺和殿下之间的关系,她可是知道的。 这个结果让她很吃惊,但要说不欢喜完全是假的。小花从来不是一个很良善的人,她可以不招惹任何人,但旁人在她头上动土,她也不会没反应的。 对于福顺这个人,她喜欢不起来,要说怨肯定是有一些,但要说有怨又有些牵强了。毕竟自己现在怎么和景王如此好的,除过了自己在里头的努力,她不得不承认一起先还是要感激福顺。 包括刚开始来西院,丁香这个帮手为什么会分到她身边,她也清楚是福顺的作用。 而福顺为什么会弄那么几个人进来,她心里也是明白的。作为她的立场,她着实给不了好脸,作为福顺的立场,他这么做似乎也没错。毕竟他一直求得什么,这么久她也看出来了,他推她上来是如此,那几个的作用也是如此。 明白归明白,可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小花只能丢开不去想也不去管,她只管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便罢。 这日,给景王做的衣裳终于做好了。 月白色的中衣,袖口与衣襟处绣着流云纹,看起来简单又大方。小花拉着景王去试了后,见尺寸刚好合适才放下心来。 试好后,小花想帮景王把衣裳褪了,准备明日浆洗了再穿,景王却是不理她,随便在中衣外头套了一件袍子,便自顾自去了东次间。 这种貌似稀罕的动作,让小花笑眯了眼。 “既然殿下觉得还行,那婢妾再做两身与你。”在景王身边坐下后,小花说道。 “可。” 小花又贴到景王身边,靠在他腿上,有一句每一句的和他说着话。 景王虽是难改寡言,但小花跟他说个什么,现在两句也总能回上一句的,虽说字数还是那么少,但聊胜于无,至少让小花看到了些许改变。 这么一个寡言淡漠的男人,因为自己改变了多少,小花还是历历在目的。每每思及这个,她就忍不住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小花缠缠磨磨把脸在景王腿上揉了揉,然后又佯装无事的正过来。景王看了她一眼,眼波闪了闪,摸摸她的头发。 此时正值下午,外头阳光甚好。 景王在垂首看书,小花躺在他腿上。手里无聊的抓着他的手,磨磨蹭蹭,怎么也舍不得丢,心里总有一种激荡在回旋。让她感觉兴奋,感觉热血沸腾,感觉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发泄出来。 她自下往上看着他的脸,眉目如水墨般渲染,斜飞入鬓的眉,细长淡漠的眼,从微垂的眼角到上扬的眼尾,眼部线条无比流畅优美,让人怎么看怎么爱极。 见她眼含欢喜的看他,景王又摸了摸她头发,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总喜欢这样看他,景王虽不是很明白里头的意思,但他非常喜欢如此。因为这样,他的心情会非常轻扬,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起来。 小花看着那眉那眼,忍不住就痴了,心砰砰砰直跳,像是要撞出来似的。 她丢了手中的大掌,环上他的颈,就厮磨了上去。嘴上恶狠狠的吻着,似乎这样才能心里舒服些,可又不自觉的小心翼翼放轻动作,怕弄疼了他。 景王丢下手里的书,把怀里的人儿往上搂了搂,虽不是很明白这小花儿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但心里也是爱极这样的。 丁香准备进来换茶,见到这一幕赶紧蹑手蹑脚走了,甚至还小心翼翼把门半掩了起来。 一番口舌交缠,两人方气喘吁吁停下。 他的眼里燃烧着什么,她的眼湿漉漉仿佛要滴出来水儿。对视半刻,两人又开始动作起来。 …… 高兴是高兴了,宣泄也是宣泄了,但事后不好处理啊。 事罢,小花抱着景王的脖子,半天不愿意下来。 “怎么办啊?” 小花羞愤欲死,这种肯定是要处理的,可大白日的叫水,不是明摆着告诉人他们刚才干了什么。 景王则是有听没有懂,不明白小花儿为啥表情那么怪异。他靠在抱枕上,轻吁平缓气息,手里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她摇散了的长发。 “什么?” “这啊。” 见对方还是不懂的样子,小花只能小声道:“大白日的叫水,不是大家都知道咱们干什么吗?” 景王睨了埋在他胸口处,一脸无脸见人的小花儿一眼,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景王才道:“来人,备水。” 表情和口气与常无异,但让小花来看霸气侧漏极了,让她目瞪口呆。 “是。” 小夏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花彻底不敢抬头了,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面上却是一动不动,只是抓着景王的手紧了又紧。 人退了下去,景王见她羞得都不见人了,心中虽不解她的想法,但还是满喜欢她这样。把人抱了起来,两人去了浴间。 小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给两人换了衣裳,换下的衣裳则是自暴自弃直接扔浴桶里了。 收拾完,去东次间,里面空无一人,但刚才七歪八斜的炕桌与乱得一团糟的炕上已经恢复如初了。 炕桌上还放了一杯白水和一盏茶,小花一见那白水就知道是丁香的杰作。心里感叹体贴的同时,还有点宓摹 之后两人又回到炕上,景王继续刚才那本未看完的书,小花也拿了一本书在一旁佯装看着。看外表两人样子与惯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偶尔对视一下又快速闪避开的眼神中才能看出些端倪。 又过了两日,小花听说z泰殿那几个小宫人消失了。 消息是小夏子递过来的,至于为什么小夏子出了z泰殿还能知道里面消息,小花没有探寻。 当晚见到景王样子如常但明显没有闷闷不乐那种情绪,小花终于放下了心。 她想,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吧?! 果不其然,那之后景王虽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往西院来,但z泰殿那里也是会回去的。而福顺出现的频率也大幅度增加了,景王也开始开口让福顺办些什么了,小花心领神会,状似如常。 当然从面上来看,她因这事似乎吃了些亏,但终究小花觉得如此才心安,她暂时还不明白这种心安是个什么意思,但她一贯的经历知道这种直觉通常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 看着坐在书案后手持书卷的殿下,福顺徒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说是把的住殿下的脉络,但当他前面把人都送出了府,后面殿下就回来了,既是心肠冷硬如福顺,还是忍不住会感动。 殿下还是以往那个殿下啊,面上不显,其实内心体贴。 他真是太不该了! 可有些东西,是无法拿出来诉之于口的,福顺虽是内心激荡,但还是按压了下来。像以往那样,吩咐人奉茶端水,并事必亲躬的端至案上。 书房内还是像以往那般的安静,可因两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也产生了一些变化,只是这种变化 92、96 ==第96章== 搬到西院后,那两本怪模怪样的书小花也将它摆在了书架上。 景王不在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取下来观摩观摩。可能因为心态的原因,每次看的时候,她都要把丁香几个支出去。 这日窝在炕上,正看得羞不可言的时候,景王来了。 景王现在来,几乎是不用人通报的,小花又过于聚精会神,等景王来到一旁时她才反应过来。 她反射性的动作是将那书塞到后面抱枕下头,可惜没来得及思考,要不然她会选择状似随意的把书放下,不要显得这么刻意。 景王见此也没说什么,等小花起身招呼丁香把景王家常衣裳拿过来的时候,手就摸了过去。 等小花回过头来,就见到景王拿着那本书在翻。 虽说书是他的,他肯定看过了,但被当面发现她居然也看的时候,小花立马萌生了一种很浓厚的羞耻感,眼睛都不敢抬了。 景王见她羞得娇艳欲滴的样子,什么也没说,让小夏子服侍换了家常衣裳后,在炕上坐下。 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景王看她还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大手一拉把她拉过来。 “殿下……”声音是期期艾艾的。 景王倒也没笑他,而是翻开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道:“这个不错。” 小花愣住了,这殿下的反应太异于常人了! 心中疑惑大于羞耻,她红着脸瞄了两眼,立马大脑一轰,彻底白了。 修长的玉手磨蹭着她似火的脸,景王状似无意道:“晚上咱们试试。” 这下小花连眼睛都僵住了,转都不会转。 “怎么了?” 人被拉到怀里。 “没、没……” 怎么可能没呢?傻子都能看出肯定有啥,景王的反应是她不高兴了。 “气了?” 见他拧着眉的样子,小花心中喟叹,罢了罢了,这男人的反应素来与人不一样,她的害羞似乎是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对方完全不能理解嘛。 现在小花已经非常清楚与景王相处的套路了,在他面前还是不要遮着掩着,一来她不愿瞒他,感觉不利于和谐。二来,有时候他不懂,他不懂她又不说,可不是中间会隐下什么东西。 就好比上次那样,她心中吃醋难受了好几日,他则是还懵懵懂懂,甚至还叫那人过来给他按摩。 她要是个心里爱藏事的人,肯定是把事隐了起来,可她惊慌失措下说了出来还哭那么惨,后来听了他那话才明白,他根本是没意识到。 有了问题就要说,有话也要说,这是小花琢磨出来和景王的相处方式。 反正两人天天羞人的事干多了,有啥好害羞的! 想是这么想,但害羞的心情还是避免不了。 所以面上小花是这个样子的―― 脸红红的,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期期艾艾的把脸埋在景王胸前揉了好几下,才道:“太羞人了……” 话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尾音直接就消失了,看来确实是羞很了。 景王最喜欢看她羞得娇艳欲滴的样子,看起来可口又美味,他咬着她耳朵吻了吻,“羞什么,孤王一直想,怕你不愿。” 非常不正经的话,用的是非常正经的口气,说得小花心里头一酥。 “那、那晚上咱们试试呗。” “大善。” 试验的最终结果是,第二日景王走后,小花抚着腰躺在床上磨蹭了半日。其实这半日啥也没干,就是捂脸羞或者是偶尔傻笑下。 *** 齐姑姑给小花安排了一个教她学识的女先生。 事情还要从景王留下的书来说起。 景王拿到西院这里的书零零总总摆了一书架,小花无事的时候也会拿几本看下。 小花是识字的,但并不多,以往只有那么几本书可看的时候还不觉得,反正就是翻来覆去的看,现在书多了,有选择的多了,就会觉得看书起来很是吃力。 景王平日里太忙,来西院后也是忙了一天才回来,小花也不好意思拿着书卷去问景王这个字是什么那个字是如何。那种事干个一次都够她羞死了,更不用说次数多了,毕竟那个女人愿意让自己男人知道自己的短处啊,还不是巴不得在他心里都是些美好的形象。 日积月累下来,小花便动了找个女先生叫她识字写字这种心思。 反正日子过的清闲,学习下还能打发时间。 小花对景王说了,景王同意,然后没两日齐姑姑那里就送了个女先生过来。 上课的时间主要定在了下午,一次一个半时辰,当然如果小花有事的话,可以不用上,让身边服侍的宫人去通知下授课先生就好。 这位女先生姓陈,是个寡妇,以往是在富贵人家教授小姐们功课谋生的,也不知道怎么被齐姑姑给请了回来。 小花没什么根底,也看不出什么陈先生水平的深浅,反正教她似乎是够用了,便认认真真跟她学起来。她本就有底子,只是底子不好,学的杂七杂八,字也会写,但那字着实拿不出手。 那陈先生考量之后,便决定从头开始教起,基础从三字经开始,另一方面练字也从最起初的握笔姿势与悬腕教起。 陈先生本想这位花夫人会不耐烦的,毕竟她年岁已大,启蒙又晚,身份摆在这里,她一起初还以为是闹着好玩的,心中有点想法,但碍于景王府的地位与丰厚的月俸便留了下来。 谁知道教了几日,发现对方态度极好,也没有什么贵人脾气,便开始认真教起来。 两个都是那种做什么事都非常认真严谨的人,相处下来倒也和乐。 一个月下来,小花以往不堪入目的字已经大有长进了,陈先生每日布置的练字功课也能完成。 小花是学得兴致勃勃,景王却是发觉小花儿陪他的时间少了,因为有时景王过来西院的时候,总会碰见小花正在认真做功课。 当然,她也不是无视他的状态,也会将他安置好了。 例如没用膳便安排用膳,无聊的话,就拿本书与他。并且人也是陪着他的,只是以往总会在一旁做针线看书顺便嘴里跟他说说的话的人儿,如今却是拿了纸张与字帖伏在一旁炕桌上描红,也不和他说话了。 无端的,景王就看那字帖有些反感。 只是这一切,小花都不知道。 今日见景王罕见的瞅了她几眼,小花放下手中的笔,“殿下?”声音里带了点疑惑的意思。 又见景王眼睛移到桌上的字帖,小花笑着解释,“婢妾在做陈先生布置的功课呢。以前也是识字的,但字写得太难看,陈先生便找来了几本字帖,让婢妾每日描几张。” 这事景王是知道的,还是经过他同意的,却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找了郁闷。 景王没有说话,把眼神移回书卷上,小花习惯成自然,则是又执笔开始描红。 “殿下,那个陈先生学问真好,琴棋书画都会,陈先生说以后也会教婢妾这些的。” “昨儿个听陈先生弹了一曲琴,真是好听。” 小花把这张描完,又换了一张纸。 “婢妾字写的不好,也想练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 见她叨叨满脸兴奋的样子,景王问道:“欢喜?” “嗯。”小花答道。 景王又看了她一眼,想到这几日她明显好的精神气儿,思及有次他来从窗外见她无聊的呆坐在那里的样子,暂时又觉得那字帖不那么刺眼了。 罢了,她成日里也没什么可消遣的,总得找点什么打法时间。 这么想着,他把眼神转回了书卷之上。 *** 时值六月,本应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景州这里却是正当好。 绿树成荫,凉风徐徐,树下设了两张案几,一张前坐了一名四十多岁的青衣妇人,一张则是坐着小花。 “夫人的字越来越长进了。” 上完每日的例行课程后,陈先生看了小花昨日的功课后,说下此语。 “谢谢陈先生的夸奖,还需要多多练习呢。” 陈先生听到这话,一向素淡的脸露出一抹笑容。 “夫人不用谦虚,您本来就进步很快。” 丁兰走来,禀道:“夫人,贺嬷嬷来了。” 小花先对陈先生行颔首礼,后对丁兰说:“帮我送送陈先生。” 丁兰把人送走,小花见这树下环境正舒爽,便决定不用挪位置,让丁香把案上的东西收收,自己便往院门处去迎贺嬷嬷。 因着景王最近大部分时间用膳都是在西院,西院这里和z泰殿那里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不光西院侍候的几个宫人和小厨房那里的姑姑太监们熟,贺嬷嬷三五不时也会来西院坐坐。 小花现在日子过得很顺遂,曾经所想的现在都有了,有春草有贺嬷嬷有衣食无忧有无忧无虑,曾经没想过的现在也有了,有景王…… 小花与贺嬷嬷在树下的小圆桌前坐下,春草丁兰上了茶端来了各式果子。 “这处倒是好,乘凉不错。”贺嬷嬷坐下后,看了看四周说道。 “是呀,虽说夏日里头不热,但坐在屋里总觉得不通风,这几颗树冬日里倒没觉得什么,没想到过了春天就开始枝叶繁茂起来,用来乘凉倒是挺好的。” “是挺凉快的。”贺嬷嬷端起茶盏抿了抿茶沫,说道:“闲来无事便来找夫人说说话,夫人可千万不要嫌嬷嬷烦。” 小花嗔道:“看嬷嬷你说的,我也是闲来无事,每日就和陈先生上课能打发时间,巴不得天天有人来找我说话。” “那可真就两妥了,最近z泰殿中事少,嬷嬷也是闲得厉害。” 这个确实是事实,景王最近很忙,白日里在西院露面的时间大大减少,大多数晚上很晚才回来。在西院呆的时候都短了,z泰殿那里可想而知。 主子回来的少,z泰殿侍候景王的那一班子人难免就闲暇了下来。贺嬷嬷是小厨房的,倒还好, 93、97 ==第97章== “你现在还怪福顺吗?” 听到贺嬷嬷这样问,小花有点愣了。 “你和殿下感情好,嬷嬷都看在眼里呢,可嬷嬷不想你心中和福顺有隔阂。估计殿下处理福顺那事,你虽心里并没有什么怨怼,但也是有想法的吧。” 小花半垂着眼,没有说话,眉眼之间也没有愤慨之意。 怎么可能没有隔阂呢?说没有那都是骗人的,她不想骗贺嬷嬷。 贺嬷嬷叹了口气,“嬷嬷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这个故事很长很长,从一个怯弱的少女入宫被封了才人,到这个才人瞒着生下来了皇子,为了怕自己儿子遭了暗手,进行了各种各样的预防措施,一藏就是六年。 再正常的孩子,在幼童时期,被这么养着藏着,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而这个幼童的问题就是为人孤僻,仿若个木头人似的,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而后来进入人眼底之后,想象中的苦难也没有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讥讽、辱骂、不屑等等,甚至哑疾久治不愈,还惹来了自己父皇的厌弃。 母亲逝世,父亲厌弃,哪怕是个普通人家的幼童也会生活艰难,更不用说是在深宫之内。皇后面甜心狠,明面上倒也没下什么狠手,顶多就是忽视罢了。可上面人都是如此,下面侍候的人可想而知。 幸好的是这个幼童身边还有两个很忠心的忠仆,两人几乎是一刻不离的守在那个还很幼小几乎对迎面而来的恶意没办法有丝毫反抗的幼童身边。 期间受了多少磨难自是不提,幼童毕竟是皇子,旁人还做的不敢太明显,而身边的这两个奴才可就没那么好了…… 其实故事讲到这里,小花已经完全明白了。那个皇子就是殿下,那两个宫人就是齐姑姑和福顺…… 要说心里没有想法,真是假话。 即使小花不断告诉自己,景王和福顺和好如初对她才是最好的,可心里也是有想法的,觉得景王这样冷处理福顺手段有点太不动声色,似乎有点不解恨的感觉…… 她早就知道福顺对景王来说,不同于其他的奴才,直到贺嬷嬷讲了这个故事,她才真正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同。 “说句大不敬的话,福顺几乎是一直把殿下当做自己的命根子在看待,举凡是对殿下一切不好的,他都会堵在前头冲锋陷阵。当年嬷嬷分在敬嫔娘娘宫里,也是从当初那种艰难中过来的……现在殿下长大了,成人了,也分封出来了,日子本应该是顺心顺意了,他又开始操心殿下的子嗣问题。夫人是如何进来,想必您早就明白了,而那几个道理与之相同……” 四周安静极了,连那偶尔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似乎也没了。 “嬷嬷当初也觉得福顺这样做不好,可刨除一切外在的因素,也难为他一片苦心了。唉,这老家伙一向谨守本分,从来事必亲恭,唯独在这件事上做的过了……” 小花早已是泪流满面,不为其他,而是景王。 她一直以为人的性子必会与其成长有关,却没想到景王是如此长成的。心仿佛被人捏成了一团似的疼,几欲喘不过气来。 “嬷嬷没有想为谁解释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其实人没有全然的好坏,可能在你的立场,他是坏的。可是在他自己的立场,可能他就会觉得自己是对的,孰是孰非,还得是自己琢磨。” “嬷嬷,我没有怪福公公的意思。您说的,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赶紧把眼泪擦擦吧,本来是来说说话解闷的,没想到倒把你给说哭了,这可就是嬷嬷的该死了。” “嬷嬷千万不要这么说,小花感谢您告诉我这些。” 感谢您让我知道他的以往,感谢您让我心这么疼。 丁香去屋里端来水,给小花访嫔狭讼阒r环掳眨u鹏鋈灰恍Α “殿下对你好,嬷嬷其实也挺高兴。虽然嬷嬷没在殿下身边侍候,但看了这么多年,也是明白殿下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儿。”贺嬷嬷摸了摸小花的手,又说道:“你的身子,嬷嬷估计差不多近段时间就会好了,其他的你可得加把劲儿。” “女人啊,这一辈子,什么也比不过有个子嗣在身边的好。男人的心意,有最好,没有也不是不能过的。”这句话的声音压得极为低。贺嬷嬷这辈子虽没有嫁过人,但看到的太多。此时说来,可以算是有感而发,也可以算是指点。 “嬷嬷,小花懂。” “懂最好了,你附耳过来,嬷嬷告诉你几个助孕法子,你先放在心里琢磨着。等时候差不多了,自己看着办吧。” 贺嬷嬷低声小语,小花听着听着就面红耳赤了。 说完后,贺嬷嬷道:“好啦好啦,老婆子也坐了许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嬷嬷,我送你吧。” 小花站起来要送贺嬷嬷出去,她不让,不过终究还是没拗过小花。 出了西院大门,贺嬷嬷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其实齐姑姑不来找她,她也是会琢磨着向她点几句的。 殿下心里两边都丢不下,这两人有矛盾,殿下心中难免会考量。小花的时间毕竟没有福顺长,日子久了,主子难免会偏到福顺那里,认为她不懂事。 更何况和福顺修复关系,对她也不是没好处的。 这样想七想八的想了一大堆后,贺嬷嬷才失笑出声。 这真是人老了,操心的也多了。 *** 晚上景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 一直肃着的脸到了西院以后,才稍微和缓那么一些。 小花现在已经养成习惯等着景王了,正在东次间描红的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迎了出来。 侍候着他更了衣,得知还没用膳,就让丁香赶紧去叫膳了。 “殿下,累不累?都这么晚了,没说先用了膳。” 小花嘴里叨叨,服侍着景王上了炕,给他端了茶盏,又往他身后塞了个大软枕,自己坐在他腿边,摸了摸他的腿。 仅这一摸,小花就知道景王可能又是伏案了一天,心里有些心疼又有点恼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眼睛绕到站一旁的福顺身上,她态度自然的说道:“福总管跟着殿下忙了一天,肯定也是极累的,也坐下歇会儿吧。” 这是小花自那以后,第一次和福顺说话。 不光福顺感觉到了,景王也感觉到了。 “老奴不累,谢夫人的关心。” “怎么可能不累呢?殿下还是坐着就累成这样,您还是站了一日。” 她示意一旁的丁兰去搬张椅子过来,福顺连忙推拒,“奴才在主子跟上哪能坐呢,谢夫人的好意。” 见此,小花只能对景王说道:“殿下,福总管不愿当着您面上坐,要不让他去别间休息休息?”见景王点头,她又对福顺笑着说:“福总管快去歇歇,殿下有什么事我让人叫您。” 福顺只得跟着丁兰去了外间,小花又把春草招来交代了她几句,让她上茶上点心,还有晚膳也不要忘了。一番忙碌下来,扭头看到的是景王默默看着她的眼神。 小花摸了摸鬓发,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福公公毕竟是殿下身边的老人儿,婢妾就算一时心中有些不痛快,还能一直不痛快不成,总归来说只要对殿下是好的,婢妾也会觉得他们是好的。” 景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摸了摸她低垂的脑袋。 她能明白,甚好。 景王的晚膳是摆在东次间炕桌上用的,福顺则是在外间的一个小桌上用的。 跟了景王这么多年,殿下一直算不上是个细心的人,福顺每次用膳说起来吃的也算是极好,但更多数则是随便吃两口就算完了,哪能在殿下身边当差还能吃顿顺畅饭的。 花夫人在向他示好,福顺知道。 见到花夫人这样的表示,哪怕内心高傲如福顺,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殿下宠着的人,对自己有隔阂并不是什么好事,早早就认清现实的福顺也是明白这点的。只是终究人老面子薄,一时低不下这个头。 他不知道的是,齐姑姑和贺嬷嬷为了他的事可是费了不少的心。以往坐阵小厨房从来不出门的贺嬷嬷也罕见的出门了,还要考虑到花夫人心里不好想,来了几次才切入正题。 所幸现在皆大欢喜,都是众人乐见其成的。 福顺一边用着饭,一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那个年纪小的花夫人一会说一句‘多吃点这个’‘再用一碗饭吧’‘这汤挺好的’,虽殿下没有回应,但用他以往的经验来看,殿下绝对是听了的。 遂生出一种怪异的心情,殿下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似乎也挺好,总归可以知冷知热。 坐在外间,看到的景象也是挺多的。福顺见着小夏子两人进进出出,顺着侧门往浴间那边备水,就知道这肯定是花夫人给殿下准备的。 殿下的腰椎肩颈都不好,花夫人隔个一两日就会让人备了滚滚的热水,让殿下泡上一会儿,然后 94、98 ==第98章== 浴间里,景王坐在偌大的浴桶内。 小花坐在一旁,边撩水玩,边和他说着话。 不是景王不想让她陪浴,而是这水温度高,对景王来说,泡一下等下推拿会舒坦很多,对于小花来说,泡完了她就成煮红的虾子并浑身松软无力了,而且每每到了最后都会走了题。 所以自那次景王拖着她在浴桶里荒唐了一场,之后例定的推拿没顾上,小花埋怨了景王,他就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与殿下说了那么多次,平日里自己要注意些,就算不为了别的,自己也不会难受啊。什么事情比身子重要?办会儿公务,起来活动活动,总是好的。” 这种叨叨,小花不知道说了很多遍了,在她看来,景王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她不知道的是,景王比原先改了许多,只是最近事情多起来,他才想不起来此事。景王瞌着眼,靠在浴桶里,看似人昏昏欲睡,其实大脑一直在转动。 他想着那处银矿的开采,想着京中最近的各种异动。银矿那处也就算了,关键是京中,自从那次削减兵权未成之后,京中那里异动频频,景王参考了各种消息,才发现中间的机锋所在,只是一时事情还不明朗,只能静观其变。 说是简单,但对于在万里之遥的他来说,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钉子暂时就只太子那里还能得用,另外几处都还上不去,所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他只能命手下人收集各种消息,然后自己根据着太子那里过来的消息与自己上辈子后来的一些所知慢慢对应,才能管中窥豹。 这些都是黄覃与那几位幕僚门客都帮不上的,只能自己来,因为他是发号施令者,只有他能统管全局,才能做到如臂使指。 当然,也不止这些,还有封地的一些官员,长史关铮那里,治下兵将那里等等等等,都需要他自己去琢磨去思考。 景王想着想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只冰凉的手指摸上他的眉心,揉了揉,“都忙了一日了,回来就歇歇。” 小花不明白景王为什么会成日里那么忙,就算知道什么她也不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回来了能呆的舒服一些。 想着下午知道的那些,小花眼里的烟雾又弥漫上来。可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坐在了景王身后,拿着把玉梳缓缓给景王通发。 胡良医说多通发对人好,小花记住了,有机会就会帮景王通发。 通了一会儿,她摸摸浴桶里的水有点温,便叫来人又注入些热水。 泡了差不多快一刻半钟的样子,小花才叫景王起身,为他擦了身,套上亵衣,两人去了卧房。 这会儿让景王再想什么,他都没精力想了。面埋在软枕里,有淡淡的清香和惬意的气氛,不自觉就阖上了眼,放缓呼吸。 小花自顾自的忙碌了半个来时辰,停下手后,见他睡着了。自己去沐浴更衣后,又回到床上。 等小花躺下的时候,景王已经换了一个侧卧的姿势,小花贴了上去,抱着他的腰,缓缓入眠。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小花每日除了与陈先生学习功课之外,其他重心全放在了景王身上。日子过得悠闲而又舒心,不自觉又是一个多月多去了。 “夫人身子恢复的很好,这次两副药吃完便可以停了。” 胡良医把完脉后,抚着胡子说道,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 “贺嬷嬷的药膳很好,老夫本来预计差不多得五六月之久,却没想到会提前了一个多月。” 听到这话不光小花的脸亮了起来,连一旁站着的丁香等人都难掩喜色。 “真是谢谢胡良医了,这事多亏您与贺嬷嬷。” “夫人客气了,这是老夫的职责所在。” 丁香把胡良医送了出去。 “谢天谢地,夫人终于好了。”春草在一旁双手合十说道。 “好了好了,终于好了。”丁兰激动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小花比她们要含蓄一些,但喜悦之意流于言表。 不一会儿这个好消息传遍了整个西院,大家喜笑颜开的。 花夫人的康复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能明白,也许这景王府第一个小主子就要出在她们西院了。 景王那边也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这个消息是福顺报过来的,福顺那脸哟,简直都笑成一朵菊花了。 “殿下大喜啊,夫人的身子终于快好了。” 景王‘嗯’了一声,也没说话。 “这可是大喜事呀,胡良医贺嬷嬷还有西院那群奴才可都是有功。”话里的潜在意思就是问,要不要赏。 “你去办。” 福顺得了令后,乐滋滋的跑了出去。 景王历来表情不显,情绪深沉旁人琢磨不透,对于小花身子康复一事,旁人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在外人眼里,景王只是这两日突然又忙了起来,连西院都顾得去。实质上,景王经过了什么样的心理挣扎,没人知道。 两日没来,景王也是心里惦记得慌,第三日还是来了。 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晚上躺在床上,不光小花激动,景王也激动的厉害。尤其这几日他因着有些‘忙’,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了,心里想得厉害爆发出来自是不同往日。 所以今日景王格外勇猛,连着要了几次,即使小花早已今非昔比,也被他这连番索取打得溃不成军。 一番下来,两人都是大汗淋漓,床上的床单被褥也卷得乱七八糟。 小花浑身疲软,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话,“殿下,婢妾的身子好了呢。” 虽说景王早就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但小花还是觉得自己亲口和他说更好一些,就像一个有喜悦之事的孩子习惯性分享给自己最亲密的人。 景王摸摸她汗湿的头发,“欢喜?” “嗯。”小花满脸都是笑,点点头。 景王本想问她为甚欢喜的话,戛然而止。她欢喜什么,他自是知道。 提到这个,小花半坐起来,伸手拽了一个枕头塞在臀下。 景王见她这怪样子,不解问道:“这是干什么?” 小花打了个哈欠,眼睛似睁非睁,“这据说是什么助孕的法子,婢妾试上一试。” 景王眼光闪了闪,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扬声叫人备水。去沐浴的时候,准备抱她一起的,却是被推了推。 “殿下你先去,婢妾一会儿就来。” 景王不解,小花才红着脸指指臀下的枕头。 景王去沐浴,小花又躺了一会儿,感觉贺嬷嬷说的时间差不多够了,才起身去了浴间。 一番收拾好,等两人回来,床上已经被褥都已换新。 躺下后,小花很快就睡着了,景王却是睡意全无。 他看了身边的娇颜一眼,想着她红红的小脸,想着她欢喜的样子…… 其实她是想给他生个孩儿的是吧? 明明抵触,明明还没拿定主意,明明知道这样以后他会更为难……什么都知道,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转了过来,因着他想起她上次大哭那场时说的那话,殿下不来,婢妾以为殿下有旁人了,婢妾心里难受死了…… 他不想她难受。 她现在好不容易身子康复,她很高兴可以有孕了,他还能置若罔顾吗?还能让胡良医掐日子吗? 其实,他都可以。 他有很多很多办法不让她有孕,可他就是舍不得。 他一想到他做出了这种种,她知道后那种突然花儿就败了的样子,他就心生恐怖。 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 如若真有了,就好好生出来养着。 倘若那一日到来,也终究给她留个依靠…… ******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又发生了什么,日子继续那么顺遂的过着。 又过了一个多月,西院突然闹出了大动静。 经过贺嬷嬷的调养,小花现在小日子的日期已经非常准时了。可这个月已经迟了十来日都未来。 大家都惦记的事儿,自是紧张万分。 迟了一日的时候,丁香的眼神便有些异样,小花也明白那是什么。 等景王再来西院过夜之时,偶尔碰到床笫之事,小花总会推却。幸好景王这段时间忙,也不是日日做那事的,小花也就推了那么两三次。 这日两人耳鬓厮磨,都激动难忍,可事到关头,小花思及到自己身子异样,又见他激动的厉害,想着那两次拒了他,这次是怎么也不能拒了。 意随心动,满足男人的其他法子也不是没有,她便用了其他手段。弄了小两刻钟,才帮他解决了问题。 事后小花累得厉害,不光是累,而是她其实也想,尤其鼻息之间触手之间全是他,更是仿若猫抓心似的痒。 景王舒坦了,但那股余韵还没过,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手上下的揉摸,才解了心中的那股劲儿。他是妥帖了,可还有个人没妥帖呢,本就难受,又被他这么揉捏,是个人都难受呀。 小花眼里都快滴出水儿来了,脸颊似火,鼻子里连连轻哼。景王见状一愣,手滑了下去,触手生滑,粘腻得很。被他一触,那酥软的身子又是一颤。 声音里带着丝难耐的哭腔,“殿下。” “为何?” “啊?” 小花睁眼欲看,见到景王半皱着眉。 “为何不让孤王碰你?” 95、99 ==第99章== 听到小花儿说可能有了身孕,景王直接愣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扬声叫人去请胡良医。 小夏子在外间得了令,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了等也没见还有其他动静,便得令去了。小秦子则是转身去通知了福顺,毕竟叫良医这可不是件小事,谁知道殿下是怎么了呢,要是身体真有个什么大碍,没及时通知福公公,明天他和小夏子两人就死定了,不死也要脱成皮。 屋里两人还呆愣着,外头的人则被这突来的一出弄了个人仰马翻。 小花坐那里听外面动静,又见两人此时状态实在不适合见人,想着等下胡良医要来,便扬声叫人备水。 两人沐了浴,换了衣裳,床上的被罩什么的也换了干净的。景王穿了家常衣裳坐在床沿,拔步床的帐子掩着,小花则是还躺在床上,因为景王不让她下来。 如此慎重其事,让小花压力山大,更加心中忐忑如若没有,不是笑死人了。去看景王表情,也看不出个什么端倪来。 福顺在外面低声求见,景王让他进来了。见到景王好端端的坐在床沿,福顺才放下了一颗心。 “殿下,是身子哪儿不舒坦了吗?” 景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丁香也在室内,福顺用眼神瞅她,见她面色隐含欣喜瞅了拔步床那里一眼,心里起了个猜测。 过了会儿,小夏子在外面通报胡良医来了,福顺急匆匆就去唤人进来了。 “给夫人诊诊。” 丁香走近床处低语两句,床帐子内伸出一只雪白的皓腕,丁香在上面搭了块丝帕,胡良医向景王行礼之后,才前去请脉。 请脉的同时,丁香附在胡良医耳边几不可闻的说了几句。 半响后,胡良医才开口道:“听丁香大宫人叙述的情况,再加上观脉之看,夫人这应该是有了。只是日子稍短,还看不太显。” “真的?”福顺激动得腔调都变了。 胡良医抚抚胡子,“这个,应该是如此,有八成的把握。但如若是确认,还得过半个月再请脉看。” 其实胡良医已经确认了,只是他为人从来不愿把话说死了,更何况妇人有孕时间太短,脉象确实不显,才有这么一说。 听胡良医这么一说,旁边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此时哪里还有人去质疑,胡良医医术高超,既然说是有八成把握,那么就是事实了。并且胡良医这老头说话一向藏几分,福顺也是知道的。 “行行行,那过半个月咱家亲自去请您。” 福顺亲自把胡良医送了出去,丁香问了小花几句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之类的话,人也出去了。 这边,卧房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景王仍处于震撼之中,半响见里头没有动静,才撩了床帐子去看。 只见小花躺在那里,早已哭得不能自已,只是她从来克制,哭法也不像她人,从来无声,便让他没有发觉。 “哭什么。” 景王过去抱她,小花就势扑进他的怀里。 “殿下……婢妾高兴……” “是喜事,莫哭。” 景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中荡漾着察觉不到的欢喜。虽是隐秘,但眉眼间也荡漾了出来,让小花来看,殿下似乎也是挺开心的。 他褪了外面衣裳在床上躺下,他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却不由自主就放松手劲儿。 “殿下,婢妾有娃娃了……” 没人知道小花当听到胡良医那番说辞后心里的震动,这些日子只是怀疑,却心生忐忑不安,如今确认在她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上辈子求之不得,挖空了心思的想,这辈子一开始也并不顺,明明次数不少,却总是没有好消息来。她知道自己身子有些小问题,只能慢慢来,可是要说没失望那是假的,只是不愿在人面上表现出来罢了。 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些,又中了景王妃的暗招,在那段时间里,与景王之间前势未明,没人知道其实很多时候她也是不安的。终归究底,在这个世道,除过男人的宠爱,女人的安身立命根本还是在子嗣。 “婢妾很高兴,很欢喜……”口里喃喃的说,面上还是泪流不止。 “别哭。” 景王半环着怀里的人,手笨拙的抚着她背,另一只手则是拿着自己衣襟给她拭泪。那泪很多很烫,炙得他手生疼。 这不是小花第一次在景王面前哭,可没有哪一次是能比这次还让人心悸的。没想到她是如此在意此事,景王在心里再次庆幸前些日子的决定。 小花被他的笨拙手势给逗笑了,拽过他的衣襟胡乱在脸上蹭了蹭,又窝了好半响才平静下来,被泪水浸湿的眼闪闪发亮。 “殿下,婢妾很欢喜。” “嗯。” “殿下,婢妾很欢喜。” “嗯。” “殿下,婢妾很欢喜。你呢?” 一只大掌摸上她的小腹,轻触了下,才小心放在上面。 手顿了顿,景王哑声道:“孤王,甚欢。” *** 小花有身孕的事,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 暂时除了西院上下的人,便只有福顺齐姑姑贺嬷嬷和胡良医了。隔了半月,胡良医又来西院一趟,正式确诊了小花怀有身孕的事。 这几日福顺不再总跟在景王身边了,而是亲自带着人进进出出给西院辟了个小厨房。过两日,贺嬷嬷带着孟姑姑也转到西院来了。 此番动作让小花有点受宠若惊,辟个小厨房没啥,但贺嬷嬷和孟姑姑可是专门给景王做膳的人,到西院这里来,以后景王用膳怎么办? 问了景王几次,都是让她不要担心他用膳的事,好好将养着。之后见景王用膳直接转到了西院,并且几乎没怎么回z泰殿了,小花暗喜看来这样也不是没好处的。 福顺又给西院西院这里添了几个面孔陌生的太监与宫人,年岁都不小,差不多都是三十岁上下的,面冷话少,只知道闷头干活儿。来之前小花就见过了,见是福顺安排过来的,她也没有拒绝。 小花不知道的是,外面的动静更大。 整个西三院的前两处院子很快便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西一院后面那处院子直接被扒了,里面动静颇大也不知道在干着什么。 两个院子隔得并不远,小花难免会听到动静。 问了景王,景王说是修院子。 在贺嬷嬷口里才得知,景王觉得这院子太小了,想扩一下,在福顺的建议下,准备把后面那个院子给并进来。想着府里没什么可观赏的园子,便准备建一个。 意思不言而喻。 小花更是受宠若惊了。 不是没被人宠过,但也没有如此夸张过,景王一直待她好,她知晓,现在肚子里多了一个,这种待遇直线上升到让人哗然。 等晚上景王回来,她便说起此事。 景王则是道:“无妨。” 好吧,景王殿下都说无妨了,小夫人自是也无妨。 *** 福顺这段时间可是干劲儿十足啊。 花夫人有了,要有小主子了,殿下大动作的对夫人好,他乐见其成,甚至不介意在上头添砖加瓦,务必让夫人怀得舒心,生得畅意,最好一举得个小世子。 齐姑姑泼凉水说,如果是个小郡主呢。 福顺也想过了,有一就有二,先开花后结果,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当然要是个小世子,他就更是死而无憾了,不过这种想法他是不会拿出来说的,也不会表现出来。 姓贺的那老婆子说,妇人有孕的时候,最好保持着心情畅快。这是福顺偷偷问贺嬷嬷一些孕妇的事情,那老婆子说的。 福顺貌似不在意,其实可放在心里了。最近西院下面服侍的宫人太监,可是让他挨个敲打了个遍,也放话了,谁要是给夫人不痛快了,那就是给他给殿下不痛快,下场自己想。 并且自己也甚是积极,没事的时候就在西院这里转,廊下多个树叶,道上多个小石子,外面鸟叫声大了,都会被他提出来说。 小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旁人对自己的好,她从来都是感激的,甭管旁人为了什么,终归究底好就是好,不能因其目的就去抹除那种好。 这是小花一贯的心性,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的沉淀,性格通达开阔,恩怨分明,凡是不追根究底,懂得记着别人的好,而不是光去想别人的坏了。 就好比当初与贺嬷嬷相交,也许一开始不明白这个嬷嬷为什么对自己好,可是后来慢慢也是看出来了。只是好就是好,为什么要去追根究底旁人为什么会对自己好呢? 人之相交本就是以诚待人,自己把自己的心意、态度拿出来了,何愁别人日后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性而对自己好呢。 事实证明小花这种做法并没有错,后来搬至西院,哪怕没有人交代,贺嬷嬷也没有忘记她的。而那次的事件也是,即使碍着福顺,贺嬷嬷对她也是帮助良多,颇有偏频。 …… 因为福顺忙着安排院子里头的事,外面并院子的事就交给了常顺。 可福顺看着看着就觉出不对劲儿了,尤其看到西院四周起的围墙更是让他心生怪异。 问了常顺,常顺说殿下想修院子,可修院子也用不了这样啊。 今日,他把园子的图纸递了上来,见殿下摊在桌上看着琢磨,忍不住就出声了。 “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景王放下手中的笔,挺直起腰来,静默了半响,也没有隐瞒,“孤王不想外人得知她生下了孩儿。” 福顺完全愣住了,不明白殿下怎会有如此想法。 一时间浮想联翩,想到西院的小厨房,想到贺嬷嬷,想到那围墙,想到了很多……这些都是殿下不动声色安排的,他也是乐见其成。可如今把所有事联想起来,再联系上殿下这话…… “殿下……” 一瞬间,福顺什么都懂了,老泪横流。 96、100 ==第100章== 小花现今的日子过得颇为悠闲,每日就是用膳散步,贺嬷嬷或者丁香她们陪着聊会儿天。 明明肚子还不显,却仿佛被人当成菩萨给供了起来。 小花觉得自己不用这么娇气的,贺嬷嬷却说道:“夫人头三个月自是要注意些,过了头三个月,不用您说,嬷嬷也会安排着让你好好活动活动。” 贺嬷嬷是个有经验的,据说以往侍候过不少宫妃,先皇那辈儿的有孕宫妃也侍候过不少,小花于是便放下心来。 这日,丁香、丁兰与春草被福顺带了开说话。 小花这里有贺嬷嬷陪着,她也没发现怪异之处。等丁香几个回来后面色如常,小花倒也没察觉到其中的端倪。 丁兰和春草不明白福公公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感觉似乎夫人见不得人似的。丁香比她们都懂,心中大骇之余,也被福顺交下了重任。不但要教好另外两个,夫人那里她也要注意情况。 丁香捋了两日才捋顺思路,按下心中的骇然,与丁兰春草两人说了些例如现在情况不一样自是要谨慎些,例如景王妃乔侧妃那边之类的话。 那两边求的什么,丁兰两人当然清楚,就景王妃那个样子,知道夫人有孕还不想生吞活剥了。就算有福公公帮忙遮掩,但哪有千日防贼的,还是藏住消息比较好。 丁兰两人都是满信服丁香的,自是信她无疑。而夫人那里,丁香并没有费太多心,因为她最了解夫人,夫人就是那种除非必要一般不会出门的人。 可以说是性子静,也可以说是为人谨慎小心。因为出门少,是非就少,并且也不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 丁香不知道的是,小花上辈子争斗经验太丰富,这辈子既然想改了做派自然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益。 这些都按下不表,小花终于熬过了头三个月。 虽说这段时间里,大家也不是什么都不让她干,也是可以下地散步走动的。可一来是大家都神情紧张,二来还有些私密事,着实弄得小花有些坐立难安。 至于这二,还是要从头说起。 妇人有孕本是要和男子分房睡的,一来景王不懂,二来小花不愿。两人同床几日后,一旁的人也没说什么了。只是难免被分开各自交代一些注意的事项,除了睡觉时不要压了肚子,另一项就是头三个月两人不得行|房。 景王从来不是个重欲之人,几年不碰女色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可这日日相拥,夜夜厮磨,难免会檫枪走火,搅得人苦不堪言。 景王也曾动过晚上歇息回z泰殿的心思,可被人抱着胳膊眼泪汪汪的瞅着,瞅着瞅着他就心软了,那种念头便再也未起过。 小花承认自己有些霸道了,但她就是不想让他晚上一个人歇着。一个人孤单不说,夜里那么漫长,以前是寡淡,要是食之入髓了呢?要是去找人纾解了呢,那她不亏大发了! 至于自己的身子,她也是爱惜的。不能行|房,他若是想了,别的干不了,帮他纾解一二还是可以的。 这期间,两人自然是偷偷的干了许多羞人的事。小花的心虚暂且就不提了,这事也瞒不了,就算瞒得过福顺和贺嬷嬷两人,也瞒不了贴身侍候的丁香她们。 而一直关注这里的几人,刚开始还有点担心,见没出什么事就听之任之了。这两人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自是明白。 纾解归纾解,但毕竟不是正途,所以这头三个月一出来,不光小花欣喜,景王也难掩激动。 只是他表情历来不显,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倒是小花沉不住气极了,快出来的前几日,老用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瞅景王。 瞅得景王狂性大发,她遭了不少的罪。 这种事肯定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胡良医请脉说稳定以后,当晚小花就让丁香备水沐浴了。丁香心里头有数,可当着夫人面又不好直说,直到帮她烘干了头发快下去的时候,才咕哝了一句‘夫人可注意身子’。 景王在浴间,小花则是立刻红了脸。 两人上了榻,景王侧卧半环着她的腰,她背抵着他胸膛处,呈半蜷之姿。自小花有了身子,两人睡觉的姿势就变成了如此。 小花等了等,一直见景王没动静。 她有点羞,又有点失望,忍不住就在身后蹭了蹭,又蹭了蹭。还没蹭到两下,就被人定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身后就多了个硬邦邦热乎乎的东西。 可他还是不动。 羞到极致就成恼了,小花把景王的手抓上来想咬一口,想咬没下去嘴,最后成了吻一下。景王的手紧了紧,小花又蹭了蹭。 这种暗示太明显了,景王在耳旁哑声道:“能行吗?” “殿下轻些罢。” 景王的动作就真的很轻了,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直到埋进去的时候,动作才稍微重了那么一些。 小花喟叹了一声,其实她也是挺想他的呢。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磨磨蹭蹭,缓缓而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景王激动的心里直抖,又克制着自己不要太重,整个人绷得厉害。小花也是如此,想要重一些,可是又怕伤了肚子…… 这场下来时间极为长,等完事后,两人的眼眶都憋红了。个中滋味着实让人欲生欲死,又极其折磨人,不过去除这些,还是别有一番妙滋味的。 丁香一直在外头竖着耳朵听,心里忐忑的要死。想着动静大了,她就应该如何如何,可她又没那个胆子,所幸里头动静一点都没有,让她放下心来。 直到里面叫水,她去收拾被褥的时候,看到床上那一大片痕迹,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中急得要死,可又不能说。小花让她下去的时候,她还拿眼睛看她。出去后,守了大半夜,见里面也没什么不好的动静,她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景王走后,丁香含蓄的和小花说了几句,小花脸色通红唯唯诺诺答应了。 可事后这种情况还是一再发生,丁香悄悄的问了贺嬷嬷之后,知道无碍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 西院后头的园子很快便建好了。 其实景州这里的天气并不怎么适合建南方那种园子的,因为气候太冷,冬季时间太长。再好的花儿树儿草儿,也经不得长久的寒冷,所以景王府里的树一般都是那种比较耐寒的品种,观赏类的花儿也有,但极少,就是每个院子里的花坛内。 景王府当初建造是规制建筑,规制内的建造完毕后,其他的自是要自己按兴趣添置。可景王是个没甚情趣的人,便一直搁置了,包括z泰殿和长春院那里都还是那种看起来磅礴大气,实则光秃秃没甚绿意的。 而福顺把园子的事接过来,也是考虑过天气问题的,为此他颇费了些心思。以奇石假山小桥流水为主,园子正中还挖了一个小巧的人工湖,湖中有一亭,由九曲石桥相连,湖旁还有一处梅林。 园子修好后,小花便过来看了。 从西院一旁刚辟出的角门出去,便是道长长的甬道,甬道地面用青色、淡黄色卵石拼出各种花纹图案,一侧有绿树成荫,一侧有假山怪石,四周低低矮矮用绿草花卉做了点缀,偶有一两张青石长凳用来歇脚。 拐了一个弯儿,入眼便是一大片湖光水色,九曲汉白玉石桥,湖心亭,岸旁有飞檐水榭,有船坞,视线极其开阔,让人一下子就神清气爽起来。 “夫人,此时天气不凑巧,要是四五月的时候,那风景一定更美。” 这倒是事实,此时刚入十月,景州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起来。小花看出园子中种了不少的花卉,可此时却是看了不显。 “那处有一片梅林,下雪的时候赏看最是惬意。” “我很喜欢,谢谢福总管。”小花望着福顺说道,笑容很真挚。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福顺说着,便垂下了头。 “可惜天有点冷,要不去湖心坐坐一定很好。” 来之前贺嬷嬷就交代过了,天气骤冷,湖畔寒气重,让小花不要呆久了,所以此次只是看看而已。 “等天气暖和了,夫人再来观赏也不迟。” “那倒也是,就是有点可惜了。” 刚建好的园子,因为天气和身子的原因不能久待,小花也是挺郁闷的。不过景州的天气她也清楚,估计等她生了以后,这园子才派的上用场,不过那时候就是明年了。 “夫人湖边这里不能来,前头那几处只要不下雪却是可以去的。”丁香在一旁说道。 小花点点头,也没敢多站,便让丁香扶着往前头去了。 *** 孕期过了四月,小花的肚子便像吹气球似的起来了。 三个月的时候看起来也就是微微起伏,这才没多久便大了不止一点两点。刚开始贺嬷嬷还有些担心小花肚子怎么不见动静的,此时才放下心来。 放心了没多久,她又开始担心起来,因为小花的肚子长得太快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原本打算趁这个时候给她好好补补的,贺嬷嬷也不敢妄动了。 等孕期进入五月,小花此时的肚子已经宛如旁人六七个月时那种样子,贺嬷嬷有些坐立难安。 她也没敢耽误,告诉福顺请来了胡良医。 胡良医看了情况,又把了脉,“夫人身体状况很好,可是看这肚子确实是大了一些……” 福顺看出胡良医脸上的犹豫之色,不禁急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胡良医见福顺的脸色有些失笑,抚着胡子道:“可能不是什么坏事,老夫看着有点像双胎,只是暂时脉还摸不出来,再等等吧,过些日子再来看看,你们也不要太过着急。” “双胎?”福顺讶然出声。 “只是猜测,毕竟夫人的肚子看起来着实不同常人,这种事光看可是不行的,毕竟有些妇人怀孕时肚子大也是正常的,还得把出脉才能确认。” “那好,过个十来日我再去请你。” 胡良医走后,小花摸着自己肚子发了半天的呆。 她也陷入双胎的可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夫人不要太过劳心,胡良医也说了这事说不准,要等等再看。” “嗯。” 静了没一会儿,小花突然摸着肚子蹙眉道:“丁香我肚子又痒又疼的,你帮我擦点面脂。” 丁香去拿了面脂过来帮小花擦。 自从肚子大了起来,小花肚子上便开始痒胀起来,还起了一些小红点与细微的裂纹出来。 97、101 ==第101章== 皇宫 许贵妃的淳鸾宫里。 提起许贵妃,旁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荣宠不衰,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能被当今圣上宠了几十年,谁提到都要咂嘴,赞道这女人厉害。 可是实质上,许贵妃长得并不是很美。至少,宫里比她貌美的妃嫔有很多,可是她就是能霸着陛下宠着,这个你就不能不服气。 本是一个小门小户的良家女子,一朝选在君王侧。一路从才人升至宠冠六宫的贵妃,靠的不光是脸蛋和心机,还是投了陛下的眼缘。 至少旁人是见不惯许贵妃一大把年纪,还成日里梨花带雨的摸样,但是当今圣上就是吃这套。 许贵妃生得瓜子脸,柳叶眉,眸中含着春情,一脸弱不禁风的娇弱样。身段纤细,仿若弱柳迎风,从脸蛋和身段来说,作为一个四十好几的女人来说,保养的非常不错。尤其哭的梨花带雨时候的样子,那真是叫人一个心疼啊。 “陛下,臣妾实在是想晋儿的厉害,您就招他回来,让臣妾瞅瞅吧。” 许贵妃嘤嘤哭了半响,又是哭又是撒娇,只把原本坚持的熙帝磨得面色越来越软,甚至面带怜惜之意。 “好了,你就别哭了,朕找个日子宣他回京。” “真的?” 许贵妃满脸喜悦,脸上又带着泪水,但不得不说这种又哭又笑的样子,还是挺衬她的,凭添了一抹水灵动人的娇媚。 “朕说话还能有假?”熙帝佯装恼怒。 许贵妃破泣为笑,偎了上去,“臣妾自是信陛下的,陛下可是金口玉言。” 得要自己想要的结果,许贵妃小意奉承了一会儿,熙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朕去凤栖宫坐会儿,听徐太医说皇后凤体微恙。” “恭送陛下。” 等熙帝走了以后,许贵妃才露出脸上的不忿。 又是皇后,那个老女人跟她斗了几十年都不死。每每找着凤体微恙当借口,哄着陛下上她那儿去! 关键她还不能戳破皇后的虚伪面孔,因为陛下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他怎么宠着你都可以,但是你当着他面给‘别人’上眼药就不行。 这个别人就是当今皇后萧氏。 皇后萧氏出身靖国公府,是熙帝的原配,从太子妃一路做到皇后的位置。如果说许贵妃是荣宠几十年,那么萧氏受宠的时间比她更长,尤其和当今是少年夫妻,感情更是深厚一些。 萧皇后宽容大度、母仪天下,对后妃一视同仁,对皇子爱护有加,更是让熙帝感激在心,甚是尊敬。当然尊重归尊重,后宫这么多妃嫔也是颇有一些得熙帝喜爱的,而许贵妃就是其中翘楚。 做了萧皇后几十年的老对头,这世间再也没有许贵妃更了解萧皇后那人了。如果说她许贵妃是爱装娇弱,那么萧皇后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 明里对宫里嫔妃一视同仁,对其他嫔妃所出的皇子爱护有加,实际上死在她手里的嫔妃不知有多少,还有那些童年夭折的皇子公主,当然没出来就流产的更是不计其数。 许贵妃当年入宫的时候,不清楚情况,可是在萧皇后身上吃了不少暗亏,还小产过一次。从那以后许贵妃就和萧皇后势不两立了,明里暗里斗得厉害,当然这都是私底下的。 明面上,人人都说萧皇后和许贵妃两人关系和睦,亲如姐妹。 当然,能在后宫这么多女人中拔尖而出圣眷不衰的,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呢?谁敢说谁手上没沾血,那都是无稽之谈。 见许贵妃脸色不好,淳鸾宫的掌事宫女琴儿在旁边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晋王殿下又能回京与娘娘团圆了。” 听到这话,许贵妃脸上才好看一点,但还是说道:“什么团圆,也就只能见上一见,要不了多久就还是要回封地。” “能奉召入京,说明是晋王殿下圣眷优渥,娘娘看那云王和景王,自从就藩以后,就从来没被招回京过,哪个不知道他们不是不受陛下待见啊。” 许贵妃不屑一笑,“他们能和我的晋儿和齐儿比?”转瞬间,眉头又蹙了起来,“只可惜本宫一次只能求一个儿子回来,可怜我的齐儿了。这连着两次都招了晋儿回京,也不知道齐儿会不会埋怨本宫。” “齐王殿下定会明白娘娘苦心,毕竟咱们这也是为了大事。” 许贵妃看着自己手上的丹蔻,笑得意味深长。 凤栖宫。 熙帝走后,萧皇后靠在凤榻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思及刚才陛下一意孤行要招晋王回京,她就烦恼不已。 坐了一会儿,萧皇后招来身边的大太监道:“你亲自去东宫一趟,把太子招来。” “是。” 太子来的很快。 “母后,您招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萧皇后把太子招到跟前,细细密密的把晋王要回京的事说了一下。 太子紧皱眉头,“这才多久,父皇又招他进京!” 萧皇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圣上圣意已决,她几番劝阻都无用,现在也只能小心戒备了。 在熙帝来看,晋王进京是为了一解贵妃思念之苦,在萧皇后来看,是许贵妃那个贱人又弄了什么幺蛾子。 只是上次晋王回京行事十分坦荡,除了进宫陪伴许贵妃,在熙帝面前偶尔尽孝,并无什么异常。在京中呆了不过半月,便自己请旨回了封地,让他们想抓些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抓不到把柄自是不好在陛下面前分说,也因此这次熙帝说招晋王回京,萧皇后只能说些面上的话,也说不出什么极力反对的言辞。 毕竟贵妃思子思念的都哭了! 这是熙帝的原话,可萧皇后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太子在京中你自是不念,可许贵妃两个儿子都在封地,常年见不到一面,你自是不明白别人的苦处。 好吧,这下萧皇后什么也不能说了。 见太子来回踱步,萧皇后说道:“好了,你也别慌张。你是太子,地位谁也不能动摇。母后与你说这事并不是让你心神大乱的,而是让你盯紧了他。藩王不允许结交朝臣,只要他有一丝异样,我们就可以先发制人。” 这话萧皇后说过了不知多少次,太子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总这么被动的防守,着实让人憋屈至极。可不被动防守又能怎么办,闹到父皇面前他和他母后只会落一个不容人不容兄弟的名誉,毕竟贵妃和晋王齐王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说白了,就是偏心罢了! 太子如今早就被磨得满腹怨怼。 “儿子明白。” “有什么事多与你外公商量,戒急戒躁。” 萧皇后清楚自己儿子的个性,性格易躁,有她靖国公帮衬着,她自是要放心一些。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子便匆匆离开了凤栖宫。 *** 京中太子一系和许贵妃一系这种怪异的僵持状态,景王自是知道。 他想了很久,都没办法把晋王这接二连三入京视为正常。可是要说其中有什么猫腻,他手下的探子和太子那边几乎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事情反常即为妖。 对晋王,因着上辈子的经验,景王可是拉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黄覃也不认为贵妃一系是无的放矢,藩王入京并不易,不可能许贵妃费了老大的功夫就只是为了思念儿子。 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能看透其中的猫腻却没几个,因为从贵妃一系的动作来看,确实就是因贵妃思子晋王回京是来看望母妃的。 京中那边动静景王仍没丢下,这边两人也费劲了脑汁在想里头的猫腻。两人商量了许久,都没出个头绪,这事就暂且被放下了。 景王府靠在西北角的一个院子里。 “弟妹还是不要想的太多了,既然来了就安心住在这里,就算不看别人也要看儿子孙子。”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说道。 被劝的那位老妇人面带愁苦之色,“这个道理我也是懂的,只是这大半年他都没递信过来了,我心里担忧啊。他又是个闷性子,平日里回家本就少,什么事也不和我说。” “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也许他觉得这样更妥一些,毕竟你也是知道他状况的。当太医都是朝不保夕,我们家老头子要不是到景州来,现在全家也说不定都是提心吊胆的。” “唉。胡嫂子多亏了你们家,真是麻烦了。” “麻烦个什么,大家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住着。” “也是,都是我不该,不该想的如此多。”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了,毕竟都有儿孙,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也都不是闲人。 *** 现在景王每次看到小花的时候,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为其他,而是为了她的肚子。那么纤细的人儿却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着实看起来可怖。 可小花却是处之泰然,景王甚至偶尔看到她静下来的时候,会抚着肚子微笑。 母爱是什么,景王从来不懂,书中有说过,可他一直无法明白。此时此刻,见到这种场景,他似乎有了些许明悟。 “殿下,怎么了?”见景王有些发呆,小花开口问道。 景王恍过神来,用指尖小心的触了触她的肚子。 小花笑了,拽着他的手抚了上去,“是不是很大,婢妾也觉得有点大了。可胡良医说正常着呢,就是看肚子有点像双胎,但暂时还把不出脉来,还得过一阵子。” “双胎?” “对呀。”小花眉眼皆笑,“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胡良医只说看着像,具体还要等把脉后才知道。要真是两个就好了,婢妾可就省事了。” “欢喜?” “嗯。”小花嗯道,“殿下不欢喜吗?” “孤王甚欢。” “殿下你不知道,娃娃会动了,昨儿个就动了一下,今天上午又动了一下,可惜就这么两下。不过胡良医也说了慢慢就会胎动越来越多了……” 正说着,她突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 “他又动了呀,你摸摸看。” 这种新奇的感受让小花激动得像个小孩子,抓着景王的手就又放在了肚子上,可动过那一下之后,又不见动静了。 “哎呀,你再动一下嘛,让爹爹也感受一下。” 爹爹?景王再次愣住了。 正出神着,手下又是一动。 “你看是不是,他会动了呢。” 那边兴奋的不得了,景王却突然有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有些无措。 景王突然站了起来,“你好好的,孤王前院还有事。” 小花疑惑的抬起眼看景王,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啊,平时景王半下午的时候过来,一般都是前院 98、102 ==第102章== 景王出了西院后,手还一直抖着。 他捏了捏拳头,才好上那么一些。 现在出西院不是一道门了,而是两道,出了院门之后,再走十来丈,又有一道外门。外面那扇门一直有人把着,除了那么几个仅有的人,谁也不许入内,进出检查特别严格,比起z泰殿来说也差。 在景王府一些下人们眼里,西院的花夫人真受殿下宠爱。一个那么大的院子还不够,又圈了个起来,比起王妃住的长春院简直不知道要大上多少。 在有心人的眼里,只是觉得这花夫人越来越高傲了,现在连门都不好进了。 那人就是乔侧妃。 乔侧妃调养好之后,就又开始动心思。对于如今后院的情形,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还是那人一枝独秀,景王现如今几乎算是住到西院来了。 又妒又恨自是不必说,妒恨完该想法子了还得想,乔侧妃苦无门路,没办法就又想到老路子了,可来了几次都是吃了闭门羹。 “侧妃娘娘,您还是请回吧,小的帮你通报过,花夫人不愿见你。” 每次都是这句话,一起先乔侧妃还觉得有些难堪的,次数多了倒也没有那么难堪了。 “你这奴才,侧妃娘娘与花夫人关系如此之好,她怎么可能不会见我们侧妃娘娘。是不是你这奴才懒得跑腿说的托词?”蝶儿在一旁斥道。 那太监只是冷着脸,一点旁的表情都没有,“小的确实通报过,侧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语毕,就不再理她们。 此时景王走了过来,几人都跪下行礼,乔侧妃大喜过望,还没被叫起就开始告起状来。倒没说小花的不是,她还是明白这点的,只是说这太监拦着不让她去见花妹妹。 景王瞄了她一眼,脚步未停。 “以后不要再来。” 话音落下,景王人也走了。 乔侧妃面露愕然,而后是既伤心又难过,一旁的守门太监站在那里面露讥讽。 “侧妃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蝶儿在一旁低声说道。 乔侧妃也没再说什么,任蝶儿扶着她踉跄离去。 福顺亦步亦趋跟在景王身边,在一边低声解释道:“这门是老奴亲自挑人看着的,不该进去的人直接就挡着了,根本不会通报进去。” 景王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京中陷入了僵持状态,景王这边也有些心急如焚。 肯定是有猫腻,可到底是什么呢。 无奈之下,黄覃最后建议用回溯推理法。 回溯推理法顾名思义就是从事物的“果”倒回到事物的“因”的一种方法,最主要是看因果关系。 许贵妃一系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瞅着那皇位去的。可如今当今圣上虽年纪已大,但并没有要到殡天传位的地步。自古以来,有太子在就是传位太子,晋王想那个位置,首先要越过的就是太子。 那么,贵妃一系怎么才能得到想要的那个东西呢? 去除圣上偏爱越过太子传位来看,那么还有太子德行有失被废,可太子骆昭在太子之位已有二十多年,并没有德行有失,平日里虽说性格有些不稳重,但有萧皇后和靖国公在后面撑着,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还有只剩下最后的了,那就是起兵造反。 但当今还在,造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反了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景王遥想上辈子,晋王最后反也是父皇殡天之后的事。 那时候他接到父皇殡天的消息,正准备回京奔丧。行至半途,接到京中来的消息说京中不稳,令各藩王回封地不得妄动,跟着没多久就接到晋王登基的消息。 到那时他才知道晋王反了,就在回京奔丧之际,太子殁了,怎么殁的没人知道,跟着没多久皇后也殁了。 按景王上辈子的记忆,圣上还有四年才会驾崩,而在上辈子里晋王一直很‘安分守己’,也是到了圣上快驾崩的那一两年才频繁受诏回京的。 上辈子景王只是个被熙帝记不起来的,因为这个二皇兄深受父皇宠爱频频能接到诏令回京,景王还暗中羡慕过,所以他才会对此深有印象。 思及此,景王心中一惊,难不成陛下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但据探子所报,陛下的身子并无大恙,那次当朝昏厥也是年纪大了又忙于政务太过疲累的缘故,可结合了各种想法,景王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父皇肯定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晋王不会如此异常。 景王一直沉陷于上辈子记忆中一些支微末节里,才总是觉得贵妃一系的行为有些异常,怎么也想不通,但如果前提是圣上有了问题,很可能近一两年就不行了,那么所有的解释便都通顺了。 黄覃还在那里各种阴谋论的想些其他,这边景王说道:“黄先生,孤王在想,是不是,圣上身子不好了。” 听到这话,黄覃一惊,本就是个聪明之人,自是马上就会过来意思。 “照殿下所说,似乎很有可能。” “孤王派人再去探探。” 猜想终究是猜想,还是得看事实的。 *** 周太医是太医院正六品院判,医术高超,深受熙帝信赖。 在医术上周太医几乎是没什么可挑的,但在为人处事上面,这周太医便有些不通达了。 为人僵化古板的厉害,并不喜与人打交道,在太医院里几乎没有一个说得来的人,从来独来独往。久而久之,大家也视他为洪水猛兽了,敬畏是有的,其他再多便没有了。 “这周太医可把院使大人给得罪惨了。” “是啊,也不知怎么就让殿下上了眼。” “谁知道呢,以前看起来一点也不扎眼,谁知道近半年多来怎么会那么受陛下宠信。” 周太医是突然在太医院冒出头的,以往虽也负责圣上的龙体安康,但那时一起负责的还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自是不扎眼。 半年多前圣上当朝昏厥,太医院人人自危,即使如此,那次一起去给圣上诊脉的也被砍了好几个,就只剩下了这么个周太医。 事后圣上大怒,大骂太医院里全都是庸医,也就一个周太医还算不错。 果然,经过周太医的诊治,圣上马上就龙体康复了,自那以后周太医便得到了圣上的钦点,负责圣上请脉问药一事。 历代以来,皇帝的龙体安康都是大事,即使太医院派人过来诊脉也都是几名医术高超的太医一同前来,分别由好几名太医把脉,共同商议后才开方拿药,药方必须记档存案,药渣也必须保存留待以后查证。 经过那次事之后,这周太医算是开创了先例,荣宠至极,连太医院院使都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圣上自己的龙体都交给周太医了,旁人哪还有干涉的余地。 只是当面不敢说,背地里闲话也是不少的。 周太医置若罔顾那些闲言碎语,步入自己的值班房。入了内后,便去了书案后坐下。 他头发花白,面色线条颇为冷肃,额上有明显的川字纹,一看就是那种平时多思多虑,并且极为不好说话之人。 想着刚才又有人找他打听圣上龙体一事,周太医就深深的皱起眉头。 其实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谁,能对圣上如此关心的也不过是那几位。面上装的好,是为了关心陛下,实质上到底如何是任谁都能想到的。 还会不会有人来打听呢,周太医真心不知道。可无论怎样他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么就是紧紧的咬住牙关,谁也不告诉。 不说还能拖些时日,说了他会立马就死。 早死晚死都是死,可让人轻易就赴黄泉,这可真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决定呀。 *** 凤栖宫 太子借着请安的空档,向萧皇后诉说了一下状况。 “母后,周太医那边什么口风也没探到,儿臣换了好几波人去探问,他都是满脸惊讶而后勃然大怒拉着来人要去见父皇,说他诅咒圣上。”太子迟疑道:“也许,我们是真的多虑了?” 萧皇后皱起眉头,“周太医此人严肃古板,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静了半响,她又说道:“可这事儿实在是说不通,自那次以后你父皇的身子就交予他了,如果不是有什么,怎么会如此特异独行?” “也许是太医院那些人真的触怒了父皇,要不然那次也不会一下子砍了好几个。” “太医院那群人本宫还是非常了解的,医术都还不错,就是遇事喜欢推诿,凡是讲究个无过便是功,你父皇早些年就因为此事发过怒,这周太医虽是僵化古板,但有一就是一,也许你父皇就是看中他这了。” 萧皇后言语之间的不肯定,太子也是听出来了,他颓然叹了口气,“他毕竟是父皇看中之人,儿臣也不敢手段太过。” “你外公那里查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太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人不愧是太医院的‘鬼见愁’,为人独来独往,与任何人都 99、103 ==第103章== 这个仿佛披了层龟壳似的让人无从下手的周太医,不光太子那边头疼的厉害,景王这边也是。 想了解熙帝身体的真实状况,唯一的突破点似乎就在那周太医身上,可周太医却是个刀枪不入的人。 明着来不行,景王便用了暗里的手段,着人半夜潜往周太医的宅子里持刀逼问,可得到的答案还是圣上龙体安康,再问还是这个答案,如果不信就杀了我吧。 毫无破绽,于是来人只得退了出来。 至于周太医揭发此事会是谁来顶罪,那就不是景王会操心的事了,反正他就是一个远在边陲的小藩王,任凭怀疑到谁头上去,也怀疑不到他头上来。 可第二日周太医状似正常,似乎并没有向圣上告发的意思,又或是告发到圣上那边并没有动静。 外人看不分明,结合着上辈子一些支微末节来看,景王却是更加怀疑了。 有时候,粉饰太平也是一种遮掩。 景王拿着下面人递上来的周太医的生平资料,看了又看,琢磨了又琢磨,还是看不出从哪儿下手比较好。 “这人看起来也是个不简单的。”黄覃在一旁说道。 别说景王不知道从那处下手,他看着也是牙疼的很。 “不知道有没有稍微了解一些他的人?” 景王听了,摇摇头。 “不可能会没有,只是我们没发现罢了,没有关系好的,那么有没有关系不好的人呢?甚至交恶过的?” 总得找一点突破口出来,而不是像这样无计可施。能掌握陛下身体情况到底如何,接下来他们也好考虑该如何行事。 黄覃边喃喃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景王也垂下了头。 “胡良医?” 两人对视一眼,黄覃率先脱口而出。 *** 胡良医还是胡太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圆滑之人,深谙保命之道。 保命之道是什么? 那么就是要够聪明够谨慎,并且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深谙无过便是功之道。在宫里头当差,尤其是太医院这种地方,想要保命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换着懂的人,自会说一句此人有大智慧,可换着有的人来看,那就是做人没什么底线。 一个刚正不阿做人有棱有角的人,自是看不惯这种没有底线的人,可谁也不能说谁错了,只能说为人处世不一样罢了。 换着现在来想,胡良医想着很多年前会觉得那时候自己很多做法有些可笑,可换着几十年前,每次自己得了赏或者得意洋洋自己的处世之道,就有人在旁边说几句不中听的,交恶也是难免的。 都还年轻,都有些意气之争,难免会争吵起来,也难免会给人留下这两人不睦的印象。 可没人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两人其实算是同门的师兄弟。 胡良医是家传的医术,祖上便是有名的大夫,父辈更是在太医院任职多年。而周太医在很久很久以前却是胡良医父亲的一个小徒弟。说是徒弟,其实并没有名,只有实。那周太医当初是胡家买回来的奴才,为药童之用,胡父见他在医学之上颇有天赋,便暗中收了他,等他学成之后,为了遮掩其出身又放了他出府。 胡良医出师以后,便子随父业进了太医院当了医士,而周太医却在外悬壶济世周游各地数十年,后名声大噪才被网罗进了太医院。 而这段师兄师弟的往事也掩埋进了历史的河流,在宫里有些关系在暗里总比在明里好,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当景王把胡良医传来,提到周太医的时候,胡良医心中顿时一激灵。 “说说你与周锦的关系。” 周锦便是周太医的名字,这名还是胡父当年取的。 景王说这话本是他表达的一种方式,就是想问问两人有什么交际没有,或者有什么可以用到信息。 胡良医却是误会了,并且想的极多,顿时大汗淋漓了起来。 景王算是一个观察比较细致的人,说的少的人自是看的多,当然他看什么也是有目的性的,无关紧要的自是不入他眼,事关紧要的也漏不过去。 至少他是看出了胡良医与周太医之间有什么猫腻,要不然这老头也不会表现如此怪异。 “属下和周锦并没有什么关系,当初在太医院的时候人人都知道我俩之间的不睦。” 这又是一个漏洞,景王提的是周锦的名字,并没有说周太医。如果不是心里有事,什么样的情况能让胡良医立马反应过来景王说的周锦,便是那宫中的太医院院判周太医?! 要说之间交恶有仇那自是无稽之谈,这两人交恶的时期是在二十年多年前,之后便是再不相交,即使同在太医院也形同陌路。 景王不知道的是,在见识到宫里的凶险之后,这师兄弟两人在明面上便慢慢疏远了,几乎算是‘因仇’形同陌路,生怕哪个出了什么事牵连到了对方。 胡良医马上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头垂得更低了。 胡良医自然算是景王的人,当初来景州的时候虽不是,但自从景王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后就把他也网罗了进来。 说句白点的话,那就是祖宗八代都给查清楚喽,而且现在胡良医这一家老小都住在景王府呢。 已经漏了行迹,又怎么可能隐瞒的了,更何况胡良医想的是,既然景王都专门找他来说周太医了,自是已经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他也就老老实实把两人之间的事大体了说了下。 景王面色如常,心中却是连连震动。 很多人都说他面无表情不好,小时候别人骂他是傻子木头,长大后封王了,手下的人就算嘴里不说,他也清楚别人对他的看法,反正对于他这张脸就没什么好话。 时至至今,景王才觉得这种面色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处,言语简练也不是没有用处。这不,别人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以至于后来景王运用自己的这项‘天赋异禀’更是得心应手,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周锦负责圣上的龙体康健,孤王想知道实际状况。” 此话一出,胡良医更是大汗淋漓。 都是人精,一个藩王关心当今的龙体能有什么事,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殿下,属下虽与周锦有着这层关系,但属下说的话对他来说却并没有什么用。他的性格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不然当初我俩关系也不会如此僵。” 景王无视胡良医如丧考批的神色,说了一句,“他有家室的吧。” 这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胡良医面色一僵,脸色更是惨白。 景王心中了悟,不再言语。 “当初他离开胡家在外的时候,在川地是有家室的,后进了太医院也悄悄接到了京城。只是太医院事端太多,便隐瞒了下来,除了仅有的几人几乎无人知晓。” “在景王府?” 大半年前,胡良医家突然来了一家三口并一个年纪大的妇人,胡良医对外的说法是,堂兄的遗孀并其子女,景王府门下也查过了,确实有这么一号病逝的堂兄。可凑在那么敏感的时期,再结合到现在来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己送上了门? 胡良医脸色更是难看,景王却道:“孤王不会亏待他们。” *** 再怎么油盐不进的人,碰到自己妻儿孙子都在对方府里,也没了坚持。 更何况自从周太医帮圣上诊了那次病后,周太医就知道这次是悬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家室都送到景州来。 想的就是离得远,景王又是个消停的人儿,有自己师兄在那边照应着,他也可以放心。 谁知道却是羊入虎口,消停的其实也不是那么消停。 当今圣上的身子果然不太好,不是不太好,是太不好了。早年圣上一直喜爱炼丹之道,追寻什么长生不老药,最近几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那么痴迷的东西一下子就扔了。 看来那个时候,熙帝就知道什么丹药都是些不好的玩意儿。 可明白归明白,服食了那么多年的丹药在体内也已经留下了极重的丹毒,并且内里虚空的厉害,就剩了个壳子。尽管之后再不碰触,并让太医尽心调养了很久,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那次当朝昏厥就是个起始,实质上按周太医把脉来看圣上的阳寿也就是两年。 这么一来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圣上为什么在那次龙颜大怒砍了太医院几名太医,为什么把自己的龙体就交给了周太医。 至于圣上为什么要瞒下这件事,那就不是别人能够猜测的了,许贵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也不重要,景王只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长了。 一直以来,景王的想法就是尽人事知天命,他虽是不断努力着,其实心中并无底气,他知道自己和晋王的差距有多大。 两位得宠的藩王加一个荣宠几十年的贵妃,先不提圣心,光其根基就深不可测。 可当他感受到那种神奇的胎动之后,却突然没了这种被动的想法。那一刻,他疯狂的想活着,他活着,她也活着,然后听那个小娃儿叫他一声爹爹。 不是第一次当爹了,可上辈子子嗣艰难,乔侧妃逝去的那个儿子是他第一个孩子。还很小,三个多月,他就抱过那么一次就没了,跟着便是萧氏的儿子,也是长了几个月就没了。 当时他觉得自己定是被上苍诅咒,要不然为什么他哑了,子嗣也这么艰难。而那两个失去儿子 100、104 ==第104章== 当胡良医确诊了小花肚子里是双胎之后,她的任务就繁重了起来。 不为其他,每日的活动量就够她受得了。 小花自从出了头三个月,每日贺嬷嬷便会让丁香丁兰几人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就那么慢悠悠的走,可分几次,但一日一定要走够半个时辰。 如今肚子是越来越大,走路越来越困难,活动量却是增加了两倍有余。 尤其现在天冷了,十月底就开始稀稀拉拉下起雪来,小花的散步场所便从屋外换到室内,花厅那里的桌椅案几全部挪了开,专门给她空出了个散步的好场地。 “丁香,能不能歇一会儿?” “夫人,再坚持下,马上时间就到了。” 贺嬷嬷和小花说的非常清楚,她会给她好好调理,但一定要按着她的做,双胎不比别的,不调整好日后生产会非常困难的。 那么首先便是要把体力锻炼起来,另外多走动也利于日后生产。 贺嬷嬷说了,有些妇人生孩子难产,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的难产,都是富贵日子过久了,养娇了,后来没有体力坚持下去罢了。 别人怀一个,她怀了两个,便需要两份的体力,为此小花更是努力照着贺嬷嬷的吩咐做。 膳食方面的贺嬷嬷也给调整了一下,改为了少吃多餐。并且营养太多的也不是一股劲往上补了,而是琢磨着给上。 小花配合的倒也挺好,让少吃就少吃,让锻炼就锻炼。 屋里烧着暖炕,角落里还放了一只炭盆,没走一会儿小花额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不行,太热了,丁香我脱件衣裳呗。” “这可不行,夫人您已经穿的很少了,您现在可不能着凉。” 围着屋子绕圈圈什么的最蠢了,但这项看似简单的运动对小花来说,却是很有些吃力。 不为其他,而是所需时间太久,小花的肚子又太大。 这种‘散步’并不是你散累了,便可以休息的,必须掐着时间点来。所需时间不等,贺嬷嬷会根据小花身体情况把时间定出来,丁香几人负责监督完成。 每次都会让小花感觉度日如年,累得厉害,可又不得不坚持。几次下来,小花倒也发现她虽累得厉害,但也不是不能承受,并且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可见贺嬷嬷说的锻炼体力的法子,还是有些用的。 因此,即使小花嘴上抱怨累,却还是会按着去做。 又走了一会儿,丁香将累得直喘气的小花扶到一旁坐下,丁兰和春草两人拿着热水棉帕子给她擦汗,换了干爽的衣裳,小花这才在炕上坐下。 “现在体力真不行了呢,这才走了多大会就觉得累得厉害。” “夫人您现在怎么能和以前一样呢,挺着肚子,会累也是应当的。” “本来觉得怀双胎,还是件非常高兴的事儿的,这几日见贺嬷嬷如临大敌起来,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夫人怕什么,有胡良医盯着,有贺嬷嬷照看着,一定会没事。” “是吗?” 好吧,小花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她上辈子挖空心思都没生下一个,这辈子头胎就是两个,算是给她的一种补偿吧。 无知者无畏,反正现在小花只是偶尔才会有点担忧,不像贺嬷嬷表现的那样慎重其事。 她不知道的是,胡良医最近也开始看各种案例做准备,而福顺更加忙了,到处去找那种接生过双胎,或者会调养双胎保证能够安全产下的医婆。 景王一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她歪在炕头,红艳艳的小嘴儿一张一合的和一旁的宫人聊天的场景,然后便是那高耸的肚子了。 “殿下……” 见她一下子就亮起来的眼,景王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丁香几人请了安,奉了茶,便都下去了。 “脸这么红。” 小花笑了笑,桃花眼里流光潋滟,“刚才在屋里散了会步,贺嬷嬷说每日必须要走动会儿。我穿多了,热得厉害,刚换了衣裳。” “很累?”景王抓住了重点。 “还好啦,挺着肚子,走路是会累的。” 景王摸了摸她肚子,有了身子她与以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分别,甚至因为怀孕反而丰腴了一点,但胖的并不明显,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她肚子怀的双胎,景王也是知道的。 “殿下最近很忙?” 景王是很忙,反正在小花来看,他似乎每晚都回来,但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第二日他离开的时候她又没醒,便感觉似乎许久没见到他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想他想得厉害,可怀了身子的她似乎没有那么多精力,每日忙着锻炼忙着吃饭,最近她又有些嗜睡,似乎想得时间并不多。 此时见到景王,看着他如冠玉般的脸,怎么也跟看不够似的。抓着他的手,磨蹭着,也不舍不得丢。 景王嗯了一声,“忙。” 小花偎在他胳膊上,景王动了动把她揽进怀里,“很想殿下呢,殿下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叫醒我?” 景王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你睡着了。” “那也要叫醒啊,感觉很久没见到殿下了,下次晚上回来了,一定要叫醒我。” “好。” 景王答应的很干脆,可小花却是知道他说的是敷衍话。这话她与他说了好几次了,他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想着他举动里的含义,想着每日早上起来看到身边的凹陷,小花眼神软绵了起来,不由得就环上了他的脖子,两人吻在了一起。 过了好半响,才喘着气分开。 隔在两人中间的肚子突然动了动,景王和小花都感觉到了,眼睛同时放在其上。 “呵呵呵……”小花笑得很开心,“娃娃似乎也很开心呢。” 景王伸手又去抚着那肚子,心中洋溢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情。 “胡良医说我肚子里是两个呢,真好,要是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就更好了。” “甚好。” 又呆了一会儿,景王想到自己手上的那些事,道:“孤王还有事。” 小花抓着他的手,有些不舍,“就这么忙吗?” 景王点点头,顿了下,又说道:“忙完回来,不要等。” 似乎看到她不舍的眼神,他又说:“你好好的。” “嗯。” 景王走后,小花若有所思。 殿下最近可真是忙啊,也不知在忙什么,感觉忙得脚不沾地似的。当然小花也不是在思考景王在忙什么,而是担心他的身子。 膳食方便有福顺和贺嬷嬷操心着,她也就只能想想别的。思及景王那筋骨的问题,小花让丁香把小夏子叫来。 “给夫人请安。” 现在小夏子看到小花眼睛都是亮的,这未来的小世子在夫人肚子里,谁还敢说他小夏子当初来西院是不对的,没见到福公公现在都把这边放在首位了吗?! “小夏子,你以前做过粗活儿吗?” 小花看到小夏子略显柔弱的样子,有点担心他能不能胜任这个任务。 她还是懂得太监分几类的,有的太监就负责贴身侍候,从来没有干过粗活,还不如有些身体健壮的妇人。有的人却是看似纤弱,但因以往经常做粗活儿,实际上力气还是挺大的,例如她。 小夏子一愣,粗活儿?难不成夫人要让他去干什么粗活?不过就算粗活他也愿意呀,只要能让夫人高兴。 他可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起来的,还不是因为他入了夫人眼。 “小夏子以往在宫里做过粗活,也是来了王府后才被选来殿中侍候。” “哦,那就好。”小花点点头,“我想教你些推拿按摩的手艺。” 小夏子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跟着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谢夫人提拔。” 提拔? 小花真没想那么多啊,她只是觉得景王肯定需要一个能按摩的人,他每日那么累,有人松乏下也是舒服的,而那几个又被送走了,让她来安排她自是要选安全的,所以太监最合适。 不过小花也没多说什么,而是道:“那你以后可要认真学。” 丁香在一旁说道:“夫人,你怀着身子呢,这样会累着。” 小花摆摆手,“无妨,我每日教一些便好,更何况这个不用亲自动手教,口诉即可。”她又对小夏子说:“等会你去良医所那里看看,弄份经络穴位图过来,我先从最基础的教你。” “是。” 于是小花每日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教小夏子推拿按摩的基础。 不过她现在精力有限,能教的时间也不长。小夏子也知道这是他的一个机会,学得十分用心。 *** 福顺找的人终于送进西院,是一位五十多岁姓徐的婆子。 这位徐妈妈祖上是大夫出身,到她爹这一辈家道中落,年轻的时候与父亲学了些医术,可惜女子行医不符合世情,她便转为发展成了医婆。 医婆顾名思义,就是给女子看病的大夫,所精通的无外乎是一些妇科上的疾病,而徐妈妈除了治妇人病手段不错外,更为精通的则是接生。 现如今,会接生的稳婆很多,会看病的大夫也不少,可又会接生又会看病的女大夫就少了,所以徐妈妈在富贵人家圈子里极其吃香。 本就是景州治下的人,福顺着人打听好便把人请了来。 徐妈妈出入过不少高门大院富贵人家,可像景王府这样的还是头一遭。刚被人请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哪户大户人家呢,到了景王府才知道是景州的王景王殿下的府里。 到了府中,景王府的富贵不是别处能够比的,徐妈妈自是谨言慎行,毕恭毕敬,心中满是激动。 听闻是为府里的夫人侍产,还是双胎,她一到便自告奋勇去看了那位夫人的情况,并与专门负责调养夫人身体的贺嬷嬷交流了一些情况。 徐妈妈手艺好,心中还是有些傲气的。医婆的地位虽然不高,但这不是连王府都派人把她请来了吗? 可与贺嬷嬷交流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王府的一个老婆子都如此厉害,并且像她这样的人王府还在 101、105 ==第104章== 转眼间,又是新年的到来。 景王还是如同往年那样,二十九款待了治下官员,除夕这日在后院。 按照惯例景王除夕这日年夜宴应该是陪着‘全家’一起用的。可惜景王妃被禁足,其他三个也没动静,便作罢了。 当然这是小花眼里所看到的,她快接近这日的时候就一直绷紧着神经,倒不是说其他,而是景王妃见到看到她这副样子,会不会想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估计到时候又会生很多事端。 对于她有身孕的事,小花也与丁香商议过要不要把消息藏起来。丁香却是笑着道说让她安心养胎,这事齐姑姑和福总管已经安排好了。 既然福顺和齐姑姑都插手管了,小花便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她只要不出门便好。这种想法与景王那边不谋而合,所以倒没生出什么岔子。 外面白雪皑皑,西院里头灯火通明。 正房花厅这处,正中的位置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摆了满满一桌的膳食。在坐的也就是景王和小花,福顺丁香小夏子等人在一旁服侍。 两人用膳简单,用了一些,便撤桌了。 之后两人去了东次间那里,身边只留了一个服侍着,其他人则都去了后罩房。后罩房那边今日也摆了两桌年夜饭呢,这是小花思及去年主动提出来的。总不能一年到头,连个年夜饭也不给下面人吃吧。 而今年福顺几人吃年夜饭的地方也挪了,换到正房旁福顺常驻的那间耳房里。 安顺今日也回来了,在坐的几人都喜气洋洋。 “福哥哥这下总算心满意足了!”安顺本就是爽快性子,又常年在外头跑,说话自是随意极了。 福顺满脸都是笑,看似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座的都能看明白他笑容里的真心。 几人闲闲的说了几句,安顺问道:“那边还禁着?”边说边努努嘴,是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福顺笑了笑,“殿下最近忙着呢,当主子的都没提,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自是不会多嘴。” 安顺了然的呵呵笑了几声。 福顺又说道:“更何况这边最近几日心里惦着呢,她大着肚子,又揣了两个,天天被折腾得不轻,我吃饱了撑的去给她找不痛快。”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都笑了,笑得颇有意味。 福顺有点恼羞成怒,“我是冲肚子里小主子去的,我可不是冲她。” 安顺了然的拍拍他肩膀,“哎呀,福哥哥你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 东次间 小花半靠在炕上,身后垫了两个抱枕,身上还搭了一床薄褥子。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像一个面盆似的扣在她肚子上。这个时候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唯一稍微舒适点的自是就是半仰卧了。 平日里暖炕上最舒适的位置也早已让给了她,景王则是坐在一旁。 “吃的太少。”景王还惦着刚才用膳她就吃了几口的事情。 小花抓过他的手,笑着解释:“我不饿,而且贺嬷嬷说一顿不能吃太多了,要少吃多餐。” “这么复杂?”不是吃得越好,孕妇的身子越好吗? 小花点点头,“双胎不注意些,孩子养的太大,到时候不好生。” 景王拧紧眉头,决定明日问问福顺。 “你困,就歇了吧。”景王见小花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 “不呢,除夕不是要守夜嘛,总是要过了子时才睡的。” 其实并没有如此讲究,去年除夕那日也没见谁守夜,不过小花觉得这阵子见景王的次数比较少才如此说,总是想和他多呆会儿,说说话什么的。 说是这么说,没一会儿小花就睡着了。 灯光下的小花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金纱,巴掌大的小脸儿比以往圆润了一些,可整个人还是显得那么纤细,这种纤细是与她高挺的肚子相比,总是让人担心她承受不了这种重负。 景王默默的看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又触了触她的脸,最后手落在了肚子上面,心中充满了无限温情。 他最近很累,不光是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疲累更甚。以往不愿的,漠视的,懒得理会的,不愿去做的,现在却不得不开始改变了态度。也许在外人眼里他还是那个他,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他费了多大的心力做了多大的改变。 可是这种疲累在见到她以后,又会奇异般的消失。景王还暂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又等了半响,他才抱起熟睡的她走进卧房。 *** 第二日当小花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发现景王还在。 “殿下?” 她有些惊讶,这些日子他很少会在她醒来的时候还在。 她每日差不多要睡到辰时才会醒,而他,据丁香说每日都起的很早,有时候寅时就离开了。 景王醒的很早,却是躺着没有起来,而是默默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刻。 “今日初一,没有公务。” 其实并不是没有公务,他的事情很多,但大过年的,总不能他不休,便手下的都不休。忙了一年到头,总得有那么几日用来休息。 “真的?” 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他又道:“这几日都不用。” 仿佛一下子就春暖花开了,小花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所有的开心全部后化为了一句,“真好。” 两人起身,景王下了床之后,才发现她还没坐起来。 这种情况他以前从来没见过,总是她还在睡他就离开了,却没想到现在她行动如此艰难。 景王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沿边,小花红着脸,“肚子大了,活动也不方便。” 景王摸了摸她的鬓发,扬声叫人。 两人洗漱更衣,早膳已经在东次间的桌上摆了。 用了膳后,小花坐了一刻钟,便由丁香在一旁陪着开始在屋里散步。景王本是要去书房的,见此也没有去。 小花在屋里走动的时候,是不能用人扶的,得自己走,丁香只能在一旁亦步亦趋跟着。脚步很沉重,一步步的。刚开始还不觉得,毕竟时间短,等过了一刻钟小花的脸就开始红了起来,脚步也有些蹒跚来,似乎总感觉着拖不动脚似的。 即是如此,她也没有停下,还在走着,而丁香则是不断的看着一旁高几上的沙漏。 景王知道她怀着身孕很辛苦,从她平日里坐姿睡姿就看得出来,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歇会儿。”他道。 小花扭过脸冲他笑笑,“时间还没到呢。” 景王的眉不由自主拧了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小花已经开始微喘起来,景王本以为是要停下了,却听到旁边那宫人嘴里叨叨着鼓励,“夫人再坚持一会儿,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小花本就身形纤细,挺着大肚子,看她走动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怕她往前跌倒的感觉。景王在一旁看得一直有些心惊肉跳,此时再也忍不住,二话不说走过去把她抱过来在一旁椅子上放下。 “怎么回事?!” 第一次从景王嘴里听到这样严厉的口气。 丁香脸唰的一下白了,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夫人这是在锻炼体力,每日都是如此的。” 景王的脸色有点吓人,春草在一旁抖着嗓子解释,“贺嬷嬷说这样有助于日后生产……” 话还没说完,就听景王道:“去请贺嬷嬷。” 一旁的丁兰和小夏子等人见到这幅情形,个个都吓得直缩脖子,春草赶忙去请贺嬷嬷。小花此时都有些懵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嬷嬷很快便来了,见景王的脸色不好,她心里也有点怵得慌。 “见过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春草已经三言两语把当时的情形说了,贺嬷嬷心里也大概有个底,她理理思路便道:“殿下,这是奴婢想出的法子,夫人年纪小,又是双胎,多走动走动有利于日后生产。” “包括每顿就吃那么点?” 景王还记着昨日的事呢,他以往不是没和小花儿一起用过膳的,知道她的食量,却没想到现如今明明是个双身子,昨晚却吃那么少。 “是。”贺嬷嬷又补充道:“虽是每餐吃的少,但吃的顿数多,营养也够。胎儿太大的话,日后生产的时候难。” 听了这么几句,景王就抓住重点了,他愣了一瞬,才和缓面色,挥手让人下去。 “殿下,我真的没事。贺嬷嬷给掐的时间很好,刚好可以锻炼我的体力,又不会让累着。” 景王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发。 下午小花午睡的时候,景王在西间那边书房把福顺、贺嬷嬷并胡良医招了来。 “把具体情况说说。” 上午景王什么也没说便让她退下了,贺嬷嬷就估摸着殿下估计还会找她,果不其然这下午就来了。 福顺其实是来听情况的,就是贺嬷嬷和胡良医把两人都知晓的说了一遍,至于徐妈妈那里,她还不够格面见景王。 综合出来的结果就是,花夫人现在身体状况很好,这种继续保持下去生产的时候应该不会困难。 但景王也听出了那个‘应该’,也就是说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 景王从来不了解这些,对于妇人生产这事就停留在上辈子萧氏几次生产的时候叫得撕心裂肺上。当时是怎么一个心理状态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萧氏似乎叫的很惨,想着小花儿也会那样,他心中一颤。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些相关事情了解完,坐在书案后的景王面色如常,但放在膝上的手却是紧 102、106 ==第106章== 鹰嘴山位于景州的西部地带,密林丛生,荒无人烟。 在大山的最深处,驻扎着一只罕为人见的队伍。 没有旗帜没有标识,乍一看去像是一群在山中聚居的山民,可再一看就会发现其中的异常。景王是有私兵的,有些私兵可以放在明面上看,例如王府仪卫队,还有些私兵则是不适合放在明面,例如这里,像这样的地方景州还有好几处。 “林指挥使,又抓了两个探子。” 下面人报上来,林青亭的脸顿时黑了。 最近这些日子,他所管辖的这处私兵营地已经发生过好几起这样的事件了。焦头烂额是必须的,到后来却是变成了哭笑不得。 整个事情诡异无比,被抓探子隐藏踪迹手段奇差,几乎是刚靠近山外围便被抓住了。这也就算了,也可能是一时失误。可接下来就有些诡异了,被抓之人极其怕死,还未进行严刑拷打,自己就招出了指使者。 林青亭手下也有不少此类的探子,都是经过各种精心训练的,先不说隐藏行踪变装能力极好,就算是被人抓住也是当场就自尽了,绝对到不了被人抓起来还提去问话的地步。 可要说不是探子又有些奇怪,不是探子你闲来无事到这种荒山野岭处干甚? 并且招出的主使者确有此人,此人也确实有这种行为的动机。可那种人物会派出这样的手段拙劣的探子,是任谁都不相信的,难不成是没训练好就派了出来? 任谁都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罢! 这只是第一次,紧接着来了第二次第三次,俱是相同,这件事就更诡异了。 果不其然,林青亭吩咐下去问话没多久,下面人又报了上来。 仅看来人脸色就知道答案。 “回指挥使,那两人已招认,说是、说是云州那边过来的。” 林青亭脸色沉了下来,沉吟片刻,招来副官让给王府那边报过去。 *** 同样的事情还在其他处发生,让景王一系从上至下都颇为头疼。 要说有敌意吧,并不像。说是故意针对,谁会派这样的探子出来丢丑,关键把所有处的情形联合起来看,就会给人一种感觉好像这云王实在逗他们玩似的。 可这种事是能拿来玩的吗? 这种私密之地举凡曝光出来,那就是一个死,蓄养私兵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尤其是藩王蓄养私兵,就算诛不了九族,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虽然探子什么也没探到,但别人能那么准的摸过去又在周围乱晃悠,就足以让景王一系坐立难安了。 景州向来是一个不引人瞩目的地方,包括景王这个藩王也是。一直以来他们的优势就是藏在暗处,如今被人挖出来了,就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被暴露在烈日炎炎之下,让人不免心生恐慌。 “这云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此处有病?”黄覃手指了指脑袋的位置,在屋中继续踱步着。 同为当今圣上的皇子,云王会有如此动作也可以理解,关键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就针对了与他同样‘声名狼藉’的景王。 云王是当今圣上第四子,现年二十有六。如果说景王是受早年哑疾所困,那么云王就是属于那种‘天资愚钝’型的。笨也就算了,还生了个肥胖体态,更是落了一个‘痴肥、如猪’的名头。 如此也罢,在其成年之后,娶王妃严氏,又多了个怕媳妇的坏名声,每每让四皇子妃打得抱头鼠窜,让人口耳相传,丢了不少皇家颜面。 儿媳妇是熙帝挑的,婚也是熙帝指的。换了四皇子妃只会是自打嘴巴,本就对老四厌恶的很,其成年之后便被远远扔了出来。至此以后,云王就像景王那样也彻底成了个爹不疼的角色。 每个人都有保护色,景王的保护色是后天形成的,也许一开始确实无法说话,也许是潜意识觉得自己能说话会丧命。总而言之,景王上辈子一直不能说话,还是重活过来才开口能言。 景王一直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是上苍给予的赏赐,怜悯于他两辈子口不能言。 而云王,在景王的印象里里,上辈子的云王不是如此的,虽是痴肥如猪的名头还在其头上,但却没有怕妇人的坏名声,而是相反的风流至极。 上辈子云王府姬妾的数量,可是众皇子之首,哪怕是性好渔色的齐王都不如他。 重活回来,有些东西没变,有些东西却是变了,例如云王。 与黄覃完全相反,该着急的景王却是处之泰然。坐在一旁,面色无波,手里端着一盏茶。 “他那边的探子,暂时还未探出什么,他这么做应该有目的。” 什么目的? 黄覃抚着胡子深思,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诉这边‘我盯上你了’,然后其后是云王那张大胖脸。 因着云王的诡异行径,黄覃的思维也诡异了起来。虽觉得自己想法诡异,但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最大。 景王听完黄覃的猜测,沉吟道:“如若真是如此,应该很快便有动静。” 动静果然很快便来了。 云王那边派了一个一如既往形迹可疑,但隐藏行踪手法极为拙劣的人来送信说,要与景王见面。 手下抓到这样一个送信人,给云王身上再次渲染了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气质。景王脸色诡异,应许下来。 黄覃极力阻止,觉得有可能是个陷阱。 景王却道,怎么都得见见。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像他这样,就算探不到什么,也会让人厌烦,而且总要搞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边给了信,那边很快就回信过来。 地点暂定,但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就看见面的地点怎么安排了。 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一个在云州一个在景州,那么该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见面呢?! 所以还得继续商议。 **** 最近这些日子,月份越来越大的小花有些折腾人了。 倒不是她故意的,而是有身子的妇人都是如此。睡觉睡不安稳,夜里频频起夜。小花为了不搅了景王的睡眠,已经尽量歇息之前少喝水了,可怀孕的妇人哪里是能忍的,最后只能无奈破功。 又基于小花现在晚上睡觉并不踏实,怎么睡都难受,却又翻个身都困难。身边躺了个每日都很繁忙只有晚上回来才能歇息会儿的人,弄了没几次,小花就开始心生忐忑,建议景王另屋而憩。 景王却是拒绝了。 他的拒绝与常人不同,也不说话也不同意也不拒绝。小花本以为就这么定了,却发现第二日夜里他还是照旧的在。 明明很想睡,却碍于身体原因不得不醒来,不得不起身。 小花一动,景王便出声了。 “渴了?想起?” 这样机警的景王是有次夜里发现小花儿醒了,却一直没动弹,睁眼看她表情怪异,才知道她是怕吵醒他强忍着没起来如厕。 自那以后,景王睡觉就警醒了,几乎是小花一动,他就醒了。 “嗯。” 景王睡在外侧,撩了帐子叫人,然后转身扶起她,将她抱到床沿。值夜的丁兰和春草走进来,给小花套了鞋,扶着她去贩俊 小花方便后,净了手,又稍微喝了些水。肚子里有些饥肠辘辘的,却不能吃东西。 随着她的月份越来越大,贺嬷嬷和徐妈妈控制她饮食也控制得厉害,而她又饿的很快,明明吃的顿数不少,却总感觉自己一天到晚都处在饥饿当中。 喝了几口白水,小花又回到床处。 景王还在床沿坐着,见半阖目斜靠着枕头的他,看到她走来一下子睁开的眼,小花有些鼻酸。 “殿下,都是我不好。” 景王没理会她,默默看了她一眼,便把她抱在床里侧躺好,又在她头下垫了一只软枕。 “殿下,你白日里没空休息,晚上还这样,怎么能行……其实丁香几个可以很好的照顾我的。” 老生常谈的话,景王仍是没有出声,给她换了一个侧卧的姿势,然后自身后环着她。 这种姿势是月份大的妇人躺着最舒服的姿势,也不知道景王从何处得知,让小花每每愕然又鼻酸。 “快睡。” “嗯。” 答应是这么答应了,小花却是没有睡意。身后的那人离得很近,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怦怦怦…… 却很安心。 明明千般情绪万般心语,却大脑完全空白,无法言语。可那种弥漫在心间的感动,却是怎么也抹不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景王罕见的没有离开,而是陪着小花一起用了早膳。 膳罢,景王才道:“孤王要巡视封地。” 小花一愣,问道:“要多久?” “十来日。”景王选了个多数说。 他与云王几番协商,最后定在景州临云州边境的一个小镇会面。 协商的过程无比复杂,至少在景王来看是如此,却又感觉像是在闹着玩。但最后却出奇顺利,云王表现的非常有诚意,选在了景州这边。 “那殿下什么时候走呢?” “今日。” “这么赶,那我让丁香帮着收拾衣裳用物。” “你不管,有人安排。” “可……” “夫人,老奴会安排好的。”福顺在一旁说道。 “好吧。” “你好好的。” 小花抓住景王拂过她鬓角的手,点点头。 *** 云州 云王府 “殿下,您这么玩真的好吗?”李威在一旁说道。 云王笑得戏谑,“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 有趣吗?李威满是冷汗。 这事儿一直是他经手办的,可吩咐下来的却是云王殿下这位主子。有哪个跟自己兄弟玩,会一再派探子去人不可言说的地方一再露脸的,派过去的人还一再被教导要表现的笨拙一些,最好一眼过去就露了行迹,反正就是不是让你去探消息的,而是让你被抓的。 对此,李威为手下那些倒霉催的流了无数次冷汗。云王见着反而笑他,说瞎操心放心没事的。 这也就不提了,明明想跟那边搭上,人家那边也递信答应见面,他却玩得更开心了起来。不直接让人回信,反而继续玩着我来你抓的游戏,也不知道景州的景王有没有被他主子弄疯掉。 “哈哈哈,孤王那弟弟从小一副死人脸,孤王一直致力于让他能有些别的表情,可惜小时候忌讳太多不能尽兴,也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变脸。” 李威继续流汗。 过了会儿,又说道:“殿下,那成安镇毕竟是景州的地界儿,属下觉得还是要小心为妙。” “无妨无妨。”云王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能无妨的,若让王妃知道,属下就完蛋了。”另外一个完蛋的是您,这话李威没敢说。 云王脸色一僵,道:“那你去安排吧。” 103、107 ==第107章== 成安镇是景州边界的一座小镇,平凡的就像无数个那种乡村小镇一样。 不大的一个镇,中间就只有一条稍微繁华点的街道。两侧林立着各种铺子与酒肆,镇上的集市也是在此。 这日,早早的集市上就人声鼎沸起来,来来往往全是附近的村民与镇上的住户。 临近巳时的时候,几名衣着普通,但看起来高大健壮器宇不凡的男人走进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打头的那一位面如冠玉身材高瘦挺俊,玉树临风,样貌委实不凡。 此时正是中午上客时间,如意轩内却是空无一人,仅留了一名貌似掌柜的中年人在柜台后处守着。 见有人进来,如意轩的掌柜疾步迎了过来,笑脸躬身,道:“几位客官可是是找人?” 为首那名男子并没有理他,旁边一名男子道:“是。” “二楼。” 那掌柜也是个聪明人,见情形有点诡异,也不敢多言,指了方向就缩到柜台后面去了。 木质的楼梯直通二楼,刚才答话的林青亭先一步而上。 虽是自己的地界儿,但此处是云王所选,还是小心为上。 一路几人上了二楼,迎面的一个包厢门口处站了一名高大男子,见有人上来,那人神色一变,便推门入内禀报。 过了一会儿,一个圆墩墩的肉球出现在门口处,笑得看不清五官的看着景王。 景王一愣,脸色未变。 “五弟,可安?” “安好。”景王答道,眉眼皆淡。 “请进吧。” 入了门内,里面站了与这边差不多的人数,都是加正主五人。 可带四人,这是当初商定好的。虽是兄弟,但天家历来无父子,自是要谨慎为上。 其间一桌,一桌两位,桌上已经上了两盏茶。 “请。” 景王坐下,那边云王也坐下了。 他体态肥胖,一般的椅子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可臀下却是坐着一张明显比一般椅子大上一倍有余的特制椅子。不过也是可以想象的,不带上特制的椅子,这云王几乎没有合适的地方坐。 “喝茶。” 景王颔首,却碰都没碰桌上的茶盏。 云王淡然一笑,自己拿起茶盏喝来。 “五弟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谨慎啊。” 景王把眼神移过来,“彼此。” 这倒是事实,宫中历来险恶,萧皇后和许贵妃把持整个后宫,两人都是没甚可依靠的皇子,再不小心行事,坟上头草早就没过了膝。 云王还在继续慢悠悠的喝着茶,景王则是又把眼神移开看向窗外。 屋中很安静,看似站了不少人,却是仿佛无人之境,只剩下茶盖碰触茶盏的声音。 又过了良久,云王才失笑出声,“本王的定力还是不如你。” 景王收回眼神,看他一眼。 “都下去吧。” 云王的人都退了下去,景王眼神一动,他的人也退下了。 屋内又陷入了安静。 “就不好奇我那么干的意思?”云王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想说,自然会说。” 云王啧啧了两声,“当初听说你能开口了,我还不信,却又不得不信,那神医可真神!” 最后这句颇有嘲讽意味,景王却是置若罔顾。 “正题。” “咱们兄弟俩坐在一起说说话,又怎的?” 景王没再说话,眼神又移开了。 倒是云王显得有些暴跳如雷起来,脸上的肉一弹一弹的,“你这人,会说话了还是那副死样子。” “就不能改改?” “好吧,我说不过你。” 别人明明没有理你好吧,是你自己接二连三在说。 “其实本王在逗你玩。” 云王期盼的瞠大双目,寄望从景王脸上看出些能让他舒服的东西。 景王看他一眼,点头,“本王知道。” 就这?别的反应呢? “你不害怕吗?” “为何要怕?” “这事我要是捅了出去,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孤怕,你就不会捅出去吗?”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防备的,云王探到的那几处,早就挪了位置。 景王看着对方呆滞的脸,不再说话。 看对方几十年如一日的淡漠表情,云王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好,你果然还是这么让人无语……” 站在门外互相戒备的两拨人,听到这笑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相洽甚欢? “好了好了,说正题,你在景州干了什么,我心里头有数,动作可是不小啊。” 听到这话景王并不吃惊,云王既然派了人去,就说明那几处在他眼里并不是隐秘,当然具体的还是没有探查出来,又或是云王本就没这个意思,也因此那几个探子景王才没有杀。 “你应去盯太子,晋王,而不是我。” “我对他们不好奇,我对你好奇。” 这话说的颇为无赖。 “正题。” “好吧好吧,你想什么大家都清楚,这次来就想和你谈点合作。” “合作?”景王并不讶然,却很好奇他所说的合作,“什么合作?” “我给你一切我能提供的支持,如果到时候你成了,云州还是我的封地,我会安分守己,还有我娘交给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云王的脸色终于郑重了起来。 云王的娘马才人,至今仍身处深宫。 说起来这个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本是宫中一名宫人,一次熙帝醉酒后幸了她。宫里像这种被幸了却没有名分的女子不知几凡,可巧就巧在这位马姓宫人怀了身孕。 按理说怀了皇嗣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可当时宫中那种状况,正是萧皇后和许贵妃斗得正厉害的时候,连李才人这种正儿八经宫中妃嫔怀个孕都提心吊胆的,更不用说马宫人了。 她也没那个条件藏,有孕以后,核查清楚,圣上便给了个名分让她安胎待产。孩子生下后是个皇子,可有一个身份卑贱母族的皇子并不足以为惧。再加上当时皇后和许贵妃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也没功夫搭理她。 等这边告一段落,那边四皇子已经长至五岁,萧皇后和许贵妃转头来看,发现四皇子竟长成了一个惹人厌恶的。 小小年纪就像胖得像座肉山似的,并且胆子极微小,稍微大点声音就吓得直躲藏。 这下就更不用畏惧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满意。彼时朝堂上与后宫里议论纷纷,哪怕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宠冠六宫的贵妃也有些压制不住,遂联手压制并偃旗息鼓,这才有后面的李才人爆出了生下五皇子一事。 认真说来,云王和景王两人能够长这么大都极其艰难。敬嫔疯了早逝,马嫔后因四皇子越长越蠢,惹怒了熙帝被降为才人一直幽居深宫,日子过得也就比个奴才好上那么一点。 皇子成年虽可就藩封地,但自己的母亲却是带不出来的。 景王听完这话久久没有说话,云王似乎有些急切了,“你不用怕我骗你,我的名声已坏,而你却不一样。”你只是受了哑疾的累赘,却根本不是障碍。 后面这句话云王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一个从小胆小懦弱,又蠢笨至极并且怕妇人的皇子,除非是骆氏断了香火,要不然绝轮不上他去坐那个位置。就算他父皇同意,朝中文武大臣皇亲国戚也不会同意。 那种形象太根深蒂固! 云王有时回想一下,当初是不是毁自己毁得太努力了,弄得自己如今进退两难。倘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找上景王,自己干就好了,虽然把握不大。 景王幽幽的看了坐在对面的云王一眼,似乎想看出他的这种想法是真是假。 “你把赌注,压在我头上,还不如去压晋王。” 这是景王的心里话,毕竟上辈子可不就是晋王走到最后了吗? 而云王,下场几乎和他一无二致,记得他上辈子被幽禁起来的时候,云王和他的遭遇差不多。 云王讥讽一笑,“我可没忘记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吃了多少苦头,那仇永世难忘,更何况以他那种性格,事后只会过河拆桥。” “那你又凭什么信我?” “你和他不一样。” *** 你和他不一样。 出了镇上马之后,景王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和晋王到底有何不一样? 他实在想不出来,后又问了云王,他却是死抱着那一句。 景王没理由去怀疑云王,两个成长环境几乎相似的人,一般都比较了解彼此心态的,他知道云王说的是真话。说白了,他们不过是两个想求一条生路的人。 更何况,云王诚意十足…… 不管怎样,如今他手里的砝码又多了一些,真没想到云王也不是个简单。 景王曾就着手里所拥有的做了一个推演,怎么都觉得自己胜算不大,可要是加上云王递过来的,却是又多了几分把握。 想着那个是自己‘四哥’的人,景王有些洒然。 其实他还是有些羡慕他的,他还是有娘的,虽然他并不能见到,但怎么也是有个念想的,而他却是没有。 景王脑海里唯一对母亲的形象,就是一个神经兮兮的抱着自己疑神疑鬼的女人…… 幸好他还有她,想着呆在家里的小花儿,他突然便有些归心似箭了。 *** 成安镇距云王府的所在之地还是很有些路程的,云王等人三日后才回到府里。 甫一踏入王府大门,就见到风声鹤唳之势,整个前院几乎没有见到人迹,来迎他的王府总管李安身后带了不少人,一边走一边直冲他使眼色。 云王见此,心中暗叫糟。 “王妃呢?”他干笑道,做手势叫起。 李安走到他一旁,恭声道:“王妃在后院等您呢。” 听到这个‘等’,云王腿上一抖,面上却是哈哈大笑几声道:“王妃如此想念孤王啊,孤王这就去看她。” 李安暗中腹诽:是的,想你,想死你了! 一路去了云锦殿,甫一如殿门,迎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云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过,样子极其狼狈不说,还摔了个狗吃屎。 只听得嘭一声,地动山摇。 “我死了我死了,我不行了……”云王爬在地上呜呼哀哉,装得极其可怜。 殿中奔出一名红衣女子,见样貌也就双十年华,端得是美艳无双,一双凤目斜飞而起,目中寒光隐现。 “好你个骆怀远,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跑到景州去了,我的话你没放在心上是不?” 云王一边装死,眼睛一边瞄殿中,只见与他一起进来的李安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一副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的样子。 个死太监,肯定是他出卖本王。 李安连连给云王递眼色,殿下,不是奴才卖主求荣,实在是王妃也是主子,并且惹不起啊。 “哎呀,我的腿,好疼啊……” 肉球云王以极其困难的姿势抱着自己的腿想博取怜悯,可惜人太胖,肚子又太大,手抻了半天,都够不着腿。 云王妃严嫣才不会上他的当呢,扑了上来对着他就是又拧又掐。 打骂了一会儿,云王妃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殿中的人立马呈鸟散之势纷纷退下,李安站在一旁直缩脖子。 “你吓死我了,藩王不允许出封地,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押解上京的,你还跑到景州去,不怕死在那边啊。” 云王艰难的翻过身,坐起来,把她搂在怀里,苦笑安慰:“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那个景王是个什么性子,他要是个两面三刀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呢。” “他没你说的那么差。” “你怎么就知道?!” 与妇人争嘴是争不赢的,云王只能抱着肚子叫腿疼,“哎哟,我腿好痛啊……” “真的疼?”严嫣狐疑道,脸上还挂着泪珠。 想着刚才那声巨响,赶忙站了起来叫人把云王扶起来。 “真想不通你干什么一定要把宝都压在景王身上,晋王不行吗?我总是觉得他把握大上一些,当然太子也可以。” 云王也不想跟她解释,只是老生常谈,“我和他们都有仇。” “天天听你说跟他们有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仇,就不能暂时放下?” 云王面上还是笑嘻嘻,嘴上却道:“不能。” 欺辱之仇,害命之仇,永世难忘,不共戴天! 严嫣烦躁的道:“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嫣嫣,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云王挤过来舔着脸说道,胖脸直往云王妃俏脸儿上蹭。 蹭得惨不忍睹,后面的李安直捂脸。 云王妃想推都没推开,只能又拧他一把,“谁心疼你啊,我是心疼我自个,心疼妞妞和建儿。” “也还有我。” “罢了罢了,反正最后也不过是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去死。” 云王听到这话脸色一僵,复又继续笑着。 有你,我怎么舍得死呢! 104、108 ==第108章== “夫人这胎怀得极好,幸好是胎位靠后,要不然肚子会更大些。” 徐妈妈摸胎的手艺很不错,每隔几日便会来给小花摸一下胎位正不正。 来到景王府这些日子,她也差不多摸清楚了一些情况,知道这位花夫人虽然位分不高,但在府里是头一号人物。在平民老百姓眼里,王妃和殿下才是夫妻,这花夫人与景王殿下平日里却宛如夫妻一般。 徐妈妈经常混迹于大户人家与富户人家中,自然知道什么是好的,所以每隔几日能出现在小花面前的时候,她都会极力讨好。徐妈妈认为自己被限制不能随意出现在夫人面前,是那姓贺的老婆子搞得鬼,见她本事好想排挤她。 殊不知对‘外来人员’,景王府一贯的铁律都是防得很紧。根本不需要福顺特意交代,下面所有人联手便会是如此。不过福顺也是交代过的,毕竟事关重要还是谨慎为好。 小花当然看得出徐妈妈的讨好,这老婆子生得圆盘脸,高个头,一说一脸的笑,说话干脆很爽朗,打扮看起来也颇为爽利,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徐妈妈的手真厉害,随便摸两下就知道了。”小花任丁香给自己穿上衣裳,一边对一旁站着的徐妈妈说道。 “谢夫人的夸赞,民妇吃的就是这碗饭,没手艺撑腰可是立不住的。” 丁香见徐妈妈难掩自豪,轻笑说道:“那到时我们夫人生产,就全托给徐妈妈了。到时候办好了,咱们殿下自是有赏。” “那是一定的。” 丁兰带着徐妈妈下去了,丁香扶了小花去炕上坐下,并说道:“这徐妈妈也是个妙人儿,总觉得不让她出现在夫人面前是贺嬷嬷排挤她给她穿小鞋。” “倒是个爽快人,也不惹人讨厌。有点小心思是难免的,让丁兰找个人点点她,可不要让她再这么想了,咱们贺嬷嬷可用不着在我面前给她穿小鞋。”说着,小花不由的轻笑出声。 “是。” 小夏子进来通报,殿下回来了。 小花大喜过望,赶忙催促丁香帮她理理头发,并给她穿上鞋。 还没等她下地,景王就步了进来。 十来日没见,感觉恍如隔世,尤其每日与他同床共枕惯了,夜里竟有些失眠。本就夜里睡不安稳,能睡的那会儿也失眠了,小花这几日真是想景王想得厉害。 一见他回来了,那熟悉的眉眼与淡漠的面孔,小花眼圈不由就红了。 “殿下……” “你坐着。” 景王说完这话,便进里间沐浴更衣了。等再次出来,换了身青色的家常衣裳,及腰长发半披在身后还滴着水。眉目如水墨渲染,淡然出尘。 小花几乎看痴了,直到景王坐到她对面才反应过来。她拿着棉帕要给景王擦干头,景王没让,而是让小夏子拿着棉帕在后面拭着。 “我还以为殿下还得两日才能回呢。” “事情办完,便回了。” “殿下饿不饿,要不要用点东西。” 景王摇了摇头,不到用膳的点,他一般不吃任何东西。 服侍的人都下去了,室内只剩下两人,小花想偎到景王身边去,可惜现在肚子太大,没有以往的灵便,让她挪得颇为艰难。幸好景王现在眼力界儿不错,把她抱了过来。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拽着他的手,“我现在笨拙死了。” 他摸摸她的脸,“以后就好了。” 这是在安慰她吗? “也不好看了。” “孤王觉得好。” 这话一说,小花最近埋藏在心里所有的不妥帖全部都没了。 又怎么可能不介意呢,本是一个妙龄少女,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大肚婆,漂亮的小脸没了,纤细的身材也没了,虽说她一直表现的很正常,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只是这些担忧总被景王的举动莫名抚平。 这些日子景王不在,她偶尔照照镜子,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人是她,整个人都变形了。 贺嬷嬷安慰她说月份大了就是这样,她也就只能告诉自己过些日子就好了。 可是别人说又怎么与他比,只要他不嫌弃她就好。 小花喃喃道:“殿下真好。” *** 晚上用了膳,景王陪着小花活动完,两人便歇下了。 躺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了会儿话,大部分都是小花说,景王听。小花说的也都是些她日常生活中一些琐碎小事,景王虽是没答,但三五不时也会嗯一声表示有在听。 景王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他是连夜策马赶回来的,早就累了。 小花又说了两句,见身旁的人呼吸转为沉稳,这些日子的同床共枕她已经可以分清他熟睡的状态了。于是便噤了声,也闭上了眼睛。 半夜里,小花醒了。 是被饿醒的。 她最近这些日子饿得特别快,时时刻刻都想吃东西,可惜膳食方面已经被贺嬷嬷和徐妈妈两人控制住了。不光定时定量,连菜单都定了。徐妈妈从来喜欢和贺嬷嬷打擂台,这次也不吭声了,而是完全赞同。 丁香三人都是没生育过的,自是要听‘有经验’的,于是小花就悲剧了。前些日子丁香偶尔还会塞块点心给她的,现在连这点福利都没了。 越想越饿,越饿越想,想着想着小花就眼泪汪汪了起来。 越接近生产,她的压力就越大,她不是傻人,怎么会看不出贺嬷嬷与其他人的慎重其事呢。 只是她们不让她知道,她就装着不懂罢了,让吃吃,让喝喝,让好好活动就好好的走。 不偷懒,不打折……可是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好辛苦…… 人突然被抱住了,“怎么了?” 自从小花有了身孕以后,卧房这里就会留着一盏灯,景王隐约听到抽泣声惊醒,睁眼一看便是旁边人自顾自的流眼泪。 “我饿。” 景王听到这话,松开手去掀帐子,却又被拉住。 “不能吃。” 这话一说出来,又是一行心酸泪流了下来。景王也没在坚持要去叫人,而是转身默默又环住她。 为什么不能吃,两人都懂。 景王也懂。 因为之前他就了解过情况,知道她辛苦,什么都知道,可看着她眼泪汪汪叫饿却又叫住他的可怜样子,景王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似的疼。 “乖,过些日子就好了。” “嗯。” 这样厮磨了一会儿,小花又觉得饿得不那么难受了。 “殿下快睡吧,都是我不好。” 说是这么说,小花睡着了,景王却是一直没睡。第二日等贺嬷嬷定的时候到了,早膳就摆在了刚起床的小花面前。 要不说一孕傻三年呢,见到热腾腾似乎非常美味的早膳,小花脸立马亮了。 “丁香你是真是深得我心啊。” 丁香在一旁轻笑道:“夫人这可不是奴婢安排的,殿下一早就吩咐好了。” 小花惊讶的眼神对上景王平静无波的脸,依稀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了可疑的红色。 她半垂下头,装作去吃东西,眼里的泪却是一直在眼眶内打转。 *** 在小花孕期进入九个月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便都提前安排好了。 接生的稳婆有徐妈妈,福顺还又找了两个进来,奶娘也找好了,只等一生产便接进府里,产房也开始在布置了。 西院东厢那里便被布置成了产房,一应使用的物件都捡上等的。 布置罢,徐妈妈又提出了要加些其他的东西。福顺问的精细,最后在两人的商量下,便把产房的床也给更换了。 大熙朝以架子床与拔步床为主,这张床却低矮多了,四周多了一圈类似台阶似的踏脚,并且不像拔步床那样有门有栏,四周无遮无拦。旁边用了厚重的帘幔围了起来,床的上方却是多了几根高矮不一的悬梁。 贺嬷嬷过来看后,满脸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她摸了摸床上方悬着的木棒与各种棉布绳索,这些东西高低不一,有的人直立起来可以拽住,有的则是低了许多。 徐妈妈得意的笑了,“夫人生产时要用的物件儿。” “这些生产用?” “怎么,没见过吧,到时候让你开开眼界。” 贺嬷嬷有些失笑,道:“行。” 徐妈妈惊讶的看着她,这老婆子从来意见颇多,她提个什么出来,她都会逐一反驳了,明明是她为夫人侍产,却是这个厨房的老婆子为主,没想到这次却是这么爽快。 不过徐妈妈也是了解贺嬷嬷背景的,宫里头的嬷嬷,从小侍候景王殿下的,府里颇有脸面的人,所以一般她不会和她扛上。 愤愤不平是有的,但徐妈妈也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贺嬷嬷怎会不懂这徐婆子在想什么呢,道:“只要是对夫人生产有利的,我从来不会反对,以往反对是因为你提出的法子不适用王府。你的本事我信,所以到时可就要看你的了。” 一听这话,徐妈妈立马笑了起来,“那是肯定的。” 见贺嬷嬷承认她本事好,平时的那点小矛盾立马被徐妈妈扔在后脑勺后面了,两人一边检查着室内各种,一边商量着还要添些什么东西。 贺嬷嬷却是暗忖,这老婆子心思太浅,一哄就好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夫人能安稳产儿。 105、109 ==第109章== 小花发动的很突然,大半夜被疼醒了。 西院立马灯火通明起来,下人来来往往准备着。 福顺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站在一旁全场指挥着。而贺嬷嬷和徐妈妈与丁香几人,则是开始做产前准备。 小花先是被扶着擦了澡,然后用了膳。这次贺嬷嬷没有再控制她食量了,而是让她吃了个饱。 用完膳,便被丁香几人扶着去了东厢那边。 到了产房,徐妈妈先是摸了摸胎位,而后笑着说道:“很正,找两个人扶着夫人走会儿。” “现在还走啊?”春草惊道。 “对对对,走走,走走。” 小花也没有说什么,便让丁香春草扶着她围着室内转圈。 走了一刻钟,坐下歇了一会儿,继续走。小花已经疼得大汗淋漓了,丁香忍不住对徐妈妈道:“这会儿不用再活动了罢,夫人疼得厉害。” “多走走,有利于等会生。”徐妈妈说。 丁香朝贺嬷嬷看去。 “听她的。”贺嬷嬷道。 见那贺嬷嬷如此说,徐妈妈忍不住得意一笑,跟着便想到这老婆子的身份,立马把表情收了回来。 “夫人,您可坚持住,这会儿受了罪,等下就不受罪了。” 小花面色惨白的点点头,任丁香扶着继续走。 景王从小花入了产房,便在外间坐着。产房历来不让男子进入,要不然他早就进去看看情况了。福顺和齐姑姑陪在他身边,都是满脸凝重,包括胡良医也被拉着在一旁候着。 丁兰出来禀报:“贺嬷嬷让奴婢出来禀报,让殿下不用担心,夫人胎位很正,还得一会儿才能生。” 景王点点头,丁兰又进去了。 齐姑姑轻声说,“殿下不用担心,妇人生产没有这么快的。” 景王没有说话,手里的茶碟却是碎了。 福顺见势,赶忙叫人来换茶。 胡良医也在一旁安抚道:“殿下不用担心,看夫人那个状况,应该无碍。” 产房内,徐妈妈问了小花疼痛的频率,又摸了摸她的胎位。 “好好,胎位很正,孩子的头也下来了,再走会儿,等下便能生了。” 又走了小一刻钟,小花如今已经立不稳了,完全靠丁兰几人的支撑,徐妈妈才让人把她扶到床处去。 小花躺在床上,浑身大汗淋漓。 徐妈妈对丁香吩咐:“去准备些热水来给夫人净身,换了干净的衣裳。” 擦了身,换上一件干净的亵衣与中衣,下面则是什么也没穿躺在床上。这么一番弄罢,小花舒服多了,也不像刚才那样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夫人还想吃东西吗?再吃点吧,要不呆会该顾不上了。”贺嬷嬷在小花耳旁说着。 于是小花又被丁香搀着喂了一碗燕窝粥。 …… 这次生产的过程,不光让小花大开了眼界,也让贺嬷嬷大开了眼界。 她只见过躺着生孩子的,还没见过可以坐着生,站着生,蹲着生的。 虽然手法有点奇怪,并且颇为折腾人,但效果也是可以看见的,她本预计着头胎又是双胎至少得一天的,却没想到只花了不过两个时辰。 这下她终于明白这张床为什么要做成这么奇怪的了,还有徐妈妈得意的表情,原来都不是没原因的。 “你这老婆子还真有一套!”贺嬷嬷擦着汗说道。 “那你说的!” 第一个是个男娃,头一个生了下来,第二个只花了不过一刻钟便也出来了,是个女娃。 倒提着婴儿脚,只不过那么轻轻一拍,便听到‘哇’的一声哭。徐妈妈手很快便讲婴儿抱平了,抱到水盆处用温水略微清洗了一下,便用包被包了起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龙凤胎呢。”春草满脸是笑。 听到孩子哭声才松了一口气的小花,终于露出了一抹疲惫的笑容。 贺嬷嬷和徐妈妈一人抱了一个,打开门去外面报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母子均安,是龙凤胎呢。” 景王已经捏碎了好几只茶碟了,见门打开便疾步走了过去。 红色的小包被里是两张婴儿的脸,嫩红嫩红的,皮子嫩得仿佛一摸就会破似的,小脸儿皱巴巴的,眼泡鼓着,不大点儿的小嘴不自觉的动着。 景王也就看了一眼,便入了门内。 贺嬷嬷在一旁急道:“殿下,男子不能进产房的。” 景王也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脚步也没停下。 “好了好了,殿下急着看夫人呢。”福顺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快给我抱抱。” “去去去,孩子还小不能见风呢,你没看我们都没走出来。” 福顺急得抓耳搔腮,贺嬷嬷转身往里走时,才道:“要抱进来抱。” 福顺这才笑得一脸褶子,跟在后面进去了。 见有人走来,小花睁开眼。 “殿下怎么进来了?产房这种地方您不能进的。” 景王按住她欲起身的动作,“孤王来看看你。” “我很好。” 见景王如此,刚才那些疼似乎都不重要的,小花惨白着脸笑得甚至甜蜜。 “你睡会儿。” 小花点点头,又说道:“我还没看过孩子呢。” 齐姑姑手里抱了一个,另一个被贺嬷嬷抱着,本来是福顺抱着的,只是他抱孩子的姿势不堪目睹,被齐姑姑斥了一顿抱孩子抢过来。即使如此,福顺也没有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笑得巴结。 小花把孩子接过来看着,才道:“怎么这么丑啊?” 景王在一旁端详,也赞同点了点头。 齐姑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并头看孩子的样子,又见了这话这动作,立马笑开了。 “夫人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小公子和小小姐是民妇接生了这么多婴孩中长得最漂亮的。看这眉这眼,还有这鼻梁小嘴,以后定是男的俊女的美。” 被徐妈妈这么说着,小花似乎也觉得这两张皱巴巴还看不清眉眼的小脸好看了起来。 怎么看都看不够,心都被他们弄化了。 “哪个是大的?” “小公子是哥哥,小小姐是妹妹。” 贺嬷嬷开口说道,“好了,夫人刚生产完,可不能如此劳费心力,要多多休息才是。” “夫人吃些东西再休息罢。”丁香与丁兰已经端来了容易克化的膳食。 小花看看怀里的小人儿,又看看景王,眼中满是不舍,不过浑身的乏力已经告诉她必须得休息了。 “奶娘进府了没?丁香您小心的看着些。” “夫人您就不用操心了,福总管和齐姑姑都安排好了呢。” 听到这话,小花才放下心来,用了些东西,便躺下了。 见她睡了,景王才离开。 也没走远,而是进了旁边的屋子。 一见景王来,四个奶娘便跪了下来。 福顺早就在屋中了,立在一旁正在看包被里的孩子,只是看,手也不敢去摸,身子半俯着,景王看着都替他难受。 “殿下您看,小公子小小姐多可爱啊。” 景王站在一旁,也俯身看着,眼神默默,也不说话,但眼里却是洋溢着微不可察的波澜。 “有些丑。” 福顺压着嗓子急声道:“不丑不丑,贺嬷嬷说了,过些日子便好了,刚生下来的小娃娃都这样。” 景王勾了勾唇。 “左边这个是小公子,右边这个是小小姐。” “分不清。” “其实老奴也分不清,不过刚才放下了的时候,是老奴看着放的。夫人那边歇着了?她可真是辛苦了。” “嗯。” “真好,真好。”福顺一边拭着老泪,一边笑着。 两人看了许久,也说了许多话,不过大部分都是福顺在说,景王则是默默的看。 而几个奶娘则是垂着头站在一旁,只敢竖着耳朵听。 *** 小花睡了一觉,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丁香与春草服侍着她用了些好克化的膳食,小花四下看了看,问道:“孩子呢?” 丁香答:“旁边屋里呢,奶娘看着的。” “抱来我再看看。” 丁香和丁兰抱来孩子,两个大红色的小包被,一尺多长短。徐妈妈和贺嬷嬷也跟来了。 小花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还是跟她先前看的一样,闭着眼睛在睡觉,小脸又红又皱。 “这什么时候才能长好啊,这么丑。” 徐妈妈笑着道:“刚出生的小孩儿就这样,长个十来日就好了。” 贺嬷嬷在一旁指挥着小花怎么抱孩子,小花手里掂着包被,怎么看都看不够。 “哎呀,就是太小了点,怎么这么小啊,小点点的。” 小花本是说着无心,一旁的贺嬷嬷和徐妈妈却是对视了一眼。 “刚出生呢,都这样的,多养些日子就好了。”徐妈妈的声音里明显可以听出有些不妥,本来是解释的却显得有些异样。 贺嬷嬷皱起眉,这老婆子说个谎都不会。 小花也没说什么,专注端详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异常了。 她也是见过刚出生的婴孩儿的,总感觉看自己孩子哪儿有些不对。看过了一个,又看了一个,小花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夫人……” “丁香来帮我把孩子的包被解了。” 见小花这种样子,贺嬷嬷叹了一口气,亲自过来解。 “夫人,刚出生的小孩子不能受凉,看一眼就好了。” 包被解开了,小花仔细看了一眼,裹着包被还看不显,解开来看才发现孩子小得厉害,浑身皱巴巴的,红彤彤,她估摸着只有一尺长短。 看了一个,又去看另一个,小花惨白着脸,抖着唇道:“怎么这么小呢!刚生下来的孩子就算小,也不会如此之小的。”小的让她摸都不敢摸。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啊?怎么会这样啊!” 眼泪不自觉就出来了,声音有些凄厉起来。 两个正熟睡的娃儿似乎被吵醒了,不禁哭了起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很细微。 “怎么了?” 景王走了进来,见小花惨白着脸,神色仓皇,他快步走近,把她揽进怀里。 “别哭。为何?” 小花只顾得的哭,也不说话,景王转过眼,扫视旁人。 下面跪了一地,也就贺嬷嬷和与景王一起来的福顺和齐姑姑还站着。 “殿下,夫人是伤心小公子和小小姐的体型太小了。” “小?” 到此时,贺嬷嬷已经不敢再隐瞒了,“是的,有些小,一般刚生下的婴孩虽然小,但不像小公子和小小姐这样。不过这也是无法,毕竟是双胎。” “孩子的身体呢?会不会有问题?”小花急道。 “奴婢和徐妈妈两人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贺嬷嬷牙一咬眼一闭,横下心说道:“就是可能身子比一般婴孩弱些。” 小孩子不好养,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再比正常婴孩儿体弱些,那更是担心是否能养住。 听到这话,景王当场脸色就变了,连福顺也不例外,小花也是面露惶惶之色。 齐姑姑在一旁急急示意丁香道:“去把胡良医请来。” 丁香去请胡良医。 这边贺嬷嬷继续解释:“夫人当初怀的双胎,年纪又小,鹘骨太窄,胎儿不能养太大,养太大必然会难产的,到时候孩子生不生的下还是个问题,所以奴婢只能尽量控制着饮食……” 其实话说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平常妇人一胎只有一个,所需营养只供给一个胎儿,而小花却是一份营养供给两个。并且当初怕胎儿太大造成难产,贺嬷嬷和徐妈妈只能掐着控制她的饮 106、110 ==第110章== 见景王抬眼看她,徐妈妈声音越来越小,“民妇倒有一法子,就是……” 对于景王殿下,徐妈妈一直有种畏惧,不光是身份,而是她几乎没见景王笑过,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在徐妈妈心目中,景王定是一个爱砍人脑袋的藩王。 “讲。” 徐妈妈尽量深呼吸,告诉自己如果此事能成,就是一大功,以后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整个景州定是让她畅通无阻,缓缓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民妇为人接生年数已久,早些年也是为了不少穷苦人家接生过的。那些穷苦人家,饱腹都为困难,生了孩子是请不起奶娘的,甚至民妇每每为人接生都能见到不少那种因孕期营养跟不上而体弱的婴孩……” 因为自己所说的与此事相差太远,又是不得入贵人耳朵之中的言辞,徐妈妈越说越迟疑,说到最后则是彻底没声音了。 徐妈妈的意思旁人又怎么会不懂呢,肯定是怕说出什么话惹得景王震怒,或者所说之事会让人接受不了。 “继续。”景王道:“孤王恕你无罪。” 徐妈妈跪下磕了头后,又继续说道:“那些婴孩有小有大,有胖有瘦,民妇见过最小的仅为一掌之长,比小公子小小姐还小点。换在富贵人家里,这样的娃儿自是不好养活,可在乡间村落,这种刚生下来体弱的娃儿却是大多能长成的。后民妇苦思寻访才得知,这些娃儿都是母乳喂养的。” “初生婴孩肯定是母乳喂养,这还用你说,咱家给小公子小小姐备的奶娘找的全是奶口好的。”福顺道。 “奶娘之乳不是母乳,母乳是亲娘的……” 剩下的话徐妈妈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也就是要让夫人自己喂。 “真是荒谬,别说是咱们亲王府里了,就是一个小有钱财的富户家里,妇人产儿后也是雇请奶娘喂养的,哪有让夫人亲自喂的道理。”福顺满面怒色。 徐妈妈吓得扑通又是一跪。 齐姑姑在一旁说道:“你也别喝斥她,她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道理?”福顺皱眉反问。 “咱们小时候哪个家里请得起奶娘,都是阿娘带大的。还有村里的那些小儿,不都是自己亲娘喂养长大的。” “我们怎么能跟夫人比!” 怎么不能比,都是人。 只是那时候家里穷苦,怎么能像富户人家那样所为,一是没那种想法,二也是没那个条件,所以穷苦人家养儿都是自己喂养,人人视这种想法为正常。 而现在身份换了,地位变了,接触的世界不一样了,入目之间全是富贵生活,主子们干什么都有下人侍候,产儿也是有奶娘喂养的,所以便觉得如此才是正道。 可到底什么是正道呢,不过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罢了。 “奴婢也觉得可行,当初夫人怀胎之所以会让她那样勤于锻炼,就是因为怕到时候体力不济。穷苦人家却是没有这种需要的,因为她们都是要干活儿的,即使是孕期也不能避免。而且,在穷苦人家里是甚少听说孩子不易养大的,大部分夭折不是养不大,而是生病没钱医或者是养不活。”贺嬷嬷说。 小花也是穷苦的出身,小时候苦日子可是过多了,虽是不懂这些,但也不妨碍她觉得非常有道理。 “不用说了,就这样吧,我自己来喂。” 景王一直拧着眉头,没有说话。听小花此言,才道:“弊端。” 众人一愣,贺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呃,夫人到时候可能会辛苦一些,因为婴孩吃奶都是无定数的,饿了便需吃,休息肯定不好。另外,对夫人的身子也是有些损耗,只是这种注意补补就好。还有就是……”顿了一下,她才迟疑说道:“可能会有损体态。” 前面都不是问题,最后这项才是吧。毕竟哪个女子不注重自己体态的,尤其是皇家这种环境,花夫人这种身份。 以色侍人的妾,没有了撩人的身段,又怎能保证夫主的宠爱。 “无妨。”这是小花的声音。 景王侧过头来看她,小花抖着眼睫,红着脸小声道:“殿下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 他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不会。” ***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贺嬷嬷和徐妈妈商量后,则是调整成了白日里小花自己喂,晚上由奶娘负责照看与喂奶。 事情敲定后,贺嬷嬷便把胡良医提前开的回奶药给扔了。替小花下奶之后,白日便由她自己喂孩子。 所幸小花虽孕期没有得到过什么大的营养,但贺嬷嬷掐得非常好,也没有损耗她的身子。下奶后发现,奶质并不差,量虽不多,但现在两个奶娃都还小,却是足够他们吃了。 至于以后,多补补便好了,这可是贺嬷嬷的强项。 孩子洗三并没有大办,小花初为人母还是挺担心孩子的,就在产房外的正厅里办了一场,由徐妈妈主持,景王旁观,福顺齐姑姑贺嬷嬷丁香等都在。 按理说,孩子洗三之后,作为接生婆子的徐妈妈便可以离开景王府了。 徐妈妈疑惑了几日,都没见动静,小心问了贺嬷嬷,贺嬷嬷也没答她。 第二日她便被福顺叫走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徐妈妈再没提离开这事儿,而是一心一意带着西院里侍候着。 齐姑姑给西院添了不少训练有素的宫人,小花身边添了五个,小公子和小小姐那里除过四个奶娘,又添了八个宫人,四个与奶娘一样在身边侍候着,另外几个则是干些杂事。 幸好西院现今够大,要不然还真住不下了。 小花的月子便在坐月子与给两个孩子喂奶中慢慢度过了,其实也没有贺嬷嬷说的那么辛苦,毕竟身边可是有不少人侍候的。 唯一让她觉得很难接受的就是,要吃许多油腻的大补之物,并且没什么味道。吃了没几日小花便有些受不了了,可是为了身子为了喂奶,她只能捏着鼻子硬吃。 而景王,产房男子是不允许进的,可生产那日便破了禁忌,日后景王再来便没人说什么了。只是仍然不能在此过夜歇息,所以暂时小花还住在东厢,而景王则是住在正房那里,不过景王早晚有空都会来看小花,陪她陪孩子。 这日景王过来,正好好逢着小花正在给孩子喂奶。 这才十来日不到,两个小娃儿就大变样了。还是小小的,但皮肤不再通红而是转为白皙,眉眼长开了一点,看起来比刚生出来那会儿漂亮多了,哭声也稍微有力了些。 小花深感徐妈妈说的法子好,赏了不少好东西她。 一见景王进来,小花就别过了身子。 “哎呀,殿下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景王没有看懂意思,走近了来。 “殿下你先到外面坐会儿再进来可好?我在给女儿喂奶呢。” 那边扭着身子害羞,这边景王才明白,她害羞? 为什么? “无妨。”他以为她是怕碍了他眼,他一点都不觉得会碍眼。 景王都如此说了,小花只能坐好,但手里还是半遮半掩的。 “挡什么?”景王见小花拿了一块薄纱过来遮住女儿的脸,“别捂着了。”边说边把那薄纱抽走。 “哎呀……” 无奈,整个情形只能呈现在景王眼中。 白白胖胖很大一团粉圆,因为太鼓胀被人用手半托着,女儿白白的小脸儿,眉眼纤小,不大点的小嘴努力含吸着。 “这么大了。”景王的眉半拧,嘴里似感叹又似吟喃,面上没什么波动。 小花通红着脸,仿佛要滴出血似的,手里还顾着怕胸部太大堵了女儿的鼻息用空余那只手托着,整个人都僵硬了。 景王还有些不自觉,凑近看,“女儿白,跟你一样。” 小花僵着垂眼看了一眼,确实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小女娃才砸吧了两下嘴,把奶|头吐了出来,小嘴儿上还溢出了一些奶汁。 站在一旁的丁香,也是红着脸的样子,深感殿下说话真是太不顾忌了。见此,赶忙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帕子给小小姐拭了拭嘴,交给一旁的丁兰抱着。 现如今小花身旁的三个贴身宫人,个个抱孩子都抱得极为熟稔,因为小花喂奶的时候不愿旁人在场。也就只有这三个贴身侍候她的人才能近身。 小女娃很听话,吃了奶后就继续睡着了,也不哭。这两个娃儿都很听话,很少哭,可能是因为太小的原因。 喂完小女娃,就轮着小男娃了,这会儿小花已经完全可以把心理障碍完全抛之脑后了,反正他也不是没有看过,而且以后这种情况只会更多,总不能次次都害羞吧。 景王本是心无杂念,看着看着眼神就深了起来,觉得有些嫉妒儿子。 “他吃这么多。”顿了顿,似乎在解释,“女儿才吃那么点。” 见他一直研究儿子吃奶,小花非常无语,小声解释道:“你没进来那会儿,女儿吃了些。” 景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终于喂好,小花赶忙把儿子塞给了丁香,也不像平时那样抱着舍不得撒手了。而是把衣襟拉好,摸了摸头上包的头布,又摸摸脸。 “贺嬷嬷不让沐浴,我感觉身上都馊了。” “听贺嬷嬷的。” 见他态度自然,没露出什么嫌弃之色,小花也只能佯装无事的点点头。 “看看。” 景王从袖中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小花。 “什么?” “你不是说没取名不便吗?,明之意,取日头升起之意。懿,美好之意。” 听到这里,小花才知道是给儿子女儿起的名字。 她看了看,又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觉得甚好,他取得都好,遂笑着点头。 忽然想起至今她都不得而知景王的名字,问道:“殿下叫什么名?” 景王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字,“z,骆z。” 小花捏着手心笑了,把景王的手也拉了过来,在上面细细的画着。 “陶,陶小花。”说完,小花有种想捂脸的冲动,与景王相比,自己的名儿可真土啊。 “有点土。”她赧然道。 “不土。”他摸摸她的脸,“小花儿,小桃花。” 小花脸颊似火,心里又羞又甜。 谁说景王笨拙来着?谁说殿下不善言辞来着?为何他每每说的话,都让她心悦不已。 这也算是一种情话吧! 尤其他每次说这种话的同时,总是僵着脸,虽让人觉得有些忍俊不住,可又满心信赖他不是诳语。 这个男人啊,表达方式实在与人太不一样了,可她就是好喜欢怎么办?! 107、111 ==第111章== 两个孩子的名字便定了下来,骆与骆懿。 皇家取名历来拗口,只取美好之意,而不是注重念着通顺不通顺。也因此小花又动着脑筋要给儿子女儿取小名。 景王答应小名让她定了,她便冥思苦想,还把身边的人给发动了起来。 徐妈妈的意思是,取个贱名,民间讲究贱名好养活,举例了些什么铁蛋狗剩小草之类的,后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再不敢说下去。 贺嬷嬷率先就不同意,说毕竟是王府里的小公子小小姐,取个贱名叫出来会让人笑的。 最后还是小花敲定了下来,女儿取懿之音,就叫依依吧,小依依。而儿子,小花实在想不出来,就叫儿吧。 两个娃儿确实小,都快满月了,也不见长了多少。养了这么久,也就比刚生下来那会儿长了一点点,不过倒是胖了不少,也不皱巴巴了,而是变得白皙莹润了起来,像两个小瓷娃娃似的。 儿和依依听话,也不哭闹,偶尔睡醒了以后,也都是睁着眼睛看你。贺嬷嬷说过这个时候的娃儿是看不清东西的,可当他们睁着黑玉似的眼睛看你的时候,总会让人心生怜惜之意,恨不得让人疼入心坎儿里。 几个奶娘稀罕死两个小娃儿了,即使没有人在一旁盯着,也是小心呵护着。福顺就更不用说了,没事就来东厢,光站在那里看就能看上许久。 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 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并没有办,也就是西院里头庆贺了下。 景王并没有说为什么不办,其他人也没有提,包括福顺,小花便也没有说什么。 出了月子,小花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似的。那种不能沐浴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以至于最后几日小花每每都不让景王进房间,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小花搬回了正房那边,而依依和儿并几个奶娘则是搬到了西厢那处,那里早早就被福顺布置成适合婴孩住的地方。他仔细又尽心,把西厢的门窗都换过了,即使开了窗也不会吹到冷风,只会通气。 晚上用了膳,小花让丁香又安排沐浴,一个月不能洗,多洗两次小花也是蛮喜欢的。等她沐浴出来,见景王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景王荒了多久,小花可是心里有数的,最后的那几个月两人可是什么也没有做,连用别的办法纾解都没有过。 小花摸摸自己的腰腹,心里有点不自信。 坐月子的那一个月,她可不光是忙着喂孩子,贺嬷嬷可是用了不少手段帮她恢复身材,现如今恢复了不少,肚子也不像刚生那会儿那般松弛了,变得紧致,可与没孕之前那是肯定不能比的。 见人一直站在拔步床外,景王抬眼看她,“怎么了?” 小花笑了笑,手脚麻利的上了床,躺下。 “胖了好多,腰都粗了。”说着,她就拉着景王手去摸她的腰。 小花的举动是无意识的,就是怕景王嫌弃她腰粗,景王却是误解了,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别处。 “不胖。” 景王嘴里说着,人就覆了上来。 *** 东宫 陈起接到禀报后,便朝书房走去。 一路行来,宫人太监见他都是恭敬有加。现如今谁人不知陈起陈公公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啊,自是小心奉承,指望哪天能被陈公公提携。 书房那里大门紧闭,门外站了不少太监守着,陈起站定问了问情况,才知道里头正在议事。 “陈爷爷,小的给你搬张椅子,您老坐着等吧。”一个小太监说道。 陈起踹他一脚,“巴结也不是这么巴结的,主子在里头议事,你让我坐门口等,害咱家是吧,奴才就得有个奴才的样子。” 小太监一脸委屈的揉着屁股道:“小的哪有想那么多。” “行了,噤声。” 站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里头门才打开,鱼贯走出了几个人。 陈起赶忙躬身行礼,“见过各位大人。” “陈公公客气了。” 把人一一送走后,陈起才回到门口恭声道:“殿下,陈起有事禀报。” “进来。” “何事?” 陈起走近,躬身在太子耳旁低语了几句。 只见太子面露惊喜,“当真?” 陈起重重的点一下头,声音里满怀激动。“当真,奴才派人找到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可审问过了,确实是。” “好哇,好你个周太医啊,实在狡诈!”太子哈哈大笑,拍着陈起肩膀道:“陈起你很好,孤王会好好赏你的。” “为殿下办事本就是奴才应做的事,不敢求赏。” 太子满面喜悦,说:“孤王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这事继续交由你来办,办好了大赏。” “是。”陈起跪下磕头谢赏,起身后问:“那奴才这就加紧去办?” 太子点头,又说道:“孤王派刘侍卫陪你一同去。” 陈起低垂的眼中闪了闪,道:“是。” *** 等周太医下值迈出宫门时,天已经黑了。 往宫门左侧望了望,他看到家里那辆熟悉的乌篷马车。 走近,马夫恭敬的放下车凳,周太医上了车,放下车帘后,才徐徐出了一口气。 半响后,马车缓缓向前行着,晃晃悠悠让他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周太医心中一惊。紧跟着便被人钳制住,头上被罩了布一片漆黑。他拼命挣扎,口中急喊:“是谁?想干什么?老钱,老钱……” 老钱是周太医家的马夫,给周太医赶了二十多年的车。 车没有停,还再继续缓缓向前行着。 那人又轻笑了声,声音里有蔑视的味道,“不用叫了,外面那可不是什么老钱……” 周太医心乱如麻,此时他才想起刚才见了马车走近,那马夫头半垂并没有说话。看如今这情形,明明是有人故意用同样的乌篷马车误导了他。 “你想干什么?”周太医强自镇定。 “我不想干什么,只想请您见个人。” “请我见人,有如此强盗行径的吗?” “无法,周太医平时太不给面子了,咱们只能用点旁的手段了。” 周太医心里顿时一咯噔。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周太医头被罩住,什么也看不到。踉跄着被人推下了马车,又被人推着往前行着,到了一间屋子,才被拽下头上的黑布袋子。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盏烛火亮着,让人看不分明四周。 那人也没耽误,“带咱们周太医去见见人吧。” 从一旁来了两名大汉推着他往前走,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周太医一步入便被晃得用手一挡,一声有些熟悉的哭声响起,他赶忙望去。 只见一个老妇人一男一女并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屋中的一角。所有人嘴都被堵着,呜呜似乎想和他说什么,而老妻则是老泪横流。 “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 周太医先是惊讶大叫,而后目眦欲裂指着这群歹人,悬悬欲倒。 “行了,人也见着了,把他弄出来。” 又回到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其他人都退了去,只留了那名面瘦似削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好了,人也看了,周太医不知做何感想?” “你们这些人实在无耻之极,竟然使用如此手段,强掳老弱妇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那人笑着道:“周太医,还是说点别的吧,咱们能找到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给你见得人也见了,您是不是告诉我们点实话?” “什么实话?”周太医强自镇定。 “您说呢?” 刚硬肃然的脸终于龟裂开来,再也遮不住眼中的惊惶。 是该惊惶呀,全家老小都落到旁人手里捏着了,任你是圣人转世也得服输。那中年男人暗忖道。 “你的主子是谁?”周太医色厉内荏。 “这个您就不要问了,肯定是不会告诉您的。反正事已至此,您还是好好想想,说还是不说。” “老夫、老夫……” “周太医您可不要犯傻哦,犯傻的结果可不是您能够承担的,既然人都落到我们手里了,您应该明白您说也得说不说还得说。”那人轻笑一下,“最后的底牌都让人掀了,您老还是不要太过倔强的好。” “妄然窥探龙体,那可是大罪。” “哈哈哈哈,你这人还真是迂腐至极,人都落我们手里了,还跟我们说这个。” 周太医瘫软在地,满脸惶然,面白如纸,冷汗直下。 “快说吧,别磨我的耐性,您家里人不少,要不咱们一炷香的时间杀一个,看你能坚持多久?四口人哦,能坚持四柱香的时间。” 这样说着,那人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枝香来,凑近烛火点了插在香炉上,一点红光在昏暗中明明暗暗的亮着,看在周太医的眼里却如夺命的夜叉。 屋中静得吓人,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说,不说,说,不说……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他该如何。 那柱香并不长,在周太医目眦欲裂中渐渐接近尾端。 他抖颤着干瘪的嘴唇,“说了会死的,陛下不会放过我……” 那人轻笑一声凑到他身边,“周太医您要这么想,您就算说了出来,我们也不会说出去,陛下又怎么会知道呢?更何况就算为陛下所知,有杀还有救呢,而且您夫人儿孙都在我们手里,何必牵连家人……”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枚烛火在跳跃着,让旁边男子的脸时阴时暗,看在周太医眼里仿若是恶鬼。 连自己带全家人都在人手里…… 他是无所谓,可老妻儿子,还有他那可爱的孙子该怎么办?艰难藏了大半生,还是瞒不了一世。 那抹红点快速的跳跃几下,终于暗了下来。 “周太医……” 他能说不吗? 更何况他的说法真的很诱人啊,有杀就有救…… “我说!” …… 周太医被带走了,屋中陷入寂静。 房间一角黑暗处的屏风后,陈起对刘侍卫笑了笑,“成了。” “先给公公贺喜了,这次可立了大功。” 两人仿佛并不觉得刚才那一幕究竟有多残忍,又或是根本无视。 “好说好说,功劳都是大家的。” “殿下知道后,一定很高兴。” 陈起拱拱手,“那就有劳刘侍卫先给殿下报个喜了。” 刘侍卫面露迟疑,“陈公公,这――” 陈起看了看四周,饶有意味道:“这一摊子还要处理呢。” “好好好,那就多谢陈公公的慷慨了。” 虽说事情是陈起办的,但报喜的人也不是无赏可领。大家做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都是非常明白的。就算是刘侍卫去报这喜,也抹除不掉陈起的大功劳,自己吃肉分点汤给人,这才是为人之道。 刘侍卫匆匆而去,陈起则是站在原地莫名的笑了下。 108、112 ==第112章== “陛下的龙体目前的状态极其稳定。”周太医把完脉后,如是说了一句。 郑海全凑上前拿下熙帝手腕上的黄绸。 “药不能断,臣会换个方子,郑总管等下如若无事,可以与臣一起去趟御药房。”熙帝目前所服的药,都是郑海全亲手处理,极其谨慎,一切都不假于外人之手。 “无事无事,什么事都没有陛下的龙体重要。”郑海全满脸是笑。 熙帝坐在龙案之后,面露赞许,“周太医医术超绝,朕的身子交给你很放心。” “只是两年啊,两年的时间终究短了些……” 一句若有似无的低语钻进周太医的耳朵里,他手一抖,腰弯得弧度更大,旁边郑海全也是如此。 很多东西,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是说出来就会让人无端冒身冷汗,尤其说的那人还是世上权利最大之人。 从熙帝那次病发到现在,知道具体情况的也就是郑海全和周太医两人,还有人也知道,那些是近身侍候熙帝的一批人,但陆陆续续都被处理掉了,如今殿中的这一批…… 周太医想到有次他找郑海全,无意问了旁边的太监一句,那人长开的嘴里面空空荡荡,像是一个噬人的黑洞…… “圣上是天龙之尊,万魔不侵,众神庇佑,定会龙体安康的。” 熙帝大笑出声,“你这‘鬼见愁’周锦,也会说好听的话来逢迎朕了。” 周太医面色一僵,又躬了躬身。 “郑海全,送送周太医吧。” “是。” 郑海全直起身,笑脸相迎,“周太医这边请。” 周太医轻吁一口气,拱拱手,“有劳郑总管了。” 郑海全送走周太医后,又回到殿中,殿中的熙帝坐在上首处,面色不复刚才那谈笑轻松的样子,而是晦暗莫名。 自那件事发生后,主子的情绪变得让人摸不透,连郑海全现在都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殿中静得吓人,郑海全走近前去,轻声道:“陛下,奴才把周太医送走了。” 熙帝口中含糊的嗯了一声,似乎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周锦看起来有些怪……”他手在龙案上敲了敲,“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说这种阿谀献媚之语。” 郑海全没敢说话,头压得更低。 又静了半响,熙帝才又说道:“你去查查。” “是。” 熙帝真心想查什么东西是非常快的,第二日郑海全便报了上来。 “陛下,奴才查过,周太医并无什么异样,唯有前两日下值归家,不像往常那么准时而是迟了些许。据下面人汇报,那日周太医家里的马车并没有去接他,他是步行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 熙帝手指敲了敲龙案,“郑海全,你说这周锦会不会把朕龙体的情况透露出去?” 郑海全一躬身,面露涩然。 “奴才不知……” 熙帝喻意不明的笑了两下。 “这周太医一向为人谨慎小心,是个口紧的,应该不会……” “那要是有人逼他呢?” “这――”郑海全顿了顿,“周太医并无什么让人胁迫之处……”当初这可是查了的。 “去宣周锦来。” “是。” …… “陛下,可是龙体有所不适?” 周太医跪下行礼之后,便如此问道。 熙帝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殿中空无一人,连郑海全都出去了。 周太医这才发现异样,一时间冷汗直冒。 “周锦,朕可是一向信赖你――” “陛下,周锦知。” “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信赖。” “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是吗?” 周太医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匍匐在地。 “陛下……” 殿中静得厉害,周太医脸色惨白,肝胆欲裂。 “陛下,微臣有罪……” 熙帝冷哼一声,“说。”貌似平静的声音里满是几欲噬人的暴怒。 “微臣那日下值归家,上了一辆马车……” 颤抖的嗓音娓娓道来,把当日发生的事叙述出来。 “也就是说,你是有家室的了?连孙子都有了!?” “臣有大罪,请陛下赐臣死罪。”周锦抖如筛糠,强自说道:“可当时并不是有意隐瞒,臣性子容易得罪人,且在太医院任职旦夕祸福难料,周家只有微臣这一脉香火,便隐藏了起来。绝不是有意欺君,请陛下明鉴。” 说完,便开始用力的磕着头。 “也就是说朕龙体的事,你漏给旁人了。”熙帝笑了两下,“好啊,个个都极好,极好……”口里还在平静自语,手上却是抄起笔洗砸了下来。 脆响声在大殿中响起,笔洗碎片飞溅,熙帝粗喘着气,周太医一惊瘫软在地。 “朕不会杀你,杀了你到哪儿再去找个周太医呢?朕会帮你把家人找回来,你的脑袋先记着……” 声音到了最后,几不可闻。 周太医直起身,悲痛哭道:“陛下,都是臣的不是,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万死不辞。” “记住朕说过的话,不要露出了端倪。郑海全――” 郑海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陛下。” “给周太医梳洗一下,再让他出去。” “是。” 熙帝离开后,郑海全唤了人打水服侍周太医洗手访妗 那服侍的两人皆为面容枯黄的太监,面上一点儿人的情绪都没有,走路无声无息,眼神肃冷。郑海全让他们上前服侍,这两人就靠近了过来,一举一动仿若标尺,既不会多也不会少。 他们手很凉,给人以爬行动物类似的触感,周太医面上还是满脸颓然,精神恍惚喃喃自语,凑近了就能听到他自责的语话。 访嫱辏褪鞘岱4鞴诹耍日饬饺嗣Π眨芴讲乓淮蚨哙戮袒厣瘛 “郑总管――老夫,老夫汗颜啊……” 郑海全轻笑低语,“周太医还是不要太过自责了,知错能善莫大焉,陛下还是看重周太医的。” 周太医苦笑两声,没有说话。 送走了周锦,郑海全回到内殿。 “可有异常?” 郑海全摇了摇头,“自从那次其中一个惊到他,他对这几个就退避三舍,今日却是任他们服侍了,精神恍惚得厉害,不像是作假。周大人性格刚直,不善诡诈,平日里遮掩情绪完全就靠一张冷脸,要不然也不会在陛下面前露了马脚。” 熙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背叛了就是背叛,任他万般理由都不能抹除。既然是他的牵绊,那就……” 郑海全脊梁一凉,头垂得更低。 *** 明明是大夏日,周锦却有些打哆嗦。 也不怨他,此时夜深人静,本是该安眠的时刻,他却被拽了来说要看什么‘好戏’。草湿露重,既是郊外又匍匐在泥地之上,要不是早年在外悬壶济世吃了不少苦,周锦此时早就坚持不住了。 月光很明亮,四周只听到虫鸣之声,周锦知道身边匍匐了不少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无。 身旁爬了一个同样一身夜行衣的男子,面容普通,气质也不甚起眼。可周锦却知道此人不简单,因为他在京中与景王那边的接洽都是此人在负责的。 此人叫杨辉,一个同样普通的名字,干得事却从来不普通。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大队人直冲不远处那座宅子而去,手持火把,眼看着极为声势浩大,用耳朵却是听不到什么人声,连马蹄声都极为细小,可见纪律严明。 要不是匍匐于草丛之中,又有这杨辉指点,周太医也是发觉不了的。 就像是看影子戏一样,那群人破门而入,跟着里面便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片刻过后,那群人出了来,宅子中燃起一阵大火。 大火越烧越大,火光照映在这群人蒙着面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妖异。 直到此时,周太医才明白杨辉让他看的是什么好戏。 见火势浩大就算有人来也扑不灭,那群人才上马离去。 周锦早就惊呆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完全挑战了他一直以为所出的生活。 “里面的人全死了?” 杨辉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太残忍了……” “你全家也在。” 这句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话语,却是让周锦又是一抖。 你全家也在! 这句话让周锦突然暴怒起来,似在遮掩似在彷徨,“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如此做,我没对陛下透露一字半语,你觉得这样有什么用?你主子会不会是太想当然了,还是你自作主张,故布疑阵?你们不觉得这样太荒谬了吗!” 杨辉轻笑两声,眼中却没有笑意。 “周太医真是太高看杨某了,此事乃殿下下令,杨某只负责行事。还有殿下不光是我主子,还是你主子。” 见这人面露鄙夷,杨辉声音冷了下来,“周太医可不要忘了景州那边还有什么人。” “你们这群人都是一般无二的肮脏!” 杨辉冷笑了几声,“周太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可不光是为了殿下的事,也是为了救你。” “救我?” “你真当那边没查过你?只是被我们的人拦下罢了!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有做过必然有痕迹,如今这金蝉脱壳,可不是帮你彻底解决问题了?” “你……” “还有,很多东西不是需要你去说,便能成事的。说有什么用,还得落下猜疑,这得人自己去想……呵呵……” 周锦现在的大脑已经是一片浆糊了。 “明日可能还会有一场好戏在那边上演,你回去了可要想清楚该怎么做,千万别害了自己害了全家,关键是不要害了殿下。”杨辉嗤笑了一下,鄙夷看他,“真不明白殿下为何为你这样的人大费周章,可惜殿下的苦心你根本看不懂。” 没等周锦再说什么,他下令道:“送周太医回去。” “是。” 夜风中,杨辉忽然喃喃了一句,“幸好……终究还是有好处的……” 他才不会告诉那迂腐,殿下一开始本是想帮他解决后顾之忧,却灵光一闪将计就计布了这个局…… 说了他也不会懂,还不如就让他以为自己是被胁迫的吧。 *** 又是紫宸殿。 现如今周太医看这座金碧辉煌甚是威严的大殿,几乎有一种想夺路而逃的冲动。 可他不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这种权利。 皇位相争,历来惨烈,可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永远也体会不了其中究竟是如何惨烈的。 “周太医请节哀,陛下的人去的太晚,那些贼子手段毒辣,见有人来抢人,便下了毒手,并放火烧宅……” 郑海全这个熙帝的传声筒,还在娓娓的叙说着,声音充斥着浓郁的同情与怜悯之意。 听着对方的言语,周太医似乎也有一种全家丧尽只剩自己一人的悲恸,可他心底还有一点清明,知道并不是。 杨辉昨夜所说,今日还会有好戏上演,他心中已有猜测,可此时此景却让他忍不住泪就流下来了,哀恸万分,心灰意冷…… 他死了全家,确实应该哭不是吗?哭过之后,他就该心生感激,然后同仇敌忾去痛恨那个手段毒辣之人。 呵呵…… 周太医做的很好,他把一个悲恸而又难掩愤怒的伤心人演绎的很好。 曾经的曾经,他是一个性子非常刚硬的人,见不惯看不惯以至于年轻的时候得罪了那么多人,几十载连个朋友都没有。坚持了一辈子,临老了却是不得不学会做戏…… 究竟是时也还是命也,周锦有些分不清明,大脑一片茫然。 当初被景王那边拿了家人来胁迫自己,他曾愤恨过,可如今,他也不知该恨谁怨谁。没有景王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从那次熙帝砍了一起去的那几个,却唯独留下了他,他就躲不过了…… 他现在疯狂的想这一切能够结束,远远的离开,去知道这只是奢望…… 其实做戏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当你面临不做戏全家包括自己都会丧尽的时候,便会无师自通。哭泣流泪也不难,这不,已经流得止不住了…… 熙帝不知何时离开了,周太医被郑海全从地上扶了起来。 “周太医千万节哀,陛下的身子还指着您呢。”郑海全口里这么说,脸上流着同悲的泪,眼神却是怜悯的。 这周太医真可怜,才不到一月,竟然白了头。 有一日是不是他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郑海全控制不了的这么想着,随即自讥一下,幸好他只是个无根之人,也没有什么牵绊。 “臣明白,臣叩谢陛下圣恩。”说着,周太医便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座叩首起来,颤颤巍巍。 “那遗躯带回来了,不知周太医可要见见?” “残破之躯不忍目睹,求郑总管好生安置,如今之计还是不宜节外生枝。微臣已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不可再横生枝节。” 郑海全叹道:“周太医能明白自是好的,咱家一定会让人好生安葬的。” 看着眼前这张伪善的脸,周太医突然打心底的升起一股愤怒,不禁开口问道:“郑总管可知那贼子是谁?” 郑海全干笑几声,“周太医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臣,明白。” 109、113 ==第113章== 太子自成年起便被熙帝带着听朝,如今已有数十载,却仍然只限于听。 在太子之位坐久了,总想更进一步,如今这个位置离自己并不远了。哪怕太子一直被教导喜怒要不行于色,最近也免不了露出几分喜色。尤其今日朝堂之上全是喜报,喜色更是明显了三分。 御书房内,下朝归来的熙帝坐在御案之后,大赞了几声好啊。让人猜不透到底是在赞叹刚才朝上传来的西部大捷之事,还是其他。 郑海全却是立在一旁头低了又低,他侍候了熙帝几十年,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陛下的心思了。 能是什么好呢,是怒差不多,太子也是,喜怒太形于色了。可郑海全也知道这事不能怪太子,他也有点冤…… 就好像那句俗语说的一样,看你有鬼,那就是有鬼了…… 至于谁有鬼,谁没鬼,他只是个侍候人的太监,还是只看只听不说的好。 “郑海全,几日没去淳鸾宫了,去看看贵妃。” “是。” 淳鸾宫 许贵妃巧笑焉兮,小意奉承。郑海全在一旁看得连赞,也不能怪贵妃荣宠几十年,光这手能哄陛下开心的本事就不得小觑。 “马上就是中秋了。”熙帝突然感叹道。 月圆人更圆。 许贵妃没有说话,偎在熙帝身边笑着道:“是啊。” “贵妃可想念晋儿。” 许贵妃脸色一僵,嗔道:“陛下就喜欢往人心口上捅刀子,明知道臣妾想什么,非要说出来。” “不想他回京看望你?” “肯定想啊。”许贵妃眼波流转,一副体贴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可臣妾还是知道规矩的,前段时间臣妾已经失态了,让陛下平添烦恼,哪能恃宠而骄。” 这话说得熙帝颇为舒坦,“好了,别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朕招晋儿回京过节。” “谢陛下隆恩。” 熙帝走后,许贵妃仍然有些回不过来神儿,心之所念的东西不用哭不用求,就自己送到面前了? 甚好!甚好! *** 儿和依依已经四个月多月了,身子大了一圈不止,可还是两个个头小小的袖珍娃娃。 长开了一些就能看清楚长相随谁了,儿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像是景王的小翻版,而依依却是随了小花,一双桃花眼,尖尖的下巴。 一般的婴孩都是胖嘟嘟的,这两个娃儿却是截然相反,细胳膊细腿儿小脸蛋紧致,婴儿虚胖并不明显。白白嫩嫩的,藕节似的小身子,除了瘦点小点,宛如最上等的白玉娃娃。 小花两个孩子都爱,都是她的心肝肉,这段时间除了景王能分些她的心思以外,她的所有精神都投注了在两个孩子身上,所幸大家精心侍候,截止至今两个娃儿还没生过病呢。 而景王却是明显偏爱依依一些,都说抱孙不抱子,景王却是没这个讲究,儿他抱过,但抱得更多的还是依依。 小依依听话,被父王抱着也不哭,即使父王刚开始抱得时候姿势七歪八扭的,她也乖乖的呆着,后来手脚会动了,便会去拽景王指头和他玩儿。 而小儿,看父王抱妹妹似乎眼巴巴的,但也不哭,只是默默的看着,把小花心疼的抱在怀里哄着,嘴里叨叨爹抱妹妹娘抱哥哥。 现在东次间的炕变成了两个小娃儿的天地,小花白日里都会把她们抱过来自己带着,一来是吃奶方便,二来她总觉得自己带大的孩子以后跟娘亲,更何况白日里她也没什么事,带孩子也可以消磨时间。 之前奶娘们哄孩子,总喜欢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一天到晚都不愿丢手。小花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这几个奶娘都尽心也都喜爱两个孩子。可是久了弊端就出来了,两个孩子几乎离不了人,人一丢手便会哭。 按理说,以景王府的条件,别说找人抱着孩子了,一个时辰换一个人抱也不是什么问题,可徐妈妈却是说这样不行,被人这样不丢手的抱着,孩子骨头软,日后学走路慢,身子骨也不康健。 后来问了胡良医,胡良医也说是,自那以后就改了办法,硬挺着听了孩子哭了一日,才把这个习惯给别了过来。 幸好两个孩子不闹人,之后也表现出来什么问题,小花偷偷的看了几次,被放在床上的两个小的,偶尔醒了之后也不闹,两个并排躺一起,你摸摸我,我摸摸你,玩得甚是开心。 自那以后,一般不喂奶的情况下,两个孩子都是被放在床上的,白日里到小花这里,则是被她放在炕上。 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两个并排放一起,偶尔会见到他们歇着头看彼此。 这日,儿去看对面那个家伙,却发现她不看自己,他就急了,硬伸着胳膊想去拽她,却够不着。 急得他啊,哼哧哼哧的,侧过身来,继续伸胳膊去摸。一个用力过度,翻转过来,变成了面朝下。 “哎呀,咱们小主子会翻身了。”春草在一旁大声说道。 去贩炕乩吹男显兜奶秸饣埃厦ψ吡斯础 “真的?” 凑近一看,发现自己儿子姿势极为狼狈,面朝下屁股朝上,似乎有点不舒服,可脖子不够硬,像个小虫子不断蠕动着。 “哎呀,我的乖乖,哈哈哈……” 小花忍不住笑了一通,才赶紧想走过去把儿子扶正回来。 “夫人,别扶,徐妈妈说这个时候的小孩子要让他自己学着翻身呢。” 小花想了想,记得徐妈妈似乎说过这种话,便也不扶他了,而是坐在一旁,拿个小玩具逗他翻过来。 依依本来是睡着了,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惯性扭脖子去看哥哥,却看不到哥哥的脸。她焦急的嘴里啊啊着,儿听到妹妹声音,更急了,可还是翻不过来。 依依似乎想去帮哥哥,又或者是也急,也侧过身来用小手去够人。够啊够啊,还有点距离够不着,一个用力过度也成了儿一样的状态。 小花笑得更加开怀了。 景王走进来就见到小花儿站在炕前笑得正灿烂,儿子和女儿并排着爬着,像小虫子似的蠕动着,样子看起来怪极了。 “在干什么?” 小花扭头见景王来了,拉着他的胳膊指着炕上的两个孩子笑,“他们学翻身儿呢,笑死我了。” “不要欺负女儿。”偏心的父王已经处于萌芽阶段,明明两个都爬着却只看到了女儿。 “没有啊。”小花的脸无辜极了,“徐妈妈说要多锻炼锻炼,能翻身以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坐会爬了,然后就是走。” “是吗?”景王问道,拧眉看着炕上的两个小的。 “对。”小花郑重其事的点头。 然后一个当娘的一个当爹的便坐在炕沿前看着,连搭把手都不愿。 儿奋斗了好久,才把身子侧过脸,白皙的小脸憋的通红,一声啊之后,才把自己翻了过来。 翻过来的天地就是宽广啊,他看了看旁边那头朝下的妹妹,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嘲笑的声音,用手去够她。 也不知道是借了力的原因还是被刺激到了,依依很快的也翻了过来。 翻过来后,瞅到一旁的爹爹,瘪瘪嘴有点委屈,然后伸手要抱抱。 景王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眼神也没什么波动,可眼神却是专注的厉害,见到女儿要自己,躬身把女儿抱了起来。 一只手垫在脖子后,一只手托着小屁股,现如今景王抱孩子的姿势可是熟稔的很。 儿见妹妹没了,有些发愣,眼神跟着去了爹爹那边,默默的瞅着。 景王见儿子瞅他,手里逗着女儿,眼睛也是默默的瞅着儿子。 一大一小,一个放大版,一个缩小版,都是同样的表情,一会儿就把小花看笑了。又见儿子可怜的样子,她凑过去抱起来,口里说道:“娘抱儿,咱们不羡慕她。” 小儿瞄了妹妹一眼,一扭头,在娘胸前拱了两下。 小花见儿子这姿势,就知道他要吃奶了。遂解了衣裳,把里衣往上提了下,喂儿子吃奶。 那边的小依依听到熟悉的吧唧声,也不玩爹爹的手指头了,扭头过看哥哥在干啥。一看,小眼神儿就直了。过一会儿,口水也出来了。 景王见女儿的馋样,有些埋怨的看小花一眼,也没说话,而是拿起一旁的棉帕子给女儿拭了拭。 小儿左边吃了吃,右边吃了吃。这是徐妈妈告诉小花的法子,说这样不容易左右大小不一。听徐妈妈说的如此恶寒,小花谨记于心,生怕到时候变成一大一小了。 小儿吃完,丢了口,景王立马把女儿递了过去,用眼神示意小花。 小花只得把儿子放在一旁,摸了摸他肚子,才又接过女儿。 “徐妈妈说的法子还怪管用,我看孩子也不像体弱的样子,就是长得小,不过她们都说月份再大一些就好了。” “辛苦你了。” “殿下说什么呢。”小花嗔了景王一眼,把吃饱的女儿放下,拉好衣裳。“孩子身体好,我也高兴。而且我就是白日里带会儿,还有丁香几个帮忙,晚上都是奶娘们带的。” 至于贺嬷嬷当初所说的会对身段有损,那只是一时之语,事后贺嬷嬷也与她说了,说她年纪小影响不大,并且她手里调理的法子多,根本不是问题。 现如今小花身段已经恢复到以往几无二致,唯一有差别的就是胸那处大了不少。 两个孩子吃饱了就乖乖的睡着了,小花见状拿了一床薄褥子盖在两个身上。 “殿下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 “等会还要去前面。” 现如今景王每日都要来回前院后院好几次,回来主要是看孩子,每每都把小花弄得眼红不已。 “哦,殿下回来一会儿就是来看儿子女儿的。” 平淡的口气让景王怎么听都有些异样,他僵着脸老实回答:“看看你和孩子。” 听到这话,小花喜笑颜开的凑了过去,也不说话就是靠在他身上。 她环着他的腰,喟叹一口气,他摸了摸她的发,突然就疲累全无。 两人默默的温存了会儿,景王才站起身往前院去。 110、114 ==第114章== 听到晋王受诏回京过节的消息,众人都说晋王深受陛下宠爱。 至于太子一系,骂许贵妃的不知几许,可这次确实跟许贵妃没甚关系,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罢了。 晋州离京城只有6、7日的路程,赶着八月十三那日晋王就到了。 这次回京晋王仍然还像以往每次一样,光土仪就带了十来车,还不加孝敬熙帝和许贵妃的各种礼物。晋王妃这次也随同而来,一起的还有晋王府嫡出的三个子女,分别是七岁的大郡主五岁的二郡主,与四岁的晋王世子。 到了之后,在宫外的晋王府休整了一下,晋王就带着全家进宫了。 晋王去拜见熙帝,晋王妃则是带着三个孩子先来凤栖宫拜见萧皇后。 “小世子都这么大了,到皇祖母这里来。”萧皇后笑得一脸慈爱说道。 晋王小世子在奶娘怀里抱着,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瞅了瞅,一看不认识又转头埋进奶娘怀里。 “娘娘,这孩子生来胆小……” “没关系,小孩子嘛,蓉儿,去把小世子抱过来本宫看看。” 晋王妃脸上是笑,却暗含为难,可当面又不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到了萧皇后的手里。 小世子倒还蛮听话,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哭出来。 “真听话,拿糕点给小世子吃。” 一旁的燕儿端了一盘子玫瑰芙蓉糕递到小世子手边,小世子见糕点颜色红红的,十分新奇,想拿回头看娘一眼,又怯怯的收回手。 晋王妃笑得僵硬,“他胆小……” 一旁的大郡主突然说话了,“哎呀,弟弟要哭了,走吧,姐姐带你去玩儿,咱们在皇祖母宫里,可不能哭的。” 二郡主跑过去拉了小世子,两个小娃儿一起走到姐姐身边,晋王妃这才松了口气。 “带小世子和两位郡主去玩会儿,小心看护。” 呼呼啦啦一群人围着三个孩子出去了。 “娘娘,真是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无妨无妨。” 又说了几句闲话,萧皇后才开口道:“好了,差不多晋王也该从陛下那里出来了,你们赶紧去淳鸾宫吧,估计贵妃那里还等着。” “是。” 晋王妃退出殿外后,萧皇后的贴身大宫人蓉儿才开口嗤道:“这晋王妃真是小家子气,真以为咱们娘娘会拿小世子如何?” 萧皇后挑眉笑道:“当母亲的,只要有点万一,就不会拿自己孩子冒险。” 他们不是喜欢恶心人嘛,她也来恶心下他们。虽说是个人都知道她萧皇后没那么蠢在自己宫里头动手脚,但总是有个万一不是。 “那大郡主小小年纪都不是个简单的,二郡主才五岁,她一开口就能立马知道该怎么做。” “呵呵,这皇家的孩子哪儿分什么年纪大小啊。笨点的,该早就没了。她都这个岁数了,才这一个嫡子,可不是护的紧。” 出了凤栖宫后,晋王妃才松了口气。 “乔儿做的好,多亏你了。” 大郡主得意的笑了笑,“母妃,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都是不懂事的。” 晋王妃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两个当姐姐的,一定要护好弟弟。那个皇后她没安什么好心。”说到这里,晋王妃恨得咬牙切齿的。 一路去了淳鸾宫,晋王还没到,许贵妃见儿媳妇并几个孙子孙女都到了,立马在殿中落座下来,又是安排茶水点心又是抱着小世子直叫‘我的乖孙孙’。 这个正经婆婆倒是对自己没什么挑的,晋王妃说了几句,让人把孝敬许贵妃的东西奉上来。 许贵妃一通埋怨说瞎糟蹋银子,可还是满脸喜悦。 两人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刚才皇后的行径了。 许贵妃皱起眉头,满脸嫌恶,但还是就事论事说道:“皇后没那么蠢,她不会在自己地盘上动手脚。” “儿媳知道,可这宫里人心险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着皇后地方下手呢,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都会说是旁人的栽赃陷害,儿媳不敢冒这个险。” 晋王妃这也是经验之谈,几个月前她就被晋王府的一个侧妃这么坑了一把,至今未查出来坑她的是谁,反正晋王府的庶长子是没了。 庶长子的母妃朱侧妃恨不得生吃了她,晋王对她也是冷淡的可以,她说她是冤枉的,可人是在她那里出了事,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屎盆子就是扣在她头上了。要不是这次入京,晋王还是对她不理不睬的。 许贵妃也知道这件事,安抚道:“你也别多想,那事母妃知道你是冤枉的,等会见到晋儿本宫劝劝他,你们夫妻和顺才是重要。” 晋王妃抹着眼泪,感激道:“谢谢母妃,还是你疼儿媳妇。” 外面有太监报,晋王殿下来了。 晋王龙行虎步走了进来,满身英气,器宇轩昂,也算得上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男子。 进来后,先是给许贵妃行了叩拜大礼,才起身道:“母妃和王妃在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到了母妃这儿还这么多礼数,本宫和你王妃在说刚才在凤栖宫的事。”许贵妃一边让儿子坐,一边把刚才萧皇后干的事说了出来。 晋王虽皱着眉头,但说法还是和许贵妃差不多。只是终究是被恶心到了,颇有几分厌烦。 一家人闲话家常了几句,许贵妃便说有事情和晋王谈,让宫人领着晋王妃并几个孩子下去了。 殿中只留了两个心腹宫人在一旁侍候。 “你也是,对她脸色好一点,总归来说她毕竟是你的王妃。” 晋王不置可否,“她为什么对刚才皇后那里反应那么大,还不是因为心虚的原因。指着旁人以为她不会如此蠢笨在自己的地盘上下手,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成儿的事真是她做的?” 晋王府庶长子骆成虽不是嫡出,但天资聪慧,好学上进,许贵妃还是满喜欢这个孙子的。却是还未长成便夭折了,让许贵妃可是心疼了好几日。 晋王冷笑几声,“本王要不是看在成国公的面子上,非废了她不可!” 许贵妃皱着眉头,“行了行了,你也知道要看成国公的面子,多少对她好点。” “好了母妃,先不说这些,这次进京是您求的父皇?皇后太子那边没说什么?” 许贵妃道:“这次可不是本宫求得陛下,是陛下自己提出来的。这些日子旁人看不显,本宫可是看出陛下有些不怎么待见太子了。肯定想着还是你得他心,才招你回来的。” 晋王皱着眉头,觉得自己母妃有点想当然了。 自己生的,许贵妃当然了解这孩子在想什么,“行了,你也别那么多疑,管它是因为什么,能回来就是好的,你那里的事可别松懈了。” “这事儿臣自然知道。” “本宫总觉得陛下和太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怎么也查不出。”许贵妃拧紧眉头,“也许是本宫多想了。” “母妃,你那消息准吗?我怎么看父皇的样子,不像是……” 许贵妃压低了声音,“那根线母妃埋了二十多年,临死之前递过来的,不可能会错,你父皇那里顶多也就……”芊芊玉指比了个三的手势。 晋王喃喃道:“那咱们可得加紧了。” “别让那边抓住了把柄。” “母妃这个就放心吧,儿臣可不是那个蠢太子。” 许贵妃赞同点头。 她的儿子自然不是太子可比的,除了身份上差一筹,哪些地方比他差?!不过鹿死谁手还说不定,皇后那个贱人以后定要让她和她那贱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 中秋佳节,皇宫大摆筵席,君臣共同赏月饮宴。 晋王在筵席上再次大出风头,先不提孝敬熙帝的贺礼举世无双,让众人惊叹让熙帝龙颜大悦,熙帝也是颇多流露出喜爱之意,频频赐酒。 与之相反,坐在左上首处的太子,就显得黯淡多了。 熙帝的表现也颇为耐人寻味,以往这种场合,就算再怎么喜爱晋王,也会给太子留点面子的,赏了晋王酒,太子就少不了,夸了晋王,太子也会带上几句,可这次却是宛然一副忘记了太子的摸样。 在场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都是人精,自是看出了端倪,散宴之后私下琢磨暂且不提,宴散之后太子回到东宫便砸了书房里的东西。 萧皇后也是满心焦虑,强撑了一晚上大度的笑终于在回到凤栖宫后龟裂了。 出宫门的时候,靖国公与成国公刚好撞到了一块儿。一旁走着的其他人,一见此就远远避了开去。 “成国公请。” 成国公看了让他先行的靖国公一眼,面上挂笑,“还是靖国公先请吧。” 当他不知道这老东西打的什么主意,前面陛下给了太子脸色,后面他成国公便仗着是晋王的岳家抢了靖国公的道儿,第二日保准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然后包括晋王包括他都会落了一个张扬跋扈的名声。 “还是您先请吧。” “哎呀,你们俩真是磨磨唧唧的,请来请去干什么啊,这么宽的道儿,你们不走,我可是先走啦。”承恩侯在后面嚷道。 靖国公一让,他便穿了过去,走了几步才回头看成国公,“一起一起。” 成国公暗骂了一声蠢猪,只得和承恩侯一起走了。 靖国公在后面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任你机敏狡猾,可架不住有个猪队友。 许贵妃出身微末,还是封了贵妃以后家里被封了承恩侯,她亲爹承恩侯历来是个五六不分的主儿,倒也不会干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儿,就是脑袋简单了点,拖了不少晋王的后腿。 可毕竟是外祖家,也是撇不掉的,为此晋王跟着后面可是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你可真是个猪啊!” 走到停放马车的位置,成国公见四下无人才开口骂道。 “又是怎么了?你别仗着你女儿是我外孙的媳妇就可以骂我啊!” 成国公见承恩侯一脸懵懂样,恨铁不成钢,“陛下刚对晋王另眼相看几分,这边就传出了咱们俩家不给靖国公脸,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承恩侯一脸怀疑,“有你想得这么复杂吗?没事没事,咱家女儿可是贵妃,陛下历来爱重贵妃,无妨的。” 把成国公气了个仰倒跌,“懒得与你说!” 说完,就上自家马车走了。 承恩侯又站了半响,还是想不出走个道就能有什么,随后也上马车走了。 宫门处的机锋当时在一旁围观的人不少,很快便在底下流传开来,熙帝那里也听到了风声,当然也包括萧皇后和许贵妃那里。 萧皇后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许贵妃却是砸了手边的茶盏。 可爹是自己爹,能怎么办? 许贵妃气急败坏的给晋王那边传话,还是解释承恩侯做事不过脑子之类的话,晋王却是阴了脸,觉得自己处心积虑好不容易势头好了一点,就来个拖后腿的。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完了,只能静观其变了。 ***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事后熙帝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也没有表现出来对晋王的不满,或者转头给太子长脸什么的,平静无波的厉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还是每日都招晋王进宫,偶尔去御书房与他说说话,或者让晋王带着全家去陪贵妃,甚至不止一次当着大臣们的面赞晋王学识极高、为人能干,封地治理非常有道。 这下可是惊起了一片波澜。 直至有日在淳鸾宫,熙帝突然道贵妃孤单,下令把晋王几个孩子留在宫里陪陪贵妃。这并不是件什么大事,可结合着最近发生的来看,就让整个皇宫乃至整个朝堂都感觉出一种动静。 那就是,风向变了。 晋王留在京中已经大半个月了,平日里晋王一向谨慎,从来不在京中逗留太久,总会呆上半月左右便会自请回封地,可这次却是没了动静。 朝堂上很是平静,王公贵族那里也很安静,人人都在考虑着一个问题―― 晋王这次还会自请回封地吗? …… “晋王这次会自请回封地吗?”太子问道。 萧皇后坐在那里,难掩眉宇间的烦躁。 “什么时候咱们要把希望都寄予别人身上了?母后您是堂堂的皇后,孤是当朝太子,居然寄望一个小小的藩王赶紧回封地,不要再给自己添乱?!” 太子这话说得颇为尖锐,至少萧皇后是被他刺到了,她无力的靠在凤座上,满面苍然。 “母后,儿臣不服啊。儿臣哪儿不如他,为什么父皇会如此待儿臣!” 太子本就性情暴躁,此时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在萧皇后面前不断踱步着,面容扭曲。 萧皇后见此赶忙道:“你先别慌,没事的。藩王不允许在京中久留,再过些日子那边没动静,自会有朝臣上奏的。” “等等等,永远都是等,只能被动挨打,儿臣真是厌烦透了。” “昭儿,此时正是敏感时期,你可千万得忍住啊。” 太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可是就是烦怎么办?! 为什么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就得活得如此窝屈!成日里看父皇脸色也就罢,还得忍一个贵妇生得贱儿子! “昭儿,这个时候,你要是忍不住,那么这么多年我与你外公那里的功夫可就全白费了,还有你自己,你甘心吗?” 甘心吗?不,他不甘心!他还期盼着哪一日能彻彻底底把晋王踩在脚底下…… 不用期盼,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还有两年时间…… 太子恢复镇定,面上也恢复一贯的威严冷肃。 “母后,儿臣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111、115 ==第115章== 一路出了凤栖宫,太子貌似平静实则心里还是烦躁。 行至御花园,有两个小太监在那里小声议论。 “晋王殿下在校场请陛下考校武艺呢。” “晋王殿下据说武艺极好,当年还是陛下亲自教的骑马射箭呢。” “好想去看看晋王殿下的风姿。” “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侍弄花草吧。” 太子的脸当场就阴了下来,陈起见状不妙,赶忙站出来把那两个小太监驱散开来。 “殿下。” “走,去校场看看孤那个皇弟武艺究竟有多高强。” 刚进入校场,便听到声声喝彩。 熙帝坐于台上观看,台下是一个颇大的场地,晋王身着一袭宝蓝色绣金线劲装在太阳下耀眼生辉,胯下的黑色骏马在场中奔驰腾跃。晋王骑在马上如履平地,开弓搭箭,几乎是一眨眼,靶子上便多了几只箭矢。 “好!” 熙帝站起身,大声叫好。 一旁的禁军护卫均纷纷附和,更显场中人声鼎沸。 “太子也来了?” 太子赶忙上前几步行礼,熙帝叫起,说道:“太子,来看看你皇弟风姿。” 太子走到熙帝身边,从台上往场中看去,面上挂着温文的笑,袖下却握着拳。 晋王射完一筒箭,策马驱向看台这处。 “父皇,儿臣的骑术和箭术没有退步吧?!” 熙帝满脸赞叹,“没有退步,很好很好。” 晋王本就长得英气勃发,此时爽朗一笑,更显气宇轩昂。 与之相比,站在台上的太子却是黯淡了不少。 太子武艺不错,但箭术不精,幼年时不知被熙帝拿来与晋王比过多少次,也因此刚才听到那两个小太监的议论才会大变神色,来到此处又见晋王大出风头,更是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 能在圣上身边服侍的又有几个是傻子,两相对比一看,自是太子落了下乘。 “那儿臣就放心了,在封地的时候,儿臣勤学苦练,生怕退步了让父皇失望。”晋王说完,看向太子,“皇兄是否下来试试?难得父皇今日高兴,咱兄弟二人全当博君一乐。” 这句话有种把太子架在火上烤的意味,下场吧,太子还是清楚自己短板之处的,不下场,父皇那里会怎么看他? 这该死的晋王! 熙帝回到座椅上坐下,端起茶盏,“太子可要一试?” “儿臣……” 看到太子脸上的犹豫之色,熙帝面色冷淡起来。 太子一咬牙,“儿臣愿意一试。” 这话一说出来,太子反而放松了,他转头笑着对晋王道:“皇弟,孤从小箭术就比不过你,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人皆尽知晋王箭术高超,晋王主动提出要和太子比射箭,那不是那故意为之吗?就算赢了,也会让人议论说是胜之不武,同理太子就算输了,事先也是打过预防针的。 不得不说这皇家之人,个个都是不简单的,随便一句话后面就隐藏着无数坑。 场内人的视线移到晋王身上,只见他沉吟片刻,面露歉意,“倒是臣弟考虑不周了,为免显得胜之不武,要不皇兄选个可比试的?” 见晋王如此识相,太子也是松了口气。 可比什么呢? 旁人禁军护卫中有人插言,“要不两位皇子殿下比击鞠?” 击鞠算是大熙朝王公贵族都较为喜爱的一项运动,包括熙帝年轻那会儿兴致所来也会下场打一局,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便丢下了,可皇宫中还是有专门用来击鞠的球场的。 关键不在这,而是两位皇子如果不比射箭几乎没什么可比的,拳脚剑术相争,难免会错伤,伤了谁都不是件小事。而且单人相比,输的一方难免会大失体面。击鞠就不一样了,而是两队人相比,就算哪方输了还可以归咎于同队之人不配合。 为了怕这两位皇子逞勇斗胜闹出矛盾,下面人可真是费劲了心思,要不然到时真出了什么事,此时在场的人都免不了会迁怒。 见熙帝面露赞许,那插言之人才放心提起来的心。 熙帝都同意了,太子与晋王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今日肯定是不成了,时间也不够,便改为了后日,给双方一个可以准备的空档。 出了校场,太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明明是来看晋王‘武艺究竟有多高超的’,怎么成了两人比赛击鞠。 不过见熙帝面露兴趣的样子,太子心里也鼓了一把劲儿。总要把那晋王比下去,才能彰显他的太子之尊。 萧皇后和许贵妃那里也得到这个消息,两人还没未把各自儿子招回来问清楚情况,熙帝又下了一道圣谕,此次击鞠比赛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子弟均可参与,胜者领头赐祥龙腾云佩,其他参与人员各有封赏。 而击鞠比赛的时间也被延后了,推到十日后,熙帝的原话是让两队好好准备,至于其他意思那就需要个人猜想。 这下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大半个京城都炸开锅了,这祥龙腾云佩可是熙帝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赐予的,熙帝爱若珍宝,太子讨要了几回,圣上都没松口,这次居然拿出来准备赏人了。还允许各家子弟参与,这可是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啊,有机会的自是都不会漏过。 一场简单的击鞠比赛,因为熙帝突来的一道圣谕变了味道。 本来一波平静的池水,也开始暗藏汹涌起来。 *** 击鞠也就是所谓的打马球,想要击鞠击得好,必须骑术精良。 京中贵族子弟少有不会击鞠的,但打得好与不好还是有所分别。 一队是为十人,也就是太子队和晋王队各自必须招揽九人才能凑够一只队伍。让谁上不让谁上是个问题,马球打不打得好也是个问题。 不过这一切怎么可能难得到太子与晋王呢,还不到晚上的时候,人员名单背景资料就报了上来,只等他们勾画。 太子的反应是如何,晋王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良好的机会。藩王不允许结交朝臣,可没说不允许结交朝臣勋贵家的子弟。 许贵妃与晋王的打算本就是如此,只可惜太子一系一直盯得紧,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下喜从天降不请自来了。 许贵妃一系能想到的,太子一系的自然想得到。 可这是熙帝的圣谕,谁也不能反驳,说出个不字就是在反对圣上,他们暂时也只能把目光拉回来投注在击鞠比赛之上,争取能把祥龙腾云佩拿下来。 相较于太子那边很快确定出参加名单,组织人训练起来,晋王这边动作却是慢了不少。 不但各种人前人后打听各家子弟谁人击鞠打得好,还频频上门拜访或者到球场检验其水平。似乎非常热衷要挑一个好的击鞠人员,而不是考量谁家势大谁家父辈得用。 这场击鞠风波底下多的是眼睛盯着,晋王的如此表现不光熙帝看了颇为满意,连一些眼光老辣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晋王此举得当。 与之相反太子那边,参与的人员全是一些聚集在靖国公背后又或是太子背后的各家子弟。各家势力倒是不小,可惜龙蛇混杂,有那么几个报上来的人击鞠可是打得众所皆知的臭。 太子和靖国公当然明白这些,可惜作为一个派系代表的人物就不免要考虑方方面面,圣上所说的各有封赏,只看赏的话自是没人争抢,可要是封,各家多的是没有荫补子弟需要在陛下跟前露脸博个前程,所以有时候妥协是一件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晋王过了五日才将将把人员凑齐,凑齐后自是要在一起训练默契度什么的。 这时候又一个问题来了,晋王府因为晋王多年在封地并没有建击鞠场,皇宫倒是有一个,只可惜日日被太子占着。晋王带着人错开时间去训练了一次,第二日球场便被太子提前占了,晋王只得在外面求助于他人,最后还是晋王队伍里城阳伯世子把家中在城郊的击鞠场贡献了出来。 “太子啊,你让臣怎么说你才好呢,这种时候不应该正是表现兄弟谦让的时候吗?” “外祖,昭儿没有,孤这是被人坑了!”太子也说得咬牙切齿。 坑了?靖国公满脸愕然。 “孤事后问过了,晋王去训练时,专门看管此处的宦官只说了一句‘太子殿下等会儿会来训练’,话还没说完,只是想与他商议怎么把两队人错开。晋王那厮却说既然太子殿下要在此处训练,那臣弟便另找地方,然后便带人离开了。没多大一会儿,这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 话听完,靖国公也差不多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可如今不管你怎么说,外面都在传太子独横,把晋王挤兑出去找一个小小的城阳伯家的世子借了击鞠场。 “好啊,这晋王好手段!” 里子面子都占完了,旁人绝不会说晋王如何丢人,只会说太子挤兑分封出去的弟弟,而陛下那里怎么想就更不用说了,朕还没死你就这样对得朕宠爱的儿子,那朕死了呢? 什么东西都是经不起猜想的,想多了不会把旁人吓着,只会给自己增添烦恼。 “那孤去找父皇说明情况?” “陛下会听吗?只会认为你是事情闹大了才明白其中道理,越描越黑罢了。”靖国公叹着气道。 所以才说晋王这手段好,一点小小的事就被他渲染成满城风雨! “还是好好准备几日后的击鞠赛吧,晋王他们磨合没几日,到时候击鞠场上难免会配合不当,到时候就能有机可乘。现在只要能把祥龙腾云佩拿下来,就能扳过来一城。” 太子打落牙齿和血吞,扭头去玩命训练击鞠自是不必提。 另一边,晋王那队的人也是义愤填膺。 “这太子太霸道了,明明不用,还占着地方不让我们用。” “就是就是。” 晋王找来当同队的人,自然不会都是无权无势的。只是他那种行为给人一种他是选人不是选家族,有种先入为主的印象罢了,他这队人虽不如太子那边的,可个个都不可小觑。 不是某伯府的少爷,就是某侯府的公子,当然家世背景是一方面,个人能力也是一群官宦子弟中较为出类拔萃的。先甭管能力好否,至少随便出去一个都是称霸京中的纨绔子弟。 表面上对太子那自是毕恭毕敬,扭头过来说几句太子的不是,太子明面里也不敢拿人家如何。太子还只是太子,可不是皇上。 “各位还是不要计较这类小事了,乔世子不是把家中击鞠场拿出来供大家训练之用了嘛,咱们应该想的是几日后的比赛,而不是这些。” 晋王英俊的脸上满是温文尔雅的笑,明明两种不是太能混杂在一起的气质却是在他身上全然体现。看外表是个颇为英气逼人的人,可当他笑的时候却是给人一种君子如玉的儒雅感。 “晋王殿下说的是。” “晋王殿下风度就是好,不愧是陛下都夸奖的谦谦君子。” “过奖过奖。” 112、116 ==第116章== 被众人关注的击鞠比赛的日子终于到来。 场地自是设在皇宫那座击鞠场里,场地极为宽敞,呈椭圆形半环着三处看台,正中靠北那处看台比另外两处都高,搭着明黄色的帘帷,是给熙帝、皇后与许贵妃所坐的。靠左右两处则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的席位。 击鞠场成长方形,东西两侧各有一石莲花座的木制球门,高约丈余。双方球门两侧置有24面绣旗,旁设空旗架,击入一球,称为得一筹,由两个持小红旗的卫士大声唱筹,在身旁旗架上插一面绣旗,表示得筹。 双方球门旗下各设五面战鼓,鼓前有鼓手呐喊助威,一方着红衣,一方着蓝衣,与场中两队人员所绑的额带颜色一致。 此时正中的看台还是空置的,左右两边的看台却是坐了不少人,场中穿着软甲护具头绑红蓝两色额带的两队人正在提前遛马热身。 能上击鞠场的马自然都是好马,其中以一匹白色与一匹黑色的马最为神骏,四肢修长,膘肥体健,一看就是上等的汗血宝马。 至于马的主人,自是不必说,当然是太子与晋王了。 看台上的人渐渐坐满,又过了一会儿,熙帝偕皇后与贵妃来了。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两处看台上的人均跪拜下来,连场中遛马热身的众人也下马行礼。 熙帝朗笑一声,大声道:“都起吧。” 熙帝来到龙座上坐下,右侧并排的是皇后,右边靠下一点的则是许贵妃。下面两队人被叫起后,便各自牵马走到熙帝所在的看台之下。 “父皇,儿臣等已准备妥当。”太子抱拳说道。 “好。”熙帝手指动了动,郑海全便朝看台的边角处打了个手势,一名宦官捧着雕花金漆托盘上来,托盘上盖着黄绸,但看形状也能猜到这就是那枚祥龙腾云佩。 “既然想比,自是要好好比一场。赢的队伍领头赐祥龙腾云佩,其他人等朕各有封赏。” 台下两队人齐齐应道:“是。” 而后各自翻身上马,额带同色的人策马聚在一起,与对方队伍呈面朝一方的状态等候开局。两侧鼓手纷纷击鼓,“咚咚咚咚咚”响彻全场。 这鼓声这气势,让围观者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随着‘铛’的一声锣响之后,负责发球的太子将手中红蓝交加的鞠球往远处球门那方抛飞,一声高喝之后,他与晋王便分别策马执着球杖往球冲去,身后众人则是各分方向,有的去后面负责接应,有的则去了左前右前负责拦截,有的则也跟着太子晋王追击而去。 场中一片尘烟而起,马嘶人喊,热闹至极。 “哎呀,左边。” “右边,右边。” “让开!” 场中此时的情形哪里还能分清谁是谁,纵马的人群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横冲直撞,左右突围。忽而往前而去,忽而又转身回撵,什么谦谦君子,如玉公子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了,赢球才是正道。 击鞠乃众人皆爱之物,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弟没打过两杆子,刚开始还顾忌这熙帝在场不敢放肆,没一会儿左右看台就开始喝彩加油感叹跺脚起来。 “红方一筹。” 第一球是太子所在的红队所进,随着铛一声锣鼓响起,东边的旗架上被插入一面绣旗。 蓝队这边感叹可惜声不绝,晋王勒马高举球杖道:“大家不要气馁,才一球而已。” 又是同样的开球,过了没一会儿,蓝队这边也跟进了一球。 两队你追我赶,越争越激动,击鞠之事本就是众人争抢,偶尔拦截难免会碰到一群人挤在一处,即是惊险也是容易矛盾频发。 不是你的球杆碰到我,就是我的马挤了你,打着打着,就忘记了什么尊卑之分,哪怕碰到对方的太子或者晋王,这一群人中也敢有掳袖子上的。碰到对方失误,挑衅嘘声也是接踵而来。 太子红队的人大部分都是名单报上来的,会击鞠但技术并不太好,而晋王这里虽是挑拣着家世但技术也是看中的。打了没一会儿,高下就分了出来。 晋王队已经领先太子队四球了。 红队的人难免浮躁了起来,太子安抚了半响,才开了下一局。 这一局是上局得筹的晋王开球,还是一样策马奔驰追球而去。 红队有一人追到球,把球打了回转,叫好声中大家往蓝队的球门方向去。各种拦截堵路,球又被抢到打转了回来,晋王接到球便往红队的球门方向而去。因着角度刁钻,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有太子率先追了过去。 红队人立马跟了过去,蓝队人则是留了接应防守,余下人也追了过去。太子与晋王只差一个马身,眼见晋王挥杆就要进球,太子的马突然加速往晋王的马撞了过去。 太子疯了? 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连熙帝都难掩震撼,许贵妃吓得捂住嘴,皇后满面愕然。 “嘭。” “嘶……” 只听到一声马嘶鸣,晋王连人带马飞了出去,黑色骏马轰然倒地,晋王则是远远的被抛飞了出去。太子的马因是急冲之势,只是往前踉跄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场中所有人全部定格。 “快去传太医!”许贵妃凄厉的吼道。 左右看台全部炸开了锅,各自看着下面的情况小声低语着什么。 太子的动作定格了半响,才翻身下马,疾步冲到晋王身边。 “二皇弟。” 晋王倒在那处,俊目紧闭,灰头土脸,不闻声息。 场中出现了一队禁军护卫,飞奔而至,把晋王小心翼翼抬到中间看台下的阴影处,许贵妃这才提着裙摆扑了过去,熙帝和萧皇后也尾随而至。 “晋儿你可不要吓母妃啊!太医呢,快来看看。” 围着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冠带歪斜的老太医,他先是看看了晋王的身体情况,才从药箱中拿出一枚金针轻扎其人中。 顷刻,晋王便醒了过来,人醒了似乎还有点迷糊,直到听到许贵妃哭声,眼神才清明起来。 “母妃,我没事……” “怎么没事,人都晕了还没事,甩出去那么远。太医,快看看哪处有伤。” “孤王的腿……” 经过太医查看,晋王脸上擦伤一大片,腿骨也断了,其他各处的伤都不严重。至于腿伤,还要看伤的怎样,不严重的话,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养就好了,如果严重的话,以后可能会落下毛病。 全场哗然,熙帝脸色铁青,许贵妃哭得痛不欲生。太子惨白着脸立在一旁,嘴里无措解释道:“孤没有想撞他,真的没有……” …… 一场击鞠比赛,谁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收场。 击鞠受伤本属常事,可这群人骑术都不差,又都知道轻重,一般只会小伤,可谁能想到太子会发疯策马往晋王身上撞呢? 晋王被抬到淳鸾宫去让太医诊治去了,熙帝连看都未看太子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在场的王公大臣们都知道,这下太子处境堪忧了。 晋王腿无事还好,如若有事那可是在陛下心底插了一根永远都拔出不了的刺。时时刻刻都能让陛下想起,太子究竟有多么的不贤没有容人之量,仅仅因为一场小小的击鞠,就能视兄弟的性命为无物。 太医院大半太医都被招到了淳鸾宫,诊断的结果是,晋王的腿上要看恢复如何,恢复的好,自是没有问题,恢复的不好,多多少少会落下毛病。 熙帝不置可否,又招来周太医诊看,得到的结果和其他人差不多。 “父皇,您别怪太子殿下,他、他也不是故意的。”晋王苍白着脸,躺在那里虚弱的道。 “你还去关心别人,你要气死母妃吗?我的晋儿啊,你这是招谁惹谁了,这腿要出了问题以后该怎么办啊……”许贵妃站在一旁直抹眼泪。 “别胡说,这么多太医看着,怎么会落下毛病!”熙帝又对晋王说道:“你好好的养伤,太子那里父皇会处理的。郑海全――” “奴才在。” “把晋王以前未出宫住的地方收拾出来,等会把晋王挪过去。” “父皇,儿臣还是回晋王府吧,府里也能养伤,住在宫里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儿臣想回府里养伤……” 晋王苍白的脸闪过一抹执拗,阖上眼不再说话。这种行为不会让熙帝感激到不敬,只会让他觉得这儿子太懂事了。 熙帝的脸上闪过一抹疲累,道:“既然你想回府,就回府里好好养着。” 熙帝走后,殿中陷入一片寂静,许贵妃正想说什么,有宫人来报,“娘娘,皇后娘娘来探望晋王殿下。” “不见。”许贵妃面上厉色一闪即过,“告诉她晋王殿下精神不济歇下了。” *** “陛下,皇后娘娘去了淳鸾宫,被贵妃娘娘挡在殿外。太子殿下本来想来紫宸殿请罪,被皇后娘娘勒令回了东宫。” 熙帝抬抬手,跪伏在下处的太监便退下了。 “郑海全,你说这是不是晋王在做戏给朕看?” 一旁的郑海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熙帝看不到他最好,可这种想法就是个奢望,只能开口答道:“奴才、奴才觉得并不像,这晋王殿下在前头,太子殿下在后面,马在急速奔跑,他怎么可能会防备后面有人撞上去。” 这话说得郑海全心颤不已,可陛下点名问的,他就只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熙帝‘嗯’了一声,“可太子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 郑海全没再敢说话,抱着浮尘佝偻着腰垂头站在那里。 熙帝也琢磨着不像是晋王故意为人,因为在场人都能看到是太子的马突然加速往晋王的马上撞。 “那两匹马和场地查的结果如何?” “经过再三勘察,没有任何问题。” 熙帝不再出声,脸阴得可怕。 过了好半响,他才道:“太子浮躁无状,罚闭门读书一月。”顿了顿,又道:“把那枚祥龙腾云佩给晋王送去,顺便在朕的私库里拣些上好适用的药材一并送去,让他好好养伤。”。。 “是。” 113、117 ==第117章== 东宫今日安静得吓人,直至陛下那里的禁足令下来,更是安静得仿若无人之地。 书房里,外面天已经大黑了,仍然还是没有点灯。 直到现在,太子都还没恍过神儿。当时他嘴里虽是说自己没想撞晋王,可到底怎么撞了上去,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熙帝那边查清楚结果的同时,太子这边也收到了消息。其实再说详细点是两边的结果是同时报上来的,因为皇后那边也着人去看了。 确实什么异常都没有,场地和马都没问题,让太子想给自己找个借口都无法。他只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遍想着,想到最后头疼欲裂仍然没有结论,最后只能归咎于自己一时昏了头。 “殿下,奴才把灯点上?”一直陪着太子在黑暗中站了近一个时辰的陈起突然开口了,边说边去燃了灯。“奴才相信殿下一定不会如此行为的,定是晋王那里出了什么幺蛾子。” 陈起的口气很自然,不像是劝人反而像是诉说一个事实。 “你也觉得孤很冤枉?” 屋中亮了起来,陈起点点头,“殿下不可能会行使如此拙劣的手段,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吗?奴才虽愚笨,但也懂在这种场合下,殿下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晋王受伤的。” 太子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似乎听到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完全心安。 “可是――” “说。” “奴才当时也在场,很明显能看到是殿下的马突然加速就撞了过去,在旁人眼里似乎也是如此。” 陈起望着太子难看的脸色,又继续说道:“所以奴才觉得事情很反常,推断一件事物的真相最基础的就是看谁得利,毫无疑问,这件事晋王才是得利者。可要说晋王怎么才能让殿下的马众目睽睽之下撞了自己,奴才真是想不透。” 说来说去,事情又回到了起点,这是一件大家都想不通的问题。 …… “其实也没什么,孤王就是让自己的马停了一下。” 晋王府中,晋王脸色苍白却难掩得意。 幕僚陈大先生愕然,“停了一下?” “这就是个突起的念头,那么好的机会突然降临在孤王面前,孤王怎么舍得不去把握!” 说时容易,做时难。 那么高速奔跑的情况下,晋王能让自己马停那么一息时间,又往前跑去。不光需要有过人的骑术,精准的眼光,还得有决绝的心。 过人的骑术是控马,精准的眼光是掐算的出自己与太子之间的一个时间差。一个马身的距离,本就是一息之间的事,可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晋王居然能利用起来。并且全然把自身安危抛之脑后,就是为了把住那一点的机会,这就是一颗决绝的心。 不得不说这晋王是个难得的人才,有决心有魄力,有大智慧。 陈大先生满脸赞许,“殿下雄才伟略,必定心想事成,所想不空。” “这下他们可都不用盼着孤王回封地了,在孤王腿伤好之前,看谁还敢提此事。” “殿下英明。” *** 景王府这边也收到了消息,却晚了一日。 其实这晚了一日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按着递信一般的速度,八百里加急也得跑上好几日。能一日就收到相隔几千里之外京城的消息,不得不让人惊叹其迅捷。 因着景州距离与京城太远,景王当初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飞鸽传书比马速度快,但距离太过遥远,一路千山万水说不定哪会儿鸽子便被其他猛禽吃了。为此他专门派人到处寻找其他法子,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得到了一个训鹰送信的秘法。 花代价得到秘法暂且不提,训练了这么多年,也就成了两只。其中费了无数心血,可效果也是极其显著的,一般从京城那里过来消息,一日既可到,有两只完全够用了。 “殿下您觉得此事,是有意还是无意?” 景王府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极小,也就是引导了一下,本想是把池水搅混,却没想到效果出乎人意料。 简直不敢令人置信,黄覃看到消息后都呆住了,真不知道该感叹是晋王运气太好,还是太子太过倒霉。 景王撇了撇茶上的沫子,啜了一口道:“可是无意,也可是有意。不管如何,晋王想留在京里的目的是达到了。” “所以如今算是皆大欢喜了?”话说完,黄覃失笑:“看来唯一不乐的估计就是太子那边。” 景王没有说话,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茶盏,“先盯着吧,那边越乱,我们这边越有利。” 他又对站在一旁的常顺说道:“给那边去信,让杨辉盯着些。这两处斗得越厉害,我们才能坐山观虎斗。” “是。” 常顺话说还没落下,景王便起身离开了,比常顺直起腰的动作还快。 “殿下这是急着去哪儿啊?”黄覃愕然。 常顺捂着嘴,轻咳了下,“当爹了和不当爹的时候,自然不一样。” 黄覃哑然失笑,“这是好事,总归来说咱们殿下终于有了子嗣。” 对于景王能有子嗣诞下,这是景王手下人都乐见其成的。当然嫡出的更好,可要是没有嫡出,有个庶出的也不错。 人的想法总会随着时间不断转变,因着景王这些年的寡淡,现在只要能有个男丁出来,大家就已经是非常庆幸了,已经不会去追究到底是嫡还是庶。 常顺干笑两下,对黄覃拱了拱手,便去办事了。 *** 景王到西院的时候,正房那里小花正被闹得头疼。 原因无他,儿和依依两个娃儿会认人了。 会认人以后就不好侍候了,别的也就罢了,尤其是小花抱起其中一个的时候,本来安然无事,另外一个也会哭给你看。 如若都不抱,也是无事,如若都是奶娘抱,也无事的,可要是小花抱,就得一下抱两个,让别人帮忙抱还不行。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景王亲自出马。这也是为什么景王会急急忙忙从黄覃那里离开,因为孩子吃奶的时候到了。 两个娃儿饿得光吧唧小嘴儿,小花心疼了就想先抱一个起来喂,果不其然另一个哭了起来。这个嘴里还含着奶头吸得正欢呢,才不管你哭不哭。 “依依乖哦,哥哥吃完给你吃。刚才上午那会是你先吃的,这次让哥哥先来。” 景王听到哭声,快了几步走进来。 “又哭了?” 丁香两人见殿下走来,赶忙让了开去。 “是啊,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娃儿怎么醋劲儿这么大,霸道得厉害!” 景王也没接话,抱起炕上的女儿,坐下,然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坐着。刚坐好,人就不哭了。 “好哇,父王一来,你就不哭了,你故意的是吗?” 大人说的话,小孩子怎么懂呢?依依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了吃奶的哥哥一眼,然后扭头玩父王的手指头。 小花话说完也有些失笑,最近带两个孩子,闹得她现在也成话唠了,很多时候都会和两个娃儿自说自话,甭管他们听不听的懂。 喂完了儿子,和景王做了个交换,小花又把女儿抱起来。儿则是坐在父王怀里,默默的看娘喂妹妹。 小花垂头看了女儿一眼,又去看对面那父子俩,噗地一笑。 “儿的表情动作都随了你,跟你一个样。” 景王拧着眉,低头看儿子,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置可否,然后又各自回归原位。 “每次给他们喂奶的时候,要是殿下能在就好了。”小花感叹道。 说是这么说,小花也知道景王事忙,哪能天天守着娘俩几个,偶尔碰到一次就不错了。 “最近事少,如若无事,就回来。” 小花笑着点了点头。 等依依吃罢,景王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两个小娃娃吃饱后并排躺在炕上,最近他们都会翻身了,手脚也有力了,便不如往常安静,躺一躺,侧身够下对方,你弄一下我,我弄一下你,反正玩得很开心。 “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的啊?”小花拧了拧女儿小鼻子,说道。 对着两个懵懂的眼睛,她忽而失笑了,“真是两个小坏蛋!不过这样也是挺好的……” 想着,小花就红了脸。 “就是你们父王要忙喽……” 景王最近确实没什么事。 京城那边随着晋王的受伤、太子的禁足,暂时平静了下来,虽说暗里的动静不少,可只用人盯着些把消息递过来便好,其他的他们也不用管也不用做,只需静观其变。 闲暇下来,他便把重心一大半放在其他事物之上,另一小半放在了西院这里。 已经七个月的儿和依依,现在已经能够不让人支撑自己坐着了,会自己拽着小玩具玩,话也多了,闹得厉害。每每小花坐在一旁,两个自己坐那里玩,玩会儿便嘴里啊啊哦哦的冲人说话,只可惜说的话没人能听懂。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的性格也体现了出来,依依是妹妹,但比哥哥活泼,也多动一些。 儿是哥哥,但与他父王一样是个静性子,经常能自己坐那里玩好久,而依依就完全相反,玩一会儿没人陪了,她也不哭就去找哥哥。 现如今最容易发生的场面就是,依依自己玩无聊了,便去招惹儿,直把儿烦得小脸儿直皱,然后歪在一旁不想理她。 小花以前没养过孩子,从来不知道原来养孩子有这么多乐趣。两个小人儿一点点大,所作所为让人捧腹不止。连景王这么寡淡的人,偶尔看到这种搞笑的场面,也会勾勾唇。 小花猜测这是笑,其实小花见过景王笑过很多次,但那只是一种感觉,眉眼似乎都在笑,但面上却表现出来。 如今能够勾勾唇,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吧。 贺嬷嬷与徐妈妈商量给两个孩子添些辅助的食物,主要是徐妈妈提出的,现如今她宛然一副西院专属的‘育儿专家’。可不得不说,这老婆子很多说法都是挺有道理的。 后来小花才知道,徐妈妈虽然从事的是侍产接生这种活计用来维持生计,其实本身是没有儿女的。 丈夫早逝,她一直没有改嫁,而是孤单一人,可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憾,她对这些极其上心并有研究,当然也有因为自己毕竟是干这行的,给自己增添一些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手艺好腰杆子硬’。 都是畸零人,也因此贺嬷嬷与她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个人还是容易争嘴。争嘴大部分内容与两个孩子有关,大多是徐妈妈说,贺嬷嬷反驳,然后徐妈妈据理力争。 一起先这两个老婆子争嘴还有人劝和,后来才发现这两人其实就是闲来无事斗嘴而已,尤其贺嬷嬷那样宫中混过来的老人,真斗起来,徐妈妈哪里会是对手。 说白了,就是孤单,打发下时间罢了。 添辅助食物,是除了奶以外其他的吃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小花这里就不说了,几个奶娘那里率先反对。先不说徐妈妈这种提议夺人饭碗,另外这几个奶娘也确实是担心小公子和小小姐。 在她们的看法中,奶娃就是要吃奶,吃什么饭。 徐妈妈无奈,舌战群雌,又是举例又是说明。例如很多富贵人家,孩子吃奶吃到五六岁都不断,家里人觉得吃奶好只给奶吃,奶娘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实际上那孩子养得下来走路都困难,身体弱不禁风还容易病。 而有些穷苦人家,亲娘要下地干活儿,孩子大多都是喂到七八个月就扔给婆婆带了,亲娘不能时刻在身边,吃奶哪有那么方便,偶尔孩子饿了娘不在,都是弄些米糊糊菜糊糊喂。孩子长至一岁多,个个活蹦乱跳走路比谁都早,身体也康健。 徐妈妈说的很有道理,贺嬷嬷也说了有些奶娃是可以吃点米糊糊的,于是小花便拍板先喂点试试。 两个孩子接受能力还不错,给吃就吃,还吃得食之入髓。不给了啊啊直要,小花想再喂些,被徐妈妈阻止了,说刚开始少喂点,循序渐进,要不然适应不良容易腹泻。 就这样喂了几日,儿和依依终于从天天吃奶的娃儿,变成了可以‘吃饭’的娃儿了。不过吃的也不多,也就是一日小半碗各种糊糊与米粥的样子。 本来就有四个奶娘喂着,白日里孩子又能吃点别的,也因此小花就闲暇了下来,喂奶的次数持续减少。 这个时候就发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花涨奶。 想断奶吧,徐妈妈建议说晚点再看,可两个娃儿就那么一点肚子,奶存着不吃就成了大问题。于是徐妈妈便教了小花一个手法,专门用来挤奶的,说每日都要挤空了。 景王走进来的时候,丁香和春草两人正在喂依依吃菜粥糊糊。 小依依穿着大红色绣海棠花的棉衣棉裤,面前围着细棉布的围兜,坐在春草怀里,丁香拿着一只白瓷小碗并一只小汤匙,一点点的喂着她吃,小家伙儿吧唧着小嘴儿吃得可欢实了。 景王算是一个挺爱干净的人了,甚至有些洁癖,此时见到女儿吃得嘴上脸上围兜里到处都是,也不嫌弃。儿则是坐在炕角自己玩,丁兰立在一旁看着。 景王四下看了两眼,“夫人呢?” 丁香恭敬道:“夫人在里屋呢。” 景王去了里间,春草悄悄的说了一句,“夫人在那啥,殿下进去好吗?” “殿下都问了,我能不说?” “也是。” 春草见依依在往外吐糊糊,赶忙拿了一旁的棉帕子给她拭了拭嘴角。 “哎呀,我们的小小姐吃饱了,那换小公子吃行不行?小小姐去玩一会儿。” 现在小花身边的几个差不多都染上了这个毛病,明明是两个啥事不懂的小娃娃,大家还慎重其事与他们说话,不过徐妈妈说这样可以锻炼孩子说话,也就没人觉得其实这样是挺傻的。 114、118 ==第118章== 景王走进去,小花正坐在桌前整理衣裳,面前搁了一只铜盆,还放了一只碗。 一看到景王,小花脸就红了。 “殿下怎么来了?”边说边迎了上去,身子似有意的挡在景王面前。 可惜景王的海拔不是她可以媲美的,所以很自然就看到桌上的东西。一盆水里头丢了块棉帕子,还有一只碗,碗里盛着一大碗奶白装的物体。 景王瞅了她头顶一眼,孩子在外面吃,她在里头吃? “孩子现在总是要东西吃?” 小花一愣,“还、还好,徐妈妈说可以吃点糊糊什么的,贺嬷嬷每天做些喂点他们。” 景王点点头,在桌前坐下,并把她拉着坐了下来。 “想吃什么,就和贺嬷嬷说。” 怎么提到吃上头了?小花满头雾水,遂便忘了桌上那碗。她感觉到里衣有点湿,不甚舒服,便说道:“殿下,我去换件衣裳。” 小花进了贩浚巴踝谧狼埃诱饫锟梢院芮宄酵饷婀撕辶礁鐾薅牡陀锷 景王感觉有点渴,丁香几个都忙着也没人上茶,他看到桌上碗,想着是她喝过的,也没在意便端了起来抿了两口。 小花一出来就见到景王端着那碗在喝,惊讶出声,“殿下你怎么喝这、这个……”边说边羞愤欲死的上前把景王手里的碗拿走。 景王还没尝出来味儿,只觉得不甚好喝,见她吃惊的样子,一头雾水。 静谧的室内,一个面如冠玉,眉眼似泼墨的男子望着自己,脸色懵懂不解,淡色的薄唇上还沾了些白渍,小花不禁呼吸一紧,脸更红了。 跟着便反应过来,突然觉得好羞耻呀,捂着脸想跑开。人还没迈开腿,就被人拽到怀里。 “怎么了?”景王边说边把小花手里的碗拿开放在桌上,手半环着她。 “没、没……” 小花已经习惯性在景王面前坦白了,也说不了敷衍的话,只得讷讷说道:“殿下,你知道那碗里是什么嘛?”脸红得仿若要滴血。 “什么?”听她这么说,景王不自觉舔了下薄唇,想品出到底是什么。 有点腥腥的…… 轰―― 见景王的动作,小花大脑都被炸木了。把脸埋在他怀里,羞得见不了人。 “啊……那是、那是我挤出来的奶水……” 噢? 脸被人硬抬了起来,怎么生了孩子,她还这么容易害羞?! “为甚要挤?” 小花深呼吸深呼吸,景王的镇定似乎感染到她,她讷讷道:“儿子女儿吃不完,徐妈妈说必须得挤出来,要不然那处会疼。” “现在还挤吗?” “刚挤了。” “吃不完?” “啊?” 这是个什么意思? “那每次挤了,怎么处理?” 这殿下怎么问这个啊!但小花还是老实回答:“倒了。” 景王眯着眼看她一眼,也没说话,手里却是把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浪费!” 这是景王的总结语。 因为景王这动作这话,小花羞了一天,心里盼着景王赶紧去忙公务,她好缓缓心情,却发现景王似乎打定主意今日不走了。 两人坐在炕上,儿和依依就在自己父王腿边儿上坐着。 两人自己玩玩,互相玩会儿,然后儿卧在一旁睡着了,依依精力旺盛的又去抱着他父王的腿,在上头印口水印子。 小花把她捞了起来,用面前的围兜擦擦,“你都成了口水包了,哪儿来的这么多口水。” “长牙。”景王问过胡良医了,所以他知道。 其实小花也知道,但就是这么一说。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奶娘便把两个小的抱走了。两个娃儿似乎也是知道这会儿要走了,倒也没哭,就是拿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看小花与景王。 小花心软了,见坐在一旁的男人也没说什么,便把两个小的留下了,一直到两个都睡了,才又让奶娘抱走。 沐了浴,两人躺在床上,因为今天那事,小花这会儿和景王单独相处都还有些宓摹 “不挤了?” 呃?挤什么? 小花反应过来,一下午景王都跟着,她怎么挤呀。 也别说,这会儿感觉涨涨的。徐妈妈说晚上歇息之前,必须挤空了,可看着景王貌似正经的盯着她眼,小花的脸黑了又黑。 她摸了一把脸,别开眼睛,心里打算准备等他睡着了再起来弄。 “要挤的话,孤王帮你。” 小花被呛得咳了两声,人还没缓过来,就被人压在了下面。 …… 这种吸和孩子们吸完全是两码子,小花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而且这人嘴里吃着,手还动着,一会儿小花就受不了了。 “以后不准倒了。” 最后的最后景王这么说了一句,可小花那时早就没了神魂儿,心里只留下一个念头,这人实在太…… 翌日,小花有意把景王前日说的话给忘了,谁知道景王回来后就生气了。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就是不理你,眼睛也不看你,让你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不乐,面上却不显。小花认真观察,才发现这男人和儿子两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生气了都是这样的。 儿子生气了,小花只用抱过来亲亲哄哄就好,再不济还有‘撒手锏’。可男人生气了还能如此哄吗?小花无奈下,又是讨好又是巴结,割地赔款了很多项,最后无奈还是拿出了‘撒手锏’,才把这男人哄好点。 小花早若是知道事情最后发展还是会这个样子,她一定一定不会有意忘记的。 像这种事是瞒不住人的,尤其瞒不过小花身边侍候的几个。等小花再次挤了多余的奶时,不是拿去倒了,而是用碗盛着等景王回来,丁香春草几个就会脸红红的。 弄得小花也尴尬了好几日,心里无数次埋怨景王面上正经,实际骨子里头一点都不正经。 *** 十一月的天,在景州是非常冷的,外面滴水成冰,西院这里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两个孩子最近极其精力旺盛,其中翘楚就是依依了,抓着什么都往嘴里塞。徐妈妈和胡良医都说孩子长牙的时候就是如此,小花认真观察了两个孩子牙床似乎也是。 可长牙与到处抓东西啃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小花无奈只能交代丁香和西厢那边奶娘把一些玩具什么都收起来。 依依小家伙找不到东西可以啃,就非常热衷于啃父王和娘的手,两人只要一抱起她,她就乐滋滋啃起来。每每看到女儿坐在他腿上,抱着他手啃得口水直流,小花就有一种想钻地的冲动。即使这孩子是她生的,她仍不免怀疑这孩子是她生的吗? 偶尔依依啃高兴了,还会转头给大家一个无齿的笑,笑得那个人心哟,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她。儿比她要好点,虽然也会抱着人手啃,可他要更乐衷于啃自己小拳头一些。 很多时候都会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啃手啃得乐不可支,甚至让小花生出一种臆想,他小时候也是如此吗? 然后看看景王看看儿子,笑得甚是神秘。 被这种神秘的笑招眼招多了,景王也不是个傻子,很快就知道小花儿在想什么。看着那个蠢呆呆的儿子,再看看怀里笑得天真可爱的女儿,景王觉得还是女儿更招他疼一些。 依依生病了,突然发热起来。 小脸儿烧得红红的,人也没精神了,只会哼哼唧唧的哭,像只未断奶的小绵羊一样。儿倒还挺好,也没有发热,听到妹妹哭,他整个人都傻了,只会傻呆呆的看着,嘴里啊啊啊说着什么。 小花心疼得快碎掉了,明明晚上抱回去还挺好的,怎么就过了一夜便如此这般。并且依依还有些拉肚子,拉出来的便便很稀。 着凉是不可能的,两个孩子精心看护的很好,西厢那边门窗都是特质的,不可能会进风。胡良医来看过之后,也很是费解,直到徐妈妈去西厢走了一圈回来才说出原因,依依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此话一出,福顺立马阴着脸往外走,不用想那几个奶娘可能会遭殃。 徐妈妈也知道这老太监疼两个孩子,赶忙叫住了他,“哎呀福公公,你先等等。” 福顺站住脚步,徐妈妈才说道:“不是奶娘的问题,这几个奶娘平日里吃食都是小厨房出来的,贺嬷嬷不可能让她们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小小姐和小公子的吃食也没问题,要不然不可能就小小姐一个发热。” “那你赶紧说到底哪儿出了问题,说话磨磨唧唧的。” 徐妈妈暗里翻翻眼,道:“我不正在说嘛,我刚才去看了下西厢那处,觉得小小姐肯定是啃了不干净的玩具才会所致。” 丁香在一旁道:“徐妈妈您交代过后,夫人便吩咐下去,没人看着的时候,小小姐他们的玩具都是收起来的。” 徐妈妈道:“那就要去问西厢那边的侍候的了,刚才我在两位小主子的床上看到一个拨浪鼓。” 事情很快便查明,完全属于意外,小依依最近喜欢啃东西,晚上不太好哄,由于小花交代过不要在孩子手边放些乱七八糟的玩具,西厢那边的宫人奶娘便看得特别紧。 昨儿晚上依依闹着不睡,奶娘们也不敢给她东西玩,只能拿着拨浪鼓哄她。后来依依睡后,那只拨浪鼓被奶娘忘记收起来了,可能是被孩子不注意拿到后放在嘴里啃着玩儿了。 那个把拨浪鼓忘记收起来的奶娘肯定是要受责难了,福顺出去的时候,小花说了一句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小花心软,而是这几个奶娘她平日里都看在眼里,对两个孩子是没得说。偶尔有一时疏忽,也是能理解的。 当然,因为疏忽把依依弄生病了,这个是怎么也抹除不去的,小花说这话也是怕福顺又折腾人,这福顺喜欢杖毙人给小花留了极深刻的记忆,让她总有种感觉生怕他为这一点小事把人给打死了。 也不知道是小花的话对福顺起了作用,还是怎么,福顺倒也没为难那奶娘,只是让人把人送出了府。这种惩罚看似很轻,实则也是挺难受的,景王府待遇好,几个奶娘都挺稀罕两个孩子,据说那奶娘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小花听完后,则是想幸好福顺没杖毙人。 胡良医本来准备给依依开些药,却被徐妈妈制止了。她说像这种低热还是不要吃药的好,辅食断了,吃两日奶,注意点就好了。 果不其然,没两天依依就完全好了,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见着东西就要抓过来啃啃。 小花一边逗她,一边道:“小坏蛋乱啃东西,发热了还不长记性。” 小依依则是冲她啊啊两声,似乎在反驳,然后给她来个无齿的笑。 115、119 ==第119章== 又过了几日,福顺拿着一个盒子来到了西院。 东西先递给了小花和景王看,是两根呈条状的物体,淡黄色的,非常有弹性,小花试着捏了一下,韧性很好,软硬适中。 两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福顺。 “这是老奴在外面找来的,用牛筋熬炼所成,即软又韧,用来给两个小主子磨牙应该非常好。” 说的简单,其实福顺费了不少心。 从胡良医到徐妈妈与贺嬷嬷他问过许多人,小奶娃这个月份处于长牙阶段,就喜欢抱着啃东西,可太硬的不适合,会伤了萌牙,太软的起不了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依依喜欢抱着景王手啃的原因,因为软硬适中啊。 这次出了这个事,福顺面上不显,其实心疼的不得了。按理说他应该更疼儿一些,毕竟是男娃儿,可他反而和景王一样,更稀罕依依一些,可见小奶娃太安静不是什么好事,儿小宝宝总是容易被人忽略。 心疼了,福顺就动脑筋想啊,最后让他找着了这么个东西。 徐妈妈、贺嬷嬷与胡良医都来看过了,觉得这东西用来磨牙好,放在专用的盒子里,要用的时候用沸水烫下,平时注意些,孩子丢手了再用便要烫洗。反正身边侍候的人多,这个也不费事。 因此,依依终于多了一个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啃咬的玩意儿了。 让丁香拿去沸水烫洗了下,两个娃儿一人一个。依依自是不用说,拿住就不丢手了。小花把东西递到儿手里,儿看了一眼啃得正欢的妹妹,犹豫了半会儿试了下,果断发现这个比啃自己小手好,也换了目标。 福顺见两个小主子喜欢,自己也乐得满脸都是褶子。正事都不干了,据说去找帮他熬炼这个东西的师傅。 事关进嘴的东西,福顺可不敢轻忽,不但把人给带府里来了,还专门拨了个小院子供人使,旁边更是安排了人全程盯着。 那师傅见自己无意中弄出来的东西,居然如此受王府欢迎,更是兢兢业业用心干活儿,甚至还在福顺的点拨下,做出各式各样的形状出来,什么小羊呀小马呀,最后还研制出一种一边可以套在孩子手指头上,另一边是个小桃子形状的品种。 以至于日后小花见到儿子女儿手里再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会惊讶了。 *** 北方的冬天,历来严寒。 呆在屋里地龙烧着火炉烤着还好,要是在路上赶路那可就非常辛苦的了。尤其南方的人到景州来,又碰上这种天,那更是苦不堪言。 天灰蒙蒙的,似乎总感觉又要下雪。可这刚下了一场,好不容易可以赶路了,再来一场李家人想死的心都有。 不大的马车里面挤了五个人,个个身上披着不合身的大棉袄,冻得直打哆嗦。 “这景州的天也太冷了,这么破烂的棉衣怎么能挡风御寒,还是得皮子的才好些。” 说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样貌清秀,此时满脸烦躁拽着身上那件湛蓝色粗布棉袄嚷着。 李学炳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齐氏则是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道:“怜儿,你忍耐些,到了你表哥那里就好了。” 何姨娘半环着三小姐李妙芳,两人凑在一起取暖,见到二小姐那副样子,忍不住说道:“二小姐,你以为还是从前,有的穿就不错了。” 自从李家出了事后,何姨娘就一改往日的低调沉稳,哪怕是对齐氏的老来女说话也不甚客气。换着以前齐氏早就让身边婆子丫鬟打上去了,可现在却不能,因为吃人家的嘴软。 当然何姨娘也不是蠢人,她深谙怎么让自己不难受然后又能泄下心中的郁郁,每每堵得齐氏脸红脖子粗,却不至于让她恼羞成怒翻脸。 与这齐氏相争了这么多年,何姨娘太了解齐氏这个人了。 “何姨娘你怎么说话的?跟小姐说话你用这种口气?”齐氏眼睛一瞪,说道。 何姨娘当即变了颜色,悬泪欲滴,向李学炳喊冤。 “老爷,妾真是冤枉啊!妾不也是为了二小姐好吗,本来就处境艰难,大家都这样挑三拣四还怎么过,三小姐不也穿的粗布棉袄嘛,难道妾穿的不是?老爷穿的不是?怎么就二小姐受不了了?” 李妙怜被堵得脸皮通红,愤声嚷道:“你不就是仗着当初塞了几样首饰起来,哪个女人像你这么下作,把首饰塞进、塞进那处……” 何姨娘顿时不依了,“妾哪儿下作,哪儿下作了?这十几口人吃吃喝喝,还不是靠妾‘下作’换来的。二小姐说得松快,合着你身上那让你瞧不起的破棉衣就不是下作换来的?!更何况,当初那样的境地,你们都傻站着,妾顺手塞了几样首饰在肚兜里惹着谁了?怎么就下作了?” 小小的马车里,全是何姨娘嚷嚷声,她戏子出身,唱念做打那是看家本事,那可真是即把自己的委屈诉了出来,又把齐氏并李妙怜气得个仰倒跌。 她扑到李学炳身上,娇滴滴的哭道:“老爷啊,妾不活了,妾当初不也是为老爷着想,想着老爷能脱罪出来,就算家产被抄检充公了,有点余钱也能筹谋东山再起,就算这都无法,至少咱们全家能暂时保个不饿肚子再谋其他……妾一心一意为家里着想,怎么就下作了?这来景州远远几千里,吃什么喝什么,哪儿来的钱雇马车,不都是妾‘下作’换来的……” 李妙怜气得在一旁直喊,“你是为家里着想?敢情谁是傻子,还不是想弄点钱跟野男人跑了……” “我不活了,不带这么侮辱人的!我跟了老爷十多年,虽是出身不好,可也是黄花大闺女跟着老爷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弄了银钱往哪儿跑。还有三小姐,难不成我连自己养得女儿都不要了?老爷今日你要是不给妾做主,妾就拉着三小姐一起跳车死了算了,有了我这个筹谋着跟野男人跑的姨娘,三小姐还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 “行了行了!”齐氏揉着太阳穴,突然出声,“怜儿,给何姨娘道歉,她就算是个妾,那也是侍候你爹的,不能这么不懂礼数。” “我不!”话说到一半,李妙怜看到自己爹的黑脸,“跟你何姨娘道歉!” “爹――” 齐氏在后面掐了她一把,李妙怜只得僵着脸开口道:“何姨娘,是我错了。”嘴里这么说,泪珠却是不住的往下滚。 何姨娘也没出声,拿着帕子摸着眼泪,歪歪的靠在李学炳身上,一副委屈样。 李学炳叹了一口气,“别哭了,老爷知道你是好的。” “老爷――”何姨娘抽泣几声,“只要您明白妾是好的就行了,妾受再多的委屈都不怕。” 齐氏看着这幅画面几欲作呕,只得转过来狠狠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李妙怜此时也意识到逢上这个何姨娘,她是怎么都落不了好,气得抽抽搭搭直抹泪。齐氏虽是气闷,还是心疼女儿的,忙岔开了话题。 “也不知道后面鸿儿他们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两辆车里面挤了那么多人。” 何姨娘在帕子下面翻了翻眼,嫌挤自己出钱再雇辆马车去,明明都是落水狗了,还要讲究个排场。 不过她也没把这话说出来,今日闹这么一出足够这母女俩几日不敢招惹她了。 何姨娘虽是闹腾得厉害,其实心里也有些惴惴的。 也不知道老爷那个外甥到底如何,她给李学炳做了十多年妾,也是这次才知道李家还是有这么个富贵至极的外甥的。 可惜据说也是个不得待见的,要不然堂堂一个皇子殿下也不会被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破烂地方。 何姨娘出身低贱,本身是个小戏班子的戏子,一朝勾搭上了李学炳,才进了李家大门。常年在后院只顾和齐氏争风吃醋了,自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封什么叫做藩王,只是这次事发实在走投无路才听李学炳说了还有这么一个外甥。 江南那地界自然不是景州这种苦寒之地可以媲美的,一路进了景州,何姨娘见一路荒凉,天寒地冻,就仿佛人们常说的那种用来发配犯官的苦寒之地,便觉得这种地方能有个什么富贵可言。 直到之后进了景王府,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皇家气派,当然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 小花和景王两人正用膳的时候,常顺走了进来。 “殿下――” “什么事?” 常顺的面色很怪异,有种看到什么荒诞之事而来的愕然。 “府里来了一家人,说是您的舅父。” 景王皱起眉,沉吟了片刻,才道:“让福顺去看看。” 常顺应是,小花插了一句,“福公公在西厢那里。” 这个点是福顺惯常去看两个孩子的时间段,去那儿一准找的到。 用完膳去了东次间坐下,景王手里拿了本书,小花则是坐在灯下把给两个孩子做的小衣裳拿出来缝。 她偷空瞅了景王几眼,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对于景王的身世,小花仅有的了解就是,他母妃是个才人,后来升了嫔,精神状态不太好,后来便逝世了。至于敬嫔娘娘的娘家人,小花几乎是没听到过任何信息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的样子,福顺来了。 “老奴去看过了,核对了下身份,应该是殿下的舅父,敬嫔娘娘的兄长。”他顿了顿又说道:“一共来了十几口人,似乎全家都来了,按舅老爷的说法是,南方那边家里出了点事,特地举家投奔而来。” 福顺说的有些不肯定,毕竟可是几十年没什么联系了,而景王则是长了这么大只听说有这么个舅父,却是没见过人的。 景王则想的更多,上辈子他是联系过这个舅父,派人送了信,那边却是没回,后来到了景州便再没有过联系。这辈子回来他几乎把这个人都忘了,却没想到这时候来了,上辈子可是没有这种举家投奔而来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辈子有很多东西都与上辈子不同,景王也没想太多,毕竟是自己亲娘的哥哥,自己的舅父,来了就来了吧。 “先安排住下,孤王明日再见。” “是。” 116、120 ==第120章== 李家人到的时候,天色已晚。 本是想着休息一日明日再来,可惜何姨娘舍不得那点住宿的钱,直接在路边拉了路人问清楚地方便来了。 一路行来,何姨娘这才知道为什么那路人一脸怪异的样子,景王府确实好找,大半个城都是景王府,往里再走一些便到了。 还没到王府门口便被一队兵卫拦住了,李家人见那兵卫胄甲鲜明、纪律严谨,不由便心生敬畏。 说明来意后,其中一领头将士让他们等待片刻,便转身离开了,留下那一队兵卫看着他们。 一行三辆破旧马车,对应着这队盔甲铮亮的兵卫,看起来着实寒酸不已。 何姨娘坐在车里,半撩着帘子看外头,依稀可以看到前方高耸的城墙。 我的乖乖呀,这是王府?怎么感觉像座城池! 过了片刻,刚才那领头的将士转回来,手一扬便有兵卫领着马车往前行去,到了王府西边的遵义门停下。经过核查之后,马车继续前行往里走去。 别说何姨娘惊讶了,连李学炳也极为惊讶。这哪里是个王府啊,明明就像是座皇宫。 对于这个外甥,李学炳不是没关注过,只是碍于早些年发生的一些事,从来没有往来。 事情还要从最初说起,李家一起先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是李学炳考中举人后才谋了个官身。官职也不高,只是在南方一小县任了县衙主簿一职。 主簿乃知县的副手,上峰三年一换,李学炳却是在这一职上干了许多年。李学炳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抱负得钱财与门路去支撑,可他一钱财二没门路,只得在这九品的位置上蹉跎了许多年。 那一年采选。 每逢采选消息传来,当地老百姓就会掀起一波婚嫁高|潮。被选成采女,可不是进宫当妃子享福去的,很多都是充当宫人奴婢进宫侍候人的,并且一旦被选中很难再出宫门。 连普通老百姓都是望风而逃,李学炳却反道而行。他动了其他的心思,那个心思就是她的妹妹李婉婷。 用个妹妹去博个前程,在那时的李学炳来看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李婉婷不够出挑,很可能就不会被选为宫妃,而是宫人。 幸好的是,李婉婷确实美貌,被选成了宫妃得了个才人的封号。 得知这个消息后,李学炳欣喜若狂啊,翘首以待妹妹能给自己博个好前程出来。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学炳只是个距京城很远一个小县里的主簿,哪能与皇宫里的人联系上呢,兄妹二人自此断了联系。 又过了几年,突然风闻圣上多了个五皇子,生母是一才人,姓李,后被封为了敬嫔。这个‘风闻’还是李学炳发现上峰对他突然和蔼许多,在上峰口中得知的。那个时候李学炳已经放下不该有的心思,准备老老实实在主簿上干一辈子的,突然天降大喜一个馅饼砸在他的头上。 他曾想过去京城一趟,可在任上哪里能随他的意愿。他也曾幻想过哪日妹妹递个信给家里,毕竟他妹妹可是皇上的妃子啊,在李学炳的心目中宫里的娘娘都是无所不能的,他想不到的是其实妹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一直没信儿,李学炳也是怨过的,觉得妹妹当了娘娘就忘了亲哥。可好处又怎么可能是没有的呢,毕竟是皇子的舅家,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上峰调任以后,李学炳终于从副转为了正。那个时候李学炳又不怨了,他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没错。再后来他便特意打听了京中很多消息,知道他妹妹敬嫔似乎身子不好,五皇子身子也不好。他大急啊,这可是他们李家日后的希望,可光急是没用的。 再过没多久,他妹妹逝了,留下了一个据说是哑巴的五皇子,据说圣上龙颜大怒,据说是他妹妹疯了他外甥是个哑子,圣上才会大怒的。 李学炳怕了,如果被迁怒该怎么办?圣上不会拿五皇子怎么样,可是要迁怒李家生出了个疯女儿该怎么办?李学炳彻底沉静了,那时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忘记五皇子敬嫔与他的关系。 乃至过去多年,一直没见到什么动静,李学炳才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做他的七品知县,一任多年,无升也无降。 如果不是这次实在走投无路,李学炳是想不起来这个外甥的,可实在无法,他只能投奔而来,总不能全家流落街头。 *** 马车停了下后,李家人被领到了一个院子里。 一家人正局促的坐在正堂上,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公公。那公公与李学炳核实了下情况,便转身离开了。 随后便有宫人送来了两桌席面,让他们先用。 李家人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一顿好的饭菜了,那席面的菜式非常丰富,让人不禁食指大动。李家人也没客气,便都坐下来用了。 一共十七口人,李学炳、齐氏、何姨娘,及二小姐李妙怜三小姐李妙芳。然后是李学炳的大儿子李鸿昌所在的大房,有其妻毛氏,妾室陈姨娘和徐姨娘,并三个孩子。李学炳二儿子李鸿骞所在的二房,其妻钱氏并一个姓洪的姨娘,然后便是两个孩子了。 席面摆了两大桌。 用了席面,福顺也从景王那边得了令过来了。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舅老爷,福顺面上倒也客气。说了一些殿下公务繁忙,让舅老爷安心住下之类的话。李学炳和他寒暄了几句,福顺才退了下去,临走时命下面的宫人好生侍候着。 到了地,外甥也不是不认他,李学炳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颇大,分正房东西厢房还有后罩房,分派一番也是够住的。一行八名宫人垂首侍候着,让李家人不禁轻吁了一口闷气。 歇下后,齐氏对李学炳说了一句,“外甥怎么也不出来见我们?” 李学炳翻了个身,道:“这都大晚上的了,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齐氏瘪瘪嘴,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学炳可以假装忘记,可齐氏不能。 当初小姑没进宫之前,她可是嫁过来了的。小姑早就被公爹订了亲,是一个关系亲近的人家,虽不是什么官身,但也是个地主富户。可惜夫君那会儿迷了眼,硬是给小姑退了婚,送到宫里头去了。 公爹当时就气病了,卧病了两年才走,临走前还念叨着小姑。 齐氏也是小户出身,没什么见识,在她的想法中女子定亲就是不能改的,所以当初家中闹腾不休夫君的决绝还有小姑的泪水,刻在她记忆中很多年。哪怕日后她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齐氏,变成了知县夫人,很多想法都变了,可仍是忘不了当初。 所以她虽是躺在了松软的被褥上面,心里仍是不安的,还在想着外甥怎么不出来见他们呢,是不是知道小姑的经历记恨着他们? 不过想了一会儿,她便想通了,毕竟是亲戚,这可是家里最后的一根稻草,不管怎么说都得拽紧喽。 *** 景王坐在那里,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却是有些坐立难安。 无他,舅母齐氏表现实在是太夸张了。从他进来,就拽着他手哭,哭他娘,哭他外祖,哭自家从南方那边过来有多么的难…… 提到自己亲妹,李学炳也是满脸的唏嘘,跟着说了几句自己妹妹当初还在家里的事。 “姑母命苦,每每父亲提起都是伤心欲绝。”李学炳大儿子李鸿昌在一旁叹道。 “是啊,当初要不是形势所迫,婉婷也不会入宫,也不会早亡。” 老二李鸿骞在一旁插言道:“父亲你说什么呢,姑母早亡那是命,没有姑母的入宫哪来的景王表弟。” “倒是舅父魔怔了,唉……” 景王本就反应迟钝,感情内敛,碰到这么群感情外露的人,颇有些狼狈应付。他本就话少,此时坐在那里更显得孤僻。 李鸿昌眨眨眼,疑惑道:“表弟的哑疾不是好了吗?怎么不见说话?” 景王面色一僵,福顺在一旁躬腰说道:“殿下寡言,不怎么爱说话,可对舅老爷一家的心却是亲近的。” 李鸿昌讪笑了下,点点头。 这群人继续谈论着,谈的还是敬嫔当年的事,可惜日子过去太久,也就李学炳和齐氏对她有些认识,感情是流露很真诚,可说着说着就感觉没词穷了。 刚好此时景王也有些坐不住,便起身道:“孤王还有公务。” 景王站了起来,也没迈步,顿了一会儿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人便离开了。 福顺对李家人笑了笑,人从后面跟上去。 景王走后,李家人议论声起。 “老爷,这外甥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待见我们。” 李鸿昌和李鸿骞脸色差不多也是表达的这个意思,刚才那会碍着景王在,不好说,这会儿可是百无禁忌。 “费了那么半天的口水,连声舅父都不叫,哪有拿我们当正经亲戚对待!”李鸿昌如此说道。 他年过而立之年,生得脑满肥肠,挺了个大肚子,不像是个读书人,反而像是个富户。读书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一事无成,浑噩度日。 “大哥,你少说两句,毕竟是住在人家府上呢。”李鸿骞说话比李鸿昌含蓄多了,但光从那句酸溜溜的人家府上就能听出他是个什么意思。 李学炳这两个儿子都是差不多的货色,年纪不小,一事无成,就指着吃老父的,现如今李学炳官丢了,又吃到景王府来了。反正他们两人清楚,只要有父亲在,那自是都不用他们操心的。 “我看表哥的样子哪有你们说的不堪,刚才那福公公不也说了嘛,表哥本来性子就安静。”李妙怜在一旁小声说道。 李鸿昌嗤笑了下,瞅了自己这个小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一队太监捧着几只托盘走进来。 其中一名领头的笑着说:“给舅老爷请安了,这是殿下给家里人的见面礼。” 托盘上盖着薄绸,也看不显里面是什么。李学炳站起身,道:“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 “不当什么的,殿下说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就和侍候的宫人说。” “那可真是太谢谢殿下了。” 李学炳和那太监说话的途中,对一旁的何姨娘使了个颜色,那何姨娘也是个人精,赶忙从袖子里讨了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 “麻烦公公们跑一趟了,银子不多,给大家喝个茶。” 那领头的太监也没推辞,又行了礼才带着人退出去。 117、121 ==第121章== 等人都走后,何姨娘便站了起来,把屋里侍候的宫人都撵了出去阖上门,去掀那薄绸。 一掀开,顿时把她乐眯了眼。 “这景王殿下虽说人是寡淡了些,但出手可不小气。先说好了,我当初当出去的那些首饰要先拿出来。” 口里这样说着,何姨娘便手脚很快的抓了几样。此时李鸿昌两口子和李鸿骞两口子都过来了,一见何姨娘如此动作,顿时嚷道:“成何体统,爹你也不管管!” “何姨娘,你干什么呢!”齐氏喝道。 何姨娘也懂得见好就收,不宜惹起众怒的道理,她摊开手道:“当初当了我五样首饰,但殿下送来的比那好,妾就拿了四样。老爷你当初可是说好了,到了地方加倍补偿妾的,妾可没过格儿。” 李学炳当初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话大多是敷衍,肚子都快顾不住了,自是怎么好听怎么说。此时看了看何姨娘手里的几样女人家的首饰,金光闪闪的也是颇为心疼,可想着外甥第一次就如此大方,以后自然少不了更好的,便故作大方的点点头。 这些东西都是有定数的,男人是些玉佩扳指什么的,女人则是一些金银首饰玉镯子之类的。景王出手又怎么可能会小气呢,那自然样样都是精品。 此时也不见李家人说什么景王不拿自己当亲戚的话了,这么大方的外甥(表弟)那自是最亲的亲戚了。 唯独不美的就是何姨娘拿了四样,就必然会有人没有,而且何姨娘也颇为厚得下脸皮,揣了四样不算,又过去给自己给三小姐一人挑了一件。、 这下闹大发了,齐氏的脸色和李妙怜的瞪视自是不说,连大房的几个女眷并二房的女眷都忍不住了,哭的哭,闹的闹,顿时屋里就乱了起来。 毕竟是女人家的事,李学炳也不爱管,更不用提李鸿昌和李鸿骞两人,三个男人各自回房,留下齐氏收拾乱摊子。 各种跳嚣唾骂自是不必说,反正何姨娘是抱着老爷发话了,性子软绵的三小姐在后面偷偷拽了她几下,她都没理会。 何姨娘不管怎么说也是公爹的妾室,大房二房那边自是不好分辨,只能酸言酸语几句,齐氏是个嘴笨的,也就李妙怜对她冲了几句。 可最后结果还是何姨娘目的达成,至于少的那点,当然是大房二房那几个姨娘庶女什么的没有了。 *** 景王吩咐下去把见面礼送了,就去西院了。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什么亲戚,突然来了一群心里也是挺乱的。 景王是主子只用下令,剩下的事就是福顺办了。 福顺按着该有的礼数让人把东西送了过去,不一会儿李家人闹得这出就进了他耳朵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福顺可是看出刚才那群人戏做得有多假,而且当初敬嫔还在那会儿,可是当着他和齐姑姑说了不少家里的事,包括她是如何被退了亲送进宫的。 福顺对这群所谓的舅老爷家第一观感就不好,再加上这出印象就更差了。不过毕竟是殿下的正经亲戚,福顺也吩咐下去好好侍候,当然多盯着些的话自是也有说,扭过头他便去找常顺,让他查查南方那边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舅老爷说的含糊,他福顺可不是个含糊的人。 要不怎么说福顺是景王肚子里的蛔虫呢,没一会儿西院那边景王也交代下来查查南方那边的事。刚好两厢一凑,福顺也不算是越过了主子。 景王的异样,小花自然看出来了。 具体情况怎么样,她也不清楚,见景王回来后还有点坐立难安,她便把女儿塞进他的怀里。依依一捣蛋,景王立马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儿身上了。 依依嘴里啊啊啊和父王说着话,景王听不懂,却是很认真的看着女儿,两人这样倒也和乐。小花则是把儿子抱了过来,不让儿眼巴巴看着。 过了一会儿,景王突然吩咐下去查查南边李家的事,小花这才开口问道:“殿下,是舅老爷家有什么事情吗?” 景王这才缓缓把一些事情说了,小花由此才知道原来这亲戚关系竟然是这样的。 一个几十年没联系突然跑过来投奔的舅老爷家…… 所以殿下的异常,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和亲戚相处吧。景王看重亲情,从他平日里与两个孩子相处就能看出,小花只希望那个舅老爷家不要让殿下失望,只是结合她所知道的猜想,怎么都觉得很怪异。 一个正儿八经的亲戚会几十年都不联系,包括景王都没见过这个舅父? 不知怎么小花竟然心生忧虑…… *** 小花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景王那边与李家如何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因为李家原因,景王妃要解禁了。 原因无他,据说是李家舅夫人说,她还没见过外甥媳妇儿呢。 齐氏提的要求并不苛刻,甚至很正常,一般亲戚家女眷互相走动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没女眷接待才不正常。 小花的尴尬一直存在。 看表面,景王与她日日同眠,两人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景王府庶长子庶长女都是出自她的肚子,可再往深处看,她的境地就有些尴尬了,她毕竟不是景王妃,说破了就是个妾室。只是大家表现出来的,或者西院里的环境让她似乎并没有这种尴尬。 可一时体现不出来,不代表一世体现不出来。像此时,李家舅母提出来要见外甥媳妇儿,那说的绝对不会是她。 消息递上来后,丁香几人都是特别紧张的看着小花。 小花却是笑了笑,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转头又去逗孩子去了。 其实很多东西不是你去不想就不存在的,也不是你去想了就能改变什么,在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时候,小花只能尽量让自己什么也不想,那样心里才能舒服些。 因为深想下去,她的心会忍不住颤抖,那种她从来不是名正言顺的念头会把她摧残至疯。她不想变得面目可憎,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挺好的。 小花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妾引以为耻,因为她明白人的出身选择不了,境遇也选择不了。如果景王没有给她这么多特殊的东西,她并不会有这种尴尬。关键他给了,给得还很多,甚至每每都会让她忘了其实是一个妾。 有时,人有一些负面的想法并不为过,但如果你要付出行动那么就要掂一下自己的分量。 在大熙朝,从来没有妾室扶正一说,她的出身,那个人的存在,从来都是她一道永远也越不过去的沟渠。 所以只能不想,什么也不想,这样就挺好的。 景王很晚才回来,晚得异常,回来后也没去看两个孩子,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偶尔看小花两眼。 歇下后,景王惯常的压了上来,小花也很快的便迎了上去。 一切都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有没有不同,两人心里都清楚。 小花和景王之间从来不会去提景王妃,景王不会提,小花也不会提,仿佛有一种默契存在,也是一种心知肚明。就好比今日,小花从来不会利用自己得宠在府里打探什么,或者做些不合乎自己身份的事,可这消息却是通过丁香她们递了上来。 到底为何会如此,结果不言而喻。 说心里会舒服那是假话,她终究还是明白那人是她永远也越不过去的一座高山,甭管她禁足不禁足,出现不出现,永远都是! 夜已经很深了,两人折腾完后去沐浴,又回来在床上躺着。 两人都没睡着,彼此太过熟悉,也是清楚的。 “你信孤王否?” 小花大脑一片空白,突然听到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还是反射性答道:“自是信的。” 这是实话。 这个世上,能让小花完全相信的人屈指可数,景王算是最为信任的一个。虽然他不善言辞,做的很多事都让人疑窦众生,但她还是相信他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对于景王妃要解禁,小花并不害怕,她知道他肯定是会护着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而且小花也明白,景王妃不可能被禁足一辈子,总有要出来的一天,舅夫人所说的话只是个引子,景王也是顺势而为。 是否,他也曾在心里衡量了许多次,但一直碍于她的心情才没有提出?小花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明悟。 小小的一方空间,静谧无声。 景王突然说道:“孤王对不住你,还有两个孩子。” 这话有些太突兀,让小花接受无能。 那边,景王还在继续说道:“吾皇族有子嗣诞生,出生即会编入玉牒,进行册封,孤王至今未把儿和依依,报入宗人府。还有你,诞下皇孙,本是可以请封的,孤王却没做。” 景王的语速一向很慢,尤其是说一长段话的时候,更是一字一句,与他一直的习性有关。 呃…… 今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小花眨眨眼,一时有些茫然。 “你信我否?” 这次景王没有用孤王二字,而是用的我。 小花茫然的点点头。 景王似乎有些激动,侧过身来用力的抱住她。 “我不是不愿,而是暂时不能。” “嗯。” “我不想让外人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 这句话让小花心一惊,她抬头直直望入景王眼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点点头,“好。” 景王一向迟钝,但也明白这话不说清会不好了,他绞尽脑汁才说出了一句话,“不是因为府里的原因,是外面的。” 小花没有说话。 “不是其他的,与京城那边有关。” 景王虽仍是说的不清不楚,小花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那一瞬间,她真以为他是觉得她身份低贱,觉得她们母子三人会让外人笑,才不愿外人知道的。直到他连着的两句话,她才明白不是那样的。 可到底不是哪样的,她也分不清明,她只能想着他平时的所作所为,然后平缓自己的心。 这样一个男人,他又怎么可能会是那种看重身份的人呢? 所以她应该信他,是吗? 是的,陶小花不要多想,就凭着他的身份,他何至于来哄骗于你。他对你的喜爱不是假,他对两个孩子也不是假,所以他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个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他才会如此难于言说。 “殿下,我信你。” 她把头慢慢靠近他的胸膛,把身子埋进他的怀里。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了自己整整两年,又怎么可能是假呢? 身份是什么?景王妃又是什么?反正她成日里不出门,就当做什么也没有罢了。 “那边-――你不要在意,与我们的生活无关。” 那边是什么,小花懂。 “好。”她点点头。 景王手浮在空中,缓缓落了下来,慢慢的抚着她的长发,在心里对自己缓缓起誓―― 如有那一日,他定会让她不受再这样的委屈,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予她! 118、122 ==第122章== 第二日,景王离开之前给了小花一把钥匙。 当景王把钥匙放在小花手里的时候,她有些惊诧。问过后,才知道这是他私库的钥匙。 她想,他是想补偿她吧,明明应该是慎重其事的事情,让他做起来却多了几分可爱。 其实小花真不需要这个,因为在她不知不觉中,景王府有什么好东西就都跑到她这里来了,甚是很多时候都不用她说。她没有孕的时候,是这样,她怀了以后更甚,等两个孩子生下后,那就更不用说了。包括现在两个孩子吃的穿的,她从来没提过,就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这是他的心意,她就应该接受。 小花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钥匙收了起来,给了景王一个很甜蜜的笑。 景王的眼神立马软绵了下来,抚了抚她的发。 小花以为此事便算完了,等景王走后常顺送了一些账册过来,她才知道并没有如此简单。 景王府府务分内务外务,外务的一切银钱往来从外库进出,而内务部分包括景王及其妻妾,及景王府宫人太监月例,各司所日常开销却是走的内库,也就是景王的私库。 每年外库有丰裕的银子便会转入景王的私库,包括景王名下私业所得是。同样每年景王的私库会拨一笔银子到内库的账上,内库单独立账用来支出,每隔半年会和私库对账。 也就是说,这是把财政大权交到她手里了,哪日她不拨钱出来,别说景王妃了,连景王便没有饭吃? 当然,比方也不是这么打的,只是说现在内务银钱进出必须经过小花的同意才可。 这个惊喜有点大,让小花愣了好半响。 “夫人,其实这并不复杂,内务处有单独处理账务的地方,并会直接报到齐姑姑那里,齐姑姑核查准确无误后,才会报到您这里。平日里殿下都是不管这些的,是交给奴才和齐姑姑核对,用到钥匙的时候,才会去找殿下拿。现如今殿下吩咐钥匙由您保管,奴才便把账册交过来,您要是有空可以看看,没空的话看不看都可以。” 小花轻吁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好,我也没空弄这个。要不这账册还是常公公你来管吧,反正我也不懂这个。” “夫人,奴才日日事儿多着呢,以前管着也是实在没人可托付,殿下外面事多,奴才得操心那一块儿。” 这些小花都知道,遂道:“那好吧,你放这儿。” 常顺把东西放下,人便退下了。 小花想了想,让丁香把东西先放起来。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常顺齐姑姑这两人她知道是景王信任的,能让殿下都信任的,自是没甚问题。 晚上,景王回来,问小花常顺是否把东西交过来了,小花说交了并说自己也不懂这些。 景王则是说无妨,说齐姑姑和常顺可信任,其他的齐姑姑会把着,只用拨钱的时候她费下心就可以了。 小花这才知道常顺口里会和齐姑姑核对原来都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怪不得她觉得那齐姑姑日日都很忙碌的样子,原来所有事都扔给她一个人了。 包括福顺那里,她也知道其实是挂了羊头卖狗肉,名誉上是个内务总管,实际上杂事分毫不沾,日日除了在景王身边侍候,就是偷空跑来看儿和依依了。 小花不止一次见到福顺白日里无事,跑到西厢那处与两个孩子玩,两个孩子也挺喜欢他的,见到他也会啊啊了。再后来,小花摸出了规律,逢福顺白日里会来的时候,便把孩子放在西厢那里,免得在她这里他不好意思过来。 听到景王这样说,小花便安心了。 她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问景王妃那处如何,如何都与她没甚关系,她还是老老实实在西院里养孩子就好。 *** 景王妃这一年多来其实过得并不好。 身子不好,总是卧病,汤药从没断过,好不容易养好了,天气稍微冷点或者偶尔气下又会大病一场。 闹过,吵过,可身边没有一个人理她。宫人们的服侍都非常尽心,却没有一个人与她说话。 怨过,恨过,可那个让她怨恨的人从来不出现在她面前,时间久了,就这么被孤寂的圈着,甚至怨恨也淡了。 景王妃曾想,难不成要过上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突来的解禁,给她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才知道只要她在一日,他就不可能永远把她拘着。 景王妃解禁的第一日,乔侧妃就来到了长春院。 比起乔侧妃,景王妃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么‘势单力薄’,自是给了台阶下,两人一笑泯恩仇。为什么解禁她,景王妃也知道,她可真要谢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父一家啊。 至于那个人,景王妃也没忘,也从乔侧妃口里得知她这两年有多么的受宠。可景王妃也知道,有景王在后面撑着,她还没真办法拿她如何。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如何与这舅父家的女眷亲近,至于她容后再说。 “来人,给本王妃更衣梳妆!” *** 景王妃在长春院招待了景王舅父家的女眷,据说相处甚洽。 这个消息是春草递上来的,从景王府解禁那日,小花就发现身边服侍的几个人态度变了,变得似乎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气质。 就仿佛知道前面有个敌人的人,不由自主就防备起来。小夏子和小秦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们拉到同一战营,还跑到她面前表了一下忠心。 大体的意思就是说,哪怕上面还有个王妃,他们也是效忠夫人的。 把小花直接都给逗笑了,也有一些感动。 小花事后问了春草,春草说消息是小夏子打听到的。似乎小夏子在府里的熟人不少,至于小夏子是如何得知如此详尽消息的,春草也不清楚。 小花虽是确信景王会护着她,但对于景王妃那边,她觉得能掌握些消息总是好的。那个女人态度疯狂手段粗暴一直给小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如今身边有两个孩子了,冒不起风险。 所以小花对丁香乃至小夏子等人的态度是赞同的,话也没有明说,但这几个人心里头都门清。 其实没有所谓的选择战营什么,都是西院的人,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殿下连私库都交给夫人管了,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应该如何做。 包括福顺几个,要说景王妃解禁他们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福顺,暗里他不知又安排了多少耳目下去。 对于西院,就是冲着两个小主子,他老福也是能护一些是一些的,更何况平时花夫人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看在眼里,包括有意把小主子放在西厢让他去看之类的,要说福顺心里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也因此,对于丁香小夏子等人的动作,齐姑姑和福顺都看到了,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夏子还在想跟着夫人果然前途光大,这一走出去了人人巴结,他不知道的是,上面有人看着呢,只是态度默许,要不然他连西院的门都出不了,更不用说怎么打探长春院的动静了。 小夏子的消息很灵通,每每都让小花诧异。 包括人吃了几碗饭,谁上门了,甚至连其中所说的话,都能知道的很详尽。总给小花一种诡异的感觉,觉得这小夏子太无所不能。 直到有日和贺嬷嬷闲话,贺嬷嬷有意点了她几句,她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有人啊。 转头她抱着儿和依依亲了又亲,把两个孩子亲得哇哇大叫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娘可真是托了两个乖乖的鸿福啊。” 说得一旁丁兰春草两人一头雾水,丁香却是若有所思。 景王在存心殿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中午往西院去的路上,突然问了福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最近似乎很热闹?” 福顺一愣,也没有说话。 直到景王把后面话说完,他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做的很好。” 福顺大悟。 看来殿下也不如他所想的那样不通俗务嘛,这是不是就如常顺所说的,当爹了和不当爹的时候自然不一样。 福顺笑了笑,说了一句,“谢主子赞赏,这是老奴该做的。” 景王点点头,“别让那边出什么幺蛾子。” 这几日,景王也和李家人见了几面,也许刚开始确实有些激动,可没两次景王就淡了。 感觉怎么说呢,就是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至于是哪般,景王暂时还想不出来,可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些人隔了很远的距离,并不如他和小花儿还有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 尤其这两日李家女眷频频出入长春院,更是让他心中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微妙感觉。 “南边那里查得如何?” “还没信儿呢,老奴会催着些的。” *** 李家这几个女眷与景王妃算是一拍即合。 一个想着能借着这群人增加一点存在感,看能不能见到那个人,另一边则是觉得亲戚要走动走动才亲,旷了几十年有机会了自是要拉近距离。 尤其这个亲戚比她们想象中要风光,以往见都见不到的人物,现如今送到跟前,更何况李学炳父子几人也不是没想法的。外甥(表弟)是个封地颇大的藩王,可不是抬抬手就能给他们个好前程? 正主性格孤僻,在正主妻室身上下功夫,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日,齐氏带着何姨娘并两个儿媳妇,还有李妙怜和李妙芳小辈,在长春院呆了许久,到了中午的时候,自是要留在这处用膳。 景王妃叫了摆膳,一番宾主皆欢。 用罢膳,几人去了正堂坐下。 一名宫人用托盘端了一碗汤药呈上来,景王妃端起,一饮而尽。 “听殿下说了王妃身子不好,我们日日还来打搅,真是不该。” 景王妃不在意的笑了笑,“无妨,这是老毛病了,我历来体虚,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汤药断不了。” 正说着,外面宫人来报乔侧妃来了。 119、123 ==第123章== 乔侧妃走进来,先向景王妃见了礼,又朝齐氏并钱氏毛氏也见了礼,才在一旁坐下。这几日齐氏她们日日来,乔侧妃也在一旁作陪了几次,大家自是相熟。 “这大冬日的,日子过得空泛的紧,听闻舅夫人在王妃这里,便来凑个热闹。” “侧妃娘娘客气了。” 景王妃端着茶啜了一口,对乔侧妃心照不宣露出一个笑。 对方心里想什么,两人都清楚,可惜现今景王妃已经不能像以往那样有底气冲乔侧妃甩脸子了。被景王禁足这一年多,景王妃这才意识到一旦把他惹怒,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妙怜表妹也是个大姑娘了,不知道说亲了没有?”随即,乔侧妃佯装打了下自己嘴,“瞧我这嘴,口没遮拦的,妙怜表妹勿怪。” 齐氏面色僵了一下,神色黯淡道:“还没呢,都是家里的事害了我这闺女,岁数也不小了,至今未说亲。” “娘,你说什么呢!”李妙怜又娇又羞。 “呵呵,妙怜表妹还害羞了呢,这有什么,女儿家到了年纪这都是避免不了的。妙怜表妹长得如花似玉,日后正是要找个如意郎君。” 乔侧妃口才好,又是插科又是打诨,把一室的女眷都给逗乐了。 齐氏叹了口气,“提起这事,就不免想请王妃娘娘和侧妃娘娘给操下心了,这是我老闺女,疼着宠着养了这么大,可不敢耽误了她。” 说着,齐氏就抹起泪来,何姨娘在一旁劝道:“夫人可不能哭,来到景王府,殿下自是不会看着自己亲表妹婚事艰难的。” 这一出让用帕子掩嘴的景王妃笑了,这个什么李家舅夫人也是能人,顺着杆子就能往上爬。想是这么想,景王妃嘴里却说道:“妙怜表妹如此人才,日后婚事怎么可能艰难!” 齐氏面色一喜,忙谢道:“那就有劳王妃娘娘给操下心了。” 景王妃面上的难色很清楚,又去看乔侧妃,似乎两人都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这件事应该不难吧? “王妃娘娘……” “这――”景王妃欲言又止。 乔侧妃在一旁叹气道:“舅夫人有所不知,咱们王府里门庭森严,规矩也大。我们妇道人家成日里就在这后院里打转,外面之事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这平日里贵妇人们相交,哪家有公子适龄,从中说合一二,应该是不难的吧。”齐氏以为这两人不愿帮女儿,才会如此推拒。 提起这个乔侧妃和景王妃脸色更难看了,自家殿下是个寡淡的性子,景王府到处规矩森严,换到旁的人家,一般的夫人小姐什么的办个宴会什么的用来交流,或者下属女眷到上峰家走动都是常事。 唯独这景王府,自从建府而来,就没这种事。 “咱们殿下规矩严,府里的规矩都是照着宫里来的,是没有什么宴会的。” 齐氏失望流于言表,这几日常来长春院走动,一是抱着多亲近的想法,二来也是想给适龄的女儿找门亲事。如今这样可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让女儿变成老姑娘? 景王妃和乔侧妃说的话,齐氏还是信的,当初他们家进景王府的时候,看门口阵仗,就知道门庭有多么森严。 “难不成这事儿还得去求殿下帮忙?” 可像这种事,对个男子怎么好说! 一时之间,室内静谧非常。 乔侧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对景王妃笑着道:“要不王妃就操个心,这舅夫人都说到这事儿了,咱们妙怜表妹是不能再耽误了,赶早不如赶巧,晚上在长春院设个宴,请舅老爷一家吃顿便饭,大家都是亲戚,适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景王妃听了看向齐氏,齐氏也是乐见其成,老爷也在感叹与外甥没有亲近的机会,这下都齐全了。 “那自是好的,这可得好好谢谢王妃和侧妃娘娘了。” 景王妃招来一名宫人,吩咐道:“给殿下那边递个信儿,舅老爷一家晚上要在长春院吃宴,让殿下必定抽空要到。”又扭头对齐氏笑着道:“殿下公务是忙,可再怎么忙,哪能连顿饭都不在一起吃的。殿下就是寡言惯了,其实对舅老爷和舅夫人也是敬重的。” 这话很快便传到了景王面前,原话加后面对舅夫人说的那段都传了个齐备。看来景王妃也是知道这些宫人是福顺安排的,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景王必定得来。 去是定得去,但景王总有一种吞了苍蝇似的恶心感。 福顺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也没有说话。 晚上景王如期而至,席面就摆在长春院正堂和花厅里,一共三桌,男人们一桌,女眷们一桌,还有一桌坐的小辈们。李家的姨娘们是没资格上桌的,都在一旁侍候着各自所出的庶子庶女。 景王虽是言少,可有李家人在一旁插科打诨和景王妃与乔侧妃在一旁凑趣,倒也宾主尽欢。 齐氏几次开口想说什么,都被李妙怜从旁边拉住了,直至宴散都没开口。 宴罢,李家人都离开了,正堂中就剩了景王、景王妃、乔侧妃与福顺几人。 “妾身先告退了。” 景王妃对乔侧妃的识趣非常满意,和善的点点头。 “福公公你下去,本王妃与殿下有话要说。” 福顺看了一眼景王,见景王点头,福顺才出去。 景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眼神从福顺身上收回来,投注到一旁景王身上。 “妾身还要谢谢殿下的宽容,经过这么长时间,妾身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妾身以后一定谨记贤德,不再做出那些冲动之事。” 萧氏认错?这让景王很讶然,他侧首看了她一眼。 “其实妾身之所以那么做,也是因为太过在乎殿下的原因啊……”说着,景王妃就垂起泪来,呜咽出声,“只是妾身从小在家中娇养长大,性格有些独断,才致使惹了殿下的厌恶。以后定是会改正的……” 这样的话语景王并不陌生,上辈子景王妃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选择的是信了,全然忘了之前她有多么的瞧不起他。此时又来这出,听着却是全无感觉,终究她如何,他不想再去关注,错也好对也好,也就这么着吧。 按理说他应该说两句,表示下态度,景王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世夫妻,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他也不想追究谁对谁错。 更何况景王妃在他和小花儿之间,一直是个两人都不愿提起的话题,也让景王面对景王妃的时候,有种避之不及的微妙心态。 此时面对景王妃的放下身段,他的选择是站起来走出去,不去听也不去看。 出了正堂大门,福顺迎了上来,景王才轻吁了口气。 景王妃满是泪水的脸,突然定格。过了好久好久,她的眼珠才开始转动,绽放出一道凄厉。 景王与福顺刚走出长春院大门,就撞到身着一身斗篷带着贴身宫人的乔侧妃。 “殿下――” 乔侧妃靠了上来,拉住景王的手臂,“殿下好久没去看妾身了,要不去荣喜院坐坐?” 这举动这话,直接把景王和福顺吓得不轻。 敢情这乔侧妃暗示不行,还来直接的? 福顺好想撩起袖子擦擦额头啊,他要不要救一救殿下? 福顺正在如此想,发现景王不知何时已经挣开了乔侧妃手。也没说话,很快便往前走了,怎么看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这日晚上发生的事,实在刷新了景王与福顺的三观,以至于进了西院大门后,两人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不要对她说。” 景王丢下一句话,便去正房那里了,福顺则是转脚去了西厢。 见景王回来,小花赶忙命人给他扫了斗篷上的雪,又换了衣裳和鞋子。 看到灯光下,身着了一身家常衣裳的小花,刚才那会儿的心里不舒服顿时消弭。 “怎么没歇?” “等着殿下呢。” 景王点点头,拉着小花去了卧房,又让人备水。 两人洗漱完,在床上躺下。 闲聊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儿的琐碎事,便各自安眠了。 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提景王去长春院那里,发生了什么,遇见了什么,还有那人是个什么反应。 是人都有好奇心,可对于景王妃,小花真没什么好奇心。 *** 李家人回到自家所住的那个院子,便各自回屋了。 李学炳今日喝了些酒,到此时还面色酡红,精神亢奋。齐氏没心思应付他,让人叫来两个儿子陪他爹说话,自己却是去了后罩房李妙怜的屋里。 “今日为娘想替你与殿下讨门亲事,你作甚老是拦着?” 李妙怜面色一僵,坐在梳妆台前也不说话。 “问你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妙怜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女儿暂时不想嫁人。” “你不想嫁人你想干什么?为娘知道家里耽误了你的亲事,可这些也是你爹和我都不愿意的。世事难料,这不是刚安顿下来,便想给你说门好亲事吗?” “反正我不想嫁人,娘你别说了……” “你啊你,还真是为娘把你给惯坏了,这种事是你不想就能行的?谁教你说这样话的……” 李妙怜又羞又臊,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我说夫人,你这是没弄明白二小姐的心思。”不知何时,何姨娘来到门前,这样说道。 “谁让你进来的?如此没规矩。” 何姨娘用手扇了扇风,凉凉说道:“夫人,三小姐的房间就在隔壁,你如此大声训斥二小姐,妾自是要过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还有你说的什么心思,到底是何意思?” 何姨娘瞟了齐氏一眼,“夫人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怎么?看不出来二小姐不想嫁人的根源在哪处?咱们二小姐心可大了,这么大个景王府嫁出去多糟蹋啊,这里头的富贵可都是别处比不了的。” “你――” 不知何时,李妙怜的哭声已经停住。 “你还真是如此想的?”齐氏面色颇为复杂,厉声喝道,“你表哥可是有妻有妾的,嫁过来那可是个妾!你这孩子是猪油蒙了心吧!” 再如何,齐氏也不愿自己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嫁给人做妾。 “妾怎么了?妾也是皇家的妾!” “何姨娘,你少在此处挑拨!” “好好好,我嘴贱,夫人不操心家里如何,我这个当妾的何必费什么心思!几十年都不与人家走动,也不知道老爷当初如何想的,换谁有个皇子的外甥都会好好供着,唯独换到李家就变了做法。这举家投奔人家,说好听点这是亲戚,旁人郑重款待也是应该,说不好听点,咱们这一大家子好意思在别人府上住一辈子?” “今日老爷几次明里暗里提想谋个差事的事儿,您见殿下接腔了没有?说白了,人家是跟咱们不亲,舅老爷又如何,平时不捂热,临时现烧香,你真当旁人是傻子?那戏里都唱了,先君臣后父子,别人当你是舅就是舅,不当你是,你见了别人可是要下跪行礼的!” “白浪费口舌,要不是三小姐小,我可不介意多个皇子女婿,嫁给了自家表哥,能会受委屈吗?” 何姨娘嘴里咕哝着,人便打开门欲走,却撞上门外站着的李学炳并李鸿昌李鸿骞三人。 原来后罩房这里闹得动静太大,正房那里的三人也听到寻过来,谁知站在门口听到何姨娘这番话。 “何姨娘说的好。”李鸿昌率先赞道。 李学炳脸色莫测,走进屋后问了女儿一句句,“怜儿真有如此想法吗?” 李妙怜只是捂着脸,也不说话。 李学炳抚着胡子,道:“大善啊,大善。” 120、124 ==第124章== 一家人商议了半宿时间,最后决定从景王妃那里入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景王性子冷,话也少,与当家的主母通个气儿,让她从中提两句应该没啥吧。 此时的李家人已经完全忘了,他们这说好听点叫亲上加亲,说难听点就是送妾上门。而且求得还是人家的正妻,哪个正妻会脑袋进水弄个表妹小妾给自己添堵的。 乔氏也知道自家这行为有些荒诞,但老爷好面子,不好意思去当外甥皇子说这个,那就只能她这个妇道人家去说。李家人也是知道齐氏嘴笨的,便派了何姨娘陪同一起。 景王妃坐在那里,脸僵硬得都快笑不出来了。 先不说景王昨日的表现,这舅夫人也太不识眼色了吧。 齐氏还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哭,“王妃,妾身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实在有点荒诞,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她就犟在了这处。昨日您给安排了,妾身本是准备想和殿下提提的,她死活都不愿……还是咱们家这位姨娘看出来了端倪,才知晓她居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何姨娘坐在一旁也是愁眉苦脸的,拿着帕子抹眼泪。 “家有不孝女啊,这可让妾身怎么活,无奈只能厚颜来向王妃请罪了……” 你向我请个什么罪!这是个什么理!?你家女儿还没成殿下妾呢,就说得好像得罪了我什么,怎么?就这么有自信你闺女铁定能进景王府?景王妃腹诽着,觉得好笑至极。 “舅夫人,你先别哭了,这事儿……唉,不怕你笑,我还真做不了这个主。”景王妃面上做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齐氏动作僵住了,直愣愣的看看景王妃,又看看一旁的何姨娘。 何姨娘连着瞪了她几眼,她都反应不过来,何姨娘只能自己开口了,“王妃娘娘,您是景王府的主母,殿下的正妻,这事儿您怎么可能做不了主呢?” 景王妃皱起眉,心里有些不待见与这个身份低下的姨娘说话,她应付舅夫人,是因为关系在这里,你个当妾的插什么嘴?! 毕竟是舅老爷家的人,景王妃只能僵笑一下,“这位姨娘,你实在太抬举本王妃了,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我虽是殿下的正妃,却是做不了殿下的主。这个主倒是有个人可以做――” “谁?”齐氏反射性问道。 景王妃叹了口气,“算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都是自家人,舅老爷一家也不是旁人。说起来我这个当王妃的也苦,自从咱们府里多了个花夫人,这两年殿下已经很久不去别处了。” 齐氏和何姨娘完全被景王妃的话说呆了,这怎么又多了个什么花夫人出来? “不怕你们见笑的话,本王妃说的话都没那个花夫人管用,殿下日日歇在西院,连自己的z泰殿都不回了。其实,我也是挺喜欢妙怜表妹的,多个姐妹日后也好亲近,可关键实在是无法……” 说着说着,景王妃也满脸凄苦地掉起泪珠,“所以说这件事,不是要看我同不同意,而是殿下同意与否,那个花夫人同意与否。这是我与舅夫人亲近,我就说句亲近话,那花夫人肯定不会愿意妙怜进门的。您想想啊,她让殿下宠着,多个人不是分了份宠嘛,更何况妙怜又是殿下的亲表妹。” 本是来让人看着情面,让景王妃成人之美的,没想到这边倒是没什么意见,却冒了个什么花夫人出来。 出了长春院,齐氏还是满脸惊疑,“她说的那话,不会是哄咱们的吧?” 何姨娘皱着眉头,“看着不像,咱们也来过不少次,你什么时候见着殿下在长春院出现了?” 更何况她也是个妾出身,深知那得宠的妾有多么的能影响枕边人,景王妃这话应该是不假。 齐氏病急乱投医,问身旁陪着的宫人,“你知道府里有个花夫人吗?” 那宫人面容普通,二十好几,低眉垂眼道:“自是知道的。” “那真如王妃所说的那样?” “这个――”那宫人面色苍白起来,“奴婢不敢妄言主子们的事儿。” “现在我是你主子,咱家外甥可是把你拨来侍候我的!” 宫人面上唯唯诺诺,半垂的眼却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舅、舅夫人,花夫人是咱们王府里一等一得宠的人儿,人人都知道她是让殿下捧在心尖尖上的。” 齐氏哼了一声,“早说不就完了,非得让人追着问。”又扭头对何姨娘说,“看来这事儿不好办了,光听说就觉得那人不简单。” 何姨娘也是愁眉莫展,“还是先回去告诉老爷吧。” *** 听了小夏子禀报后,小花便有一种微妙的心情,以至于景王来了,她诡异的瞅了他好几眼。 景王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从来不注重形象的他借着去贩康目盏担谷フ樟讼戮底印 娘仨个坐在炕上玩,现在依依非常乐衷于一个游戏,那就是拿着玩具丢来丢去,最好的是有个人陪她对丢。 平常这个玩伴是儿,两个小奶娃对坐着,你扔我丢,我丢回来你接,玩得不亦乐乎。可惜儿是个静性子,玩一会儿就懒得玩了,然后就会造成依依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他,他也懒得理她。 见哥哥不理自己了,聪明的依依就会去找旁人陪她玩,她会用那种可怜巴巴眼神瞅你,把你瞅心软了扔下手里所有的事,来陪她玩这个非常幼稚的游戏。 有时候会是奶娘,有时候是丁香几个,还有福顺,他是最乐于陪依依玩这个的,现在则是轮到了小花。 依依见那个最喜欢陪她玩儿的老公公不在了,面前就只有娘,便哇啦哇啦说了几声。小花当然明白女儿想干什么,放下手里账本子,去炕上盘膝在女儿对面坐着。 一个小彩球,被你扔过来我扔过去,依依准头不行,老是扔飞了,小花只能满炕的捡球然后扔回去。 看着乐得能看见牙根儿的女儿,小花叹道,这娃儿真幸福啊。从小娇养着,干什么都有人陪,要什么都有人给,日后定会顺顺当当一辈子。怎么她这个当娘的就没有这种运气,好不容易日子顺遂了点,又出了这么个幺蛾子,还被人诬陷抹黑。 小花这么想时,刚好景王从贩砍隼矗偈逼淮蛞淮矗Φ蒙跆鸬溃骸暗钕拢夷阃媲蚯蚰亍! 依依虽是听不懂娘说什么,但能听懂依依、女儿、殿下,扭头一看,看到爹爹了。她顿时哇哇大叫着,手里小球一扬一扬,似乎在和景王说爹爹快来玩儿。 景王顿时眼神一软,走了过去,坐在炕沿上,一本正经和女儿玩抛抛。 景王只是看过,还从来没有亲自上场试过,刚开始还有些手脚不熟练。不是扔高了,就是扔远了,依依毕竟还小,眼神儿也不活泛,看不到球了,一愣一愣的,也不哭,就是扭头找。还是小花看不过眼了,把球找到给她递过去。 一看到球球,依依就笑了,嘴里‘啊哦’了一声,朝景王扔去。景王勾了下唇角,这次掌握了诀窍,轻轻的扔了回来。儿躺在依依斜后方,看了一会儿,似乎也心动,自己歪歪扭扭的坐起来。先只是看着,等一次球扔到他的手边时,才突然捡起朝景王扔了过去。扔完以后,还冲景王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儿没依依活泼,很少会做出这种可爱的样子,让一旁看得小花稀罕死了,扑过去抱着儿子亲了两口,把儿亲得小脸儿直皱。 这下儿也参与了进去,景王也故意把小彩球往儿子那边扔,扔两下,依依就冲他哇啦哇啦几句,然后他就会暂时不往那处扔了。 玩了一刻钟,依依似乎累了,把球扔出去后,就两只小手对着小花一伸。 “噢,咱们依依不玩儿了?娘摸摸看,哎呀,都出汗了。” 依依似乎以为‘出汗’是什么好东西,又是露了个无齿之笑。 用了温帕子给儿子女儿擦了擦汗,小花才让丁香端了两碗菜糊糊过来。她与景王一人抱一个喂着,比起小花,景王的动作要笨拙多了。修长的大掌拈着特制的专门喂两个孩子吃东西的小玉勺,颇增了几分好笑。 但却态度认真,也没有漏出来,或者弄得女儿身上到处都是。 两个小家伙吃饱后,又些许喝了一些温水,才又在炕上的一床小被子上躺下,一人还枕了一只小枕头。枕头是贺嬷嬷亲手做的,用灯芯草填充,很小一只。小花在他们身上搭了一床薄褥子,两个很快便睡着了。 室内安静下来,景王又想到刚才小花儿诡异的眼神,遂轻声问道:“你刚才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 小花眨眨眼,一脸无辜,“哪有?” 景王眼睛微眯瞄她一眼,小花佯装给孩子扯被子,回身之际又笑了下。本来是件非常添堵的事儿,却让小花越想越逗乐。 听那小夏子的描述,就能听出那舅老爷家的几个女眷有多么极品,不知在长春院那边吃了瘪,是不是又会找到殿下身上。到时候殿下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小花一点都不担心会找到西院来,既然景王说了不想让外人知道两个孩子的存在,这西院的大门自是没那么容易进。 正杂七杂八的想着,突然被人从后头搂了腰。 小花转过身,正好与景王鼻尖对着鼻尖。 两人眼睛对着眼睛,彼此的呼吸交缠,小花眼睛半垂,可以看到景王泼墨般的眼角、挺直的鼻梁与那薄薄的、淡粉色的唇,不由的呼吸一窒。 那唇很快的贴近过来,唇齿交缠了一番,薄唇抵着她哑声问道:“快说。” 哎呀,这人会使美男计了!可小花又怎么可能会是轻易动摇的人。她轻笑一声,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咬了那唇瓣一口,又衔住,细细密密的啮咬着。而后游移到下巴处,啃了啃,又移上喉结。粉舌轻挑又轻吸,头顶上的呼吸很快便混乱了。 人被拉了上来,粉舌还未收回去便被人含住了,差点把小花的魂儿给吸掉,厮磨了一会儿,景王捞着她就往内室走去。 炕上的两个小奶娃儿睡得很是香甜。 121、125 ==第125章== 没出小花的意料,那个李家的舅夫人隔了一日便带着那什么何姨娘往西院来了。 可惜没能进来,那守门的太监死活不让她们进,说奴才们不认识舅夫人,哪怕齐氏身边带的宫人作证都不行,除非是殿下或者福公公亲自证明。 把齐氏给气了个仰倒跌,她连王妃的长春院都能进出,换到一个小小的夫人这里就不行了,这花夫人果然如王妃说得那般跋扈。 可她又不能拉着景王福顺来作证,也不能明晃晃的跟景王说要见个妾室吧。舅夫人见正房正妻是亲戚走动,见个妾室是想作甚?尤其还是自己亲自跑来的。 齐氏的脸皮本就很薄,如今这样三番两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今日又被这太监如此一寒碜,回去便撩了挑子。 李学炳吹胡子瞪眼睛,李妙怜又伤心欲绝的哭了都不行。连何姨娘都把为难之处说了,像这种事是对李家有帮助,可总不能顶着两个女人出头露面吧。何姨娘今日也是一肚子气,遂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事情僵持了下来。 李学炳本是想徐徐图之,李鸿昌却是仍不了这口气,吵吵嚷嚷让身边的宫人去给景王表弟递话,说景王府的一个小夫人都如此张扬跋扈,舅夫人本是顺路进去见个面啥的,居然门都不让进就给撵出来。 这是李鸿昌一贯的做法,逢上什么事甭管有没有理,解决不了总会找人告状。以往是找李学炳或齐氏告状,如今却是告到景王那里了。 也不知道是长久以来给李家人养成的惯性思维还是如何,居然没人觉得这样很荒诞,唯独一个会觉得荒诞的何姨娘气回屋了,要不然她肯定会试图阻止的。 其实不等李鸿昌的话递过去,景王就收到消息了。 有人要闯西院大门,自是让守门太监报到了福顺那里,福顺摸着下巴思考一会儿,便把消息报了上来。 由果牵因,因此景王知道小花儿昨日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看来她昨日就知道长春院里发生的事,怪不得会偷偷的笑,只是为什么不对他提个醒? 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后,景王失笑了下。这种事她怎么好对他说,毕竟他可是不知道她在长春院有‘眼线’的啊。 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本来应该让景王烦闷的事,突然多了几分好笑。景王觉得心情不对,细思半刻,还是觉得很好笑。 人分千种,在景王寡淡的几十年生命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行为如此极品的一群人,而且这群人还是他的舅父家…… 景王回西院后,两人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头对着乐。 一个是想有人要进西院的门应该报上去了吧,那殿下会是什么反应呢?肯定会找原因,如果知道了舅老爷一家到处蹦q想把表妹搭给表哥,会不会是一脸愕然?景王愕然的时候,表情是呆呆的,总会让小花想到就忍俊不住。 另一个则是想,她是不是觉得本王遇见这种事应该非常头疼?想着那群人私底下的所作所为,景王确实头疼,但又多了一种忍俊不住。然后他又想到自己让人传过去的话,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李家人还不知道他们一系列行为被人当逗乐了,李家人现在头疼着呢。 因为李鸿昌告完状,没多久景王的话就被传了过来,说西院的花夫人性子历来如此,请舅母多多包含。 哗!这位可真是个小妖精啊,让一向性子孤僻的外甥(表弟)都如此袒护! 这可是个大敌! 望着一旁红着眼睛肿着眼泡的女儿(妹妹),李家人愁了。 *** 翌日,景王走后,消息便递了上来。 是关于舅老爷那边昨日发生之事,还有景王的回话。 小花先是皱了眉,而后面色宜嗔宜喜。 本来就是一句简单的话,为什么她却在里头听到一股子无奈的宠溺呢? 什么西院的花夫人性子历来如此,说得跟她不讲理似的。可再加上后面一句,那股无奈的味道就出来了,请舅母多多包含。意思就是说,唉,这个小夫人性子被本王宠坏了,舅母你就多多包含吧,本王也没法子…… 小花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却是让丁香赏了小夏子荷包。 李家人如今是进退两难了,景王妃那边已经挑明了,人家推了出来,说如今后院花夫人才当宠,王妃做不了殿下的主。可指着一个脾气不好性子骄纵,连舅老爷家都不给面子的宠妾答应从中说和自己女儿进门分宠,那不是天方夜谭! 并且李家人所能想到的,例如偶遇,拦截,或者瞅机会一下子摔倒殿下表哥怀里之类的法子都想过了,全部行不通。一来他们根本摸不清景王的行踪,二来能让女儿(妹妹)在殿下面前失了名节的机会也没有啊。 唯一似乎有点可行性就是直接找景王坦诚公布了,可就冲那个宠妾如此这般,肯定会闹着不让进门的。 可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李家一家人商量,这次由李鸿昌去找亲表弟说合,本来李鸿昌是往自己爹身上推得。李学炳翘着胡子怒了一句,你爹我是压轴,懂吗? 众人大悟,于是便是李鸿昌了。 次日,李鸿昌求见景王表弟,景王也是存了想看他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的心,便见了他。 李鸿昌此人也颇为说得出口,来后说了两句闲话,便步入正题。 说什么妹妹害了相思病,成日里以泪洗面,心悦表哥,可又不好意思说,他个当哥哥的实在看不过眼,便厚着脸皮来了。 你确实脸皮厚,福顺在一旁腹诽。 李鸿昌也不等景王反应,继续说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应该,表哥也觉得这种事非常好,亲上加亲嘛。就算不提这些,表弟年纪也不小了,却是一个子嗣也无,可见肯定是哪里不对。咱妹妹妙怜别的不说,那是很多大师都批过是宜子之相,嫁进来保准三年抱俩。” “更何况妙怜以前可是我们那儿有名的才女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表弟你能娶妙怜过门,你可真是祖上烧了高香,说出去羡煞旁人……” 景王面上的淡漠已经维持不住了,甚是狼狈,明明应该是让他发怒的事情,怎么让这人说出来却让他感觉可气又可笑。 “景王表弟,你觉得意下如何?” 李鸿昌满面红光,精神亢奋,本来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女被他这么一吹,让他也觉得自己妹妹那真是天仙下凡,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妹妹给这个表弟当妾真是亏了。 所以李鸿昌此时的表情是,你还不答应,还不答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很不幸,景王读懂了他的表情,再也忍俊不住狼狈握拳轻咳。 李鸿昌满脸关心,“景王表弟伤风啦,病了要吃药啊!” 你才应该要吃药!福顺继续腹诽。 “咳,不是伤风。”景王含蓄解释。 “噢,我明白了!”李鸿昌瞪大小眼,满脸紧张,“是不是因为有人不准你再纳人进门?” 呃? 李鸿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景王表弟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一个小小的妾室呢?虽然妾都是颇为惹人怜爱的,但是男人该拿的主意还是得拿。”他是由己度人想到自己那两个姨娘了,他确实颇为宠爱姨娘一些,正室那里反而不怎么喜爱。 “这个――” 景王非常苦恼,他该如何回答?! 福顺在一旁清清喉咙,正色道:“殿下,西院那边还等着您用午膳呢。” 呃? 景王面色一僵。 李鸿昌却是误解了,面露恨铁不成钢之意,站起身跺跺脚,大叹一句‘美人膝可是英雄冢啊’转身走了。 这就走了?他还没说什么呢! 福顺嘿嘿干笑了两声,“既然他们愿意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殿下看这样不是挺好的。” 景王恍然大悟,大善! 就是小花儿又背了个黑锅,思及她知道自己又背黑锅后的样子,景王忍不住又握拳轻咳了两声。 他站起身,双手负后,十分正经说道:“这事不能瞒着夫人。” “是。” 好呐,他堂堂一个大总管,如今成了两人的传声筒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 中午用膳的时候,小花看到景王那貌似正经凤眼却频频闪出异样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发生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下午她靠在炕上假寐时,小夏子又报了上来。 好嘛,她现在成了欺压得堂堂的景王殿下都不敢纳妾的妖姬了!小花气不打一处来,更多的却是好笑,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把那样的殿下逼出如此话来。 晚上,两人沐浴歇息。 小花换上了特制的寝衣,薄纱小肚兜半遮半掩笼罩着那对高耸,中间露出了半截纤腰,下面是一条薄纱睡裤,更显身段玲珑。尤其上身,早不是当年可比,高高的挺挺的,还印出了两点凸出。 让景王顿时心中一紧,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光这身打扮就让景王受不了了,还不用说小花的手段频出。趁景王恍神的功夫,小花拿了两根细带子悬悬绑在景王腕上,另一端绑在床柱子上,而后骑在他腰腹上。 “今日本大王下山打劫,居然劫到了这么水灵的一个小娘子。哈哈……小娘子,你快快求饶,本大王就饶了你。” 景王微愣,想到之前的一本香艳话本,里面就是讲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在山下劫了一个貌美的小媳妇…… 可他是男子,怎么能成小娘子呢? 小花见景王发呆,桃花眼危险的一眯,俯身咬了他一口,下面又磨了磨,磨得景王微微一喘。并边磨边道:“小娘子快快求饶,本大王就给你个痛快!” 景王眸色微暗,轻舔薄唇,哑声轻语:“大王饶命!” 小花没料到景王会如此痛快,她本是心里有点不妥帖想逗下他的,谁让他把她说成了霸道的妖姬。突见如此诱人景象就恍了神,正恍神着就突然天翻地覆。 之后小花叫了无数声‘大王饶命’,景王都没饶了她,遂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点,用什么细带子啊,还绑得那么松…… 122、126 ==第126章== 李鸿昌误解而去,回去把大体情况说了一下,李家人就技穷了。 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便暂且的搁了下来。 南边那里的消息终于递了过来,也因此景王对自己这个舅父又有了新的认知。 “舅老爷这次犯事儿大体就是如此,上峰事发拔起萝卜带起泥把他牵连进来,按理说照这个数目,肯定是会被流放,估计判案官员也是知道他与殿下有这么层关系,便手下留了情,并且他就算是个顺带的,也没犯过其他事,便只家产充公削了官职。” “舅老爷不算聪明,但为人胆小,除了贪些银子,别的事他也不敢做。这些年就在彭阳县做知县,官风虽然不好,但也没有弄到让老百姓天怨人怒的地步。” 总归来说就是一个不太聪明但又有点小聪明的人,胆子小,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当然有个皇子外甥也是有一定作用,要不然也不会顺顺溜溜连任这么多年,虽在官场毫无进展,最起码没人动他。下面的忌讳不敢动,可以动的不屑去动他。 “那他当初,从未与这边联系,原因就是有人吓他?” 两辈子加一起,景王都没想过居然会是这么个原因。 福顺沉吟一下,道:“当初敬嫔娘娘也是和老奴和齐姑姑说过几句的,她这个哥哥毛病不大,就是官迷了心窍,一心一意想上进,才有了娘娘入宫一事。当年娘娘殁,殿下还小,皇后与贵妃那里虽是觉得没甚威胁,但多多少少会有防范之心,便让下面人恐吓了舅老爷几句。” 说到这里,福顺有些失笑了,“也是可以想象的到,李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当初也就是个有几十亩地的乡下小地主,舅老爷凭着苦读中了举,再无进展,便谋了个小官做着。京城、皇宫、圣上对他来说是高山仰止,旁人吓了两句,他会有那种想法也不为过。” 福顺虽是不待见这群人,但也不会有意抹黑,毕竟他心里头也有数,殿下母家也就只有这么一家人了。这一家人虽是有些小毛病,但也都不算是什么坏人,充其量就是人品不怎么好,调|教调|教也是能掰过来的。 “孤王知道了。” 福顺忍了忍,又说了一句,“舅老爷动了那种心思,估计就是怕您和他不亲,当然想给自己给儿子谋个差事也是有的。这事儿不解决,估计还是不会消停,还有妙怜小姐那里……” 景王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 转眼间就是新年到来。 今年的除夕团圆宴,却是不能像去年那般过的。无他,一是景王妃解禁,景王总要走个过场。二来也是因为府上来了舅老爷一家。 小花本是与景王商量,这日自己在西院过的。景王却没有同意,只说了一句,你也不能永远避着不出门。 这倒也是,反正就那么一会儿时间,就当走个过场。更何况小花也知道,那舅老爷一家对她极其好奇的,和身边的宫人各种打探她的事情,再不给人见见就有些太失礼数了。 除夕团圆宴摆在z泰殿,一共摆了四桌,景王及其妻妾一桌,李家男人们一桌,女眷一桌,小辈一桌。 宴上,李家那边人各种打量不算,景王妃和乔侧妃三五不时还会皮笑肉不笑酸几句,小花也就全当是无物,只是低着头专心用膳。 令人惊讶的倒是玉娇玉荣两人,沉默的厉害,面色枯槁,这种场合怎么都该是带着几分笑的,两人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眼神宛若一潭死水。 小花可以理解她们的心情,由己度人,那种全然绝望的心情并不好受,真难为这两人可以沉静下来,没有任何疯狂的举动。 宴罢,便各自散了。 景王妃即使心中明白也还是存了奢望,想景王能留下她,或者与她一起去长春院,可看到的却是景王与那花夫人呼呼啦啦带了一群人往了西院方向去了。 宛如那贱人才是府里的正妃,她则是成了个不受宠爱的姬妾。 人想太多,就会是自己折磨自己,景王妃回去便卧病了。着人往西院那边递了信,得到的结果却是胡良医大除夕的被派了过来。 不甘、愤怒、怨恨…… 景王妃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明明解禁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她却觉得还不如不解的好。 这种想法让她情绪颇为激动,面色扭曲的笑着,边笑边咳,咳着咳着,帕子上就泌了几点红腥。 春香侍候景王妃近两年时间,她以前不叫|春香的,来长春院没多久便被王妃改了名儿。一起的其他几个也被改了,分别叫夏香、秋香、冬香。 春香知道王妃身边以往有这么几个香的,只是全被杖毙了,现在由她们几个顶了上来。 一起先春香很怕景王妃,因为王妃性格易怒暴躁,动不动就砸东西,就歇斯底里的笑,像个疯子。后来却因王妃总是叫着‘春香,给我拿杯水来’,‘春香我胸口疼’,她便又不怕她了。 尤其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妃越来越安静,春香心里甚至渐渐的升起了一股同情。 春香知道自己的任务所在,可也抹出不掉她心中的同情。 她们来之前就被调|教好了,要好好侍候王妃,无微不至,要把王妃一举一动都报上去。春香一边按着上面要求做着,一边日以继夜让自己的同情心泛滥。 无他,她总是觉得王妃很可怜。 明明应该是府里最尊贵的人,却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有她叫‘春香’的样子,春香知道不是叫的她,可她每每都会应了并出现在王妃身前。 侍候王妃用了药,她便沉沉睡了。留下了一个值夜的,其他几人回宫人房休息。 “春香,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一进门,夏香便皱眉说道。 这几个后来的香朝夕相处,谁都非常了解谁,春香那多余的同情心泛滥,自是瞒不过夏香几个。 “往日也就不说了,咱们毕竟是侍候主子的宫人。可今日除夕这大半夜的,王妃闹卧病让通知殿下,你就真敢往外递信过去?” 春香喏喏的支吾了两声,垂下头。 她其实是个胆小的人,也知道今日自己做错了。 “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害了自己。” 春香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春香一夜没睡,她知道自己今日做错了,可在z泰殿的时候她也在,她顺着王妃的眼神望去,竟然也能感受到王妃心中那股子悲凉与伤心欲绝。 殿下为什么会如此无情呢? 那个花夫人就真的如此好?让殿下对王妃视若罔闻? 也因此她明明知道王妃没事,还是假装听信的递了话过去。这长春院看似偌大,其实往外递信也就只有她和另外三个香可以,暗里其他处都有人把着。 可春香并没有后悔自己这么做了,她唯一觉得后悔的就是,王妃居然被刺激的咳了血。 第二日春香去当值,眼圈乌黑一片。 平日里从来无视她们几个的景王妃居然看了她两眼,说道:“昨儿晚没休息好?” 春香愣了一下,犹豫的点了下头。 “女儿家睡眠不好对身子不好的,像我只要有一些时候失眠,那段时间身子就会极差。” 这句话说完后,景王妃就再也没有出声了,像以往那样洗漱用膳喝药,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见景王妃今日没闹腾,其他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春草却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 一大清早,儿和依依便让奶娘抱了过来。 两个小奶娃儿都穿着大红色绣金线的小棉袄,头上带着同色的小帽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快来快来,给父王拜年,让父王给小乖乖发大红包。” 小花也没下炕,接过两个孩子,并排放在身前,摆出面朝景王的姿势坐着。引着孩子往景王那边看,又给他们看自己的手。小花左右双手搭在一起,拱起来,前后摇了两下。 景王不说话,任她都孩子玩,只是坐在那里看着。 两个小奶娃儿有点不懂什么意思,大大的眼睛全是迷惑,小花又连着做了好几遍,儿才在一旁学着把两个小手搭在一起。 “对啦,依依快看哥哥,哥哥都会了。” 依依有点不耐烦听小花说,皱脸看她一眼,又去看哥哥。见哥哥两个小手搭在一起放在面前,自己低头琢磨了会儿,便也学着做了。 “好了好了,快给父王摇摇。” 摇摇? 摇摇是什么依依知道,就是摇了会响的东西。 她喜欢玩那个,每次想要了就会对着大人们捏几下小手。 于是小花的愿望没达成,变成了依依好不容易搭在一起的小手松了开,伸出一只冲景王而去,然后还捏把了两下。 小花愕然,而后失笑:“殿下,孩子找你要红包呢,快给。” “昨晚给了。”景王淡淡的道,眼睛却是瞅着女儿似乎在笑。 昨晚儿确实给了,从z泰殿回来,福顺便拿来两张红纸,景王和小花亲手里面包了几枚铜钱,去西厢那边放在两个孩子的小枕头下面。 “那个不算,拜年也要有的。” 景王看着她含笑中带着逗弄的眼,出乎意料从身后拿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对玉佩出来。玉佩不大,也就是依依巴掌那么大小,正面雕刻着极其复杂的纹路,反面则是雕刻了一个字,字是篆体,小花并不认识。 儿见妹妹有了玉佩,也学着对景王捏了两下小手。 玉佩被两个娃儿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便让小花各自给带在脖子上了。 “娘还没给红包呢。”景王说道。 两个小家伙儿听不懂父王的话,非常费解,眨巴着大眼看看爹爹,又看看娘。 “娘也有。” 小花拿出一个红漆描金的小盒子,从里面拿了两只小巧的赤金手镯出来,小手镯看似只雕了镂空花纹的,可是拿放之间却是能听到叮叮当当响声。 那响声极为悦耳,立马勾了两个孩子看去,要在手里拿着摇了两下,不光依依露出了无齿之笑,连儿也表现的颇为新奇。 “好了,娘给带上。” 小花拿着女儿肥嘟嘟的小胳膊,套上去,又拨动了两下,小手镯便箍在依依手上,不松也不紧。依依见自己动胳膊便会发出声响,先是一惊,眼睛瞪大,而后一眯,呼呼啦啦摇起来。 小花又给儿子带上。 “殿下的玉佩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景王捏捏她的手指头,没有正面回答,“你不是上个月,就准备好了吗?” 他看到了,这东西一看就是给两个孩子的,他便也准备了一份。更何况这东西早就该给两个孩子了,只可惜不是随着册封而来的,而是他专门找人雕制的。 “所以你也是那个时候备的?” 景王勾唇含笑,点头。 小花痴迷的看着景王唇边的笑,这是她第一次见景王笑。与这相比,其他都不算是。她手指触了上去,摸摸个弧度。 “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旁边侍候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下去。 那边两个孩子摇着手镯笑着,这边景王和小花两人已经吻在了一起。 123、127 ==第127章== 依依和儿一直不会爬,让小花忧心不已。 按徐妈妈的说法,小孩子这个时候应该是会爬了,可两个人却还是不会。除过这个,其他地方表现的也是满正常的,什么翻身啊,坐着啊,都很熟练,甚至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动作极为敏捷。 小花愁得厉害,弄得景王也有些忧心了。 最后还是徐妈妈发现了异常在哪里,原来每次依依或者儿要什么的时候,总是有人递到手边来,包括两个想抱了,也是手一伸,便有人过来抱。这就造成了两个孩子不怎么愿意挪动,什么都送到手边了,自己挪干什么。 明白原因所在了,小花便换了办法。 白日里两个孩子在炕上玩的时候,就有意拿玩具逗他们过来拿。放的也不远,也就两尺的距离。 儿是个静性子,不给就不玩儿了呗。可依依不行,她性格比哥哥霸道多了,她啊啊啊冲你要,你要是不给,她就冲你急。急得样子非常可爱,就是一个劲儿对你哇啦哇啦说,还小手直摆,不一会儿白瓷般的小脸儿就红了。 依依见急了不管用,又换个办法,用眼睛可怜巴巴的瞅。 旁边的丁香几个都被小花下令了,谁都不能去帮忙,所以这几个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心疼不已。 “快来依依,玩具在娘这里,自己过来拿。”小花摇摇手里的玩具,又放回了炕上。 依依用眼睛示意娘快把东西给我,见小花仿若没看到,又看旁边人都不理她,就气了。小脸一扭,半侧着小屁股对着小花。 “哈,小东西还气了。”小花失笑,“行了,你们都先出去,人都站这儿,她就会觉得有人能指望。” “是。” 丁香几个鱼贯而出。 同时,小依依还瞅了她们一眼,一看人都走了,又去看娘,娘的脸也不见了。 小花手里拿着一本书,把脸半挡着,留了一些缝隙让她可以看到孩子们那边的状况。 “啊啊……”依依又啊了两声,见娘的脸还是不出来,遂丧气扭头去看哥哥。对上哥哥默默的小眼神,依依伸手够了够他。 那个玩具很好看,好想要怎么办? 她又去看了那玩具一眼,是一个五彩的小球。这小木球是她平时玩的那只坏掉后,今日才换的,比上个颜色漂亮多了。 依依使劲用小眼神儿看哥哥,看看哥哥,再看看彩球。儿也去看看彩球,又看看妹妹。 他小脸一皱,似乎有点不耐,可还是换了个趴的姿势伸手去给妹妹够那球。可惜距离是小花特意设定的,又怎么可能让他够住呢。 穷着思变,变则通。儿趴在炕上一点点往前蹭着,类似匍匐前进那种。很快那球便近了,很近了,触手可及…… 儿伸手去抓,没抓稳,反而让球滚远了些。 小花从书的空隙里,可以很清晰看到儿子皱起的眉头,停了一会儿,继续努力往前爬。这次他似乎知道不能用力去勾了,小心翼翼凑近再凑近,才把球压在小手之下。 接下来便是很费力的坐起来,这个动作难不住儿。他坐起来后,先是抱着球摸了会儿,用小眼神看妹妹。依依在对面冲他啊啊两声,儿笑了下,却是不给她自己玩起来。 啊? 这下依依傻了,哥哥太坏了,娘也太坏了,任哥哥欺负她。 她愤怒的啊了几声,扭头去找父王。 父王对她好,她记得。 可惜父王不在…… 又看看哥哥手里的球,他居然玩她的球球! 小花肚子都快笑破了,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看女儿学着儿子那样趴着,用小手和小肚皮使劲往前蹭,她嘴角的弧度越画越大,就说孩子们不可能不会爬嘛,还是得锻炼。 依依很快爬到哥哥身边,一边努力的换姿势想坐起来,一边又使劲儿拽着儿的手,让他把球给自己。两边都想兼顾,人没坐起来,球也没拿到。可能使力大了,儿被她拉得直接倒在一旁,手上的球又滚跑了。 这下依依不干了,直接趴在那里哭起来。 那个伤心啊,嗓门几欲震破房顶,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丁香几个扒在门外看着,也不敢进来。看小小姐姿势狼狈的趴在那里,也没人管,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依依哭了好几声,都没人理她。她嘴里呜呜啦啦又说了几句,才掉头继续去找球。 球球终于拿到手里了,依依欣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乐不可支的玩起来。 门外传来一阵请安声,景王走了进来。 “依依哭了?” 景王在廊下就听见女儿哭了,站在窗外看里面,就看到小花儿欺负女儿,小小个人儿到处爬着找球。 “锻炼她爬呢,免得她老不动。” 依依回头看父王来了,伸伸小手,景王走过去把女儿抱了起来。然后小家伙便开始告状了,指指手里的球,指指哥哥又指指娘,嘴里啊啊说着。 “咱们女儿聪明。”景王道。 “是啊,小小年纪就会告状了。”小花似笑非笑睇着告她状的女儿。 正说着,儿往这边蹭了过来,蹭到娘腿边上。小花丢下手里的书,将他抱了起来。 “咱们儿也聪明,比妹妹厉害,对吧?” 儿在娘怀里打了个滚,对小花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 *** 春香的家是景州境内的,每年都可回家一趟。 时间也不长,根据距离远近不等,春香这次有七日的假。 春香是从体仁门出去的,所携带的包袱经过检查之后,便去一旁的小屋让一名老宫人盯着换了身衣裳。景王府的制式衣裳是不允许外带而出的,包括从府里出来也是什么都不允许携带,只能带银子或者主子赏下来的玩意儿。 春香的月钱二两银子一个月,攒了两年下来也有几十两了。带出去的银子会根据上次出去的记录还有时间来算,不能超过自己该有的月钱,超出部分必须有人证明确实是主子赏下来的,着实严格至极。 踏出体仁门,春香摸着胸口处,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幸好贴身亵衣裤是不用换下的,要不然这东西还真没处藏。春香也没敢耽误,很快便找了家车马行雇了一辆骡子车坐上去。 骡子车驶出城外,绕了一圈,又回到城里,到了一家卖糕点的铺子停下来。 “大叔,你稍等会儿,突然想起来我家弟弟喜欢吃这里的一样糕点,我买点便出来。” “不着急,姑娘。” 春香走进去,店中只有一个掌柜摸样的人坐在柜台后头。 “老板,给我一包桃仁酥,要外皮软绵的。” 那掌柜摸样的老者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是?” 春香动作很快的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递了过去,“王妃让把这信送回家里去。” 那老者也没说什么,便把信接过来,并往春香手里放了一包糕点。 这一套动作下来,春香紧张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好了,出门急急便上了车。 *** 年刚一过罢,景王便办了两件事。 一是给李鸿昌李鸿骞找了差事,二是让常顺拿了一摞子青年才俊的资料,给小花让她挑拣一下送到李家那边去。 给李鸿昌兄弟找差事的事是福顺出面办的,福顺发挥了三寸不烂之舌,把李家人说得那是五体投地,心生感激。李鸿昌兄弟俩人被说得热血沸腾,也不叫着要带姨娘一起去‘上任’了,包袱款款就让福顺给送走了,去传说中可以建功立业的军中打拼一番。 齐氏不舍直垂泪,“老爷,你说咱们儿子能吃得了这个苦吗?” 李学炳竖眉嗤道:“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算什么,就像福公公所说的那样,文官耗得是资历,武官拼的是功劳。外甥这是摆明着来给咱们儿子送前程的,你还怕去了有人给他们苦吃?看在殿下的面子,也没人敢。” “说的也是,殿下还真是面冷心热,咱们说的话他看似没听进去,实则都听进去了。这不,年一过罢,人家就安排了。” 齐氏有些羞愧,觉得以前家里人把人错想了。 李学炳抚了抚胡子,点头道:“这倒是真的,如果能再给我安排个好差事那就更好了。” 何姨娘在一旁插言,“老爷,你可真是想岔了,两个少爷有了前程,你当父亲的还怕什么?!您年纪摆在这里,能做几年?还不如把机会让给两个少爷,以后不也是个大官的爹。更何况人家福公公也说了,这是没合适的地方,有了合适的定然忘不了您。” 何姨娘抚着头上的赤金头面,笑颜如花。 这个年过得李家所有人都顺心舒畅,年前就有人安排给他们添了过年的衣裳,更不用说女眷带的首饰啥玩意儿的,吃的喝的皆是最好。 何姨娘头上这赤金的头面便是府里送过来的,让她喜欢得不得了,深叹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重量又极足的首饰。她跟了李学炳这么多年,以前最好的也就是几只金钗,谁能想到家里落魄了,投靠亲戚来了,日子过得比以往还滋润。 投桃报李,她自是要为这主人家说话的,更何况别人做的确实没挑,事事都能想到人前头。 “就是妙怜这婚事――”齐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一提这个,李学炳和何姨娘就直皱眉头,可这事确实不好办,殿下那里一直没回应,他们也不敢再提。 原因为何,这李家人都知道的。 这些日子他们可没少打听那个花夫人的事迹,主要还是从王妃和乔侧妃那里听来的。 那西院的花夫人专横独断、嫉妒心极强,手段也极好,霸着殿下就不往外让了…… 想曹操曹操就来了,这时,有宫人进来通报,西院花夫人派人来了。 她派人来干甚? 124、128 ==第128章== 景王让人把一堆卷轴送到西院,小花脸当场就黑了。 倒不是其他,而是她觉得殿下就是故意的。 让她挑拣了给舅老爷那边送过去,李家人会怎么想? 肯定心里会想这个骄纵跋扈的花夫人,实在是个小心眼加小肚鸡肠,咱们不就是想亲上加亲嘛,至于你急惶惶就挑一堆青年才俊的资料送过来,让咱家女儿赶紧选选好嫁了免得碍你的眼!还拿着景王殿下的名头压咱们,实则这就是你的主意! 可景王的意思小花也明白,所以只能一边黑着脸想又要被人诋毁,一边心里甜蜜的连挑都没挑,直接让丁兰给舅老爷那边送过去了。刚才常顺那话里的意思非常清楚,就是殿下已经挑好了,从夫人这里转过去就行。 为什么要从她这里转?还不是那人最近的恶趣味嘛! 丁兰走后,李学炳、齐氏并何姨娘脸色仿若吞了一只苍蝇。 “她也太嚣张了吧,这样都行?殿下也就纵着她欺负咱们家妙怜?”齐氏又气又急说道。 何姨娘眉头也皱得死紧,“夫人,你也别这么说,殿下肯定是同意的了,并且态度是赞同的,要不然她从哪里弄来这堆东西。” 李学炳毕竟是个男子,也不好议论外甥的一个妾室,只能黑着脸坐那里,也不说话。 “连王妃都没能力插手的,她居然嘴皮子动动就办了,还借了殿下的名头来。这花夫人不可小觑啊……” 齐氏当然明白何姨娘话里的意思,他们现在是指着皇子外甥过日子,这么一个在外甥面前独宠的人是不好得罪的。 人家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你们不是说家里女儿不能耽误吗?看我多为你们着想,赶紧选了人嫁了,免得碍了我的眼。 当然,他们是可以拒绝的。但这无疑就是和那个花夫人对上了,对上这么样个女人,他们有几分胜算?齐氏还是知道的,男人都经不住枕头风的,他家老爷不就是个例子! 瞄了一眼下处坐的何姨娘,齐氏如是想着。 “这可怎么办?” 道理在场的人都懂,李学炳想的更多一些,儿子的前程捏在外甥手里,真被那女人吹了枕头风,到时砸了可就坏事了。 “要不先看看吧。”李学炳说道。 三个人挑挑拣拣看了半日,连茶都没喝一口,看完之后颇为失望。 倒不是说选的人不好,人都不错,上面还带了画像,看起来也是满英武的。可关键就是家世不行,不是某某参将,就是某某侍卫,要不是一些7、8品的芝麻小官,连个富贵点的人家都没有。 你要是问什么是富贵人家,李家人也答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些个还不够。 换着以前,这些的配李妙怜是足足有余了。可这不是以前啊,堂堂景王殿下的表妹怎么能配些这些人。 李学炳恼怒了,何姨娘劝都没劝住,给景王那边递了话。 天擦黑的时候,景王殿下身边的福大总管福顺来了。 看到福顺,李家人都是颇为客气的。 一番客套下来,福顺就开门见山说道:“舅老爷也不是外人,咱家就不说客套话了。这些人的资料虽是夫人送过来的,但都是过了殿下的眼。殿下怎么可能会害亲表妹呢,这些人看似家世不显,可都是凭着自己能力拼上来的。舅老爷要这么想,是家世重要还是个人能力重要?当然家世肯定重要,可没能力光有家世也是扶不起的阿斗。而旁人年纪轻轻已经靠自己能力拼出前程了,虽说官职小点,但谁能想日后不会前程远大,更何况还有咱们殿下帮着呢。” “最重要的就是家里简单,没有七大姨八大姑,妯娌小姑一大堆什么的。过门了即能当家做主,这样的日子难不成过得不爽快?” 李学炳还皱着眉,齐氏却是若有所思。 “麻烦福公公跑一趟了,咱们也是太过担心二小姐的缘故,这些留着让老爷夫人看看再说。” “行,那咱家就告退了。” 李学炳没表态,乔氏却是有了主意。 她是个妇道人家,自然知道福公公说的都是极为有道理的。她以前当知县夫人的时候,交友也算广阔,也是知道有些人家表面光鲜,其实内里龃龉甚多。家里稍微有点钱的富家少爷,还未成婚就通房一大堆。 而她自己养的闺女,她清楚性格,娇养着长大,一点心眼都没有,只会咋唬,真的下面一大堆通房姨娘什么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还不如找个门户小点的,夫妻和顺一辈子,有个皇子表哥在后面撑着,男人必定待自家闺女如若珍宝。 齐氏想好后,便把那堆画轴拿走仔细挑选,看了大半夜才挑了三份出来。第二日起来又看了下,还把何姨娘找来参详一二,才定了一个姓周的青年。 这周姓青年在王府仪卫司任典仗一职,正六品。仪卫司分正副两名指挥使,典仗则是指挥使下的副手,手下也是管着若干队仪卫的。周典仗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位老母,家就安在景王府内靠外围的地方。 这样一来就算女儿嫁了,离得不远,也不怕受了委屈。 齐氏越看越满意,拿着卷轴去与李学炳说。李学炳还有些不满意,总觉得这人家世有点低了,却拗不过齐氏。齐氏平日里嘴笨,但扯到自家女儿身上就非常固执,李学炳只能依了她,同意下来。 把老爷说服了,还要去说服女儿,齐氏知道这才是困难啊。果不其然,李妙怜听她说完大失所望,哭闹不休,怎么也不肯答应。齐氏无奈,只能把何姨娘叫来,又是摆道理又是恐吓,才让她态度不那么坚决了。 其实李妙怜倒也不是有多么的爱慕景王,只是觉得表哥长得俊,府里也富贵,日后生活必定是穿金戴银吃喝不愁。景王性子孤僻,李妙怜也是知晓的,只是被‘表哥的俊’掩盖了下来。 她娘和何姨娘各自给她举例说明,说那个花夫人有多么的厉害,说王妃如今被她压制得有多惨,说她有多么的恶劣凶恶,连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李妙怜本就是个嘴巴硬的,其实内心胆小,被家里人这么一说,也胆怯了。 何姨娘再接再厉,又与她说周典杖,说周典杖人品没得说,能力出众,人长得也俊,关键嫁过去可是正妻,小两口和|和|美|美没有其他人难道不好? 李妙怜听着这话,又看了看手里画像,似乎觉得也算不错?遂,眼含着泪点头答应了。 这边把信儿递到景王那里,两边又商议了下,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景王府开始为李妙怜备嫁,毕竟是亲表妹,怎么也是要风风光光把人嫁出去的。幸好下面人手多,又不差那点银子,倒也办的顺顺当当。 李妙怜一起先还是有点委屈的,觉得都是那个花夫人作梗才让她嫁不了表哥。后来见府里给她准备的嫁妆一样样抬进院子里头,她顿时花了眼喜了心,怨言再也说不出口,连齐氏都说这殿下仁义,待亲戚是真心实意。 然后便是慢慢备嫁,等待出嫁的日子了。 *** 那家糕点铺子的掌柜是景王妃的陪房。 在京城的时候是呆着庄子里的,后来到景州,萧氏娘想着女儿身边光几个妇人不行,便把他也捎带了来,就在王府所在的景城开了一家铺子,平日里帮景王妃往京城里捎信。 萧氏父母接到女儿的信,看完后,就哭着去找景王妃名义上的爹萧家二老爷去了。 靖国公府最近事情颇多,一家子上下都很头疼。 无他,是关于晋王。 晋王那次伤腿之后,太子一系士气不振,祥龙腾云佩落到了晋王手里,太子也被闭门了。再加上当今的态度,很多跟着在靖国公身后效忠太子的人家,都开始犹豫起来。 各种安抚拉拢自是不必说,还要防着晋王行养伤之名,暗里干其他之实,极其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眼看晋王的伤快好了,又闹出一件事。 晋王腿居然瘸了。 瘸得也不厉害,就是有点长短脚,站着不明显,一走路就不行了。 晋王可是熙帝最得意的儿子,怎么能忍受这个,再加上许贵妃在一旁跟死了爹似的哭,更是让熙帝震怒不已,招了无数太医过去诊治,都说这是没办法的事。 当初晋王受伤的时候,太医们也是说过的。断骨之事,恢复的好,自是无事,恢复的不好,很可能会落下一点毛病。 看,这不是落下毛病了吗? 晋王大受打击,许贵妃伤心欲绝,熙帝大怒之后,看到太子更没好脸色。之后下旨,全国寻名医,谁能治好晋王的腿,赏金千两,并揽入太医院任职。 太子一系都巴望着晋王腿好后赶紧回封地去,这下好了,又落下毛病。这当头上,还能提让晋王回封地吗?别说太子一系不敢提了,有那么几个清流直臣觉得这事不靠谱上奏了一下,当即便被熙帝发落撤了职。 甚至把这事扣在了太子头上,说是他指使让人干的。骂他把亲弟弟的腿撞断,现在毫无容人之量的要挤兑腿残的兄弟回去。 这下,再没人敢提这事,大家一起装聋作哑。 靖国公与太子有感觉到晋王私下里动作,因为有好几家本对太子一系颇为友善的人家,突然就正经了起来,平时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什么,可任谁都知道这是疏远了。 为什么会疏远,不免就想到了晋王,可是又抓不到晋王结交朝臣的证据。 此时正焦头烂额,突然被分支一家拉着说给女儿做主,说景王宠妾灭妻,请家里做主。 景王?那个分封到景州那个不毛之地的哑巴五皇子?宠妾灭妻?萧家确实嫁了一个女儿过去了,难不成就是这家的女儿? “二老爷,芊芊可是您的女儿啊,你要是不给她做主,就没人能了。” 萧二老爷一脸不耐,“行了行了,你们都说了无数遍了,我怎么给她做主?人家不管怎么说也是陛下的皇子,亲封的景王,我们萧家算个什么?” “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吗?”萧氏的爹说道。 萧二老爷在心中不屑一嗤,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是给你们干这事儿的,大事都还忙不及。不过他倒也没这么说,而是道:“你们自己也说了,景王只是宠爱了一个妾,他虐待了王妃没有?打她了没有?把她送出王府没有?让那个妾压在她头上没有?都没有吧?” 萧氏爹娘一脸茫然,这些确实都没有,女儿的信里只是说景王对她不好,不亲近她,为了一个妾就不往她院子里头进。 “都没有,这算劳什子宠妾灭妻?男子爱色这是理所应当,都像她这样丈夫亲近个妾,就捎信回家让家里做主的,靖国公府这么大,嫁出去的女儿这么多,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是――” “可是什么?当正妻的和个小妾计较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生个儿子,芊芊似乎到现在都没动静?” 虽不是亲爹,到底名义上是,那边如果有动静肯定会给家里带信的,所以萧二老爷还是知道‘自己女儿’至今未怀有子嗣。 萧氏的娘一脸羞愧,“没……” “没有就让她赶紧的,堂堂大家闺秀成日里就知道争风吃醋,什么是正途还用我来教?早早生个小世子出来,谁能越过去她?” 萧二老爷是行伍出身,历来脾气急躁,说话也有些口没遮拦,此时能在这里陪萧氏爹娘说如此多,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语毕,他便站起身,“行了,老爷我还有事忙,你们去信劝劝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人事不知。” 最后这句话也不知是说萧氏的,还是说萧氏爹娘的,反正萧氏爹娘被臊的捂着脸就出去了。 萧氏娘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是景王不愿意亲近女儿,女儿才生不出来的。可这种事这么好跟萧二老爷这个大男人说。 “老爷,这可该如何是好?”回到自己家里后,萧氏娘哭着说道。 萧氏爹叹了口气,“你去信劝劝女儿吧,让她改改脾气。芊芊性子太犟,毕竟是嫁了人的女儿,咱们能说什么,殿下也没怎么对她,像这种不亲近之事,外人能怎么管?” “更何况二老爷这个名义上的岳丈都不愿意管,咱们哪能说什么,咱们有什么资格能说。” 萧氏娘大哭起来,“都是你,都是你当初要把女儿记到旁人名下,这下连给女儿撑腰都无法……” “这是族中的决定,我这个分支的能怎么办……” 萧氏的娘又哭了会儿,才抹抹眼泪去给景州那边去信。 125、129 ==第129章== 萧氏的爹也心疼女儿,怎么想都不妥帖,还是去求着二老爷给景王去封信。 毕竟是萧家的女儿,自己又是名义上的爹,萧二老爷还是大笔一挥写了封,让萧氏爹拿着并萧氏娘的那封一齐送到了景州去。 既然是靖国公出来的信,自然不能走私下里,送信的人直接送到了景王府。 一封给景王,一封给景王妃。 景王倒也没多想,以为自是惯常来信,便把景王妃的那封让人送到长春院去了,自己则是拆开了手里的这封。 看完后,脸色当场就不好了。 早说了,萧二老爷是行伍出身,说话通常没什么禁忌。换着常人会含蓄的点两句,让对方知道意思就可以了,他则是大大咧咧就说出来了,说什么小妾是可以宠的,但也不要不顾忌正妻的颜面,什么子嗣的事要操心什么。 像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说话不顾忌,还有一层极为明显的意思就是萧二老爷根本没把景王放在眼里。 景王从来不与人计较,可这样被人欺上了头,还是他来封地后的头一次。 另一边景王妃也拿到了自己娘的信,她心里琢磨着既然是从明面上过来的,景王那边肯定也是去信了。 萧氏娘来的信很简单,大致就是劝女儿性子软和一些,多讨好夫君,早日生下嫡子,并在信里也说了,萧二老爷给景王也来信了。 景王妃把信收了起来,坐等着景王来与她‘和好’。她现在已经不想管他心里如何想了,哪怕碍着靖国公的面子来与她和好都行,只要能让她生下嫡子。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到了天黑,景王都没有来。 “春香,去看看殿下来了没有?”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春香早已不在了。 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王妃娘娘,咱们没经过允许不能出院子门的。” 听到这个声音,景王妃才想起她也□□香,上次帮她传话出去,还有给家里的信也是她帮着递的。 “本王妃记得你上次可以递话出去的,你帮我再递一个出去可好?问问殿下什么时候来?” 春香被吓得连连往后推,直摆手,“王妃娘娘,上次和这次不一样的,春香不能的……” “有什么不一样?”景王妃一愣,随后悟了,“是不是本王妃没病?没关系你就说本王妃病了,我先去床上躺着去。” 话毕,景王妃就直直往床处走去。 春香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王妃娘娘真的不可以……” 夏香走过来拉起春香,拧了她一把,扬声道:“王妃娘娘您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们了,奴婢们真是没办法。” 景王妃扭过脸来,面色狰狞,柳眉竖起,“啊?连你们都瞧不起本王妃是不是?是不是?” 说着就捞起一旁的东西砸起来,越是看外面黑暗的天,砸得越狠,碎响声一片。 他为什么就是不来,为什么就是不来! 夏香几人见惯这种场面了,都肃着脸站在一旁,春香想上去拦,夏香一把把她拽走,又对秋香冬香使了眼色让她们继续看着。 “春香,你要是还继续如此,我就去禀报齐姑姑了,可不能让你一个害了咱们三个人!” “我、我……” 两人站在廊下正说着,大门那处进来了一名中年宫人。 “李姑姑。” 这名李姑姑是齐姑姑手下的一个管事姑姑,长春院这里服侍的宫人就是她管着的。 “春香,你跟我来。” 听到这话,想起自己做的那事,春香脸色一白。 “姑姑――” 春香与李姑姑走后,再没回来,又一名宫人顶了名做了‘春香’。 *** 景王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表面上看着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小花一看就知道他似乎生气了。 谁给他气受了? 小花只是这么想,也没有开口询问。 两人用了膳,沐浴去歇息。 上了拔步床后,景王就压了上来。平时挺温和一个人,今日莫名让小花感觉到几分狠意。 没一会儿,小花便小死了一次,他还没完事,又小死了第二次,等第三次快来的时候,小花再也忍不住开口求了,边求边浑身直颤抖,泪珠儿直往下淌。 他咬着她的耳垂,又吸又舔,哑声低语,“……小花儿,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这话他说了好几次了,小花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了。她能感觉他心里有郁气,却不知道是什么。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她抖着声音问。 景王没有回答,连着又是好几十下,才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跟着他翻过身,将她抱在身上,用手给她抹眼泪。 “我今日有点激动,你别哭。” “殿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景王抚了抚她头发,道:“没事。” 休息了一会儿,景王抱着小花去沐浴。回到床上后,两人躺下,小花到现在大脑还是一片混沌,突然听到景王道:“等儿依依大一些,你再给孤王多生几个孩子。” 小花生了两个小的后,就开始避子了。药是胡良医开的,很温补,不会伤身,景王也是知道的。妇人生孩子伤身,尤其小花年纪小,又刚生了两个,对身体亏损极大,这药还是景王主动让胡良医开的。 怎么这会儿突然想起说这个? “好。”虽是想不明白,但小花还是如此答道。 有了两个小的,小花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小孩子,尤其喜欢她给他生的。 “孤王的孩子只给你生。” 听这口气,小花总觉得景王像是在和谁赌气。 “好。”她转下眼珠,“那殿下一定记得自己说的话。” 景王没有说话,只是拍了两下她的背,似乎在告诉她孤王言出必行。 第二日景王就恢复了正常,仿佛昨晚的异常并不存在,小花却是起了好奇心。 这到底是谁给殿下气受了啊?难不成是舅老爷家? 小花感觉不像,倒不是说其他,而是不在一个层次,包括李家年前闹得那几出,殿下的表现就是有点无奈,但不至于去放在心上。 问过小夏子,小花才模模糊糊猜到了些原因。 据说,昨日京城那边王妃的娘家给府里来信了,有两封,一封是给王妃的,一封则是景王。 结合了昨日景王的表现来看,小花猜是不是景王妃往娘家告状了,靖国公府那边来信斥了景王?大体应该与孩子有关…… 想到这里,小花就没再往下面想了。 她除了自作自受以外,实在想不出有其他形容词可以形容景王妃的。倒不是两人处于敌对状态她才如此想的的,而是去年除夕夜之前,贺嬷嬷跟她‘提过’景王妃和景王的事,所以小花对景王妃以前的所作所为可是极为了解的。 想着那女人之前瞧不起早年不会说话的他,小花就满肚子没好气。 自作自受!早干什么去了! 小花在心里呸了一口就没再想了,叫丁香让奶娘把两个孩子抱过来,心里则是决定等儿两个再大点,她就把避子药停了,听殿下的话到时候多生几个气死她。 *** 李妙怜的大婚日子很快便到来了。 婚礼场面不说极为宏大,但也算是颇为壮观。花轿从体仁门出,绕城一圈,从遵义门进,敲锣打鼓,热闹至极。 这是景王府建府以来,第一次办喜事,嫁的还是景王的表妹,场面自是不会小。虽没有请治下官员来观礼,但光男方周典杖那里就有不少同僚好友了,又是在景王府里头办,景王索性下令婚宴就摆在仪卫司平时操练的演武场里头。 几十桌席面摆了满满一个演武场,来吃喜酒的均是当日未当值的兵士仪卫们,难得凑回热闹又是这么大的场面,个个都是亢奋至极。 景王当日也到场了,只是与全场的人喝了一杯酒,人便走了。殿下的性格大家都知道,能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景王走后,位高的将士便发话了,殿下说今日酒管饱,大家尽情畅饮。 到了最后,与其说是吃婚宴,还不如是说景王请了所有手下吃了顿酒。个个都喝的东倒西歪,走不动道,当然这也是之后的事儿了。 幸好新郎官为人不错,有几个兄弟帮忙打掩护,早早就撤离了,要不然今日连房都不用洞了。这些练武之人喝起酒来,与行伍出身的几乎没差,个个都是酒坛子,喝到最后演武场上仍的全是酒坛子,和倒在地上七歪八斜的人。 齐氏从女儿被迎走后,就开始哭,虽说离得近,但还是在她心口上挖肉啊。李学炳被她哭烦了,早早就避到书房去了,唯独剩了个老对头陪着她。 何姨娘也懒得劝她,在一旁直撇嘴,心里计划着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巴结这个老爷的外甥,等哪日三小姐出嫁也能这样,她就给他供祖宗牌位。 景王府给李妙怜准备嫁妆,光嫁妆就准备了32抬,还不加压箱底的银子。出嫁前一日西院那边代表殿下把压箱底的银子送了来,足足2000两。 何姨娘偷偷算了笔帐,这所有嫁妆算下来,一万两都打不住。 何姨娘哪里见过嫁个女儿给一万两嫁妆的,在他们以前那小县城里嫁个闺女陪嫁几百两银子都是属于富户了,哪能和景王府这里比,也难怪何姨娘会眼红不已。 不光何姨娘心里明白,李家人心里也明白,更明白的是那个花夫人果真惹不起,当初决定把闺女嫁了是正确的。 因为当初李妙怜嫁妆一抬抬往这院里搬的时候,来送的人都是说夫人交代如何如何,更不用说那最后一笔压箱底的银子是西院人送过来的。 看来那管家大权都在花夫人手里捏着,怪不得那景王妃会如此怨怼。 其实他们是误解了,李妙怜嫁妆一事并不是小花办的,而是是齐姑姑办的。而小花只是听了景王交代以后,把银子拨了出来。 当然,如果硬是要照他们这样想也可以,毕竟银子确实是从小花手里拨出来的。 126、130 ==第130章== 李妙怜出嫁没多久,转眼间就是儿和依依满周岁了。 洗三小办,满月没办,这周岁又不能办。即使景王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到头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妥帖。 反而小花却没表现出什么,包括西院服侍的宫人太监都是满脸喜色,也没提什么周岁宴什么的。 两个小家伙周岁当日,西院这边一早上便忙着开始布置着给儿和依依抓周了。 小花和景王都在,还有福顺常顺贺嬷嬷齐姑姑等人。堂屋的中间摆了一张偌大的桌子,桌上铺着红色桌布,上面零零碎碎摆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笔、墨、纸、砚、书卷、算盘、钱币、帐册、印章、弓箭等等,因为有依依,还摆了些女儿家会用到的剪子、首饰、胭脂之类的。 儿是哥哥,要先来。 小家伙现在已经爬得极为利索了,小花把他放在桌上,他也不动,就是坐在那里看着娘。 “儿乖,你看那么多东西,随便拿一个给娘。”小花嘴里说着,手往桌上指了指。 儿看看桌面,又看了小花一眼,才往中间爬去。他是极为省事的,爬了两下,便往那里一坐,随便从旁边抓了一样东西。 福顺一直盯着,见儿抓了个印章,嘴里立马说道:“小公子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不是常人。” 接下来轮到依依,依依比哥哥活泼多了,不用小花说便爬到桌子正中央,左看一眼,又看一眼,抓起这个,拿起那个,个个都舍不得丢,最后索性划拉了一大片的物件都归纳到自己面前来。 把一旁的人都给看笑了,福顺高兴的直抹老泪,嘴唇只哆嗦也说不出话来。 “咱们依依以后定是全才啊,关键还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景王眼神软软的,也划出了一抹笑,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半拧了眉。 中午小厨房准备了几桌席面,正房这里摆了一桌,其他几桌则是摆在他处。 看着笑盈盈的指挥着丁香去拿壶酒来的小花儿,景王第一次感觉小花儿太懂事并不好,他情愿她能哭一哭诉下委屈,而不是就这样仿若无事的忙起来,让他看着心理颇不是滋味,甚至有种想痛骂自己的冲动。 旁处都是热热闹闹,唯独正房这里安静无声。可能因为景王脸色不太好,留下服侍的丁香丁兰两人也噤若寒蝉。 “殿下怎么了?怎么不用呢?这个好吃,多吃些。” 看着碟子里的菜,景王默默的夹起放入嘴中,另一只手却是端起酒杯,缓缓倒入口中。景王平时并不嗜酒,今日却不知怎么连着喝了好几杯。 小花放下筷子,笑着道:“都忘了还有酒了,婢妾敬殿下一杯。” 白玉酒杯里荡漾的是玫色的胭脂醉,恰是妇人可以多饮的‘胭脂醉’。景王的杯中被斟满,他执起又饮一杯。 有了酒,两人用膳便不单是用膳了,两人把一壶酒饮完,又用了些饭,席面才撤了。 屋内恢复静谧,小花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景王,终于开口说道:“殿下,心里还是不舒服吗?” 景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介意,孩子不介意,又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景王说不出来日后补偿的话,他总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敷衍,他只能把她拉到怀里默默地摸了摸她的发。 门外传来依依的笑声,小花这才想起刚才让丁香去把两个孩子抱过来了,好让奶娘们也去吃席面,她忙从景王的怀里坐起来,把孩子接了过来,把女儿递到景王手里,自己则是抱着儿子。 “好了,你们也去吧,今天是好日子,不用留人了。” 依依看到父王很开心,嘴里咿呀着不清楚的音调,坐在景王怀里笑得灿烂极了。上午那会儿她划拉的东西都送到她屋里去了,奶娘挑拣了一下,能玩的都给她的,可把依依给乐死了。 “徐妈妈说,小孩子一岁后便慢慢会学着说话了,我教了他们好多次,都没甚用。” “才周岁,不用急。” 小花点点头,嘴里却是逗着儿,“乖儿,叫父王。” 本以为这次也是做无用功,儿却是呜啦了几声,从小嘴里蹦出来个‘狼’。 狼? 小花这次会意过来,儿子是在叫娘呢。 “我们儿居然会叫娘了?”一边说,一边又逗着孩子,“再叫一个。” 这次比刚才的音调清楚多了,“狼。” “不是狼,是娘。” “狼。” “是娘,不是狼。” 强调了几声,都没甚用,小花只能无奈成‘狼’了。此时她才想起还有个爹呢,瞄了一眼景王,赶紧抱着儿子看向景王。 “儿,叫一声父――王。” 儿瞄了景王一眼,头往一旁扭了过去。 谁叫你平时光顾着稀罕女儿的,这下没人理了吧?小花心里偷着乐暗忖,又怕把景王心情弄更差了,把儿子放在一旁自己玩,去逗依依叫父王。 可惜说了半天,依依都只是大眼懵懂,嘴里咿咿呀呀。 “小依依太笨了。”当娘的埋汰道。 “女儿不笨。” 好吧,偏心的父王立马为女儿说话了。 *** 现如今太子一系的心情,就像是被人硬塞了只苍蝇进嘴里。 想吐吐不出来,真让他们吐,他们也不能吐,还得硬忍着恶心往肚里吞。 熙帝下旨遍访名医,各地的官员就动了起来,除过这边,太子一系也在派人到处寻找名医。 这不就是吞了只苍蝇进嘴里吗? 明明就是一件感觉很冤枉的事,现在这种冤枉无法辩解,明明心里想咆哮,还得装着笑,装大度,装不在意。甚至不管从明面还是暗里,太子一系现在确实期望能寻到名医,把晋王的腿治好,让他滚回封地去,而不是继续赖在京中。 当然,太子一系对晋王的腿也曾怀疑过。可无数太医都说了,晋王这腿确实有可能没恢复好,才落下了毛病。 关键是连陛下都表现信了,旁人能说不信吗?就算心里不信,面上也是不能不信的。太子一系只能寻个名医就往晋王府塞,期望可以戳破晋王的西洋镜。 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无用功,晋王走路还是有些长短脚。 …… 凤栖宫 所有的宫人都退下了,殿内只有萧皇后和太子两人。 “母后,儿臣不想忍了,晋王他如此不要脸皮,孤敢说无论我们找来什么样的名医,他到最后那腿还是不会好,他就是装的!” 这近一年下来,太子被折腾得特别厉害,一边要忍着父皇的责怪,另一边还要处理东宫各种事物,闲暇下来还要被晋王恶心。 本来一玉树临风颇有威严的男子,现如今憔悴得厉害,又兼脾气越来越暴躁,眼珠里满是泛红的血丝,以至于现今许多人看着太子就绕道走,生怕被这个越来越狂躁的太子给鞭责了。 “昭儿,母后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越是到了后面,咱们越是要忍。你这样急躁是不起任何作用的,现在我们拼的就是耐心。你千万把你的脾气改改,现在宫中到处都在传你秉性残暴,动不动就鞭打宫人太监,这前日更是把柏太师给打了……你这孩子啊,简直让母后操碎了心……” 萧皇后坐在凤座上,满心满腹的疲累,以往乌黑的长发,现今鬓角竟起了几丝霜白。 太子如同困兽般在殿中踱步着,手里的鞭子时紧时松。 “他欠打,天天教训孤,天天让孤忍……忍……我忍……” 他嘴里神经质的念叨着,手里的鞭子往金砖地面上红毯上抽打。只是几下,好好的一张上好的波斯地垫便被抽得满目疮痍。 萧皇后在一旁看得肝胆俱裂,她知道儿子性子急,不稳重,最近这大半年更是让他受了不少屈辱。陛下嘴里从来不说,可眼神一天比一天可怕,看着昭儿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哪怕她费再多的力,都无法缓解,到如今萧皇后已经没自信说自己很了解熙帝了。这个与她少年即为夫妻的男人,现今变得极为可怕,脾气时阴时晴,也不知是与身体有关,还是与清楚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有关。 萧皇后想,可能两个都有关吧,却无能为力,她已经没精力去关心熙帝了,自己儿子都顾不过来,更何况一旁还有个捣乱的晋王。 “昭儿,你别这样,母后一定想到办法解决晋王的。” “那母后你赶紧想啊,赶紧想,赶紧想……把他弄死,弄死了,弄死掉……孤不想再看到他了,他还日日瘸着腿在孤面前晃悠,在父皇旁边晃悠……孤真想让他死,让他死……” 太子眼神凝滞,嘴里不断重复着,突然眼神绽放出一抹异样的光彩来。 “母后,你说我们要是把他弄死了,孤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下一任皇帝?” 太子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极为小,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笑容来,看起来既邪魅又阴暗。声音在安静的殿中回旋着,平添了几分阴森。 萧皇后忍不住打一哆嗦,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声音,“谁?你说的是谁?” “你说是谁?”太子突然大喊,又转为喃喃低语,“对,这个办法很好,弄死他,孤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帝了……” 萧皇后大惊失色冲上前,抱住太子,“昭儿,你醒醒啊,这种想法可是大逆不道,他是你父皇……” 太子的眼神聚焦起来,神态转为正常。他拍了拍萧皇后,轻声道:“母后,你觉得他有把我当儿子看吗?有吗?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晋王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咱们的胜算会越来越小,还不如早早解决了。他本就没多少日子了,提前一些也没什么,就当为了儿子做的最后一点的事……” “这样……可以吗……” 听到这话,萧皇后眼色茫然,嘴里喃喃着,手无意识的紧抓,握紧又松开。 “可以的,母后。” 见萧皇后态度动摇,太子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看母后,现如今孤还是太子,他死了孤是理所当然的继位人。如果他要是突然变了想法,废了孤,改立了晋王,到时候可就晚了。” 太子的最后一句话,重创了萧皇后。她明明应该嗤之以鼻,可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自信。 熙帝现在脾气太怪了,让人摸不着套路,他表现的如此看重晋王……如果晋王的腿没事,他会不会就会废了昭儿……还是这本就是他和姓许的那贱人与那贱种一起想出来的主意,来戏耍她和昭儿…… 萧皇后看着儿子亢奋的脸与泛红的眼珠。 昭儿太压抑了…… 最近宫里一直有流言蜚语传太子残暴的消息,萧皇后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甚至有近两日有御史弹劾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一直是萧皇后最为忌讳又最让她恐惧的事情,大熙朝历来立嫡立长,只要被立了太子,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理由,即使是熙帝也不能随意废太子。而失德,却是一个很好的攻击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萧皇后一再让太子忍耐的原因,太子不能错,一点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如旁边再有想浑水摸鱼的人,那些本来拥护嫡长的人就会动摇,就会给那些有心人可趁之机。 而晋王受伤却是一再给太子增加不好的名声,再加上昭儿这孩子沉不住气,萧皇后已经能感觉到说太子失德的声音越来越大……现如今是一名御史弹劾,继续下去萧皇后相信会跳出来更多人,甭管这后面是不是有人指使…… 还能忍吗? 还要继续忍吗? 不知为何,听到儿子这话,萧皇后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痛快感! 可她素来谨慎,思虑周全,即使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仍是说道:“你让母后好好想一想。在母后没想好之前,你不得妄动,也老实些,不要再惹事……” 太子端详着萧皇后的脸色,缓缓的点了点头。.。。 127、131 ==第131章== 夜深人静,靖国公坐在书案后一动未动,从萧皇后送来密信,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书房里只燃了一盏灯,光线颇为昏暗,可靖国公却感觉到让他心情宁静。 没人会愿意有那种想法,可当那种想法升起,就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了似的。不管想什么,遇见什么,总会不由自主的想―― 如果那样了,是不是一切都不用如此被动如此费力?! 尤其那个晋王,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明明知道他有问题,有大问题,却因为陛下有意无意的袒护,几乎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其实按靖国公的想法是忍字为上,毕竟那种作为风险太大,可他又不得不去考虑外孙的情况。 那个孩子本就性子急躁,现在几乎已经忍不下去了,他们极力压制都没用,如果真如他所说被陛下废了怎么办?那是不是就便宜了晋王? 有时候靖国公真怀疑,晋王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就是如此,一步步把太子逼到崩溃边缘,太子失德,好便宜了他自己? 其实已经不用再思索了,靖国公做事从来都是从最利己来看,尤其他早年行伍,打过无数场仗,深谙该决定的时候就不能犹豫,只要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他就敢去赌一把。 可毕竟事情太大,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让自己心情可以慢慢沉淀下来,然后策划如何行事才为妥当…… *** 陈起从太子开口把周太医一家人要走,心里便起了不好的预感。 可惜他目标太显,不能与周太医联系,只能被隔在外层自己做无知状。幸好的周太医那里别有玄机,要不然这次可能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被带入一间暗屋子里,周太医此时已经不会惊讶了,他本以为是不是陈起和杨辉又要弄什么鬼,可看到那张方正却满是虎霸之气的老脸,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听完靖国公所说的话,周太医已经木然了。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时时被熙帝看着,做戏做成了习惯,他还真是要露出什么马脚。 “如果时间太短反应不及,你可以本色表现,这样就不会违和,只要不该说的话别说就可以了……” 那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所说的话,突然在周太医脑海中徘徊。 他很快就竖眉而起,怒目相向,斥道:“靖国公,你可是陛下亲封的靖国公,你可知这种想法足够诛你九族了!” 周太医脸因为太过惊骇,内心太过震动无法平复,脸上的皮都开始抖起来,还有淡褐色的唇,连直指而去的手指都逃不过,却强自镇定的站着,只是仓皇之色再也遮掩不住。 “周太医,老夫就不跟你说虚套话,你全家在老夫手里,别的歪心思也不要动,这事儿你不办也得办!” “你――” “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来想,太子殿下继了位,日后你的功劳可是最大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再话下。” “不、不行……” “周太医你可别急着拒绝老夫,好好想想吧。可别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周太医突然瞠大双目,怒喷一口鲜血,急气攻心晕了过去。 靖国公感叹地看他一眼,摇摇头,“何必如此倔强呢?不是已经背叛了一次吗?再背叛一次又何妨……” 缓了半响,他才扬声道:“来人,把周太医送回去。” 那辆小小的乌篷马车照着既定的路程往回行驶着,还未到家门口,周太医便醒了过来。 直至到了门口,周太医自己便下了车,让一路跟随而来的人面露赞许,放下车帘让马车调转方向。 周太医蹒跚走回房间,就在床上躺下。 没一会儿,家中的那个半聋的老仆就来了。周太医正想做手势让他下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太医,可好?” 周太医蓦地直起身,“你?杨辉?” 那老仆点了点头,“怕你出事,过来看看。人在自己屋里睡着呢,别担心。只是你这地方盯梢的人太多,我才出此下策。” 周太医放心的轻吁了一口气,又躺回床上。 杨辉耐心极其好,一直站在一旁,又等了一会儿,周太医才缓缓叙述起来。 听完,杨辉皱起眉头。 “你赶紧给殿下那边去信,这事儿可真不好办了。” 杨辉点了点头,正欲走,突然转头扔给周太医一瓶药。 “这是凝神静气的,吃了对身子没坏处。” “我自己便是太医。” 杨辉轻笑两声,“医者不自医,难道不是吗?你这状态让那边看出来绝对讨不了好,又不能自己弄药。我没来之前,你就想办法拖着,我会尽快的。” 周太医拿着手里的瓷瓶,面色复杂,“好。” 杨辉很快便走了,过了一会儿,又一个一模一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周太医挥了挥手,他才退下去。 *** 床帐子里是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儿,上面那个身线极为硬朗,下方那人则是纤细而又圆润。 小花正恍惚着,突然见身上那人顿住了。 “殿下怎么了?” 景王没有说话,唇含了过去,动作加快。也不过半刻,床帐子里的动静便停了下来。 景王撩开帘子,套上亵衣裤步出床外,小花听到些许的一点动静,似乎有人进来了,低语了几句,又见景王折了回来。 “你先睡,孤王有事。” 小花点点头,心里胡乱猜是什么事,这个点还要忙。 看到京城那边递过来的信,景王的眉头立马拧了起来。 他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手有意无意的点着桌案。福顺奉了茶便下去了,殿下的这种状态很少见,一看就是在思考什么大问题。 景王整整坐了一夜,直到外面天泛了鱼肚白,他才缓缓动了一下。 一夜未睡,他的眼里带了几分不明显的血丝,不显憔悴,却多了几分血腥。他没有去找幕僚商量,像这种事是商量不出来的,只能他自己思考,而且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时行岔一步,结局可能就会是截然不同。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继续隐藏自己积蓄力量,那就代表了周太医那条线必须舍去。 景王不是舍不得切掉这个人,只是他总是会想,能不能在两全之间寻找一个稳妥的路。尤其当这信递过来的时候,他脑海里各种念头闪过,血液里沸腾的竟然不是无计可施或者惊慌失措,而是一种激动。 这种激动景王并不陌生,这代表着有机可乘。 直到近午的时候,景王才下了决心。思索好,他便不再犹豫,亲自去把回信放入了鹰腿上的小铜管里。 望着飞入云霄的雄鹰,景王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便往西院的方向行去。 …… 景王一夜未归,小花面上没显,其实心里还是惦着的。 正抱着女儿和儿子玩,景王突然步了进来。 “殿下。” “父、父……” 依依嘴里叫着,现如今依依已经会叫父王了。只是她说话比哥哥晚,到如今也只能一个字两个字的说。与之相反,儿的口齿比她清晰多了。 景王看了她还有儿子女儿一眼,叫来人备水净手。把手洗干净了,景王才走过来抱起女儿。 “殿下昨晚儿一夜没睡?”小花看到了景王眼中的血丝。 景王点点头。 “用膳了吗?怎么能一夜不睡呢,什么事要得这么赶!” 惯常的叨叨中,小花叫来丁香让小厨房那里送些膳食过来。不一会儿,四菜一汤并一份碧粳米饭便在一旁的桌子上摆好了。 现如今两个孩子特别对吃的感兴趣,见到有东西在桌上摆着了,便都知道那是能吃的。儿只是默默的看着,依依却是指着那边‘父、父、娘、娘’的要吃的,比两顿没吃的景王还激动。 “你个小贪吃的,父王用点饭,你都眼馋,刚才不是才吃了饭吗?”小花边说,边把女儿抱了过来。 景王看了女儿一眼,便坐到桌前去了。 依依看着父王把各种好吃的放进嘴里,小嘴儿不自觉便流了口水,瞅了娘一眼,嘴撇了撇,眼睛一眯做要哭状。儿那边比依依要好一些,只是小眼神也默默的瞅着。 “小孩子是不是都贪吃啊,看咱们女儿这口水流的。” 景王淡淡的看她笑着埋汰女儿的样子,道:“长牙。” 小花噗地笑了一声,给女儿擦擦嘴,“你看这哪儿是长牙,明明眼泪都要泛滥了……” 话音还未落下,依依就开始哭起来,嘴里还是喃喃着‘父、吃’。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让父王给个好吃的我们,让咱们小依依甜甜嘴儿。” 小花瞅到桌上有盘笋片,让丁香拿了筷子夹了几片用小碟子盛了过来。先给两人擦了擦手,然后才拿着筷子喂他们。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都性子急,小花筷子刚伸过去,依依就把笋片夺走了,又去喂儿,同样也是。 “就知道会是如此。”所以小花才会事先给两个孩子擦手。 两个小家伙儿手里紧紧攥着笋片,往嘴里喂,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小花啼笑皆非。 “就这么好吃?!” 儿和依依现今已经长了不少牙了,所以笋片极快就被吃完了,小花又给一人发了一片。 等景王用完膳,两个小家伙把笋片也吃完了。其实也不算吃完,吃到最后半片的时候,两人都不是吃而是啃着玩了。小花这才把东西从孩子们的手里拿了出来,刚好两个小的也不想吃了,倒也配合。 之后便是丁香她们捧着水上来,小花给两个小家伙净了手换了围兜,咱们儿小公子与依依小小姐又变成两个干干净净的白玉娃娃了。 看着在炕上给两个孩子忙来忙去的她,景王的眼神软绵了下来。.。 不折手段又如何?现如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他死无所谓,他怎么舍得让她们母子三人也步入那种境地…… 128、132 ==第132章== “你说什么?”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此次熙帝的震怒,是周太医所见最为严峻的一次。可他却不得不闭着眼咬紧牙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臣自那次之后,日日愧疚,寤寐不安,得陛下厚待一直谨记于心。此次臣再不能糊涂,哪怕全家尽丧,也绝不退缩。” “好,很好……”熙帝蹭摸着案上那只青花瓷小瓷瓶,非喜非怒,面色难辨,但阴沉至极。“朕记得你全家早已死于非命,丧事还是郑海全办的,怎么又被人捏住了威胁?” 在一旁听了整个过程的郑海全,立马跪了下来,叩首声辩,“那尸首老奴去看过了,虽烧得面目全非,但确实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其他的老奴实在不知啊。” 周太医面色晦暗,如丧考批,眼泪鼻涕早已糊了满面。 “老臣也不明白为何,可这次他们给臣所看、所看的确实是老臣的一家人啊……” “哼,狡兔三窟啊,连朕的人都被骗过了……” 上首处的低语,让下面的郑海全与周太医噤声趴伏,不敢多言。 “这玩意儿是他给你的?” 周太医抬首看了一眼那瓷瓶,又垂下头,“是。” “可有什么话说与你听,让你用这东西害朕?” “这――” “有什么话就说,朕不会要你的脑袋。” 周太医犹豫再三,还是决然出口:“臣曾斥靖国公大逆不道,靖国公可能为了拉拢臣,便说了几句……他说、他说陛下现在老糊涂了,视晋王的异动为无物,一味对太子步步紧逼,为了不想节外生枝,晚一日不如早、早一日……还说,这种想法不光是他们有,如若是晋王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也亦然,甚至动作会更快……还说晋王无耻之极,为了谋朝串位一再坑害太子,甚至拿陛下的爱重当筹码,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上首处是一阵寂静,静得让人心里渗得慌。 突然,熙帝大笑几声。 “想法不错,解释也能说通。自己大逆不道,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啊,哈哈,朕的好儿子们啊……” 有脚步声往内殿挪去,周太医趴伏在下面,也不敢抬头去看,直到一旁的郑海全起身跟了去,周太医才知道陛下这是走了。 没人叫起,他也不敢起来,只能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等待命运的到来。 周太医已经不知跪了多久了,大脑一片混乱,直到他快坚持不住,才听到有脚步声响起。 “周太医快起,陛下叫您进去呢。”郑海全轻声说着,并扶起周太医。见这老头一大把年纪,因为陛下的事儿被折腾得几番欲死,郑海全也是满同情他的。 但也仅限于同情,因为他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周太医进了内殿许久才出来,出来后,忍不住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终于逃过了这一劫! 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周太医再也忍不住苦笑出来。 *** 时间如流水般往前划过,未带起任何波澜。 一切都与平时并无什么两样,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太子最近沉寂得厉害,宛如早些日子他暴戾的表现如镜花水月般,而晋王还是如往日一样在府中静养,内里私下到底如何只有有心人才知道。 这日,熙帝当朝昏厥,朝野震动。 郑海全指挥着人把熙帝用龙辇抬回紫宸殿,不过一会儿,萧皇后与太子便赶到了。 等许贵妃和晋王听风而来,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萧皇后坐在龙床一旁,垂泪不休,面露哀伤。 “陛下啊,您这是怎么了――” 这么嚎了一声,许贵妃便开始扑在龙床边哭了起来,声音婉转凄美,面上如梨花带雨。 萧皇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忍着想作呕的冲动,“哭什么哭,陛下还没驾崩呢!” “臣妾也是太担心陛下的缘故……” 晋王站在一旁满面焦虑,“太医呢?皇后娘娘,太医如何说?” “太医诊断,你父皇早年喜服食丹药,丹毒一直未能清除,积压在体内,此次爆发而出,情况有些不好。” “那父皇为何不醒?” “太医说昏厥乃龙体太过虚弱……” 晋王还想说什么,被萧皇后挥手打断。 “陛下此时需要静养,你们一个在这里哭,一个在这里追问不休,陛下还怎么休养?!都退下吧。” 许贵妃看了晋王一眼,两人才转身离去。 回到淳鸾宫,晋王说道:“本王总觉得父皇这次病发不对,母妃可知道有哪些太医过来诊过?” 许贵妃蹙着柳眉,“还是那个周太医诊的,皇后说陛下历来信赖周太医,而周太医为你父皇调养龙体已久,便没有换人。” 晋王俊眉紧皱,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才说道:“此事不可如此,父皇龙体抱恙怎能由一名太医诊治,母妃你让手下之人查探一番,另还需找个信得过的太医和周太医一齐为父皇诊治。” “母妃自然知道,可如果要是真有什么猫腻,皇后那里不会轻易同意的。” “还是先试探下再说。” *** 熙帝一直未醒来,萧皇后事必亲恭,日日服侍汤药,夜夜不敢安眠,没几日人便瘦了下来。 许贵妃借机想服侍两日,也被皇后制止了。说自己夫君大病,做人正妻的服侍几日又有何为难,哪怕服侍一辈子,她也是甘愿的。 把许贵妃恨得牙痒痒。 可她又不能说什么,说白了,萧皇后才是这个后宫的女主人。而她,哪怕身为贵妃,在一般人家里,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贵妾罢了。 熙帝清醒的时候,她能仗着宠爱与皇后分庭抗礼,熙帝不在,她什么都不是,萧皇后下的令,她根本不能反抗。 这几日每日都有前来紫宸殿请安的低等嫔妃,来了便痛哭不已。其实此时整个后宫女人的心都是相同的,自己得宠与否,都不希望熙帝出事。陛下在的时候,她们是皇上的妃嫔,陛下驾崩,她们就成了太妃,甚至那些未能生养过的妃嫔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紫宸殿日日弥漫在女人哀婉的哭声当中,没几日萧皇后便烦了,下令她们呆在自己所住的宫室里为陛下烧香祈福,无事不得出门。 这里头也包含许贵妃,可许贵妃历来是个不听话的,皇后说了与没说几乎没差。只要皇后多说几句,她便跪着哭熙帝。 熙帝虽然倒了,但身边的郑海全还在呢,萧皇后也不敢做的太惹眼,只能任许贵妃日日来恶心自己。 由于熙帝的昏迷,朝会已经停了许多日了。 总是这么停着也不是个事儿,毕竟政务可是不能耽误的。 于是,理所应当由太子来监国。 太子被熙帝带着学习治理朝政多年,又有左右两位丞相协理政务,大熙朝还是如以往那般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这会儿太子倒是安稳下来,稳坐泰山。与之相反,倒是晋王坐不住了。 这日,萧皇后服侍着给熙帝灌了碗参汤。 熙帝一直昏迷未能进食,日日也仅能靠些参汤稀粥维持生机。 一旁的许贵妃又开始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陛下一直这么昏迷着,怎么能成?”说完,许贵妃面向周太医斥道:“你个庸医,人人都说你医术高明,你这高明的至今陛下未能醒来。” 周太医现如今扎根紫宸殿,连皇宫大门都不出了,老头瘦得厉害。此时听到许贵妃的喝斥,也只是头垂下拱手道:“陛下这是积压爆发之像,老臣即使华佗在世,也只能日日调养。陛下日理万机,龙体一直有恙却忙于政务,如今龙体太过虚弱,才会昏迷不醒……” “你就只会抱着这几句说,庸医,就是庸医,来人啊,把着庸医给我拖出去砍了……” 一旁的宫人太监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 萧皇后冷脸出声道:“许贵妃,本宫还在这儿呢,你当本宫不存在?周太医一直是陛下属意的太医,龙体也一直是周太医调理的,难不成你要违了陛下的圣意?” 许贵妃跪了下来,曲颈垂头,还是带着哭腔,“臣妾不敢,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了,你退下吧。本宫日日服侍陛下,实在没功夫也没精神听你哭。” “皇后娘娘,臣妾也是太过担心陛下的缘故,臣妾知道周太医医术好,可人有专攻,也许换个人,陛下就康复了呢?” “上次陛下病发,砍了太医院那么太医,才挑了周太医一个,这就说明周太医合乎陛下心意。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许贵妃银牙暗咬,委屈答道:“是。” *** 许贵妃荣宠几十年,面上确实不好与萧皇后撕破脸皮,可暗中在宫里的势力也是不弱皇后的。 没几日,宫里便开始流传一些流言蜚语来。 说陛下此次昏厥蹊跷,皇后娘娘把持紫宸殿,为陛下诊治的太医仅为一人,于理不合,太有猫腻。说皇后硬是不让其他太医诊治…… 话里话外都是说萧皇后的,可说皇后不就是说太子了吗?只差没指着他们鼻子说狼子野心了! 流言的源头不可查,萧皇后严整了几次,都没刹住这波流言。反而因为她打杀了几个没事碎嘴子的宫人太监,流传的更加沸腾了,甚至传到了宫外。 萧皇后知道这是谁干的,却只能暗恨在心,面上还要装无事状。像这种事情,她不管会闹得更凶,她管了就是心虚,无论什么都有人说的,这分明就是有人挖了坑正等着她跳。 目的为何,她心里清楚。 一时之间,萧皇后和太子站到了风头浪尖处。 朝堂那里开始有御史弹劾,这些个御史面黑嘴坏,揪到什么都要弹劾一下,这下可算找到由头了,哪怕太子目前听政,也当朝把太子弹劾得青筋直爆,还压着怒气不能发火。 下朝之后,太子在东宫砸了东西。 几乎是一顿饭的功夫,这动静就流传到宫外去了。 靖国公接到报信,赶紧派人往宫里传话。 太子当场脸就黑了,命陈起严整东宫。 这分明就是有人吃里扒外,不然也不可能他前面干的事,后面就传了出去。 陈起一番整顿,扫出来两个太监一个宫人。都是旁人安插过来的耳目,至于是谁安插过来的,没有问出来,因为人被抓便咬舌了。 太子面色狰狞,久未拿出的鞭子今日又被提出来,亲自对那三人尸首抽了十几鞭子,心里才舒坦点。 “以后谁要再敢吃里扒外,孤定会将他五马分尸。” 东宫上下一时噤若寒蝉,安静得仿若死狱。 129、133 ==第133章== 这日,许贵妃又提出多招几个太医与陛下诊治,萧皇后没再作难,反而很爽快的答应了。 见萧皇后如此爽快,许贵妃颇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这种时候皇后再不答应,那可就不是嘴能分说得清的事了。 “皇后娘娘英明,自是早该如此,陛下龙体安康关乎社稷大事,可不能如此轻忽。”许贵妃笑得妩媚。 萧皇后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劳许贵妃费心了。” 许贵妃坐在殿中没走,不一会儿晋王也来了。 萧皇后眼含讥讽,真是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她堂堂一个皇后,还能说话不算数?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萧皇后有动静,许贵妃轻声询问:“皇后娘娘,这――怎么还不见有太医过来?” 萧皇后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淡然道:“不急,本宫还请了左右丞相两位大人。” 左丞相林简,为官几十载,身后的林家是自开朝便传承下来的名门世家。而右丞相徐晟,身为清流一派砥柱,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深受朝臣爱戴。这两人差不多把朝中两派都给代表齐了,一个代表着名门世家,一个代表着寒门清流。 萧皇后请他们来为何,不言而喻。 许贵妃脸上有些许不安,却只能坐在那里什么也干不了。 又过了半刻左右,林丞相与徐丞相前后脚到来,跟着以太医院白院使为首的几名太医也到了,一起来的还有周太医。 各自行礼后,便进了内殿。 内殿偌大的龙床上,熙帝躺在上面,呼吸平缓,如不是面色苍白,还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昏迷。 萧皇后立在龙床一侧,说道:“周太医是陛下钦点的太医,一直为陛下诊脉。本宫本想既然陛下如此信重周太医,定是有他的道理,便未成想过要再招其他太医来诊治。谁曾想有那奸邪小人散播流言中伤本宫与太子,为了以示清白,不落人话柄,此次特意请来白院使并两位太医,还有周太医一齐为陛下诊脉,顺便请两位丞相大人以做见证。” 林丞相拱拱手,“娘娘考虑周全。” 徐丞相道:“娘娘明悟,这样才能行得正坐得直。” 两人的话是一起出口的,由此便可看出两人的为人。林丞相身为世家之人,说话总是含着几分,而徐丞相却是显得要是非分明的多。 萧皇后颔首含笑,示意几位太医上前诊脉。 几人诊完,去了一旁汇总了一下,白院使便上前禀道:“周太医诊断无误,陛下确实乃丹毒发作。其实早些年陛下龙体就已出现过这种情况,彼时陛下听了众太医建议,断了丹药。可惜丹毒在体内积攒太多,平日里不发病则已,一发病便是病来如山倒。此时昏迷也是龙体太虚弱的关系,如若慢慢调养,还是可以醒来的,只是这个时间不好说,也许三两日,也许三两个月。” “那陛下身子可有大碍?”徐丞相问道。 众人自是听得懂他说的这个大碍是何,也就是问熙帝会不会,驾崩。 可这种事谁敢与人直说,白院使只能苦笑道:“徐大人,不是下官不愿明说,而是这事真的说不准,按理说陛下龙体应该不会到那一步,只是现在谁也不敢说结果如何。” 那徐丞相点头,也不好再为难,只是花白的浓眉紧皱着。 “陛下的身体一直是周太医调养的,不知继续交给周太医可行?” 众人今日为何而来,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来看熙帝此时重病是否是太子皇后做了手脚。既然这么多太医都诊断了,旁人自是不好再分说什么。 “周太医一向医术高超,在太医院少有人能及。既然此事一直是周太医负责,就不假二人手,臣无异议。”白院使如是说道。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太医院为人做事的风格,像这种事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抄家灭门之祸,也难怪白院判推得如此积极了。 就是可怜这个周太医…… 两位丞相的眼神移到周锦身上,颇有几分怜悯的意味。 “既然此事已定,那老臣就先告辞了。” 徐丞相素来事多,此间事已罢,自然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林丞相也跟着告辞。 两位丞相走后,许贵妃和晋王也离开了。虽是满眼的不信与不愿,可两位老丞相在此为证,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其他太医自是不用说,也都退了出去。 萧皇后望了郑海全一眼,道:“郑公公,你在此小心照料,本宫回一趟凤栖宫。” “是。” 进了凤栖宫,太子顿时松了口气。 “母后,儿臣还是才知那白院使是咱们的人。” 萧皇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好东西自是要用在关键上,你母后在后宫经营几十年,太医院这种要紧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放人!” “那另外那个两个?” “那两个不是,只是有把柄捏在你外公手里。” 听到这话,太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下,可是轮到晋王那边急了。” “他们急才好我们抓把柄,如果能抓到把柄,他就没理由赖在京城了,不回封地也要脱成皮。” “母后,你说还要等多久――”太子忍不住问道。 萧皇后看着太子暗掩激动的脸,忍不住皱眉。 “这事不能急,大家都不是傻子,做得太显太急,晋王会趁乱声讨不说,朝臣们也会非议。” “儿臣知道。”太子也懂这个道理,“郑海全那里不会怀疑?他毕竟日日跟着父皇,要不要?” 太子做了个手势。 提到这个郑海全,连萧皇后都有些头疼。她想了又想,才说:“不行,郑海全太显眼了,你父皇刚倒下郑海全就出事了,更会惹来不必要的猜疑,如今不宜妄动。幸好周太医手段不错,配得药也高明,有他配合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太子才离开凤栖宫,而萧皇后换了身衣裳又去了紫宸殿。 现如今这种情况,她还是多守着点的好,毕竟皇后和陛下一向‘伉俪情深’,陛下大病,皇后不顾凤体之安守着病榻前,才能更显她的风范啊。 皇后与太子讨论的同时,另一边淳鸾宫里,许贵妃与晋王是另一番说辞。 “这其中怎么没可能猫腻?本王不信,绝对不信!” “母妃也不信。”许贵妃愁眉深锁,道:“可这么多人都诊了,皇后又釜底抽薪请来了两位丞相见证,此事一罢,旁人是再不能提出任何异议的。都怪这皇后太狡诈,明里被咱们逼得手忙脚乱,暗里实则掩人耳目早有了计划,此次实在事发突然,当着两位丞相的面,本宫也不好说再找太医过来,毕竟那白院使和另两位太医都算是太医院资格极其老的人了。” 晋王又怎么不明白被萧皇后坑了一把呢,可有些东西能用一不能用二。再用流言这一招,先不说皇后可以理所当然严惩众人,朝中那边就折腾不起来,此言一出面对的就是两位德高望重的丞相,所以这个哑巴亏晋王和许贵妃只能硬吞下去。 “林简那老儿实在无用,就不会帮着本王说两句。” 许贵妃苦笑,“那种情况你和我都不好插言,更不用说林丞相了,皇后做事太光堂,名理都占齐全了,谁敢有异议,更不用说徐丞相还在一旁站着呢,林丞相怎么好开口。” 其实晋王也知道他这是迁怒,可如此一来他的处境更为艰难。 “你最近小心为妥,不要落了把柄在他们手上,先徐徐图之吧。” “儿臣知道。” *** 内殿中的人离去,龙床上那昏迷许久的熙帝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郑海全脖子一缩,人佝偻着腰靠近前去。 “陛下――” 龙床上的人一直未动,先是冷笑了几声,突然开口道:“朕要用膳。” 郑海全说了声‘是’,便步出去安排了。 熙帝将计就计安排的这出,知道的人并不多,周太医和郑海全算是,其他也就紫宸殿里几个太监与熙帝两个心腹统领知道。 当然,做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别的不说,光是用膳这方面就颇为为难。萧皇后成日守在这里,也就晚上离去,其他平时熙帝只能挨饿受饥。郑海全暗叹无数次何必呢,可主子决定的事哪能由他个奴才分说。 郑海全很快便端了一些膳食上来,对外说法自然是他要用的。 与熙帝平日里的御宴自是不能相比,谁叫郑海全只是个奴才呢,又不能太过高调。可即使如此,熙帝也用的津津有味,比以往用他自己的膳还香。 他自己倒没有发现,郑海全却有点不忍直视。心想,这陛下又是何必呢?这人老了,要死了,是不是想法都如此怪异。 熙帝吃饱喝足后,让郑海全服侍着漱口,才把偏殿的周太医请了来。 “你做的很好。” 周太医跪伏在地,“陛下赞誉。” “听闻最近频频有人找你打探朕的龙体,是晋王的人?” 至于怎么听闻,熙帝自是有自己的渠道,这次将计就计本就是为了钓出暗里的人。周太医所说的,太子一系污蔑的,熙帝都不相信。 也不知道此时他是否还是坚持不信呢? “这――”周太医面含忧虑看了熙帝一眼,又垂头道:“是,臣并没有理会。” 熙帝面色先是一紫,又转为白,哼了两声,厉声道:“朕自认没有亏待他们,朕还没死呢,就个个惦记着朕的皇――咳咳……”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 “陛下息怒。” 熙帝咳了半响,才平复下来。 “这一出出实在精彩至极,以往朕怎么没有发现这个个如此会做戏呢……周锦,皇后没和你说什么时候要了朕的命?” 周锦一惊,“无。” “哈,自是不会与你说的,你左不过也就是个听命的奴才。估计再过一些日子,他们就会忍不住了吧,现如今也只是怕惹人非议……连白院判都是他们的人,还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呢……还有晋王……” 熙帝坐在龙床上喃喃自语,腔调极低,却丝丝密密传入在场的周太医和郑海全耳里。这两人恨不能把耳朵塞住不听这些,知道的越多,他们两人的下场就越惨。估计陛下这次玩完了,马上就轮到他们了…… 即使一向沉稳如郑海全,此时也忍不住打颤起来。 没人想死,尤其随着熙帝想法越来越怪,对下面人产生了一种极大的精神折磨,这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尤其郑海全这个贴身侍候的更甚。 突然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惊醒了殿中三人。 熙帝被郑海全服侍着在龙床上躺下,并盖好绸被,刚一切弄罢,皇后便带人步了进来。 “恭请娘娘盛安。” “起。周太医也在?” “臣来看看陛下的状况。” 萧皇后曾交代她不在的时候,周太医最好在熙帝身边呆着,此时听闻这话,萧皇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太医辛苦了。” “不敢当。” 周太医下去后,萧皇后视线拉回到一旁郑海全身上。 “郑公公日日劳累,也真是辛苦。这里有本宫守着,你可以下去歇息一会儿。” “奴才并不劳累,谢娘娘体贴。” 萧皇后只是笑了笑,也未再说什么。 130、134 ==第134章== 丞相府 徐丞相正与人下棋。 坐在徐丞相对面的男子,年约四十几许,面容清瘦,留有长须,一身清隽沉郁的气质颇为让人瞩目。 “老师今日有些心神不宁,是因为上午被招进皇宫吗?” 徐丞相朗笑一声,在棋盘中放下一枚棋子。 “陛下抱恙,太子与晋王争斗不休,实在不利于江山社稷啊。” 那男子洒然一笑,也在棋盘中放下一枚棋子,“此事不应是我们朝臣所担忧,陛下如今只是大病,陛下不在,还有太子。” “只怕晋王那边没有如此简单,会有异动。”徐丞相突然叹息道:“林简那老家伙聪明了一辈子,临到头糊涂了一把。陛下这次突然抱恙,着实让他还有他背后那人出乎意料。” 那男子只是一笑,再落下一子。 有的人想得开,有的人想不开。例如他老师就是能想开之人,本就是位高权重,何必去贪那从龙之功。可人和人怎么能一样呢?总有人会想不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诚不欺他。 “老师,可需让晋王离开京城?想必太子殿下一定希望见到此幕吧。” 徐丞相沉吟半刻,抚了抚胡子,“不用,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不担心江山社稷不稳?” 这话让徐丞相露出苦笑,“陛下自己都不以为然,咱们何必多此一举!” “只怕要乱了。” “你这右都御史才上任没多久,还是保全自己重要,他们愿意闹就去闹。” “会有人说学生尸位素餐。” “哈哈,如今局势不稳,连老师都不愿多管闲事,你这个当学生的也别充大头。”徐丞相笑语几句,又低声说道:“都察院正是混乱的时刻,太子绝对不会让晋王安然在京城呆着,你手里也就那么几个人,此时不易出头。反正咱们又不贪那从龙之功,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学生知道。” 书房内,只听得棋子落盘的声音。 徐丞相看了对面这位学生一眼,忽而感叹:“你这小子看似宁远淡泊,实则也是个忧国忧民的劳碌命。” 四十好几的人被徐丞相称为小子,不过也确实是小子,因为徐丞相已年近七十。 “难道您不是?” 徐丞相一愣,又而苦笑,“咱俩一样,只可惜……” 后面的话,徐丞相并没有说完,但生为他学生的赵敬恒却是心知肚明。 空有一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熙帝虽不是昏君,但也不是什么明君,为人刚愎自用,思想太过于保守,一切墨守成规,不愿革新改变。 大熙朝貌似太平盛世,可这种太平盛世下是什么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人更清楚的了。 富得太富,穷苦的老百姓日子永远还是那么穷困,贪赃枉法之辈太多,却得于官官相护,逍遥法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不外乎如此。 有时候人太有抱负并不是什么好事,如他的老师,混迹官场几十载,沉沉浮浮,最终一身傲骨尽然收起,能坐上丞相之位所凭不外乎是识趣。 做人识趣,做事识趣,不该沾染的东西从不去碰。 谁能想到一向给外人印象刚正不阿、敢说敢言、嫉恶如仇的徐丞相,其实也是个深谙识趣之道的庸人? 刚正不阿、敢说敢言也不过是允许他如此,他才会如此的。 人之所以会识趣,会改变,不外乎吃亏够多。徐丞相就是例子,所以身为他学生的赵敬恒不用再蹉跎岁月,不用经过各种打击才能明悟这种道理。这是他的幸事,可他终是不能释怀! “老师您还记得您的初衷吗?” 这话让徐丞相久久不能言语,神情恍惚。 “太子不是明君……”这话很艰难才从赵敬恒口里说出来,“晋王也不是。” 徐丞相手里的黑子突然落地,他勉力一笑,“那你觉得谁会是明君呢?” 赵敬恒缓缓摇头,“不知。” “既然不知,咱们就看着吧。” 看着,还要看多久呢? *** 京城动静云王那边也是有消息的,只是肯定不如景王的灵便。 见熙帝昏迷,太子监国,晋王借腿伤赖在京城不走,而景王那里始终没有动静,云王急得坐立不安。 他不是个太会操心的人,很多东西都是为了保命保住妻儿才不得已为之,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王妃孩子过自己逍遥王的日子,才会把手里所有积累都丢给景王。 丢过去之后,他确实逍遥了,可过了些时候的逍遥日子,发现景王那边一直没动,他就急了。 此时他也没功夫和那个面瘫弟弟玩什么游戏了,直接悄悄的杀到景州景王府来。来之前谁都没打招呼,等外面人通报母家来了个亲戚,景王的反应是一愣。 他母家亲戚就住在府里,哪儿还有什么亲戚啊,让福顺过去一看,才知道是云王。 这家伙太胆大了! 景王心里这么想,就去见云王了。 胖胖的脸难得不是不正经的笑,而是非常凝重。 “有什么事情可以递信过来。”景王淡淡的说道,在云王对面坐了下来。 “你这性子得改改,怎么干什么都是慢悠悠的,那边都快捅破天了,你这一点反应都无。” “孤王不是去信告诉过你,已经开始动了。” 云王一翻眼睛,忿忿道:“没看出来。”跟着又继续絮絮叨叨说着,“你这样弄下去,我还真要考虑到时候是不是把我娘从宫里偷出来,然后一家人跑路算了。” 景王讶然的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种想法。 “那你手下人怎么办?” “全部遣散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景王慢悠悠说了这几句话,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云王丧气的瘫在椅子上,哀声叫着:“我后悔啦,早知在太子和晋王那里一边压上一些算了,干嘛压在你这慢性子身上。” “你敢吗?” 好吧,他不敢! 云王抹把脸,先不说人家瞧不瞧得起他手里这些,第一反应就是会猜疑。你积累这么多东西,想干嘛?他太弱小了,人家有意的话伸把手就把自己捏死,他还真不敢去沾那两个人。 “你就欺负我好说话,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一些,有这么对兄长无理的人吗?” “你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大一日也是长!” “你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就是来和我说这个?” 见话题越扯越远,景王表情淡淡的说道。 “我就是来催你赶紧、速度、快点行动起来,要不就晚了。” “已经动了。”顿了顿,景王又道:“现在静观其变。” “再静观其变果断的是咱俩都跑不掉,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之处啊?来来来,我给你讲讲……” 云王换了个坐姿,口若悬河起来,“那两个都是小肚鸡肠的,太子登基,五年十年之内定不会放过咱俩,你别看他一脸正经,实在性格暴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种,就算咱俩都老老实实,他也就顶多给咱们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你别不信我说的啊,太子和皇后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总有个人在给他们添堵,后来成了三个。太子太压抑了,压抑过头,日后定会走极端。至于晋王那人就更不用说了,他能登基定然少不了齐王的帮助,齐王性格残暴一副目中无人之样。现在晋王忍他是为了大业,后面怎么可能继续忍下去,而且晋王自己的出身他能忘?他定然不会允许藩王这种继续存在的……” 景王有些讶然,没想到老四居然想的如此深。他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缘故,是根本不清楚这些的,没想到他仅凭一些认知,就能分析到正点子上去。 “你分析的很好。” 那你说的!云王得意的在心中窃笑了下,面上却是一脸大无畏,“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两人的性子了!” “幼时吃亏多了?” 云王面上一僵,又笑,“是啊,这可是仇人呐,定是要把他们都分析的透透彻彻,才能逐一击破。” “本王没得罪你吧?” 这话让云王面皮又是一抖,突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了一盘子桂花糕呢。” 那次是他长了那么大最为饥饿的一次,这人给了他一盘子桂花糕,他心里乐滋滋的准备拿回去和娘一起吃,谁知道还没到自己宫里,就被齐王那个小人看到了,使坏打翻在地,还让他爬地上捡。 景王一愣,在脑海的最深处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幼时的他吃穿并不愁,他有个本事的大太监会把他护得妥妥当当。可他知道,云王幼时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圣上说他太胖,下令让他减重,而有人就拿着这事当筏子故意苛责他们母子二人。 回忆让云王眼神深邃了起来,也只是一瞬间,他又嬉皮笑脸起来,“你可一定要努力啊,哥哥日后的美好生活就全靠你了。” 景王复杂的瞄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云王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你真的行动了?为什么我没看到。” 云王在京中也有探子,这事景王是清楚的。 “让你看到,别人都该知道了。” “跟我说说呗,让我回去能睡个踏实觉。” “不能。” 云王复杂的看景王一眼,丧气说道:“好吧,不说就不说。你可记住有什么手段都往上丢,千万别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这是何解? “反正你记住就好,必要时候使点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也不算什么,咱们求得不过是条生路。还有你手下那个什么蛮子,武艺极好,实在无法你就派他去把那两个都刺杀了。” 云王的话越说越荒唐,也越加让景王听不懂了。 “你这些话是何意?” “何意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记住就好。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得赶着回去,回去迟了王妃又要生气了。” 景王知道云王家里有个京城闻名的悍妃,也没说什么,让福顺把人送走。 他坐在那里则是继续想云王刚才说的那话,妇人之仁,严蛮子,刺杀……这几件事怎么都凑不到一起去。 想不通,景王索性便不想了,妇人之仁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呢?还是他一贯的默不作声让人误解了什么? 131、135 ==第135章== 其实云王也算是有些误解了,只是他的这些言辞来至于他上辈子知道的一件事。 是的,云王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上辈子云王比景王活的时间要久上一点,也就多活了二个月左右的样子。他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谁曾想京城那边爆出一神秘人当众击杀晋帝翩然而去的事情。 云王想,晋帝这下死了,他可不用死了吧。只可惜晋帝出事之前命令已经下发,所以即使晋帝死了,最后云王还是死了。 重回过来,云王一直心里在想,这是哪位牛人啊,如此手段此时用简直太浪费了,后在一次无意之间才得知那人是景王府的一名武将。 因为那人的形象特征太明显了,满脸胡子拉碴,身形魁梧有力,据说一击必杀翩然离去之前还说了一句颇让在场人费解的话。 你他娘的太不是东西,害老子没处蹭吃蹭住了。 晋帝是在围场秋a之时被击杀的,当时很多王公大臣都在,所以这句话没有被瞒下来。 云王重生之后,据自己各种推断,才认定那人就是景王府的武将严蛮子。 推断出这个结果后,云王在府里关门大骂了半宿,闹得阖府上下一头雾水了几日,之后才有云王决定和景王合作的事情发生。 不然没有一定的把握,云王凭什么如此相信景王一定会是胜利者?!当然,景王的秉性是值得让云王信赖的,可让他下如此重大的决定,也不光是这些杂七杂八的理由,还有许多许多,这些都是无法言喻的。 云王总认为,既然上天让他重活一次,冥冥之中定是有安排。这一世,他变了,那个淡漠如尘的景王也变了。 自己的改变,云王知道是因为那个让他临死之前愧疚悔恨的女人,这辈子是来好好补偿她的。而景王的改变,云王想定是来改变他们命运的。 没道理好人不长命,对吧? 这样以后谁还愿意当好人呢! 这种言论云王当着自己王妃说过好多次,只可惜他的王妃并不信他,总是敲敲他的头说,你没病吧?! 每每碰到这种情形,云王只能嘿嘿傻笑着,没人知道他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莫名的,明明那个面瘫没告诉自己他的行动,云王就觉得心放了下来。 罢了罢了,他果断不是个会干大事的人,还是好好回去想怎么把王妃哄好了吧。实在不行,就照他刚才所说的那样,把娘偷出来跑路算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王土之外,还有其他处呢,例如海外…… 为什么每次他说大实话都没人信呢?!为什么呢?如果真的事败,他跑路的时候定然不会带上这面瘫的! 云王唉声叹气的上了自家的马车,马车缓缓前行。 *** 因为熙帝的昏迷,熙元三十五年的春节,宫里过得特别清冷。 宫里的歌舞筵席都停了,京城其他王公贵族自是也不能大张旗鼓。而在千里之外的景州景王府,自然是不受影响的。 可惜景王府历来从简,除夕这一日还是如往常一般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团圆宴。 李家人也都在场,只可惜今日本该是喜庆的日子,李学炳和齐氏却有些笑不出来。 无他,因为李鸿昌和李鸿骞今年过年没有回来。严格一点的说,从离开后就没回来过。 早几日,李学炳便递话问过了福顺。 现如今在景王府呆久了,李家一家人已经不如刚开始那般大无畏了,尤其是对自己这个皇子外甥,冥冥就多了几分敬意。实在也不能怪他们,景王府这么大,日子呆久了,见到的也就多,以往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人都对着景王行礼,不知觉中心里就多了那么点敬畏。 当然这仅是对于李学炳来说是如此,齐氏常年呆在院子里头,府中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女儿那,几乎与以前还是没差。 李学炳因为着这点敬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打扰景王,就递话给了福顺。 福顺的回答是,“舅老爷,如今两位少爷正是关键时候,军营里没有回家过年一说,两位少爷身为表率,怎么能特立独行呢?” 实则福顺说这话的时候,李鸿昌兄弟二人正被人在营地中操练着,叫苦连天,哭爹喊娘,只可惜求助无门。 福顺这话让李学炳心情颇为复杂,表率二字让他心中暗喜,不能回来却又让他心生烦郁。最后暗喜占了上峰,既然能成表率,自是前途不差。为了前途,一点思子情绪自是小事。 包括齐氏那里,他也进行安抚了。遂,才有团圆宴上面上在笑,实则不怎么笑得出来的李家舅老爷和舅夫人。 景王妃今日罕见没有出席,对外的说法是卧病,实则卧没卧病,景王和小花两人心里有数。 景王妃这是犟上了,在与景王怄气,想给他添堵。至于添堵的作用有没有起到,那只有天知道了。 一场团圆宴很快便用完了,景王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就让各自散了。之后他便和小花急急赶回西院,两个孩子还在西院里呢。 现如今两个小家伙儿会走路会说话了,精力比以往好的太多太多。小点的时候天黑就会睡觉,现在就没那么好了,要闹很晚。 尤其今日除夕,两人打心底是想一家四口一起过的,却不得不出来陪别人,心里觉得有点愧疚那两个小人儿,自是想早早回去陪他们。 回到西院,两人刚换上家常衣裳,依依和儿已经被奶娘抱过来了。 冬日里穿的厚,两个孩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还没扑上来,就让小花给抱了起来,另一只则是景王抱。 “父王,娘,去哪儿了?” 说话的是儿,儿实在不像不到两岁的小孩子,说话条理分明,虽还是说不了长句子,但大体意思大人们都能懂。 “坏,不见了。” 与之相反,依依平日里话多,却说话很没头绪。这点与景王有些相似,也因为此,景王更加喜爱女儿了。 小花笑得心虚,也不好当孩子说假话,只得避重就轻,“这不回来了吗?”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是比较好哄的,前面还记着爹娘不见了,后面便被小花的动作岔开了注意力。给两个小家伙儿脱了鞋,四人都去了炕上坐着。 炕桌上摆着各式糕点零嘴儿什么的,因为有两个孩子在,都是些他们能吃的。 “今日守岁?” 小花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看他,笑着道:“好。” 说是这么说,没一会儿两个小家伙便困了。小花也没让奶娘抱走,而是给他们褪了外面的棉袄棉裤让他们在炕上睡。 因为时间还早,两人便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说说成亲以后的李妙怜,说今日晚上舅老爷舅夫人脸色不好估计想儿子了,说乔侧妃刚才在宴上一个劲儿往景王这里瞟眼神。 说乔侧妃的时候,小花是用取笑的口气说的,把景王说得脸色泛红,有些微窘。 其实话说到最后都是一些极为琐碎的话语,在一起这两年多来,两人已太过熟悉,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便知是什么意思。小花在景王面前也越来越随便,似乎他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景王、不是只可敬不可爱的夫主,而是一直与自己相依相伴的男人。 也许这样的场景在别人看来很乏味,可两人还是很喜欢这种静静相处的温馨,尤其有他,有她,还有两个孩子。 “一直没带你和孩子出去游玩过,等哪日空闲,带你们出去游玩。” 小花笑着点头,“好。” *** 小花本以为殿下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日,景王提出带小花出去游玩。 当然,两个孩子也是要带去的,小花欣喜万分也没多想便开始做准备着。 因为要带两个孩子,出门所带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小花也问过景王要去何地了。景王没说具体位置,只说离府里有些距离,来回大概得十日之久。 西院这里必须是得留人的,小花便带了丁香春草两人,儿和依依身边带了两个奶娘并四个宫人。至于用物之类的是丁香操心归置的,小花便没放在心上。 准备了两日,第三日便出行了。 这次出行的阵容并不大,一共也就五辆黑厢马车,马车四周跟了十来名普通人打扮的府中仪卫。乍眼看去,让人还以为是哪个富户老爷家出行。 一路上走走停停,仿佛没有目的地似的,过城即入,晚上夜宿也没有住客栈之内的地方,而是总有一个不大的小院子可供停歇。 小花算是一个真正的后宅女子,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番出行却是刷新了她的眼界。 景王带着她上过街,买过东西,吃过酒楼,进过庙宇,上过香。外面的世界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很久以前脑海里的记忆,陌生的却是似乎街上很多东西让她来看都非常惊奇。 两人上街的打扮并不是在府中的那种,而是做寻常人家的装扮。仪卫们虽然跟着,但在一旁也是寻常人打扮还隐藏在人群中。小花甚至还在街边摊上吃过一碗,明明配料口感都不如府中贺嬷嬷所做的那般精细,小花就是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景王是从来不吃外食的,说严格点是除了贺嬷嬷做的膳食,很少吃其他人做的,此次也跟着吃了一碗。在景王看来这东西实在不怎么好吃,但见她吃得乐滋滋的,不知不觉一碗也吃光了。 停留在大些城池的时候,景王还带着小花去逛过夜市。夜市很热闹,小吃非常多,小花总是吃得肚皮圆圆让景王牵着她走,说自己走不动了。 景州这里靠近边关,民风比其他处要开放多了,小花曾在夜市见到有小两口牵手而行,她心动已久,便借机偷偷抓着景王的手不丢。 夜市上的灯辉煌而又明亮,总让小花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活了两辈子,小花觉得此刻是她这两世中最为幸福的一刻。 “殿下,以后你空暇了,咱们还出来游玩好吗?” 景王紧了紧大掌内的小手,“好。” 那一刻,眼前是她明媚的笑,她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幕景象刻在景王脑海深处良久,久到日后他垂垂老矣都无法忘怀。 132、136 ==第136章== 景王带着小花四处游玩的同时,京中那边渐渐进入了弩拔弓张的境况。 太子一系与晋王一系争斗越来越明显了,明面上以御史弹劾晋王久滞京城不归封地,于理不合。晋王那边自然不是吃素的,回击晋王是陛下谕旨留京养伤,让晋王回封地必须得陛下下旨。更何况如今陛下抱恙,一直未能苏醒,生为人子的怎能在此时离去。两方吵得不亦乐乎,经常捋袖子在朝堂上撕起来。 至于暗地里的争端,那更是枚不胜举,暂且太子因所在优势略胜一筹,当然晋王也不是全无反击之力。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太子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了,相反晋王的劣势却是显而易见。道理非常简单,太子是嫡又是长,现如今也是太子监国的。而晋王唯一的靠山暂时靠不上了,虽说自己积累的力量不差,可陛下的昏迷不醒一直是隐忧,总会让人忍不住猜测这人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陛下一驾崩,太子是理所当然的继位者,到那时候得罪太子颇深的晋王,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晋王与属下幕僚几番商议,不得不考虑兵行险招,暗里晋州和齐州那边动了起来。 *** 景王和小花已经停留在这座叫‘屏’小城几日了。 小花想景王的计划是出来游玩十来日,如今时间早已超过,是不是要回去了。可景王一直没有动静,花了两天时间把整个小城全部游玩了一遍,才暂且安歇了下来。 也确实是累了,马不停蹄的到处走到处看,第二日小花和景王睡到中午才起来。 用了午膳,两人坐在临窗贵妃榻上。 小花瞅了景王一眼又一眼,总觉得他今日哪儿怪怪的。 “喜欢这里吗?” 小花以为景王问的是这座小城,这小城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平日里街上并不拥攘,但有早市和晚市的时候却是极为热闹的。民风朴实,走在大街上总能看到一脸笑容的百姓,一副怡然合乐气息迎面而来。 “喜欢。” “你和孩子在这里住些日子,我过些时日,来接你们回去可好?” 小花的笑脸突然就僵住了。 过了好半响,她才开口问:“为什么?” 景王向来淡漠的眼神,突然就维持不住了。在心中琢磨了许久的借口,此时要用到时才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他只能侧开脸,低声道:“不要问。” “为什么不要问?” 小花的口气有点咄咄逼人了。 她知道这种态度不好,可当景王的话说出来后,她心里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那种感觉让她心砰砰砰在胸腔乱窜,忍不住就开始恐慌起来。 景王的表情略显得狼狈,拉过她,将她抱在怀里,“你听话,我过些日子,来接你。” “为什么不让问?” “为什么要听话?”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这一连串质问让景王久久不能言语,只能不停的用大掌抚着她的背。 第一次,小花抗拒了这种抚慰,挣脱开来,固执的用眼睛看着他。 景王没有去看她,只是道:“你听话,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一段时间,西院那边侍候的人,马上就会送过来,不会不便的。” “你明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要如此?为什么?” 从没和景王吵过架的小花,第一次言辞如此激烈,情绪如此激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起来。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给我原因!” 一向淡定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景王,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 明明早就计划好了的,明明府里那边事物很多,明明说好也就是十来日的,他却一拖再拖,丢下了所有事,就是想多陪陪她,就是不知该如何出口…… “你说啊!” 这声音很大,震得景王心颤,震得门外的丁香和春草两人都惊骇不已。 这是吵架了? 夫人和殿下感情一向好,两人连脸都没红过,这次出来游玩也非常高兴,怎么突然就吵架了? 丁香拍了拍春草,示意她听着,自己则转身去想法子去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是与把孩子藏起来有关?!” 景王面露狼狈,震惊的望着满脸泪水的小花。 “是不是?” 其实小花心里早有猜测了,她一直想不透他为何会行事如此诡异,尤其是在她和两个孩子上面。 那个扩大后的西院,明明美轮美奂,却给她了一种鸟笼子的感觉。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都能送到手边来。大门之外还有一道大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来,同样的里面的人也不是都能出去,能出去的只有那么几个。 其实关于这一切,小花都知道。 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那次说不想孩子被外人知道是第一次他漏了口风,自那以后她心里就隐隐有了不安。 如今这不安终于落到实处,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种局面。 她知道他不是想抛弃他们母子三个,不要他们了,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花不敢去猜想,因为她一猜想就忍不住心颤……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只能用颤抖的嗓音这样问他。 “你别问。” 隐隐的,景王素来淡漠如尘的面上竟带了一丝乞求,让小花看得泪水忍不住又滚落了一串下来。 “好,我不问了。”小花擦擦眼泪,说道,“但,不准丢下我和两个孩子。” 景王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你听话……”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依依叫‘父王、娘’的声音。 “小公子和小小姐吵着要夫人和殿下呢。” 丁香、春草抱着儿和依依,眼含担忧的走进来。依依和儿看到娘和父王,都伸着手要抱抱。 小花把依依接过,丢到景王怀里,又抱过儿,然后让丁香和春草两人出去。 “依依、儿,父王不要我们了……” 这样说了一句,小花便哭了起来,哭得颇为凄惨可怜。 两个孩子看娘哭了,都是愣愣的。还不到两岁的娃儿懂什么,见娘哭,便都哭了起来。依依哭得很大声,一边哭,一边抱着景王脖子不丢,“父王,别不要。” 儿则是用小手在小花脸上抹着,眼泪汪汪的去看景王。 一时之间,屋里全是娘仨个的哭声。 景王直接手足无措了,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没有不要,没有不要……”说来说去,就只知道说这一句。 小花得寸进尺,“那咱们回府去?” “你听话……” 听话的后面还没说出来,小花又开始嚷着哭了起来,“以后依依和儿就是没人疼的孩子了,父王不要咱们了……” “你别瞎想。” 景王脖子上吊着小依依,坐到小花身边,用手环住她,抚着她的发。 “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让你们住在这里一段时间。过些日子,我便来接你和孩子。” “你撒谎!” 景王面上一僵,无奈的抹脸一把,好吧,他确实撒谎。 这个计划很久以前就有了,从她有了孩子那一刻。如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虽是所有事情都是按着他所想的进行着,但最后到底如何,他真的没有把握。 他什么都可以赌上,但他赌不起她和两个孩子。所以才会有这次出行游玩,景王甚至早就想好了,他们住在这里无忧无虑。如果事成,他来接他们,如果事败,后路也早已安排好。 孩子没有外人知道,自然不会有追查,而她,他也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自是可以金蝉脱壳。 至于自己,景王也早已给自己规划好了结局,如果事败,他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他其实可以像云王所说那样,带着她和孩子逃。可也如他所说的那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找不到他的尸首,追捕就永远不会停止,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和孩子永远活在不停的逃亡之中呢?! 更何况,他的尊严,属于皇族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这种行为。 “你果然撒谎了!骆z你实在太坏了,我全心全意对你,孩子给你养了这么大,你居然对我撒谎。你是不是想与王妃重归旧好,觉得咱们碍眼了?嫌碍眼了就直说,不用撒谎的。” 小花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胡搅蛮缠,可如若不胡搅蛮缠,她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来打消这个执拗男人心中的打算。 “你别乱想,没有。” 景王曾耳闻有这么一个说法,女人都是胡搅蛮缠的,最擅长的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给他普及这样知识的,是他的武艺师傅严蛮子,他总是在他面前抱怨家中妇人太难缠。还有府中一些武将有女眷的,也曾议论过这种事,被他听到过。 与小花儿在一起这么久,他曾想过那些人说的话都是无稽之谈,因为他的小花儿很善解人意,很懂事,懂事的甚至让人忍不住心疼。可此时他才知道,‘前辈’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花儿这种行为,是不是叫做胡搅蛮缠? “那你带我们回府。” “不行。”说不赢妇人的景王,只能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说话方式,拒绝的很果断。 “好,我们住在这里,不回去了。” 景王惊讶之余又有些心安,可小花下一句话打破了他这种荒谬的念头。 “你前脚走,我后脚抱孩子跳河去!” 在景王讶然的眼神中,这话就这么从小花小嘴里蹦了出来,甚至让景王有一种荒诞感。 “反正你也不要我们了,没爹的孩子很可怜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是终极招数,三上吊吗?只是上吊,换成了抱孩子跳河? 脑海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景王无奈的又抱住她,“你别胡闹。” “我没胡闹,我说的是真的。”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殿下,有府里的信。” 景王松开抱着小花的手,坐正身子,“进。” 林青亭走进来看到一幅颇为神奇的场面。 那个传闻中的花夫人抱着小主子半侧身子坐在榻上,而殿下则是脖子上吊着另一个小主子坐在一旁,本来很正经的坐姿,很威严的表情,却因为脖子上多了一个还在抽抽搭搭的小女娃儿而多了几分诡异。 他也没敢多看,把信递给了景王。 景王这次出行并没有带福顺,只带了十来个心腹仪卫。本是想都留在这里护着她和两个孩子,却计划不如变化快,怎么也说服不了她。 看完信,景王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挥挥手,林青亭便退了下去。 景王侧脸看向一旁扭着身子的她,又看脖子上撇嘴抹眼泪的女儿。 “真的不愿住在这里?” 小花正过身子,面向他,莹莹的眼中满是泪水,“和殿下一起回府。” 又是一声几欲无声的叹气,过了良久,景王才无奈点头。 景王赶着回府,所以并没有耽误时间,很快便吩咐启程了。 一路上小花都处于恍惚状态,只知道紧紧抓着景王的手不丢。景王和她说了好几次一定带她回去,她也是不放手,似乎总怕他是骗她的,把他们母子几个给丢下了。 直到回到熟悉的西院,小花才放下悬空很久的心,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见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 133、137 ==第137章== “你怎么在这儿?” 小花面露震惊,满脸不可思议。 西院,她的院子里,她的屋里,居然进了别人,那个别人还大明大白的坐在她每次爱坐的窗下。 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一个早该在两年多前就应该消失的人。 这个人小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相似桃花眼,那张熟悉的脸。 是那名叫倩的少女。 哦,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两年多未见,倩已经成为了一个颇为漂亮的女子。梳着好看的随云髻,头上珠光宝气,一身烟霞色襦裙,分外妖娆。 小花很快便反应过来,质问一旁福顺,“她怎么在这儿?” 福顺看到景王身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花夫人,心中连连叫苦,他看了景王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一眼刺激到小花,她转身看着景王,眼中有不敢置信。再去看那倩,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全是她的东西。 “你不带我们回来,就是因为她?” “不是,你听我说……” “这就是你不带我回来的原因?”纤白玉指直指着同样面色震惊的倩,小花看着景王的眼,说道:“这就是你那么反常的原因?!” 随着这几句话,一字一句的出口,小花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悬着眼眶内的泪水也凝住了。 “其实你可以明说的,不用找些别的借口,婢妾一向懂得分寸。” 她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他不带她回来居然是这个原因,她想到过景王妃,想到过许多,唯独没有想到她身上! 明明就是一个陌生人,明明就应该是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为什么此刻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她的面前…… 这人应该是两年前就被福顺送走了,此时却出现了…… 他究竟藏了她多久? “你藏了她两年多?还是你不是藏了她,而是――藏了我?” “我――” “这就是这所有一切的原因?”小花边说,边指了四周一圈,“还有孩子也不让知道?” 景王站在那里,面上的表情一点点收敛起来,不言也不语。 “骆z,你让我如此陌生,你让我觉得自己真不要脸!我应该识趣的,我不应该强迫着要回来,你要是明说,我不会死乞白赖回来的……” “你要是如此想,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出后,景王的表情变成了很久以前的漠然,那种全然的淡漠,淡漠的仿若不似凡人,而是神佛。 娇艳却又僵硬至极的脸再也维持不住了,终于龟裂,在眼泪流下来的那一刻,小花选择了捂着眼睛,背过身,蹲了下来。 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也不若之前逼他带她回来那种撒娇似得哭,这种哭没有声音,却能看到那单薄的肩微微颤抖。极力想藏起来的绝望,仿佛一瞬间自己的世界完全崩塌。 …… 屋中静得吓人,倩面色仓皇,不停的看着场中的三个人。想说什么,却被福顺逆狠狠地瞪了一眼,闭了嘴。 “孤王,让人把你,还送回那个地方。” 颤抖的肩剧烈一抖,又凝住,过了好半响,她背对着众人站直起身。 “好。” 其实她的泪水没有停下,也停不下来,只是当他做出这种事后,她便再也不愿当着他哭。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小花就知道,女人的泪水是不值钱的,尤其在一个心里已经没有你的男人面前,尤其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笑比哭要好。 可是她此时笑不出,也没办法笑出来。 这时,抱着两个孩子的丁香和春草走了进来,见屋中情形吓得止了步。 小花擦干眼泪,迎了上去,接过春草手里的依依。 “春草,还记得当初我的那个小箱子吗?” 春草一时之间有些发愣,看看景王,看看倩,又看看小花。 “就是之前的那一个,把它拿出来,我们走。” 话说完,小花便抱着依依走了出去,丁香只能跟在后面。春草很快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直接从景王面前跑过去。 “你干什么进我的卧房?”倩突然尖声道,拽住从她身旁擦过去的春草。 春草冷笑一声,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呸,你的卧房?也不照镜子瞅瞅,你配吗?” 扇完人,春草也没耽误,就进了卧房。没一会儿,便抱了个小箱子出来。不知为何,她满脸都是泪水,也没看还站在屋里的三人,便出去外面。 “夫人,东西拿了,咱们去哪儿?” “离开这里。” 被抱着的儿和依依满脸茫然,两个小家伙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一样,大眼虽是瞅着正房那里,却没敢出声,连一向最喜欢叽叽喳喳的依依都没说话。 几人出了西院门,门外巷道里几辆马车还停在那处,正在往下搬东西。 见进去又出来的夫人上了马车,一旁的宫人太监们也不敢动了。 “夫人真的要走吗?那是咱们的院子,凭什么让给她!”春草一脸气愤的说道。 “那从来不是咱们的院子。”小花说完这句,看向丁香,“丁香,你要跟我走吗?可能走了以后,就不会回来了。” 丁香笑了笑,“夫人去哪儿,丁香自然也跟去哪儿的。” …… “她走了?” 西院正房里,小花经常坐的那处地方,景王一个人在那里呆坐了良久,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才出声问道。 “是的。” “仪卫还是之前安排的那几个?” “是的。” “她有没有再哭?孩子有没有吓到?” 福顺忍了良久,终于叹声说道:“殿下,你这又是何必?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往回带,何必把人带回来,又闹出这样的误会?老奴还没见过那么伤心的夫人呢。” “她太胡搅蛮缠了,还说要抱着孩子去跳河,孤王拗不过她……”景王的腔调怪异极了,明明听着像是玩笑的口吻,却又有遮掩不住的颤抖。 福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愁苦着老脸站在那里。 过了良久良久,景王才站直起身。 “殿下,那倩怎么办?” “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福顺叹了口气,“是。” *** 小花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丁香和春草两人,又回到了那个叫做屏的小城。 到的第一日,她浑浑噩噩睡了一日,第二日她一大早便起来了。这次跟来的人很多,有十来名仪卫还有两个孩子身边的奶娘与宫人。 小花让丁香把仪卫队长赵大叫了来,给他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在这城里买一间小院子。不用太大,一进便好。又特别说了一句,价钱超过一百两的不要,太大的也不要。 赵大一头雾水,又看夫人态度坚决,只能拿着银子带人出去买院子去了。 小花回到内室,春草一脸担忧的和丁香说道:“肯定出事情了,夫人这次是动真格的。” 丁香先是疑惑夫人的怪异举动,又见春草如此说,就出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草一脸纠结,口里不停的喃喃,“肯定是了,夫人这次定是生气了。” “说话就好好说,别没头没尾的。” 春草一脸彷徨的看着丁香,“你不知道,那时候你还没到夫人身边来,当初夫人还是个小宫人,我们俩住在一个屋。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数着月钱计划以后出府的生活,那时候夫人跟我说过,以后要是出府了,就用攒下来的钱买一个小院子,做点小生意用来维持生计。” 丁香一脸的震惊,“这、这……” “夫人那箱子你应该知道的吧,平时从来不动用,以往发了分例银子便收起来放进箱子里。夫人走时什么都没让带,就让我把箱子抱出来,你说能是什么意思啊!”春草突然想到什么,又急道:“糟了糟了,出来太匆忙,我的小箱子也没带出来呢,那是我攒了好久的月钱!” “你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殿下怎么可能让夫人操心日后的生计?!” “哎呀,你不信就算了,你往后看就明白了。看来殿下真的是把夫人心伤透了,我去劝劝夫人去……”说着,春草就急急忙忙进了内室去了。 事实证明春草说的确实成真的了。 赵大不知花夫人是何意,拿着银子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回来后便被花夫人叫了过来,问他买的院子,见夫人态度严峻,并不像是闹着玩,赵大只能说院子下午再去看,上午没看到合适的。 下午赵大出去,等傍晚回来时,带了一间院子的房契。 房子一共花了80多两,还剩了十多两,换小花以前的做派,自是算打赏了,这次却是把银子给了春草收起来。 第二日,小花起了个大早,让丁香留在家里看孩子,自己带着春草让赵大领着去看那院子。 院子不大,也就一进的小院子。小巧玲珑,四四方方,进门是影壁,过了影壁便是整个院子了。三间正房,东边是厢房,右边则是灶房,柴房,杂物房。院子里有一口井,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 这房子的地段很不错,左右都是附近的住户人家,出了这条路,往外走一段便是一条大路。闹中有静,很是便利。 看过房子后,小花极为满意,又带着春草上了马车,让赵大赶着去了绸缎庄。进去后,并没有理会店老板推荐的各种上好的缎子,而是卖了一些棉布,一些价格没那么昂贵的各式布料。 赵大要付钱,小花没让,而是自己付了银子。让赵大把布匹抬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春草问道:“夫人,您真的决定了。” 小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不觉得那座小院子很好吗?虽是小点,但够咱们住了。当然,你要是不愿,可以回府里去,府里应该不会亏待你们的。” 春草急得眼泪汪汪的,“春草自是跟着夫人的,当初咱们都说好了,您可不能反悔。” “我自是不反悔的,就怕你过不好这种苦日子。” “哪个不是苦日子过来的啊,怎么就不能过了。”春草擦擦眼泪,又说道:“您又何必和殿下怄这个气,为什么要便宜那个死狐狸精!” 小花面上表情一凝,蹙眉说道:“以后不要提他们了,再提你就回去。” “好好好,奴婢不提了。” 连着几日,小花都带着人出来置办各种东西送到那个小院子里。赵大越看越心悸,就派人往府里送信去了。 福顺接到信后,愁眉苦脸的,景王看过,久久没有言语。 置办完各种东西后,小花带着丁香去看了一次,中间有问她是否决定要继续跟着她了。丁香此时差不多已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句‘夫人去哪儿,丁香去哪儿。’ 也没有选什么黄道吉日,第二日小花便带着两个孩子和丁香春草去了那个院子了。两个孩子身边的奶娘和宫人没有带,只是赵大带着两个仪卫跟了来。 小花进了院子,让赵大带着自己的人出去,等他们出去后,她便从里头关了院门。 自此这座小院子里就剩了她与丁香春草两人,还有两个孩子了。 134、138 ==第138章== 院门还在不停的被敲着,门外的赵大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送信回府,府里什么都没说,只说夫人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他们在一旁看护着就好。这下可好了,连看护都不让看护了,直接把他们撵了出来。 小花牵着依依和儿带他们去看新家了,只对丁香说了一句,去对他们说让他们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丁香去转述了一遍,也不知道她对门外人说了什么,敲门声终于停下了。 这两日依依和儿沉默的厉害,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小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这会儿被小花带着满屋子逛了下,小孩子忘性大,脸上都露出了新奇的表情。 依依嘟着嘴说了句,父王。 小花知道孩子们想景王了,可此时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只能装作没听到。这么小的孩子记人能记多久,过些日子可能就会忘了。 正房有三间屋,一间正堂,一间卧房,另外一间小花则是布置成了两个孩子的房间。她本来是准备让两个孩子和她一起睡的,春草说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到时候她和丁香帮忙带,也得有个地方。 东厢那边有两间屋,春草和丁香一人一间。一共五间房,不大也不小,刚刚够住。 安顿好后就是中午了,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柴米油盐酱醋粮食,还有各种菜,小花都有买,灶房的家什也是齐全的。 可怎么做饭呢?谁会做呢? 一共三个大人,说起来都是穷苦出身,说起来以前都是奴婢出身,可平日里并不需要她们上灶做饭。 这搬进新屋的第一日,三人就愁了。 小花曾和贺嬷嬷学过两手灶上的把式,她便说她来做饭,春草说以前在家烧过火,她来烧火。以往最为能干的丁香倒是无用武之地了,只能说她去哄小公子和小小姐去。 丁香有些不放心,也没敢走远,搬了一只小杌子坐在灶房门外,看着在一旁玩耍的儿和依依。 这顿饭做了许久,最后端上桌的只有三个菜一份汤。两个素菜,一个干炒鸡块,还有一份白菜豆腐肉片汤。菜和汤都还不错,颜色正常,唯独那米饭有些糊了,可以看到焦黑色的锅巴,幸好的是米都蒸熟了,把黑黄色都挑开,还是能入口的。 小花率先拿了碗盛饭试吃了一下,觉得能吃,才叫丁香和春草来吃。 这两个人不愿和小花同桌共食,小花说这屋里就这一张饭桌,难不成去蹲墙角吃?又说以后不要讲究这些,就她们三个,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好好考虑怎么把日子过好。 丁香这才和春草一起坐下。 第一次做饭,第一次烧火,也是满新奇的感受。春草又是个活泼的性子,很快饭桌上气氛便好了起来。小花随便吃了两口,便起身盛了饭用肉片汤泡了,又夹了些小娃儿能吃的菜去喂两个孩子,丁香和春草要来帮忙,小花没让。 两个孩子坐在小杌子上,小花坐在他们面前。一碗饭,一只汤匙,儿一口依依一口,吃得倒也和谐。两个小的也没有觉得口里的饭比以往要难吃不少,还以为娘和他们玩游戏呢,都乖乖坐在小杌子上,让张口就张口。 一顿饭吃下来,中间没有出任何岔子。丁香和春草这才明白夫人为什么不让她们帮忙的意思。 “他们总是要习惯身边没有人侍候的日子,这样不是挺好?” 是挺好,只是春草总觉得夫人和两个小主子委屈了。 春草能明白小花行为里的意图,却不能明白她的根本意思。在她的想法中,哪怕殿下有了新欢,哪怕夫人与殿下怄气,殿下在生活上也不会亏待夫人了,夫人又何必如此。 其实也小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做,那一刻,她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让春草去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的她不要。 而后到了这里,最起初的一点想法一点点在她脑海里成型。 是的,不是她的,她通通都不要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她只是听从了自己的心。 此刻坐在这间并不豪华的屋子里,喂着两个孩子吃着并不可口的饭菜。儿子女儿很乖,吃得很开心,小花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却又有一种开心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复杂情绪在心中交织。 没关系,没了她,她还有两个孩子。 *** 既然打算要长久在这里过日子的,那么日后的日子必须要有计划。 晚上,小花清算了一下自己所有家当。 当初在z泰殿里,她攒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后来到西院,她的月例银子一个月是二十两,除过打赏什么的,两年多下来攒了五百多两银子。这全部是她的家当,不带任何景王的赏赐的给予的。 买了这座小院,置办各种用物花了近一百五十两,现如今小花还有不到四百两银子。 四百两银子,三个妇人两个幼童,只过粗菜淡饭的日子也仅能维持十多年。之后的生活,还是没有着落。 不过因为手里有这些积蓄,小花倒也没有太急切未来的生计。没关系,她有时间慢慢来考量。 小花把银子装进箱子放进柜子里,浴间那里传来依依叽里呱啦的笑声。 没一会儿,丁香便用大块棉布包着依依抱了出来,依依似乎很兴奋,手舞足蹈。同样造型被抱着出来的还有儿,儿脸上也是笑,只是比依依含蓄多了。 两个光屁股小娃儿被放在了床上,春草去拿儿和依依的小衣裳,丁香则是拿着帕子给依依擦身子。依依不让,在床上扭来扭去,小花接过帕子,拍了下依依的小屁股。 “好了,别闹了,待会着凉了。” “着凉了,着凉了。”依依嘴里咕叽着。 “春草你给她穿上衣裳。” “春草穿衣裳,春草穿衣裳……” 春草看着可爱的小小姐,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揉揉,“好的,小小姐,咱们穿衣裳。” 小花正在给儿子擦水,插了句,“以后别叫她小小姐了,叫名字。” “那怎么可以呢?小小姐就是小小姐啊。” “以后就不是小小姐了,所以叫她依依,还有以后也别叫我夫人了。” “依依,依依……”嘴不停的依依又在一旁插嘴道。 春草一脸为难,“不可以的,这怎么能行!” “住在这里,叫夫人、小姐多招人眼啊,咱们还是低调点好。” “可是――” “就这么说了,听我的。” “是。” 儿和依依都穿好了衣裳,依依还去闹哥哥,不是拽他手,就是拽他耳朵。儿烦了,小脸直皱去了床尾那处。 “依依,晚上和娘睡好不好?” 依依大大的眼睛直闪,奶声奶气说道:“好。” “还有哥哥,咱们一起睡。” 小孩子玩一会儿便累了,小花把依依和儿放进床里侧,自己则是睡在外侧挡着。丁香见都躺下了,便听从小花的把烛台拿到床边案上放下。 “夫人,晚上还是丁香守夜吧,你带着小小姐和小公子会休息不好的。” 小花不在意的说道:“有什么休息不好的,还有以后别叫夫人了。” 丁香无奈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是。 *** 赵大把消息递回景王府,不光福顺呆了,景王也愣住了。 “夫人这是犟上了,把人都撵了回来,带着两个小主子,身边只有两个人服侍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福顺心痛的满脸褶子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在一旁叹气。 “据赵大说,小院里的生活极为简朴,他见丁香出来买过两次菜,每次买的都是些白菜豆腐之类的贱菜,那些东西怎么能吃!他买了东西送过去,里面根本不给他开门,夫人还递了个盒子出来,就是这个――”福顺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 景王打开一看,里头是几样女人家的首饰,最上面那只簪子非常眼熟。 是那只她最爱的蝴蝶簪。 她连这个都送回来了。 从那个院子里搬走的时候,她就和孩子一人一身衣裳,其他的什么都没拿,现在连身上带的几样首饰都送回来了。 果然是什么都不要了吗?连他都不要了。 景王磨蹭着那只蝴蝶簪,手在颤抖。 “殿下,夫人那边可该如何是好啊!” “让赵大在一旁暗中保护着,其他的她愿意如何――就先如何吧。” “可三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生活可怎么办!” “她临走的时候,带的那只箱子里有她的分例银子,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的。” 福顺还想说什么,被景王打断了。 “你退下。” “是。” *** 见夫人把最喜欢的那只簪子都送回去了,一直还想劝导小花的春草和丁香两人彻底不敢说话了。 把所有杂念全抛开,一心一意在小院里过起日子来。 本来不会做饭的春草和丁香都在学着做,还有洗衣服打扫院子卫生,丁香年纪大点人也稳重,她便负责每日去集市买些肉菜什么的生活必需品。 小花甚至还让丁香买了几只小鸡崽回来,准备喂大了下蛋吃。 自从院子里多了几只小鸡崽,儿和依依再也不会没玩的。成日里就看到两个嘴里‘咕咕咕咕’去找小鸡崽玩。玩久了,两个孩子见小鸡崽到处找虫子吃,也学会拿着小棍子在地上戳来戳去给小鸡找虫子吃。 丁香一起先还拦过,觉得这种事是小公子和小小姐不该干的,被小花制止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公子和小小姐天高任鸟飞满院子撒欢。 一身棉布的小衣裳,成日里玩得脏兮兮的,要不是皮肤白点五官精致了点,看起来还真如一般市井家的小孩儿。 小花她们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有邻居上门了。 是隔壁家的一个大娘,端着自家蒸的馒头来的。说看着隔壁住了人,一直没见出来,便来走动走动。 马大娘住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家里人口简单,就是老两口,并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小孙子。马大娘为人很热情,说远亲不如近邻,还说这一屋子妇道人家,有什么事就在院子对着隔壁喊一声就成。 小花和马大娘家共用着一堵院墙,确实站在墙角下大喊一声,那边就能听到。 礼尚往来,也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小花第二日就给马大娘送了包子,不过不是自家蒸的,是街上买的,如今小花三个的水平还不会自己蒸包子。 135、139 ==第139章== 小花住的这条巷子叫东郁林巷。 里面住了几十户人家,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家家户户都知根知底,突然来了一户陌生人家,自是好奇无比。 可这户人家门户甚严,几乎不见开院门,倒是有几次见一妇人出门买菜,可回来后便把大门给关严实了。 这才有了马大娘上门,算是一种邻居的亲近,也算是来了解一下邻居的信息。 小花对马大娘的说辞是,她是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丁香与春草两个一个是她姐姐,一个是妹子。 先不说姐姐妹子什么的,光小花这句寡妇就把丁香和春草惊掉了牙。春草比丁香要镇定点,因为她早之前就知道夫人打算日后出府了就扮作寡妇的,更何况现在有两个孩子,这寡妇也扮的。 只是殿下该怎么办?就这么被寡妇了? 春草这才明白了,女人怄气起来,才真叫狠。 一个屋里两个寡妇,马大娘连带着对这院子里的大小都怜悯了起来。隔三差五便过来说说话,见春草和丁香两人做家务笨拙,还开口指点她们。 甚至还带着自己儿媳妇并附近几个和善的小媳妇上门来做客,一来二去,小花几个便和巷子里的人家熟悉了。丁香再去买菜的时候,也会有人与她打个招呼啥的,或者有小媳妇拉着她一起同去。 丁香与熟悉的小媳妇同去买过几次菜,才知道她在外人眼里也是寡妇。想着自己的年纪和打扮,丁香只能摸摸鼻子认了。夫人成了寡妇,现如今倒好,她也成了寡妇了。 儿和依依也多了几个玩伴,都是附近人家的小娃儿,大的五六岁,小的两三岁。一起先儿和依依的玩伴是隔壁马大娘家的孙子毛蛋儿。 毛蛋儿比他们大一岁,今年三岁多了,人很活泼,三个小家伙儿玩过两次后,毛蛋儿便拉着两人出门去玩,然后便和巷子里其他小娃儿们熟悉了。 儿和依依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耍,小花和丁香春草是不放心的,每次出去还跟着一个人。后来经巷子里的一户人家指点才知道,不是人家放心自己的孩子,而是巷子里这么多人眼睛,都会帮忙看着的。 没发现有很多人家都不关院门的吗?那都是大人在家里做事,小娃儿在外面玩,顺带着盯一眼。还有的人家那些年纪大的大叔大婶们,闲的没事就在门口坐着聊天,也会帮着看的。 并且巷头有个叫老李头的老大爷,年纪一大把,没个后人,家里就他一个,成日里没事就坐在院子门口,不到天黑不回屋,有哪家小娃儿跑到巷口,他都会帮忙赶回去。 这下小花可算放心了,也学着别人家把院门开着,然后让两个孩子就在家门口玩。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不光小花脸上的笑容多了,丁香和春草两人也是。成日热热闹闹,邻里之间亲近友爱,比起在景王府那时候,似乎这样的生活才叫日子。 一到饭点的时候,整个巷子里都是大人叫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喊声。这个时候,小院里也会出来的一个人,有时候是小花,有时候是丁香春草,来叫儿和依依回家吃饭。 儿和依依在巷子的小娃儿人群里很受欢迎,一来两个娃娃长得漂亮,不但大人们看着稀罕,同龄的幼童们也喜欢。二来两人不像有的孩子那样,一不如意就在地上打滚哭。久而久之,那些三四岁,五六岁的都爱带着两人玩。 最重要的是儿和依依两人的娘很温柔,至少在小娃儿们心目中,依依和儿的娘不会骂人,也不会抽他们屁股,偶尔还会给他们好吃的糕点。如果自己的娘也能如此那该多好啊! 也因此,每次依依和儿回家吃饭的时候,身边总会跟一两个小娃儿。 “大胖来啦?中午在婶子家吃饭。” 大胖是巷子里一家卖猪肉的人家儿子,今年五岁了,生得虎头虎脑的。 自从依依加入到小伙伴的人群当中,大胖就总是跟前跟后的。还在一群小娃儿们中说,依依是他罩的,以后谁要敢欺负依依,他就揍他。 这话是春草回来讲给小花听的,把她可给逗了,这么小点点的孩子就知道‘罩’人了。 后来才知道大胖的爹,屠户张是这条巷子有名的壮汉,每次碰到有人欺负巷子里的弱小,他就会来上这么一句,然后大胖也学会了这个。 “谢谢婶子。” 看到这一点点的小娃儿煞有其事的道谢,可把小花弄了个啼笑皆非。 “不谢不谢,大胖能来家里吃饭,婶子很高兴,你看依依和儿以前不会自己吃饭,现在都学会了。” 那边依依坐在小杌子上,面前是一张小桌子,正等着开饭呢。与之相同的,儿面前也有这么一套小桌椅,是小花见巷子里有小娃儿的人家都有这么一套装备,她便请人做了两套回来。 也别说,确实好使,小点点的人儿,自己坐在杌子上,小桌子上放着一碗饭,也能有模有样的拿着勺子挖饭吃了。 当然,吃得肯定不熟练,总是把饭粒弄得到处都是,不过小花给两人穿了罩衣,吃完饭脱掉便好。 这罩衣也是巷子里有小孩儿的人家人手一件的,就是怕孩子吃饭弄脏了衣裳不好洗,小花便也用布给儿和依依一人做了两件。 “婶子给你盛饭,再给你搬个小杌子,你和依依用一个小桌子吃啊。” “行。”大胖脆生生的应道,自己便去搬了个小杌子,坐到依依旁边了。 三个小娃儿,一人一碗饭,大胖的碗要大上一点。都是一样的饭菜,有米饭,有菜汤,有蔬菜,有炒鸡蛋,还有小块儿没骨头的鸡胸脯肉。 “婶子,你家的饭真好吃。” “好吃以后就多来。”小花笑眯眯的说道,赞赏的看了丁香一眼。 丁香眼含笑意,有人夸她饭做得好吃,虽说是个小娃儿,但还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啊。 吃完饭,小花端了水,拿了棉帕子给三个小家伙儿洗手擦嘴。先把儿和依依弄干净后,又给大胖擦。 “婶子,你给大胖当娘吧,大胖喜欢你。” 儿小眼神很快的瞟过来,说了一句,“不行。” 小花微窘,笑着道:“这可不行啊,婶子是儿和依依的娘哦,是不能给大胖当娘的。” “真的吗?”小家伙儿泫然欲泣。 “对呀。”小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大胖有自己的娘的,不能随便认人当娘的。” “可是大胖没娘啊?” 小花一下子哑然了,望了望春草,春草点点头。 小花的表情复杂了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后大胖要是喜欢婶子家的饭,可以每天来吃。” 小娃儿的注意力转移的快,听到这话,大胖也没纠结很快便又是一脸笑了。 “婶子,大胖要回家了,要不然等下爹找不到,会揍我的。” “那你慢点跑,别摔着。” “哎。” …… 小花的日子越过越顺畅,赵大却是纠结了。 无他,这巷子里的人太多事了,他进来,或者手下进来,总会有人问东问西的。次数来多点,便会有人和盘查户籍似的,问他们家在哪儿是哪儿的人,干什么老来东榆林巷,没事不要在这里逗留,要不然就报官了。 把赵大问得窘迫至极,说自己有亲戚在这里,都没人相信。 其实也不怪人不信,而是赵大一伙人太诡异了,老是进巷子里什么也不干,就在那里走来走去,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很多有孩子的人家都怀疑是来拍花子的。 以至于赵大几人再来,便有人跟着他们,有时候是个大娘,有时候是个大叔,吃饭的时候都不拉下,人家就端着碗跟在你后面。 赵大很是无奈,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费了很多心思,才花了极其昂贵的价钱在巷子里买了个小院子。 有多昂贵? 当初小花这座院子,刚好是一户人家要举家迁徙才转卖的,卖了八十多两,这是市价。而赵大这座院子,是用高价诱惑人家卖的,整整给了二百两,价格翻了一倍不止。 贵就贵点吧,殿下交代的任务比较重要。住得近些,也好靠近保护。 住过来之后,赵大才知道他家夫人他家小主子如今成什么样子了。 夫人成日里一身布衣,打扮宛如平常老百姓,虽是很少出门,但偶尔也会到附近人家走动一下。两个小主子就更吓人了,穿得就像普通市井幼童那样的打扮,这也就算了,还跟着一群脏兮兮的小娃儿到处跑着玩。不是在这里看蚂蚁,就是在那里挖虫子,看得赵大欲生欲死。 这样的消息自是没忘往府里递去。 值得一提的是,赵大的院子就在小花家斜对门,看这边的动静极为方便。 巷子里短短的时间里搬来了两户人家,赵大等人自然也被巷中人列为了观察之列。 经过各位大娘大叔大婶们的观察,这户人家住了四五个男人,都没有成亲,因为没有女人,平日里什么也不干,很少出门,很多时候就是大敞着院门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巷中的消息流传的极为快,很快连小花也知道了斜对门搬来一家行为诡异的人家。旁边马大娘还专门交代小花,没事少出门,你们一屋子妇道人家的,有什么事就喊一声,大家都会出来的。 小花面上不显,心中疑惑,果不其然,第二日丁香便回来说了,对面是住的是赵大几个。小花脸上神色晦暗莫名,丁香春草在一旁也没敢出声。 可人家已经跟过来了,她还能不让跟吗?小花只能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 住了没几日,赵大很快便了解到巷中人家的特性了,也了解到他们这一群人实在诡异的很,正常人家都不会是这种样子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佯装出来走动,手里偶尔会带点肉食带点酒,找巷中的男人喝点。然后在喝酒过程中,言语透露出来一些自家的信息。 例如几个都是兄弟,父母不在了,兄弟几个是走镖的,平日里换着趟接活儿。不是不娶媳妇,是干得活计特殊、人穷又丑,没人愿意跟他们。 赵大说的颇为心酸,很快便赢得了巷中一些男人的同情,也因此巷中女人都知道这户姓赵人家的情况。看来确实是他们错认了,把好人当了坏人。 也因此,赵大家偶尔也会有巷中的男人们上门找他们兄弟喝酒了,甚至还透露出家里的妇人会帮他们留心的。 留心什么呢? 赵大晚上躺在炕上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136、第 137 章 ==第140章== 傍晚刚吃了晚饭,院门被敲响了。 去开门的是刚好就近的小花,门外是大胖的爹屠户张。 张屠户长得五大三粗的,个子又高又壮,但为人颇为爱干净,什么时候一身短褐都是干干净净的。 “陶家妹子。” 这声称呼,让小花愣了一下,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说道:“张大哥,有什么事吗?” 张屠户搔了搔脑袋,递过来一大块用荷叶包着的猪肉。 “咱家大胖总是在你家吃饭,真是不好意思,这点猪肉你收下,算是谢谢你的。” 小花连连推拒,“这可使不得,一顿两顿没什么的。” 小花还是知道这巷子里的人家大多都不富裕的,一斤猪肉十几文,很多户人家要吃几天。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家。” 没两句,张屠户就不改本性的粗声粗气起来。话说完,他有些心生忐忑的看了小花一眼,见她没露出厌恶,才放下心来。 “这……” “陶家妹子,咱家是卖猪肉的,真心不算啥,就当谢谢你照顾咱家大胖了。” “那谢谢张大哥了。” 小花把荷叶包接了下来,见张屠户还没走,问道:“张大哥,还有事儿吗?” “没,没了……” “那我就先进去了。”小花客气了一句,便转身进去把门阖上。 留下张屠户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 赵大正在屋里喝酒,赵三走了进来。 “换班了?” 赵三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兄弟两个喝了几盅,赵三说道:“刚才有男人给夫人送东西了。” 赵大口中的酒噗地一声喷了出来,面色怪异又紧张。 “谁这么大胆?!” “巷子里的张屠户。”与之相比,赵三的表情很淡定。 “送的什么?” “猪肉,听他说是谢谢夫人经常管他家小崽子吃饭的。” 赵大这才顺过气,骂道:“你他娘的臭小子,说话也不说全套。我还以为有男人对夫人动什么歪心思了呢。” 夫人对外称是寡妇的事,赵大是知道的,包括府里那边他也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也不知道殿下会是个什么表情。 殿下的表情,他赵大暂时管不了,他现在只能管着眼前的,保护好夫人和小主子,当然也要保护她不被男人骚扰。 “这就属于是正常的人情往来,邻里之交。” 赵三有点不通世事,赵大这是在教他。 好吧,其实他们几个都不怎么通世事,以往日日就顾得苦训了,要么就是跟着殿下在外办事。都是大男人,谁懂这寻常老百姓是如何过日子的啊,赵大也是到这里后才慢慢学会了些。 赵三点点头,没有说话。既然老大说是正常就是正常吧,他才不会说他刚才见那屠户站夫人家门口时的表情有些不对。 也许他看错了呢?毕竟老大才是几人中最聪明的。 *** 景王府 西院 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些人在服侍,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却少了生气。 以往面上总是带着丝鲜活的人,再度回到以往那般寡言肃然。如果没有以往做对比还好,有了对比,就让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景王没有回z泰殿,西院这里仍是他驻足最多的地方,每晚歇息必会回来,福顺常顺也是常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可要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些端倪,景王更加淡漠了,几乎一日都难得能听到他说一句话,福顺的眉总是紧锁的,常顺本就是个冷面,现在冷面的程度直线上升。 院中宫人太监活动的范围也呈现一种怪异的状态,无论是经过还是干什么也好,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避着东厢那里。 正确的是说避着东厢旁边的角房那里。 倩坐在角房窗下的贵妃榻上,气得抑不能止。住在这种一看就是下人住的地方也就算了,下人还给她气受。 想着刚才她想去后面园子里散心被人拦下,她就气得面容扭曲。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现在这院子里都是一国的人,她能闹个脾气给谁看?还要被人眼带讥讽的看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倩突然听到外面有请安的声音,她立马站起来,奔了出去。 “殿下,你可要给婢妾做主啊。” 倩这么一喊,院中所有人目光都移到她身上来了。 “婢妾想去后面院子散下心,都被个奴才给拦住了。” 正房廊下的丁兰,站起身上前两步,“倩姑娘说的奴才是奴婢吗?那是夫人的园子,闲杂人等不能乱进。” 倩没料到这奴才敢当着殿下的面给自己难堪,恨得咬牙切齿,面上还要装出委屈。 “殿下你看――” 可惜景王看都没看,人便径直进了正房。 等殿下和福顺走后,院中跪下的人都站了起来,有的是面含讥讽的看了她一眼,有的却是直接一呸,道:“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身份是什么?倩懂又不懂。 那日,她本是与另外几个小宫人一起被送走的,却被单独的提了出来,之后便到了一座宅子里去生活了。宅子很大,人却很少,仅有几个下人都是服侍她的。倩不是不好奇这样表面下的真正原因,只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那种好奇心也淡了。 直到这次被送回景王府,见到了福顺。福顺对她说,以后你便是西院花夫人了,倩才心中暗喜,看来她这张脸也不是没用的,原来留着她还是来侍候殿下的。 至于原本的那个花夫人怎么了,去哪儿了,倩没有去问,她把福顺的话想的很简单,日后她就是那个取代花夫人的人。 她果然住进了西院,只是不能是正房,而是东厢的角房里。却允许她进出正房,但仅限花厅堂屋与东次间。东次间再里的那间房是不允许进的,那间房在倩眼里成了非常想要的东西。 一次她趁着宫人不在,进了里头的房间,是一间非常奢华的卧室。一切摆设都极尽奢华,梳妆台前的妆奁盒子盖都盖不住,全是能闪瞎她眼睛的女人家的首饰。 只要是女人都控制不了喜欢这些东西,倩也不例外,她神色痴迷的坐在梳妆台前把那些簪子步摇一个个在自己身子试,有了漂亮的首饰,必然少不了漂亮的衣裳搭配,倩便又打开了衣柜。 之后她穿着衣裳带着首饰坐在窗下的炕上,想象自己成了花夫人的日子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再然后她就看到梦魇中的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倩也很震惊,就像是一个偷了别人玩具被发现的小孩儿,可她又有点得意,她出现在这里是被人允许的,现在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之后发生的事太混乱了,倩仅能在一个宫人往自己卧房去的时候反射性的拽住她。 “你干什么进我的卧房?” 是的,倩得意的宣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很快的,她的脸被打了,被个宫人打了,打完了还呸她。 就凭你也配! 倩想找个人做主,却发现根本没人理她,福顺把她带出去训斥了一顿,严令以后她不准再进正房。 倩这才知道,有的人明明走了,却似乎没走,她的下人个个联手起来排挤她忽视她欺辱她。她本想着殿下一定会向着自己的,他定是不知道自己被如此欺负,此时才发现,是不是一切均是她想错了?! 倩正站着发愣,福顺走了过来,眉头紧皱,脸上形容不出来的不悦。 “你――” 倩还是有点怕福顺的,以往的记忆太过深刻,这个老太监是个翻脸就不认人的人,手段也严苛。 “福公公,有什么事?” 福顺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规矩没学好还是怎的?婢妾是能人人自称的吗?你应该自称的是奴婢。” 倩有些愣住了,她之所以自称婢妾,也是因为听她那么自称过,既然她日后要取代她,当着殿下这么自称难道不对?当然这话倩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喏喏没有出声。 “以后这两个嬷嬷负责教你规矩,没事不要出房门。” 说完这话福顺便走了,留下两个面容肃然的老嬷嬷。 倩彻底呆住了。 *** 东榆林巷有许多与小花差不多年纪的小媳妇儿,这些小媳妇们空暇之余都会坐在一起做做针线,择择菜,说说闲话,打发时间。 妇人们在一起有很多可聊的,例如养儿经,例如哪家的布料便宜,哪家的菜新鲜,还例如许多街头巷尾的八卦。 小花因为马大娘家的儿媳妇也加入了这么个群体来,因为这陶家妹子人长得好,说话也好听,很多小媳妇都喜欢来找她说话。这种小团体东榆林巷里有许多,以马大娘家儿媳妇翠枝,刘豆腐家媳妇,杨铁匠家媳妇等几个小媳妇为主的小团体,最近则是来小花家的次数多。 因为陶家妹子家里干净整洁,人口简单,巷中哪户人家不是几大口子人住在一起,有公婆有小姑小叔,妇人在一起聊八卦还是喜欢相对安静的环境。 反正小花和丁香春草成日也没事,这几个小媳妇都是那种性格极好的,也不介意多交几个朋友。 大家聊得很广泛,跑题速度也快,有可能前面还在说某某家儿媳妇和婆婆吵嘴了,后面又说到今天买菜时那家的菜可真嫩呀。 小花三个毕竟刚来,都是听得多,说的少。 “陶家妹子,姐姐也羡慕你这种悠闲日子,不用侍候婆婆,事情也少。可终究觉得女人家还是有个男人依靠比较好,你就没再考虑过?” 铁匠媳妇性格直爽,从来说话有一说一。换旁人听到这样的话,自然觉得这铁匠媳妇太多事了,但小花知道她其实是在替她着想。 小花对这样的言辞并不少听,巷子里的大娘小媳妇多多少少都会和她说过这样的话。毕竟一个寡妇带两个孩子,日子实在过得太辛苦了,有个男人依靠总是好的。 “孩子还小呢。”小花只能这么说,她总不能说她其实不是个寡妇,她也是有男人的,只是现在她男人不要她了。 豆腐媳妇在一旁插嘴,“小才好啊,娃儿现在不记事儿,容易养亲,这样以后男人才会娃儿好,哪个男人愿意养两个还记得自己爹的娃儿。” 这话已经让小花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只能佯装羞涩的笑了笑。 “别害羞,寡妇改嫁是正途,谁也不敢说要让寡妇守一辈子,咱们妇人啊,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陪在一旁的好。” 丁香蹲在一旁井边洗衣服,脸已经扭曲的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可她现在是个寡妇,夫人也是个寡妇,两个小主子是没爹的,所以她只能听着,内伤在心。 “就是就是,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屋子都是妇道人家,虽说现在有些积蓄,可日后怎么办?咱们妇人又不能像男人那样出去挣钱养家,还是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才好。” “咦,陶家妹子,你觉得张屠户人怎么样?我看你对大胖挺好的,咱们家毛蛋儿老说,大胖说想让你给他当娘。”翠枝在一旁说道。 “对呀对呀,我看大胖挺喜欢陶家妹子的。” “张屠户不行,配不上陶家妹子。”有个弱弱的声音在一旁说道。 137、第 138 章 ==第141章== 讨论正欢的几个小媳妇停滞了一下,瞅了正低头做羞涩状的小花一眼。 “也是,陶家妹子长得这么好。” 陶家妹子是她们东榆林巷长得最好的妇人,皮肤嫩白嫩白的,小脸儿精致,身段也玲珑,虽说是个小寡妇,但巷中有不少后生都偷偷的向人打听,这也是为什么这几个小媳妇今天会说到这个话题的原因,被托的人多了呗。 “我觉得何书生不错,人家可是个秀才。” “何秀才不行,长得太秀气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杂货铺那家后生不错。” “我觉得张屠户可以,家底子厚,卖猪肉的不缺钱也不缺肉,屋里就一个男人一个儿子,也没有婆婆。关键张屠户长得壮实,咱们妇人找个壮实的男人才有安全感。”看来这个小媳妇是比较欣赏张屠户那种人高马大型的。 “哎呀,秀娘,你太流氓了,男人壮实不代表那活儿好。” 秀娘还未答话,另一个小媳妇插言,“对对对,不光要考虑人品、家底赚钱能力啥的,那方面好,妇人才是福气。” “哟,看来你家那口子让你很满意喽。” 那媳妇呸了一口,“去去去,你家那个不好?不好你会是这种样子。” 这群小媳妇眼睛都毒,日子过得好,被滋润得好的,都是容光焕发,油红似白。反之,则是面容干黄,精神萎靡,一看就是在夫家过得不好的。 “自然是好的。” “我家那个不好。”一个小媳妇弱弱插言,“也不是不好,就是他娘太烦人了,总是蹲咱们窗下听墙角掐时间,吓得我们都不敢,我感觉我男人都快废了。。” “哎呀,你婆婆那臭毛病还没改?不是说你上次回娘家之后回来改了吗?” “改了没几日,又故态复萌了。” “这可不行……” 话题从给小花建议改嫁的对象,跳跃到为那个小媳妇出谋划策对付寡妇变态婆婆上了。 小花暗自庆幸终于不拿着她说事了,跟着又被这群小媳妇的生猛话题给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 一旁偷听春草早就羞得跑掉了,丁香正在晾衣裳,听得嘴角直抽搐。 可不得不说,在这群人身上,感觉到一种很鲜活的生命力,似乎这样才是过日子。 虽不富裕,但家家户户都是一夫一妻,没有姨娘小妾,没有争斗,没有肮脏。早就对嫁人绝望的丁香,突然觉得如果给她这么一个男人,知冷知热,过着平平凡凡鸡毛蒜皮但红红火火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 张屠户看似五大三粗,实际上是个挺仔细的人。 见儿子大胖去陶妹子家吃饭次数多了,隔三差五总会送来一块肉,说是感谢。 也确实,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又要做生意,难免照顾不到。有时候儿子东家吃点,西家吃点,一天就混过去了。所以张屠户经常拿着摊子上卖剩的肉,给儿子蹭饭的几家送些。 张屠户言辞恳切,又说不收以后就不让大胖来这里吃饭了,于是每次小花都推脱不过收下了。其实张屠户送的这点肉真的不当事,小花虽是把日子安排的仔细,但家里伙食还是挺好的,毕竟有两个孩子在,鸡鸭肉鱼顿顿都是不少的。 次数送多了,巷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看出了苗头。再见到张屠户的时候,免不了开几句玩笑,让他动作加快点,早点把人陶家妹子娶进门。 这下赵大可坐不住了,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虽说知道夫人不会如此,可这么下去怎么能行?烈女怕郎缠,毕竟夫人现在可是寡妇啊! 忙不迭的,就赶紧给府里送信过去了。 信中描述的极为清楚,例如这个屠户去送了多少次肉,如何利用自己儿子频频上门,例如他那儿子说了多少次想让小花给自己当娘,还有巷中有多少家给夫人做大媒的…… 只差明说,殿下,你再不想想办法,夫人可就被人娶走了。 景王此时正忙得昏天暗地的,连着几日都是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晋王那边动作越来越大,他几乎把手里的探子全部派过去才能探出端倪。 明面上,晋州齐州那边有聚集兵马之意,实则暗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晋州齐州的人暗中潜伏到京中去了。景王根据自己手上的消息得知,不少于两千之数。 这么大的动作,意欲为何,不言而喻。 幸好的是早年安插进去的人,此次也被派到京城去了,具体的得知并不详尽,大体还是能得知一些的。 刚处理完并把吩咐传下去,赵大的信送了过来。 赵大每隔两日送信回府一次,信中大体就是汇报夫人今天干了什么,两个小主子今天干了什么,其中以儿子女儿消息为多,毕竟小花出门的次数少。 景王见是那边的信,心情变好。天天忙得连膳都顾不上用,每次那边递信过来都是他最为高兴的时刻了。福顺也是知道的,所以信一到便拿了过来。 景王打开看,还没看完脸就黑了。黑得极其明显,带了一种有人抢自己东西的恼怒。 这种情形景王很陌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一个卖猪、卖猪肉的男人,肖想自己的女人,还想给自己儿子女儿当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可景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毕竟小花儿自称是寡妇,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当初赵大把寡妇这事报上来后,景王的脸色也是诡异了几日,一种无奈却又包容的神色。 被寡妇了可以忍,可有人想让寡妇改嫁不能忍啊,景王下意识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吩咐常顺备马外出。 直到翻身上了马背,景王发烫的大脑才冷静下来。 他这是要干什么去?现在很忙,一刻都走不开,时时刻刻都有各处的消息递过来等待他做决定…… 可他居然觉得这样很好,一刻都不想停。这些日子想她想得快疯了,只能把赵大递回来的信带在身上,闲暇下来便拿出来看看。 看她过着平凡老百姓的日子,看她自己洗衣做饭,看她小日子过得乐呵,看她在外人面前自称寡妇…… 她就那么想他死吗?可他心里知道她不是这样的,是他把她气狠了。 真想快点见到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让他进她的家门…… …… “张大哥,这肉真的不能再要了,你是做生意的,靠着吃口饭,哪能日日给我们送……” 张屠户很坚持,他的一贯态度都表现的很坚持,即使他心里很忐忑。 “陶家妹子,我没其他东西能谢谢你的,你们家也不容易,几个妇道人家带两个孩子,也要过日子,也要吃饭。我们家大胖老来你家吃饭,这都快成习惯了。吃一顿两顿也就算了,哪能日日来。这就当我给大胖交的伙食费,算是张大哥厚颜了……可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实在有点顾不上……” 张屠户还想说点什么用来说服陶家妹子,却发现陶家妹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一身黑衣形容不出来的男子。 为什么形容不出来,因为张屠户不识字,他只能跟着发呆的看着这个不应该出现在东榆林巷的男人。为什么说不应该出现?这是他的直觉。 小花回过神,心中有一种如释重负,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怨怼。 你为什么才来? “这位……”景王停顿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请问你找我夫人,有什么事吗?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你夫人?” 张屠户去看小花,见她半垂头也不否认。 遂,强自笑道:“这位……这位公子,你可能误会了,大家都是邻里关系,因为我家小崽子总是来打扰,这只是为了聊表谢意。”张屠户掂掂手里被荷叶包的的猪蹄,觉得在这人面前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自惭形秽。 “既然陶家妹子不愿要,那我就先走了。” 话说完,张屠户便走了,步履之间带了丝落荒而逃的仓皇。 门前恢复了寂静。 景王见她也不看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瘦了点,穿了一身青布衣裙,头上插着一只银簪子。很简单,却是让他怎么也看不够。 正恍惚着,见她不说话转身往门里走去,景王有些愣了。 她这表现的是不想理他,还是不原谅他?或者是其他意思?她对外自称是寡妇,景王想她是为了在外方便一些给自己找的身份,又或者是生他气了,此时见她仿佛不认识他的表现,那种她刚走时的恐慌又来了。 门口静悄悄的,他看着半敞的门。 她没关门,是不是就代表让他进去的意思? 各种经历的第一次都是在小花儿身上刷新的,景王只能摸摸鼻子僵着脸,踏进这座小院子。 刚绕过小巧的影壁,就听到女儿‘叽叽’的直叫,跟着便看到儿子女儿着了一身简陋的青布衣裤在院子里追着小鸡撒欢。一旁还有两个妇人,都穿得极为简朴,头上包着头帕,一个在打水,一个在洗菜,两个都是笑吟吟的看着俩孩子。 丁香和春草一愣,刚才两人还在说夫人总算把屠户张的肉拒回去了,怎么这殿下跟着进来了。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丁香丢了水桶,春草打翻了菜盆,两人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慌张行礼。 “给殿下……请、请安。”许久未行礼了,又是在这种小院,穿了这种衣裳,丁香和春草两人都极为别扭。 那边俩孩子见到这边动静,好奇的往这边瞄过来。 138、142 ==第142章== 依依歪着头端详了这个人一会儿,小眉头皱着,先试探叫了声‘父王’,跟着就嘭嘭嘭跑了过去。 儿瞄那人一眼,他才不会说他早就认出来了呢,比妹妹还快一点儿。想是这么想,他也扭扭捏捏的走了过去。 景王沉浸在孩子还认识他,与俩孩子围着他说‘你不见了,你去哪儿了,你不乖’的混乱当中。 小花走出来,瞄了那边一眼,对手脚无措的丁香春草说让她们做饭去,难不成晚上不用吃饭了。 晚饭很快便做好,丁香和春草两人还在灶房里讨论了‘殿下会不会在这里吃晚膳’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吃的可能占大多数,于是两人使了浑身解数,把家里的食材都用上了,才整治了四菜一汤出来。 两人把饭菜端到堂屋,在那张漆了红漆的小方桌上摆了,摆好后,两人便躲到灶房去了。 儿和依依也知道这样就是代表要吃饭了,手里拽景王袍角,嘴里喊着‘吃饭饭’。在体贴女儿的带领下,景王终于踏进了屋门。 小小的一间堂屋,中间是个简陋的小方桌,她坐在那处无悲也无喜的看着他们。眼里似乎有他,又似乎没他。 心被紧攥着,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小花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他心中的那丝尴尬与窘迫。 “坐好,吃饭。” 景王忙不迭去桌前坐好,小花有气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看向两个孩子。 “不吃饭了?” “吃,一起吃。”依依连点其头,嘴里说着。 儿拉着妹妹,去方桌一旁两张矮点的袖珍小桌子前坐下。景王惊奇的看着这一切,小桌子,小杌子,两个小小的人儿,乖乖的坐在那里。 小花端起两碗饭,放到儿子女儿面前,道:“慢点吃,不要把饭洒出来了。” “不洒,不洒。” “妹妹才洒。” 两个小家伙儿拿起自己专属的勺子吃饭,依依挖了两口,去看景王。 “父王吃。” 儿没说话,拧着眉头看那个人不吃的人。 景王看看一旁的小花,她僵着脸也不说话,盛饭的时候,多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看着面前那简陋的粗瓷碗,里面的米饭是普通的白米饭,并不是上好的碧粳米。桌上的菜很简单,一个丝瓜炒蛋,一个清炒蔬菜,一个河虾炒韭菜,一个红烧茄子,汤是肉片豆腐汤。 两个孩子吃得很开心,她也低着头吃着,景王却是有一丝心酸。觉得她和孩子都受苦了,哪怕他之前在府里用膳再怎么简单,可简简单单一样蔬菜做得也是极为精细的,哪像这里炒蔬菜就是炒的,而不是还要用什么各种高汤吊味儿。 景王端起碗,持起筷子,吃饭。明明味道不算好,可他吃着却觉得极合自己脾胃。 用完饭,小花把桌子收捡了,把盘碗筷拿到灶房,回来用抹布把桌子擦了,两个孩子的小桌子也擦干净。又去洗洗手,帮两个孩子把罩衣褪了。 “罩衣脱了,就不能去外面玩了知道了吗?” 依依讨价还价,“那先不脱。” 小花摸摸女儿的小脸儿,指指外面,“外面天黑了。” 依依做出惊恐的样子,小爪子捂着嘴,“天黑了,有狼抓小娃娃吃。” 把小花弄了个啼笑皆非,“谁告诉你的啊?” 儿在一旁说道:“大胖和毛蛋儿他们都说了。” “那还出去玩吗?” “不去,抓小娃娃吃。” “那一会儿让香姨烧水,洗澡澡。” 依依笑着拍巴掌,“洗澡澡,洗澡澡。父王也洗,和依依一起……” 孩子还记得以前和父王一起洗澡澡玩水呢! 小花没有说话,让两个小的在屋里玩,自己去了灶房。 依依跑到景王身边,爬上他的腿,坐好,又叫哥哥一起来坐。依依是个热心的小娃儿,有什么好东西总是乐于与人一起分享。包括刚才叫景王一起吃饭、洗澡,还有这会儿叫哥哥来坐父王的腿。 两个小娃娃一边坐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已经可以很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这归功于小花总是认真和两个孩子说话的成果。依依没有哥哥聪明,小嘴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让人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反正没什么主题,这个时候的幼童都是这样的。 儿却是调理清晰,连着说了几句话,把景王问得狼狈不已。 尤其儿子端坐在他腿上,拧着小眉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宛如一个成人在进行质问。 儿说的是―― “你去哪儿了?” “你不乖乱跑。” “大胖爹天天都在家。” 因为小花的影响,景王以往和两个孩子的对话也是不少的。女儿说的杂乱无章,他回的少,但儿子很小说话就调理清楚了,景王回答便多些也慎重些。 “父王有事情,很忙。” 儿拧着眉头,似乎思考了一下,问道:“赚钱去了?” 这种思路来自于巷子里的小伙伴们,因为儿总是听见谁谁谁说他爹赚钱去了,给他买好吃的。而且他也被人分享过所谓的好吃的,那种好吃的在儿眼里并不稀奇,毕竟以往在景王府什么没吃过,换了地方住小花也没亏过两个孩子,只是爹赚钱给娃娃买好吃的成为了一种逻辑线。 所以儿左右看了下,又用小手摸摸景王的怀里,“好吃的呢?” 景王愣住了,真正反应不过来。 儿一脸‘你好笨’的表情,说道:“毛蛋儿他爹出去赚钱,都给毛蛋儿买好吃的,还有大旺爹也是。” 剩下的话,儿没说,景王却是听到一个意思,人家爹赚钱都给自家娃娃买好吃的,你怎么不买。再加上依依也懂这个,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等好吃的,顿时让景王狼狈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爹――呃――” “没赚到钱?” 巷子里也有的幼童,爹没赚到钱回来,然后就没有好吃的,这个儿也是知道的。 “呃――” 儿拧眉思考,景王心里好紧张啊,他没有买好吃的怎么办?等会儿补可不可以? 谁知道儿说的却是,“娘应该不会拿大棒子打你的,娘不像大旺娘那么凶。” “但你以后要努力赚钱,要不然可能就会被大棒子打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景王已经思考无能了。 “娘别用大棒子打爹啦。” 依依的声音突然响起,景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花儿提了半桶水进来,后面跟着的春草,手里也拿了一只桶。 景王赶忙站起身,去接过小花手里的,拽了两下,她才松开手。 手里拿着桶,他不知该往哪儿去。小花往前走着,他才在后面跟上。 春草现在好想捂脸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夫人要提水进来,丁香死命不让,后来见劝阻无能,便让她进了来。这完全是毁了殿下以往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还有两个小主子居然和殿下说赚不到钱买吃的会被娘拿大棒子打。 都怨大旺他娘,打自己男人也不会背着些,总是满巷子的追,把小娃娃都教坏了。 不知为何,丁香只感到很无语很好笑,却没有害怕。 小小的浴间里,有一只浴桶,还有一个大木盆。景王提着桶还站在那处,丁香走上前把水注入大木盆里,他便也把水倒了进去。之间行为有些手忙脚乱,但是眼见的活儿也没出岔子。 丁香出去了,小花把两个娃娃剥光,放进大木盆里。 大木盆很大,两个娃娃面对面坐在里头也不会拥挤。一坐进去依依便宛如游龙入水,不停的用手撩水泼对面面哥哥。儿忍了两下,也用水泼她,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好了好了,水都泼完了,怎么洗澡澡??!” “洗澡澡,洗澡澡。” 两个白团团的小身子,她蹲在那里给孩子洗澡,一缕半长的鬓发垂在她的左脸上…… 景王凑了过去,蹲在她一旁,佯装很认真看她洗澡,终于没忍住自己的手,摸了摸她鬓边的发…… 小花鼻息一窒,一股酸意涌上喉间,拿着帕子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在孩子身上抹着。 很快便洗完了,小花在架子上拿了一大块干净的棉布,把依依包了起来。丁香和春草都不在,她便把孩子塞到景王怀里。 “抱到床上去。” 这是景王来之后,小花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心里有一丝小雀跃,抱着女儿乐滋滋去了卧房。 小花跟在后面把儿子也用棉布包了,去了卧房。 两个孩子要穿的衣裳已经在床上放好了,是春草拿的,她人却是没了踪迹。小花给孩子擦干身子,把小衣裳穿上。这之间,丁香和春草提了两大桶热水进来,是给小花备的洗澡水。 忙完后,小花拿着衣裳去里间沐浴,景王坐在床沿,看看床上的两个孩子,又去偷瞄浴间那处。里面哗啦啦响着撩水声,景王不由自主口干舌燥浑身火热了起来。 好想她…… 魂不守舍中,小花沐浴完走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上在灯光下带了一种莹润的光,耀眼生辉,衣裳穿得整整齐齐,也不像以往那般随意披件衣裳就出了来。 这是一种疏远…… 景王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小花看了看外面天色,道:“如果不走,就和孩子睡吧,我睡孩子那屋。” 说完人便走了,留下景王一个面对睁着小眼神看着他的儿,还有拽着他手的依依。他几不可闻的喟叹了一口气,给两个孩子盖上被子,等他们睡着。 屋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燃灯,窗外的月光洒射了进来,把整个屋里都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银光。 一个硕长的身影悄悄的走了进来,站了一会儿,褪下了外裳,摸上了床。 刚把朝思暮想的人儿抱进怀里,那人便睁开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直直的看着他。 “没话跟我说?” 黑暗中,景王脸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嘴盖了上去,边厮磨着她的唇,边轻声咛喃,“……小花儿,我想你……” 下面手也动了起来,有种急不可耐,也有一种急欲遮掩的企图。 小花去推他,却推不开,挣扎几下,越挣扎他倒越激动了。薄唇移到玉颈上舔咬吸吮,长指撩开了衣襟,拽下了兜衣,唇便跟着滑了下来…… 鼻息声低喘声交织在一起,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其实小花也是有些想景王的,怎么可能不想呢?她一直在等他来给她个解释,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学会了打马虎眼与装傻…… 很快,小花便没功夫思考了,她决定等会儿一定要把事儿问清楚了。 …… 139、143 ==第143章== 小花的想法最后也没落到实处,因为一晚上她都没闲下来。 那人也不知是荒久了还是怎的,蛮牛似的拉着她忙活了一晚上。她想开口问点什么,他就用嘴去堵她,等之后她实在撑不下去睡着了,再次醒来他人已经走了。 景王走了的消息是丁香说的,景王是夜里三更天走的。临走前对丁香说了一句,府里事情多,估计是让丁香转告小花的。 小花脸色难看的可以,坐在床上气得直拽被子。 亏她等他来给解释,等了这么久,亏她还让他进了门,最后还让他摸上了床。他倒好,吃干抹尽,啥话没说一句,人就跑了。 小花有一种自己亏大了的感觉,还有一种‘这人怎么成这样了,这还是那个景王殿下嘛’的诡异感。 院子里,两个孩子在问春草‘娘怎么还不起来’,春草傻傻的回答‘夫人累着了’。然后两个好奇的小娃儿就追着问,‘为什么娘会累着?’‘她是不是做饭累着了’之类的话。 小花坐在床上听得很清楚,有点无语春草的笨拙,又有些羞愤欲死的窘迫。 丁香看着夫人脸上那明显的窘意,丢下一句‘浴间沐浴的水已备好’,人便跑了。 小花沐浴后穿上衣裳,去了院子。 儿和依依已经被小伙伴拉出去玩耍了,在院子佯装做事的丁香和春草总是偷眼看她脸上的表情。小花心中的尴尬没法说,佯装去隔壁找马大娘媳妇说话去了。 谁知去了马大娘家情况也没见好,昨儿傍晚发生的那一幕,巷子里有不少人家都看到了。都在私下讨论陶家妹子哪里是个寡妇,明明是有男人的。 “你这人也是,明明有男人,还非说自己是寡妇。怎么了?和男人闹矛盾跑出来了?” 翠枝拿了个小杌子,让小花在一旁坐下。她正在剥豆荚,儿和依依在马家院子里和小毛蛋儿玩。 小花表情僵了僵。 翠枝了悟,“矛盾闹得有点大?看你平日里脾气那么好,没想到这么大的气性,把孩子带了出来,还把娘家挪了地方!” 翠枝这种说法,是根据小花丁香三个说辞推断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没有老人,就是家里没有长辈,又带了两孩子,现在男人找上门了,自然就是闹矛盾跑回来了,还专门搬了家让他不好找。 小花呐呐说道:“……他常年在外面忙事情……” “和好了?”翠枝取笑道:“听说你男人长得很俊。” 小花干笑了两声,“还行吧。” “你也是,小两口闹矛盾哪能说自己是寡妇呢。那你男人找来,你跟他回去吗?” 小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找了借口说道:“他家就他一个,他常年在外面忙着做生意,我这次是把整个家都搬了过来。本来那房子也旧了,该换了……” 翠枝点点头,也没往详细里问,拍拍她的手道:“两口子闹矛盾正常,差不多他认错了就行了,也别老给人脸色看。” 关键他根本没认错,还啥都不说吃干抹尽又跑了! 小花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翠枝好奇问道:“怎么了?” “人走了。” “啊?你男人这么忙啊,就在家里陪你和孩子一晚上?那是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那边三个小娃娃玩了一会儿,儿从兜兜里拿了一个小纸包出来,“我爹赚钱回来了,给我和妹妹买了好吃的,分一块你。” 毛蛋儿立马丢下手里的小棍子,凑了过来。 小纸包里是三块极为精致的点心,弥散着诱人的香气,小毛蛋儿不自觉得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凑手过去拿。 翠枝饶有意味的看了小花一眼,站起来道:“吃东西要洗手啊,来,婶子给你们洗手。” 小花坐在那里又逵中撸妒焙蜃乩戳税。垢19勇蚝贸缘摹 把好吃的分享给小伙伴,又和妹妹一人吃了一块点心,儿便带着妹妹和娘回家了。 “爹什么时候给儿买的点心?” 一进家门,小花便蹲下来问儿子。 “外面还是黑黑的,拿过来,妹妹睡着了,儿醒着。” 也就是说半夜走的时候了? “那爹有没有和儿说什么话?” “爹说让儿和依依听娘话,说他去赚钱了,过段时间就回来看我们。”儿拧着小眉头,“娘你说爹他怎么老乱跑啊,一点都不乖,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赚了钱就回来了。” *** 这一赚钱却是赚了整整近四个月,人才回来。 这几个月里,小花不是没想过他,不是没想他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可所知有限,她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东西是危险到他费尽心思的瞒她躲她,甚至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递过来。 偶尔她也会想到他是不是有了新欢,是不是已经忘了她,忘了孩子。内心深处她总是不愿相信这些,她等着他给她一个解释。 这四个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两个孩子长高了,比以往懂事了,东榆林巷的邻居实在热情,见小花不是寡妇,便把心思动到她‘姐姐’头上了。 也就是同为‘寡妇’的丁香。 介绍的对象很巧,就是斜对面的赵大。 赵大二十四五还没成亲,大光棍一个,屋里还有几个兄弟,不算穷得叮当响,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家。而丁香虽是个寡妇,但为人勤快性格好,配赵大还不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外人的心思,至于内里是如何,她们也是不知道的。 大娘和小媳妇们热心起来,那真是让人退避三舍。轮番上门来与丁香做交流,做她的工作,与此同时,巷子里的男人也被自家媳妇或者老娘驱使着去和赵大说。旁人是热情至极,这两个却是被闹得头疼不已。 也可能之间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偶尔丁香出门碰到对面赵大,总会觉得心情不一样,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羞涩。 而赵大,总是被人拿着和对面的丁香说,还被自己兄弟各种打趣,闹得他个大男人见个妇人也是臊得脸红脖子粗的。 小花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庆幸自己现在不是寡妇的同时,对这两个的事也是乐见其成的。宫人能不能成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总觉得女人还是有个男人在身边的好。 她甚至有意无意当着丁香面与春草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了中意的人,或者想嫁人了,一定要和我说,女人是经不起耽误的。 至于丁香有没有听进去,小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对面那赵大不知是想和这边套近乎还是怎么的,上门的次数多了起来。 如果他像以往那样总是送些比较精细的东西过来,自是没人给他开门的。罕见的,第一次他居然拿了一只兔子来。 说是自己兄弟在郊外打的,拿过来给这边加菜。 兔子是送到丁香手里的,给谁加菜不言而喻,于是小花便笑眯眯没说什么,晚上蹭吃了一顿兔子肉。 之后,赵大摸到了窍门,三五不时总会送点东西过来。都是那种很普通的东西,一筐子青菜啊,几条鱼,一条猪后腿呀什么的。 丁香想着别是殿下那边的交代,每次都收了下来,直到有一次在青菜篮子里发现了一支女儿家带的头花,一旁春草笑得捉狭,夫人笑得意味深长,她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原来不是殿下给夫人送的,而是那个人给自己送的。 所以说,女人的智商在某些时候是比较低的,一向聪明睿智稳重的丁香也有今日,也会露出这种呆傻的表情,着实让小花笑得捧腹不已。 丁香羞狠了,躲在屋里一整日都没出门。 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其他的小花也没看到,她只知道丁香和那边来往甚密了起来。 赵大送东西越来越频繁,而丁香也会用他送来的东西做了吃食给对面送去。之后小花才知道,对面赵大几个‘确实可怜’,几个大男人也没人做个饭什么的,总是去外面买了回来吃。 这话是丁香说的,小花心想‘确实’可怜,没想到男人个个都会使苦肉计!那次他来,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就是在使苦肉计不是么,然后她心软了,他吃干抹尽,却跑了…… 一想到这里,小花就气啊。 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当然这也是气头儿上,才会如此想的。气头儿过去了,她又会想,他要是回来了,表现好的话,她还是愿意原谅他的…… 小花曾在脑海里杜撰各种他回来的情形,她要如何给他脸色看,怎么不理他,怎么抱着孩子孤立他。他要怎么样,怎么样,她才会稍微原谅他那么一点点,然后他要怎么哄她,她才会给他好脸色看…… 她把所有情形都想到了,自己如何的反应也想到了。却没有想到当他真出现的那一刻,自己的反应居然会是如此…… 这日,小花出门去喊两个孩子回家吃饭。刚踏出门,就见他牵着两个孩子,朝她走了来…… 落日的余晖还未散去,给三人身上笼罩了一层金黄色的光。 她看着那人,痴痴的看着,他瘦得好厉害,人也没以往白了,她几乎认不出来了…… 然后眼泪哗啦一下崩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奔了过去抱着他,使劲的哭。 哭得很大声,有歇斯底里,有仓皇无助,有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担忧……把两个孩子吓到了,把景王也吓到了。 哭声震耳,许多邻居都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翠枝在一旁小声和人解释道:“这应该是她男人,好久没回来了,估计太激动了……” 景王脸色怪异,僵硬的任她抱着,他有听到一旁的动静,可他也反应不过来,只能用手环着她,抱着。 马大娘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 “憨闺女,哭什么,男人回来是好事,赶紧进屋去。” 她拉了小花一把,又对景王略带埋怨的说道:“你这后生也是,一出门就是大几个月,媳妇儿孩子都不管了。再晚点回来,估计娃娃都不认识你了……干啥非要出去这么久,小两口在一起才热乎,生意什么时候不能做,赚钱比和媳妇孩子在一起重要……” 景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孤……呃,是我错了……” “快别哭了,这是喜事。” 小花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看看四周的人,心里窘得不得了。她抹抹脸,对马大娘羞涩的笑了一下,便急急拉着景王还有两个孩子进院子里去了。 进了院子,才想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赶忙把手丢开。有点想发火,却因为情绪不对上不来。脸上哭得乱七八糟,小花只能窘得转身跑去洗脸了。 140、144 ==第144章== 这不见的四个月里,景王做了许多事。 其他暂且不提,他远赴了一趟京城。 京城那里各方涌动,说是千钧一发也不为过,他自然不能只干坐在景州遥控指挥。 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事毕,景王没管京城那里烂摊子熙帝是如何收拾,自己带人潜伏回了景州。 一到景州,就直奔这里而来。 小花去洗了脸回来,见他坐在那里被两个孩子围着问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 其实对于两岁多的孩子,记忆是并不长久的。他们知道爹是什么娘是谁,可你日子隔太久出现,很多娃儿都会不认人了。 依依就是,幸好的是儿记性比妹妹好多了,也是他认出景王来,才告诉妹妹这是爹爹的。‘爹’这个字打开了依依记忆最深处的枷锁,也可能是父女天性,也可能还记得小时候有个男人总是抱着自己,虽是不笑,却很有耐心。总而言之,依依和景王热乎的很快,没多一会儿,就知道抱着爹的脖子哈哈笑了。 儿却是有个性多了,直到景王看着他拧着小眉头的样子,想起什么把手里的点心盒子给他,他才稍露出一点童稚的喜悦。 喜悦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儿小宝宝可能意识到自己要体现出来比妹妹懂事一些,把盒子放在一边桌子上,满意的点点头。 只差对景王说,你做得很好,知道赚钱了要给家里娃娃买好吃的。 这种场景又让小花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女人的心情真的很奇怪,明明心里怨,明明日以继夜担忧,明明想好了不给他好脸色看,却在见到这人的那一刻,喷涌而来的是完全的欣喜与激动,其他的杂七杂八全部抛之脑后,再也记不起…… 丁香和春草把晚饭摆了上来,把两个孩子安置好吃饭,小花和景王也坐到了桌前。 小花僵着脸低头吃饭,突然一双筷子夹了些菜进她碗里,她没有说话,继续吃着。可能因为心绪纷乱,只干扒着碗里的饭,也不知道夹菜。景王叹了口气,见她碗里没菜了,便又给她夹。一顿下来,小花吃了不少,景王却没吃什么。 可他却并不感到饿,也不累,明明连赶了十多天的路回来的,在见到她和孩子那一瞬间,所有疲累辛劳全部消失殆尽。 用完晚饭,热水已经备好了。 现在天气渐冷,儿和依依也不是每日都洗澡了,给两个孩子洗完小脸并小手小脚,给他们换了睡觉时穿的衣裳,才让丁香抱下去哄睡。 小花去沐了浴,洗完了换景王去。 看得出来景王风尘仆仆的,所以给他备的水很多。景王是自己洗的,洗完后从浴桶里出来,见一旁架子上搭了一套男人的亵衣裤。 衣裳是干净崭新的,取下穿上,刚好合身。景王眼神一软,步出了浴间。 小花身形僵硬的躺在床里侧,背朝外面。景王上了床,靠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小花儿,让我先睡一会儿,好几日没睡了。” 埋在她颈处的男人,这么咕哝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小花轻吐了口气,缓缓放松身子。 身后是男人温暖的怀抱,这个怀抱环了自己两年多,日日夜夜。每次在这个怀抱里,似乎所有烦心的伤神的不开心的都能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里很静,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小花缓缓的闭上眼,两个心跳渐渐合为一拍。 *** 景王睡了很久,一直到第三日的早上才醒来。 这期间,对面赵大那里有人过来询问过,听闻殿下还在歇息,便转身走了。这期间,小院里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放轻动静,连依依都知道毛蛋儿来她家玩,竖着小指头嘘的让他不要大声说话,爹爹在睡觉。 小花和两个孩子在用早饭的时候,景王醒了,他披散着及腰长发随意套了件薄衫走了出来。小花眼里闪过一抹喜悦,吩咐丁香去多加一副碗筷过来。 早饭很简单,稀粥小菜,配了一些馒头包子。景王可能是真的饿了,喝了两碗稀粥,吃了三个包子,才停下。 孩子叫丁香领出去玩了,小花和景王回到室内。刚用完饭,景王神情里带了一丝慵懒,斜斜的靠在床头,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小花。见她思索着怎么开口询问,他将她拉进怀里,抽了她的发簪,任她长发披散满床,大掌慢慢顺着。 “我的身份你应该知晓,当今圣上熙帝是我的父皇。成年皇子有五人,也仅有这五人……” 景王缓缓开始述说着,小花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的震鸣,随着他缓慢的语速开始了解他的世界。 对于富贵人家的暗里的斗争,小花清楚,她也见过为了争家产兄弟之间丑陋的嘴脸。包括上辈子的四少爷阮思义,一起先的兄谦弟让,到最后也变得暗里机锋四起。 是人总容易心里不平衡,同样都是儿子,同样一个爹娘,凭什么让我去让你?让到最后爵位给你了,我的前程让你了,你还总是明里暗里打压于我? 小花不是没见过世子对四少爷的好,府中人人也都说世子对少爷好,可是好不好只有自身才能体会的。小花上辈子是阮思义身边得宠的姨娘,自是能知道一些私密的事,她也是明白什么叫做表面工作的。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争斗从来不同于后院女人的争风吃醋,而侯府里的争斗更是不能与皇家相比。 原来地位高,所享的尊荣多,都不是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天家无父子,兄弟也可以自相残杀。你也可以不争,不争的下场就是任人鱼肉。 景王说得并不详尽,也就把大体的说了一下。包括为什么把小花和两个孩子藏起来,都做了解释。 他解释的言语很简练,可小花却能明白里头的意思。他一直的打算就是如果他出了事,她和孩子就会被送走,送的远远的。而他,自然是死了…… 这个打算从她有身子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所以才会有被圈起来的西院,被藏起来的孩子,有带她出来游玩后的决定,有那个样貌神似她的替身…… 小花早就爬在景王怀里哭得泪流满面,这个人,这个人……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呢?如果他真的有了什么事,她和孩子会如何? 一瞬间,小花很茫然。 如果景王当时告诉她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和孩子一起走,还是留下来陪他?估计都是非常难割舍的吧!孩子太小,没爹又没娘,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可留下他一个,那绝对是让她撕心裂肺的不愿意…… 直到此刻,小花才明白景王当初那样做背后真正的含义。 她心里又甜又苦又酸又辣,复杂极了,只能哭得乱七八糟,手里胡乱拍打着景王的胸膛,嘴里喃喃,“你太坏了,太坏了,如果出事了怎么办,怎么能把我和孩子丢下……” 景王轻吐一口气,又顺了顺她的发,“这不是没事了。” “如若有事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带着孩子改嫁嘛……” 突然一个天翻地覆,跟着而来的,是景王一句极为霸道的话。 “你敢!” 见他在意的样子,小花又哭又笑,“谁让你不带着我一起,如果你出事了……”她环上他的脖子,“……我也不想活了……” 见她哭得眼红红鼻尖也红红的,景王心里软得像似要化了水。 “别怕,没事了,一切都解决了……”他喃喃安抚着,细细的吻着她。 “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没了你,我真的活不了了……” 即使活着,也宛如行尸走肉。 哭泣与安慰,最后变为了两人抵死交缠。 孩子也没来打搅他们,小院里安静极了。直到下午的时候,小花才羞羞的下了床,而景王则是一脸餍足神色的看着她。 亲自去提了水进来,景王懒懒的不想动,小花只能自己洗过之后,又端了水给他擦洗。这人面上正经,其实内心一点都不正经,硬是躺在那里让小花用热帕子给他擦。 可能是心头大事办好了,景王的心态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变化。小花这边擦得脸红脖子粗,景王还僵着脸说她,“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意思就是她还不能害羞了?! 呸! 想是这么想,小花面上却是嗔了他一眼,一看就是心里有点窘,但也是很甘愿为他做这些的。更何况又不是没有做过,只是她惯性的总会不好意思。 两人又厮磨了会儿,小花才把景王赶起来,换了床上的用品,打开房门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听见这边有动静,丁香从东厢走了出来。 “夫人。” “儿和依依呢?” “出去玩儿了。” “去做点吃的送来。” *** 陶家妹子的男人回来了。 是个话很少,但很彬彬有礼的人。 这几日总是能看到他在巷子里出现,有时候是去陪陶家妹子一起上街,有时候是去找自家娃娃回家吃饭。这人寡言的近乎怪异,可很多小媳妇大娘们见到他总会不由自主的红脸。 无他,陶家妹子的男人长得实在太俊了。 巷中最俊的男儿是何家的何秀才,可何秀才与陶家妹子男人相比,却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的。 见过陶家妹子的男人后,大家才知道最配陶家妹子的人是什么样的。以往想给陶家妹子说媒的人总觉得自己所说的人差了点什么,如今才明白差的那点儿就是那种站在一起很相配的感觉。 这日,小花和景王用了早饭,便去了城里的早市上。 边走边逛,回来的时候小花挽着的竹篮里放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并一条鱼,景王手里则是提了几包点心果子之类的。 “陶家妹子,去买菜啊。”巷中的一个小媳妇打招呼道。 “是啊。” 小花微笑点头,与景王一起擦身走过。 身后传来那小媳妇低斥自己男人的声音,“你看人家陶家妹子的男人多好,知道陪媳妇出去买买菜散散步,你看你,什么时候陪我出去走过了?老娘自从嫁给你,就在给你家当牛做马,真是亏大了……” 那男人似乎小声反驳了几句什么,小花并没有听清。她偷偷的看了景王一眼,他并没有看她,大袖之下他一直捏着她的手却是动了动,小花不由自主的溢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行至自家门前,见斜对面门口站了一人。 小花看了景王一眼,进了院门,景王则是去了对面。 过了一会儿,景王回来。 “殿下,是要走了吗?” 从那日景王把所有事说出后,小花就知道迟早有离开这里的一天。只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竟然生出了一些不明的不舍。景王似乎看出了小花的不舍,这几日一直没提离开的话。今日见林指挥使出现,小花想应该是到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景王点了点头。 “很急吗?” “可以再留一日。” 中午用罢午饭,小花把两个孩子拉到一旁说话。 儿和依依的理解有限,小花只能用孩子能懂的方式告诉他们,咱们要离开这里回家去了。两个孩子还不是太懂离开这里是什么意思,小花沉吟片刻说,就是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和巷子里的这些小伙伴们玩耍了。 听到这话,依依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不嘛不嘛’。儿比她好一些,却也是拧着小眉头。 小花没办法和这么小的孩子讲什么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毕竟离别是每个人成长都必须经历的事情,她只能蹲在一旁等女儿哭完,然后给她擦擦眼泪,并告诉她和哥哥以后他们还会有其他的小伙伴,以后等他们长大了也可以再来找小伙伴玩。 依依问什么是长大了,小花说,依依像娘这么大的时候,哥哥像爹那么大的时候。 小花也去与几个关系不错的小媳妇道别了,她的说辞是要去自己男人的家乡安家,毕竟落叶归根。 翠枝和铁匠媳妇几个都很舍不得她,小花心中愧疚,觉得自己与这些人相交,除了人是真的,几乎所有都是编了假话。可这些邻居们却是很诚挚的待她,在她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她们不光帮助了她,也教会了她许多的东西。 面对大家的不舍,她只能笑中含泪又说了一句假话,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的…… …… 第二日,景王便带着小花与两个孩子离开了东榆林巷。 小花曾住的这个小院,并没有卖掉。小花对旁人的说法是,留个念想,也许有机会还会回来看看的。 虽然并没有什么把握,但她想人生这么多年,也许还是有机会的不是? 与陶家妹子那所小院一起空了,还有赵大一家。他们是无声无息就走了,东榆林巷的居民曾猜测是不是赵大追着陶家妹子的姐姐走了,毕竟这两人的事眼见就快成了。 小花几人在东榆林巷带起了一片波澜,又翩然离去。而东榆林巷的生活,还在随着日出日落而进行着。 141、145 ==第145章== 京城现如今是一片混乱。 晋王叛乱逼宫,太子于叛乱混乱中毙命,皇宫内死伤无数。晋王事败被围,却中箭身亡。这是与外人知道的事情经过,可事情真相到底为何,至今许多人都还留有疑虑。 太子在重重护卫中,怎么可能被晋王的人刺死。而晋王,明明无人下令,又是哪个胆大妄为命人放了箭,并且一箭毙命。 事情太过蹊跷了,觉得蹊跷的人不敢说,敢于说之人根本没发现异样。毕竟当时实在太过混乱了,即便是那几个觉得蹊跷之人,也是心生疑窦,却是没有任何证据的。 总而言之,是晋王大逆不道,趁熙帝重病昏迷之时,与同胞兄弟齐王,一个带兵谋逆逼往京城,一个暗里在京中联合众多叛党逼宫,太子也是在逼宫过程中身亡的。归根究底,都是晋王狼子野心,如果没有他的狼子野心,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值得庆幸的是,熙帝在这次逼宫中终于清醒了。撑着大病之躯,收拾了残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少,国之社稷暂时还没有动摇。 熙帝一连死了两个儿子,哪怕他性格大变,一时也有些承受不了。明明安排周全的,却没想到晋王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齐王那边只是做表面功夫,实则逼宫才是他们谋划之大事。 而且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还没让熙帝反应过来,两个儿子尽皆毙命。 太子的身亡,说是晋王派人趁乱下手的,那晋王呢?明明熙帝已经命人把晋王给围起来了,下令是只擒不杀,也不知是谁趁乱射了一箭,晋王当即毙命。 熙帝收到消息,当场急喷了一口心头血昏厥过去。再次醒来又接到太子之前派兵阻拦齐王,两军混战中,齐王断了一臂的消息。 比熙帝更觉得窝火的还有萧皇后和许贵妃,这两个女人现在已经疯了,一个死了唯一的儿子,一个是两个儿子一死一残。萧皇后不顾体面,直接去了许贵妃淳鸾宫,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堂堂的一国皇后和贵妃,居然像市井泼妇一样拽头发抓脸踹肚子,无所不用其极,还是身旁各自的宫人死命才拦下。 这些事熙帝已经没功夫管了,他怒急攻心病体更重,撑着把乱摊子收拾了一下,便直接病倒了。 朝中之事暂时交由两位丞相打理,萧皇后还是管着后宫,但熙帝也下了谕旨,晋王叛乱之事与许贵妃无关,许贵妃还是贵妃。 与晋王一起合谋叛乱的成国公府,被抄家,全家下狱,等待熙帝的处决。承恩侯却因许贵妃暂时没有倒台,只是囚禁在承恩侯府里,至于其他参与进来的人家,自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被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这再次印证了一句话,没有点底码的,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一个不小心,就是祸害满门。 真正的大头,暂时都没有处理,处理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不是不能处理,而是熙帝不发话,哪怕是两位丞相也只能暂时只做表面工作,先把事情压下来再说其他。 而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要选出未来的大统继承者,因为熙帝眼见着是不行了。 熙帝如今病得很重,仿佛这次事件一下子完全掏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人连起身都无法了,话说多了便会疲累昏迷。 而继承大统之人也没甚可挑的,熙帝有五名成年皇子,仅也只有这五名皇子。太子殁,晋王亡,齐王参与叛乱又是残废之人,仅剩下就是云王和景王了。 可云王胆小懦弱,又是个怕妇人的,历来在京中名声不好,而景王自小有哑疾。太子膝下倒是有三子,只可惜没有一名是嫡子,均是庶出。 难不成这未来的大熙朝天子,要从太子那几个年幼的小儿中挑? 对于此举,萧皇后是乐意之至,死了儿子,孙子即位她也是毫无意义的。可朝中提出异议的大臣太多,包括徐丞相都不赞成此举,更不用说还有个恨她入骨的许贵妃了。 宫里人人都说许贵妃不愧是盛宠,哪怕所出皇子犯了这种忌讳,熙帝也没将她如何,更没有废了她的贵妃之位,甚至允许她进出紫宸殿,包括萧皇后如今没什么重要之事也是不能随意进入紫宸殿的。 这日,许贵妃又来紫宸殿了。 一进来,便趴在龙床旁哭了起来。 许贵妃哭诉了许多,说她与熙帝曾经的美好时光,说当年两个儿子是如何的天真可爱,说晋王是多么的无辜,如若不是太子行事下作,趁着陛下大病之时,逼迫自己的兄弟,晋王也是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 又说另一个儿子齐王,从小莽撞爱闯祸,可陛下一直对他宠爱有加。齐王一向以晋王马首是瞻,此次之事小儿子也是受了大儿子的牵连,而且也受了惩罚,好好的一个人废了一只手…… 铺垫了如此多,最后许贵妃才切入正题,直接对熙帝说希望他不要选太子的庶子为未来的继位者,说萧皇后如今恨死她和晋王了,总觉得因为他们太子才会身亡。可逝者已逝,晋王赔了性命,她如今就这一个儿子了,日后万万不能落在萧皇后手里的。 并说熙帝不在了,她也不准备活了,她准备随着陛下一起去。可她仅剩的儿子齐王,她舍不得没了哥哥没了爹又没了娘…… 许贵妃的话让熙帝很震撼,他本是听得脑仁生疼,此时却是颇为感动。萧皇后在这次事发生后振作得有多快,他心里有数,刚死了儿子,就开始到处蹦q想让孙子继位了。 与之相比,许贵妃却是日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如今还说要随自己而去…… 与萧皇后夫妻几十载,熙帝还是比较了解她的。就算他驾崩而去,她也会活得好好的,做她的皇太后,乃至太皇太后。而许贵妃这个女人,真真正正只有他一人,本来还有两个儿子,现如今也只剩了一个残子。 这场大乱究竟谁对谁错,熙帝已经没有精神分辨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精神不济,稍微思考一下便会头疼欲裂。 他拍了拍许贵妃的手,疲累的阖上目,挥手让她下去了。 *** 整个京城人的眼睛都盯在未来的继位者是谁身上。 靖国公萧家最近的动静颇大。 死了太子,自是让他们伤心欲绝的事,可皇位能让太子的子嗣继承他们也是乐见其成的。萧家能出一位太皇太后,靖国公府还是天子的外家,他们靖国公府还是最大的赢家。 萧家暗里鼓动朝中大臣频频上书,当然,有赞成的,同样也会有反对的,其中以徐丞相为首的有一群官员并不赞同此事。 因为太子那几名庶子年纪都不大,天子年幼,必定外戚权重,又有一名萧家的太皇太后在背后,到时候说不定这江山换了姓也不好说。 这几日朝堂之上,都是围着这件事在进行辩驳。 熙帝病重,由两名丞相主持朝会。可两位丞相自己都争了起来,朝堂混乱也是在所难免。 就在此时,一名小小的都察院御史说话了。 此御史姓关,名铮,在都察院中属默默无闻之辈。可他这次上奏的事情,却是震动了整个朝野。 关铮上奏大体就是说了两件事,一是五皇子景王哑疾早已治愈,只是素来寡言,知道的人少。二是景州在其治理之下,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苦寒之地景州,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称赞景王是个好藩王。 当然也有人会问,你怎么会了解如此详尽的。之后查了关铮履历才知道,这关铮曾在景州任过长史司左长史一职,刚卸任没两年。 本来只有一个选择,现在变成了多种选择。反对幼主即位的朝中官员纷纷把目光投注到以往从来不会投注的地方,景州。 加以了解之后,景王的呼声顿时大了起来。 萧皇后与靖国公一系,又开始慌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没几日熙帝那边就下命了,诏景王回京。 意欲为何,不言而喻。 *** 景王虽是带走了小花和两个孩子,却并没有让他们回景王府,而是转道去了京城。 其间原因,景王自是与小花说了,小花虽不是很明白为何如此,可也知道这是殿下的大事,便听从了景王的安排。 一家四口相聚没多久,又再度分离。 小花和两个孩子隐藏踪迹被人护送先去了京城,景王则是回返景王府。 景王对小花的说法是她带着孩子先去,他之后随着圣旨而来,实际上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太子殁是无法挽回的事情,在一个庶子继承大统与自己的亲孙子继承大统上,萧皇后和靖国公一系肯定选择的是有萧家血脉。如今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萧家又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所以在京中圣旨到达景王府这前后一些日子,必然不会平静。 果不其然,景王回府没多久,府中便暗里迎来了几波刺客。其中有还未摸进府便被抓了的,也有进了府摸错了地方被抓的,最严重的一次刺客摸到了西院来,景王没发生任何意外,住在东厢角房的倩却遭了鱼池之殃被刺身亡。 熙元三十五年十月,帝诏皇五子骆z回京,开启了大熙国下一篇章。 142、146 ==第146章== 小花在路上时便有些不舒服,一路上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 住处已经准备好了,在外城的一片宅子之中。三进的院子,自带一个小花园。长途跋涉是非常辛苦的,再加上还带着两个孩子,虽是行程尽量紧着几人舒适,刚到之时也难免会精神萎靡。 尤其小花,似乎有些晕车,路上吐了好几次,找来大夫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到后歇息了一日,仍不见转好,又请来大夫。 大夫把脉后说,疑似喜脉。只是时间太短,还要过些日子才能确诊。 其实已不需再诊,小花对自己身子心里也是有数的。在路上的时候,小日子没准时来她便心中猜疑,找个大夫来诊,也是为了确认一下。掐算一下时间,应该是在东榆林巷那时怀上的。 之后自然是小心安胎了,消息也给景王那边递了过去,景王大喜。 没过多久,贺嬷嬷徐妈妈并丁兰便送了过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以往侍候儿和依依的几个贴身宫人。 许久未见,小花见到贺嬷嬷等人自是惊喜万分泪水涟涟,也不知为何,她这次有孕,旁的反应不大,唯独爱哭。 眼皮子浅极了,遇上一点事就爱流泪,吓得两个孩子小点点就不敢在娘面前顽皮了。儿日日带着妹妹,陪伴在娘身边,甚少出去玩耍,总是拿担忧的小眼神看小花,似乎怕她又哭了。 把小花逗得哭笑不得,告诉俩孩子,娘没事,只是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依依问小弟弟在哪儿,小花指指肚子,两个孩子愕然不解。 与此同时,景王也入京了。 进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许久未见的父皇――熙帝。 熙帝在景王印象中,一直是个身体壮实的人,虽是年纪不小,但经常骑马射箭练习武艺,体格锻炼的十分强壮,哪怕过了五十看体格也就是中年之像。却没想到久未见面,曾经壮实的人变为了一名极为虚弱的老人。不仅瘦得厉害,头发也变得斑驳花白。 景王见到熙帝的次数并不多,加起来有十多次吧。小时候的记忆自是模糊了,可他却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哑疾经过种种办法都不能治好,之后熙帝那种厌恶的眼色。 耻辱! 包括他,包括他那个疯了的母亲,在熙帝眼里都是耻辱。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虚弱的躺在龙榻之上,仰视他这个曾让他耻辱的人。 “你很好。”熙帝说道:“景州让你治理的很好。” 这样的夸奖,在这个时候来,让人无端生出了一种荒诞之感。 只是无所谓了,他早就过了需要让人夸奖的年月,也不会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那般渴望来自于这个叫做父皇的夸奖,而不是由衷的厌恶。 “朕会下旨立你为太子,你要和两位丞相认真学习政务之事。” “谨遵父皇圣谕。” 熙帝挥手让景王下去了,躺在龙榻上的他有一种茫然。 对于这个已经成长为大人的儿子,他很陌生,可他知道这是目前来看最正确的决定。 骆氏的江山只能姓骆,决不能姓萧。哪怕朝堂对立太子之子的呼声再大,熙帝也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本就准备在剩下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如今景王哑疾已愈,又颇有才干,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如今的熙帝龙体已经不能支撑他思考太多,很快他便累了,郑海全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服侍他饮下,没一会儿熙帝便睡下了。 侧殿,周太医还是守在紫宸殿一步不出,从熙帝昏迷到熙帝真正卧病,他都在一旁尽心诊治着。一直僵化严重的脸,在听到景王入京后,终于有了波动,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在这一切中解脱了。 至于景王会不会留他一命,周太医并没有把握,毕竟他知道的太多太多。不过此时的他对自身的安危早已不在意,能活自是好,不能活,家人能活也不错。长久呆在这紫宸殿,周太医觉得能脱离这里,哪怕是死都会让他由衷的快乐。 这世界上,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都不能。 *** 封景王骆z为太子的圣旨很快便下了,整个朝堂一片安静。 如无意外,这景王便是下一任皇帝。圣旨已下,旁人自是没甚可争的。哪怕此时熙帝驾崩了,景王也是理所应当的即位人。 因熙帝病重,又急于确认未来大统的继承者,太子册封仪式办得极为匆忙。与景王被封为太子同时,景王妃萧氏也被册封为太子妃,择日便迁入东宫。 对于萧皇后和靖国公来说,目前的情况已无力挽回,册封太子的圣旨已下,暗里的小动作不是没有做过,但均是无用功。如今只能想着,哪怕未来的天子没有萧家的血脉,至少未来萧家还能出一位皇后来聊以慰藉。 萧氏的爹娘在萧家本就属于不受宠的旁枝,这下因为萧氏成了太子妃在靖国公府顿时炙手可热起来。 萧氏的爹娘也有些发晕,可这运道一事是不好说的,当年选了他们女儿嫁给景王为何,他们心里都清楚。一个不受宠的旁枝女儿嫁了一个同样不受宠爱的皇子,任谁也不敢想象若干年之后,这两人会成为太子与太子妃,日后的皇帝与皇后。 萧氏的娘自从景王入京后,还没有见过女儿呢。此次行罢册封仪式,太子与其女眷迁入东宫,萧氏的娘便递了牌子求见太子妃。 从景王被招入京之时,萧氏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果不其然,景王带了她一道入京。 萧氏曾在心中无数次狂笑,哪怕你再怎么不待见于我,能光明正大在你身侧的只能是我,而不是那个贱人! 一切都照她所想那般进行着,太子册封仪式之后,便是她太子妃的册封典礼。入住东宫之后,她理所当然是东宫的女主人。 京城不同于景州,太子也不能再如以往在景王府里那般管制着太子妃,萧夫人的求见很快递到太子妃面前,太子妃自然是准了。 第二日,萧夫人入了宫来,在东宫见到许久不见的女儿,顿时泪如雨下。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瘦得如此厉害。” 萧氏枯瘦如柴的身子穿了一身太子妃冠服,不让人觉得威严,反而觉得她有种撑不起来的错觉。面容枯槁,皮肤泛黄,说话有气无力,让触目者惊心。 “咳咳……自从去了景州,身子骨便不好,总是病病好好的,这次来京城,行途劳顿,旧病便复发了。娘,女儿没事,养养便好了,你不用担忧。” 萧夫人哭了半响,小声问道:“太子殿下如今对你可好?” 好?什么是好呢? 她衣食住行皆是最上等,可能殿下的待遇都不如她。除了不与她亲近,除了因她犯错关了她两年,除了独宠那个人,除了府里‘规矩’严点儿,一切均好。 可萧氏明白,这都是表面的好,都是没经心的。甚至可能他只是下了一个命令,由下人来办置的。这种好,是很浮面的。这种好在外人来看光鲜无比,内里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懂。 “殿下对女儿挺好的。”萧氏只能这么说。 自己生的女儿,怎么会不了解她的个性呢? 萧夫人哭着道:“你连娘都瞒,好与不好难道看不出来吗?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说?没事,你别怕,有皇后娘娘在有萧家在,不会让萧家的女儿吃亏的。” 萧氏强撑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把她与景王之间的事情慢慢和她娘说了出来。 萧夫人一边骂着女儿‘痴傻愚笨,伤了自己夫君的心’,一边说景王没有容人之量,女儿明明改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一步。 萧氏与自己的娘说了很多,包括自己干得一些糊涂事。直至语毕,萧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并不知道女儿和太子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当年女儿和娘家姐姐的儿子定亲之前,被萧家族里决定成了五皇子妃。女儿不愿,她也知道,可这毕竟是靖国公府定下的事情,便只能从了。她想着小女儿家的心思,日子久便会淡了,却没想到因此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五皇子没有容人之量,只是萧夫人一时气话。实际上,她心中后怕之余,已经明白以前的景王如今的太子算是极为仁厚的了。如果这事当初闹到陛下那里,哪怕女儿是萧家的女儿,估计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萧夫人也不知该如何谴责自己女儿了。 太子并没有对不起女儿,自己被册封为太子,女儿是太子妃,并没有被谁顶了位置。在景州的日常生活里,太子也并不曾亏待女儿,唯一一次大动干戈,还是女儿阻碍皇嗣之举。 这事如若不是景州发生,而是换到在京中如今这种情况,她的女儿一百次都不够死的。 “你真是糊涂啊!” 萧氏擦擦眼泪,露出一抹苦笑,“事情已经发生,再说其他也是无用,终归究底他还念着夫妻情分,没让那贱人顶了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萧氏讥讽的笑了一下,“我应该庆幸他宠的是个下贱胚子,出身不够,若是换成乔氏,估计女儿的太子妃之位就得退位让贤了。” 太子女眷甚少,此次不光萧氏被封了太子妃,以往的乔侧妃如今是太子良娣,玉娇和玉容两人被封了太子良媛,还有一位太子良娣暂不在东宫,至于此时人在哪儿,没人知晓。 除了太子妃的册封是跟随册封太子的圣旨一并下来的,太子其他妾室的册封都是太子拟定。东宫人人都知有两位太子良娣,可至今只知有一位乔良娣,另外一名陶良娣却是无人见过。 “他倒是把她藏得紧,我就不信能藏一辈子!” 一直面色灰暗的萧氏,也只有提到小花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狰狞。萧夫人从未见过女儿这样,吓得心砰砰直跳。 “你可别再做傻事了,如今这在京中,什么事都有人看着。” “女儿自是知晓,我怎么可能让人抓住把柄呢,我行为出了差错不是给人挪位置吗?他巴不得我如此,我才不会如他们所愿。” 萧夫人擦擦眼泪,道:“你能明白这些也是好的,终归这不是正途,还是想着怎么把太子哄过来,生下皇孙才是最重要的。” 皇孙? 萧氏现在已经不敢往此处想了,那人的态度有多坚决,她是明白的,她才不会再去自取其辱。 想着那个至今未见人影的陶良娣,萧氏心中泛起些许疑虑。 不可能景王府的人都移到京城来了,那个人不跟过来,她究竟去哪儿了呢,为什么没出现? 萧夫人与女儿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去。 送走萧夫人,萧氏沉思片刻,让身边服侍的宫人把乔良娣请来。 143、147 ==第147章== 自那次想借用舅老爷一家刷存在感失败后,萧氏和乔氏便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淡的状态,仿佛之前那般热络只是昙花一现。 来到东宫以后,萧氏倒是还想彰显下自己的地位身份,只可惜她的要求被太子驳回了。为什么驳回,萧氏心里有数,经历过请安事件的几个人心里头都有数。萧氏不敢闹大,怕把自己以往的老底子掀出来。 乔良娣到了之后,只干坐也不吃茶,面上不显实则眼含警惕。 如今和以往不一样了,以往她只是个不受宠的亲王侧妃,现如今成了太子的良娣,再过不久就会成皇帝的妃子。以她的位分来看,四妃是跑不掉的。萧氏这女人从来疯狂,乔良娣又觉得自身贵重,自是不敢冒这个险。 萧氏本想自然而然挑出那事,见乔氏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皱起柳眉。过了会儿,才缓和面色柔笑道:“本太子妃叫来良娣妹妹没有其他事情,就是想问下妹妹可有陶良娣的消息,这日子也不短了,怎么一直没看到陶良娣的人。” 乔良娣并不意外太子妃会如此说,能让她们两人联系上的除了那个人没有其他。 恨之入骨又如何? 关键别人有人护着! 一个在王府时不入品的夫人,到了东宫一跃成了和她一样的良娣,仅差太子妃一级。如若不是那人出身太低,想必连太子妃都要靠边站了。 最为可气的是,册封有了,在东宫的院子有了,人却是一直没有出现。东宫最靠近太子的住处给她留了一所院子,各式摆设与宫人齐备,就是里头没住人。而她明明人就在这里,太子宛如看不见似的,反倒安排的地方远一些。 可人不认输是不行的,乔良娣从来不想认输,只是俏媚眼总是抛给了瞎子看,日子久了那种欲、望也就淡了。 见太子妃的意思那么明显,乔良娣并没有接梯子。 “臣妾只是一名小小的良娣,这等事不知具体也是正常,不若太子妃去问问太子殿下?” 太子妃的脸色有些难看,知道乔良娣这是拿话在寒碜她。 她放下茶盏,撩了乔良娣一眼,口气淡淡的道:“殿下不可能不带她来京,那么就只有一个结论,定是藏起来了,为什么会藏起来呢?乔良娣不会忘记她这两年可是独宠着,就算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此时也应该有了。” 有什么?不言而喻。 乔良娣纤指紧握,不自觉捏断了染着丹寇的指甲。 明明心如止水,可听见这种消息,是个女人就不能甘心。 凭什么?! 这句话乔良娣曾在独守空房的时候问过无数次,结果是无题。 可乔良娣也不是个傻子,这太子妃最爱怂恿人在前面当炮筒子,以前是玉娇玉容,如今那两个不好使了,又轮到她。她要是听了她的唆使才是傻子,她就不信她会不急! “太子妃此事应该拿与殿下谈论,毕竟殿下膝下空无一子,子嗣之事不意外会提上日程,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良娣,没有插言的资格。” 就在此时,一名太监走了进来。 “禀报娘娘,陶良娣的车辇已至东宫门前,殿下亲自去迎了。” “哟,说着人便到了。”乔良娣嘴里说着风凉话,斜了太子妃一眼。 听到太子亲自去迎,太子妃的脸色顿时不好了。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撇了那站着不走的太监一眼,“还有什么事?” “与车辇一起来的,不光是陶良娣,还有两名幼童,奴才听见那两名幼童叫殿下父王……” 啪的一声脆响,太子妃手边的茶盏掉落在地,碎了个彻底。 乔良娣也正了颜色。 *** 之前,宗人府那里接到了太子在景州时景王府宗谱。 按例,皇子分封出京,需另立宗谱,宗谱上凡有人员增减需报备宗人府记档录入玉牒。如今景王册封为太子,自然景王府宗谱作废,并入玉牒中帝系一脉。 与景王府宗谱一起而来的,还有景王府庶长子与庶长女报入玉牒。 按理,一般王府有子嗣出生,都是满月之后便会报备入档,周岁以后进行册封。嫡长子封世子,嫡次子及庶子均是郡王,女儿无论嫡庶均是郡主。 当然也有晚一些的,但像前景王现太子这样,子嗣已近三岁才报入玉牒的实属少有。 少有,并不是没有,襁褓孩童不易养活,父母谨慎些的也不是没有的。又是太子亲自使人送来,宗人府自不会多言。 由此,关于太子骆z的子嗣才为人知晓。 当初提议景王骆z为皇太子时,不是没有人提过景王子嗣之事。只是事从紧急,朝中众多大臣与熙帝一意决定立景王,不想节外生枝,便有意忽略了此项。 如今看来,景王怎么可能没有子嗣呢,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虽说只有一子一女是少了些,但有总比没有好。 与此同时,太子的另一名良娣陶氏也进入了人的眼底。 生下太子仅有的一子一女,如今又身怀三个月身孕。众人早有耳闻太子骆z对女色寡淡,唯独有个还算宠爱的夫人,现今看来就是这陶良娣了。 这些消息因时间尚短暂时并没有传播开来,紧接着陶良娣入东宫,才是真正曝光在人前。 …… 在外城的宅子还没住到一个月,景王便使人来传信,要挪进宫里头去了。 景王身份转变太快,即使早就心里有准备的小花,也难免有些瞠目结舌。常顺领命而来细细密密和小花说着宫里的各项事务,包括小花如今已经不是夫人,而是太子良娣。 良娣,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妾室,只比太子妃低一等,可记入玉牒。 比起之前连等级都无的夫人,小花这算是一下就熬出了头,成为皇家承认的太子妾室,并且两个孩子如今也有了正式的身份,儿和依依现如今分别是记入玉牒的皇孙和皇孙女。 两个孩子都还没有进行册封,因为明眼人都知道太子的这个太子当不了多久,可能再过不久,两个孩子便成了皇子和公主了。 一屋子的宫人太监都跪下给小花贺喜。 丁香和春草喜极而泣,比小花这个当事人还激动。而小花也不是不激动,只是有点发懵。 第二日一大早,车架就停在门口处了。 小花带着两个孩子并丁香,坐进了第一辆车,后面几辆车则是坐着丁兰贺嬷嬷等人与放置行李的。 一路到了宫门处,贺嬷嬷等人全部下了车,带着行李和领路的常顺换道走了。而小花和两个孩子则是换了一辆小点的车辇继续前行,丁香不能坐车,只能随侍一旁行走。 又走了许久,车辇才停下。 丁香过来撩开帘子,有小太监跑过来放下车凳。 在丁香的搀扶下,小花下了车,面前是巍峨壮丽的东宫大门。 大门前站了一群人,有他。 骆z穿了一身太子的常服,挺拔而又充满了威严,一瞬间竟让小花有些不敢认了。 儿和依依紧随其后被抱了下来,两个孩子不怕生,认出那人是父王,便跑了过去。 “父王……” 最活泼还是要属依依,一路直奔而去抱住太子的腿。小手往下拽着,示意父王赶紧抱她。 儿紧随其后,嘴里说着‘妹妹要懂规矩’,小手也拽上景王的袍角。可见小儿有多么的言不由衷,年纪小小的,就深谙其父的闷骚之道。 随侍太子一旁的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也就一旁的福顺不觉得讶异。 太子摸了摸儿子女儿的小脑袋,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她,未等她抬步,便迈了过去。 依依看到一旁的福顺,皱着眉头端详了好久,不确定的去看哥哥。儿瞄了福顺几眼,对妹妹说道:“他是顺顺。” ‘顺顺’两字,让福顺凄楚的老脸顿时笑成了菊花。嘴里脆生‘哎’着,半蹲了下来对两人道:“给两位小主子请安。” 当初儿和依依学说话的时候,第一个会喊的是娘,第二个会喊的是父,第三个就是顺了。因为福顺总是陪着他们玩,对这个‘顺顺’自然记忆深刻。 依依拢着眉头,摸摸福顺的老脸,很小大人的说道:“顺顺你去哪儿了,依依都快忘了。” 福顺立马鼻酸了起来,眨眨眼里的泪水,笑着说:“老奴去忙差事了,这一闲下来,不就赶紧来接两位小主子了吗?” “那你以后记得要多来陪依依和哥哥玩儿。” “哎,哎……” 先不提那边一向性子冷的太子殿下表现的有多么看重这位陶良娣,百忙之中还专门来迎她入东宫。光这东宫太监总管的态度,与这两位突然出来的小皇孙和小皇孙女,东宫的其他人就不敢轻忽这位陌生的陶良娣。 太子妃很不想自贬身份的来东宫大门处,可‘有两个孩童叫父王’的冲击对她实在太大,她僵着脸带人赶过来,一入眼便是那两个皮肤白皙宛如白玉娃娃似的小童。 先不提那女童,那名男童的眉眼脸型一看就是和殿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缩小版。 太子妃袖子下的手紧攥着帕子,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可惜并未成功,勾勒出一抹怪异的弧度。 “这陶良娣入宫的阵仗真是大啊,殿下百忙之中都赶了来。还有这两个小娃娃是――” 这一切仅发生在几句话之间,那边太子看到太子妃来皱起眉头,小花心中的惊喜还未落下便换成了惊讶。当然不自在也是有一些的,毕竟以小花如今和骆z的感情,碰到了正室,难免会有一种心虚与一丝丝敌意。 福顺离太子妃要近一些,见她神色不好,上前一步拦在两个小主子前。先是恭敬的行了礼,而后道:“这是陶主子所出的两位小主子,殿下的长子与长女。” 太子点点头,证实福顺所说并不是虚的。 这是骆z第一次把两个孩子带到人前,并承认了他们的存在,按理说是有纪念意义的,包括小花见太子点头,都有一种不名的激动。可如今还有一个太子妃在场―― “呵呵……” 太子妃笑了两声,看了小花一眼,又去看儿和依依。而后僵硬得脸色转为慈祥,招招手。 “两个娃娃真可爱,过来母亲这里,你们叫什么?” 144、148 ==第148章== 太子妃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狠狠地刺进小花心窝子里。 万般言语在喉中打转,最终咽进肚子里。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出处之泰然,却错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 怀孕以来,本就眼皮子浅,情绪波动容易起伏,身体比心反应更快,一串泪珠滚落了下来。幸好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焦距在太子妃那处,她垂下头,用帕子抹去。以为自己动作足够隐秘,殊不知早就落在身旁男人的眼底。 骆z拍了拍她的手,正预开口,依依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哥,她说的什么意思?母亲是什么?” “母亲就是娘的意思,别理她,她骗人的。” “是不是想骗了小娃娃去卖?” “对啊,所以不要和她说话。” 鉴于当初在东榆林巷,小花曾和两个孩子讲过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因为现在外面有人会拐了娃娃去卖。儿和依依两人记忆犹新,尤其是儿经常充当妹妹的教导者。 依依一听是要拐了娃娃去卖的,立马拉着哥哥朝骆z奔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道:“顺顺,快打拐子……父王有拐子要骗依依宝宝去卖啦……” 小花心中仅有的那么一丝不舒坦的,也被女儿的童言童语给逗乐了。 她蹲了下来,也不说其他,只是说道:“依依,不要这么不懂规矩。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人拐了你去卖的……” 太子妃本想恶心下这陶良娣,没想到被两个不到三岁的小童一番童言童语讥讽是拐子兼骗子,顿时脸上的慈爱挂不住了,一片一片龟裂开来。 “殿下――” “太子妃身体不适,送她回去休息。”骆z冷道。 尖叫仿佛被掐住脖子的母鸡,戛然而止,“你、你……咳咳、咳咳……” 福顺端起冷脸,浓眉竖起,“你们这群没眼见儿,太子妃身体不适,就不在一旁劝着点儿?这大冬天的跑出来,被冷风一吹怎么能成?” 太子妃身旁侍候的宫人,都是内务府才拨过来的,又是归福顺管着。见太子不悦,福顺发怒,忙七手八脚扶着太子妃往门里走,太子妃还想挣扎说什么,无奈形势不由人,这哪是扶,明明就是拖,她身体虚弱又咳个不止,只能被人扶走了。 门口顿时空了大半,与太子妃一起来的乔良娣不知何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进去吧,地方孤都选好了,就在孤院子旁边。” 小花点点头,拉着两个孩子随骆z入了东宫大门。 …… 小花的院子确实离太子很近,骆z的书房在东宫中轴线上,小花的院子在偏后一点。从书房后角门出来,便可以直接通过一扇门进入小花的院子当中。 一进的大院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其实也不小了,宫里一进的院子自然不是外面可比的,大了几倍不止。尤其东宫是历代太子所居,自是建得富丽堂皇不是人间物。 “迁的匆忙,所以都简陋,有什么不惯就与齐姑姑说。” 小花拽着骆z的手,笑着看了看四周,“怎么会不惯呢,地方这么好。” “孩子可有闹你?” “还好呢,就是有点孕吐,胃口不好,徐妈妈说这是正常的。” “嗯,以前在西院服侍的都在这院里,想吃什么不要拘着。” 骆z陪小花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这时能来,实属忙里偷空。万事开头难,一个国家的政务自然不是一个藩地可比拟的,别人只能告诉他方向,很多的东西都需要他自己用心琢磨。 院子里头的各种用物都是提前备好的,包括小花以前的东西也早从景州运了过来,丁香几个也就把小花和两个孩子带来的东西归置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小夏子过来请安了,说他还在良娣院子里侍候着,又和小花说了院子是殿下交代下来福公公布置的,让娘娘放心住下,什么都不用担心。 小花自然明白小夏子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一切都有人看着,不用担心有那魑魅魍魉从中使坏。 坐了一上午的车,这会儿小花也累了,用了午膳,她便歇下了。 下午醒来,丁香给她梳发的同时,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东西告诉小花。 东宫里头住的人并不多,殿下的妻妾少,占了东宫三分之一的地方不到。殿下的书房在中轴线上,中轴线正后方离得有些距离的是太子妃的住处,乔良娣和两位良媛在太子妃住处之后。按理说小花也应该是住在太子妃住处之后的地方,却被太子单独安排在这个偏右侧的院子里。 这院子大小规模比不上太子妃的住处,但却是离太子最近的地方。并且院子里配备很齐全,连厨房都有。贺嬷嬷和孟姑姑几个也没有挪位置,还在小花院子里的小厨房侍候。 东宫是有膳房的,只是膳房只负责太子妃和另外几人的膳食,太子和小花用膳则是在这座院子里的小厨房里。 一切都和以往并无二致,小花暂时心安。 被景王护了几年,对于景王妃萧氏,小花一直采取的是避让的态度。她也明白现今不同以往了,以往在景王府,殿下可以拘着些王妃,她也可以躲在西院不出门。如今进了宫又在东宫,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妃少了钳制,日后定然少不了针锋相对。 像今日在东宫门口处就是如此,太子妃明摆着就是想恶心她。换着其他事,小花自然会避让开来,毕竟人是正室,她是妾。可作为一个母亲,没人会咽得下这个,小花不是不能佯装大度,唯独这个她不愿去装,也装不了。 她现今有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殿下那么忙,她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她也不可能让人护一辈子,她必须自己站起来。 “丁香,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应该能明白咱们此时的处境。殿下虽是护着,可他事务繁忙,咱们必须自己先立起来。你和丁兰春草商量一下,还有春梅那几个,这几年了也可以用用,都警醒些,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可以来与我说,或者和福公公说也是可以的。” “娘娘,奴婢明白。” “咱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分寸你应该可以拿捏。” 一晃就是晚上了。 太子并没有回来,了解到现在所处的环境越多,小花越能明白他身上现今身上压了多少事。 常顺来传话,说太子在紫宸殿,让娘娘自己用晚膳,晚上可能回来的很晚。 小花问了几句太子是否用膳,用了多少,常顺答太子都有用膳,让娘娘不要担忧,事事都有人安排呢。 小花放下心来,让常顺下去了,吩咐丁香传了晚膳。 用罢,去陪了会两个孩子,便回房沐浴歇下了。 睡到大半夜的时候,感觉有人上了床。 “殿下……” 一个带着湿润气息的身子滑进被子里,小花知道他是刚沐了浴。 “吵醒你了?” “没事,臣妾今日睡多了,没感觉困。” 她换了个姿势窝进他的怀里,喟叹一口气,“殿下的身份变太快,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了。” “过阵子还会变,你早晚是要习惯的。” 这话小花明白,来京之前她就知道熙帝没多少日子了,太子和晋王皆亡,要不然这天大的好事也轮不上她男人。他当日虽是未直说,但从话语里小花还是能听出太子和晋王那事他有在里头做手脚。 当然,小花也不是什么圣母,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自是想他和她还有两个孩子都好好的。 只是他身份变了,她和两个孩子身份也跟着变了。人的身份一变,所处环境便会跟着改变,同样的烦恼也会增多。小花不是不懂人不能永远安居一偶,只是总会有些怅然若失。 “别担心,咱们的日子还是会像以前一样。” 小花把脸在骆z怀里揉了揉,笑着小声说:“刚开始都会有些不习惯的,过两日就好了。殿下赶紧睡吧,忙了一日。” 骆z轻声应了,又说道:“这些日子可能没空陪你,你不在东宫,我都是在紫宸殿歇着的。” 小花微愣一下,说道:“陛下身子不好,是需进些孝道。殿下不必忧心我和孩子,我们会好好的。” 一夜无话。 第二日小花醒来,发现骆z已经不在了,问过丁香后,才知道他四更天就离开了。 用了早膳,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齐姑姑带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姑姑过来了。 “娘娘,这是钱姑姑,奴婢请来给娘娘讲一些宫里的规矩和人际关系。” 小花点点头,这事之前她就交代下去了,没想到齐姑姑这么快就办了。宫里不同以前那些地方,人太多,需要懂得也太多,早早做好准备,免得到时落了笑话给殿下丢了人。 “钱姑姑麻烦你了。” “娘娘客气了,奴婢没什么本事,也就在宫里呆的时间久知道的事多些。” 钱姑姑每日来给小花讲宫里的事和规矩自是不提,事后小花才知道这个钱姑姑和齐姑姑以往在宫里是老交情,只是后来齐姑姑和殿下去了景州才没有联系。 如今殿下回归宫廷,身边得力的人自是都带了回来。 宫里有很多老人儿都私下议论说‘这是咸鱼翻身了’,这不光说的是前景王现太子,也是说的太子身边的奴才。 当初五皇子身边的奴才在宫里的奴才们中可是大大有名,出了名的不要脸面无下限,也让其他宫人太监都感到稀奇,一个哑巴皇子有何治下之道让身边人那么拥护他, 如今来看一切异常都有解释,这不,景王翻身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惹陛下厌恶的哑子了,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日后的大熙国的皇帝。 其实这些人也着实冤枉了齐姑姑等人人,常顺安顺与齐姑姑几个都是正常人,唯独福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不过当年福顺也是无法,在宫里这种地方,不怕上面不待见你,就怕上面不待见你,下面还有一群小鬼踩你。 主子们记得什么啊,日日不是忙着政务就是忙着争宠,下面的小鬼才是最招人恨得。为了博上位,为了博主子欢心,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他要不是凭着手段够狠脸皮够厚,当年也护不了殿下长这么大。 云王就是个例子,小时候吃了多少苦没法提,为了不惹眼不招恨,形象名声全部毁完了。而景王就是凭着一个哑疾加上低调少出宫门,就平平安安活到成年,没挨过饿也没受过冻。 所幸现今日子好了,殿下终于熬出了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哑巴五皇子。 福顺心中冷嗤,早就说了,骑驴看唱本,福爷爷我如今跟主子回来了。 145、149 ==第149章== 太子忙着学习政务,忙着去紫宸殿尽孝,福顺并没有在一旁侍候,而是让常顺跟在一侧,自己坐镇东宫。 没出他所料,很快便有许多的‘老相识’找上门来。 这些老相识有和他以往关系还不错的,还有的则是以往和他有仇怨的,有仇怨的占多数。不过如今提仇怨多伤感情啊,左不过就是早先年轻时的一点儿小暗斗,这么多年了大家笑笑也就过了。 和福顺岁数差不多的,能在宫里混下来,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老妖怪。知道形势不由人,知道要在宫里安享晚年就得低这个头。福顺也是心照不宣,人家上门来叙旧情,他就含糊着,人家上门来套近乎,他就接着。 这么一来二去,手里就笼络了不少人。 可千万别小瞧这些,这偌大的皇宫里所有主子算上也就百十号人,可奴才们却是多了百倍不止。老妖怪手里自是有许多小妖怪,小妖怪手下还有不少徒子徒孙。这皇宫里历来就是这样,太监们是师傅带徒弟,爷爷带孙子,小宫人们头上也是有师傅有各种姑姑嬷嬷的。 这么大一群人,自然各有派系。萧皇后和许贵妃自是不必说,在宫里经营了这么多年,陛下作为宫里最大的主人,手下的人也不少。当然也有什么人都没跟的,或者跟了见势头不好想挪地方的,如今这太子不就是最好的又现成的主子了吗?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可自古哪儿都不会少烧热灶的。明眼儿人自是蜂拥而至,生怕落了后。 与福顺一样,齐姑姑也没落下。 太子身边的管事大姑姑,日后说不定就是管着尚宫局的尚宫,又怎么少的了有人来套近乎呢。连贺嬷嬷这里,都有好几个当年的老姐妹过来叙旧情呢。 日子宛如流水般划过,不光骆z在忙,下面的人也没停下。大家都为日后入主皇宫做着准备,毕竟做这皇宫的主人,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 骆z自被册封太子,就一直在太极殿与紫宸殿来回奔波。每日与两位丞相学习处理政务看折子,闲暇便来到紫宸殿守着。说是已入住东宫,实则骆z呆在紫宸殿的时间比东宫更多。 人人都说太子至孝,到底是不是至孝,只有骆z自己心里清楚。他非常明白不管他内心是否愿意如此,如今都必须得如此。 可能是知道自己时间不久了,一直刚愎自用专断独行,甚至之前还做出种种荒谬之事的熙帝,突然态度改变了许多。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得用了,熙帝在每日能清醒的那短暂的时间里,经常会召来太子与他讲解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比起两位丞相所说的片面,熙帝所教自是更为具体一些。毕竟做了多年的帝王,手下的臣子性格与朝中各种派解系,熙帝自然了如指掌。骆z每每听他讲,都有一种茅舍顿开的感觉。 可惜的是,熙帝龙体早就被掏空了,前些日子又接二连三受了刺激,如今能撑下去完全靠药吊着。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不济,清醒的时候一天比一天短,直至现在已昏迷三日不醒,太医院诊出可能就在近两日。 外面滴水成冰,寒风刺骨,紫宸殿里聚满了人。 有萧皇后,有许贵妃,有熙帝几名位高的妃嫔,有几位年纪大小不一的公主,一屋子妇孺,男子却只有骆z一人。 经过众太医又是金针刺穴又是灌药,熙帝悠悠醒来。 这边众女哭声震天,熙帝动动嘴,郑海全凑了过去。 “陛下有命,众人退下,留太子在侧。” 萧皇后带领众女眷退至外殿,仅留了太子一人在内殿。 熙帝被郑海全撑着在软枕靠着,面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润。骆z知道这是刚才用了老参汤,如今算是回光返照。 “该教的,差不多你也都懂了,日后大熙就交给你。” “父皇……” “两位丞相,徐可用,林要掂量着用……” “儿臣明白。” 这些熙帝早就与骆z说过,其中原因,他也是懂的。徐丞相虽有派系,但也算是个孤臣,林丞相恰恰相反,他的背后是盘根错节的世家。世家不可不用,不可大用,有抑有扬才是正途。 幸亏的是,熙帝这人虽是有各种的不好,但在政务上却是颇为清明。这么多年世家一直被他压着,也就林家冒了个林简出头。 熙帝没再说话,郑海全走了进来,轻声道:“两位丞相到了。” “宣――” 紫宸殿外殿跪满了人,殿中充斥着压抑的呜咽声。 人人的心中都非常茫然,毕竟这里头跪的差不多都是与熙帝有关联的人。一代新君换旧皇,像她们这些人,日后再也不是皇帝的妃嫔,而是成了太妃。有子有女的还好,无子无女只能在这深宫里蹉跎一辈子。 这里头心情最为平静的只有萧皇后,在这群人当中她算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新君登基,她会是太后,新君没有亲娘,后宫也就只会有她这么一位太后。 大熙重孝道,她日后尊荣是可以想象的。哪怕与新君面和心不合,只要她是太后一日,新君就必须敬着她,更何况未来的皇后还是她的侄女。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太子并两位丞相从内殿步了出来,神情肃穆。 郑海全哑着嗓子道:“宣皇后娘娘――” 萧皇后站直起身,眼帘半垂,面上充满着无尽哀恸,却又自持身份隐忍着,不若其他人哭得形象全无。她缓走了两步,踉跄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下内心的悲伤,奔入内殿。 这一幕都进入骆z与两位丞相眼底,骆z面色平静无波,两位丞相则是目露异色。 “陛下……” 萧皇后伏在龙榻旁,泣不成声。 “敏儿,你嫁给朕多久了?” “至、至今四十余载。” 熙帝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干瘪苍白的唇似乎咛喃了几句什么,因为声音太小,萧皇后并不能听清。他抬抬手,萧皇后勉力直起身在榻沿坐下。 “敏儿,你嫁给朕,可有后悔过?” 萧皇后一愣,“不曾。” “朕……也没有后悔过娶你。你、是朕的太子妃,也、是朕的元后,更是朕唯一的、皇后。” 萧皇后脸上似悲又似喜,眼泪再度滚落出来。 “陛下……” “如今朕要走了,你可有不舍?” “臣妾自是悲痛万分……” 熙帝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内殿中静得落针可闻,熙帝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朕给你两个选择,陪朕一起走,活着,但没有太后的位置……” 萧皇后径自沉浸在悲痛之中,直到熙帝的话完全说完,才反应过来。 “陛下?” 望着萧皇后极其诧异又夹杂着委屈的脸,熙帝枯槁的脸毫无情绪波动,帝王的无情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直到此时萧皇后才明白,哪怕这个人病得动弹不得,只要他没死,他仍是大熙的皇,是她的天。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给她这种选择? 她是理所应当日后的母后皇太后,为什么…… 一向睿智,谋算不差于男子的萧皇后,此时的心律完全乱了,甚至没办法抽丝剥茧的去思考熙帝为什么会如此。 熙帝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眼中是萧皇后从未见过的冷酷。 “……你和太子做过的事,朕既往不咎。现在――给朕你的选择……” 这句话才真正击溃了萧皇后全部的心理防线,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这个是他丈夫的人。此时她脸上的悲恸难过伤心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完全的震惊与恐惧。 “陛下――” 熙帝疲累的阖上眼,仿佛精气神一下子没有了。 “……遗诏朕已经交给两位丞相大人了,如果你跟着朕一起走,你还是朕唯一的皇后。如若不走,太子也会给你个太妃的位置,让你安享晚年……” “陛下,你怎么能如此对臣妾呢,臣妾与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郑海全走了过来,把有些歇斯底里萧皇后搀扶至一旁。 躺在龙榻上的熙帝,嘴唇动着,声音极其微小,只有贴近了才能分辩些许。 “……不要怨朕自私……大熙不允许……有个萧家的皇太后,再来一个萧家的皇后……” …… 内殿响起震耳哭声,众人匆忙步入进去。 只见熙帝面色平和阖目躺在龙榻之上,郑海全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萧皇后趴伏在不远处哭着,也不知是在哭熙帝,还是在哭自己。 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选择第一项。死亡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又很难…… …… 熙元三十五年十一月,离三十六年还有十日不到,大熙朝第三任君主熙帝崩于紫宸殿,与之一起的还有许贵妃。许贵妃忠孝仁义,不忍大行皇帝独自西去,愿陪侍左右…… *** 办完先皇的丧事,挂白还未取下,便是嗣皇帝登基典礼了。 因身处丧期,嗣皇帝命一切从简。 登基仪式罢,便是拟定大行皇帝的谥号,经过与礼部不停的商讨,最终大行皇帝被新君景帝追为‘高宗敬天体道纯诚至德钦文昭武孝纯皇帝’。 同时,关于追封先贵妃与册封萧皇后的事情也提上了章程。 先贵妃追孝纯皇帝而去,人人感召她生死相随的贞烈。可追封皇后的封号、以皇后的身份下葬,与先帝同葬就有些有违伦常了。更何况一旁还有个处境尴尬的前萧皇后,更是让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颇为觉得棘手。 无奈这是先皇留下的遗诏,包括不封萧皇后为母后皇太后也是先帝遗诏中决定的。鉴于先帝威严,大家虽是觉得有违伦常,还是没有提出任何驳论。 毕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换到事主就没那么好了,此事一出,靖国公府全员震惊,彻夜商讨,暗里动作了起来。 次日便有大臣上书,以伦常纲理为命题,洒洒洋洋说了一大篇,只差明说先皇年老糊涂,尔等还要听之任之?! 这是骆z作为一个新君,听政以来碰到的第一道难题。当日先帝临行之前留下这个遗诏,他就知道这事日后定会有异议,果不其然。 先帝为什么会如此,骆z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终归究底,先帝是在给他扫路,也是为了大熙的将来。 这名大臣的上书就像在油锅里泼了水,朝堂上顿时炸锅了。有些大臣本就心中有异议,有人带头跳出来,自然不会放过。 下面吵成了一团糟,各有各的理论。作为文官领头的两位丞相,此时却是龟缩了起来,抱着玉笏站在一旁闷声不吭。 骆z端坐在殿座龙椅上,看着下方,面色无波。 这种情况骆z不是没遇见过,当年在封地,经常也有长史司的官员在承运殿吵起来。当然情况绝对没有此时激烈,也没有此时规模宏大,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下方官员们各种辩驳,说得口沫横飞甚是激动,其实眼角余光还在留意上处新君的表情,包括两位丞相不说话,何尝不是也有试探的心态。 试探新君的处事风格为人秉性,这也有利于日后在朝堂上各自的发挥。上位者拿捏下属的心思,下位者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揣摩上位者的秉性。 所以借着这次册封前萧皇后之事,新君和众大臣第一次过招。 朝堂之上也有了解景帝脾气的,自是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缩在一旁看起好戏来。 这人就是关铮,他倒不是有多么的了解景帝,而是他知道景帝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这是他用了三年血泪的经历证明的。 果不其然,下面吵得口干舌燥,上面那人姿势动都未动,眼见近午时了,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免就有大臣心中暗急。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直未动的景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既然尔等还未分出所以然,那就下次再议。” 福顺在一旁喊:“退朝――” 退朝声起,下面的大臣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瞅着那个至始至终面色没有波动的景帝,众人心中一片茫然。 146、150 ==第150章== 这日,朝堂之上又因前皇后册封一事争吵起来。 最近这件事成了一个沾了就爆炸的炮筒子,只要一提便会吵起来,一吵就会没完。 大臣们各抒己见,有的说要遵循先帝遗诏,有的则是说此举有违伦理纲常。 抱着伦理纲常不丢的都是些老大臣,思想僵化,为人迂腐,笃定‘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父即是父,母即是母……伦常是人道世界作为提升的根本,人的一切规章与典则都需依持伦理而定……若无伦理,就无纲常,是时父不父、子不子、上不上、下不下,世道便会一片大乱……’ 这套言辞最近都被这些人炒烂了,一些不算迂腐的大臣都能抱着说两句。 因这些言辞确实有理,每次碰到这样的言论赞成遗诏派的就颇有些黔驴技穷。今日,遗诏派刚显局促,一名文官走了出来,言语简练,却一针见血。 “三纲者,何谓也?谓之君臣、父子、夫妇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如此简单的事情,何必再争!” 这种说法颇有些无赖。 说伦理道纲常的人,均是说咱们应该按着伦理来,父就是父,母就是母,这是不可驳辩的。如若不照着伦常行事,日后规矩就会乱了。 这些话是针对景帝而言,意思是指让他一定要克尽孝道,遵循伦常,册封先皇后为母后皇太后,驳先皇之遗诏,毕竟先皇的遗诏是有违伦常的。如若不遵守,便是有失孝道。 这话即使没人明说,但是人都懂这个道理。 景帝也懂。 而这位文官说的也是伦理纲常,却是换了个角度角度来说的,何谓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为子纲,在父亲面前,儿子必须得遵从,夫为妻纲,夫君的命令,妻子必须听从。 先帝即是君,又是父,还是夫。为何不听先帝的呢?新君是想尽孝道,但他不能有违君命与父命,你们又何必拿着伦常来指责皇上。 两者说法都在理,道理也是一样的,就是所处观点相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有各的道理,因此展开了一轮持久的口水拉锯战。 而本该可以圣意独决的景帝,因所在微妙,一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 因先皇后一事未下定论,新君妃嫔的册封与先皇妃嫔迁宫一事都还是搁置着。 景帝虽已登基,却仍带着其家眷住在东宫。 对于自己姑母这次的事,萧氏一开始也甚是愤慨的,觉得先帝真是不仁义,死了就死了,临死还下了个这样坑人的遗诏。 可日子久了,因姑母册封一事一直僵持不下,自己的册封一直提不上章程,萧氏便急了。 萧家也是有派人来东宫,让她在景帝面前说几句好话的。一来她在景帝面前说不上话,二来自己目前的身份都极为尴尬。 等萧家再次来人,萧氏便抱怨开来。 萧家来人自然是萧氏的亲娘,包括名义上的嫡母萧二夫人也来过。萧氏的话她们也带回去了,现如今萧氏身份尴尬,说是太子妃吧,夫君已经是皇帝了,不说是太子妃,一直没有个册封下来。现如今宫里只是叫萧氏娘娘,可是什么娘娘呢?娘娘那么多。 又因小花肚子大了起来,萧氏更是愤恨恐慌。生了陛下的大皇子大公主,再来个二皇子,她更是没处站了,现今萧氏一心一意的就想把自己皇后的宝座正式确定下来。 萧家现在就面临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是继续撑着,全力把太后的位置保住,还是先把萧氏的皇后之位拿下。太后那里一直是胶着状态,萧氏这里情况也不好。这是一样很难抉择的选择题,毫无疑问萧皇后比萧氏的分量重很多,太后的分量比皇后的分量重很多,萧皇后又是正儿八经靖国公府的嫡系,所以对于萧氏的抱怨,萧家漠视了。 萧氏眼见萧家不帮自己,当着萧夫人的面就痛斥开来,说萧家不拿我们当自己人,只当可以利用的工具,当年为了自己的私利,把她嫁给一个哑子,拆散了自己和表哥,如今照样为了别人,忽视自己。 萧氏话里说的是谁,萧夫人听的懂,她的心中也是有埋怨的。回去后当着萧氏爹一通埋怨,自是不必说。 外面闹得一团糟的同时,小花日子过得倒是平静。 先帝殡天初始,日日都需去跪着哭灵。不光小花,连儿依依都必须去。俩孩子瘦了一圈不算,小花也在哭灵中动了胎气,最后还是景帝下了旨,让她回去安心养胎,两个孩子年幼,也不用日日去,每天去露下面就好。 在榻上躺了半个月,太医才准小花下床。 这日下得朝来,景帝也没去御书房,便直奔东宫。来到小花院子,两人先是用了膳,才去榻上歇息。 小花斜靠在一侧,给躺在她腋下处的景帝揉着太阳穴。 “皇后娘娘的事情,还没定个结论吗?” “他们爱吵,便让他们吵。” 小花笑着调侃,“陛下不是每日被吵得头疼吗?” 景帝换了个姿势,用脸颊蹭了蹭小花的大肚子,才不要告诉她他每日累了,就想让她揉揉,就像此时这样躺了一会儿。 刚登基不久,事务繁多,其实不光是萧皇后册封一事,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都要办。当然,对于萧家,景帝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能发动这么多人来附和册封前皇后为太后一事,说明萧家的势力真是不可小觑。 当然,他也不介意朝堂上就这么天天吵着前皇后的事,把大家注意力都引开,其他的事才好办。 不过这些烦心事,景帝都是不会和小花儿说的,她只要好好的呆在这里,呆在他能看到的位置,好好的养胎便可。 “孩子又踢你了吗?” 小花摸摸自己的肚子,“还好,比儿他们当初听话多了。” 五个多月的身孕,早就有了胎动。 “我睡一会儿,等会儿还得去御书房。” 小花没在说话,换了姿势,在他身边躺下,准备陪他小憩一会儿。 *** 连着吵了一个多月,吵到最后大家都不知为何而争了。 本是因萧皇后册封一事而起,最后反倒成了大家的理学之争。 这日,下面吵完,景帝没像之前那样说下次再议,而是开口说了一段话。 大体的意思就是,你看你们吵了这么久,朕一直给大家充分发挥自己辩才的机会,只是你们太过不争气,一直没争个高下出来,既然相持不下,那就还是照先帝遗诏来办吧。 话不是原话,但内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懂,群臣愕然,推想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经历,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 皇帝不急,大臣倒是急得跳脚了,怎么没想到先探探新皇的意思呢? 其实不是没探,只是景帝一直很沉得住气,什么端倪都没露出来。直到此时他开了龙口,大家才恍然大悟。 萧家势大,出了个前皇后,再来个皇太后,新皇的即将册封的皇后也是萧家的,估计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愿自己后宫有两个位高权重的萧家女人吧。 其实不光皇帝不愿意,很多大臣也不愿意。 顿时,朝堂上一片安静。 不管是基于皇权的独断,还是出自于派系之争,稍微有点政治嗅觉的都不敢再干预此事。背后有萧家指使的大臣当然还想蹦q,可看看目前这情势,都不敢再言。此时再要出声,定会有人上来扣居心叵测动摇社稷的大帽子,谁也担不起这个。 不得不说,景帝这手玩的很漂亮。 我是很有主见,但我先看着你们争,既然你们争执不下,就不要说我刚即位便专断独行了,更不要说我不讲孝道了,连你们都争论不下,作为事情的中心点,我的为难也是可想而知。 甚至有人猜测,当初那提出三纲五常的文官是不是新皇背后指使的? 总而言之,景帝高深莫测的脸很是给了些人压力,这事暂且就这么定了。 事情一定,便好办了。 册封前皇后的圣旨立马传下来。 萧皇后被封为太妃,因身份特殊特加了一个‘皇’字。可再怎么加,皇太妃与太妃又有何区别,区别就是皇太妃听着比太妃好听一些。 与母后皇太后更是不能比了,皇太后是皇帝的母后,是需敬着的,是可以住慈宁宫享受整个后宫乃至皇帝皇后参拜的,是举凡国有大典,位置在皇帝其上的…… 萧皇太妃的各种怨念自是不必提,那句‘你真狠’的话在心里说了无数遍。 前皇后册封诏书一下,之后便是陪孝纯帝而去的许贵妃之事了。 先皇的遗诏是贵妃追封为后,并以皇后的身份同葬。可自己却没有下这封后的遗诏,而是让新皇来做,也不知道是何意。 是不忍伤萧皇太妃的心吗?可看萧皇太妃如今这处境,也没觉得先帝仁慈到哪儿去,总而言之就是让人琢磨不透。 景帝也没多虑,追封先贵妃许氏为贤顺皇后,与先皇同葬帝陵。当然帝陵中还是有给萧皇太妃留一个位置的,只是本来的帝后同葬,变为了一帝两后同葬。 错了,是一帝三后,景帝当然没有忘记追封自己亲娘为圣母皇太后,移陵入帝陵。 办完了先皇的事,接着便是自己的事了。 首先最紧要的一件事便是封后。 与之前景帝办萧皇太妃与贤顺皇后之事的利索相比,此次动作却显得有些拖拉。见景帝一直没动静,有人急了,便有大臣上奏此事,景帝也没说不办,只是说萧皇太妃的事拖了如此之久,他和他的家眷如今仍住在东宫呢。 话里的潜意识就是,朕这位天子因你们这群没用的相持不下,久久未挪宫。家还没搬呢,你急什么。 把那位老大臣臊了个满面通红。不明就里之人,自是没觉得有什么,一些个人精们就看出了端倪。 据说,这陛下有位娇宠的娘娘,诞下了大皇子并大公主,如今又身怀六甲。与之对比,萧娘娘嫁于陛下已有数十年,至今未有生育。 难不成,这是想换皇后的节奏? 想借着新君刷存在感的大臣自是群情激动,暗里各种准备,以备是时一定不能让陛下干出如此昏庸之举。 想看萧家笑话的,自是稳坐钓鱼台,你们这萧家本是想一宫两后,如今这老的被先帝坑了,可别年轻的这个再被新皇给坑了,才会笑掉京城人的大牙。 147、151 ==第151章== 不管朝堂上是怎么反应,迁宫一事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先是先皇众嫔妃迁宫,挪至太妃们住的慈安宫,然后便是新娘娘们都挪至后宫。 萧氏被安排到了凤栖宫,此举让瞅着动静的人们都是心中一松,或是心生失望。凤栖宫是历代皇后所住的宫殿,住进这凤栖宫差不多这名已经定了,就看什么时候落实下来。 乔氏被安排在珑翠宫主位,玉娇玉容两人在侧殿。 小花则是被安排在晨曦宫。 晨曦宫并不在皇宫中轴线之上,所处方位在景帝所在紫宸殿后靠左的位置。先皇仙去不久,景帝一直崇尚一切从简,紫宸殿没有修缮,凤栖宫也没有修,唯独这晨曦宫景帝专门下令要好好的修一下。 里头的意思为何,都是值得大家掂量的。 众太妃们挪宫的时候,晨曦宫便开始修缮了,等太妃们挪完,小花挪宫之前,刚好晨曦宫修缮完毕,时间掐的相当好。 而此时,小花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 之后便是众所期盼的册封了,先是册封玉娇玉容两人为嫔的诏书下来,玉娇被封为静嫔,玉容是安嫔,接着是乔氏被封为贤妃,领珑翠宫主位。 萧氏封后的诏书与小花册封的诏书是一并下来的。 凤栖宫萧氏跪下接旨的同时,景帝来到了晨曦宫。 到的时候,依依和儿两个正趴在贵妃榻边上摸小花大大的肚子。 “娘,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他怎么老呆在这里?” 小花半靠在贵妃榻上,摸摸女儿的小脸儿,“还得两个月呢。怎么,依依想跟小弟弟玩了?” “对呀。”依依又摸了下圆滚滚的肚子,小声说:“弟弟,你快出来啊,到时候姐姐分你玫瑰糕吃。” “也可能是妹妹哦。”小花笑着道。 依依皱着小眉头,沉吟一会儿,“妹妹也可以,到时候依依和妹妹玩儿,哥哥一个人玩儿。” 儿在一侧说道:“还是要弟弟吧,不要妹妹。” 小花饶富意味问道:“怎么?儿不喜欢妹妹吗?” “不是不喜欢,关键妹妹太笨了,一个笨妹妹再加一个笨妹妹,儿会脑袋疼的。” 这话直接让小花笑了起来,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的景帝也露出一抹笑容。 “父皇……” 依依眼睛比较尖,看到门口的景帝,跑了过去。 小花坐直起身,准备下地被走来的景帝拦住。 “陛下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 “听你和孩子说话呢。” 小花笑了起来,“是不是又偷偷笑两个孩子了?这个时候的小童本就是天真烂漫。” “没有,两个孩子很好,很聪明。” 和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其实就是依依好奇的东说一句西问一句,丁香便把两个孩子领下去了。景王这才从袖子摸出一道圣旨,递给小花。 小花打开来看,看到一连串各种言辞优美的赞誉,然后才是进入主题。大体的意思就是她被封为贵妃了,还有一个不错的封号‘元’。 景帝摸着小花的手,“我感觉还不够,可……” 小花掩住他的口,笑中带泪,“我觉得已经很够了呢。” 景帝把她揽入怀中,没有说话。 像这种事情,以前他是不大能分辨的,可在东榆林巷生活的那几日之后再回到正轨,他的心便起了差池。 具体的也说不上来,总是觉得这样委屈了她。明明应该他和她才像是夫妻的,事实上却不是,还隔了另外一人,另外一个明明想丢开,却丢不开的人。 “我本想等你生了,再下诏,到时给你一个隆重的册封典礼。但又想,你有一个贵重的身份,再生下我们的孩子……” 景帝的表情还是如惯常的那般少有波动,可听他说话,却是听得出他内心的纠结。而小花,作为一个同床共枕如此之久的枕边人,对这个可以说是不善言辞的男人了解的极为清楚。 有这份疼呵的心就够了! 他是怕她会难受是吧,因为那边有一个女人正在接受身为他正妻应该会有的尊荣…… 其实小花的消息比景帝想象的要快,从他拟好封后诏书发到礼部,小花就知道了。她唯一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份居然是他拿来的,甚至比宣旨太监到萧氏那边还早上一些。 他行为里的意思,她真心能够明白,所以其他的都不在意…… 不知何时,小花的泪已经流了下来,直到景帝手忙脚乱给她拭泪的时候,她才发觉。 “哎呀,就说这胎怀得眼皮子浅极了……z郎,我真的很高兴……” z郎是当初在东榆林巷时,小花对景帝的称呼。那时可以心中甜蜜的叫着,到了宫里后,这样的称呼小花却是很少会叫出口。 景帝磨蹭着她的发,没有说话,听她在心口处嘟嘟囔囔的念叨。 “……依依总说是小弟弟,我却觉得是女娃儿呢,这么多愁善感,把她娘都给牵连了……” “女娃儿也好,是我们的二公主。” 贵妃的册封典礼也是颇为复杂的,因小花行动不方便,便一切从了简。 这里的简只是相对小花这里的,该跪拜听宣册文宝文的时候,她只是挺着肚子站着,连最后受册受宝之后的三跪九叩都没行。陛下都说不用跪了,旁人自是不敢说什么。而礼部那里各种应该走的套路,却是一一照着规矩来。 贵妃受封第二日,本该去皇太后宫中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因宫中无太后,此礼便免了,然后便是去向皇帝与皇后行礼,因皇后的册封典礼未办,为免名不顺言不正为人挑理,便也免了。 至于向皇帝行礼那就更好说了,景帝前一日便没走,第二日早起的时候,小花便给行过了。还未拜下来,就被人扶了起来。 事后小花曾笑景帝,说的一切从简,就真从简了。 皇后的封后大典却是要比贵妃复杂的多,光礼部准备便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直至礼成,此时刚好到了小花的预产期。 皇后刚受完金册凤印还宫,还未拿出凤印观赏一番,便收到了元贵妃发动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觉得这贵妃是不是故意的,瞅着她封后时闹着要生。 按理,皇后为表贤良是应该去一趟的,可皇后素来与那元贵妃势不两立,又觉她败了自己的兴,更是不愿。 此时一名老嬷嬷走了过来,行礼后道:“娘娘,这毕竟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有子嗣诞生,万众瞩目,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您还是去一趟晨曦宫吧。” 皇后又怎会不知此人说的是正确的呢,她满脸不耐叫来宫人服侍她褪了皇后的冠服,换了常服前去晨曦宫。 到了晨曦宫,就见景帝正坐在侧殿产房外,身上还穿着一身厚重的冕服。 今日封后大典,皇帝是和皇后一起进行的,只是景帝在前朝,皇后在后宫,景帝此时一身冕服自是从前朝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皇后在景帝一旁坐下,“陛下还是先去把冕服换了吧,元贵妃这里由本宫看着。” 景帝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皇后。 有宫人奉来茶,在皇后一旁放了一盏,福顺把茶盘接了过来,奉到景帝面前,景帝这才恍神把手里茶盏放在描金茶盘里,又端起旁边的一盏。福顺收回茶盘递给一旁的宫人,皇后看到里面之前那茶盏的茶碟已经四分五裂了,岌岌可危的托着上面的盏杯。 陛下就如此担心那个贱人吗?! 难产一尸两命才好,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接受贵妃的大皇子了,皇后可是听说过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一个不好就会出事的…… 皇后径自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一双眼耀耀生辉的瞅着产房的门。景帝似乎感觉到那股恶意,淡漠的眼神移了过来,放在萧皇后脸上。萧皇后太过专注,根本没发觉。 随着通报,乔贤妃与安嫔静嫔三人走了进来。先是与景帝并皇后行了礼,才在一旁站下。 “陛下,不要太过忧心,贵妃娘娘一定没事的。” 景帝突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觉得眼前这几个人碍眼极了。 一个不掩恶意,一个还没事便说得似乎像似出了什么大事。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却是第一次没了耐心。 其实乔贤妃有点冤枉了,她怎么可能当着景帝的面给元贵妃找不痛快呢,她只是例行安慰罢了,又或是借机来刷刷存在,却因有了皇后这个不好的先例,弄巧成了拙。 “尔等退下,不用在此等候。” “陛下――” 景帝拧起眉头。 福顺立马站了出来,“众位娘娘还是先行回宫吧,陛下也是体恤各位娘娘,这妇人生产时间是没准的。” 萧皇后等人只能站起身,向景帝行过礼,便退下了。 出了晨曦宫,乔贤妃对萧皇后曲了曲膝。 “先在这里恭喜皇后娘娘了,明日再去向娘娘行大礼。” 萧皇后扯出一个端庄的笑,乔贤妃下句话顿时让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可惜了,看这样子,明日贵妃娘娘必然不会到,贵妃娘娘生产真会挑时间。不过贵妃娘娘素来懂礼,日后定会补上的。” 封后大典第二日,皇帝会在王公与众大臣的陪伴下去向皇太后行礼,礼罢,御太极殿。众王公大臣各上表行庆贺礼,皇帝颁诏宣示天下普天同庆。同时,皇后也要向皇太后行礼,礼毕至皇帝前行叩拜大礼。 之后便是皇后坐凤栖宫,由妃位最高者率众嫔妃、公主及各外命妇进行参拜,包括众皇子、皇孙也要到凤栖宫行礼。 这才是封后大典中最为重要的一刻,代表着母仪天下的威严。 如今元贵妃生产,明日定然不会到场。这也就罢了,如果贵妃生产时间拖久些,明日接下来的封后大典还能进行吗? 萧皇后这会儿心顿时乱了,因为她实在没有把握。 乔贤妃说这话也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她只是提个醒,至于萧皇后如何想,就与她没有干系了。 不相干的人走后,产房的门突然打开。 小花扶着肚子,让徐妈妈和丁香搀扶走了出来。 “陛下,您不要担心,先去把这冕服换了,臣妾还得一会儿呢。” 小花现在是发动了,只是还没到要生的时候,阵痛还不够集中。她提前来产房,只是事先准备,例如先沐个浴,吃些东西,然后下地多走动走动有助等会生产。 刚才有人报皇后来了,为了不让人讶异,小花才去了内殿产房,只留了景帝一人坐在外面。总不能让来人看本来发动的贵妃不去生孩子,反而在劝陛下去换件衣裳吃点东西吧?! “疼得厉害吗?” 景帝站起身上前两步,摸了摸她的手,又帮她拭额上的汗。 “还好。徐嬷嬷说时间还没到,要不您去换衣裳,臣妾陪您吃些东西,本来也是要吃些补充体力的。” 见此,景帝才去换了身上厚重的冕服,而后在小花的陪伴下用了膳。 用完膳,小花进了产房,留景帝继续坐在外面等着。 148、152 ==第152章== 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子嗣,自是万众瞩目。 二皇子刚诞下,各处便都收到消息了。 小花生产时间并不久,孕期调养的好,准备功夫也做足了,还不到傍晚的时候,便安全产下麟儿。 皇后接到消息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砸了手里的药碗。 次日,封后大典按惯例进行。 景帝身上淡漠的气息今日淡了不少,思及刚诞下的二皇子,众大臣了然于心。 本应由小花带领众嫔妃并命妇们参拜皇后,今日则是由乔贤妃领下了。 皇后高坐在凤座上,志得意满,唯独缺了那么一人让她心生遗憾。不过别人说得对,来日方长,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统领后宫,掌凤印,有的是机会收拾那个人。 这一日是属于皇后的日子,萧氏从未体会过这种高高在上俯视着众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醉了,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顿时把她从熏醉中打醒。 封后大典第二日,景帝下诏,册封大皇子骆为太子。 此圣旨一下,顿时激起一片波澜。 纷纷有大臣上奏,说于理不合。 这次景帝没有和人打太极,非常果断的驳回,什么叫做于理不合?大熙历来不是立嫡就是立长。 嫡暂时是没可想的了,至今未有嫡出身,那么便是长了。大皇子乃景帝长子,母妃身份也不低,是陛下亲封的贵妃,甚至还有一个寓意颇深的封号。 别跟我说什么元贵妃本身出身低贱,在皇家在后宫,没有出身低贱一说。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说你身份高贵,谁敢说句贱? 更何况景帝也说了,早立太子于国之社稷有益,这话确实有理。 皇帝态度强势,下面自是没什么人跳出来找不痛快,仅有的那么几个,也被景帝刻意的忽视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礼部尚书贾盛老神在在,所有人都惊讶的时候,唯独他不惊讶。 无他,立太子的诏书是和封后、封贵妃的诏书一起拟出的,早早就在他手里走了过场,只是此时才拿出来。 此举为何,值得人深思啊。 当然,贾盛也是个老人精,自己心中有数,也没与他人说过。 二皇子洗三是在晨曦宫办的,景帝亲自坐镇。此次不再像当初骆出生时那样,想来添盆的人许多,因为洗三只是自家人在场,便只有后宫的几位嫔妃还有先帝几个公主到场。 萧皇后恨得牙痒痒,还得装着大度来添盆,她满腹委屈的瞅景帝,可景帝连眼皮子都不愿撩她一下,回去后便气病了。 自从来京城,皇后就很少大病,顶多也就是药不离手,偶尔头疼咳两下,先封太子妃后封皇后一直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让她亢奋得不可思议。 这次回去后卧病,连装都装不了了,召来了许多太医诊治。足以见得,这一串发生的事对她刺激的有多大。 私下有人议论皇后心胸不够宽广,给二皇子添个盆,回去都能气得卧病,自是不提。 晨曦宫 “母妃,这小弟弟怎么不醒呢,总是睡觉。” “弟弟还小啊,等弟弟长得像我们的小依依这么大,就会天天跟依依玩儿了。” 依依嘟着嘴,脸上带点小埋怨。 “依依现在不小了,是大公主,懿安大公主。” 依依的册封也早就下来了,封号‘懿安’。而且被人大公主大公主叫多了,小花每次叫女儿小依依的时候,她便会纠正一下,不是小,是大的。似乎这个大字,比小要好很多很多。 太子瞄了傻妹妹一眼,伸出指头去蹭弟弟的小脸蛋。 似乎每个小孩都对‘小’这个字很敏感,包括儿也是如此,他年纪小,人也小,身边服侍的人总是叫他小太子。儿很不乐意,特意更正了让人叫他大太子,就像当初的大皇子一样,依依就是和哥哥学的。 事后小花知道了,差点没笑岔气,连景王都罕见的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笑容。 “好了,弟弟该吃奶了,我让丁香姑姑带你们出去玩?” “不,依依要在这里看弟弟。” 小花也没再说什么,撩开衣襟,抱起二儿子。小小的人儿似乎闻到奶香味了,眼睛都未睁,便拱了过来。 二皇子生下后,并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小花并没有打算自己喂。只是想着儿和依依两个吃得母乳长大,现在身体很好,便总是自己帮着喂两口,其他时候还是奶娘喂的。 依依看着弟弟使劲吸着,看得眼睛都红了,嘴里咬着手指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依依,娘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要吃手指,这种习惯不好。” 依依立马把小手背到身后,对小花眨眼笑了下,小声道:“娘,弟弟吃得真香啊!” “弟弟只有奶可以吃,所以饿得比较快。” “娘,一会儿弟弟吃完,给依依吃两口吧。” 小花吃惊的望着女儿,“依依不是不喜欢吃吗?” 儿和依依吃饭吃得早,自从能吃饭以后,就不吃奶娘的奶了。那么小点点的人,就知道吃味道好的,当时小花还和景王当做乐子谈说过呢。 “可是弟弟吃得好香――” 也就是眼馋了呗。 二皇子还小吃不了好少,小花没喝回奶药,每日都要挤出来许多来。见女儿渴望的小眼神儿,想着孩子还小,才三岁多,有的人家孩子吃/奶吃到7、8岁都有很多。 “奶其实不好喝的。”小花还想打消女儿这个念头。 依依撇撇小嘴,一副不信的样子。 好吧,这个时候的小娃娃都是好奇心比较重,并且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见二皇子吃饱,小花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小嘴儿,叫女儿靠上来。 依依真不客气,上来就抱着娘的雪白吸了两大口。 “妹妹,好吃吗?” 小依依脸色怪怪的,点头道:“好吃。” 儿羞涩瞄了小花一眼,小脸儿正经,“妹妹都有吃的。” 儿子别扭的小性子,小花怎么不知道呢,她笑着把儿子揽过来。儿小心的吸了一口,味道怪怪的,不信邪又凑上去了。 景帝进来时,就看到的是这幅画面,大儿子抱着小花儿的雪白吃着,他顿时皱起了眉头。清了下喉咙,儿立马像受惊的小老鼠收回了嘴。 小花脸红似火,佯装镇定的摸摸儿子脑袋,“是不是不好吃,你们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姐姐,都三岁多了,还要眼馋弟弟。” 儿呐呐道:“味道很怪呢。” 依依哈哈笑着,拍着巴掌。“哥哥上当了吧,其实一点都不好吃。” 景帝的面色这才好了点,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 男人的小心眼,小花可是知道的,刚生二皇子那会儿,她提出想自己喂,就被拒绝了,还是她磨了许久,景帝才答应偶尔可以吃两口。 “两个孩子小,眼气弟弟可以吃奶,就起了好奇心。” 这算是解释了吧。 小花偷偷瞅了景帝一眼,景帝表情不显。 她便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二皇子满月了。 二皇子的满月自是要大办,景帝似乎想弥补当年儿出身时的缺憾,特别重视此事。 既然大办,自是王公大臣们与各外命妇都要参加的。 景帝在昭阳殿设宴,后宫这里怡和殿也是有设宴的。本该是皇后主持,皇后卧病不起,自然是不能胜任,便由小花这个除过皇后整个后宫里位分最高的兼二皇子亲母的来主持。 也算是元贵妃正式见众外命妇吧,封后大典那日小花并不在场。 小花本以为见外命妇就是见见面什么的,之后才知道想错了。 外命妇见内命妇品级高的,都需行礼,根据自身品级礼仪各自不同。一般外命妇最高也就是一品夫人了,而小花如今是正一品贵妃,内命妇见外命妇自高一等,所以今日所到的外命妇均需向小花行礼。 人数太多,自然不能一个一个来,除了几个品级高地位也高的国公夫人外,其他都是按品一队一队行礼的。 幸好的是有引礼太监与女官负责,倒也不用小花费太多心思,只需坐在鸾座上受礼,礼罢叫起便好。 小花穿了一身贵妃的冠服端坐在鸾座上,含笑望着一队命妇莲步轻移步了上来。这些命妇都穿着正规的诰命冠服,行走之间的仪态非常好,有年轻貌美的,也有白发苍苍的。 小花在一排人中见到一个很面熟的人,思索了半刻才想起来是谁。 锦阳侯夫人! 这个名字开启了小花遥远的记忆,不觉便恍惚了起来。 依稀还记得当年自己狼狈而又卑微的跪在她面前,想求一条生路,却被拖出去发卖了…… “娘娘,可是累了?” 丁香的声音传入耳中,小花刚出月子,要经历这种非常正式的场合,还穿着厚重繁琐的贵妃冠服,晨曦宫上下都是十分紧张她身子的。 “没事儿。” 一旁有引礼太监喊:“行礼――” “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 “谢娘娘。” 这不是锦阳侯夫人第一次进宫,举凡碰到皇宫大典之类的,外命妇便必须进宫朝贺。前不久封后大典时刚来朝贺过皇后,这次是二皇子满月兼拜见贵妃。 见这阵仗,贺二皇子满月是假,皇上给贵妃长脸是真,要不那些司言司的女官何必弄出如此大的阵仗,要说没有人在后面指使,鬼都不信。 心里是如此暗忖,锦阳侯夫人也没有傻的表现出来,今日到的外命妇没几个是傻子,估计看出来的很多,但没有一个敢表现出异议来。 皇上想给自己宠爱的女人长脸,大家都是女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更何况这元贵妃势头如日中天,论宠爱是独宠圣眷,论腰杆儿,人家膝下两子一女,皇后连个蛋都还没下。孰是孰非,没有利害关系,谁也不会不长眼去得罪。 能让一个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如此费心思,锦阳侯夫人也是好奇的很,借着礼罢起身时,偷看了一眼坐在鸾座上的元贵妃。 这元贵妃生得极美,巴掌大的小脸儿,一双潋滟的眸子,皮肤极白,仪态万千。可万种风情中又夹杂着一丝青涩,交织出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韵来。看不出来年纪多大,像似双十年华,又似乎很小…… 以至于退下时,锦阳侯夫人还在回味这元贵妃的美貌。想着想着,她不禁皱起了眉,总觉得这元贵妃有一些眼熟。 乔贤妃并静嫔安嫔站在一旁,三人脸上难掩羡慕,静嫔和安嫔倒还好,仅是那种钦羡,乔贤妃面上的表情就怪了。想装出大方得体的笑,又似乎不怎么成功,怪异的厉害。 不过这三人今日也就是个顺带,也没有人会去注意她们。就算有注意到的,大家都是女人,也是能明白作为共同侍候一个男人的这三个,眼看着别人独享这尊宠,此时的心情必是酸爽不已的。 149、153 ==第153章== 二皇子被抱出来露了个面,就被抱走了。 才满月的婴儿,大家也是能理解的。就算不能理解,龙子也不是是谁都能抱着看的,亦或是还能像一般人家婴儿还能逗几下什么的。 接下来便是筵宴时间了,就是俗称的吃饭。 只是宫廷里吃饭的规矩也多,尤其是这种内外命妇一起共筵的时候,幸好一旁有司言司女官引导,要不然小花非出错不可。 她总算明白昨儿陛下为什么要说让她照着女官引导来即好,看来他也是心中有数的,规矩太繁琐了,尤其个个都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冠服,用宴不像用宴,反而像是在表现谁的规矩好,弄得小花极其不自在,总是怕自己哪儿出了错。 一旁的女官似乎看出小花的烦闷了,细声道:“娘娘如果不愿继续呆着,可以离开的。” “可以吗?” 小花没经历过这种场合,思想还停留在一般人家招待客人,主人家一定要陪好的观念。殊不知这种筵宴,说白了就是皇家和王公大臣家之间的一种交流,带着一些浓厚的政治目的,是一个国家统治者对下的一种维系与巩固。皇家并不吝于给下面人一些尊荣,同样能进宫参加这样的场合都是代表着一种荣耀,下面的王公大臣们及女眷也是乐意之至。 但是君和臣怎么能一概论之呢,小花虽不是君,但今日景帝让她来款待众外命妇,她代表的就是景帝的脸面,道理是相同的。所以过场走完,留下不留下都是可以的。 “可以的。”那女官含笑看了下面的命妇们一眼,“娘娘在此,说不定她们更拘谨。” 这女官的笑容让人非常舒服,不让人觉得窘迫,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体贴。 小花不禁问道:“需要说些什么吗?” “不用的,娘娘。” 小花站了起身,殿中的奏乐停了下来,她对下处的众命妇端庄笑一下,便离开了。踏出侧门之前,听到有女官对众外命妇说了一些官方解释的言语,大体就是娘娘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恢复好之类的,然后又是一片恭送的动静。 出去后,小花才对一旁丁香抱怨道:“这些规矩太繁琐了,实在累得慌。” “以后这种场合不少,娘娘还是要习惯的,不过熟悉后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了,当主子的自然可以偷懒的。” 想到还在里头熬着的那些命妇,小花不禁对丁香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作为外命妇进宫自然不会好受,说是荣耀,实则一场下来都是累掉一层皮。锦阳侯夫人整整一日都在琢磨心里那点事,直到出宫后上了自家马车,才想到什么面带惊疑。 回到府中,锦阳侯见自己夫人还在恍神,不禁问道:“怎么了?见你一直魂不守舍。” 田氏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心中因那些猜测砰砰直跳,她清清喉咙问道:“侯爷,您对那元贵妃可有什么了解,知道她娘家是什么背景吗?” 锦阳侯沉吟一下,摇摇头,“怎么想到问这些?这元贵妃的背景很神秘,似乎没听到什么风声,估计不是什么大家出身。” 田氏咽了一口唾沫,佯装镇定道:“没什么,就是见那元贵妃长得极为貌美,好奇罢了。” *** 小花回到晨曦宫,过了半个多时辰,景帝也回来了。 景帝白皙的脸带着薄薄的一层红润,似乎喝酒了的样子。 小花亲手服侍帮他把衮服换下,又备水沐浴。景帝洗完出来,小花正在用燕窝粥。 “殿下,要不要用些?” 景帝披散着半湿的长发,慵懒的斜在贵妃榻上,摇摇头。 小花用完放下碗,叫春草拿了棉帕子,去了贵妃榻上给景帝擦头发。 景帝不爱让人太贴身的服侍,尤其是头发,除了那么特定的几个人,从来不让人碰。每次洗了发,小花不说,从来都是任它滴着水珠,也不知道叫人来拭干。 自从小花发现他这个坏毛病,看不下去帮他拭发后,他就赖上了,每次沐浴洗了发后,便披着滴水的发在小花面前晃悠,一直到小花看不下去拿帕子给他擦,才算完事儿。 小花用帕子把景帝的头发拭干后,见他舒服的样子,又叫丁兰拿来玉梳,任他头靠在她膝上,缓缓给他通发,边通边用手指给他做头部按摩。 景帝舒服的眯着眼,手无聊的抓着小花衣角把玩,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今日累吗?” “累,规矩太多了。见识到今日的场合后,我才知道以往学的规矩都不算规矩。”说到最后,小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不过有女官帮忙,差不多的时候我便走了。” 景帝满意‘嗯’了一声,“以后这种场合会有很多的,习惯后便好了。” 等景帝头发差不多都干后,两人才去了床榻上。 帘帐一放下来,景帝的眼色便变了,小花当然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先帝驾崩,需要守孝,她大着肚子,他日日都很忙,这大半年两人也就那么一两次,而且还顾忌着不得尽兴。 景帝确实荒得厉害,什么废话都没有说,人便欺了上来。许久没有了,小花也是想得慌,景帝只是随便撩拨了下,她便受不了了。 她环上他的颈,摆出任君品尝的姿态,可这位君却专注错了地方,反倒对着她那处逗弄了起来,逗弄不算,还吸上了。 这项经历并不是没有,奶儿依依那会儿,奶了孩子,没少奶男人。所以小花只是红了脸,也没有推拒。甚至见景帝瞅一处吸久了,还让他换一处。小花可是一直记得徐嬷嬷当初说的,两边不均匀会大小不一的事儿呢。 景帝品尝了一气,嘴里咕哝了一句,“以后不准再给孩子吃。” 小花愣愣的,浑身又热又烫,还有丝难耐,不禁委屈道:“那我让太医开了回奶的药罢。” 景帝睇她一眼,没有理她。 …… 良久良久之后,景帝才说了一句,“不准。” 小花费力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 一直折腾到半夜,两人才停下。 小花已经累得手指都动弹不了了,景帝抱着她去沐浴。 丁香趁空收拾床上被褥,见床单上面各种痕迹,甚至还有疑是奶水的污渍,不禁脸通红了起来。 丁兰反而比她大方些,视若无睹的收捡了,然后换上干净整洁的。 两人出去后,丁兰小声取笑道:“以前也没见你如此容易害羞,怎么,和赵副统领相会了两次,就懂得里头的含义啦?” 丁香作势拧她一把,“你个口没遮拦的,这也能拿来说。” “行了,知道你和情郎感情好,你也是别总吊着人,抽个空和娘娘说了吧,娘娘是个好性子,会成全你们的。” 丁香蹙起眉,“唉――这我知道,可你看现今这情行,娘娘手边哪能缺了人,还是再等等吧。” “可你年纪不小了,等不起的。” 丁香没再说话,望了悬在空中的弦月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 皇后这次确实病得有些严重,要不然二皇子满月这日,她绝对不会坐视让小花出尽风头不理的。 筵宴散罢,乔贤妃便来了凤栖宫。 皇后明知她来没有好事,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宣了她进寝殿。 看到一脸苍白,卧在榻上的皇后,乔贤妃很是惊异。 装着安慰了几句,乔贤妃便步入正题了。 话里的大体意思就是说皇后今日没到,元贵妃出尽了风头,司言司的女官给她布置很大的阵仗,众外命妇都来拜见贵妃娘娘了。不说是见个贵妃,旁人还以为是参拜皇后呢。 乔贤妃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有时候明明知道她的目的是何,明明也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还是忍不住的随着她的话大幅度波动自己的情绪。 对方是个什么意思,皇后非常明白。不外乎觉得贵妃是自己逾越不过的高山,想挑唆天生具有优势的皇后上。炮筒子都是这样被捅上前的,可有时候明明清楚对方的目的,却因为同样刺伤了自己的心,忍不住同仇敌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乔贤妃和皇后并不是朋友,却有着同样的敌人。乔侧妃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剩下就看皇后是如何想了。 乔贤妃走后,皇后忍不住又咳了一口血。 她心中有一丝悲哀,还有许多的愤恨。恨那个人为什么要存在,恨乔贤妃像抓了她命脉似的,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挑战她皇后的威严。 赵嬷嬷走了出来,手里端了一碗药,服侍了皇后喝下。 “娘娘不应该把贤妃的话听进去的,为难的是自己的身子,娘娘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她并没有说假话,她的意思本宫也懂……”皇后神情激动起来,抓住赵嬷嬷的手,“可本宫真的很想让她死,嬷嬷你能帮我吗?” 赵嬷嬷神情晦暗莫名,“娘娘谬赞了,娘娘难道还不明白一件事吗?首先得自己先站起来,您在宫中没有根基,您应该求助的不是奴婢这个奴才,而是应该依靠的人。” “应该依靠的人……” “娘娘您忘了皇太妃娘娘了,太妃娘娘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后,在宫里经营了这么久,一个新晋的贵妃,并不足为惧。” 皇后笑得讥讽,果然还是如此。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乔贤妃捏住了她的痛处,一次次挑战她皇后的威严,萧家也是。她明知这赵嬷嬷是萧家送来的,她什么都知…… 可她有拒绝的能力吗? 呵呵…… 150、154 ==第154章== 连着思索了几日,锦阳侯夫人还是忍不住把儿子阮思义的一位叫碧鸢的姨娘叫来了。 碧鸢想不出夫人为什么会问许多年前一个丫鬟的样貌,但能被夫人单独叫来就是代表亲近,她自是挖空心思在脑海里回想。 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人。之所以这个人会在她脑海里留有印象,一是因为人长得极为出挑,二是因为当时事情闹得有些大。 虽是过去了四五年,但认真想还是能回忆起的。 碧鸢缓缓将脑海中记忆的那个人形容了出来,随着记忆大门打开,她形容的也越来越具体。 锦阳侯夫人听完后,柳眉皱了起来。 “如果找来画师,你能具体形容出她的样貌吗?” 碧鸢迟疑的点点头,说道:“应该可以。” 田氏听到这话后,松了一口气,也不假他人之手,带碧鸢去了书房。 田氏年轻的时候有才女之称,一手丹青也是颇为出彩的。 碧鸢小心口述,田氏执笔绘画,经过无数次修改,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画出一幅女子的整体小像来。 画中的女子极为单薄,身条细细的,姿态呈一种头半垂眼睑半敛姿态,整张脸只能看清线条精致的小脸儿,眉眼儿却是看不清的。 田氏皱起了眉,碧鸢却是说像了,很像。 见夫人似乎有些不高兴,碧鸢小声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 “当年那人有多大了?” 碧鸢想了会儿道:“很小,十三、四岁吧,当初少爷把她分到奴婢手下,奴婢还想在哪儿找来了这么个小丫头。” “好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要对别人提起。” “是。”碧鸢曲膝行礼,临走前,说了一句,“此人曾与小厨房的王婆子从往过密,奴婢见她总是爱去小厨房。” 田氏挥挥手,碧鸢便下去了。 锦阳侯夫人有一些丧气,描出来这个人与那人是一点都不像的。 画中这人,青涩、干瘪,脸蛋长得不错,却只有半张脸。而那人却是浑身充斥着一股被千娇百宠出来的雍容华贵,除了尖细的下巴颇为像以外,没有任何相同。 想起了碧鸢说的王婆子,田氏又动了心思,命人找来了手下的管事婆子曲妈妈,细细吩咐了几句,曲妈妈便下去办事了。 …… 几年过去了,王婆子比以前更老了,还是呆在锦绣院下人院子的小厨房里,连常坐的那个位置都没有挪。 连着几日都有人来和自己套近乎,王婆子人老眼睛可没瞎,坐等着她们露出狐狸的尾巴。 终于露了口风,却是在问几年前的那个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王婆子还记得,那么好一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想到小花,王婆子就一阵心悲。 是悲自己,也是一种同病相怜。 王婆子睁着空茫的老眼,干瘪的老脸上写满了茫然,“你问的是谁啊?刘二家的,老婆子年纪大了,这几年记性也不好……” 说着,王婆子就摸索起来,拿着烧火棍捣着灶膛,一副动作缓慢,行将就木的样子。 刘二家的也确实觉得为难这老婆子了,年纪一大把了,记性肯定是不好的。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去找曲妈妈回话了。 王婆子见刘二家的走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问起那丫头了,都被发卖快五年了! 田氏接到回话,心里更没底了。 就在要打消这个念头之时,碧鸢突然又来求见她了。 “夫人,奴婢还记起一件事,那小丫头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田氏一个激灵,叫人去拿笔墨纸砚来,在宣纸上提笔画了几笔。 “是不是这个样子?” “对对,形状很像,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眼形的呢。” 田氏深吸一口气,又摊开一张宣纸来,细细描画起来,不一会儿宣纸上便出现一个精致的美人儿脸来。最后画龙点睛的把眼睛画上去,又让碧鸢看。 “是不是这个样子?” 碧鸢连连点头,“奴婢就注意过她一次,这小丫头长得很出挑,但奇怪的很不引人注意。” “好了,你下去吧,记住,这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碧鸢走后,田氏目中异光连连。 气质会变,随着年纪长大样貌也会变些,但这种变化绝对不大。她又看了一眼画上那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田氏向来做事稳妥,心中确定后,又在外面侧面打听了一下。 小花的身世对很多人来说是挺神秘的,但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锦阳侯夫人打听到后,对比了一下时间,这才真正确定如今这元贵妃就是当年她府上发卖的一个爬床丫头。 不知这算不算是一个把柄呢? 宠冠后宫的元贵妃,想想就令人激动啊。 *** 皇后身子稍微好些,便来拜见萧皇太妃了,这是她封后以来第一次见皇太妃。 皇太妃住在慈安宫的一处偏殿,比起其他太妃几人住一处偏殿,她的待遇算是极好的。 毗邻相居许多先皇的太妃,无一人敢脚踩落水狗。哪怕皇太妃如今不是太后,哪怕她连个儿子都无。 她每日的生活极其悠闲,抄抄经书烧香拜佛,似乎先帝仙去以后,她便迷上了烧香拜佛了。 皇后来拜见她时,她正在抄一本经书,也没有拿大让皇后在外面等着,而是让皇后站在一旁看。 差不多两个刻钟后,皇太妃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她徐徐出了一口气,一旁两个宫人奉来热帕子,她拿着先是盖在脸上,按了两下,又擦了手,才扔到一旁宫人端着的托盘里。 去了正殿坐下,皇太妃坐在上首处,皇后坐在下首,皇太妃抬抬手里茶盏,便开始饮茶了。 皇后最讨厌的就是皇太妃这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皇后见她的次数并不多,也就当初刚嫁五皇子那会儿,她每次去凤栖宫,这个所谓的姑母都是高高在上的坐在凤座上,她战战兢兢的在下面叩拜磕头。 而如今,她已是皇后,她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还是似乎她就是低她一等。 皇后突然有种想摔盏而去的冲动,却又压抑住了。为了什么,她心里明白。 “听说你身子不太好?” “是的,姑母。” 说话的同时,皇后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她这次的病看似好了,其实也仅是面上。 皇太妃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身体乃自身本钱,旁人一招未动,你自己就先把自己气死了,又何必再争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着。” 皇后脸顿时红了起来,有一种被人揭了短的恼羞成怒。想说什么,还未开口,便被皇太妃的话打断。 “这里有几本经书,你拿回去,每日抄上一册,静静心。白芍,送皇后出去。” “是。” 皇后不甘不愿的走了,白芍回到皇太妃的身边。 “娘娘,这样好吗?奴婢看皇后一脸气愤难平的样子,只怕心里会有抵触。” “如若本宫早知道会是今日这局面,绝对不会把她指给景王,萧家随便哪个女儿都能比她拿出手。她这幅性子,还需得磨磨才好。”说着皇太妃扔开手里的茶盏,皱眉道,“这茶越来越差了……” 白芍没敢说话。 皇太妃还是皇后的时候,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凤栖宫的,包括最上等的贡茶也是。如今皇后成了皇太妃,待遇自然没有以往的好。当然不是说景帝苛责先皇的嫔妃,而是太妃的分例自来就是如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得不外乎这个道理。 “白芷那里如何了?” 白芍摇摇头,一脸忧虑,“陛下那里并没有动她,但那位齐尚宫手段颇好,又明摆着是陛下的人,自是人人退让。陈尚宫那里……情况不太好……” 皇太妃迁怒上了,冷哼了一声,“蠢货!堂堂的皇后不想着把后宫的掌宫大权捏在手里,反倒计较起一些鸡毛蒜皮的了,倒连累我们在宫里举步维艰,她到底还是不是萧家的女儿!” 过了半响,她又道:“让赵嬷嬷点点她。” “是。” 大熙有女官制度,宫中设有六局二十四司配合内侍监为整个宫廷服务。 六局分别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每局各领四司,管理着宫中一应事务。 其中尚宫局设正五品尚宫两人,掌导引中宫皇后管理一切宫廷事务。 皇后被赵嬷嬷指点后,召来尚宫局的两位尚宫,一看到那名叫做齐尚宫的,皇后心顿时凉了半截。 再也没有比她更了解这姓齐的手段了,错,应该是景帝的手段,当初在景王府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架空的,如今来到宫中,难不成还会重蹈旧辙? 果不其然,之后皇后掌宫中事务,处处受挫,举凡碰到与‘规矩’相抵触的,齐尚宫便会拿出宫中典册告知于她。 如若她听,便是好的,如若她不听,其实听不听已经不重要了,别人只会按着‘规矩’办事。 大熙宫廷设六局二十四司其实是参照前朝设立的,这种制度一定程度的限制了皇后手中的权利。说白了,皇后是掌管整个后宫,但把中宫各项指令落到实处却是六局。 当初景帝架空还是景王妃的萧氏,倒不是他别出心裁,而是拿着宫里的规矩套在景王府用罢了。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手段,当年前皇后当皇后的时候,是通过把尚宫局换成了自己的人来掌管后宫的。这人就是现今的陈尚宫,以前还有一名尚宫是贤顺皇后的人,贤顺皇后仙逝,便被换为了齐尚宫。 皇后恼怒之余,曾拿自己的身份压过齐尚宫,也叫嚣过要撤换掉她。 齐尚宫波澜不惊,告知皇后,撤换正五品尚宫需陛下同意才可。齐尚宫的态度和语气都很恭顺,但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你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奴婢是陛下的人。 无奈,皇后只能借着算是己方的陈尚宫来压制齐尚宫。 只可惜齐姑姑早在当初还在东宫的时候便开始动作了,又有内侍监的太监头子福顺给予方便,背后还靠着景帝这座大山,六局二十四里的女官没几个是瞎子,自然清楚利害关系。 其实在这深宫里,下面人想要日子过得舒顺,都是要看风向。 这风向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陛下的风吹哪儿,下面的人自是跟着往哪儿靠。就好比当初先帝那会儿,先帝爱在皇后和贵妃之间和稀泥,下面人自是分了两拨。 而如今,陛下车马放明是向着晨曦宫那位,自然没人敢给那位找不痛快。又好比陛下明显就是要架空皇后,自然也没人敢去挡道。 包括萧皇太妃也感觉到这种无形的钳制了,因为她以前手里捏着的许多人,现今不是不中用了,便是被调离关键位置了。 这种境况让萧皇太妃很恼怒,又一次感觉到景帝这人很不简单。 一般男子能咸鱼翻身初登大宝,都是一门心思放在政务之上,很少会对一些小节上心。 包括当年先帝,后宫之事也是全权交给她的,虽然之后出了一个许贵妃总是与她作对,但身为圣上的先帝,却是从来不会插手后宫之事。 唯独这景帝不与人一样,一个男子还爱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太妃曾在心里无数次咒骂景帝一个天子太小家子气,不登大雅之堂。可咒骂归咒骂,景王为何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151、155 ==第155章== 八月十五中秋,宫中举行盛大筵宴。 因是赏月宴,又是君臣同乐,便设在御花园中瑶池水榭之中。 瑶池水榭面积极大,建于碧波池之上,有一汉白玉建造的露天平台,用来设宴赏月是极好的。 筵宴分为男女两个部分,景帝与众王公大臣在左,皇后领宫中嫔妃并众命妇在右,中间用形式各异半人高的盆栽相隔,也算是分了内外有别。 这种场合的筵宴,又是晚上举行,是十分壮丽的。水榭之上燃了无数的莲花灯,并有歌舞奏乐,说是瑶池仙境也不为过。 主位坐着皇后。 皇后今日打扮的十分亮眼,一身明黄色宫装,头戴九尾凤钗,在灯光下看起来雍容华贵尽显母仪天下的威严。 主位之下左右各是两排长长的席位,小花坐在左侧第一席上,下首处是乔贤妃,再下首便是按诰命等级的众外命妇了,右侧也是如此排列,只是小花对面是没有席位的。 面前长案几之上,摆了许多瓜果点心,其中有一碟是各式月饼,都是一口一个的大小,看起来颇为精致。 两个孩子陪着小花坐在一席,一个穿了一身小巧的太子常服,另一个穿了一身粉色的小宫装。配着两个娃儿粉雕玉琢的样子,简直可爱至极。引得席间无数命妇往这边看来,真觉这贵妃长得好,生得这对龙凤双胎容貌也是极为出色。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自是颇为新奇,依依看到有宫伶跳舞,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下。儿比她要好多了,虽也觉得新奇,但面上却是不显,端坐在母妃身侧,尽显一副皇太子的典范。 让身为亲娘的小花,看得忍俊不住。 “儿,这么坐着不累吗?” “有点。”儿拧着小眉头,“不过钱宾客说了,儿还小,别的可以不用学,但仪礼必须要做到,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能有失皇家风范。” 钱宾客是太子宾客,掌以太子赞相礼仪,规诲过失。大熙是有设立东宫官署的,有三公三少用以教导太子,另有詹事府负责辅导东宫日常。只是骆年幼,暂时还跟随着小花住在晨曦宫,一切都还未提上章程,只是太子该有的礼仪是必须每日都学习的。 小花可以预料这孩子日后会有多辛苦,可就如景帝所说那样,身在其位必须谋其政,父母溺爱只会造成孩子日后成为扶不起来的阿斗。而小花并不懂怎么教育一个孩子,尤其是教育一个储君,便只能听从景帝的,然后在空暇之余尽量对孩子疼爱一些。 “累了跟母妃说,你还小,不用如此辛苦的。” 骆只是点头,却一直还是保持着端正的姿态。小花说是如此说,见孩子坚持,也没有再说其他。 比起儿,依依却是显得十分没有公主典范。不过大公主尚年幼,也没有人会质疑。她看了一会儿歌舞,便厌了,对小花吵着说小肚子饿了。 思及晚上没有用膳,娘几个只是吃了些点心垫了一下,来了之后还是只有点心,小花便与身边的丁香吩咐了几句,让她去准备些两个孩子爱吃的东西。 景帝坐在左侧高台之上,是可以看到这边情况的。他虽是一直手持着酒杯,面上平静无波,眼神却是一直没离开这边。 见到那边动静,与小花想到一处了,对一旁的福顺低语了两句。 丁香的速度很快,很快便端来了一些吃食。有甜粥有乳饼,有水晶小包子,有枣泥卷。依依最爱甜食,一看到就笑开了,在丁香的服侍下开始吃着。儿不喜甜食,小花则是用筷子夹了两只水晶包子并一个枣泥卷放在一只空碟子,让他食用。 骆此时也是饿了,便开始吃着小花给他布置的吃食。 两个孩子食完,便有宫人把东西撤下去了。 这时,一名小太监端着描金托盘走过来,上面摆着几只金黄色的肥蟹,一只有一个半巴掌那么大,并一壶酒。 “这是新贡的蟹,陛下赏与娘娘享用,还有一壶上等的琥珀酒。” 小花扭头往那边高台上看去,刚好对上景帝的眼。 虽是看不清明,但她能理解他的意思。肯定是想她晚上没有用膳,两个孩子在宴上用膳,没人会挑理,她则是不行的,借着赏蟹,给她甜甜嘴。 小花对那处莞尔一笑,道:“与陛下说,臣妾谢陛下赏赐。” 这边的动静很多人都看到了,包括皇后。 只赏贵妃,不赏皇后,陛下心悦之处显而易见。 看着皇后僵硬得脸,静嫔难得的笑了一下,和安嫔对了一个眼色,同样的幸灾乐祸。 丁香负责拆蟹,小花负责享用。 蘸了蒜醋汁,用起来格外美味。连依依都连吃了好几口,儿也吃得满脸喜悦。 “好了好了,小孩子不能多吃寒凉吃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对孩子说了,同样应该少吃寒性食物的小花却是还没停下。 螃蟹性凉,但是配着琥珀酒用来却是刚好调合了,因此小花又喝了几杯琥珀酒。琥珀酒并不辣口,喝在口中醇香极了,不觉中小花便多用了几杯。 微风徐徐拂过脸颊,头顶是圆盘似的明月,池中有月影,配着周围的池波,恍惚竟让人觉得是仙境。 福顺走了过来,“娘娘,陛下让老奴来请太子殿下过去。” 小花点点头,儿便和福顺去了景帝那边。 宴至半途,筵宴上气氛越来越随意,席间的说话声渐渐多了起来。 不光是景帝那边有大臣相互串席对饮,小花这边也有命妇离了席去往熟识的一处说话,包括皇后那里也有几个貌似亲戚的女眷靠近跟前儿在说着什么。 乔贤妃的娘家城阳伯家,今日也是有人来参加了的,乔贤妃的娘亲并兄嫂都来到乔侧妃跟前,几人诉说着亲情。 与之相比,小花这里却是冷清的厉害。 她对京中各家的女眷并不熟悉,有想靠上来在贵妃面前博个眼缘的,又估摸着不清贵妃的秉性,不敢妄然上前。 此时,锦阳侯夫人走了过来,先是对小花行了一个礼,就站在跟前与她说话。 “见娘娘席前无人,臣妾便厚颜过来了,其实有很多夫人都想来娘娘跟前博个眼缘儿的,只是碍于不清楚娘娘的秉性不敢上前,倒是臣妾脸皮厚博个头彩,万望娘娘不要见怪。” “锦阳侯夫人谬赞了。” “这是大公主殿下吧,长得像菩萨跟前的玉女似的,粉雕玉琢,雪白可爱……” 依依不太喜欢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看了看小花,道:“母妃,依依想去找哥哥玩儿。” “哥哥在父皇那处呢。” “那我去找父皇吧。” 小花思索了一下,道:“母妃让丁兰姑姑带你去,你不要顽皮,不准乱跑,就在父皇那里呆着。” 依依见小花同意了,便拽着丁兰让她带她去。丁兰牵着她,后面跟了几个宫人并两个太监,一大群人环着依依往左侧去了。 小花回头见锦阳侯夫人还站在那处,道:“夫人不要见怪,不知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锦阳侯夫人笑容僵了一下,“臣妾夸赞大公主殿下聪明可爱呢,看来臣妾还是有些眼光的,大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日后定然是我大熙公主们的典范。” 小花干笑了一下,这人真是奉承的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不过也别说,听人这么说自己孩子,心情还是满愉悦的。 只因奉承的这人让小花颇有些不感冒,也不知与她说什么,所以面上她只是笑笑也没说话。 小花觉得自己表现妥当,但在有的人看来就不那么好了。 尤其田氏自认抓了贵妃的把柄,此时这元贵妃应该是对自己颇为讨好才是,没想到却是一再遭受到这样的冷遇。这让田氏有些恼怒,目光灼灼就冲小花去了。 “臣妾看娘娘有些眼熟,像几年前见到过的一人。” 这眼神这话语,小花再不清楚锦阳侯夫人是什么意思,就白活了这么久。 她矜持的抿唇而笑,神情淡然,“是吗?夫人该不会认错了吧?本宫并不是京城人士。” “原来是这样,难不成是臣妾认错了……” “夫人自是认错了。” “可不光臣妾一人见过那人,还有好几个人,臣妾府上有一名叫做王婆子的老妪也……” 下面的话,被突来的一道能射入人心底的目光制住了。那目光寒光四射,里面仿佛充斥了无数刀枪箭雨。 因清楚元贵妃的出身,田氏本来心中的敬畏早已被轻视取代。包括之前过来说话,那么多国公夫人都没人敢来,唯独她来了。 为什么,不外乎觉得自己抓了贵妃的把柄! 这种心态就仿佛一个最下等的贱民,忽一日发现高高在上的贵族一些不能见人的私密,顿时便觉得自己抓到对方软肋似的,想让那贵族任自己为所欲为给自己无上尊荣与权力。 锦阳侯夫人想的没错,那种不好的事确实不能让人知道,就算事实不是那样的,但凡事都凭人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以小花如今身处的地位,也会被毁了清誉。 更何况小花不光是自己一人,身后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太子,一个大公主,一个二皇子,母妃名誉坏了,很可能会连累到几个孩子。 但,同样的,这个弱是不能示的。 小花太了解这种人的心态,贪婪而不知足,一旦被攀扯上,可能后面就是无穷无尽。不光她自己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贪婪,几个孩子也会被她牵连。 “锦阳侯夫人,本宫想你应该懂,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管好你的嘴,别牵连了全族……” 小花如此表现是有底气的,因为她知道景帝一定会信她。当然,这个锦阳侯夫人该如何解决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儿。景帝那里是不担心,就怕传了出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那边围了许多人,有人喊着:“大公主落水了……” 小花身子顿时一软,赶忙在丁香的搀扶下起身,往那边跑去。 身后,锦阳侯夫人站在原地,面色露出几分惧怕还有一丝狰狞。 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夫人,怎么站在此处?” 锦阳侯夫人一愣,旋即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152、156 ==第156章== 等小花赶到时,景帝已在那处了,依依也已被救了起来。 孩子浑身湿透了,不停的咳着,嘴里往外吐着水。儿站在一旁,不停的叫着‘妹妹’,小脸急得通红。 “依依……陛下……” “娘娘,大公主没事,刚落水就被救起来了……” 小花顿时松了一口气,过去抚景帝怀里女儿的脸,这会儿才哭了出来。 太医很快便过来了,仔细查看了一下,说没有大碍,回去用热水沐浴,吃些清淡食物,再喝碗姜汤,如若半夜不发热,便没有事了。 不知何时,来参加筵宴的众位大臣和外命妇已被送走了。四周只剩下一些当时在四周的宫人太监,还有皇后贤妃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跪了一片宫人和太监,福顺阴着脸把事情大概述说了一遍,小花才知道明明是去了景帝那里的依依怎么会落水。 原来依依过去后,坐了一会儿便烦了,就拉着哥哥去玩儿。景帝见身边那么多奴才跟着,便准了。 谁知依依顽皮,看那碧波池的水在月光和灯光的照射下,泛出各种好看的波纹,早就动了小心思,又见池中放了无数莲花灯,便去了池边让身边宫人给她捞灯来玩。 两个孩子,身边跟了十来个侍候的人,本是玩得好好的。丁香和两个孩子身边的人也是被一再被叮嘱今日要看好主子,便都围在四周。 可不知怎么回事,大公主突然就落水了。 “娘娘,是、是有人推的。” 丁兰浑身湿漉漉的,大公主落水,是她率先发现跳下去把人举起来的,所以依依才没有受太大伤害,只是呛了点水。湖边本就凉,又有风,上来后大家都去看大公主了,全然忘了一旁的丁兰,这会儿她冻得直打哆嗦。 小花叫人给丁兰拿件厚衣裳,丁兰裹上后继续说道:“奴婢在大公主身后站着,突然背后有人推,大公主是被挤下去的。奴婢眼见不好,就跟着下去了。” “奴婢在丁兰姑姑身后,是被后面一个人撞倒的。”依依身边的宫人玉川说道。 “奴才也是被人撞的……” 所有人把话说完,小花才明白依依是怎么落水的。 原来这是大公主和太子第一次参加宫中筵宴,小花怕出了什么事,就交代下去所有人今日一定要护好两个孩子,眼睛都睁大了。 下面人也都衷心,只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没有经验。大公主要去水边,他们阻止不了,便紧张的围在四周,生怕出了事。 谁知想法是好的,却疏漏了身后,其中一个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往前面撞去,把前面人给连累了,因为站得紧密,便连带最前面的大公主落了水。 “奴才实在不知,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往前面倒去,实在是事出突然。”那个被推的小太监哭得眼泪鼻涕流,“不过奴才反应快,觉得不对,就把人给拽住了,就是这个人推奴才的。” 小花顺着那小太监指的方向,才看到一个二十左右面容普通的宫人被人制在那处。 见贵妃看过来,那宫人吓得大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没有推他。奴婢端着酒菜路过,有人撞了奴婢一下,奴婢不稳就摔倒了,这地上打翻的酒菜是证明……” 再问这宫人是谁撞她的,她却是说不分明,只是哭,说当时人多,她实在没有看到…… 一时半会儿,事情也没个结论,那边依依缓过劲儿来只抱着小花哭。 “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去,剩下的事朕来办。” 景王面色冷肃,淡漠的眼中仿佛结了冰,小花点点头,带着两个孩子和宫人浩浩荡荡便走了。 回到晨曦宫,小花抱着依依哄了半天,才把她哄睡。又见儿子神情恹恹的,知道他肯定是也吓到了。 “娘,为什么会有人推我和妹妹?” 小花一愣,把儿子抱进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不是小德子把我抱住了,儿肯定也和妹妹一样掉水里了。” “儿你不要想太多,你还小,这种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父皇会保护你们的,母妃也会。” 儿没再问了,小脸上却若有所思。 把儿子哄睡后,小花看了两个小的良久良久,见两个在灯光下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心里软得不可思议。 其实能会是谁呢? 不外乎那么几个,又或是一个…… 景帝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回来了。 他坐到小花身边,握着她的手,“孩子们吓到了。” 小花捏着他的手,想笑一下,却发现有些艰难,她无力的靠在景帝怀里。 “查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景帝眼色沉了下来,“虽是没有直接证据,但应该是萧家做的,又或是皇太妃或者皇后。” “萧家?”小花喃喃道。 “好了,这事你不要管了,朕会办。” 小花点点头,没再说话。 半夜的时候,丁香来报大公主发热了。 小花和景帝穿了衣裳,赶来偏殿。依依烧得小脸通红,有宫人在一旁拿着帕子给她冷敷。 两个孩子都醒了,儿坐在一旁看着妹妹,依依见到小花来了,就伸手要抱抱。孩子发热难受,哼哼唧唧小声哭着。 “你个调皮蛋,叫你非要去水边玩……” 小花抱着女儿滚烫的身子,心疼得直流泪。 女儿从生下后,就是比较听话的娃娃,几乎没生过病,仅除了有些顽皮。但是她冰雪聪明又可爱,只是因为她,因为她们碍了别人的眼,就让女儿遭受了这些…… “娘,依依难受……” “你乖乖的,咱们喝了药药明日就好了。” 依依喝完药,还是闹,小花见儿子眼睛红红的,便让丁香把他抱到一旁的房间去睡,自己抱着女儿哄着。哄了许久,才把依依哄睡了。 “陛下你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景帝没说话,但也没走。 看男人固执的眼,小花只能把他拉到榻上来,让他和衣和自己在床上躺一会儿,顺便守着女儿。 景帝虽然没说什么,可看他的眼色,就知道他也是心疼的。 第二日,景帝去上朝,小花见女儿热已经退了,便叮嘱了宫人小心照顾,又把丁香留了下来,才放心回寝宫歇会儿。 刚睡了没多大会儿,春草便来报大公主醒了吵着要娘娘。 去了偏殿,依依坐在榻上满眼的惊慌,一见小花便哇哇的哭了起来。 “娘,依依怕……” “乖,不怕不怕,娘陪着你……” 太医很快便来了,诊过后说是大公主受了惊,开了几副孩童可以喝的安神汤,说小心照顾过段日子便好了。 说是如此说,依依退热后,身体是好了,整个人却是变得极为胆小,粘小花粘的厉害,一会儿看不到小花,她便哭。小花只能日日陪着她,又要操心刚满月不久的二儿子,没几日便瘦了下来。 景帝看得既心疼又恼恨,这几日脸更冷了,浑身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朝堂上最近也安静的厉害,似乎都知道陛下因大公主落水一事心情烦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挑事儿。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福顺。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大公主落水一事是他查的,好不容易把那个当日撞人的人找出来,却找的是具尸体。 线索彻底断了,那人的来历很干净,跟谁都没有牵扯。可就因为是太干净了,福顺才觉得不正常。 福顺这人心思有些扭曲,可能与早年的经历有关,他有时候是有些蛮不讲理的。看着那人的尸体冷笑了两下,什么也没说便让人把最近这半个月里所有和那人接触过的人都拎了出来。 当时有旁人在场的便让人来做证明,其他没有佐证的或者单独和那人接触过的,一律拖出去当众杖毙。 场面那叫宏大,整个宫里大到尚宫局,小到洒扫处,每处均抽了人去观礼,然后就在慎刑司门口那处空地上打了起来。 皇宫这地方从来不缺乏刑罚也不缺乏私刑,各种整治人的手段不胜枚举,可一般都是私下里进行的,很少会像这样一次杖毙二三十个人,还让下面人都去‘观礼’的。 不准闭眼,眼睛睁大了看,让你牢牢的记住什么人可以动什么人不能动,也让你清楚就算你把痕迹都给抹了,但是总得递话吧,递话就需要人吧。我查不到是谁没关系,我一网给你打尽喽。 你是主子你不心疼,可奴才的命是命,难道他们还敢不惜命吗? 行刑当日,不光福顺在,元贵妃也来了。什么话都没说,还是福顺在前面站着例行‘训话’,她就坐在一旁,坐在鸾座上,只是坐在那里,看着。 本来还对福顺行为有些异议的宫人太监们,顿时鸦雀无声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场中的人被刑仗打着,闷响声一下一下挤入耳里。 很快地上便被血染红了,小花这才上了金玉步辇,后面跟着贵妃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开。 到了晨曦宫,小花下了步辇,进了正殿后,才用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一旁宫人又是拿水,又是拿唾盂,丁香在一旁心疼的直给她顺气。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小花没有说话,神色疲惫的靠在贵妃榻上。 对于一个上辈子是被杖毙的人,再也没有什么比听着那种闷响声,看着人被打得稀烂,更能刺激她的神经了。 可今日她必须去,一定得去! 是给旁人一个态度表现,也是告诉自己,你一味的躲在陛下身后,一味的退让避让可以打住了,这个宫里你有许多敌人,你让不代表别人也会让。本就是你死我活,何必要去粉饰太平。 对于福顺的举动,景帝是知晓的,也是默许的,要不然仅凭福顺一个太监总管怎么可能毫无忌讳的闹那么大。 可小花儿的行为确实让他十足吃了一惊,他收到消息后放下手里的折子,便赶到晨曦宫来了。 一踏进来,看到的就是她消瘦而又苍白的脸,神情疲累的躺在那里。 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下,小花睁开了眼。 “陛下――” 他摸摸她的脸,并没有说什么,几年的同床共枕孩子都生了几个,他当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心疼,觉得自己有些没用,明明防范的那么紧,终究百密一疏。他以为自己成了天下之主,他便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舒适的环境,无忧无虑的笑着,却发现也有些东西即使是一个帝王也无能为力。 “给朕一些时间,萧家朕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是一个帝王的许诺,所以他用了朕。 小花很郑重的点点头,然后道:“你有你的方式,我也有我的方式,别阻止?” “她们不值得你费心思。” “可是我想泄恨……” 小花将脸埋入景帝的怀里,“如果有一日,我变了,变成不像是现在这个我,z郎是否还会对我一如既往?” “当然,会。” 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许多许多东西,已经变成了一种刻骨铭心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除非把皮扒了,骨头拆了,敲得粉碎,把记忆摧毁……把初见时的不在意,把之后的心心念念却又自制,把从欲望生出的那丝最起初的心动,把那次她在他胸口第一次淌下的泪水,把她初孕时的欣喜,把想把她藏起来念头,乃至两个孩子出生后的点点滴滴,直至在东榆林巷发生的种种……把这一切全部全部都抹去…… 要不,怎会变呢?你终究是你,而不是其他。 不是相貌,不是性格,而是我们之间有着许许多多的点滴,有着不可复制的、共同的、美好的记忆。 153、157 ==第157章== 事情发生后,皇后那里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皇后神经质的在寝殿里走来走去,手里撕扯着帕子。 “……她怎么敢,怎么敢?……她有什么不敢的,不是有人给她撑腰嘛……” 看到一直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的皇后,赵嬷嬷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娘娘,您现在要稳住,太妃那里已经把所有的都抹平了,他们没有证据的。” “……你为什么要如此纵容她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娘娘!”赵嬷嬷大喝一声,把径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皇后喝醒。 “娘娘你现在不应该去想这些事,太妃娘娘因为这次的事手里损失了一大半的人儿,好不容易抹平了,牵连不过来,你现在要镇定下来,别露出了马脚,到时候可就功亏一篑了!” “真的抹平了吗?” 皇后精神有些恍惚,这次的事实在是吓到了她,光是听人来报,她就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几十个人就那么一下子被打死了,据说慎刑司门口那处血流了一地,到现在都还没有洗干净。 “是的,一定牵连不到皇后娘娘身上来。”赵嬷嬷面色隐忍,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喃喃了几声,皇后咳了起来,一咳就停不下来,直咳得面色潮红,连气都喘不过来。 有宫人拿来药丸服侍皇后服下,又是端水又是顺气,她才平复下来。彩莲拿走皇后手里的帕子,又给换了一条,旧帕子上赫然是一团血渍。 彩莲心里有些担忧,娘娘如今咳血的频率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怎么能成。只可惜她们说的话根本不起用,太医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说让娘娘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娘娘能有一日能平心静气就算是好的了。明明拿那边的得宠无法,还是让人日日把那边动静报过来,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嘛! 把铜盆之类的用物都收了出去,彩莲拿着那团血帕子准备去烧了。 “彩莲姐姐,干什么去?” 没提放会碰到人,手里的帕子已经藏不住了,彩莲只能道:“帕子弄污了,准备洗洗。” 那小宫人一点都不见外的夺了过来,笑着道:“多大点事儿啊,还用您亲自去,我去帮你洗了。咦,这帕子上怎么有血呢?” 彩莲面色一僵,“不小心把手弄破了,包了一下。” “彩莲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上点药?”小宫人一脸紧张的样子。 “不用不用,伤口小,已经不流血了。” “嗯。”小宫人笑容可掬,拿着帕子走了,边走还边说:“洗好了,我就给姐姐送来啊。” 留下彩莲神色怔忪的站在那里。 娘娘咳血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弄污了帕子她就弃之不用,让她们拿去烧了。彩莲虽不知为何如此,可娘娘是皇后,什么好东西没有,一条帕子脏了不要了也是正常。 不过娘娘并没有说这事不用让人知道,所以让翠菊帮忙洗洗也没什么吧,更何况她还找了个借口呢。 彩莲如是想着,才放下心来。 …… 啪的一声,茶盏在地上粉碎。 白芍忍不住瑟缩一下,这已经是娘娘近几日砸的第三只茶盏了。 “都打死了?” “嗯。” “为了这破事儿本宫已经损失了好几个人了,这下又去了几个埋的深的,这老太监手段可真狠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娘娘息怒!” 皇太妃笑了两声,脸色诡异,“息什么怒,这是好事儿,既然他们喜欢大动干戈,我们就把事情彻底闹大,我看皇帝这次如何收场。” 过了一会儿,皇太妃又说道:“赵嬷嬷把皇后给看住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是。” *** 这次杖毙的事件轰动了整个后宫,也轰动了整个前朝。 先帝刚仙逝不满一年,按理说这个时候新帝为表孝道,为示谦虚,是不应该如此大动干戈的。 可偏偏就是动了,还一下打死了那么多人,虽然那些人都是奴才,可血染宫廷,先帝丧期未满一年,新帝还未改元,这都是禁忌。 当然,这种禁忌不是规矩,是可理可不理的,可未免被后人诟病,一般新帝都会遵循旧历的,唯独在景帝这里破了例。 大臣们自然不能拿皇帝说事儿,那就只能拿那个内侍监太监总管,拿那个总管背后的元贵妃说事儿了。 其实福顺都是顺带的,毕竟太监总管是景帝跟前的人,是听景帝的,可不是听贵妃的。但既然元贵妃当时车马放明出现在现场,那么大家自然可以大做文章说是元贵妃主使的。 于是元贵妃便成了妖妃。 众大臣对景帝在其中的作用只字未提,只说元贵妃妖媚惑主动摇社稷,手段残忍心肠狠毒,不堪担当太子之母。 不光大臣们蹦出来说,这次连林丞相也出来了,倒是徐丞相还是一直未发表任何意见。 其实众大臣所说的前面也就算了,顶多就是说元贵妃人品不好,最后一项才是这次事件的最主要。 仅凭这点,景帝就知道了,这次又是有人在挑事儿,说元贵妃是假,想弄掉太子是真。 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子以母贵,都是相辅相成的。元贵妃的贵妃宝座不保,那么接下来自然会有人说太子的身份不足以当太子,请景帝三思,再加上有个‘那样’的母妃,太子的人品自然也是不好的。 历来太子重品行,品行都不好了,自然不足以再堪当太子之位了。 景帝对朝堂上的反应是沉默,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听,更不发表任何言论。有大臣上表,他就装哑巴,理都不理你。你爱怎么上表是你的事,朕不发表任何意见,就当做没听见。 你说别的事,他会理你一下,但一说到元贵妃,景帝就成了太极殿上的装饰品。整个朝会不可能因为一个元贵妃就停滞下来吧,所以大家都很憋屈。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定会抓着景帝脖子大吼,你倒是说句会死啊,你装傻能不能不要装的这么明显。 景帝更绝的是,他不光不理其他大臣,林丞相这次的上表他也不理。宰相在朝中的位置举重若轻,乃百官之首,一般皇帝都是比较敬重宰相的。不管是君也好,还是臣也好,总是要给对方一点面子的。 景帝没给林丞相面子,为了自己的面子,林丞相抱病了。 次日上朝之时,太极殿空旷许多,有十来名官员都抱病了,不能来上朝,‘请假条’都上交了。 朝堂之上安静的厉害,景帝置若罔闻,太极殿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针落可闻。 直到徐丞相走了出来,上奏了黄河一带有水灾发生才算是打破了寂静,然后便是稀稀落落有几个大臣出来奏事。 临散朝之前,景帝说了一句‘彭海荣今日没来是吧?’,这彭海荣是今日抱病中的几名官员其中的一个。 负责点卯的一名官员面色苦涩,走出来答道:“是的,陛下。” 景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淡淡的道:“既然没来,那就让他以后都不用来了,徐丞相,他的位置你找个人填上。” “是,陛下。” “退朝――” 景帝走后,众官面面相觑。转头想去徐丞相那里探探口风,发现徐丞相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徐丞相和右都御史赵敬恒在宫道上走着。 “这下林丞相可是吃了一记闷亏,等下收到消息,估计肝都会气疼了。” 徐丞相洒然一笑,“早就说了,世家哪有那般容易的,你以为他愿意当这个出头椽子,还不是迫不得已,又见落了面子,想着陛下定然不会不给他脸面,谁知道碰到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陛下的性子倒是刚硬。” 君王与大臣看似君臣关系,实则有些时候皇帝也是要向大臣们妥协的。自新帝登基,仅有的两次皇帝与大臣们之间的过招,景帝都显示了非常有主见的一面。 当然他的手腕也是极好的,第一次是任你们吵,偶尔还会派人暗中煽风点火,等你们吵累了,我再出来做决定,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因为是你们太无能,吵了那么久都相持不下,可不是朕专断独行。 这次却是抱着沉默是金,极有耐心,并且不发表任何意见。让你们急了恼了,想‘威逼’朕了。 可大臣们威逼皇帝,不外乎两种手段,一种是‘抱病’,也就是俗称的‘我有意见,我没法干活儿’。还有一种是死谏,可如今这年月谁吃饱了撑的去死谏,尤其因皇帝的一个妃嫔就死谏,那可不是光荣,是傻了。 当然,不是说这些文臣没有‘文死谏’的风骨,而是没必要。 景帝的默不作声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真有大臣跳出来死谏,他当然也会坐不住的。可惜的是,在这场耐心的比拼中,终究还是以皇帝胜利大臣败退为告终。 从林丞相带头‘抱病’时,大臣们便输了。 因着大臣们的抱团威逼,皇帝也‘恼了’。既然你不愿意来干活那就滚蛋,朕有的是人。当然,说是你们也可以。 只是这种表现肯定不能一上来就摆出来,那样就是暴君了,是听不进任何谏言的独裁君王。 作为一个君王,景帝自然不能让这种观念产生在臣子们脑海中,因为一旦产生,日后朝堂之上便会是一言堂,是属于他一个说了算了地方。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以后当政,景帝肯定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独裁看似很爽,仅帝王而言,可对江山日后的发展却是遗患无穷。 现如今景帝行使了同样的独裁,却是给众大臣一种‘朕是被你们逼急了,才会如此’的感觉。而这个‘急了’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呢?作为今日在的众大臣自是不用分析,可作为‘抱病’在家的人就不得不分析了。 只是一点‘小事’,或是别人的事,丢了官帽子可就不划算了。尤其是林丞相,他舍得他的官帽子吗?他冒得起那个险吗? 景帝明摆着就是爱宠贵妃,人家闺女被人害落了水,已经心情够烦躁的了,只不过是抓了人刑讯查背后的人,便被你们一群大臣揪着不丢,说人老婆孩子,只差被人指着鼻子说昏庸了,是个人都得火啊。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这次景帝怒了,倒不至于伏尸千里,可谁也不敢说,他明日会不会说出‘林丞相没来?既然没来,那就不用来了’的话。毕竟景帝可是‘恼了’啊,就算是气急之下的言语,但此话一出,林丞相却是再也没脸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林丞相赌不起。”作为老对头的徐丞相,如是说道。 “尤其陛下今日还说了让我找个人填上的话……”说到这里,徐丞相抚掌大笑起来。 赵敬恒也忍俊不住露出一抹笑容,“这陛下是个秒人儿啊!” “不是你口中的明君?”徐丞相饶有意味问道。 赵敬恒愣了一下,握拳轻咳两声,“还得再看看……” 徐丞相大力拍了他两下肩膀,大步朝前而去,行走之间隐隐可以看到一种激奋。 次日,林丞相果然病好了,昨日抱病的那几个也好了,自是不提。 154、158 ==第158章== 就在景帝独自一人对抗众朝臣的同时,小花也开始行动了。 她的行动很怪异,以往从来不朝凤栖宫走的她,突然便说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早上用了早膳,把睡着的依依交给丁香看着,小花便浩浩荡荡坐着步辇带着仪仗往凤栖宫去了。 小花的步辇和仪仗很少用,因为她几乎不出晨曦宫大门,就好像当初在景王府的西院时那样。 这是一种避让,只可惜皇后并不懂,非要去刺激一头护犊子的母狮。 到了凤栖宫,小花下了步辇,刚好碰上每日来请安的乔贤妃。 “贤妃妹妹好巧啊,走吧同去。” 看着巧笑焉兮神态大变的元贵妃,乔贤妃惊讶万分。她局促的笑了一下,跟在小花后面进了凤栖宫。 皇后自从当了皇后以后,非常享受这每日后宫众嫔妃来向她请安的时刻,虽然所谓的众嫔妃只有这么小猫两三只,但她只要不是实在起不来,都会到场的。 今日见元贵妃罕见的出现,皇后很惊讶。 小花谨守宫礼,行了个曲膝礼,也没等皇后叫起,便自己去左手第一个位置坐下了。 等大家都行完礼坐下后,她才笑着开口道:“一直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却是臣妾失礼了。可无法,您也是知道的,臣妾生产日子不凑巧,又赶上坐月子,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大公主又病了,便一直没得机会。这不,大公主刚好一些,臣妾便来请罪了。” 皇后端庄的笑了一下,摸不清这元贵妃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小花接下来的话,让她顿时明白这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 “陛下本是让臣妾不用来的,可臣妾想,皇后娘娘毕竟是皇后娘娘,咱们做小的要懂得规矩,要谨守本分,不能因陛下的宠爱便忘乎了所以,要不置皇后娘娘于何地,您说是不是呢,皇后娘娘?” 俗话说,听话听音儿,看书看字儿。大熙文化博大精深,很多话看字面是一个意思,可听话音儿又是一个意思。 如果只看贵妃话的字面,自然是恭敬至极,把一个做小的该守的本分淋漓极致的诠释了出来,并且十分为皇后着想。可听话音儿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十足的就是来炫耀的。 没错,就是来炫耀的。 皇后脸上的端庄顿时龟裂了,想去瞪这个张扬跋扈不会说话的元贵妃一眼,又觉得这样会有失皇后的体面,毕竟自她成为皇后以来,一直谨记着时刻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只能拿着帕子掩饰的轻咳了一声。 这声轻咳里包含着一个意思,那就是贵妃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可小花今日之所以会出现,本就不是为请安而来的,自是装疯卖傻。 “娘娘身子不大好?”她蹙着柳眉,一副为卿担忧的样子,“不大好要招太医过来诊治,这些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拿着皇家的俸禄,连点子小病都治不好,咱们皇后娘娘还想为陛下绵延子嗣呢!” 小花的口气很是担忧,可这句话却是重重击打在皇后的心口之上,让她忍不住脸涨红了起来。 小花轻扶了下脑后的凤簪,笑得妩媚而又娇憨,“真是抱歉啊娘娘,臣妾惯是口没遮拦的,把您的心事都说了出来。不过这也没什么,为陛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乃后宫头等大事。您身为中宫皇后,自是时时谨记于心,像臣妾就没这种负担了。”她叹了一口气,“陛下说了,说臣妾也算是劳苦功高,这次诞下二皇子,可以歇个一年半载的,要不对身子不好。” “你――” “臣妾就觉着吧,陛下体贴是好事,可如今宫里陛下子嗣实在太少了,才这么三个,臣妾觉得压力实在很大啊。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养好身子,臣妾还等着您为臣妾分担解忧呢……” “咳咳……咳咳……”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咳得如此厉害?你们是做什么吃的?皇后病得如此厉害,怎么不知道请太医过来诊治?” 见贵妃发怒,一旁的宫人下意识跪了下来。 “贵妃娘娘,不是奴婢们不尽责,太医有来诊治过,皇后娘娘这是旧疾,治不断根儿的,只能养着。” “哦――原来如此啊,倒是我错怪了你们,都起来吧。” 小花微挑眉尖,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这一会儿的时间,先是娇憨充愣,后是忧思重重,跟着美人儿变色发怒,现在则是转为了一脸理解,变脸速度着实太快,不但一旁的乔侧妃等人反应不过来,连正在咳的皇后都惊讶的顿住了。 这元贵妃到底是装的,还是真体贴啊?怎么皇后哪儿疼,她往哪儿戳。字字杀人不见血,瞧皇后那样子,脸都快气紫了。 小花啧啧嘴,看向面色潮红喘不过来气儿的皇后,道:“娘娘,你可万万保重身子啊,咱们陛下还等着你给他添个中宫嫡子呢。” 静嫔眼光闪了闪,跟着开口道:“就是,皇后娘娘万万保重。” 小花噙出一抹颇有意味的笑,看了静嫔一眼。 这是准备出来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了?! 不管如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静嫔妹妹说的是,皇后娘娘你看众姐妹如此关心您的凤体,您可千万保重。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可不是便宜了她人。” 是便宜你了吧?! 皇后再也忍耐不住,但还是记得自己皇后的身份。她恨恨的瞪了小花,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累了。” 小花撇撇嘴,站了起来。 “那皇后娘娘您可保重啊,臣妾明日再来看你。” 直到那元贵妃身影消失在大门处,皇后才喷了一口血出来,晕了过去。 出了凤栖宫,小花也没回晨曦宫,而是上了步辇折道往慈安宫去了。 乔贤妃看着那嚣张的贵妃仪仗从眼前过去,眼中异光直闪。不光是她,静嫔和安嫔也是如此。 看如今这个情形,是起风了啊! 从来闷声发大财的贵妃终于出手了,究竟是谁胜谁负呢?!看今日这情形,倒是贵妃技高一筹,皇后完全被压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谁胜谁负都与她们没有关系,两个没有希望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指望呢!不过,这是不是说明,她们有机会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安嫔有些怔忪。 “你刚才有些冲动了。” 回去的路上,安嫔如是说道。 静嫔神情木然,但眼中含着一丝锐利,“我不想再忍了。” 忍了这么多年,忍到那人当上了皇后,报仇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好不容易有个势均力敌的站出来,不管是利用也好身先士卒也好,她都认了。 安嫔神色一愣,叹了一口气,“可她毕竟是皇后娘娘。” 静嫔不屑一嗤,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才能看出几年前那个玉娇的几分影子来。 “一个没有爪牙的老虎,怕什么!这次皇后动了大公主,元贵妃不会放过她的,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从来龟缩一隅的贵妃,突然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了。我还记得当年那次,老实温顺的她突然态度就大变了,还拉了我做筏子……原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皇后没安好心了……呵呵,当时还那么恨她,说白了,都是在自救……” “玉娇――” “玉容姐姐,这事儿就算我搀和进去了,你可以不的,我去帮咱们报仇。” “你个傻丫头,咱们俩一直在一起,从出宫到景王府,然后又回到这深宫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要说这种傻话。” “那你――” “我当然是跟着你一起了,贵妃虽是身份不如皇后,可别忘了贵妃的背后还有陛下。这皇后错就错在,她忘记了男人才是一个女人的根本,要不贵妃哪来的胆子在皇后面前如此张扬跋扈!” …… 到了慈安宫,小花哪处都没去,直接去拜见萧皇太妃了。 皇太妃也没有拿大,让宫人请她入了殿。 行过礼之后,小花在下首处坐了下来。有宫人来奉了茶,小花对皇太妃羞涩的笑了一下,道:“刚从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离开,想着皇太妃和皇后是同宗,便过来打扰了。” “谢贵妃还记得本宫这个皇太妃。” 皇太妃本是谦虚之词,谁知小花竟当了真,大大咧咧的道:“那是自然的,皇太妃以前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臣妾在景州之时便有耳闻,入宫之后一直想来拜访,无奈抽不出空,今日事逢凑巧,便过来了。” “呵呵……” 小花眼睛眨了两下,望了下四周,一脸怜悯道:“皇太妃委屈了,本是该住去慈宁宫的,却沦落到住这慈安宫一殿,还是与众太妃共住,这地方实在不够宽敞。” 话音刚落下,她轻打了自己嘴一下,“瞧臣妾这嘴,实在是口没遮拦,陛下说了臣妾几次口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太妃娘娘,您不会见怪的吧?” 皇太妃比皇后沉得住气多了,淡淡的道:“贵妃年幼,本宫自是不会与你计较。” 小花干笑了两声,心思一转,道:“那就好。今日去凤栖宫请安,见皇后娘娘凤体有恙,臣妾也不好说什么。陛下说皇后娘娘心眼窄,爱吃醋,总不让臣妾去皇后娘娘跟前儿添堵。可臣妾是个懂礼数的,自然不能听陛下的,日后定然日日去像皇后娘娘请安问好。” “你是个懂礼数的。” 小花大言不惭,似乎一点都没听出皇太妃话里的意思。“那是自然的,谢皇太妃夸赞。”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开口道:“皇太妃不要责怪,臣妾该告辞了,大公主落水受惊,每日吃药都需臣妾在身侧陪着。” “你自去吧。” 小花又行了一礼,才离开。 白芍望着元贵妃消失的身影,开口道:“这元贵妃做事真是没头没脑的,奴婢本以为她是故意来给娘娘添堵的,没想到话没说几句,人便走了。” “你没看出来这是来宣战的?”皇太妃啜了一口茶,蹙起眉,“这是个小狐狸,见在本宫这里不讨好,便懒得费功夫了。皇后那里堪忧了,就凭她这一套唱念做打样样齐备,又有皇帝在背后撑着,皇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白芍把元贵妃来后整个表现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才明白皇太妃话里的意思。 “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皇后也是个蠢货,自己还没生呢,便想动手把障碍给除了,谁知道惹来一头护犊子的母狮子,牵连了本宫损失了那么人……福顺那个老太监手段可真狠,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事是皇后办的,人是皇太妃出的。临到头,皇后半毛钱损失没有,倒是皇太妃手里仅剩的那点人又损失了大半。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皇后姓萧,谁让她不是太后,只是个太妃,干个什么都必须借着皇后的手。这是两人之间结成同盟的妥协,皇太妃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时,进来了一名太监,跪在下面道:“娘娘,陈尚宫那边出事了,陛下、陛下把陈尚宫给撤了。” “理由?” “呃,陛下说害大公主落水歹人是司膳司的,司膳司分属陈尚宫管辖。下犯错上有不察之过,所以……” 所以景帝这是秋后算账,明知道陈尚宫是她的人,也动了?还用的是这么可笑的理由!一个宫人犯了事,居然越过层层直接追究到最上头去了。 可皇帝是皇帝,她能说什么,说皇帝不给她这个太妃面子?!皇帝是不用给太妃面子的,因为太妃们吃的是皇帝的饭,又不是太后,还要给你几分脸?! 皇太妃向来沉得住气,今日也沉不住了。 先是前朝那边失利了,接着来了个宠妃到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然后是手里目前最得用的人被换了,她不禁砸了手里的茶盏。 155、159 ==第159章== 小花回到晨曦宫,就先去了女儿住的偏殿。 依依这几日粘她粘得厉害,今日早上走还是趁她睡着了,也不知这会儿没看到她哭没哭。 谁知小花走进殿中,却没听到女儿的哭声,反而是依依非常开心的笑声。过去一看,两个小人儿面对面的坐在榻上,中间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肚皮翻着躺那里。 “哥哥,这只小狗狗真可爱啊,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番邦进贡来的,父皇专门挑的,让我拿来给妹妹。” 儿伸出手指轻轻的去搔了小奶狗的肚皮一下,只见那小奶狗整个都蜷缩了起来,似乎怕痒极 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粉粉的鼻头,小舌头吐出一点,哼哼叫了两声,却没有反抗。依依见了哥哥去逗小狗,自己也学着去逗,逗了两下,哈哈笑了起来。 依依已经很久没有笑了,每日最多的表情就是瑟缩、害怕、惊恐,此时见到女儿重展欢颜,小花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母妃――” 还是儿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小花。 小花笑着步了过去,坐在两个孩子身边。 “娘你去哪儿了,依依醒了没有看到娘。” 小花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柔声道:“娘去办事去了,把吓着依依乖乖的坏人打走,让她再也不能吓我们依依。” “那坏人打走了吗?” “还没呢。”她亲了女儿一下,“不过父皇和娘都会保护依依的,迟早把坏人打走。” “坏人是皇后娘娘吗?”依依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 小花表情一僵,“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是哥哥说的。” 小花眼神移到儿子身上,儿坐在那里,眼神倔强的望着小花。 依依又说道:“哥哥说,皇后娘娘没有娃娃,就嫉妒娘有我们还有弟弟,就想着把我们都害死了……” 小花皱起眉头,“儿,你怎么能跟妹妹说这些?” “本来就是如此。” 看着儿子倔强中带着些泪光的眼睛,小花的心颤抖得生痛,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她的儿子还这么小,还不到四岁啊!四岁的小孩应该是在干什么?估计还在娘的怀里撒娇耍赖,可她的儿却已经碰触到世上最黑暗的东西。 儿见小花哭了,有些害怕,抓着她的手说,“娘,你别不高兴,以后儿不和妹妹说这些了。” “没有……娘没有因为你和妹妹说这些不高兴,娘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和依依……你们还这么小,就要遭受到这些……娘,太失职了……娘总以为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却发现都是错的……” “娘你别哭了,你哭依依也想哭……哇……” 弄到最后,娘仨一起抱着哭,吓得侍候依依的宫人都不敢入内看到底什么情况了。 “好了好了,都不准哭了。你们都是小孩子,要天天笑才可以。还有儿,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只需好好学习,好好的长大就好了,这些事情应该是爹和娘来操心的问题。” 小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又给两个孩子擦。 儿的小鼻头红红的,低下头道:“儿知道了。” 小花摸摸儿子脑袋,又去对女儿说:“还有依依,只要你能好好的,娘就非常高兴了……” 三个人中间有一个东西在挣扎,小花这才发现刚娘仨抱着哭的时候,忘记了那小奶狗,小东西被挤在中间,此时正奋命的往外挣呢。 小花赶忙把它捞出来,放到一旁,那小白狗埋怨的哼唧了一声,抖了一抖毛,在榻上打了一个滚。 “哇,这小狗狗真可爱啊。”依依顿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哭的事了。 “喜欢那就给依依养,好不好?” “好好,依依喜欢小狗狗。” 见这小东西能让女儿转移注意力,小花也是挺高兴的,道:“那依依给小狗起个名字。” “名字?”依依费力的想了会儿,道:“狗狗是白色的,要不叫小白?” “小白?好,就叫这个名字。咱们依依真聪明,这么小就会给小狗起名字了。” 依依娇羞的笑着,钻到小花怀里撒娇。 叫小白的这只小奶狗还傻乎乎的蹲在那里,尾巴一圈一圈的,殊不知自己被起了这么一个傻白的名字。 *** 因有小白的陪伴,依依的受惊之症终于见好了。 其实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只要能有一样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便会忘了之前受到的惊吓。 问过太医后的小花,再次感激上苍女儿现在还小,如若是再大一些等开始懂事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很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也因此小花更加痛恨皇后了,什么事不能冲着大人来,非要对两个小孩子下如此的毒手。可小花知道这是一个永恒不解的难题,陛下不愿意亲近皇后,皇后就没有孩子,只要她独宠一日,皇后就不会放过她。 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就谁也不要怨谁! 小花每日都会按点去凤栖宫给皇后添堵,皇后有时候会见她,有时候不见。 不见便需要能拿到人面说的理由,不外乎抱病,抱病那就更容易了,小花便说要侍疾。不让侍疾还不行,那就是置贵妃于不敬正妻不敬中宫之境地。 皇后都抱病了,都起不来床了,下面谁敢说一句贵妃的不是? 说了也可以,例如有个赵嬷嬷就不分尊卑的阻扰了一次,小花的反应很果断――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谁给你这么大的脸来阻拦? 小花每次来凤栖宫都带了许多人,宫人太监都有,贵妃娘娘手指动一动,便会上来好几个穷凶极恶的奴才把人按着往死里抽。 并且这几个都是行私刑的老手儿,抽得你疼得恨不得哭爹喊娘重新投胎一次,但事后脸皮子一点未伤,只会牙根儿和牙齿出问题。挨了一次,那赵嬷嬷几天都吃不了饭,老牙还掉了几颗。 你说贵妃动用私刑? 伤呢? 你说牙出问题了?这人年纪老迈掉牙不是很正常。更何况宫里主子打奴才还需要理由吗?都成妖妃了,打你也得给我受着。 下面没人敢阻止,皇后只能亲自出马了。 “贵妃你想干什么?有你这样敢在凤栖宫放肆的吗?” 小花充傻装楞很是适应,“皇后娘娘抱病,六宫嫔妃理所应当来侍疾,这是规矩!臣妾不能因陛下的宠爱就忘记了本分,臣妾可是很敬重皇后娘娘的。” “你大胆……咳咳……” “臣妾胆子一向很小,不信娘娘去问陛下!” 要不皇太妃会说身体是自己的本钱呢,皇后本是有无数话语来痛骂贵妃的,可惜身体不支持啊,被气一下就咳得喘不过来气儿,还身虚体软四肢乏力。 于是,只能被‘侍疾’了。 小花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侍疾,她堂堂一个贵妃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侍疾吗? 都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静嫔和安嫔可没忘了两人如今这样是谁害的。那种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的念头,一直压抑在两人心中,压抑了几年,早就成了一种一喷涌出来即滔天灭地的涌动。 如今贵妃摆明了和皇后不死不休,这两人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你是皇后你牛,我们不能明里来,和贵妃学得气死人不偿命可是一项好本事。那真是你哪儿疼我往哪儿戳,现场又有一个现成的拉仇恨模板,两人一边尽心服侍着,一边不留余力添油加醋在皇后心口上捅刀子。 挨了一日,次日皇后明明真得抱病起不来了,也让宫人撑着坐在凤座上接受后宫众嫔妃的请安。 如今这不是请安了,是请‘命’了。 皇后当然没忘记自己是皇后,是掌了凤印、统帅后宫的皇后。可一来陛下那里从来不理会她,她派人去说了什么都如同石沉大海,二来六局那里居然不听指挥了! 尚宫局那里陈尚宫被换了下来,自是成了景帝的一言堂,景帝那边都没动静,六局那里自然也会充傻装楞。 所以现在整个后宫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皇后被发飙了贵妃各种‘孝敬’着,甚至还有奴才私底下开赌了,压皇后能坚持多久。 皇后也是向皇太妃求助过,可惜皇太妃没搭理她。 不是不搭理,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后宫这里现在完全被内侍监和六局把持了起来,连皇太妃想干点什么都举步维艰。 往宫外递信儿更是不用说了,你能使人去上奏贵妃因太过懂‘规矩’太‘体贴’招了皇后的厌烦,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吗?毕竟人家可是事事遵循着宫礼来的,你说人家往你心口子上捅刀?证据呢?! 别忘了,气死人是不用偿命的。 谁叫你受不住气呢?!你受得住不就没事儿了,说破了,还是你不够大度,心胸不够宽广,不会自我调试,怎么没见旁人气成你这样? 皇太妃只能一次又一起给皇后递话――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当她是狗吠。” 156、160 ==第160章==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小花稍微闲暇下来才想起锦阳侯夫人。 那日她虽是利用自己如今的地位威胁了一番,最近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小花还是觉得此事要和景帝说说才好。 这是小花养成的一种习惯,那就是有什么事不瞒着景帝。两人所处的环境太过复杂,有时候可能一点小误会便会造成心理隔阂,一次两次不怕,次数多了就会伤了感情,所以小花的处理方式是不隐瞒,完全的透明。 这日用了晚膳,小花把丁香等人都支了出去,然后便对景王述说起自己以前的事儿来。 算是真正的坦诚公布,把自己从小被卖之后大体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唯独自己怎么去阮思义身边当大丫鬟的经过被改动了,变成阮思义一时兴起,而她是被逼无奈。 确实是被逼无奈啊,谁能想到死了的人还能重来一次呢?!她回来后便面对的是那样的处境,也算是心不甘情不愿了。 景帝因此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心怀不轨,居然在小花儿那么小的时候,就动了歪念头。 那时候小花儿才不到十四,简直禽兽不如! 景帝有点恼,这是一种反射性的反应,是男人天性里隐含中的东西。跟着他又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在小花儿很小的时候,就要了她的。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看起来小小的,娇娇嫩嫩的一个小丫头。 第一次她哭得好凄惨,那个时候他还在想她为什么要哭,孤王幸了你那是你家祖坟冒了青烟……然后便有些食之入髓了,外出巡视封地时,她哭泣的小摸样总是不经意就闯进了自己的心扉…… “你第一次的时候是不是很疼?”景帝把小花抱进怀里,摸着她的长发道。 小花一愣,不是在说她之前的事吗,怎么扯到她第一次的时候了? 只是―― 记忆遥远似乎又在眼前……确实很疼呢,那时他还不知道怜香惜玉,事后还让她服侍他沐浴,之后又在池子里要了一次…… 想到当初的经历,小花脸儿红红的。 景帝似乎也想到之后了,有点抱歉意味的吻了她鬓角一下。 “那时候朕不懂。” 小花羞得厉害,不由的在景帝怀里把脸揉了揉。 景帝划出一抹笑容,心变得好软好暖,就像似融成了水似的。两人厮磨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呢?是呀,事儿还没说完呢! “之后臣妾就被发卖出府了,因另外两个被四少爷收用过,便没被卖进不好的地方,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卖进王府里了。” “嗯,这事儿朕知道。” “陛下知道?”小花从景帝怀里爬起来,一脸不敢置信。 “也不算知道,这事都是下面人管的,府里进人福顺都会查。当初你去西院,晋了夫人,福顺要把你的籍变更,似乎跟我提了两句,当时太忙,也没在意。” 小花宓拿约毫常挂晕苌衩啬兀獠恢思以绨阉榱烁龅壮臁k治鸦卦吹奈恢茫幼虐阎星镆寡缒鞘滤盗顺隼础 听完后,景帝皱起眉头。 “她拿以前的事儿威胁你?” “有点那个意思,但看她似乎没想闹开的样子,估计就是想在臣妾这里讨点好处什么的。” 景帝没有说话,半拧着眉。 “臣妾没有理会她,臣妾还是知道这事不能妥协的,要不然日后就不好收拾了。臣妾倒不怕自己身世会惹来嘲笑,只怕当初是因爬床之事被牵连的,传出去大家给一概论之了,到时候又惹出一些事来……” 说到最后,小花终于开始忐忑不安了。 “陛下,臣妾……” 景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无妨,一个小小的侯府夫人,晾她也不敢。” “对不起,臣妾出身不好……”说着,小花眼圈便红了。 其实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只是刻意忽视罢了。以前住在西院还不觉得,来到京城后,事事讲出身讲家世讲规矩讲门第。前些日子为什么会有大臣闹得那般大,说白了就是她出身低贱,除了景帝,背后没有得力的娘家。换做是皇后如此,绝对不会有人蹦出来。 可小花也懂出身这事儿是改不了的,她并不以自己奴籍出身为耻,她只是觉得自己给男人添了很多麻烦,儿子也总因有个身份低微的母妃受到牵连。 “哭什么,你是朕的贵妃,怎会出身不好!” “不是,臣妾只是觉得给陛下添了很多麻烦,还有咱们儿也受了牵连……” 别以为她不知道,前些日子朝堂那么大的动静,他承担了许多压力才把事儿给压下了。 “朕不觉得麻烦,儿也不会。” “陛下――” 小花笑中带泪,扑进景帝的怀里。 其实心里都明白,但听到他这么说,她还是挺感动的。只凭这一句话,她就能把心里的那点自卑丢下,冷眼笑对旁人的诋毁以及不屑。 景帝给小花擦眼泪,“不要多想,既然没动静,就说明她怕,不用在意。” “嗯。” *** 因景帝每日都要起早上朝,现今小花作息时间差不多是跟着景帝一起的。 一大早,两人便起了来。 先是洗漱,然后是用膳,用完早膳景帝便要换衮服去上朝了。 看着精神奕奕服侍他穿衣的小花儿,景帝眼中闪过一抹笑,状似不经意问道:“等会儿还要去凤栖宫,演张扬跋扈的宠妃?” 小花一顿,后嗔了景帝一眼,“张扬跋扈还不是陛下宠的。” 景帝摸摸她鬓边的发,“倒是朕昏庸无道,宠爱妖妃了。” 这妖妃一说,小花也是知道的。不过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被景帝给解决了。小花当时那个感动啊,简直无法形容,当晚使出浑身解数犒劳了景帝一番。次日起身,景帝戏言了一句‘这妖妃贵妃当的,朕心甚悦’,把躺在榻上连个指头都动不了的小花雷得不轻。 不过这算是两人之间的一点小乐趣吧,彼此的目的都是心照不宣。 景帝走后,小花先把二皇子抱来看了看,又去侧殿看依依和儿,陪着两个小的一起用了早膳。现今小花用早膳都是一半一半吃的,陪着景帝吃几口,然后再陪两个孩子用一些,刚好凑个七分饱,解决问题。 而后是给两个孩子换了外面穿的衣裳,带他们到院子里走走,散散步,就当晨练了。 如今有了小白,晨练的时候又多了一项运动。 小奶狗才两个月不到,一身小肥膘跟在后面跑来跑去。一会儿它追依依,一会儿依依追它,逗着玩一会儿,依依跟着宫人去给小白收拾干净,儿去荣庆殿上课,小花则是去凤栖宫。 “参见皇后娘娘。” 小花行了礼后,便径自去自己老位置坐下了。 皇后如今比前些日子更加形容枯瘦一些,擦了上好的脂粉都盖不住她干燥的皮肤和暗黄的脸,脸上的细纹也多了,人还没三十看起来就宛如四十多岁的老妇人了似的。 对比一下坐在下面的小花,容光焕发,油红似白,水嫩得令人愤恨。 “贵妃……咳咳……最近……很闲?”皇后恨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好想好想让眼前这个消失,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花瞅了皇后一眼,闲闲的扇扇风,“还好啦,臣妾平日里事情也不少,陛下上朝去,就陪几个孩子儿一会,然后来皇后娘娘这里请安。回去后,要陪陛下用午膳啦小憩呀,然后就是哄孩子了。和别人比自是闲了,和皇后娘娘比就忙得不像话了。” “你――”话没出口,皇后便咳了起来,上来几个宫人赶紧围着皇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顺气的。 赵嬷嬷又气又急,回身望了小花一眼,刚好对上小花的笑颜如花,让她心里顿时一惊转过脸。 “皇后娘娘这样可不行,还是召个太医看看吧……哟,这都咳血啦?咳血可不好,本宫记得有个什么病就是咳血的,记得好像是过人的……”小花凉凉的说着,突然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有些慌乱的站起来,眼神带着惊疑,同时用帕子捂住口鼻。 “娘娘怎么了?”丁香问道。 小花摇摇头,说了几句什么,由于有帕子阻挡,别人也听不清,只是她脚下不停就往外走去了,看都没看皇后一眼,急慌慌的,似背后有鬼在追。随着小花的离去,她带来的人也浩浩荡荡跟出去了,殿中顿时空了大半儿。 到了殿外,小花才停下,拿下捂着鼻子的帕子,大喊:“快去请太医,多请几个过来,就说皇后娘娘不好了。” 这话让里面的皇后听见,这下连咳都不咳了,直接眼一翻晕了过去。 殿中顿时乱了起来,宫人们又急又惶抬着皇后去了内殿,乔贤妃静嫔安嫔趁空溜出殿外。 乔贤妃用非常惊疑的眼神看看殿中又看贵妃,静嫔这阵子和小花连着手坑皇后也算是有点交情了,遂问道:“贵妃娘娘,您说的那是真……还是假?” “谁知道呢,这得要太医过来才知道。本宫以前在宫外见过这种病,过人的。”小花蹙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看内殿,“真是晦气!乔贤妃你在这儿看着些啊,本宫回宫换身儿衣裳去。” 说完,小花便带着人走了。 静嫔看乔贤妃一眼,曲曲膝,“贤妃娘娘,贵妃娘娘命您在此处看着情况,那就有劳您了,臣妾姐妹二人份低位卑就不在这里搀和了。” 说完,就拽着安嫔走了,留下脸色难看的乔贤妃一人。 157、161 ==第161章== 皇后娘娘患病了,据说患的是尸注。 尸注是什么不知道?那痨病听说过吗?就是过人的那种痨病。刚开始就是咳,咳到最后就咳血了,等到咳血的时候就晚了。 痨病在大熙属不治之症,治不好,只能养着,而且此症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会过人。 有许多医书都对痨病有注解,‘肺痨热,损肺生虫…生肺虫,在肺为病’、‘能杀其虫,虽病者不生,亦可绝其传疰耳’。此时的医学对痨病的解释是肺部生虫,而这种虫子是会传染的,曾发生过患痨病者过给全家直至满门皆丧的病案。 所以一般有大夫诊出这种病,便会把病人隔离起来。当然,此病绝对没有天花、麻风病之类让人闻之色变,因之属于慢周期的,但也属于极其容易过人的病症。患病者死后,不能下葬,只能火焚之。 太医过去诊后,确认是痨病,当日凤栖宫就被禁闭了。 这消息传到靖国公府,府里的人当场就傻了,更不用说皇后的爹娘如今的承恩伯一家了。 承恩伯夫人想进宫去看女儿,承恩伯本是让她去的,车都套好了,又把她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我要去看女儿!”承恩伯夫人神情激动,挥开承恩伯的手。 “先好好想想,你别冲动。” “想什么想,女儿病了,我这个当娘的还去看不得?” “你去的,你当然去的,可是你去了之后,还回不回来?那病过人知道吗?!难不成要把这一大家子人全部连累进去?!” 承恩伯夫人目龇俱裂,回身在丈夫身上捶打,“你这个当爹的也嫌弃自家女儿,你别忘了你这承恩伯是怎么来的!没了女儿,你什么都不是……都是你们萧家,都是你们萧家害人,把我女儿硬嫁给了五皇子,如若当初嫁的是我娘家侄子,我的女儿也不会这么苦……” 承恩伯狼狈抵挡,实在烦了用手将她挥开。 “什么你们萧家,你不是萧家的媳妇儿?你儿子女儿不姓萧?现在说这些还有用!” 承恩伯夫人倒在了一旁,哭得伤心欲绝。 “我可怜的女儿啊……我的芊芊……” “女儿这样我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受,你先别急,我回本家问问,看有什么可以做的,或者找个太医问下,怎么进去看人而不会被过病,这都需要安排,还有给女儿找寻访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是要办的……” “行行行,那你快去。”承恩伯夫人抹抹眼泪,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说道。 *** 萧家的反应很快,隔了一日便找了一位医术颇为高明的大夫,让承恩伯夫人带着入宫了。 按制这是于理不合,可承恩伯夫人哭得泪水涟涟,泣不成声,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有人禀了上来,景帝也没说其他就准了。 高贵大气富丽堂皇代表着母仪天下威严的凤栖宫,在九月的秋风里显得有些萧瑟,宫门口站着一队禁卫,宫门禁闭,仿佛那里头住的不是皇后,而是一名囚犯。 可此时承恩伯夫人是不敢有什么埋怨的,了解到痨病的害处,她此时剩下的只是诚惶诚恐与最后那么一点希望,也许女儿并没有病,只是太医误诊,或是有人刻意构陷。 误诊的想法不太实际,太医院里聚集着全大熙医术最好的大夫,一个误诊不可能个个误诊。皇后的病太医院大半太医都来看过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庸医。 承恩伯夫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人刻意构陷女儿,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装疯卖傻带一个大夫入宫的目的,包括萧家那边也是如是想的。 入了凤栖宫,就见殿门外站了几名宫人。这些宫人情绪萎靡,神情如丧考批,浑身的鲜活气儿都没了。娘娘患了什么病,她们都知道,为什么封宫她们也知道。这几日,夜夜都有人哭,哪怕宫人们的命再不值钱,大家都是怕死的。可再怕死又能如何,皇后娘娘患了这样的病,她们身边服侍的只能自认倒霉。 彩莲面色僵硬的迎了上来,“给夫人请安,娘娘在寝殿呢。” 承恩伯夫人点点头,却并没有立即跟着彩莲过去,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厚棉布帕子,对折呈三角状然后系于鼻子之下,把整个口鼻都给盖住了。那老大夫也是如此这般操作了一下。 一旁的宫人们脸色都有些怪异,但什么都没说。 凤栖宫里安静的吓人,一路直走到了内寝殿。殿内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只点了两盏宫灯,让一踏入进来的恍惚觉得黑白颠了倒。 看见榻上躺着的人,承恩伯夫人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哭着想扑过去,一旁那大夫咳了一下,她才定住。只是站在离床榻有三步之遥的位置,哽咽的唤着皇后的闺名。 没有人理她。 彩莲扯了扯嘴角,步上前去,轻唤了几声,把皇后从被褥中扶了起来。 “娘娘,承恩伯夫人来看您了。” 皇后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中先是绽放出惊喜的光芒,看清自己娘的样子后,又变成了一种嘲讽。 “你来干什么?” 承恩伯夫人似乎没看出女儿的冷淡,小声啜泣道,“娘带了大夫过来给你看病,本家那里说莫不是有人构陷于你,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说着就示意那大夫上前诊脉,皇后把大夫的手挥开。 “……本宫不用你们管,你们从来不管我的死活,这会儿献个什么殷勤……咳咳……咳……” “娘娘,太医说了,您不易情绪激动。” “情绪激动又怎样……晚了,早就晚了……咳咳……你走,不用你来看我,把我仍在景州不闻不问那么久,如今来献个什么殷勤……” “芊芊……” “都怕成这样了,还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吧,免得被过了病……” 承恩伯夫人这才意会过来女儿为何如此反应大,抖着手想把脸上的布拽下来,却又缩回了手。 她凄厉哭道:“为娘的不是嫌弃你,真的不是。当时听闻你病了,娘就想进宫来看你的,可是你爹他不让……痨病过人,我们问过很多大夫了……娘也无法,家里还有那么大一家子人,总不能……” 皇后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佝偻的靠着彩莲身上,单薄的身子瘦得令人心悸。脱下了繁重的皇后冠服,才看的出她如今的身体状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还算圆润的景王妃,瘦得仿若骷髅般。 “你走吧,别来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别让爹费心了……” “可――” “彩莲,本宫累了,送他们出去。” “是。” 彩莲小心翼翼把皇后放入被褥里,转身面对承恩伯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低声说道:“夫人,娘娘如今的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你们先走吧。” “芊芊,还是让大夫看看吧,求求你了,我的女儿啊……”承恩伯夫人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床榻那里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是不是,不看你们就不会死心?” “芊芊――” “好,给你们看……咳咳……彩莲,让那大夫过来。” 那大夫上了前,小心翼翼在被垫了帕子上的细腕上扶脉。片刻之后,他转头看了承恩伯夫人一眼,叹了一口气。 承恩伯夫人顿时痛哭失声。 “滚,让他们走,都滚……” 榻上的皇后挣扎着把枕头往下砸,彩莲赶忙扶着哭得浑身瘫软的承恩伯夫人往外走去。 皇后剧烈的喘着气,红着眼睛瞪着眼前这个空旷下来的寝殿,过了良久,才轰然倒在榻上。 果然还是这样,不是吗? 这几日她已经受够了无数太医过来一个个看诊,一个摇头叹息,将她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一次次摧毁殆尽。 其实早在景州那时就有端倪了,那时她咳狠了会咳些血丝出来,胡良医曾与她说过,她必须平心静,少思少虑,用心调养,要不然日后很可能会成痨病。 可是―― 怎么能少思少虑呢?怎么能呢? 她做不到啊,身在这种环境,摊上那样一个夫君,身边还有那样一个碍眼的贱人与那贱人生的几个贱坯子,她该如何才能少思少虑呢? 现在终于好了,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在想…… 反正,她也快死了,想什么都无用了…… 至于萧家,反正他们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没了这个皇后想必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真好,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 承恩伯夫人带回来的消息,让整个萧家都沉默了。 靖国公府是以军功建府,只是不是这代的靖国公,而是之前的第一代靖国公。当年靖国公跟着太/祖打天下,太/祖称帝,有功者按着功劳不同各赐爵位,萧家第一代家主便被封了靖国公。 大熙的异姓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而是五代而斩。截止至今,靖国公已经传承第四代了。 换着之前,这种事萧家是不放在心上的,他们是后族,是太子外家。随便请个恩典,说不定就能被赐丹书铁券,换个世袭罔替。这并不是做梦,如若太子登基,这种情况是一定会发生,这也是萧家一直努力的方向。 可惜的是太子身亡,太子的子嗣也没有被选为继位者。原本能出一位太后娘娘的,又被先帝临终前坑了一把。所以现今皇后的这个位置,对靖国公府来说,真没皇后本人想得那般不值钱。 怎么可能不重要呢?只是重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位置,是萧家还有一位皇后。 这是一种象征意义,代表着萧家是后族,代表着萧家还有无限可能。 可如果没有皇后,萧家还是后族吗?还会有那些无限可能吗? 也许此时还看不出来,但若干年后,五代而斩的靖国公府就会像京中其他勋贵人家一样,逐渐衰退直至沉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再也不会被人忆起。 一个患有恶疾的皇后,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了吧,尤其又是那种恶疾。 萧家还会有未来,还会有出路吗?这个问题真的需要好好想想…… 158、162 ==第162章== 与此同时,晨曦宫里。 小花终于绽放出自大公主落水后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这种笑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别说她恶毒,这种境况,先下手为强,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被动挨打。 “娘娘,皇后就真如此啦?” 小花歪在贵妃榻上,懒懒的嗯了一声。 “这么添添堵,气一下就成痨病了,痨病还真容易!” 小花失笑一下,坐起来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啊。” “可、可……春草看到的就是如此啊……” 小花笑着解释,“本宫去信问过胡良医了,皇后是本就有那个病根儿在,只是没有到痨病那么严重罢了,所以闲的没事才去给她添添佐料的。” “可这也太见效了吧……” 丁香笑着把春草推开,不让她再缠着娘娘发挥她的惊叹,“好了,赶紧忙你的去,耳朵都快被你吵疼了。” “奴婢只是觉得太神奇了……” 小花只是笑着,也没有解释。 肯定没有如此简单了,这还要根据一个人的心性还有她的病情来斟酌的。皇后本就属于那种情绪容易大起大落、多思多虑之人。早在景州那时便有先兆,胡良医曾经提醒过她,只可惜她根本听不进去。 来到京城,先是大喜又是大悲,各种刺激轮番来早已是强弩之末,还要撑着耍皇后的威风,动那么多心思,不知静心调养身子,而她也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其实她也没想到会见效如此之快,还曾抱着要打持久战的念头呢。 突然传来几声小奶狗的汪汪声,跟着便是依依像阵风似的跑进来。 “母妃,母妃……” “怎么了,我的依依大公主。”小花笑着接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女儿,摸摸她额头是否有汗。 见有汗,她叫/春草拿来帕子,给女儿擦了擦。 “小白太坏了,它咬我裙子。” 小花看向女儿脚边的小白,小白似乎也知道这个是最大的女主人,比小主人还大,狗嘴里‘哈哈’吐着气儿,小尾巴使劲儿摇着,狗脸上似乎有着巴结的意味。 “那母妃罚小白晚上不准吃饭好吗?” 依依想了会儿,看看脚边那可怜巴巴的小白,道:“算了吧,小白这么小,一顿不吃会饿坏的。” “大公主,这个时候的小狗喜欢咬东西,是因为它要磨牙齿。” “真的吗?丁香姑姑。” 丁香点点头,“等会奴婢让人给它做几个布团子,让它咬着玩儿,以后就不会咬公主的裙子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免得臭小白老是咬我漂亮的裙子。” 依依大公主虽然没几岁,但也是知道臭美的。 小花点点头,丁香便拉着依依出去了。 还没等丁香的布团子做好,福顺就来了,估计是听说小白咬依依裙子的事儿了。 “顺顺,你怎么来了?” 福顺看着恢复了以往活泼的大公主,笑得老眼儿都眯没有了。 “老奴给大公主送好东西来了。” “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依依看。”顺顺每次送的好东西,依依都非常喜欢,所以她是满怀期待的。 谁知福顺却是从身旁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盘子,盘子放了几块猪骨头。 “这就是好东西?”依依满脸不信。 福顺高深莫测的笑笑,从盘中拿起一块骨头,扔到小白面前。 小白虽然小,却是警惕性非常好的,它先是用小狗眼瞄了一下福顺,似乎在端详认不认识,又去闻闻那骨头,之后便跑开了。只是小狗眼一直舍不得离开那骨头,边看边用小粉舌舔鼻子,一副非常想吃的样子,却又不过去。 福顺啧了一声,笑道:“这小不点儿养的不错,谁养的?” 一旁的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弯着腰道:“福爷爷,小的是专门负责照顾小白的太监小李子。” “嗯,养的不错。” 小太监脸上堆满受宠若惊的笑容,“谢福爷爷的夸,小的以后一定更加尽心。” 那边,依依拎起那块骨头,放到小白腿边。 “小白,你快吃吧。” 小白舔了舔依依的手指头,才下嘴去叼那骨头,舔了舔,似乎觉得很对味儿,便用两只爪子压着啃了起来。 “哎呀,顺顺,原来小白真的喜欢这个啊。” 小白似乎听到有人叫它,抬头汪了一声,又津津有味的埋头啃起来。那骨头挑的非常合适,不会太大,让小白叼不起来,也不会太小,让它啃两下就没了,而是可以啃很久。 福顺把手里浮尘丢给一旁的小太监怀里,蹲在依依身边,“狗都是喜欢骨头的,用来磨牙是挺好,不过要记着给换了。老奴让御膳房备着,每日给公主送来。” 依依笑得眼儿都弯没了,漂亮的菱嘴儿翘着,“顺顺你真好。” “大公主高兴就好。” 一老一小两个兴致非常好,看了好一会儿小白啃骨头。 依依大惊小怪的指着小白说些童言童语,福顺也在一旁笑着附和,着实把刚跟在福顺身边的一个太监给惊呆了。 另外一个太监见怪不怪的戳他一下,小声道:“吃惊什么,咱们福爷爷最疼的就是大公主了,平时得空就会来陪大公主玩耍一会儿。” 那太监赶忙闭上自己惊讶的嘴,在心里决定要好好掂量日后面对这位大公主时候的态度。 也不能怪这太监惊奇,在这深宫里,能跟着陛下身边侍候的太监,尤其是总管大太监都是非常高傲的。别说公主了,皇子可能都不带搭理的,就算是宠妃出的也一样,毕竟别人可是陛下的人,平时也就是一点面上情。 这就是俗话说的,铁打的奴才,流水的妃嫔。宠妃有一日可能不得宠了,但奴才只要在主子身边侍候久了,那可是比一些主子脸都大。 能让太监们的头子这么蹲在地上陪看小狗啃骨头,这里面可就蕴含了无数的寓意。 至于是什么寓意,能从一干太监中冒头到福顺身边的,没几个会不明白。 福顺陪着依依玩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告退。 “大公主,老奴要去忙差事了。” “顺顺,你要走了吗?”依依眼里满是不舍,小手拽着福顺袍子不丢。 福顺差点就投降了,“老奴差事多呢,得空一定来陪公主玩。” 依依懂事的点点头,放开小手,“那顺顺你可一定要记得来啊。” “嗯,老奴一定记得。”福顺慎重其事道。 出了晨曦宫,福顺才直起腰来。 这么可爱的大公主,怎么有人狠心对她下手呢。公主年纪小不记事,他福顺可是记性好得很。皇后如今是不中了,可这宫里还有个皇太妃呢。 怎么好好招待她,不让人抓了把柄? 福顺磨蹭着下巴,如是想着。 *** 如今京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后的病上,见萧家没再像前几日那样上蹿下跳各种找大夫,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接下来所有人关注的就是,景帝什么时候会废后。 皇后不得宠爱,又身患恶疾,铁定是被废定了。皇后的位置空了出来,这是不是代表旁人就有了机会? 京中众王公大臣家里,只要有适龄女儿的,都开始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京城表面平静如往常一样,暗地里则是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这可是皇后,哪家要是能出个皇后,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是中宫能出一位皇子,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至于你说如今已有太子了,先帝那时候不也是有太子吗?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锦阳侯府后门的门房,一位长得憨厚老实浑身乡土味儿极浓的中年汉子正局促的站在那里。 “你真是那王婆子的侄儿?” “是啊,俺真是。俺姑被卖的早,俺还没出生就被卖了。当年之所以卖俺姑,就是为了给俺爹娶媳妇,为了这事儿,俺爹记了一辈子。早年俺家还是跟俺姑有联系的,可是俺家一直没攒够给俺姑赎身的钱,家里的人口又多,便一年年耽误了下来。这不,俺家这么多年攒了十两银子,便让俺来把俺姑赎回去。俺爹说了,一定要把俺姑赎回去,这可是俺家一辈子都不能忘的大事。” 这一个接一个的俺,把那门房都‘俺’晕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哪儿来的乡下泥腿子,就不能好好说话。” 那中年汉子满脸委屈,瓮声道:“俺有跟你好好说话啊。” 那门房上下瞅了这汉子一眼,满脸不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你们赎回去干啥?还十两银子赎。” 看着那汉子手里摊放着的那把碎银子,门房贪婪的咽了一口唾沫。十两银子啊,虽是碎了点,但总归是银子。 他看了那憨憨的泥腿子一眼,一把把那包银子的破布包抢了过来,“你等等,我去给你叫人。” “哎,谢谢你了,这位小哥。”这中年汉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发觉门房眼里的恶意,口里一个劲儿道谢。 另一个门房也跟着出去了,“你这样坑人,不怕人跟你闹?” “嘁,一个乡下的泥腿子敢跟爷我闹,我弄不死他。”门房啐了一口唾沫,又诡笑了两声,“我让他们见见,真闹起来了,我就说是塞的好处钱,让我帮忙叫人的。” “你倒是想的周全。” 那门房斜了一眼,拍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咱俩什么关系,见者有份,等会分你。” “你可记住啊,见者有份分一半。” “行了行了,等会再说。” 159、163 ==第163章== 没过一会儿,王婆子便被领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还满脸茫然一头雾水的。 那憨实汉子一见王婆子就冲了过去,拽住她的双手,“老姑啊,你可想死俺了。” “你是――” “俺是大田啊,老姑……” 这边汉子大声的表达自己的孺慕之情,那边两个门房急不可耐的便去了门外拐角处分银子。 “你是王婆婆吧,咱们家主子让我来接你出去。”汉子用极小的声音在王婆子耳边快速说道。 王婆子人老成精,很快意会过来,用同样小的声音问道:“你家主子是?” “主子让我带一句话,还记得当年的小、小花吗?” “是她――” “婆婆,多的来不及说,前些日子应该有人来找过你,我们主子怕你有危险,便让我来把你接走。” “你看这情况能走吗?” 那两个门房似乎分赃不均,在拐角那处吵了起来,这边都能听到动静。 那汉子洒然一笑,“既然贪财,我多塞些银子,便不是问题,实在不行就强抢吧。” 王婆子却是想的多了,“能说说什么危险吗?” 那汉子看了那拐角处一眼,低声快速道:“具体的一时不好说清楚,总而言之田氏拿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威胁我们主子,因当初你跟她走得近,主子怕牵连到你……” 就在此时,门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王婆子人呢?” “那个――有人来找她,她大侄子。” 那个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 跟着便一连串脚步声传了过来。 “田氏那边我装糊涂蒙过去了,我在小厨房,担柴的能见到我。” 那汉子一愣,跟着瓮声瓮气催促道:“……老姑,你跟俺回家吧,俺爹还等着你呢。” “你这孩子也是急性子,等等老姑进去收拾东西……” “王婆子你要收拾什么啊?”钱管事走进来,斜着眼问道。 王婆子睁着浑浊的老眼,笑眯眯的说:“收拾我的衣裳,我大侄子来赎我了,跟他回老家去。” “谁准你赎身了?” “这位管事你怎么说话的,俺给了十两银子,凭什么不让俺老姑回去?” “谁收你银子了?我可没收到!” “银子是那个人收的,刚给的,十两。”汉子粗壮的手指头一指,直指刚才抢他银子包的门房。 那门房瞪了汉子一眼,局促的对钱管事笑了笑,“管事,这是他想见人给的好处……” 汉子顿时不依了,“你们城里人怎么说话像放屁似的,俺说来赎俺老姑,你拿了俺的银子,不就是同意俺把俺老姑赎走了吗?” “你才放屁呢……” “行了行了。” 钱管事把门房手里的银子夺过来,仍到汉子脚旁,“好了,银子还你,你赶紧滚蛋,这老婆子是不准赎身的。” “凭啥啊,凭啥不让俺赎俺老姑啊,俺姑一大半年纪了,俺赎俺老姑怎么了,说到官老爷那里也没有不让赎身的理啊!” “人是卖到我们锦阳侯府的,我们想让赎就赎,不想让你就看着。王婆子,赶紧回你的小厨房去呆着,别显得没事乱转悠。” “这、这……” 汉子抓着王婆子手不丢,“当年都说好了,凑够十两银子就给俺家赎身,凭啥不让赎?” 钱管事可不知道什么是当年,只是上面这么交代过,他就得办好。 “去去去,你也知道是当年,当年的银子能买几个包子,现在能买几个?我告诉你,现在想赎这老婆子得二十两!” “嘿,你们这群黑心肠的,当年俺老姑年轻的时候才十两,现在老了却涨二十两了,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老子就是黑心肠,你怎么着吧?凑够二十两再来赎这老婆子!” 凑够二十两也不给你赎!当然,这话钱管事是不会说出来的。 王婆子站在一旁急得老手直哆嗦,对钱管事好话说了一箩筐,钱管事还是抱着不让赎身。汉子急了,攥着碗口大的拳头想揍人,被王婆子拦住了。 王婆子抹着老泪,“大田,要不你回去吧,别来赎老姑了。老姑一大半年纪了,不值当,有点钱给家里孩子买点好吃的。” “老姑……” “回去告诉你爹,老姑在这里很好,有人管饭管饱,还管养老送终……” “老姑!” “快家去吧,不要记挂老姑,老姑知道你们好就够了。咱们没钱没势的,惹不起侯府的,你快不要犯傻了。” 那汉子满脸憋屈,恨恨的瞪了钱管事一眼,跺跺脚走了。 *** “丁香――” 见丁香老远走来,赵大上前抓了她的手,便找了个背人处站着。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赵大苦笑了一下,“有负娘娘所托了,我亲自去的,但那边不放人,刚跟王婆婆说了没两句,就有人赶过来把我撵走了。”白费了他又是装傻又是做戏的演了半天。 见赵大神色忐忑,丁香安慰道:“没事,你别放心上,娘娘之前就说了,那边可能会有所警惕,不会那么容易放人的。” 赵大点点头,“那王婆婆年纪大,但人挺精明的,她说田氏那里她装老糊涂蒙了过去,我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接着又把其中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以便丁香回去禀话。 丁香听完,点点头,“那先我走了,娘娘那里还等着呢。” 人刚转身,就被赵大拽到怀里去了。 “这么急,丁香,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吗?” 丁香涨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想。” “我可想死你了。”嘴里喟叹着,赵大便搂着丁香亲了过去,边亲便咕哝,“你啥时候嫁给我啊,我都快等到天荒地老了。” “别急……快了……啊……你干嘛?” 脖子上被男人用胡茬子蹭着,又是亲又是吻。一只大掌也悄然袭上了不该去的地方,胡乱揉捏着。 “乖,让我亲亲,我的丁香,我可想死你了。我日日想,夜夜想,就想赶紧把你娶回家。你老说让我别急,我可急了……” 丁香手脚俱软的摊在赵大怀里,胡乱的推他。 “你可别乱来……” “我不乱来,我就是亲亲你,解解馋……我日日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丁香被赵大的这套弄得大脑都糊了,虽是没经历过人事,但身为娘娘的贴身宫人,隔几日便要守夜。陛下和娘娘恩爱至极,她可是听过不少次的,也不小心撞见过,当然明白这其中的一些事情。 感觉到有个硬梆梆的东西顶着她,她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劲儿把赵大推了开。 “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见你了。”丁香红着脸跺脚,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赵大手脚无措,满脸委屈,“丁香,对不起,我就是太想你了。你不知道,一起的兄弟们都去逛花楼,唯独我不去,我给你守着呢,可……” “你个傻子,别说了,我懂。”丁香上前掩住他的嘴,哀求道:“你别急,过些日子我就像娘娘求个恩典好不好?” “过些日子是多久?” 丁香想了一下,“过完这个年吧。” “好好好,那你可记住。别到时候又说娘娘这里缺不了你,那里缺不了你的。” “我知道。”丁香上前一步,在赵大脸颊上亲了一口,“那我先走了啊,不能耽误太久。”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留赵大一个人抹着脸颊傻傻的笑。 丁香一路神色恍惚的回到晨曦宫,直到来到小花面前才回过神来。 “丁香,怎么了?” “没什么,娘娘,刚才我去见赵大了……”跟着她便将赵大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丁香的话,小花蹙起眉头。 她本是防范于未然,看如今这情形似乎里头并不怎么简单。如若田氏那边真是怕了,应该不会对一个老婆子看那么紧。可要说不是怕了,那为何一直没见动静? 转过神来,见垂着头站在那处的丁香,小花眼神晃过那雪白的耳根处的一抹嫣红。顿时笑了,“好了,我知道了,帮我谢谢赵副统领。” 丁香局促的点点头,人便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春草走了进来。 “娘娘,看出来没?” 春草今年十七,已经是个明眸善睐的大姑娘了。跟在小花身边近五年,人是精明沉稳了不少,可性子里的活泼一直没变。可能与小花的感情不同,同样都是贴身大宫人,也就她敢在小花面面偶尔撒个娇什么的。每每都给小花一种错觉,像是多了个小妹妹似的。 当然,小花现在也不大,才十九。可春草是从十二就跟着她的,小花经历了她是怎么一点点变成大姑娘的,总是多了一点与旁人不同的感情。当然,对于丁香和丁兰两人亦然是如此,只是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呀你,好奇心忒重了。” “这不因为是丁香姐姐嘛,换了别人春草才不会多费心思。” 小花是知道丁香和赵大的事儿的,包括两人偶尔见见面也是知道的,可今日才知道原来两人都已经如此亲密了。看来,丁香的事是不能再耽误,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当初在东榆林巷所说的话,小花可是一直还记得,而且丁香年纪也不小了。 这么一想,小花吩咐:“你去把丁香和丁兰叫进来。” 很快丁香和丁兰便到了。 “你们俩跟着本宫年头也不少了,四年有多……”说到这里,小花脑中快速闪过这四年多的点点滴滴,“你们对本宫的心,本宫一直记着,从未忘过。如今你们年岁也不小了,赵副统领和丁香当初在东榆林巷的时候,事儿已经快成了,却因为来京中进了宫,才耽误了许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本宫虽是舍不得你们,却不能因为自私耽误你们一辈子。丁香的事儿本宫做主了,下个月就把婚事给办了。至于丁兰,你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可以与本宫说,如若没有本宫也是可以帮忙给挑个的。” “娘娘……” “行了行了,这是好事儿,可别红眼睛。”小花擦擦眼角,转头又问丁兰:“你打算如何?” “奴婢暂时不想嫁人,还是跟在娘娘身边侍候着。” 小花点点头,“想嫁人了就说,女人是经不起耽误的,终归究底还是嫁人生子才是正途。你年岁虽然没到出宫的时候,可本宫能做主放你出去,别有顾虑。” “那倒不是,奴婢懂娘娘的心,奴婢只是觉得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如若有什么想法了,定然会和娘娘老实说的。” “那就好。丁香,恭喜你了,出去了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丁香早就是哭得泣不成声,“娘娘,奴婢一定会好好的。” “如若赵副统领欺负了你,就进宫来与我说,我一定给你做主。” “谢谢娘娘……” 小花扭过头擦擦眼泪,又转身笑着说,“好了好了,哭什么哭,这是喜事是好事,都快别哭了。丁香你赶紧去跟赵副统领说一声去,免得他暗里咒本宫抓着不放人。” 丁香破泣为笑,又窘又羞。 赵大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情难自禁,会提前把自己的婚事给解决了,当然这也是题外话了。 160、164 ==第164章== 田氏的反应确实如景帝所想的那样,是怕了。 宫里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京中的稍微有点人脉的人家都能得知。因大公主落水一事,宫里打死了那么多人,还是元贵妃亲自坐镇监督的,田氏这才意识到此时的元贵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她发卖出去的丫鬟了。 明白的同时,田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朝堂上发生的事,更是让田氏明白景帝有多么宠爱那元贵妃。堂堂一位天子为了一名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和那么多朝臣对着干,并且还压服了。田氏摸摸自己的脖子,当晚便被自己吓病了。 她幻想了许多,幻想元贵妃怎么惩治自己,或者派人把她灭口……这一切都让她胆寒至极,却又有苦说不出。 是自己犯蠢犯傻,一时被富贵冲昏了头,居然跑去试探堂堂的贵妃,这不是活腻歪了是什么?幸好的是她当日只是试探,并没有把意思挑明了,又让她生出一丝期望,希望贵妃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她当个路人忘了算了。 这么忐忑的过了些日子,见贵妃一直没有动静,田氏才稍微放下了心。 可惜她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有心算无心。 那日田氏在中秋夜宴上碰到乔贤妃,田氏虽是被惊了一下,但当时大公主落水,她想着乔贤妃莫不是准备往那边去,与之客套了两句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城阳伯夫人屡屡上门拜访,表面是来闲聊做客,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在套她是否和贵妃有所过节的话。 田氏这才知道,乔贤妃那日定是看出了端倪,却没有听到对话,心中生疑,便着自己母亲来锦阳侯府中套近乎,亦或是寻求同盟。 对于同一宅院中的女人心思,田氏实在是太了解了,哪怕表面上再怎么恭敬,时刻都不会忘了给对方使绊子,抓住机会就想把人往下拽。可她已经打消了那种危险的念头,自然不会上了对方的套,打打太极充傻装楞倒也敷衍了过去。 这日,田氏被其母英国公夫人叫回了娘家。 田氏出身英国公府田家,乃英国公府的嫡次女。 到了荣昌院的正房,田氏发现除了母亲之外,自己大哥二哥并两位嫂子都在。 田氏见过礼之后,便在白发苍苍的英国公夫人身边坐下了。 “怎么今儿个到这么齐,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这倒没有。”英国公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说道:“只是有件大事喊大家聚在一起斟酌斟酌罢了。” “爹呢?”既然是谈大事,英国公怎么可能不到场。 英国公夫人脸色一沉,田氏的大哥田郑峪的神色也颇为难看。 “你别提你爹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他,年纪一大把了,快七十的人,天天还琢磨着生儿子。家里这么多儿子还不嫌够,成日里拽着那群小妖精们想再养两个儿子……”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一个中气颇为十足的声音。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家里,你以为我愿意啊!” 随着话音,英国公走了进来。他年近花甲,可身体保养不错,行走颇为顺畅,也没让人扶什么的,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 英国公夫人见他进来,气得直抹眼泪。 “你快别说了,也不嫌丢人……就是因为你为老不尊,弄得家里一团糟,嫡庶不分,长幼乱序,那些个骚蹄子养得贱种都敢跑到我峪儿头上撒野了。” “看不惯她们提了腿卖了就是,几个姨娘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我能卖吗?我敢卖吗?那可是你宝贝儿子的亲娘,我把人亲娘卖了,以后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第一代英国公早年也是和太/祖打江山的功臣其一,太/祖荣登大宝,封赏各路功臣与之共享这美好河山。说是如此说,但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封自己子嗣是世袭罔替,封功臣却是五世而斩。这内外有别,当时那批武将们也是能够理解的。换成自己也会如此,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太/祖是位仁厚之君,荣登大宝后也并未像前朝太/祖皇帝那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一代功臣个个得了个善终,至此虽未像当初起义时说了那样,大家共享这美好河山,但这几位功臣之后也算是蒙父荫得享了荣华富贵。 之后几代各有前程,有的功臣之后借着父辈的余晖发奋图强,并未辱没自家门第,而是开枝散叶各立门户,形成势力颇大的家族,有的则是子孙平庸,只能安守着眼前的状态,也有的则是混吃等吃个个养成了纨绔子弟,不思忧虑将来。 几代下来,当初太/祖的先见之明就出来了。大熙的异姓爵位分几等,有只封个人的,例如承恩伯这种,这代是承恩伯,承恩伯死后,后代便只是白身,除非再另谋其他出路。有三代而斩、五代而斩的,也就是只传三代或者五代。 英国公这种建朝历代初期所封的爵位,因其功劳颇大,便是五世而斩。截止至今,英国公这已是传承到第四代了。也就是说,这代的英国公一死,还再传一代,英国公府便自此画上句号。 而大熙爵位传承制度还有一项最坑爹的规定,那就是父传子,除非子辈死绝了,才能传孙辈。这项规定是先帝时定下的,估计也是考虑到开朝那批功臣的爵位差不多都传到最后一代了,未免有人钻了漏洞传给隔代人,再贪图这几十载的荣华。 英国公现年六十有七,有十五个儿子,至今未立国公府世子,估计也是考虑传承之事,毕竟他的大儿子已经是近五十的人了。传给五十的人,与传给幼童的,孰长孰短,都是明眼人可以看得清的。 英国公府这种没出息的谋算,让京中很多人都私底下取笑,可不是事主是不能体会这种即将迎面而来的一个大家族的轰然倒塌的。 也因此,英国公府表面光鲜,实则内里一直很乱。嫡庶不分,尊卑乱序,国公府里其他庶子也知道未来的英国公绝不是出在嫡出这一出,所以对英国公夫人这一脉都不怎么尊敬。尤其生了那几个最为年幼的庶子的姨娘们,宛如自己就是府里未来老夫人似的。 常常把英国公夫人气得直抹眼泪,却拿这些个没法。 田氏也是知道家里情况的,可她能说什么呢,一来她是出嫁的女儿,二来她爹这么做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谁都不想看到英国公府未来树倒猢狲散,让这一大家子人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处都没有。 老两口又争了几句嘴,才各自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下。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不外乎如此。 “行了,今日叫小妹回来,可不是听你们俩吵架的。光想着用笨法子来延长死刑,还不如努力一把从别处想法子。” 英国公不爱听了,吹着胡子怒道:“什么叫做笨法子,你的意思是说你老子蠢?你倒是不蠢也没建个功立个业,还不是指望老子养你这一大家子!” 田郑峪的脸色顿时难看如锅底。 其实英国公说的并没有错,他父辈那代还有几个是俊才的,传到他这一代,乃至他下一代,这近两代来没有一个有出息的,都是些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 更何况大熙想要封爵,必须是从战场上立功,一来大熙最近几十年一直无甚战事,二来他们田家这些个也没一个是能打仗的主儿。 “你干甚说老大?老大虽是没有建功立业,但至少懂事,你那些个庶子们除了给府里惹是生非,还能干什么?整天在外面不是打了人,就是……” “行了行了,不要吵了,既然是来说正事儿,就赶紧说吧,我等会儿还要回去呢,别耽误时间。” 英国公哼了一声,闭上嘴。英国公夫人拿着帕子抹眼泪,也不再出声。 田郑峪清清喉咙,开口说道:“靖国公家的那个皇后患了恶疾这事儿,大家也是知道的。皇后患恶疾,这是必然会被废的……” “哈哈,萧家那老匹夫也有今天,枉他自喻聪明,无奈命运弄人啊……” “行了,爹你不要打岔了,等大哥说完。” 似乎知道自己爹是个喜欢添乱的主儿,田郑峪三言两句把话说了,“皇后被废,必然立新后。绮月待字闺中年纪适合,又是京城第一美女,咱们家门第也不差……”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完,但就是因为没有说完,才引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后面想去。 如若英国公家能出个皇后,成为当今圣上的岳家,那可是好处多多的。先不说田郑峪这个正经岳父会被封赏,说不定英国公府也会有,适时皇后再生几个嫡子出来,那荣华富贵可是大把的。 英国公面上喜色可见,一拍大腿,道:“这个可以有,到时候也让萧家那老匹夫眼气下咱们。老子可是眼气了他几十年了……” 在场的人都想捂脸,实在对这个老头无法。思维跳跃跨度太大了,大家都在想可行度,而他却是在想怎么让老对头眼气他。 “这样可行吗?” 田氏自小聪慧过人,为人颇有谋算,要不然这次的事儿也不会叫她一个外嫁的闺女回来商议。当然与她和娘家关系亲近有关系,另外嫡系这一脉也就她算是个聪颖的,其他几个都是平庸之辈。 “有什么可行不可行的,我那孙女美名在外,那么多权贵人家上门提亲,都未应许,就是觉得差点什么,如今看来这是天降鸿运啊,咱们家绮月天生就是母仪天下当皇后的料儿。” “爹你别胡叨叨。” “胡叨叨什么?你看绮月的婚事一直未选到中意的,那边萧家那个皇后就患恶疾了,这不是正给我孙女挪位置吗。” 你怎么知道不会是给别人挪位置的呢?田氏腹诽。 不过想想亲爹说的确实有那么一些道理,她那侄女田绮月确实出类拔萃,长得貌美如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京中众多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可没一个能比上的。 “连咱们家都动如此念头了,旁人自然不会少。咱们家虽是门庭高贵,可毕竟没什么得力的人,怎么争得赢旁人。” 田郑峪不悦地皱起眉头,“小妹,大哥是叫你来出主意的,不是让你来泼冷水的,没试过谁知道呢。可要是成功了,咱们家可就翻身了。” “是极是极。”英国公附和。 田氏也懂这个道理,看着白发苍苍的爹和娘,眉头川字纹极重的大哥,想着家里的混乱与即将面临的窘况,她长吐一口气,沉下心来想其中的可行之处。 161、165 ==第165章== 动了心思的当然不止英国公一家,还有许多人,同样的靖国公萧家也没落下。 不过靖国公府做得要过格多了,把承恩伯夫妇召回府里直接了当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做皇后的工作,让她说服陛下从萧家挑一个女儿为继后。 承恩伯夫妇当场没说什么,回去后两人就闹开了。不外乎承恩伯夫人痛斥萧家没拿她女儿当人看,人还病着没死,家里就有人想着顶了她的位置。 承恩伯夫人毕竟是个妇人,承恩伯看似有了现在这个爵位,可毕竟是萧家的人,他能说不听主家那边的决定吗?毕竟皇后真有个万一,承恩伯一家还是要指着萧家过日子的。 不过靖国公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承恩伯花了好几日才做好他夫人的工作。 还是凤栖宫,还是那个白日里也宛如黑夜的寝殿。 今日皇后的精神似乎好了那么一点,让宫人扶着她半靠在榻上见了承恩伯夫人。 有时候皇后其实挺讨厌她娘这样的人的,除了会哭只会哭,当年把她嫁给五皇子的时候是如此,如今她命不久矣了还是如此。可毕竟是从小疼呵自己长大的母亲,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责怪。 承恩伯夫人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期期艾艾把这次肩负的任务说了。 皇后的神情木然,眼神死寂。 过了良久良久,她才喘了一口气,讥诮道:“本宫还没死呢,萧家就如此着急。” “芊芊……” 皇后想骂什么,急喘一声闭上了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本宫脸太小,说服不了陛下,你们还是歇了这种心思吧。” “芊芊,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样也是为了萧家好。娘知道为难你了,可家里也是要指着主家那边的……” 皇后凄婉笑了一声,“你们太看得起本宫这个皇后了,陛下不待见我难道他们不知,你还不知?” “芊芊,你毕竟和陛下夫妻十多年,你说一句话应该还是顶用的。” 皇后猛然闭上眼,脸上的表情急剧转变,有愤恨有凄苦有难过有万念俱灰,良久良久,她才气若游丝道:“你们想的太多了,本宫的位置早已有人了。” “谁?” “元贵妃。”皇后无声把这个词在嘴里默念几声,讥讽的说:“陛下早就等着我给他心爱的女人腾位置呢,你们就别再做无用功了……” …… 又是元贵妃! 承恩伯夫人进宫回来,很快关于皇后和自己母亲的对话便在京城私下里传了起来,很多动了心思的人家都如是想着。 直到此时,一头热的他们才想到荣华富贵之前还有个拦路虎,当今圣上的宠妃――元贵妃。 生了陛下仅有三名皇嗣的,太子出自她膝下的,让景帝与众朝臣对抗到底的,元!贵!妃! 跟着发生了一件事,更是让众人宛如一盆冷水从头顶直浇下来。 景帝居然把代表着皇后身份的凤印交给元贵妃了,让她暂管六宫之事! 就在众人纷扰之际,锦阳侯夫人递牌子进宫了,求见的是元贵妃。 小花在晨曦宫正殿中见了她,她也很想知道田氏找她干什么。 请安客套了一番后,田氏说了一番话。 大体的意思就是,皇后眼见是要被废了,以贵妃的出身是绝对登不上皇后的宝座,与其来一位没有关系与贵妃作对的皇后,还不如来个友善的。接着她推荐了自己娘家的侄女,说她侄女田绮月性格和善、温柔大方,一定能和贵妃娘娘成为很好的朋友。彼时,皇后和贵妃联手,后宫定然无她人之余地。 田氏这番话说的很隐晦,但小花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小花就觉得好奇了,田氏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就一定认为她需要和未来的皇后联手,才能活得逍遥自在!?难道她一人就不行吗? 她堂堂大熙的贵妃娘娘,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生了景帝仅有的三个皇嗣,太子也是她养的,她需要和人联手? 不能怨小花如此大言不惭,实在是有人灌输的功力实在太好。 鉴于上次小花在景帝面前难得露出自卑的一面,景帝当时是没说什么,日后空暇之余总会给小花灌输一些观念。 例如,你看你如今是贵妃了,贵妃可是超一品存在,每年的俸禄比丞相还多。例如,太子是你养的,以后太子会继承朕的皇位,然后你就是太后娘娘了,皇太妃想了那么久都没当上,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当上太后。还例如,朕至今独宠着你,没有他人,仅此一项你就可以傲视群雄了…… 景帝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很认真,表情很严肃,小花听得也很认真,表情却有些扭曲。实在是景帝用非常正经的脸色和语气,大言不惭的给她普及这样的观念,实在让小花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诡异归诡异,她却是懂男人的意思的,他在给她自信,也在告诉她他能给予她的,全部毫无保留的都给了她。感动是毫无疑问的,尤其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告诉你,你很厉害,你比所有人都厉害,朕和孩子都是你最足的底气,你不用惧怕任何事情。 然后,小花就真被催眠了。 所以此时她面对田氏的时候很坦然,一点担忧都不会有,也因此她对田氏的想法颇为感到惊奇。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种话? 难道不知道我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那么容易! 脑袋里闪过这道念头的时候,小花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一下。田氏却当成元贵妃怕了,畏于她手里捏的把柄,所以向她示弱了。 田氏噙出一抹端庄的笑容,道:“看来贵妃娘娘是同意了?” 一旁站着的春草恨不得过来把这人拖出去打一顿,敢威胁她们娘娘,真是不知死活。 小花回过神来,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宫说这样的话?” 田氏一愣,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贵妃娘娘!” 小花摸摸耳朵,“本宫知道自己是贵妃,你不用一再提醒本宫。” “贵妃娘娘……” “锦阳侯夫人,我们娘娘都一再说了,知道自己是贵妃娘娘,你一再重复是何意?”春草板着脸,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身边个个都不是俗人,她自是学了一身狐假虎威的本事。 田氏局促的笑了笑,半垂下头,“臣妾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既然知道是口不择言就好,咱们娘娘一向宽厚仁慈,就不与你计较了。” 小花勾画出一抹荡人心扉的笑,“夫人今日来求见本宫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臣妾说的什么意思娘娘应该懂,臣妾想,娘娘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突然,小花轻笑了一声,“何为最正确的决定?本宫已经说过,你有何资格与本宫这样说话?” 田氏面现狼狈,低声道:“娘娘你可不要忘了以前的事!” “什么是以前的事?夫人这说的本宫越来越听不懂了。”小花淡笑一声,微挑眉尖,“夫人今日几度言行无状,本宫念锦阳侯的面子就不与你计较了,你退了吧。” “贵妃娘娘……” 春草走上前,“锦阳侯夫人,这边请。” 田氏离去后,坐在原处的小花面色凝重了起来。 那田氏不会无的放矢,难不成因皇后的恶疾,现在有很多人动了家中出一位皇后的念头? 还有田氏眼看是威胁上了,这事儿也得解决。 小花实在不是处理这些事的好手,尤其她并不清楚前朝的一些势力。 罢了罢了,既然陛下都说她无惧任何人任何事,那就听陛下的,还是赶紧去找男人撑腰去。 *** 京中大户人家私底下开始流传一个流言。 那元贵妃出身并不光鲜,以前是某大户人家一丫鬟奴婢,因为爬主子的床被府中主母发卖出京,后不知怎么去了景王府,在当年的景王身边服侍,才一朝飞上枝头奴才成了主子。 身份低贱不是重要,其中的一些桃色内容才是主题。大家虽口里没有明说,但眉眼之间却交流着一些暧昧。当然最主要的那些是没人敢明面上说的,议论了贵妃不怕,把景帝牵连进去可就是大事,这些东西只用意会就好。 有许多人是不信的,但其他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跟着信了几分。 没两日时间,流言便传大了,越传越沸腾,隐隐竟有不闹到传至天听不算完的架势。 京中一些明眼人这才明白,看来这又是有谁针对上那元贵妃了,也不知这次的事情会是以何结局收场。 上次的事因有景帝在背后撑着,元贵妃才能安然无恙。这次的事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法容忍,或者就算容忍下来,也会心生龃龉,无论如何,此次元贵妃境况堪忧。 奇异的,皇宫那里景帝似乎并没有听到流言似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而后宫那里也未传出任何元贵妃失宠的消息。 流言闹得越来越大,闹出这档子事儿的人却是心里越来越没底儿。 “城阳伯夫人,这就是贤妃娘娘所说的陛下很快便会有反应?” 城阳伯夫人淡淡一笑,态度闲适,“锦阳侯夫人,不要着急,宫里定然会很快有动静的。” 田氏却做不到如此态度悠然,从那流言传出的一刻,她就开始神经紧绷。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流言扩散的范围扩大,情绪更是一天比一天焦虑。 与她成截然相反的对比,城阳伯夫人倒是淡定的可以,一点都不像与她共谋了此事的状态。 那日田氏从晨曦宫出来,一路上心里乱糟糟的。连着两次触犯了元贵妃的威严,这次她心里真没谱贵妃能够放过她。 回府后,碰巧城阳伯夫人上门来拜访,她想着乔贤妃,又想着被她得罪狠了的元贵妃,便动了与旁人联手的念头。 本来这种想法并没什么不好,与乔贤妃联手把元贵妃拉下来,让乔贤妃上去,如若乔贤妃能登上皇后宝座,便助她侄女坐上贵妃的位置。反之,如若乔贤妃不能,则是助她侄女坐上皇后的宝座,两人在宫中联手。 什么都挺好,唯独这事情的发展实在太让人心不安了。 “阮夫人你也不要太过担忧,这事儿可是我们着手办的,你有何好担忧的。” 这倒也是。 田氏也不是个没心眼的,当初与城阳伯府达成协议,商量的就是城阳伯府负责散播流言,而她却是沾都未沾。如若是好了,那自是万事大吉,如若是不好,也牵连不到她身上去。 当然,贵妃那里肯定明白是自己传出去的。到时,她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例如可以是中秋夜宴那日乔贤妃看到自己与贵妃说话,起了疑心,暗里胁迫于她,她才不得不吐露实情。 元贵妃那里的嫉恨肯定是免不了的,反正是已经得罪了,再差能比现在这种情况差到那里去。但如若是成功了,她可就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事,顺便还能图谋些好处。 这么想想,田氏恢复惯常的沉稳态度。 “夫人说的是,倒是我有些自乱阵脚了。” 城阳伯夫人露出理解的神色,“可以理解,毕竟这事儿可不小。不过富贵险中求,一旦成功咱们两家可就又可以富贵百年。” 这话深得田氏的心,她与城阳伯夫人闲话了几句,才开口告辞。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其他的事便有劳夫人费心。” “无妨,这本是当初商议好的,自然是我们家办得妥妥当当。” 田氏点一下头,才出了这间首饰铺子的雅间。 到了外面,她的贴身丫鬟已经手拿着一只锦盒等待已久,田氏被丫鬟扶着上了门口的马车。 田氏走后,城阳伯夫人露出一抹讥讽意味极度强烈的笑。 “想得倒是极好,便宜占尽,还想置身事外。” 旁边一位妈妈模样的中年妇人附和,“可不是,这田氏未免想得也太好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夫人?” “找人把话递到靖国公府那边去,剩下的咱们只用站在一旁看戏就好。消息是锦阳侯府那里漏出来的,暗里散播煽风点火的是靖国公府,与咱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夫人英明。” 城阳伯夫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是夫人英明,是娘娘英明。” “贤妃娘娘英明,日后定能母仪天下。” 162、166 ==第166章== 流言再度有了新的篇章。 这几日流言虽传得沸沸扬扬,但因蒙头遮脸的,信的人并不多。这下连‘那大户人家’是谁府上都爆出来了,却是由不得人不信了。 所谓的大户人家是锦阳侯府,发卖人的主母是锦阳侯夫人田氏,卖的是其幼子阮思义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阮思义当年宠妾灭妻,成日与几个丫鬟厮混,其正妻不甘受辱悬梁未遂,锦阳侯夫人为平息儿媳妇的怨气,把罪魁祸首的几人全部发卖出京,现今的元贵妃就是其中之一。 众人哗然,连锦阳侯府那个以风流著称的嫡次子阮思义也再度火了一把。 各种版本‘贵妃与侯府少爷不得不说的故事’流传开来,甚至连京城的普通平民都有所耳闻。 元贵妃碍了多少人的路,暗里就有多少人帮她宣扬。大家一边看戏似的帮忙传播,一边看着宫中的动静,兼嘲笑锦阳侯府想富贵想疯了。 这事儿不管如何收场,不管元贵妃会不会倒,锦阳侯府都完了,景帝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锦阳侯府,锦阳侯正在大发雷霆。 一个不注意自己夫人便闹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也难怪锦阳侯会发怒了。发怒还是小的,他现在恨不得把田氏给撕了。 “本侯以为你是个好的,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能办出这样的蠢事!?你是不是想全府上下陪你去死?” “侯爷……” 整个正院里安静得吓人,丫鬟婆子们都被锦阳侯赶了出去。 田氏倒在地上,面容惨淡,早已没了昔日那种雍容华贵,白皙的脸上有个很大的巴掌印,那印子已经泛紫了,足以表现锦阳侯打得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告诉本侯你是怎么想的,你是猪吗?这种事儿咱们府上能搀进去,旁人装傻都来不及,你居然敢往外面传。” “我没传……”田氏终于痛哭流涕起来,不光是因夫君的痛骂和这一巴掌,也是心中压抑不住的恐慌。“是城阳伯府,是乔贤妃,他们坑了妾身……” “别人坑你,你不上杆子往上凑,旁人能坑得到你?那皇宫里能有几个简单的,稍微聪明些的便不会往上凑,唯独你反倒其行。” “不是,不是……我也是为了家里……” 锦阳侯一嗤,“你直接说为你娘家的好……” 阮思明和阮思义收到消息闯了进来,一见室内情况,顿时一惊。 “父亲――” 阮思义跑过去把田氏扶了起来,田氏倒在儿子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爹,有什么事儿不能用嘴说吗,你打娘作甚!” 锦阳侯横眉冷眼,“你先问问你那娘做了什么再说!” 阮思明心中已经有数了,唯独阮思义日日流连在后院脂粉之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氏哭得泣不成声,也无法说话,锦阳侯只能把整个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完后,阮思义直接傻了,慌道:“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完了,彻底完了!”锦阳侯瘫坐在椅子上,面若死灰。“来了神仙,也救不了我们!” “侯爷,夫人,不好了……” 又急又慌的阮思义迁怒,“什么叫不好了,还有没有规矩?” 来人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喘了半响才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府外来了许多官兵,把整个府都围了!” *** 景帝确实有动作了,这次动作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锦阳侯府上下均被被大理寺收押,罪名是构陷朝廷钦封正一品贵妃。 吃惊之余,也有人暗中准备明日就此事进行上表,毕竟光是一个流言,在没查清事情真相前,可够不上拿一个侯府抵上。 当然,景帝是可以独裁做下此决定的,但这便是昏君之举,刚即位便成了昏君,日后必然少不了有人暗中挑事。可别忘了,暗中可是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趁乱生事。 谁知第二日在朝堂上,景帝却是下了圣谕,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共审此案,还贵妃一个清白。 这一举动让众大臣勋贵哗然,这种事要是经过三司会审,那可就是不查到底不算完。 像流言这种事,本就没办法说清,通常会越描越黑。一般人遇上这事,不是置之不理任其消散,便是散出其他的流言蜚语,把这件事盖过去,很少会有人用这种激烈的手段来闹更大。 所有人都没想到景帝会做出如此决定,难道景帝是彻底怒了?还是有把握就是有人构陷? 一时间,所有人都哑了,也有许多人坐不住。 包括城阳伯府和乔贤妃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猝不及防,他们的计划是这事儿定会让元贵妃囫囵不了,而景帝也会吃个哑巴亏。哪怕他再怎么恼怒,暂时也不会动任何人,要不然就会落人口实。他只会事后清算,到那时元贵妃已经完了,他碍于颜面也不会做得太显,只会随便找个由头把锦阳侯府收拾了。 当然,光凭一个锦阳侯府是不会有如此大能量的,那便会得出是靖国公府在后面作祟的结果,与他们城阳伯府却是半点关系没有。 如今,锦阳侯府被收押,田氏会守口如瓶帮他们瞒下?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更何况三司会审,田氏就算想瞒也是瞒不了。 被收押的锦阳侯府众人,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派人一同看守,不准任何人探视。这让暗里想动手脚的人都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日后的第一次会审即将到来。 这日,贵妃召乔贤妃到晨曦宫说话。 小花也没说其他的,只是笑盈盈的与乔贤妃拉着闲话,似乎外面生的那些乱子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相反,乔贤妃倒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面上笑得也有些勉强。 “贤妃妹妹,没睡好?眼下都泛青了,咱们做女人的,是不能和男儿家相比,尤其是年纪大的,一日睡不好,便会老几岁,毕竟是不年轻了。”小花摸着自己水嫩的脸,眉眼儿低垂,感叹着红颜易老。 “娘娘还年轻着呢,自是没有这种困扰的。” “那倒也是。”小花眼波流转,睇了乔贤妃一眼,“可贤妃妹妹可是不能够如此的,毕竟岁数在此,以后还是注意些。” “谢娘娘的关心。”乔贤妃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没听出小花讥讽于她,“臣妾宫里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就不陪贵妃娘娘了,臣妾先行一步。” 见乔贤妃仓皇而去,小花撇嘴说道:“丁香你说这贤妃还会几日睡不好?” 丁香笑着道:“至少还得两日,最起码要熬到后日三司会审吧。也可能以后日日睡不好,谁让她不安分呢。” “也是,谁能想到这事儿是她在背后撺掇呢。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很懂得拿捏人的弱点。幸好咱们陛下性格从来易于常人,这下可让许多人都大吃了一惊。” 丁香点点头,眉眼突然黯淡下来,“就是累了娘娘的清誉。” “行了,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小花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事儿早晚都得解决,刚好一劳永逸了,也打消一些人心思。而且……” 剩下的话,小花没有说下去。过了半响,她突然道:“你就要出嫁了,后日便不要出去抛头露面,本宫把这事儿交于春草。” 丁香有些不放心,“春草行吗?奴婢怕她怯场。” “你可别小瞧了那丫头……” *** 三司会审的日子终于来临。 一大早,大理寺堂上便坐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并景帝亲派的内侍监总管太监福顺等人。 主审是大理寺卿,坐于主位,刑部尚书并左都御史分坐左右,而福顺则是坐于下首处。 这种审案是极其繁琐的,需要一个个提人上堂询问,一旁有大理寺主簿并录事等数名负责抄录。 因景帝此番大动作,锦阳侯府上下早就吓傻了,更不用说锦阳侯夫人田氏。 最先提的便是她,她也没有遮掩,一五一十把所有事都招了。包括她当初是怎么认出元贵妃的,之后的试探并小心思,怎样歇了心思,怎样又起了心,与城阳伯夫人又是如何合谋的等等,包括城阳伯夫人把她坑了的事也说了出来。 听完后,堂上的三人心里差不多便有数了。 说白了,就是这妇人自以为是抓了人把柄想进行胁迫,谁料那元贵妃是个脾气烈的,根本不搭理她。又牵扯到皇后患恶疾即将被废,暗里各路神仙过招,这个傻的被人利用了。 既然扯出城阳伯府,那么城阳伯府的人也是要被传来问话的。因景帝所下圣旨中,说了‘各府配合,百无禁忌’此言,城阳伯府很快便被刑部派人看守了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并把城阳伯夫人传了来。 城阳伯夫人估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虽是面色苍白,倒也不至于形容失色,很快便招了。 不过在她的形容中,她是与锦阳侯夫人相熟。一日见田氏面带愁容,便多嘴问了两句,后知道这其间的事。同时她与靖国公府的萧二夫人相熟,闲聊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之后事情流传出来,她就知要糟,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日日恐慌夜不能寐。 城阳伯夫人边诉边哭,责怪自己犯了口舌,嘴不把门,把一府的人都牵连了。并求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左都御史明察秋毫,她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只是犯了妇人都有的毛病。并说如要罚,便罚她一人好了,整个事情经过家里其他人都是不知的。 她这一个多嘴、一个不小心,就把所有事都归咎于自己犯了妇人多嘴的毛病上了。堂上坐的三人心中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估计又牵连上宫里的一位娘娘了。可还有一位当事人未传,只能让人把她带了下去,又派人去了靖国公府。 大半日内连封了两府,虽说只是派人看守了各处大门,不让人进出。可这种状况也是极为罕见的,尤其不光城阳伯府,连靖国公府都牵连进去了。一些关心此事的人更是急得挠耳抓腮,大理寺外的道旁聚集了各府打探消息的人。 163、167 ==第167章== 靖国公府 靖国公坐在堂中,面色阴沉,四周还坐了萧家主枝一脉的几位当家人。 “这可如何是好,慧娘是个胆小的,必然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萧二老爷坐在一旁,面色也不太好。“这城阳伯家的妇人实在是太不顶用了,怎么就招得如此之快,还有明明是大嫂与她谈的此事,慧娘只是坐在一旁当了一回幌子,怎么就说是与慧娘合谋的?” 听到这话,同样面色难看的萧大老爷浓眉竖了起来,“按你说的意思,就是把你大嫂带走问话,那就是对的了?” “大哥,弟弟可不是这个意思。大嫂聪慧过人,又有担当,管家多年,家中这两日也是与她商量过计策的。慧娘这什么都不知晓,唯一知晓的还是坐实了城阳伯家那妇人确实和咱家接洽过,如若照实说了,不是害了家里吗?” 萧大老爷也知道老二说的实话,脸色更是黑得吓人。 “看来这城阳伯家也是不简单的啊,那妇人绝不是胡乱攀扯,而是故意的。”靖国公突然道。 “故意的?” 靖国公面带苦涩,点点头,“拿准了咱们家定会使法推脱与嫁祸,知晓老二媳妇是个软绵的,便故意攀扯了她,打了咱们一个猝不及防,好给自己脱罪。” 一旁的萧大老爷和萧二老爷脸色都惨淡了起来,萧大夫人在一旁啜泣着,“怎么就忘了和弟妹说说这事儿,实在是事情太过突然了……” “瞧你娶得什么女人,胆小如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你大嫂辛苦教了她那么多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萧大老爷迁怒道。 萧二老爷瞪起铜铃大的眼睛,冲萧大老爷吼:“我告诉你啊,说事儿就说事儿,别说我媳妇儿,我媳妇怎么了?老实有错,妇人胆子不都小吗?照你这么说,你怎么不说说大嫂,闲的没事拉我媳妇儿出去干甚?慧娘可是从来不爱出门的……” “行了!吵什么吵!有那个功夫,想想怎么把这事儿度过去。”一直没说话萧四爷突然开口了,“父亲,儿子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那景帝突然这么大的动作,绝不是爱宠贵妃……儿子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事先布置好的局,等着咱们去钻。” 萧四爷在靖国公府一直充当智囊的角色,所以他说的话,大家都是会认真听的。 靖国公面色沉凝,“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景帝布置的一个圈套?包括元贵妃那件事?” 萧四爷沉吟半刻,摇摇头,“这倒不像,那事应该是真的。咱们也是查过的,当时锦阳侯府确实卖了一批人,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别说半头好吗?”萧二老爷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催促道。 “锦阳侯夫人那里反应不假,英国公那里的情况比其他家要严重多了,会动那种心思很正常。城阳伯那里应该也是真的,元贵妃独宠,乔贤妃想把她拉下马的动机也很正常。唯独不正常的是――” “唯独不正常的是陛下。”靖国公接道。他也想到了此处。 萧四爷点点头,“对,唯一不正常的就是陛下。自己女人被人拿了把柄威胁,他一点反应都无,仿若一点都不在意。” “也可能是元贵妃并没有对他说呢?”萧大夫人插言。 她是女人,很了解女人的心态,以往的黑历史都是急欲捂住,而不是拿去告诉男人的。哪个男人能忍受的了这些,更何况还是帝王。 “这个说不通的,大嫂。换你碰到这样的事儿,你会如何?” 她会如何?自是会借用自己的权势捏死那个胆大妄为之人。 “肯定是会扫除后患对吧,可是元贵妃一点动作都无。” 萧大夫人面露迟疑,“她毕竟没有娘家,刚晋贵妃没多久,又在深宫,怎么对付一个在宫外的侯夫人……”话说到尾端,连她也感觉出异样了。 “她的地位在那儿,多的是人想攀附上去,随便找户比锦阳侯府有权势的人家,就足够收拾了,可她却是一点动作都无,甚至从来没召过任何人入宫。” “那四弟的意思,是元贵妃与陛下一起合谋弄出这些事的?” 萧四爷点点头。 “那几家都未作伪,确实各有各的谋算。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元贵妃的仿若无事,景帝的坐视不管,任凭此事发展到至今这种状况。”他倒在椅子里,继续往下说:“流言闹大,圣上雷霆大怒下旨三司会审,审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始作俑者’……”话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 而且没人逼他们,是他们自己凑上去的。为的不过是自己私欲,也许可能连几家的私欲也都被算计好了。包括锦阳侯家面临突来的大变,必然老实招认,包括城阳伯府为了自保,攀扯上二嫂,而不是足智多谋不差于男人的大嫂。 说到这里,场中的几个男人差不多都明白了。唯独萧大夫人还有些不能释怀,“可那贵妃就听凭人败坏她的清誉吗?” 清誉?清誉是什么?先不说男子成大事必然不拘小节,如若这一切都是景帝布局的,那么他必然是有后手可以保住自己宠妃。 靖国公艰涩道:“那他的目的?” 这个他,不言而喻。 萧四爷叹了一声,道:“这事儿这么审下去,必然是咱们家在后面作祟。靖国公府这下可能会颜面大失,当然,夺爵是还够不上的。他的目的可能是大哥身上的京卫指挥使一职……” 京卫指挥使司负责拱卫京城外城及周边安全防卫的,其中指挥使是为最高统领。如果景帝把京卫指挥使司拿下,就代表了他把整个京城三分之二的兵权都拿到手了。 萧大老爷面露慌乱,靖国公轰然塌坐在椅子里,面色灰败。 堂中静得吓人。 靖国公府虽是权势滔天,但其中最重要的却是萧大老爷担任的京卫指挥使一职。如若京卫指挥使被夺,他们可不光是被断了一臂,其他事情也会受到牵连,还有许多已经开始在进行的计划也会受到阻挠。 回想这一系列所发生的事,靖国公仿若置身冰窟窿,浑身寒彻入骨。 景帝―― 这人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看似默不作声,却像似一条潜伏在暗里的毒蛇,冷不防便能出来咬你一口,让你痛彻心扉却有苦无处说。 *** 萧二夫人来到大理寺堂上时,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眼见如此,又见天色已晚,堂上三位大人望了福顺一眼。 福顺倒也体贴,站起身道:“三位大人也忙了一日,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明日再审?” “如此可行,那就有劳福公公回去和陛下说一声了。” “这不当事儿,倒是三位大人辛苦了。”福顺抱着浮尘拱了拱手,“看样子这二夫人是个重要的人证,那就麻烦三位大人派人严加看守了。” “这是自然。” 福顺似乎有些不放心,想了半刻,面露难色道:“三位大人,不瞒各位,陛下这次是下了圣谕的,让咱家定然要用心办事,还贵妃娘娘一个清白。要不这样,咱家今日来身边带了两个小太监,晚上让他们陪着二夫人在大理寺呆上一夜吧。” “这――”大理寺卿面露难色。 福顺了然的笑了笑,又道:“当然,肯定不会让大人作难的,毕竟大家都要回避。那两个太监就让他们陪着守在门外,也算咱家托大了,就当是个监督吧。” 听福顺这样说,大理寺卿立马缓和神色。 “这个可行。” “那就有劳大人了。”福顺转身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你们就跟着萧二夫人,去了单独房间后,你们就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和里面搭话。” “是。” 福顺走后,剩下的三个除了大理寺卿脸上有些笑容外,另外两人都是闷不做声。 “本官还有要事,就不陪二位了。” 第二日,大理寺继续审案。 萧二夫人本就胆子不大,被关了一夜,第二日便老老实实招了。不出意料的,萧大夫人被牵连了进来。有了萧二夫人的供词,萧大夫人几乎是避无可避,只能老实招认。 她似乎已做好了准备,对自己所做的供认不讳,但最后结语却是,她只是派人散播流言,却并不曾构陷贵妃娘娘。 “本夫人承认自己为了私心,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散播流言却是与构陷是两码事,请几位大人明察。” 在场的几个都明白萧大夫人是什么意思,散播只是故意把消息扩散,而构陷则是刻意陷害了。如若定罪,也是不同的,前者定罪可大可小,但罪不至死,后者毋庸置疑就是死罪了。 贵妃是朝堂钦封的正一品贵妃,赐金册金宝,属皇族一列。一个三品淑人构陷正一品的内命妇,就算按大熙律法也是罪无可赦。 这萧大夫人为了给自己保命,这下是要和元贵妃死磕到底了? 坐在上首处的三位大人面色难看起来。 对于这件事,他们三个私下也不是没有商量过。流言闹大,陛下大失颜面,才会下令彻查此事。可是怎么查,查到什么境地,景帝却是没有明说,只能让他们自己琢磨了。 按他们的想法,查到这里就可以停下了。 靖国公府势必要找个替罪羊出来,这萧大夫人就是最好的人选,归咎于妇人不懂事,也就算翻篇了。那边陛下和贵妃都有了面子,这事儿就算船过水无痕。 可萧夫人此举却是狠狠将了贵妃一军不说,也把他们架在了火上烤。 如若照萧大夫人所说的,势必要追其根源,那到时查的可就是是否真有人构陷贵妃。说白点,也就是贵妃是不是如流言里所说的那般。 这可是事关贵妃娘娘的私事,是犯忌讳的事儿,像这种事聪明的人都不会搀和太深,办得好与不好陛下都不会高兴,要不然这三位大人脸色也不会如此难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虽不算凡人,但被搅合进来也是挺令人郁闷的。 “福公公,您看这事儿――”大理寺卿为难之色流于言表。 福顺呵呵了两声,晦暗莫名看了堂下的萧大夫人一眼。 要说这招是这妇人想的,他可真不信。真是高啊,先给自己加了层保命符,还不吃亏的反咬一口。 继续查下去,陛下的面子说不定会不保,是时贵妃定然是完了。不查,此次的三司会审就会成为一场笑话,一场陛下为了遮羞而作的戏,贵妃照样坐实了那些流言,没了清誉。 这些人就如此自信吗? “咱家这就派人去禀报陛下,三位大人稍等片刻。”福顺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那太监便离去了。 堂下,萧大夫人露出一抹冷笑。 福顺扭过头,刚好看到萧大夫人那抹冷笑。 他几不可查的轻哼了一声,堆着一脸笑开口道:“萧大夫人毕竟是朝堂诰命,这还不知要去多久呢,三位大人可否给个座儿?” 大理寺卿微愣了一下,叫手下给萧大夫人搬了张椅子。 萧大夫人矜持的坐下,对福顺微点一下头。看似有礼,实则眉宇之间难掩高傲神色。 无他,因这福公公的态度似在向她传达一个良好的讯号。 这是一个选择题―― 景帝是要自己的面子,还是贵妃。 164、168 ==第168章== 大理寺公堂上此时静得出奇。 因着这两日这种中场休息的时候实在不少,已有小吏给在座的几位都奉了茶。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那名被福顺派回宫的太监便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宫人模样的人。 他附在福顺身侧耳语了几句,福顺面色时而皱眉时而舒眉,竟把萧大夫人看得心悬一线,紧张不已。 语罢,那太监便退至一旁了。 大理寺卿开口道:“福公公,不知――” 福顺站起身,先给上首处三位大人做了一个拱手礼,后面带尴尬之色,道:“呵呵,倒是咱家误解圣意了,陛下说了,既然说是要给贵妃娘娘一个清白,自是要彻查到底的。” 说完,他侧首看向萧大夫人,刚好对上萧大夫人脸色的震惊之色。他灿笑了笑,又对上首处道:“这位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人,娘娘因不便前来,便命了身边的宫人暂作代替。贵妃娘娘已将当年之事全数告于她,待会儿需要人证或者对峙什么的都可以用上。” 大理寺卿侧举双手作揖,道一声:“贵妃娘娘英明。” 见陛下如此表现,贵妃如此作为,他的心已经放下,侧首与身侧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轻松眼神。 与之相反,萧大夫人终于露出来到大理寺后第一个慌乱的表情。 福顺恶劣的冲萧大夫人一笑,“即是如此,那么萧大夫人就该回避了。” 大理寺卿点头称是,命人将萧大夫人请下去,又在福顺的建议下挪了一扇屏风过来,让那名宫人隐于后。 接下来便是继续问话了,首先而来的自然是漩涡之源田氏。 田氏已经被关于大理寺几日了,虽是没有被关于囚房,而是住在一个普通的房间。可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又一人被单独关着,自是饱受心理折磨。上来公堂,明显看得出比昨日形容更加憔悴一些。 大理寺卿开始例行问话,田氏照着之前的话一一又说了一遍,一旁有录事急笔奋书再做记录,这些之后都是要记档或是呈于陛下查阅的。 当大理寺卿面带尴尬之色往更深一层问去的时候,田氏却是难以镇定了,苍白面上现了一丝慌乱之色。 虽然这抹情绪很快便被掩过去了,可她在下,自是不知道她这细微情绪已被上首三名大人尽落于眼底。 这三人顿时心安,三司会审以来第一次心情完全放松。 田氏自然不是傻子,她当然清楚这其间的意思。说白了,她非常清楚当初元贵妃到底有没有行龃龉之事。而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她更是清楚至极。 像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高明之处就在于它的似是而非与混淆视听。如若没人追究,那么不是屎也是屎了。可要是有人追究,是经不起推敲的。 田氏心神俱乱,慌乱之下选择了非常利于自己一面的说辞,道此事是以下人所办之,经手的也是下人,她只是听下人所报,下了命令,具体详细并不太清楚。 她说这话不是没有考量,五年的时间毕竟不短,当年府里那批下人来来去去也差不多换了个遍。她刻意说了此事是她身边一个叫曲妈妈的人办的,而曲妈妈是她的心腹,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知道如今该如何应对。 大理寺卿颔首,又命人把曲妈妈带了上来。 曲妈妈被带了上来。 她的待遇不比田氏,是与众下人婆子关在一起的。不过她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田氏的心腹,对于来龙去脉也是所知甚详,自然和田氏想到一块儿了。这几日她别的没干,而是与当年经手此事的婆子丫鬟统一了口径。 统一什么口径?自是当年被发卖的三大丫鬟都是做了龃龉之事的。 这些人经过五年的时间剩下的并不多,也就是夫人身边的荣妈妈与秀娥还在。还有一些也知道,但只是捕风作影耳闻这事,自身却是不在场的。 上来后,她先是望了望田氏,看了田氏的眼神她就知该如何了。 果不其然,曲妈妈一口咬死了当年三大丫鬟都爬了四少爷的床。按府里规矩本是应该杖毙的,夫人宅心仁厚,命发卖出京。 见曲妈妈果然照自己所想那般说了,田氏顿时松了一口气,用袖子遮面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哭了起来。 田妈妈也不负她心腹之称,与田氏一起嚎哭了起来,说夫人向来宅心仁厚,要不然当初人打死了,可就没如今的贵妃娘娘了。又言语谴责贵妃娘娘忘恩负义,一遭平步青云便忘了旧恩。 整个堂上都是两个妇人的哭声,上首所坐的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简直有想掩面的冲动,福顺却是面露不屑眼含讥讽。 这时,堂侧一扇屏风后走出来一人,满面怒色与不屑至极。 正是小花身边的春草。 春草先对堂上几人一一行过礼,然后开口怒斥田氏所言不实与田妈妈出言污蔑,并厉声说道:“这位夫人和这位妈妈你们可是想好了,确定事情真是如你们这般所说?” 田氏是见过春草的,知道她是贵妃的贴身宫人。 她没想到贵妃会派身旁的宫人来听审,她心里又怒又急又憋屈,又有一丝畅快。你贵妃终于急了吧,急了也没用,三位大人在这里看着,你就算是贵妃也胁迫不了我。早干什么去了,早听我的建议,不没有如此这么多事了! “本夫人当然确定自己所言不虚!” 田妈妈跟着在一旁嚎,“这位宫人就算你是贵妃娘娘的亲信,你也不能当堂威胁我们啊,咱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当年夫人饶了贵妃一命,没料想现在贵妃现在反而恩将仇报……” 福顺清清嗓子,开口了,“三位大人,不觉得这老婆子是在故意混淆视听?咱们现在问的是娘娘的旧事,与谁饶了谁,谁恩将仇报可没关系。” 三位大人都点点头,他们也觉得这两人实在太好笑了,尤其是这个仆妇模样的老婆子,上来除了附和田氏的说辞,就是一个劲儿拿着贵妃忘恩说事儿。先不说贵妃此举算不算忘恩,这两人为甚如此他们心里也清楚。 不外乎想混淆视听,顺便拿话压贵妃,又或者说给人听,只差明说如若此次出了事,定然是贵妃刻意报复。 这后宅里的妇人虽然大局观不够,可心眼却不少,句句话里都有刻意埋藏的陷阱,有时竟比男子还难缠啊。 “这位曲婆子,不相干的事不要再言,否则本官就请你下去了。” 曲妈妈的撒泼其实全是强撑的,从福顺开口之时,她便吓得抖若筛糠,此时见大理寺卿也说话了,赶忙趴伏在地不再做声。 春草冷哼一声,不屑道:“也不知谁忘恩,从你第一次入宫胁迫,娘娘就没搭理你,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机会,这次可是你自己找死,别怨她人!” 说完,春草便报上几个人名,道这些人都是当年认识娘娘的,大人可一一叫来问话。 大理寺卿拿来锦阳侯府下人名册一一对过,便把至今还在的命人带了上来。 上来的都是些丫鬟婆子,其实也包括已垂垂老矣的荣妈妈和已不是丫鬟打扮的秀娥。 这几人表现的就正常了,其他不是当时在场的都说了些耳闻之语,至于荣妈妈和秀娥自是照着统一口径来的。 此时的口供完全不利于元贵妃,上首的三位大人眉头又皱了起来。 春草一直沉着未出声,就在田氏放松下来之际,她又报上来一个人名,让田氏终于稳不住露出惊疑之色来。 曲妈妈心中叫糟,可那王婆子不与她关在一起,她当时只当关在其他处了。 此时两人只能寄望那王婆子就如当初派人套话时那样,是真的年老糊涂记不清了。可不知为何,田氏心中竟起了一丝压抑不住惊恐,仿佛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大人,此人与娘娘当初从往过密。据娘娘所言,当年她突然被提拔起来,很多人都排挤于她,只有这个年迈的老婆婆对她颇为照顾。当年娘娘被发卖之际,这王婆婆还曾夜里去探过她,帮她打听过被发卖之事,并给了娘娘几两碎银子并两块小饼,让她用于防身。” 大理寺卿颔首,又命人提来王婆子。 很快,老态龙钟的王婆子便被带了上来。 为了回避,春草又避到屏风之后去了。 “这位老婆婆,你可记得五年前,一个叫做小花的小丫头?” 王婆子茫然的看了堂上几名大官一眼,想了想,道:“回大人,老婆子有些印象。” 田氏在一旁尖叫出声,“王婆子,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王婆子被田氏的尖叫吓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瑟瑟发抖。 “田氏,请注意言辞,要不本官就让人把你请下去了。”大理寺卿说完,又面向王婆子,“这位婆婆你不要害怕,这里坐了几位大人,只要你说了实话是没人敢为难于你的。” 王婆子心有余悸的看了田氏一眼,对大理寺卿嗫嚅道:“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王婆子点点头,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缓缓道来。 听完王婆子所说的话,事情真相终于大白了。 在老迈的王婆子叙述当中,那个叫小花的丫头是个很老实也很低调的小丫头,因为年纪小位置高很多人排挤她,几个大丫鬟也拿她当小丫头使唤。可她不卑不亢干活儿勤快,从不招惹是非,也不往主子跟前儿凑。 无奈当时四少爷夫妻感情不合,田氏准备给儿子选通房,一起的几个大丫鬟便争了起来,仿若是斗鸡似的。那个叫小花的丫头无奈,只能日日装傻躲于小厨房,无奈事情闹大,乔氏悬梁未遂,田氏为了平息儿媳妇的怨气,把一干人等都发卖了出去,其实就有被牵连进去的无辜的小花丫头。 将该说的都说了之后,王婆子睁着浑浊的老眼,茫然问了一句,“大人,您问小花那丫头干啥?可是知她如今在哪儿?当初她被发卖之前,老婆子还去看过她,偷偷塞了点吃的和银子与她……被卖的奴婢都苦得很啊,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说着,王婆子就掏出帕子抹起老泪来。 大理寺卿面露讪讪,当然不会告诉王婆子,你口里那个小丫头一点都不苦,掉进福窝里了,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他摆了个官腔,让人把王婆子领了下去。 田氏此时已经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包括田妈妈也是如此。 165、169 ==第169章== 构陷贵妃之事终于告了一个段落,虽是事情内里详情并没有宣之于众,可光凭景帝连下的几道圣谕便知是如何了。 牵扯进去的三个府上,锦阳侯府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构陷贵妃,藐视皇族,以下犯上,锦阳侯夫人被赐死,锦阳侯被夺爵,一干作伪证的奴婢严重者斩首,从犯发配边关服劳役。城阳伯夫人犯口舌,罚抄写女戒百遍,褫夺诰命之身。母犯错,贤妃有失察之过,被褫夺了贤妃的封号,降为嫔。靖国公府萧大夫人品行不端,以下犯上,本该赐死以儆效尤,念其夫于社稷有功,萧b教妻不严,有严重过错,特撤去一切官职归家闭门思过。 自此,所有事情终于画上一个句号。 当然,免不了有好奇人士想找相关人士探听一二,知情之人无不三缄其口,包括这被罚的三个府上,对景帝所下的圣谕也没表现有反驳之意。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原来元贵妃真是无辜被人构陷的啊! 有那么一两个还想借机说事儿的,无不被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并左都御史言语训斥。 案子是他们三个办的,办得也自认公平,自是不容外人说道。再说道下去,又被有心人借机挑事儿,闹大了,那不是说他们三个畏惧帝威,包庇贵妃嘛。 当然之后也是有当日问案情形流传出来的,许多人都知道了始末,包括到了最后田氏还死咬着贵妃不放,被家中奴才中的一名老妪说实话打了脸,也包括萧大夫人的反咬被破了局,之后结案时大闹公堂。 该!怪不得锦阳侯府被惩如此之严重,还有萧大夫人也连累自己夫君丢了差事,原来都是自己作的啊!知情人士纷纷如此议论道。 不过这也是题外话了。 …… 晨曦宫 春草正对小花和丁香丁兰几人,讲诉她当堂是如何痛斥锦阳侯夫人是如何的无耻至极并颠倒黑白的。 “……娘娘,你不知那田氏见到王婆婆,脸色变得有多难看,就像死了爹似的……那王婆婆最后的那句问话,把堂上的大人给问懵了不说,差点把奴婢给问笑了。好在就奴婢一人在屏风之后,也没人看见奴婢正在捂嘴笑……” 丁香满脸笑容道:“行了行了,同样的事已经被你说了几日了。你不嫌烦,咱们娘娘也是会烦的。” 春草眨眨眼睛,有点委屈,“娘娘,你会烦吗?” 小花失笑不已,“不会,不会。好了,你去看看二皇子睡醒没有,醒了就让奶娘把他抱过来。” 春草走后,屋内三人相视而笑。 丁兰道:“这春草越来越铝耍缦仍趺疵豢闯隼此小牌抛臁庀畋臼隆! 丁兰的表情极其搞怪,把小花又给逗笑了,她笑了两声,清清喉咙,“小心让春草听见,日日念叨你。” 丁香笑了两声,说:“当初奴婢还担心她会怯场的,幸好这丫头还不错,经得起场面。对了,娘娘,王婆婆那边该如何?” 小花沉吟一下,“接进宫眼下是不能了,先找个庄子安置吧。告诉她,本宫现今出宫不易,有了机会便去看她,让她好好养着,就当我给她养老了。这事儿还是让赵大去办,办得隐秘些。” “是。” *** 锦阳侯府现今是树倒猢狲散,侯爷被夺爵,侯府再是不能住了,得另选地方居住。 潦草办了田氏的丧事,阮家便开始搬家了。 另选的居所自然没有侯府大,府里这么多下人奴婢自是要转卖的转卖,遣散的遣散。 这时,王婆子的侄儿大田又出现了,一分银子未花把他老姑领走了。 阮思义兄弟二人事后知道是王婆子这老虔婆坏了事,无数次想迁怒将她打死。无奈如今王婆子待遇比他们还高,福公公临离开大理寺之前发话了,说这老婆子说了实话,回去之后主家定然饶不了她。 为了不有伤自己的阴德,他专门派了两个太监跟着王婆子,等待她家乡的亲人来接她还乡。并说了,谁要是报复王婆子,就是跟他福公公作对,与贵妃娘娘作对。 事罢,回到锦阳侯府。 锦阳侯将她单独放置一院,还派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等大田来后,便仿佛送瘟神似的将之送走。 旁人夫家遭此大难,定然会伤心欲绝、恐慌不已,唯独四少夫人乔氏与人反应不一样。 得知田氏被赐死,侯爷被撤职夺爵,她当场便在锦绣院正房里大笑出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连骂了无数次该,才在身边丫鬟的阻止之下闭了口。 乔氏擦掉了眼角处的泪花,讥讽道:“这阮家也有今天,日后可就该你们把我当祖宗供着了。” 这可真可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 今日的景帝似乎十分高兴。 拉着小花颠龙倒凤了几次,才停下。 小花累得指头都动弹不得了,景帝却是一点都不累的样子,精神奕奕得厉害。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开口出声,“据说,靖国公脸青了,福顺说,皇太妃砸了一整套茶具。” 这是幸灾乐祸吧,是幸灾乐祸吧? 好吧,确实是幸灾乐祸,自从把靖国公府狠狠的坑了一次后,景帝便学会了什么叫做幸灾乐祸。 他心里并不能明白这是幸灾乐祸,只是他的行为是如此表现的。旁人看不出来,作为日日同床共枕的小花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作为宠妃的她,自是要在陛下幸灾乐祸的时候,跟着幸灾乐祸。这不是性子恶劣,而是一种与有荣焉。 “该!”小花附和道。 因这次的事情,小花如今对朝堂之事也是有了一些了解的。自然知道景帝这次的目的是为何,男人想掌回京城内的兵权,她自然全力配合。 当然,对于景帝,小花也是十分惊叹与崇拜的。 她一直都知道男人是个聪明的人,不是聪明的人坐不上这个皇位。可还是这次的事才让她发现男人究竟有多么的聪明,多智近妖。明明是件让人非常棘手与头疼之事,他却只是将计就计便安排了这一出。 甚至给小花了一种错觉,似乎从田氏跳出来的那一刻,他便一切都安排算计好了。可小花却知道不是,景帝开始动手之时,还是她第一次与他说锦阳侯府那事的时候。 精准,一击必中,尤其对于人性的拿捏,精准得让人膛目结舌。仿佛那些人都是木偶,一步一步均是按他所想在做着,最后自然而然就掉进了坑里。 事毕,人们只会认为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陛下,你的龙头是怎么长得啊,怎么能如此聪明呢!”每每想到这些,小花便会感叹道。 同样,景帝会面色一窘,不知该如何答话。 “朕也不知。”认真想了半响,景帝才如是答道。 这个答案不出小花所料,因为每次景帝就是如此说的。果断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幸好,这是她男人,不是她敌人,幸好,她是他枕边人,他不会拿这套对付她,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累了你。”这是景帝每次提到这事,都会重复的一句话。 与小花的与有荣焉相比,景帝却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心理负担的。虽是这事是与小花儿商量过,也是征得她的同意,才进行的,但景帝总是会有些愧疚之感。 是赢了,也赢得漂亮,但之前让她被人拿着说,总会让景帝忍不住皱了眉,喜悦之意顿消,换成了闷闷不乐。 然后就该小花出场安抚了。这种场景出现过几次,小花自是驾熟就轻。 “z郎,我并不在意的。你要这么想,这种事是避免不了会发生的,早不发生,晚也会,谁让我有这段往事的呢。这下刚好,都一网打尽喽,并且澄清了一切,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抱着说事了,省了多少功夫啊。” “可以暗里解决的。” 小花懂景帝的意思。 “可是臣妾心里那道关卡过不去啊,不管怎么说,当初她留了我一命。谈不上报恩,但也不能以怨报德。机会给了她,选择权给了她,便由她自己来选择自己的路。” 这种想法对许多人来说,是无稽之谈,是荒谬的。但在小花心里,说她妇人之仁也好,说她优柔寡断也好,她总是还记得当初以为的必死无疑,田氏手下留了情。 可能田氏当时的手下留情,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但小花总还记得她能有如今这么幸福,幸亏当初她手下留情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生活,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 重活一次,小花总觉得冥冥之中必有注定。往常行为处事,不是把她逼急了,她从来做事留一分。因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他,有孩子,有美好的一切,就当是给自己积些阴德吧。 景帝抚着她的发,怜爱的吻了吻她的眉间,“我的小花儿是个好的。” 小花笑了笑,摸摸自己的鼻子,“z郎太会夸奖人了,我不是好,而是但求心安。” 但求心安…… 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懂呢? 田氏并不懂小花其实放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还给她留了条活路,只可惜她并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在她们这种人看来,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必是逮着机会就不死不休,她们不懂还有一句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两人厮磨了一会儿,便叫宫人备水沐浴。 沐完浴躺下睡着之时,景帝突然说道:“朕暂时还不能废后,再给我一些时间。” 小花‘嗯’了一声,把脸在他怀里揉了揉,便沉沉睡去。 景帝亲亲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亦然。 166、170 ==第170章== 次日,景帝当朝说了一番话。 话里大体的意思就是,因皇后一事,这些日子生了不少事,闹出不少龃龉,连朕的贵妃也被牵扯进来,平白受了不少委屈。皇后虽身患恶疾,但毕竟是朕原配正妻,先帝当年钦封的景王妃。现今先帝仙逝不足一载,不念夫妻之情念父恩,皇后又在病重之际,暂不提废后之事。 众大臣无一人有异议,先皇都拿出来了,夫妻之情都提了,难不成让陛下不顾父恩不念旧情,当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为世人唾骂? 朝罢,这话也传到凤栖宫。 皇后当着传话之人,未露出端倪。等人走后,才显讥诮。 “虚伪!明明是拿着本宫当幌子,给自己拖延时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骆z,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虚伪了?……呵呵……不过,本宫却是不介意……” 别人不清楚,皇后可是清楚的,既然景帝说了此话,那定然是要等她弥留之际,才会下废后诏书。 是笃定她一两年之内必然会殁吗? 那她可得努力了,一定要活到让他心烦…… “……奸夫□□想越过本宫双宿双栖,本宫别的不会,添堵却是会的……” 彩莲站在一旁,被皇后的自言自语吓得不敢出声。 这皇后娘娘自从病了,想法从来不与人一样。明明来传话之人,说的是陛下顾念夫妻之情,让皇后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废后之事,怎么换着娘娘嘴里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彩莲,去给本宫拿药来。” 皇后的话打断彩莲纷乱的心绪,听闻皇后要喝药,她心中惊讶。 自从娘娘被确诊为痨病之后,她便不再喝药了,完全一副求死心态,如今却是稀了奇主动要喝药。 应该是与添堵有关吧,这么胡乱的想着,彩莲忙不迭去拿药了。 *** 很快到了年根儿,景帝提前便下了圣旨召云王齐王进京过年团圆。 齐王与晋王合谋叛乱,失了一臂,先帝并没有追究,而是将他禁于齐州齐王府。之后景帝登基,并未改诏令,仍是依着先帝的诏令来。 云王夫妇在二十五便到了,进宫见了景帝后,回到京中的云王府住下。齐王比他晚上一日,同样亦然。 二十六景帝封笔封玺,封笔之后便是代表不再办理政务了,到来年初五那日开笔开玺才恢复办公。从进京之后,景帝便一直忙碌,如今算是难得的歇下。 除夕这日,景帝在昭阳殿设家宴。 皇后不能出席,小花陪坐在左侧偏下一点的位置。在座的有乔嫔、安嫔、静嫔,有太子骆,大公主骆懿,还有云王夫妇,齐王夫妇,并先太子家的几位郡王。 这是并不是小花第一次见这些人,早在先帝驾崩之时,云王齐王回京奔丧,在灵堂上曾扫过一眼。如今再看,也是能对上号的。 云王是个胖子,云王妃却是美貌得惊人,那是一种给人视觉极富冲击感的美,一眼过去,就愣在了当场。 齐王面带戾气,神色却有些萎靡,齐王妃却是个柔弱的相貌,似乎是个温柔的人。而先太子那几个小儿,年纪不大,都在7-10岁之间,沉默寡言得厉害,行过礼之后,便坐在一旁成了透明人儿。 云王早就对这个景帝心尖尖上的人好奇已久,入了筵,便眼珠不错的盯着看。直到大腿之上那熟悉的痛感袭来,他才回过神儿侧脸对云王妃笑得阿谀。 云王妃丢给他一个‘回去算账’的眼神,才收回自己的手。 景帝从来都是个寡言之人,大家心里头也有数,除了敬酒时说了一两句外,整个筵宴上均是安静无声。 宴罢,行过礼之后,云王妃便退了。 看着那个气嘟嘟在前面走,后面一个圆球跟在后面滚的场景,让小花愕然了又愕然。 似乎看出小花的惊讶,回晨曦宫的路上,景帝在龙辇里搂着小花的腰,给她讲云王和云王妃的事情。 把所知讲完之后,景帝吻了小花一口,道:“还是小花儿好。” 景帝喝了酒,鼻息之间全是淡淡的酒味,小花被熏得微醺。 听到这话后,小花顾不得惊讶云王妃的驾夫有道,而是惊讶景帝似乎把这事当成一件很好笑的事讲给她听。 本来想笑的,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又看对面男人淡漠的眼里写满了‘为什么不笑呢’,小花无语。 自幸灾乐祸之后,小花发现景帝又一个怪癖,讲笑话。 讲他自认为很好笑、很可乐的事情给她听,例如朝堂之上今日有个什么大臣说了什么事儿,他不爱听,便没有搭理他,把那大臣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还例如他知道的某些大臣府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类的等等。 有时候小花会笑,有时候小花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这次小花笑了,过一日景帝便又会讲一个,要是小花不笑,他则是琢磨几日才会再讲一个。 这样玩着,有时候小花觉得本身这事便就挺可乐的,偶尔顽皮心起,她明明快笑岔气儿了,面上还要装出一点都不好笑的样子,然后看他郁闷的眼神。 每当这个时候,小花便想亲亲他的脸。 太呆萌了,有木有! 小花亲了上去,景帝眯了眯眼,手动了一下,原本的亲脸颊就变成了对上薄唇。挤压,研碾,薄唇微启,舌尖轻佻,景帝吻得毫不客气。 正要往其他处转移的时候,小花制住了他,嗔道:“等会儿,孩子们还在后面呢。” 景帝靠回原处,又把小花拉进怀里。龙辇极其稳当,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出在往前行。 “陛下和云王殿下的关系似乎不错?” 因为今日小花就见景帝和云王说了几句话,其他人则是一句,或是一句没有。 景帝‘嗯’了一声,“他帮过朕。” 福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花知道这是到了。 下了龙辇,一阵冷风袭来。后面的舆轿之上,儿和依依都下来了。外面天冷,几人都没耽误,进了正殿。 二皇子太小,今日是没带过去的。 换了衣裳坐下后,小花便叫奶娘抱了过来。二皇子骆瑜才五个月大,被娘放在榻上和哥哥姐姐玩儿。他是躺着的,哥哥姐姐则是在一旁一会儿摸摸他脸,一会儿摸摸他小手。 不一会儿,他就不耐烦了,扯起嗓子哭了起来。 直到小花过来抱他哄,他才停下。 “瑜儿一看就是个性子急的,儿和依依当初可不像他这么爱哭。”小花对景王说道。 景王凑了过来,用手指摸摸儿子的小脸蛋,在儿子要哭之前收起手。 “也不知跟谁学的,谁都不让摸,脾气拧死了。”小花继续叨叨。 景帝睇了小花一眼,淡淡的道:“朕的皇子,干甚让人摸小脸蛋。” “外人也就算了,自家人也不让,这么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儿,不摸一把怎么可以?”说着,小花又轻捏了一下。 二皇子吐个泡泡,鼻子一哼,扭过脸,把小花给逗乐了。 依依凑了过来,嘻嘻笑,“弟弟太不可爱了,都不让姐姐摸小脸蛋儿。” 这么说着,她手上去轻捏一下,好在二皇子快哭之前,被小花亲了一口,破泣为笑。 “哟,咱们瑜儿还是亲母妃对么,咱们不理坏姐姐。” 二皇子骆瑜笑得更加开心,似乎在说好咩好咩。 依依嘟着小嘴儿,去坐父皇怀里,然后冲这边做鬼脸炫耀。瑜儿并不懂这个,哇哈哈笑得更加开心了。 儿在一旁有点忍俊不住,小小的他做出扶额的样子,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这下不光小花被三个孩子逗笑了,连景帝也难得笑了。 说是要守岁,却从来没坚持到底过。 三个孩子从来早睡早起,很快便困了。宫人们把孩子们领了下去,景帝自是拉着小花继续刚才在龙辇上未完成的事情。 …… 正月初一,这一天是岁之首,月之首,时之首。这一日景帝是非常忙碌的,一大早便需去奉先殿祭祖,然后便是大朝会,接受群臣及番邦使者朝贺。 今日,作为太子的骆也是要跟随景帝出席的。 天还没亮,小花便起身了,和景帝梳洗完毕,儿此时也过了来。三人一起用了早膳,太监们服侍景帝穿上衮冕,儿也被服侍穿上小号的太子衮冕。 所谓的衮冕,乃皇帝及上公之礼服。亲王以下不能用衮冕,而是冠服。 凡祭天地、宗庙及正旦、冬至、圣节则服衮冕,祭社稷、先农、册拜也如之。皇帝衮冕绘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裳,着十二旒冕。 皇太子衮冕上衣绘山、龙、华虫、宗彝5章花纹,下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花纹。共九章,着九旒冕。 冕冠也就是衮冕其中的帽子,玄表朱裹,前圆后方,前后各十二旒,每旒五色玉珠十二颗。皇太子则是九旒九珠。 景帝着上衮冕,俊得惊人。满身淡漠之气配着玄色衮冕,更显威严。冕旒之后的俊脸若隐若现,平添几分迫人。 小花不由自主的凑上前,越过冕旒,在景帝脸上印了一吻。 “陛下真俊!” 景帝的脸在冕旒之后,瞧不分明,小花依稀似乎看到一丝红晕。 与景帝相反,儿着了这么同为玄色的衮冕,却是可爱极了。 他个子小小的,又穿了这么身衣裳,带着繁琐的冕冠,颇有些头重脚轻之感。小手总是忍不住去摸冕冠,生怕让自己重心不稳。 小花笑着蹲下,给儿子整理仪容,整到冕冠之时,亲了儿小脸蛋儿一下。 “今日儿和父皇去祭祖参加大朝会,不用紧张的,咱们儿还小,只要不失礼就好。” 儿点点头,红着小脸儿看了娘一眼。 父皇有个亲亲,他也有个。他和父皇穿得一样的衣裳,他是父皇的儿子,又是太子,只要跟着父皇做就好了。这么想想,儿就没那么紧张了。 景帝对儿子伸出修长的手,儿抬头看了父皇一眼,牵上去。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穿着同样的衮冕,迈着同样的步子,往殿外走去。因衮冕而显得格外庄严的背影,却让小花看得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167、171 ==第171章== 直到申时的时候,父子二人才回来。 这个时候,儿早就坚持不住所谓的太子仪范了,是被景帝抱下龙辇抱进晨曦宫的。 快到正殿的时候,就见他挣扎着想下来,可惜景帝抱着没让。 小花把儿接了过来,亲亲他泛红的小脸蛋。 “儿累了,父皇抱下不碍事的,当着娘和妹妹的面,不用害羞的。” 儿讷讷的,红着脸没说话。 依依凑到哥哥跟前儿,拽他冕冠上的珠子玩,还一口一个让儿把帽子脱下来给她试试。儿累得很,也懒得理她。 进来一队宫人太监服侍景帝和儿脱下衮冕,依依把儿的冕冠拿了过去,歪歪扭扭带着头上,问小花好看吗。 小花瞅着女儿发笑,连说了几句好看。依依又去问景帝,景帝也说好看。 带了不到片刻,依依把帽子拽了下来,抱怨道:“这帽子不好带,看不清外边,哥哥你带这个是怎么走路的?” 小花笑着把小号的冕冠接了过来,递给丁兰,“依依大公主,你看不清不代表哥哥也看不清啊。” 儿没说话,他才不想说其实他也有点看不清,有几次差点摔跤,幸好父皇牵着他,又有父皇衮冕的大袖子当阻挡,才没有失礼。 想到这里,他看了景帝一眼,父子俩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 初一这日后宫嫔妃是需要参拜皇后的,也算是拜年了。 因皇后患病,这项便取消了。 初二,乔嫔并静嫔安嫔来拜见了贵妃娘娘。 如今乔嫔可是一夕之间从天到地,本是后宫第三大,现在沦落到连静嫔安嫔都不如。静嫔安嫔好歹有个封号,她却是只能冠姓来称呼。本来是一宫主位,现今也按着规矩换到了偏殿去住,幸好同住珑翠宫的静嫔安嫔现在是省事儿的,也没有什么踩低捧高之事发生。 当然,静嫔安嫔也不是傻子,乔嫔为什么会被降为嫔,自是与前些时候贵妃那事有关。如今贵妃宠冠六宫,两人自然不会往乔嫔身旁凑的。不踩,但也不相交,大家各过各的的安身日子罢了。 三人请了安,小花便让她们坐下了。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几人便退了。 不光小花不知道与她们说什么,她们也亦然。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一个占尽雨露,其他几个一丝也无,怎么可能会毫无芥蒂的坐在一起搭话聊天呢。 出了晨曦宫,三人各自坐上步辇,临上步辇之前,安嫔对乔嫔说了一句话,这是自从乔嫔被降位以来,两人的第一句话。 “你该消停了,也该死心了。得之幸不得之命,她是个大度的,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做,何必总给自己找不痛快。” 认识了贵妃这么久,静嫔安嫔现在也算是看懂了些事情。 贵妃性子好,也是个大度的,换着平常人光凭以往她俩做的那些,就足够贵妃暗里弄死她们无数次了,可她却是没有。她们的日子虽然寡淡,但该有的都有,分例也是从未有人克扣过的,宫人太监们也对两人相当恭敬。 包括乔嫔,这次算是与贵妃结仇了,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贵妃仍是什么也没有做,乔嫔除了妃位没有了,挪了住处,日子几乎与以前没变。 这些静嫔安嫔都是看在眼里的。 都是苦命人,谁没有不想认命的时候呢,可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认命就能行的。 陛下性子寡淡,不易动情,可一旦动情便是认了死理。看如今这样子,也就是这么一个了,以后也只会是这么一个。其他人,还是老老实实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反正安嫔是如此看的,至于乔嫔如何看那是她的事,她不过是因境遇相同看了不忍多了一句嘴罢了。 安嫔说完这句,便上了步辇。安嫔和静嫔两人的步辇离去,乔嫔站在自己步辇前愣了良久,才缓缓踏上去。 *** 初五这日开笔开玺,在新年第一次大朝会之上,景帝改元为‘景泰’,开启了景泰元年新的篇章。 之后便是景帝处理政务,小花闲在晨曦宫没事儿干了。 期间云王妃曾来拜见过小花几次,两人一来二去也算是熟识了。 与云王妃熟识后,小花才知道她是个性子直爽之人,并无表面看得那么高傲。 云王妃也是知道这元贵妃算是景帝捧在心尖尖人的,本就有意交好,再加上这元贵妃也是好性子的人,两个女人坐在一块儿,聊聊孩子,聊聊各自的男人,倒也越来越亲近。 过了十五,云王并齐王便返回封地了。 齐王走的时候,景帝送没送,小花并不知道,不过云王走的时候,景帝却是专门设了宴送他。 这次的家宴人少,也就云王夫妇两人,并景帝小花还有儿和依依,算是两家人聚在一起了。 小花和云王妃坐在一处,而景帝和云王则是坐在另一侧,一旁坐着两个孩子。几人刚好坐了一个八仙桌,坐一桌亲热,一看就不像平时那样还用分桌制的疏远。 “你这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入京,我本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一个,你又要离开了。” 云王妃笑得耀眼夺目,拉着小花手,道:“这有什么,日后我多让咱们家殿下带我进京便好了。” “那你可说话算话,别忘了。” “那是自然。” 一旁云王听到这边女人的对话,笑着插言道:“小弟妹,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本王就要带着王妃回京常住了。” 小花看了景帝一眼,景帝表情高深莫测,又看云王,云王胖胖的脸上满是调侃的笑。 云王妃嗔了一眼云王,转头对小花说,“你别理他,他惯会胡说。不过有闲的时候,我就给你递信,你让你家陛下给咱们下诏书,咱们就来了。” “好,这个是好的。” 那边云王和景帝交换一个属于男人的眼色,云王举起杯子,凑到景帝身边,“哎,那事若真成了,日后哥哥吃饭可就靠你了。” 景帝睨他一眼,举起酒杯喝下,而后淡淡的道:“你比朕有钱。” 云王挤眉弄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可别给我扣大帽子,我这个小藩王可是要靠陛下吃饭的,怎么能比你这天下之主有钱?” 景帝眉眼清淡,懒得理他,“朕说过的话,从来算数,你不用如此。” “唉――好吧好吧,我实话实说,我觉得吧,弄个藩地实在麻烦,那么多事,赋税入不敷出不说,还要自己倒贴钱进去,还不如就当个闲散王落得逍遥自在,费心的事就交给你了。”说着,云王埋怨的瞅了景帝一眼,“非要让人家说大实话,太坏了你。” 景帝自动把‘人家’两字漏过去了,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别说混吃等死,朕不信。” “我啊――”云王摸摸自己的下巴,“自是带着老婆孩子大江南北的玩儿了,好不容易松散下来,早就答应日后带她出去走走。” 景帝默默地点点头。 云王一脸得瑟,“怎么?羡慕吧,哇咔咔,早就说了当皇帝是天下最辛苦的事儿了,这种事还需要属牛的去干啊。” “朕的属相不是牛。” 云王被噎了一下,举起杯子灌口酒。 “你似乎瘦了些。”别以为景帝听不出云王在寒碜他,他虽是不懂当皇帝和属牛是什么关系,但也是会给人添堵的。 云王摸摸自己肚子,面色哀怨了起来。 说起这就是一把泪啊,自从他在王妃面前吹嘘自己不是不想瘦,是懒得去减肥,他的日子就悲剧了,成日里被王妃拿着鞭子在后面追着满府跑。 景帝面色淡然,说的话却很气人,“云王妃也是为你好,朕瘦,朕的龙体就很康健。” 云王妒忌了瞄了一眼景帝,揣测他龙袍下的小身板到底有木有肌肉。 定是木有的,定是木有的,这么白,绝对是白斩鸡一个。他可不一样,他日后可是要成为拥有古铜色皮肤八块腹肌的男人! 这么想想,云王心里舒坦了,恶狠狠的又灌了一口酒下去,“下次你再见到本王,定会大吃一惊。” 景帝心中暗笑,面上淡淡,“朕期待之。” 168、172 ==第172章== 云王并云王妃离京后,小花就彻底的闲了下来。 每日除了陪陪三个孩子,几乎就没什么事儿可干了。 开了年,儿也要开始启蒙了。景帝设置东宫官署,立三师三少等教导太子的官员,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掌以道德辅导太子,而谨护翼之。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掌以太子观三公道德之教谕焉。 而负责太子日常辅导的詹事府却是未设立,因太子毕竟年幼,现在也只是启蒙之始。 关于太子的三师三少,景帝挑选的颇为仔细。并不是照往例选些德高望重的老大臣兼任,而是所选颇杂。德高望重的老大臣有之,实干派大臣有之,可以看出景帝对太子启蒙还是挺重视的。 由此,儿就变成了一个每日需去和师傅上课的小娃娃了。 每日都需起早,学到快午时回来,下午还得去,申时回来。没几日就把小花心疼的不得了,这么小的孩子,每日功课那么多,回来后还得练习写字。 倒是依依,见哥哥每日去上课写字,羡慕的不得了,闹着小花也要去。小花做不了主,毕竟教授太子功课的不是普通的先生,不是大儒就是大臣,让她去找景帝。 依依又去磨景帝,景帝倒也没说甚,点头准了。 于是第二日,依依起个大早,丢下跟在她腿边团团转的小白,与哥哥一起去上课了。 第一日,很新奇,依依回来后还向小花形容教功课的师傅胡子很长,说话总是摸胡子,样子看起来怪得很。 第二日,还能坚持。 第三日,有点烦了。儿淡淡的嘲笑了她一句,立马不再抱怨。 又上了几日,依依再也受不了了,闹着不再去。 小花还是一句话,当日是你父皇答应的,不去需得你父皇同意。 依依便又去磨景帝。 景帝很沉得住气,就是不开口,直到依依使出抹眼泪大法,景帝才让步,但事先申明现在可以不学,过两年还是得学的。 依依还小,不懂两年是多久,在她的想法中,现在不学就是解放了,笑着点头答应。 晚上回来,小花笑景帝,“原本指望陛下能撑住,没想到你也投降了。” 景帝没觉得对女儿退步是个什么丢人的事儿,“咱们就这一个女儿,女孩儿不用学太多东西,就让她快快乐乐的吧。” 小花点点头,也觉得是如此。 儿是太子也就算了,依依是公主,日后必然不会少了尊荣,也不会愁嫁,学识无有不可,只要性子好懂事即好。 *** 春去夏来,天渐渐的热了起来。 京城的夏日要比景州热多了,在景州的时候,小花从来用不上冰,自从来京城后,去年是用了冰的,今年也少不了。 景帝在小憩,小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景帝从御书房回来用午膳,居然对她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颇为复杂,大体是讲一个庶女被不良的嫡母当成丫头卖出京城的事。 如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庶女应该是一辈子沉寂在乡野之间。可惜这庶女有个本事的哥哥,一朝平步青云,历尽千辛万苦将妹妹找到。 彼时妹妹已经嫁人生子,嫁给了当地一个农户,并生了两子。哥哥无奈只能接受出身贫寒的妹婿,又把妹妹妹婿接入京。 当然那嫡母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因着她做的事情随着庶女出现在京城被爆了出来,京中人人唾弃说她阴险恶毒为母不贤。 关键不是这个故事有多么的荒诞可笑,而是事主―― 两个她都认识。 故事中的哥哥便是当年在景王府的林指挥使,现今的定远侯兼京卫指挥使,陛下的心腹。而那个妹妹,则是当年与她一起被牙婆卖出京,可能会被卖给泥腿子当婆娘的青婉,林青婉。 小花并不知‘青婉’姓甚,只知道一个名字,还是景帝说了,她才知晓。 青婉…… 当年那个娇弱却充满了韧劲儿的少女至今还记忆犹新,仍还记得那时是她情绪最为低落的时候,那个少女带给她的震撼与希望…… 是的,一种希望,一种哪怕经历了命运的苛待,也仍然不放弃对未来充满美好想望的东西。 也许两人交谈的并不多,但她却与她学了不少东西,例如乐观,例如洒脱,例如笑对人生…… 小花想了很多很多,景帝醒来时,她才回过神。 景帝下午是要去御书房办理政务的,小花服侍他套上衣裳。景帝临走之前,摸了摸她的发,“你成日没什么事,可以召她进宫陪你说说话。” 小花点点头,景帝的意思她明白,知道她没什么朋友,给她找聊伴的。 送走景帝,小花让宫人把二皇子抱了过来。 瑜儿现在已经十个月大了,天气炎热,就穿了一身薄薄的小衣裤。小花将他放在榻上,他就自己到处爬着玩,小花一边哄着儿子,一边想着心事。 景帝的提议她挺心动的,心动过后却是有些犹豫了,倒不是其他,而是她在想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孔面对青婉? 如若她只是个普通的身份,自是没什么犹豫的,就当普通的妇人之交,来往也方便。可她是贵妃,宫里的规矩严,而青婉却连命妇都不是,进宫不易且规矩甚多。 她是可以无所忌讳的召她进宫,可青婉会不会觉得不适呢?换着别人她自是不会如此为难,唯独青婉不一样,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小花暂时还不是很清楚这种纠结的情绪…… 说白了,小花现在就是碰到旧交有些近乡情怯了,尤其这个旧交对她的意义不一样。 想了一会儿,她召来丁兰,让她派人打听打听林家之事还有定远侯府那边的事情。 像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小夏子去办的,小夏子轻车熟路的也没去他处,直接去求见了常顺。 常顺现在是内侍监副总管太监,又负责景帝手下的情报相关的事务。见小夏子来了,又听闻是定远侯妹妹的消息,知道是贵妃娘娘要的,二话没说将关于林青婉一系列消息都给了他。 没一会儿,小花手里便拿到了这叠纸。 大体的看了一下,小花心中对林青婉的近况也有了了解。 心徐徐放下,那会儿还会担心她嫁给农户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如今看来她应该也是过得不错的吧…… 定远侯没几日便要成亲了,作为亲妹的林青婉自是没有空闲,小花决定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召她入宫相见。 …… 定远侯成亲当日的场面极其大,作为自己的心腹,景帝也是不吝赏赐的。 陛下亲自赐婚,成婚当日又大加赏赐,定远侯在京城一时风头无二,而定远侯的亲妹子林青婉也广为人知。 对于林丞相家的一个分支与定远侯家的纠葛,京城众人心里头也是有数的。可如今定远侯如日中天,自是没有人不给面子的。同样的林青婉在外交际,旁人也是给薄面三分。 可毕竟是夫家低贱了,大家也就是看着定远侯的面子,才会给林青婉几分笑颜。可是紧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人对定远侯那个妹子又另眼相看了几分。 陛下的宠妃元贵妃召定远侯那个妹子进宫了。 不管这是不是定远侯求景帝给自己妹妹作脸,那个颇为孤傲的元贵妃从未召见过任何命妇,如今能召见一个民妇,这个民妇哪怕是个泥腿子,如今也能镶上金边。 林青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问了哥哥,哥哥只是笑,也不说话,就是让她放心进宫去。 哥哥是皇帝陛下的心腹,林青婉自是不用担忧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更何况哥哥那笑,一看就是有猫腻。 一路进了宫门,便有辇车来接她。到了一座极为大的宫殿,才有宫人领她进去。 进了殿中,上首处坐了一人。 林青婉知道这就是那召见她的贵妃,穿来大熙朝也有5、6年了,林青婉早就明白这是个皇权世界,自然没有膝下有黄金一说。 谁知还没等她跪下,就有宫人将她扶起来了,并搬了一个绣墩给她坐。 “你就是林青婉?” 上首处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 林青婉进宫之前也是被教导过一些简单的宫廷礼仪,所以她一直未抬头,自是没有看到上首处的小花眼中的激动。 “是,民妇正是林青婉。” “那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林青婉抬起头来,端详上首处那坐在鸾座上极为美丽的人。 一袭桃红色的宫装更显其白皙透亮的皮肤,波光潋滟的大眼,浓密的睫毛仿若蝴蝶羽翼一般纤长而上翘,玫粉色的樱唇,挺直的鼻梁,镶嵌在一张哪怕在前世也会让众多女人惊叹的锥子脸上。 这是林青婉来到大熙之后,所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片刻恍惚后,林青婉讪讪道:“您是贵妃娘娘。” 这贵妃也真是,自己是谁自己不知道吗? “青婉,你真得认不出来我了吗?” 小花一愣,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失笑。“我是小花啊……” 看着对面笑盈盈的脸,林青婉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你是――” 小花点点头,“是不是认不出了?我长大了,也长变了,你也是……” 169、173 ==第173章== 林青婉有些不敢置信。 当年的小花,她同样记得,一直记忆犹新。因为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是她告诉她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甚至她没有走错那一步,也是那个小花的功劳。 她确确实实认识一个叫小花的女孩,可那女孩儿除了一双大眼睛外,没有一丝特点,又干又瘦,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怎么能就成了眼前这个颠倒众生仪态万千的人,还成了贵妃娘娘? 林青婉这会儿已经完全错乱了。 过了好半响她才恢复过来,磕磕巴巴道:“那、那你怎么会成为娘娘的?” 小花笑盈盈的:“你不也成定远侯的妹妹了吗?都是际遇,我真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这么多年来,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想你过得好不好。现在见到你好,就放心了……” “是啊,际遇这事儿怎么说清呢,真没想到还能与你相见……” 两人相识一笑,眼里有缅怀有感叹,有许多许多东西。 是啊,谁能想到当初那辆驶出京城的人牙子车队里,会走出两个命运完全不同的女人呢。 一个虽是嫁入乡间,但凭着自己的努力,家庭和顺、夫妻恩爱,日子过得十分幸福。另一个从被卖来卖去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成了藩王的宠妾,直至皇帝的宠妃,也许日后还有更大的造化也说不定。 所以说,人际遇这事儿真的说不清…… “你好吗?”林青婉不由自主问了一句,而后失笑道:“娘娘自然是好的,瞧我问的这傻话。” 小花点点头,很认真的答道:“我很好。” 她知道林青婉懂她的意思。 林青婉果然懂了,笑了笑,道:“我也很好。” …… 两人聊了许久许久,直至外面天色不早了,林青婉才出声告辞,小花告诉她让她有空便进宫来,她会吩咐下面人的。 林青婉很爽快的应下,并说家里在京郊盖了庄子,以后便留在京城了,日后定来多多叨扰娘娘。 林青婉走后,小花坐那里发呆了良久,偶尔想到什么还会会心一笑。 殿外传来依依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最近依依不去和哥哥一起上课了,但是又太过无聊,便改成去接哥哥下课。每日到了快申时的时候,她就带着宫人太监领着小白浩浩荡荡去接崇文殿接儿,然后两人一起回晨曦宫。 小花见了儿子几次说不让妹妹去接,但每日依依去接他回来时,都能看出儿也是挺高兴的。 其实小花知道,依依哪是去接哥哥下课啊,明明是没人陪着玩,小花又拘着她不准到处乱跑,才会去接儿顺便放放风的。 将两个孩子迎了进来。给儿换了衣裳,又命宫人拿水拿帕子给他擦洗,换了舒适的衣裳,然后拿了糕点让儿和依依一块吃。 让太师教了一段时间的功课,可以明显看出儿要成熟多了,也只有在娘亲和弟弟妹妹面前才会露出些许童稚。 这边正热闹着,景帝也回来了,小花又转身去忙男人。 忙罢,两人过来和孩子坐在一块儿。 景帝问了问儿的功课,儿很认真的一一回答。 问罢了儿子,景帝转身面向小花。 “定远侯妹妹走了?” 小花点点头,“听青婉说,他们家要在京城这边安家,我与她说了让她有空便来宫里坐坐。” 景帝点点头,没有说话。 *** 转眼到了七月,二皇子骆瑜满周岁。 二皇子满周岁自是要大办的,众王公大臣与外命妇均入宫朝贺。 骆瑜的待遇比太子哥哥好多了,当年儿满月未办,周岁也未办。这事让景帝介怀已久,现在轮到二皇子自是要场场大办的。 骆瑜在昭阳殿当着父皇与众王公大臣面抓了周,这小子是个没耐心的,还没折腾会儿就烦了,随便抓了一把小剑,就啊啊叫娘。 于是二皇子骆瑜便由福大总管亲自抱着,转到在承安殿的小花手里了。 承安殿里站了许多命妇,有些个性格热情的早就凑到小花身边小声的说着话。如今这元贵妃如日中天,又占着独宠,多的人是愿意奉承,所以一旁站了不少人。 小花有点无奈,还得强撑着笑脸与人寒暄。看到远处人群里站了一个妇人冲她打趣的笑,她不着痕迹的嗔她一眼。 围着的命妇们见福总管抱着二皇子走了过来,纷纷让开。 瑜儿见到娘眼睛就亮了,伸着小手嘴里含含糊糊叫着‘娘’。 “二皇子真是聪明可爱啊……” “是呢,当年咱家那个臭小子,快一岁半才会叫人……” 小花站了起来,接过瑜儿。 福顺躬身行礼,“娘娘,二皇子吵着要您呢,陛下让老奴抱过来。” “有劳福总管了。” 福顺走后,小花身边又围满了人。个个堆着笑,赞着二皇子,说出来的话花样不带重复的。 瑜儿是个脾气不好的,被这么多人围着早就烦了,嘴里啊啊叫着‘走、走’。 小花心中暗喜,不好意思对四周人笑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二皇子性子急,呆一个地方久了会哭,本宫就不陪各位了,大家尽情享用筵宴。” 一阵‘恭送贵妃娘娘’中,小花出了承安殿,一同悄悄离开的还有殿中一个不起眼的人。 一前一后回到晨曦宫,小花领着林青婉进了殿内。 “人太多了,真是不太喜欢,咱们家瑜儿也不喜欢,便领你回宫清净清净。” 林青婉柔笑着道:“也是,这种场合我也是不太习惯的。一大群坐在一起,比衣裳比首饰比谁的夫君官位大比谁的规矩好,着实无趣。” “看来你前些日子饱受折磨啊。”小花开着玩笑。 “那倒也不至于,一开始的新奇劲儿过了,就觉得甚是无趣了。更何况现在我现在月份大了,也不大爱出去走动。”林青婉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子,说道。 小花看了看她的肚子,说:“我总觉得你这是双胎,当年我有儿依依的时候,肚子没几个月就也像你这样大得厉害。” 林青婉一愣。 小花以为她是担心双胎不好生,遂安抚道:“不要担心,我身边有个精通此道的嬷嬷,我让她去你府上为你侍产。” “那就谢谢娘娘了。” 正说着,儿依依带着两个小娃儿走了进来。 两个都是男娃,一个壮得像只小牛崽子似的,一个却是细条身材,看起来颇为斯文。 对的,就是斯文,一个才五岁多的小孩子居然有一种叫做斯文的气质。而那个像小牛崽子似的男娃,明明个头比那个瘦小点的高壮,实质上却是弟弟。 这是林青婉的两个儿子,五岁多的那个是老大,叫杨诺,小名诺诺。小的那个比儿依依小月份,叫杨恒,小名哼哼。 这是他们第二次进宫了,第一次是林青婉在小花再三邀请下带来的,谁知与儿和依依玩的很好,这次二皇子周岁小花下帖时便专门提醒到时定要把两个孩子带来。 “哼哼弟弟,为什么你这么高呢?为什么诺诺哥比你大,却比你矮呢?”依依小嘴儿不停的说着,这个问题她已经惊叹无数次了。 哼哼傻乎乎的,自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说本来就是如此。 而诺诺懂,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比弟弟矮弟弟瘦,可一直是小诺诺心中的疼啊,那个依依大公主却不停的往他伤疤上捅刀子。 杨诺虽是早熟,可毕竟是个五岁多的小娃儿,还做不到面容不行于色,面色有点忿忿。 他身旁的儿替妹妹解释道:“依依有点笨,你不要把她的傻话听进去。” “太子殿下,杨诺自是不会与大公主生气的。”诺诺学着书生样,拱手做了个揖。 眼尖的依依自是看到了,凑过来问:“诺诺哥,你干嘛学老头子们拱手啊。” 依依见过的老头子也就教儿那几个太师太傅,在她的脑海里只有老头子们才会如此,这诺诺哥这么小点做这个,着实看起来怪异的很呐。 小花笑着把她拉了过来,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个小好奇的,见了什么都好奇,你诺诺哥这是有礼数,哪像你简直就是个疯丫头。” 依依嘟着小嘴,抓着娘的袖子不依她。小花给儿递了个眼色,儿就懂事的拉着妹妹去一旁玩耍。 “这么小的娃娃本就天性烂漫,又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咱家哼哼也是这样的。”林青婉笑着说道:“倒是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就如此老成,实属难得。” “行了,咱俩就不要互相吹捧了,你家诺诺也不是如此嘛。” “我家这个是个小书呆子。” 小花笑着看了大儿子一眼,“我家这个差不多也快了,不过男子天生承担就比女子多,这个也是没办法子的。” 两个女人在这边聊着,那边几个孩子坐在一起玩。 说是玩,也是依依和哼哼一起玩,而儿和诺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明明四个年级差不多,两个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另外两个则是一副完全的童稚。 “没想到这四个玩的如此好,不过也是,宫里的小孩子少,儿和依依都是没什么玩伴的。”小花感叹的说了一句,面向林青婉,“要不,我给殿下说说让诺诺和哼哼给儿当伴读?” 林青婉一愣,有点犹豫,“这可以吗?”这可不是普通的伴读,太子伴读可与旁的不一样。以后若是太子登基,那可就是最原始的太子班底了,日后前程绝对少不了。 “自是可以的,刚好凑在一起多个玩伴也是好的。” 正说着,哼哼拉着依依跑出去了,后面跟了一大群宫人太监在其后。 “你看几个孩子玩多开心。” 林青婉莞尔一笑,“那民妇可就谢谢娘娘的恩典了!” 小花啐了一口,“你还跟我说这个,这可不是你的个性。” 林青婉爽朗一笑,“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嘛。” 170、174 ==第174章== 杨诺成了太子伴读后,每日就显得有些忙碌了。 杨家在京郊,他每日天没亮起早坐马车进宫,赶着时间和儿一起上课,中午在晨曦宫用午膳,下午下了课再坐马车回家。 小花看了几日,觉得孩子这样太辛苦,便召林青婉进宫与她商量。让杨诺在宫里住着,反正这么大的皇宫多的是地方可以住,不行了就和儿住在晨曦宫偏殿,由她照顾着不用担心。每隔几日回一次家,这样孩子也不用太辛苦。 林青婉虽是不舍,但也明白娘娘是好意,并且她回去也和哥哥商量过了,自是不能阻碍儿子的前程,遂答应下来。 而哼哼,本就和依依一样玩性大,晚一两年陪太子读书也是可以了。平时想进宫就来,就当是个玩伴,也是不用拘谨的。 依依有了玩伴后,更加开心了。 哼哼进宫,便由哼哼陪着,两个到处撒欢。哼哼不在,她就去磨儿和杨诺陪她玩,几个小孩子在一起倒也相处甚欢。 当然免不了小孩子也会有闹别扭的时候,不过小花通常不管不顾,任他们自己解决。儿是个懂事的,依依也不是个会仗势欺人的,小孩子忘性大,前面还气嘟嘟的,后面很快又和好了,嘻嘻哈哈玩在一起。 *** 时间流水般的滑过,这期间朝中连着发生几件大事,惊起了一片波澜。 先是林丞相告老。 林丞相其实年纪并不大的,六十多岁,按一般估计还能再任几年,却突然间便告老了。 林丞相告老之后,左丞相一职空了下来,按理是要再选一位丞相的。有那个资格的人都动了心思,可景帝却没有表现出要再选一位丞相的意向。 这事刚停歇没多久,云王的一份上奏又是惊起一篇波澜。 云王自请削藩。 他的说法颇为光棍,说封地事务太多,税收入不敷出,实在支撑不下去,求陛下怜悯让自己卸下这个重担,说自己只想当个闲散的王逍遥度日。 当然上表奏折尾端也是说了几句颇为大义的话,说藩王权利过大不利于国家安定,与江山社稷乃至骆氏传承有害,为了大熙为了骆氏皇族,他决定牺牲自己一个,成全万万人。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众朝臣乃至各王公贵族均为愕然。 景帝让人当朝把这折不伦不类的上表念了出来,询问众大臣的意见。 下面朝臣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 与景帝打交道这一年多,众大臣也是知道这陛下不是个软柿子的,别看嘴上话少,平时不吭不响,该干的事一件没少干。不知不觉中,许多大臣都转变的了态度,无形之中生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敬畏。 包括这次林丞相告老乞休,众朝臣也觉得是因不得景帝满意被弄下去的。可从表面上实在看不出来景帝用了什么手段,只知道屹立三朝的林丞相就这么倒了,无声无息就倒了。 连老官/场林丞相都倒了,谁敢给景帝找不痛快,还是先看看陛下是何意吧。 下面人各自交换着眼色,又去看徐丞相。 徐丞相那老头站在左边首位,手抱玉笏,稳如泰山站在那处,明明身量并不高,却让人有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寂静还在持续着。 众朝臣知道上面坐的那人耐心一向好,自然不会生出耗的心思。 这时,文官靠尾端走出来一名官员,行罢礼道:“陛下,臣觉得云王殿下真乃大义,是为我大熙之栋梁砥柱……” 这官员洒洒洋洋说了一大篇,大体意思就是夸赞云王。 语毕,又站回队列。 坐在上首的景帝表情不显,却是点了点头。 一见景帝如此表现,自然有那擅逢迎的官员跟随那人其后也开始赞起来。一番称赞下来,人精们已经懂了景帝的意思。 称赞云王那不就是说云王做的很对嘛,原来陛下这是想削藩啊。 不过这事与众朝臣是没什么关系,反正削的是骆家人,与他们的利益并无牵连。既然陛下想,下面人自是纷纷附和。 景帝当朝并没有什么表示,但三日之后却是下了圣旨准云王所奏。 并对云王大加赏赐,不光修缮扩大了京中的云王府,将亲王万石俸禄升为万二千,并保留了云州为云王封地,只是收回了军政大权,藩王仍是可以住于封地,当然回京城也是可以的。 之后亲自下旨召云王回京,以示厚待。 之后,便没有之后了。 人人都猜测景帝这是要对众藩王动手了,却发现他再无动静。似乎这次云王自请削藩完全就是个一场闹剧,就是云王那个历来不成器的闹出来的玩笑。 *** 随着时间过去,许多人都把削藩之事给淡忘了,可有些人却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首先的自是齐王。 与晋王合谋大业,是齐王一生的转折点。要说他没那个想法是不可能,可他自认没同胞哥哥雄才伟略,自是甘于做了助力。 可惜一朝事败,晋王亡,他失了一臂,之后便被关了起来。跟着母妃随父皇而去,母妃为什么那么做他很清楚,说白了就是给他寻条活路,给许家寻条活路。 果不其然,母妃忠烈陪先帝而去。承恩侯府解禁,他也无事,只是被关在自己的王府中。而自己的岳家成国公府却是被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经过这么多事,又被关了两年,齐王早就改了初衷,现如今只想安稳度日,可云王此番举动却是让他心生了许多波澜。 云王是个奸猾的,这么多年齐王也算是看出来了些。云王和景帝关系好,为什么会好,齐王不知道却会猜。 若说云王此番举动没有寓意,齐王绝不信。 也许,他也应该识趣的像云王学学? 这个问题齐王想了许久…… 当然还有一个人,或是一家人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那就是萧家。 随着萧家大老爷被撤职后,萧家最近沉寂得厉害,以往最活跃于京城的靖国公府,仿佛一夕之间便在人眼前淡化了。 其实并不是淡化,用萧家人的说法来说,这是积蓄力量以备来时。 真的是积蓄力量吗? 这话至今品味起来,却是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越是体会到景帝的手段,萧家人心中越是苦涩。这人实在太阴险了,深谙钝刀子割肉之理。 面上不显不露,暗里各种手段,无声无息就消磨了萧家大部分力量。旁的不说,现在萧家人想进宫见下皇太妃都不容易了。 据皇太妃递信出来说,自己的日子虽是锦衣玉食,心里却极为憋屈。 憋屈? 能让一个混迹宫廷几十载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景帝的手段有多么好了。这个男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前朝不落下,后宫也没放过。 如此下去,萧家如何成就大事? 早些年,萧家可以毫不犹豫说出此言,而如今再说,却是多了几分自我安慰的意味。 不过希望总是有的,萧家还有最后的底牌。 太子遗留的几个子嗣,其中一个被封了亲王,另外两个是郡王。只是现今年幼,还不能就封藩地,而是住在京中自己的王府里。 这是靖国公的曾外孙,是皇太妃的亲孙子,是姓骆的,是曾经正儿八经的嫡系皇孙,这就充满了无限可能。 是的,无限可能,可现在这种无限可能却又被景帝横刀一击,如今竟显得岌岌可危起来。 萧家现今已经没有能力操控朝臣在朝堂上蹦q了,没人是傻子,大家都渐渐疏远了靖国公府。萧家手里倒还有那么几个人,却是舍不得用。过惯了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日子,突然这么窘迫,很让人难以接受。 可不想接受也得接受,更何况景帝也从未表现出要收拾萧家的动作,总是给人留了一些希望。 大熙是没有温水煮青蛙一说的,可景帝如今所做的却无不是如此。而身为青蛙的萧家,还茫然不可知继续被煮着。 萧家此时恨不得日日烧香拜佛,寄望着此次的事真是云王那个不着调的闹剧之举,景帝并没有动削藩的心思。 时间又过去了一年,这一年大熙国泰民安,景帝似乎做了很多,却又似乎没做什么。 景泰二年,新年藩王朝贺上表,齐王在上表中自请削藩,言辞与云王差不多。 似乎继那个不着调的云王后,齐王这个以往脾气暴戾的也开始不着调了起来。 景帝阅之甚喜,准奏。 比照着云王的待遇对齐王大加赏赐了一番,不过齐王却没像云王那样选择回京城居住,而是继续住在封地。 连着两个藩王都如此了,其他几处景帝叔伯辈的藩王纷纷惊慌,有识趣的,也有不识趣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新年初始景帝的动作便开始了,有各路御史纷纷上奏弹劾藩王劣行。 这些个藩王平时在封地为所欲为惯了,到处都是毛病可以抓。景帝下旨废了一两个出头椽子为庶人,剩下的便都老实了,然后自是不必说,大熙持续三代的分封制度自此在景帝手里结束。 朝堂上闹得动静太大,小花也是有所耳闻的,此时她才明白当年送别宴上云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四哥是个聪明的。” 景帝从未当过云王面叫过他四哥,可是私底下和小花说起云王却是如此称呼。男人是个别扭的,小花知道,所以当着云王夫妇面从来不会提,就当给男人保留一些面子了。 “他帮了朕很多……” “陛下记住就好了。” “朕自是记住的。” “对了,我听嫣儿说,她和云王要带着几个孩子出海一趟。”小花满脸的好奇,问着景帝,“陛下,海是什么样的呢,你见过吗,你说云王他们要往哪儿去啊?” 景帝摇摇头,他也是个没见过海的。 大熙有临海的疆域,很多,但他这个天下之主却是没有去过的,突然竟有些嫉妒那个可以到处跑的男人。 这两年对于云王的一些事情,他也是有些了解的,也是至今他才知道云王生意做得很大,居然和舶来人也做着生意。 据说这次就是准备带着老婆孩子,去舶来人的国家去走走。 嫉妒的心更重了,什么时候他才能带着老婆孩子也出去走走? 突然云王的一句话在脑海里闪过―― “……早就说了当皇帝是天下最辛苦的事儿了,这种事还需要属牛的去干啊……” 景帝哀怨得厉害,抓着小花手说道:“等咱们儿长大,朕也带你出去走走……” 小花愕然,怎么说到这里了? 她在脑海里回忆下刚才的交谈,遂笑了笑,道:“好,那陛下可记住了。” “君无戏言!” 171、175 ==第175章== 这两年关于景帝的后宫,朝臣们也是有颇多意见的。 景帝的后宫妃嫔太少,加起来也就不过五个人,还有一个是一直没死的皇后。 先不提那个一直没死占着位置不挪窝的皇后,众大臣们也是对能送几个自家的闺女进后宫颇为有意。 无奈,景帝以为先帝守孝为借口,说过了三年再提。 等真过了三年,却是没人再敢提,因为景帝的态度实在太明显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就只有这么个贵妃。 当然也是有不怕死的提过,却被景帝视若罔闻。 值此之际,元贵妃又有了。 这下,更没有人敢出来添堵,是时气坏贵妃,有碍皇嗣,那是谁都担不起的。 正值阳春三月,小花带着依依和瑜儿在御花园里散步。 御花园风景正美,繁花似锦,草长莺飞。 日头暖暖的,和风徐徐,拂于面上很是舒服。 依依穿着粉色衣裙在花丛里跑来跑去,用小网子扑蝴蝶。瑜儿跟在姐姐身后跑,可惜腿太短追不上,气得跑过来抓着小花的衣袖告状。 “母妃,你看姐姐,她都不等我。” 小花捏捏儿子小胖脸,道:“等你长到姐姐这么大,就是姐姐追不上你了。” 现如今也就小花能捏捏这个脾气不好又懂事了的二皇子的小胖脸,其他人碰了可是会和人急得。 “好了好了,姐姐抓了只蝴蝶,给你玩。” 依依提着小网子跑了过来,把网子里的蝴蝶递给瑜儿。瑜儿瞄了两眼,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气嘟嘟的别过头。 “哎呀,你是个男娃娃呢,怎么这么多小气儿呢,那你说姐姐怎么样,你才能不气了。” “你把小网子给我玩儿。”瑜儿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依依哈哈大笑,边做鬼脸边跑远,“小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想要就来追我……” 瑜儿气得哇啦哇啦就撵了过去。 这边,小花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一旁宫人围着连连说着‘娘娘不要笑了,小心身子’。 “好了好了,不笑了,本宫不笑了。”说是这么说,小花却是平复了半响才缓过来。 “娘娘――”春草突然出声。 小花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边乔嫔正带着宫人在散步…… “娘娘你看,今天太阳多好,暖暖的,又不会觉得晒,多出来走走,也能宽泛一下心情。” 乔嫔没有说话。 “这御花园里的花儿都开了,娘娘你喜欢哪株,奴婢剪了拿回去插瓶摆在你梳妆台上,看着心情也能好。” 耳边小宫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这是个热闹的人,人小,话也多。乔嫔身边侍候的人不少,却把她抽到身边来服侍。 无他,就是觉得热闹,不会觉得自己世界是一片死寂。 乔嫔摸了摸手下的那朵迎春花,低声道:“这么好看的花儿,剪了可惜了。” “可是不剪也会谢了啊。” “不剪也会谢了……”乔嫔喃喃的无声低语。 “娘娘――”身边的小宫人扯着乔嫔的袖子,“那边贵妃娘娘和大公主二皇子都在,咱们要不要去请安?” 乔嫔一愣,抬眼望了望那边,而后敛下眉眼儿。 “不用了,贵妃娘娘不一定愿意见着我们。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回去。” 小宫人还想说什么,乔嫔已经折身往回走去。 小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乔嫔了,每年除了新年那一日,几乎一年到头都难得会打次照面。这么久没见到乔嫔了,此时才发觉她憔悴得厉害,还有眉间那抹化不开的落寞。 心突然就变得沉沉的。 …… 依依往前跑着,冷不防撞到一人。 “依依――” 听到太子哥哥的声音,依依才干笑着抬起头。 “哥,你也来御花园了啊,怎么今日没念书……” 骆皱着眉,站在侧面看着她,而依依撞到的人,是杨诺。 “诺哥哥,你也来了。” 杨诺没有说话,把大公主扶正了。 已经七岁多的骆穿了一身太子常服,稍微长开的他越发像景帝了,两人站在一处,一个是放大版,一个是缩小版,连平时看人的神态都一样。 当然,在面对母妃和弟弟妹妹还有几个亲近人面前,骆还是与平常有许多区别的,最起码话是多了不少。 “我听说母妃带着你和二弟在此,便寻了过来。你都这么大了,还成日里到处疯跑。” “这不是和二弟玩嘛……” 正说着,瑜儿从后面抱住了依依的腰,哈哈大笑着,“姐,姐,把网子给我。” “给你啦,你个调皮蛋。” 瑜儿拿着终于到手的网子,兴奋的红了脸,叫了一声大哥和诺诺哥,人便跑得没影了。 “大公主安好。” 依依皱着眉头,看着杨诺,“都跟你说了几次了,不用叫我大公主,叫我依依就好了。” “依依大公主。” 依依跺了一下脚,把骆拉了到一旁,声音很大的说:“太子哥哥,你教教他了,你看他一副老古板的样子,这么大点就死板的要死,日后走出去会有损你太子威严的。” 骆失笑,“有这么严重吗?杨诺哥这样挺好的,毕竟男女有别,哪能叫你小名的,你以后长大怎么嫁人。” “人家还这么小,嫁什么人啊。”依依涨红着脸,“你们这两个老古板,不理你们了。”说着就跑了开,到了小花身边,看着这里似乎在告状。 骆对杨诺苦笑了一下,道:“娘生我们的时候,把营养都给我了。” “呃,大公主这样挺好的,毕竟还小。” 骆笑了一下,没说话,带着杨诺往小花那边行去。 *** “哎,你觉得我这种想法是不是有毛病啊,旁人如何与我何干,可我看了居然有些不忍心。” 林青婉理了理思路,复杂的看了小花一眼,道:“你会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正常吗?我昨晚儿想了一夜都觉得不正常,所以今儿把你叫来,和你说说。这话我当着宫人们面没敢提,陛下那里也没说。” “怎么说呢,你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幸福了,而旁人的不幸福让你觉得你是抢了别人的东西,才会让旁人那么不幸福的,所以你有一种负疚感。” 小花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有点儿。” “换以前你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可如今陛下对你一心一意,你不用担心不用防范,便不由自主多了些怜悯之意,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情绪。如若是我换在你的位置,可能也会如此。” 听到这话,小花自嘲一笑,“其实本来就是成王败寇,她们害我的次数不少。就是因为此,我才觉得我这种怜悯多余到可笑。设身处地,换个位置,可能我现在坟头上的草都已经没膝了。” 林青婉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还是你好,没有那么多烦心的……” 林青婉笑了一下,道:“其实你也很好啊,我都觉得你很厉害了,这么多年陛下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你的幸福足以让天下女人都嫉妒了。” “你不也幸福得让大家都嫉妒嘛。” “怎么能一样!这么说吧,男□□妾的等值与他的权利地位以及财富是成正比的,我家那个出身低,又没有钱,自然只能是我一个了。”说到这里,林青婉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花啐了一口,嗔她一眼,“去你的,天天装穷,又没人找你借钱。当我不知道你家钱都是你管着的,你男人自是没钱的。” 林青婉嘿嘿一笑,端起茶来啜了一口。 徐徐地出了一口气,她面向小花,才又道:“其实你不用纠结的,也不用想太多。换个思路,你可以为自己以后的日子畅快做恶人一把,碍眼的放去不碍眼的地方,自然解决问题了。” “你不会是想说……” 林青婉摇摇食指,“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当然人欺到面前,肯定是不能放过。可既然已经没有威胁,自然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花想了一会儿,复杂道:“可我总觉得女人的幸福,不是来源于是不是锦衣玉食……” 林青婉眼睛亮了一下,低垂眉眼笑着拨茶沫:“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在这种地方来看,已经很难得了。” 小花只以为这种地方是宫里,青婉说的是自己良善。 殊不知,两人所想差之千里。 她想了一会儿,眉头皱得很紧,喃喃道:“不行,我想的为世间不容啊……” 林青婉没有说话,小花想了一会儿,看看她,却是欲言又止。 “这个得你自己想啊,如果实在想不通,可以与你家陛下商量商量……嘿嘿,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小花点点头,也没起身送她,林青婉这几年进宫如同进自己家那般方便,自是轻车熟路。 上了辇车后,林青婉才露出一抹笑容。 其实娘娘今日的心态,包括她想法,林青婉想想还是能够明白的,只是她终究还是不宜多言。 如果这事搁在她前世现代发生,她定是要跟着吐槽几句贱人就是矫情,小三上位还有脸同情旁人。 可这里不是现代,这里的规矩是三妻四妾制度,这里的律法允许男人可以拥有很多女人,而这里的女人从来不会存在自己是小三的想法。 更何况小花是她的好友,她自是要站在她的立场所想。 每个人都拥有幸福的权利,只要不伤天害理,不做有愧于心的事情,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人都是自私的,你有,旁人便没有了,这本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身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想要幸福,太难。 她有了幸福,她自然想最好的朋友也是幸福的。 所以,小花,你一定要幸福哦,千万不要让外物来干扰你的幸福。 172、176 ==第176章== 小花终究还是一个相当果断的人,很快她便想开了。 其实青婉说的很有道理,你可以什么都不想,不要去负疚,而是站在自私的立场来看,你觉得有人碍眼了,便让她不碍眼便好了。 当然,这个不碍眼的方式有许多,就看她如何选择了。 说是容易,做是难。 景帝毕竟是个男人,又是个帝王,自己收用过得女人,怎么可能放出去呢。皇宫里的女人想从这皇宫里出去,只能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吧…… 所以这件事,小花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都未说出来。 作为小花的枕边人,景帝自然发现了小花儿的异常。可她不说,他也不知从何问起。 没过几日,景帝便懒得费心思去猜了。 先是把小花身边的春草丁兰私下叫走问了问,没问出个所以然,跟着景帝下一个目标自然放在林青婉这个贵妃的手帕交上。 当然,景帝作为一个帝王是不可能去招一个民妇来问话的,这个任务自是交给了任劳任怨的福顺。 福顺带来了答案。 林青婉自然不会说的太大明大白,只是隐晦的提了几句。福顺是谁,人精啊,虽然不是很懂话里的意思,但他懂一个,那就是贵妃娘娘看不惯其他那三个人。 在福顺的思路里,看不惯也是应该。看不惯的就不该出来碍眼,娘娘现在可是怀着身子,可气不得。 同样的话,在景帝耳里,又是一个意思。 他瞄了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福顺一眼,“这事你不用管。” 福顺不解,却是应道,“是。” 晚上,景帝摸着小花的肚子,酝酿了一下情绪,说了以下一番话。 这是景帝第一次说如此肉麻的话,反正小花是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实在没办法,男人僵着脸说肉麻的话,是谁都悚得慌。 话里的大体意思就是,如今自己有了贵妃了,就再也看不进旁的人,也因此感觉有些对不起了另外几个。他感叹啊,愧疚啊,有些鄙视自己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最后还十分苦恼的看了一眼小花,差点没把小花的眼泪看出来。 “陛下,你千万不要如此说,都是因为我,陛下都是因为我才如此的。”小花抱过景帝的龙头,安抚着。 景帝躺在软绵绵的怀里里,无声喟叹一口。 真舒服! “朕想着过两年,等没人注意朕的后宫,便将她们放出去。” 小花不敢置信的摸摸自己的耳朵。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是她和男人太心有灵犀,还是男人太善解人意? “这、这样好吗?”心里其实美美的。 “有什么不好,免得荒废光阴,有伤天和。”景帝说得义正言辞。 好吧,小花不纠结了,男人说好,那就是极好了。 “那陛下到时可不要后悔呢。” “自是不悔。” *** 皇后终于撑不下去了。 撑了这么几年,她虽是病体疼痛,但甘之如饴。 没日没夜的内里难受,她总幻想着自己把那两人气得跳脚不已,顿时难受变成了畅快。 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人添堵的,皇后认真回想下自己和景帝的点点滴滴,似乎自己的作用就是如此。 可她现在已经完全释然了,添堵就添堵吧,得不到他的爱,那么恨也是好的,反正他终究会记住她。记住自己生命里,曾经有个那么讨人厌的女人。 皇后要见陛下…… 这个消息很快递到了景帝的跟前,小花那里也收到了。 “陛下,别去。”小花抓着景帝的手,急急说道:“不是臣妾不大度,关键那病过人,这几年凤栖宫已经拉出去几个这样被过病的宫人了,您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自是要以自己龙体为重的。” 景帝拍拍小花的手,吩咐把太医院的人都叫来。 叫来也没其他,就是问去见上一面被过病的几率有多大。这些太医都是犹犹豫豫的,最后一名姓胡的年轻太医站出来说,事先做好准备,时间不要太长,也是不碍的。 这位太医就是当年的胡小良医,如今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 景帝点点头,让他们下去做准备。 见此,小花也不阻止了,只是跟着一起看太医们做的准备。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吩咐下去让人在皇后寝宫床前放上一扇屏风。 …… 看着屏风后的那个修长身影,皇后噙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果然还是厌恶她至极。 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轻咳了几声,让一旁宫人将她扶起来靠着,并挥手让人下去。 殿中只剩下了两人,躺在榻上的皇后,隔着屏风而立的景帝。本应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一对人,却是咫尺天涯。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恶劣的笑笑,“这几年是不是觉得本宫碍眼至极?” 无声。 “可以想象到的,你想拿到的都拿到了,也积累到足够封她为后,没有人再敢提出质疑了,可惜……可惜本宫就是不死!”皇后急喘了一声,声音提高,“哈哈,是不是有种想把本宫捏死的冲动,你那心尖尖估计也是恨死本宫了吧。” 持续无声。 “是不是后悔当初话说得太大?骆z,本宫别的不会,给你俩添添堵还是会的……” 她笑得喘不过来气儿,枯瘦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缓过来劲儿,却发现屏风后的人影已经不不知何时走了。 …… 灰色的眼珠发直…… 停滞了好半响,她躺回松软的枕头里,气若游丝道:“……现在,本宫累了……不想和你们玩下去了……下辈子,愿再也遇见不到你……” 屏风后,瑟瑟缩缩走来一道身影,展开手里的一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下辈子,再也再也不要遇见你―― …… 与此同时,景帝沉着脸回到晨曦宫。 先没有进正殿,而是在一旁偏殿里早已备好的浴桶,用艾叶水把自己清洗了一遍,穿过去的衣裳也被人拿去烧了。景帝穿戴一新,才去了正殿。 一直心悬着小花,此时才放下心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陛下……” 景帝安抚的拍拍她的手,领着挺着肚子的她来到一旁坐下。 “没事吧?” “无事。” 景帝自是不会说,皇后要见他,完全就想恶心他来着。 对于那个身为自己妻的女人,漠视了太久,就真的成漠视了,以至于两辈子顾念的那点夫妻之情早已消失殆尽,以至于听到她说出那样话时,景帝实在懒得听下去。 这个世间奇怪的人太多,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也太多,景帝不想去理解,也懒得去理解。 “朕已经下了废后诏书,明日朕便下封后诏书,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小花欺身上前,掩住景帝的薄唇,“陛下,千万不要这么说,也许一开始还是有些想的。可这么几年下来,我觉得咱们早已是夫妻无疑,有没有那道名分真的不重要。” “朕觉得这样才心安。” 一个太监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陛下,萧氏没了……” 良久―― 景帝挥了挥手,那人退了下去。 小花也是愣愣的,过了许久,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好奇怪,明明不该的,居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就这么没了?” 景帝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里,“你现在怀着身子,不要想太多。” 小花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道:“陛下……你看我现在大着肚子,也不是太方便,要不封后诏书晚些时候再下吧,臣妾想当一个美美的皇后,而不是一个挺着肚子的皇后。” 景帝又怎么可能不知她想的是什么,遂点头答应,“好。” *** 凤栖宫此时热闹至极。 无他,因着明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了。 此凤栖宫自然不是彼凤栖宫,前皇后身患恶疾,病逝以后,陛下便下旨把凤栖宫推了,在原址上又重新建了一座凤栖宫。 比以往的凤栖宫更大,更富丽堂皇。 内务府早早就送来了皇后明日所穿的皇后冠服,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配件与内外里衫铺满了整整一床。 最为让人侧目的便是那皇后凤冠,圆框冒以翡翠,上饰九龙四凤,中一龙衔大珠,上有翠盖,下垂珠结;余皆口衔珠滴、珠翠云四十片,大小珠花各十二,翠钿十二,三博鬓,饰以金龙翠云,皆垂珠滴。翠口圈一副,上饰珠宝钿花十二,翠钿十二,托里金口圈一副,珠翠面花五样,珠排环一对…… 小花掂了一下,真怀疑自己的脖子能不能撑住。 又去看那凤袍,衣为翟衣,深青色的地,上织十二对翟鸟纹间以小轮花,红领f(袖端)n(衣襟侧边)裾(衣襟底边),织金色小云龙纹。配玉色的纱中单,红领fn裾,织黻纹十三。深青蔽膝,织翟鸟三对间以小轮花四对,酱深红色领缘织金小云龙纹。玉革带用青绮包裱,描金云龙,上饰玉饰十件,金饰四件。青红相半的大带下垂部分织金云龙纹。 另有青绮副带一。五彩大绶一,小绶三,玉佩二副,青色描金云龙袜、舄,每舄首饰珠五颗…… 看着这么大一堆明日要穿上的东西,小花的头都是大的。可要说心中没有激动,没有欣喜,也是假的。 她终于可以成为他的妻了,成为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他身旁的人。而她与他之间,再也没有阻挡…… 翌日寅时,小花便起了。 整个凤栖宫灯火辉煌,小花在宫人的服侍下泡了汤浴,洗净了长发。浴罢,用鎏金熏笼烘干长发。 丁兰为小花通发,从头一直梳到尾,另一边春梅几人由春草带着为她敷面。一切弄罢,春草为小花上了香脂,开始着妆。 着妆完毕,便有十来名宫人捧着皇后冠服,由丁兰和春草服侍她一件一件的穿上。等所有冠服穿上,小花坐于妆台前,丁兰为她梳发。 发髻梳好,春草小心翼翼捧来凤冠为小花带上。 等所有都齐备,小花站了起身,尝试的走了两步。 幸好,还算稳当。她总算能体会到儿第一次穿太子衮冕时的心情了,实在是头重脚轻得厉害。 不知觉中,天已经大亮了。 突然,远方遥遥传来一阵钟鼓声…… 虽隔的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听清楚的。 咚、咚、咚…… 庄严而又肃穆。 春草低叹一声,“陛下那里已经开始了呢。” 为了今日的封后大典,不光小花做了许多功课,春草丁兰也是。从期间有多少步骤,到每一环节会是什么动静。所以即使没有在前朝那处,小花也是能根据钟鼓声获知此时情况的。 此时,陛下应该刚至太极殿前吧。 果然,钟鼓声歇,又响起奏乐‘隆平之章’。 奏乐传到凤栖宫来,声音已极其微弱了,可今日是封后大典,万众瞩目,整个皇宫自是除了与封后有关的,再无其他声音,所以小花坐在凤栖宫还是能够隐约听见的。 ‘隆平之章’歇,跟着响起的是‘庆平之章’与‘显平之章’。 小花的心砰砰砰跳得极快,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让人热血沸腾的同时却又有一种眼热的感觉…… “娘娘,该起了。约莫册封使快到了。”不知过了多久,丁兰突然说道。 小花让人扶着去了凤栖宫殿门处,宫院中各处节案、香案、宝案均已设好。 节案于宫内正中,宫内南为香案,设册、宝案于东、西各一处,皇后拜位于香案前,并有女官六人早已在各处站位守候。 远远的,有奏乐越来越近。 小花下了台阶,刚站定,就看到景帝一身玄色衮冕,身后跟着大队抬着册、宝亭的内銮仪校而来。 此时正是金乌初升之时,金黄色的太阳照射着来人身上,仿若镶了道金边似的。尤其那人,一身玄色衮冕更显俊逸威严,竟恍是天神下凡。 之后的种种,小花已经完全记不起了,只是机械似的随着引礼女官做着各种仪礼动作,眼睛却是怎么也舍不得丢开他。 只是看着,一直看着…… 而景帝也是如此,目光是淡漠的,却是极其专注。宛如这么多年来,一直专注她一人,从未旁落过。内敛的眸内,是一抹越燃越烈的炙热…… 随着一声“礼成――” 一只白玉般修长的大掌出现在她眼前,小花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微微借力便站了起来。 “陛下……” “朕的皇后,你穿这身衣裳,很美。” “是吗?” “嗯。” 173、后记一 后记一 看着那边执手站在一起的两人,齐姑姑忍不住便热泪盈眶了起来。 她瞅了瞅身边那人,见他老脸绷得紧紧的。 与他太熟了,熟到只看这表情,便知道这老家伙内心激荡的厉害呢。 是啊,他们是亲眼见着皇后和陛下一点点走到现在的。其中经历了多少事,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不知什么时候便学会了操心…… 那个小人儿没长大时,操心着怎么才能长大,长大了操心娶妻生子,操心生活美满。可是事事不如意,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主子有了她,有了子嗣,有了爱,似乎一下子就圆满了。 齐姑姑感觉心里空空落落的,悄悄的走出凤栖宫大门。 宫道内空空荡荡的,今日封后大典,不相干的宫人太监自是不敢乱走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 这么多年,第一次,想痛快的哭一场。 齐姑姑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她渐渐停歇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 “哭什么,应该高兴才是。”说是如此说,齐姑姑却从这声音里听到了鼻音。 这老家伙,惯会装! 齐姑姑抹抹眼泪,侧头看旁边那人。 白皙的脸,挺直的鼻,皮肤细嫩却有着许多细细密密的纹路…… 老? 是啊,他们都老了。 齐姑姑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眼角,那里也有了纹路,突然心里便生出一股埋怨。 她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前方走去。 后面福顺‘咦’了一声,追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又气上了?” 齐姑姑越走越快,到了尚宫局大门处,她转过身,喝道:“让我静静。”然后人便进去了。 留下福顺一个人摸摸鼻子,站了半响,抱着浮尘扭身走了。 …… 福总管和齐尚宫闹别扭了。 这事传到了小花耳里。 不光小花惊讶,宫中许多人都非常惊讶,尤其是那些老人。人人都知道福顺和齐尚宫是多年的老交情,怎么就闹别扭了呢? 小花好奇的问了下春草,春草向来是凤栖宫里消息最为灵通的,谁知连春草都不知为何。 连依依都看出福顺不对了,跑来找小花。 “母后,顺顺成日里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父皇给他排骨吃了?” 这个小东西,自从有次听下面宫人说给排骨吃什么的,就学会了这句话。当然她也是明白‘给排骨吃’是什么意思的,就是给了脸色或者不痛快。 “母后也不知道呢,要不依依去问问父皇?” 依依又去找景帝,背着福顺问的,谁知连景帝也不知道为何。 最后还是春草最能干,探到消息说贺嬷嬷知道。可贺嬷嬷却不告诉她为什么,于是春草便来找小花,让皇后娘娘亲自去探听。 毕竟娘娘和贺嬷嬷感觉素来不错,说不定会透露些? 小花去找贺嬷嬷聊天,回来后面色怪异。 依依似乎听春草说母后去探消息了,回来追着小花问,可小花就是不告诉她,只说没探听到。 晚上,上了床,小花把跟前守夜的都撵了出去,然后拉着景帝说话。 “陛下,你了解福公公的事儿吗?” 景帝躺在那里,眉眼动了下。 这连着两日,先是女儿问,现在女儿娘也问了,本来不好奇的,现在也起了好奇之心。 “怎么?你知道了什么?” 小花干笑了下,凑到景帝边上,“听了点小八卦。” “哦?那说来我听听。” 然后小花便把福顺的黑历史讲了出来,资料来源于与那两人认识时间最久的贺嬷嬷…… 原来福顺挺不是东西的。 当年齐姑姑为了五皇子错过了放出宫的时间,当然也不光是五皇子,但齐姑姑一直不说原因,只说外面也没亲人了,还不如就留在宫里。 宫里是有结对食一说的,也就是宫人和太监结成夫妻,两个畸零人凑在一起过日子,互相取暖。 齐姑姑虽然长得普通,也不是很漂亮,但人稳重大方,还是有不少太监对她心仪的。 于是就不乏有太监到齐姑姑身边献殷勤…… 具体福顺的心路历程是个什么样的没人知道,反正据贺嬷嬷所说,福顺暗里使坏了几次。那真是来一个收拾一个,来一个撵走一个…… 刚起先,贺嬷嬷还有些疑惑的,后来有一次见福顺那小子暗里邀了几个太监,把在齐姑姑身边献殷勤的一个太监给暴打了一顿,还放话说日后不能来找她,要不然打断你小子的狗腿,贺嬷嬷才知道以前那些为什么都不再来了。 当初贺嬷嬷想的是,莫不是福顺和秀姑处出感情了。可看几年就觉得不对了,那福顺一直没动静,而齐姑姑那时还年轻,神情不经意间会露出一抹怨怼,贺嬷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也曾暗里点过齐姑姑几次,可齐姑姑一直装傻不说,而福顺也装傻,最后年轻的秀姑,终于熬成了齐姑姑,彻底无人津问了…… 景帝听完后的表情很是惊讶,这种表情很少会出现在景帝脸上,所以足以证明这事儿究竟让他有多么惊讶了。 惊讶完,他皱着眉头回忆,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朕居然一直没看出来。” 景帝的表情有点郁闷,小花遂安抚道:“我听贺嬷嬷说,那是很早的事儿了,陛下那会儿还小呢……” 景帝这才释怀。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那怎么办?” 这样苦恼的景帝,让小花觉得可爱极了,她凑到跟前,啃了他脸颊一口,“陛下怎么想?” 景帝把小花捞进怀里,揉了揉,“要不,朕给他们赐婚。” 这简单粗暴的解决法子,把小花哽住了,“这不大妥吧,先不说对食这种事儿只是私下里的,齐姑姑和福公公僵持了这么多年必是心中有结。” “有结?” “对啊。”小花点点头,又道:“好了,陛下你不要想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办,最近你政务那么忙,也没功夫管这闲事儿。” 一夜无话。 其实小花想了一日,心中已经有些谱了。 说白了,就是福顺心里有结,不愿主动,而齐姑姑被拖了这么多年,心里也生了怨气,就这么僵住了。 那怎么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呢? 次日下午,小花抽了空去小厨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贺嬷嬷。 贺嬷嬷毕竟对两人的事有些了解,也能做下参谋。 “不行不行,这不行的,娘娘你不知道福顺那小子可黑了,当年人家就是表示出那点意思,他就暗里弄人。要是摆明了说,那他还不把人生吞活剥了。” “那咱们找个不怕他黑的人……” “这宫里可没有比他更黑的了,娘娘您是不知道,他在宫里就是这个。”贺嬷嬷比个大拇指,“谁敢与他作对啊,而且这老货心眼子也多,可能不声不响就把人给坑了。” “这――”小花沉吟,“那我再想想。” 说是想,其实是找景帝拿主意去了。 小花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又把贺嬷嬷的言辞说了,让景帝帮忙想办法。 景帝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事儿你不管,朕来办。” 好吧,鉴于对男人的自信,小花翘首以待。 *** 安顺本是管着景帝当年还是景王那时手下的私业,景帝登基后,他便挪到了内务府。 内务府常年与皇商打交道的,安顺自己以前便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这些皇商从皇家赚了多少黑心钱,遂把一干皇商踢了,自己组织人干。 刚好就用以前的原班人马,倒也运作得当。 这日,安顺来御书房求见景帝。 进来后,洒洒洋洋说了一大堆,最后切入正题,说想请陛下做个主,说他与齐尚宫情投意合,因着齐尚宫是女官,不是普通宫人,不能私下结对食的,便想求主子做个主。 福顺这几日精神一直恍惚,以前当差是认真仔细,这几日却是好几次还需要景帝提醒他,才能缓过神。 此时听到有人提到‘齐’,立马打了鸡血似的瞪圆了眼睛,竖着耳朵听。 听完后,福顺恨不得把安顺这厮给撕了。 你个死太监还想肖想秀姑,瞎了你的狗眼! 景帝没立刻同意,说要问问齐尚宫的意思,安顺便走了。 安顺前脚走,福顺后脚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安顺在宫道上走着,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一个脚步声。 他勾出一笑,仿若没发现。 身边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你小子什么时候对齐姑姑上心的?” 安顺先是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跟着大大咧咧的道:“很早了,当年才分到陛下身边时候,年纪小,秀姑姐姐总是照顾我,便一直记着。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成日里在外面跑,在外面见识的妇人也多,可我总觉得还是秀姑姐姐好。” “你都叫姐姐了,她比你大。”好哀怨的声音。 “没事儿,女大三抱金砖!” “你――” 福顺急了,急得话都说不好了。 确实该急,安顺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动了这心思,突然来这么一出,着实让福顺没有准备。事儿都经过陛下面了,要是陛下同意了怎么办? 怎么办? “她年纪那么大了,以你安总管的身份,找个年轻的多好。咱家看宫里最近有不少水嫩的小宫人,要不给你挑个?” “老有老的味儿,我就喜欢老的。” 磨牙的声音。 安顺露出惊疑的表情,诧异道:“嘿,福老哥,我跟齐姑姑的事儿,关你什么事啊,你操这么多心干甚!” “秀姑是我同乡,咱家自是要操心的。” 安顺一脸‘我懂’的环住福顺肩膀,拍了拍,“你看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对秀姑好的。” 说完,他就放开手,迈开大步走了,边走边哼着小曲。 福顺阴测测的看着那背影,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黑人的手段,甚至连阴招都想好了…… 可是―― 可是安顺不是别人,是一起几十年的老伙计,手段不能对内用的,这点福顺还是知道的…… 怎么办? 174、后记二 ==后记二== 齐姑姑回到宫人房,有小宫人已经备好水了。 她简单梳洗了下,便躺下了。 躺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听到窗子那边有声响,她直起身瞄了一眼,看到一个化成灰都能认识的熟悉黑影。 倒不是齐姑姑对这人恨之入骨,而是她对这人太熟悉了,光是黑影也能看出来人是谁。 等那身影翻了窗子进来,揉着老腰歇口气,齐姑姑突然出声了。 “你来干什么?” 那身影一顿,嘿嘿傻笑了两声,“我来找你说会儿话。” “不会走门?” “走门怕你不给我开。” 冤家! 齐姑姑坐了起来,也没下床点灯,就那么坐着说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怎么不点灯呢,灯在哪儿,我来点。”这是顾左右而言他。 “赶紧说,说完了就走,我还要歇息呢。”十分不耐的口气。 黑影摸到桌边,借着月色坐了下来。 “呃……” “赶紧说。” “那、那个,据说你和安顺那小子情投意合?” “怎么?关你什么事!” 那身影被哽住了,半天没说话。 “那个、秀姑,你和安顺那小子情投意合定是假的吧?”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以前日日在外面跑着给陛下办事,没少做那下流之事……” “人家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不是关心你嘛……” “不需要你关心!” “别赌气,咱俩多少年交情了,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就我身边来一个,你弄走一个,这就是为了我好?”这话齐姑姑从来没有说过,似乎黑暗给了她一些力量,也让她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 福顺彻底呆住了,他以为她不知道呢。 “福顺,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等你开口从希望等到了绝望,你成日里就喜欢充傻装楞,你既然喜欢装傻那就装傻到底了,干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我没……”很微弱的声音。 “你没那你就走吧,既然安顺向陛下求了我,我明日就应了。” “秀姑――” 没有声音回应他。 “秀姑――”那黑影捂住脸,腰塌了下来。 福顺从来不是一个自甘示弱的人,哪怕他曾经装过孙子,可那时脸是卑微的,心里却从来没有示弱过,他总是想着一时得意不是得意,爷爷总有一日收拾了你。 可今日却是真真正正从外到内都示弱了,只是在黑暗里,却是让人看不分明。 “我不是个男人,我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 “什么才是更好?” “至少能给你幸福……至少是个男人……” “幸福是什么?” 没得到回应,齐姑姑凄笑了下又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哪个男人愿意娶我?” “对不起……” 那时,怕她到了岁数出宫,他近乎疯狂的耍赖让她陪着他,说他舍不得她,说五皇子不能没有她…… 到了时候,她果然没有出去,他心生暗喜,却又自卑了…… 蹉跎了这么多年,他近五十了,她也四十好几了。他曾想,就这么着吧,反正已经没有人愿意要她了,他就陪在她身边,一直到死…… 却没想到,有人就喜欢老的! 福顺啊福顺,你果然是个卑劣的人,心思卑劣到人神共愤! “你要是只能说这个,你就走吧,就当今日没来过。” “那安顺……” 果然!齐姑姑一闭眼,捞了一旁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你滚!明日我就去应了陛下。” “秀姑――” 没人应他。 福顺吞咽一口唾沫,“秀姑,你看安顺是个太监,年纪也不小了……” “我愿意!” “那、那你看我咋样?我就年纪比他大几岁而已……” 齐姑姑一窒,而后歇斯底里哭出来,“你个冤家!非要人逼着才愿意说!” 福顺摸索到床边去,坐在那里手足无措,“哎,秀姑你别哭啊。” “你个冤家!”齐姑姑扑到他的怀里,边哭边捶,“你个冤家……” 福顺抖着手,摸索了几下,环了上去,而后紧紧的环着。 *** 次日,福顺舔着老脸去找了景帝。 “你的意思是你和齐尚宫是情投意合,没安顺的事儿?” 福顺挺了挺胸膛,嗯了一声,义正言辞道:“那小子是自作多情!秀姑才不喜欢他,秀姑一直喜欢的是我。” 景帝握拳轻咳了一声,僵着脸道:“这个嘛,朕还得问问安顺和齐尚宫的意思。” 问秀姑倒不怕,福顺就怕问到安顺会节外生枝,毕竟安顺那小子嘴油滑,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赶忙道:“陛下就不用问安顺了,问齐尚宫就好。” 景帝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福顺老脸顿时笑开了花。 …… 对食毕竟是宫里私下的事儿,主子们心里都有数,但表面却是不提的。 景帝也没有下旨赐婚什么的,但却决定补偿性的给福顺与齐姑姑两人办了一场婚事。 有个花轿(有钱什么买不到),有礼堂(宫里房子多),有抬轿子的(宫里太监多),有敲锣打鼓的(宫廷乐师凑数),也有宾客,关系亲近的都来了,包括帝后…… 严蛮子头一日就来找福顺了。 他现在是赖死了景帝,在宫里随便找了个侍卫统领做着,家就安在皇宫挨根儿,差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卯,反正景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面人自然也是。 听说了福顺那老东西要娶媳妇了,他早早就找了无数好东西拿来与他分享。 福顺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东西,脸都气紫了。 妈蛋!这货是不是故意的啊! 严蛮子还是那副老样子,胡子拉碴的,笑得猥琐,“嘿,咋样?喜欢嘛,就当你娶亲,我随了份子。” “滚、滚……” “哎呀,气得话都不好好说了。嘿嘿,咱可是为了你好,懂不?为了咱们的交情,老子可是调查了好几日,彻夜整理出来的好东西,你这老货别不识货!” 福顺可是知道严蛮子爱好是啥的,满脸疑惑:“真的?” “嘁,不信拉倒。老子不光找了结对食了太监问过,还蹲过房顶。”严蛮子摸着胡子,一副快来崇拜我快来崇拜的样子。 福顺将信将疑,随便摸了本册子看。一看老脸就红了,像个红关公。 “嘿嘿,脸红啥。其实你也是,为啥不关心这方面的事儿,早些知道齐姑姑也不用等你这么多年,你要相信我的能力的……” 福顺恼羞成怒,把严蛮子赶了出去。 等严蛮子走后,他对着门处呸了一口,然后左右看看四周,偷摸把门关上,回去继续研究去了。 殊不知房顶上,有个黑大个掀了瓦块儿,凑在缝里往下看呢,边看还边偷笑。 *** 这一日,宫里某一处出奇的热闹。 虽然人不多,但大家都笑眯眯的,连景帝也带着小花来了。 福顺今日一天都是眯着眼笑,到拜天地的时候,老脸难得的通红一片,手脚打结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拜了天地,新人便进了洞房。 剩下其他人还没走,旁边屋里还摆了两桌酒呢,自是要喝了喜酒再走。 景帝和小花没多留,留在这里,其他人都顾忌着他们。难得今日高兴,就让大家彻彻底底高兴一次。 景帝和小花也没坐步辇,而是借着微微的风,步行往回走着。身后隔了五六步跟了不少宫人太监。 “真好。”小花道。 景帝没有说话,牵着小花的手却是紧了松,松了紧。 观礼那会儿,小花可是看到景帝眼圈微红了的。只是他表情不显,屋里又亮着灯,便看不分明。 今日那对新人对景帝来说是什么意义,再也没有比小花更懂的了。 所以,他们能幸福真好。 …… 福顺出去陪着喝了一会儿,就把所有人都轰走,回到新房。 屋里红艳艳的,刺目的厉害,刺目得让人眼睛泛酸。 齐姑姑的盖头早就掀了,此时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桌前,听到门响声,扭头看福顺,刚好看到那老家伙红彤彤的眼圈。 她以为他是灌马尿灌多了,嗔道:“都说让你少喝点的。” 福顺傻乎乎的笑着,“开心嘛,开心……” 齐姑姑去端了盆水来,拿着帕子给他擦了脸。 “我端来的吃食你用了没?还想吃点什么吗?” “用了,不想吃了。” “那、那歇着吧。” 两人去了床处,褪下外衣,只着亵衣裤躺在床上。大红色的喜烛噼里啪啦爆响了几下,又归于沉静。 齐姑姑这会儿心里正激荡着,突然发现旁边有人摸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面红似霞,为齐姑姑普通的脸上平添了些绯色。 “呃……我亲亲你……” “你个老不休!”齐姑姑红着脸,背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人又摸了过来。 齐姑姑想挣扎,却被身后的人抱得死紧。 那人喃喃道:“秀姑……那谁、蛮子给了我几个法子,上面说咱俩都能、都能快乐,要不咱俩试试?” “嗯?” “那货应该不会骗我的,咱俩试试……” “嗯……” 175、后记三 后记三 景帝给福顺和齐姑姑放了三日假。 其实这假还能再长点儿的,可福顺和齐姑姑都是操劳命,总觉得没了他们两个皇宫便不能转了,只要了三日假。 这三日有无数人都想来这偏远的小院瞅瞅动静,可惜福顺的徒弟安成和齐姑姑手下一个宫人齐手守着,自是不得入其门。 小花也和景帝偷偷讨论过,福顺和齐姑姑两个这三日会如何过,景帝面色僵硬眼色怪异,想着严蛮子凑到他跟前儿得瑟至极说的话,哑口无言,决定内里详情就不要告诉小花儿了。 小花儿太单纯,严蛮子太猥琐。 好吧,不是太猥琐,是猥琐到人神共愤! 不过―― 这样确实挺好的。 以往自己不懂这其中的奥妙,也是懵懵懂懂的,如今不也是乐在其中嘛。 这样想着,景帝吻上小花的鬓边。 小花还径自沉浸在无尽的好奇之中,突然发现男人的薄唇从鬓角移到自己玉颈。意图太明显,不过她喜欢。 小花伸出皓腕环上景帝脖子,回应了过去。 于是关于那三日之问,便翻过篇儿了。 …… 小花当上了皇后,自是要开始学着处理宫务。所幸当初萧氏卧病那些时候,身为贵妃的她已经代管过很久,如今不过是更名正言顺罢了。 三日后,齐尚宫恢复差事,自是要来小花这里报道的。 小花叫起后,眼神好奇的在齐姑姑脸上有一下没一下晃悠。 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够好,殊不知齐姑姑是谁啊,早就把她的意思给看明白。沉稳肃然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逐渐往脖子蔓延去了。 小花是个妇人,毕竟没那么恶劣。也感觉到自己这样不好,清清喉咙正起表情便让齐姑姑下去当差。 齐姑姑出了凤栖宫,脸还是红着的,她一路疾行去了尚宫局。最先干的事不是把手下号集起来宣告自己假期结束,而是先去了自己办公的书房,到了书案后面,从案下摸了一个铜镜出来。 照照自己霞飞双颊的脸,嗯,很正常,就是有点红。 再往下看,咦―― 那个紫红色淤痕是什么? 齐姑姑顿时老脸红中发紫,头顶都快冒烟了。 个死老东西!早上上值前,非要抱着她亲,亲完了居然不告诉她善后! 这下可没脸出去见人了,怪不得皇后娘娘盯着她好奇的看,原来在此! 齐姑姑一天都没出去,尚宫局人都好奇怎么今日齐尚宫不见了。不过尚宫局平日办事都是按规矩而来,自然还是运转如常。 福顺一大早便来到凤栖宫侯景帝去上早朝,往日总是弓着腰的他,三日不见明显精神气儿足了。面带红光,笑得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多了点甜滋滋的暗喜,眉眼儿都生动了起来。 景帝下了龙辇,瞄了一眼身旁那个暗搓搓的老家伙,不自觉也勾了勾薄唇。 今日朝堂上什么事儿也没有,景帝心情很好。 下朝回了御书房,开始召几位股肱之臣议事。 接近午时,他惯例的回到凤栖宫。 午膳正在摆桌,小花跟了过来亲自服侍他洗漱换衣。 之后,便是用膳了。 坐下后,小花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福顺,敛目低笑一下,对景帝道:“陛下,臣妾给福公公请个恩典可否?” 景帝以眼神示意她说。 “您看您到了凤栖宫,自然不需要有人在一旁侍候着了,福公公年纪也不小了,又是跟在陛下身边的老人儿,这个时候能否让福公公下去休息会儿,总是这么连轴转时间久了可会累坏的。等您下午要去办理政务之时,福公公再到一旁侍候也不迟。” “可。” 福顺一愣,随即躬身道:“谢娘娘恩典,谢陛下恩典。” “好了好了,快去吧。这大中午的,用些膳,然后小憩下,养养精神气儿。” “哎!”福顺喜滋滋的道,便匆忙退下了。 福顺走后,小花再也憋不住,对景帝噗地一笑出了声,“z郎不会怨我自作主张吧?” “自是不会的。” “人人都说新婚三月,蜜里调油。你也不能光霸人的时间,人怎么蜜里调油啊!” 景帝表情宓模溃骸拔颐挥校k衬昙痛罅耍盗思复稳盟挥檬卤厍坠辉浮! “他不愿是他不愿的事儿,你可以帮他偷点空子嘛。” 景帝点点头,“这个法子好。” 帝后两人用膳是不喜有人在一旁侍膳的,所以一旁也就站着一个丁兰,本来还有个福顺,福顺忙去了。丁兰把该做的作罢,便束手立于一旁,剩下就有景帝与小花自己来。 景帝端起碗,“今日孩子们呢?” 小花拿着筷子戳戳碗里的碧粳米饭,有点小哀怨,“去东宫去了,自从儿搬去东宫,依依那丫头便喜欢往那边跑,瑜儿也是。” 景帝笑了笑,摸摸她的鬓角,“不是还有朕陪着你,还有琦儿,更何况孩子又不是不回来了。” 琦儿,骆琦,乃小花所出三皇子,现在才四个多月,只会啊啊啊傻笑兼流口水,连话都不会说。 听景帝这么说,小花稍微安慰了点儿。 没办法,孩子们都长大了,依依是公主仍是住在凤栖宫,瑜儿不到五岁,同样住在凤栖宫。而骆是太子,已经八岁了,在七岁那年就搬去了东宫。 这倒没啥,只是随着骆搬去东宫,依依呆在东宫的时间直线上升,以往二皇子骆瑜还是挺贴娘的,现在懂事儿了,也知道找小伙伴玩了。东宫小伙伴儿多,便也叛变了。 为人母的总是要经历这一步的,小花知道。可知道和习惯是两码子,尤其她也很孤单的好伐,幸好还有男人陪着。 “那z郎可要多抽些空陪我呢。” “自然,你看我现在中午回来陪你用膳,晚膳也是,忙完就回了。”景帝僵着脸,说的话却是颇为苦口婆心。 小花笑了下,笑容下暗藏狡黠。 景帝是个劳碌命,有递上来的奏折,不批完他总是浑身不舒坦,有政务没处理,同之。并且他坏毛病极多,坐久了也不愿起身走走,虽是在小花的叨叨下,比以往改多了,却治标不治本。 于是小花便和福顺通气儿了,她不在,便让福顺负责提醒。她在自然就是她来了,包括这个中午回来陪用膳,也是小花想出的点子。就当是给他掐个点儿,让他知道该这个时间点是该休息了。免得他一忙便忘了,等反应过来人累了饿了,也损伤了身子骨。 截止至今,效果甚好。 当然持续加强景帝这种自主性,小花也是不排斥的。 与此同时,福顺正往尚宫局一路疾行。 等到尚宫局门口,已经有个小太监提着食盒等着他了。 “福爷爷。” 那小太监一边擦着汗,一边把食盒恭敬的递给他。 位高权重就是好,福顺出殿便吩咐下面去准备,等他走来尚宫局下面人已经把东西准备好提来了。 福顺接过食盒,仍了个金锞子给那太监。 那小太监一惊,道:“福爷爷,可不敢接您的赏。” “爷爷给你就接着,爷爷今儿高兴。” 小太监这才接下来,一口一个谢爷爷的赏。 福顺一路进了尚宫局,宫人见到他均行礼问安。 “尚宫在理事堂旁的书房里呢。”没等他问,便有宫人对他如是说。如今宫里的人几乎没人不知道福顺和齐尚宫的事儿。 福顺老马识途的去了那处,站在外面还轻敲了下门,直到里面说了一声进,他才进了去。 看到福顺,齐姑姑有些惊讶,很快便想到害自己一日都没出门的那事儿,顿时面似火烧心中埋怨。 福顺走至跟前儿,清了清嗓子,“呃,秀姑,你还没用午膳吧,我提了些你最爱吃的。” “你不在陛下跟前儿候着,跑来这里干甚。”齐姑姑表情宜嗔宜喜。 福顺嘿嘿一笑,把手里食盒放下,“娘娘给我讨了个恩典,说以后陛下在凤栖宫的时候,我可以闲会儿。我想着这个点儿你应该还没用膳,便来陪你吃个午膳。” 齐姑姑低着头,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恼的。 福顺把食盒里的盘子在桌上摆好,便去拉一直不动的那人。见她霞飞双颊,知道她害羞着呢。 齐姑姑挣了两下没挣开,便半推半就过去了。 “厚脸皮!”感觉他眼睛直盯着她看,齐姑姑不禁嗔道。 福顺傻笑了下,“嘿嘿,我在你跟前儿不用矜持。” 两人坐下,端起碗。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但却是意义最为不同的一次。 到底为何意义不同,两人还有些不懂,却不妨碍齐姑姑红了眼圈,福顺脸色涩涩然。 他夹了一筷子齐姑姑爱吃的菜放进她碗里,感叹道:“以往总不能明白陛下每日都回宫里陪娘娘用膳到底为何,如今是懂了。真好――” 齐姑姑想笑又想哭,最后嗔道:“赶紧吃饭,哪儿那么多话。” “哎。”福顺脆脆答道,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这个你喜欢吃,多吃点。” “嗯。” “以后我每日得空都来陪你用午膳。” “好。” 176、后记四 ==后记四== 与此同时,东宫那边也在用膳。 一张大圆桌摆满了各式菜肴,桌上坐了五人。 均是年不满十岁的幼童。 依依看骆瑜把饭吃得到处都是,忍不住嫌弃道:“哎呀,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看你把饭吃的。” 骆瑜瞪她一眼,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我还小。” 依依用手绢去给他擦嘴角的饭粒,“你都快五岁了,还小?你问大哥,咱们五岁的时候吃饭可是不洒饭的。” “哼哼哥都快八岁了,不也洒饭嘛!” 那边正大快朵颐的男娃一愣,脸上一脸的饭粒,茫然的看着依依和骆瑜。 骆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旁的杨诺也是。 杨诺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给杨恒擦脸,“你吃饭就不能慢点儿,娘教你了无数次,你还这样,丢人都丢到宫里来了。” “舅舅说男娃要大口吃饭大口喝酒,才是真男儿气概!” 好吧,这个是深中定远侯毒的小外甥,可人家定远侯也不是你这样的好伐。 那边骆瑜哈哈大笑两声,眉眼挑衅,示威似的奋力扒了两口饭,又沾了几颗米粒在脸上。 依依扶额,这熊孩子太讨厌了。 “哥――你看他!” 依依的做法是让大的来解决,让哥哥来收拾不听话的弟弟。 骆俊秀的眉眼儿都是笑意,开始拉架,“好了好了,二弟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只是跟咱们在一起才随便些。” 这个倒是真的,至今小花还不知道二儿子吃饭会粘一脸米粒。当然也有这种时候,不过那也是骆瑜两岁左右刚学着自己吃饭的时候,现今早已不会了。 依依哼了一声,懒得再去看骆瑜,嘴里念念叨叨,“你们看人家诺诺哥,那么斯文,你们两个就像土匪似的。”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杨诺看了对面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裙的女孩,看她水潋大眼微微上挑,樱桃小口撇着,忍不住低了低头。 用罢午膳,依依拉着骆去庭院散步,这是与母后父皇学的,说这样可以消食。 杨诺自然是跟去了,杨恒和最小的骆瑜也去了,不过这两臭味儿相同的调皮蛋,还没消停一会儿,便一溜烟跑没了,估计又跑哪儿玩去了。 杨恒虽挂着太子伴读的名儿,却是从来不读书的。当然也不是不读,而是他对念书兴趣不大,每日跟着学点,学个识字算了。与之相反,他对习武倒是非常有兴趣。 景帝在骆过了六岁之后,就给他定了功课,每日上午习文,下午习武。有兴趣有天赋就多学一些,没有便只当强身健体。 截止至今,骆应付的还不错,文也习得,武也练得。 几位太傅都夸赞他天资卓越,以后成就绝不仅于此,甚至有位大儒曾叹道,如若骆学有专精,专心钻研学问,日后定能成为一名举世闻名的大儒。只可惜骆是太子,自然不可能去钻心研习一门学问,他日后所专注的应是务实,与民生有关,与朝堂有关,与江山社稷有关,而不是一个只研习学问的文者。 而在武的方面,据景帝的师傅讲,太子比陛下有天赋多了。 严蛮子便是教习骆习武的师傅,与教景帝时逗着玩儿似的练练,教授骆时严蛮子用心多了。好苗子哪儿都少,严蛮子自是见猎心喜。 更让严蛮子欣喜的是,练武的好苗子一下让他碰见三个,另外两个是杨恒和骆瑜。骆是太子,自然不可能把一门心思放在武艺上,严蛮子便把教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徒弟的目标放在杨恒和骆瑜身上。 三个均是正儿八经拜过师的,与当初教景帝那时玩笑似的不同,这是专门举行过某种特殊的拜师仪式的。所以三个现在师兄弟,骆是大师兄,杨恒是二师兄,最小的皮蛋子骆瑜则就是小师弟了。 当然在宫里是不能讲这个的,这些都是私下里论的。 杨诺和依依自然是不能落下,杨诺是没有习武的资质,学两招强身健体就好,而依依则就是干啥都是半拉了,毅力不行、吃苦不行,也就在一旁跟着凑了两日的热闹,便歇了心思。 依依现在应该专注的是女功上面,例如女红,例如礼仪,例如识字能做一两首诗词,例如能写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还例如删减版的三从四德…… 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不光小花上心,景帝也是极为上心的,可是宠溺也是少不了的。依依从小和骆一起长大,平时插科打诨似的在一旁凑热闹,可毕竟接触的环境不一样,想法自是与寻常女孩不同。 她天性活泼,又有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一对夫妇俩宠着,你让她学三从四德,她便觉得是无稽之谈,所以暂时在女子德行与妇德、妇言上面,还处于该学的学,讨厌的就不学之上。 再加上林青婉经常入宫,这是一个与世间大多数妇人不同的女人,她洒脱、睿智,有时候她很多处事与看法,与大多数妇人都不一样,甚至与世间伦理相驳,却能明显感觉到其中处事之道的闪光点。她常进宫与小花相交,依依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受到影响的。 可能让众多大家闺秀的贵妇人来看,这样的大公主是不端庄,可这样的依依却是最快活的。 “这俩小坏蛋,又不知跑哪儿去了。”依依气得直跳脚。 骆懒洋洋的走着,与一旁的杨诺说着什么,听到这话,对依依说道:“有人跟着呢,跑不丢的。” 依依哼了一声,转身拉着骆的手,“哥,晚上回凤栖宫吃饭啊,你不知道,娘连着念叨了两天,说你这两日晚上没回去吃饭。” 骆摸摸鼻子,神色有点尴尬,“这两日研习功课晚了,我不是让人往回递话了嘛。” 只有这个时候,骆才像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童,而不是大熙的太子。 “自从你搬到东宫来,娘就喜欢你了,不喜欢我,天天嘴里说的都是你。”依依撇着小嘴,一脸醋醋的样子。 “那你也单独搬到一个宫殿去住,公主过了七岁可也是要独住的。” 依依一扬小下巴,得意而又炫耀道:“才不呢,人家还要和娘住几年呢,可不是谁都有晚上让娘盖被子,被娘抱着哄的待遇哦。” 骆小眼神儿散发出一种醋醋的意味,瞄了妹妹一眼,才不承认他也想让娘这样呢。 可他是男孩子,又是太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娘那样抱着哄了。 有一种森森的怨怼,“依依,孤明日会很忙,后日也会很忙,这两日你就不要来东宫了。” “好哇,哥你威胁我,我要跟父皇说和母后说……” “只有像二弟那么小的,才会闲的没事就找人告状……” “你你你,你坏死了。”依依换个目标,去拽杨诺袖子,“诺诺哥,你看他,他欺负我……” 杨诺无奈笑着,“公主,欺负你这个人是太子呢。” 意思也就是他无能为力了。 “好哇,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依依跺跺脚,气跑了。 骆和杨诺相视一笑。 头顶上是绿树成荫与透过树荫洒射进来正午的暖阳,金黄色的细碎光芒照射在两人还显稚嫩的脸上。 这一刻,很美。 *** 操心完福顺和齐姑姑事儿,小花的目光就放到了丁兰和春草身上。 这两个贴身宫人的终身大事是小花近两年来最为头疼的,可什么话都说了,一个说不想嫁,一个说自己还小。 一个二十有六,一个二十,还能算小吗?放宫外都成老姑娘了! 春草也就算了,成日里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不看年纪是还小,可丁兰再耽误下去,就真的只能在宫里呆一辈子了。 这日,小花专门找了丁兰和春草谈话。 丁兰从不愿说自己为什么不嫁的原因,今日因皇后娘娘的态度,她不得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娘娘,奴婢和丁香姐姐不一样,不是很小就进宫了。奴婢是十四岁那年被家里卖了银子给兄长凑银子娶媳妇……因为年纪大,也懂事了,所以知道在外面嫁人生子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好……” “……外面生活困苦,日日操心的都是能不能吃饱肚子。就算不提生活困苦,男人有了钱,不纳妾的又有几个?还不如就跟着娘娘,侍候娘娘一辈子,等奴婢老了,娘娘给口饭吃就行了……” 小花听完丁兰的话,沉默了。 其实丁兰说的并没有错,没钱的操心填饱肚子,有点钱的就心花花瞧不上糟糠想纳小。这个世道对女人有太多太多的不公,也难怪丁兰会如此想。 “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呢?日子还是自己过出来的吧。”这是小花的经验之谈。 “奴婢现在年纪大了,也没碰到合适的。其实换个想法,奴婢这样也挺好的,不用侍候男人公婆,日子过得舒心,娘娘是个好主子,从来不打骂我们,连个脸色都不带给的,在外面哪有这么好。就当奴婢是贪图宫里的好日子了,反正,反正奴婢不想嫁人,娘娘可不要撵丁兰。” “尽说傻话,本宫怎么可能撵你,只是,总觉得……唉,你不想就不想吧……”小花叹了一口气,又望向春草,“你呢?你的年纪可不大,这时候嫁人正好。” 春草嘻嘻一笑,“奴婢也贪图宫里的好日子,娘娘就不要撵奴婢了。” 小花扶额,这两人! “你们就不能学学好的?看丁香如今这日子过得不好?” 丁香确实过得很好,赵大很疼她,才生了个大胖小子,赵大只差没把她捧手心里了。赵大是个孤儿,没有公婆妯娌,丁香嫁过去就自己当家,小日子多得别提多美了。 “像赵大哥那样的好男人能有几个?” “就是。” 看着两个隐带倔强的脸,小花不知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反正本宫话放这里,你们要是有这个想法了,就来与本宫说,本宫风风光光把你们嫁出去。当然不愿本宫也不勉强,毕竟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谢娘娘恩典。” 177、后记五 ==后记五== 随着皇后一年年独宠下去,众大臣们也视觉疲劳了。 就像有一件事,它明明不合伦常,可当它出现时候就是那样,久了,甚至大家都觉得应该是那样了。 当然也会有一两个小虾米跳出来提议景帝后宫广纳嫔妃一事,均被景帝视若罔闻,久了久之,也没人提了。 乔嫔殁了,据说是病逝的,在后宫在前朝连个水花都没有泛起。 而在距离京城非常遥远的南方,一座小城的一条弄巷里,却是多了一个样貌不俗带着一老一少搬到这里来生活的寡妇。 故事还在继续,可之后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小花没想到乔嫔会如此选择,也没想到城阳伯家会同意乔嫔这种决定。可就如同她自己所说那样,女人的幸福不是来源于锦衣玉食,乔嫔那么聪明的人,选择这样的生活定是有她的想法的吧。 祝她幸福。 静嫔和安嫔那里已经有人安排下去了,可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忽然一日,静嫔和安嫔过来凤栖宫求见了皇后。 “娘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懂娘娘的意思,只是我俩与乔嫔姐姐毕竟不一样,像我们这样的,出去也没什么幸福可言,还不如继续赖在宫里继续混日子。娘娘应该不会嫌弃宫里多了我们两张嘴吧……” 对于静嫔和安嫔的说辞,小花默然。 不过她尊重旁人的选择,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式,不管怎样,她做了想做的,就问心无愧。 “娘娘不用多想,其实人只要想开了,日子就不会难过……” 有这样想法的人,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 日子宛如流水般划过,一年又一年。 这几年骆依依骆瑜都在长大,给小花的感觉就是眼睛一眨孩子们长大一岁,眼睛一眨孩子们又长大一岁,而她和景帝的日子还是数十年如一日。 景帝是个沉闷的人,他不爱丝竹不爱歌舞,不喜下棋,没有什么休闲爱好,每日均是三点一线,前朝御书房凤栖宫,而本应该属于他住的宫殿紫宸殿却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当然,两人也有想出去走走游玩的冲动,无奈景帝政务太过繁忙,而小花也舍不得丢下几个还年幼的孩子,只能作罢。 日子就这么过着,平静却充满着温馨喜悦。 直到景帝同小花商量着给依依选驸马之事,小花才发现原来女儿已经到了快嫁人的时候,而她似乎也老了。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在景帝眼里她仍然数十年如一日的那般美,只是这话景帝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天性就是一个不怎么会甜言蜜语的人,他只会有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心意,而景帝唯一一次对小花说美的时候,还要追溯到小花封后那一日。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儿了。 平心而论,小花并不老。三十二岁,正是女人风华正茂韵味儿正浓的时候,从这几年景帝眼中偶尔一现的痴迷中就可以看出。 小花并不知自己无意中已经美翻了景帝无数次,老夫老妻相处久了,总会担心对方会日久生厌。 例如小花偶尔会十分担忧问景帝自己老了没有,是不是没有以前好看了,还例如景帝突然就变得注重自己外表一些。 景帝比起许多年前,变化了很多,首先气质变了,那时候是淡漠如尘,而现在淡漠依旧,却是多了一些不怒而威的上位者的霸主之气。年过四旬的他,身材还是像往年那般保养得当,劲瘦有力。却因终日操劳政事,两鬓多了些许白。 以往他从不会在意自己外表的,却在皇后担忧问他自己老了没有中,突发奇想去照了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再看看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若老,也应该是他,毕竟他大了她十一岁。 看着越发娇艳欲滴的她,再看看自己,平添了一种自己比小花儿老了许多的错觉。景帝问过太医之后,开始每日服食一些何首乌做的药膳。 这件事自然没有瞒过小花,她心中暗笑,表面装作不知。只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面露担忧的说一两句‘自己老了陛下可不要找新人’之类的话。给景帝增加了一些诡异的自信感同时,面上却是大义凛然道,朕与皇后夫妻恩爱这么多年,以前是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而后,双方都平衡了,继续你侬我侬羡煞人。 像这种属于夫妻之间的小乐趣,不胜枚举。而身为两人的女儿依依大公主,牙酸的同时,也是钦羡不已。 她与骆两人都十六了,骆可以十八/大婚,而她却是迫在眉睫。 小花与依依说了挑选驸马之事,依依有些莫名不乐。 “娘,你就这么看不惯女儿嘛,人家才十六,就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十六岁的依依已经出落成一个颇为美丽的少女,一双潋滟桃花眼,遗传了小花的巴掌大的小脸儿,弯弯的柳眉,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口,一笑两个梨涡,甜美又动人。 小花将依依拉进怀里,摸了摸女儿乌黑浓密的发,“傻丫头,娘可没有看不惯你,只是你到了要操心婚事的年纪,就算此时不嫁,晚上两年,也是要提前挑选的。” “那就过两年再说,好不好?” 小花没有说话,看着女儿。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依依拼命撒娇,她知道娘吃她这一套。 “可是你父皇……” “父皇那里娘去说,父皇最听娘的话了。女儿现在还不想嫁,依依还想陪着爹娘……” 小花叹了一口气,摸摸了女儿的头发。 晚上躺在榻上的时候,小花叹了一口气,道:“z郎,咱们的女儿说要晚两年再谈婚事。” 景帝拧起眉头,没有说话。 “你说这事儿怎么解决?这几个小东西也不知如何想的,我看着真是着急。” 景帝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女儿也都不小了,这种事她应该可以自己解决。” “我就怕女儿到时候会受伤……”当母亲的心都是如此的。 “咱们女儿可不傻,心里有数着。”比起关心则乱的小花,景帝自是看得要清明一些。 *** “依依,依依,你等等我啊……” 一个少年在后面喊着,几个大步上前便跑至依依身前拦住她去路。 “你怎么了?怎么这段时间你见着我就躲着走?前些日子我得了个新玩意儿想拿给你,一直也瞅不上机会。” 说着,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 一只拇指大的小兔子抱着一根胡萝卜啃着,小兔子是乳白色的羊脂玉,胡萝卜却是红色的翡翠。稀罕的不是玉有多么好,而是这雕工栩栩如生,还有整个均是一块儿玉所雕琢。 “喜欢吗?我专门找的玉,雕好拿来送给你。” 少年正是杨恒,从小和依依青梅竹马长大,两个皆是热闹性子,很能玩在一块儿。虽是长大以后开始有了男女大防,但依依从不是矫情性子,再加上杨恒经常出入宫廷,两人关系一直挺好。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依依就开始躲着杨恒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惹恼了她,便找来这个想博她的欢心。 依依确实很喜欢,拿在手上爱不释手的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复杂起来,又把东西塞回杨恒手里。 “怎么了?你不喜欢?”杨恒不解的抓抓脑袋。 他今年也十六了,长得人高马大,棱角分明的脸与他爹杨铁柱如同一致,充满了阳刚之气,却因为年纪还小又多了一分憨憨的味道。 “不是。”依依背过身去。 “那你怎么了?也不找我玩了,是不是我那里做的不好惹恼了你?”杨恒跟着又跑到她面前去。 依依眉宇间多了一抹貌似轻愁的东西,与平时那个嘻嘻哈哈活泼开朗的她,有着很大的差别。 “杨恒,我们都长大了,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我以前送你小玩意儿你不都收着了吗?怎么现在就不能要了?”杨恒实在想不出来要不要东西,和长大没长大什么关系。 依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冲他喊了一句‘我说不要就不要’,人便跑了开去。 留下杨恒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才丧气的将那兔子揣进了怀里。 …… 傍晚回家的时候,杨家的马车里。 “哥,依依跟我使脾气了,我也不知哪儿惹到她,送给她小兔子她也不要。” 低头看书的杨诺,抬眼看了一眼灰心丧气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可惜杨恒只顾低头叹气,并没有看到。 “是你让爹找的那块儿玉雕的那个小玩意儿?” 杨恒把那只小兔子掏出来给杨诺看,“是不是和依依很搭,可爱吧?” 确实很可爱。 杨诺看了之后,会心一笑。看到这只啃萝卜的兔子仿若就看到依依得意的眯着眼,菱角小嘴一翘一翘的顽皮样儿,让人忍不住便软了心。 可这些情绪也只是一刹那,跟着杨诺便敛了嘴角的笑容,他将视线转回手上的书卷之上,翻了一页。 “她不收,定是有她的理由。” “她说她长大的,不能再要我的东西了。可这和长大不长大有什么关系!” 杨诺眸光闪了闪,“她是大姑娘了,自然不能随意收外男之物。” “可……”杨恒皱起眉,而后又舒展开来,“算了,定是她这几日心情不好,等她心情好了我再送她。” 倒是杨诺又皱起了眉头。 178、后记六 ==后记六== 东宫 骆与杨诺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执白一人执黑,两人下棋。 骆着了一身紫色绣龙纹太子常服,窄窄的腰环着黑玉腰带。已经十六的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俊逸少年了。高硕挺拔的身材,白皙俊美的脸庞,水墨勾勒似的眉眼。从小便被封为太子的他,浑身凝聚着一股高贵而沉稳的气息,可以想见假以时日君临天下的风采自是不差。 坐于他对面的杨诺,一身青衣,眉眼俊秀,一身书卷气,儒雅而出尘。此时的他正执子沉思,看准位置便落子于棋盘。可以看出与外表不同,他内里也是一个极为果断之人。 “那事儿就这么拖着?这可不像你的为人。”骆淡淡的道。 杨诺一怔,又落一子于棋盘,没有说话。 “孤那妹妹从来活泼可人,这些日子可是茶饭不思,极为憔悴,看得孤心疼不已,孤可就这一个妹妹。”骆点到即止。 “我找个机会便会和公主直说。” “直说什么?” “自然是她和杨恒才是最为般配的一对。” 说这些话的时候,杨诺一直没有抬头,捏棋子的手指却是泛白。 骆狭长的凤眼危险一眯,扔下手里的黑棋,“这么大方?” 杨诺没有说话,仍低垂着眼睑。 “你这大哥真有成人之美,那你有没有问过依依怎么想?” “……” “我不信你没看出依依她喜欢你,跟喜欢杨恒是不同的,你有兄长风范你兄谦弟让,你置于依依为何地?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依依,孤可不是瞎子。杨诺这是你,换成别人,孤非砍了他不可!” “……” 杨诺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面现狼狈之色。 “杨恒……毕竟是我亲弟弟,终究是我横插了进去,他们两人从小就好。” 骆看了有些不忍,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你是当局者迷,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你即使不娶依依,她也不会嫁给杨恒,她怎么可能扭过头再去嫁给你的弟弟!”最后这两个字,他特意着重。 “我……” “母后和婉姨一直交好,早就有将依依嫁到你们家的打算,这次提出给依依选驸马也是不想再看你们这样下去,你好好想想吧,旁的孤也不想再多说。” 杨诺点点头,向骆告辞,步出东宫,十分茫然的在宫里走着。 “诺诺哥……” 身后传来一个犹豫的女声。 杨诺一震,脚步停下。 “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依依……” 依依红着双眼,小脸儿憔悴,原本丰满的双颊,最近也有些下陷了。往常总是笑盈盈的眼,此时满是忧伤。 “母后和父皇要给我选驸马了,你是不是定要看着我嫁给杨恒你才开心?” “我没……” 依依毕竟是公主之尊,能这般低声下气又说了这么多不知羞耻的话,已经是极其挑战她的尊严了。 见杨诺还是这个样子,她跺脚哭着跑开了。 没跑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拽住了。 “你丢手。” “依依……” 依依想挣扎,挣扎不脱,只能回身哭着去捶打他。 “你想怎么样,杨诺!招惹本宫的是你,如今你却要佯装没有之前的种种,把本宫让给杨恒,你让我怎么办?!” 杨诺将她拉入怀中,面带痛苦。看她这样,他比她更难受。 “对不起,依依,我是个坏蛋,我卑鄙无耻下流。其实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喜欢你烂漫的笑,喜欢你撒娇的拽我袖子,很喜欢很喜欢……” “……我明知道哼哼喜欢你,我却佯装不知的私下与你相交。我自私贪婪,我总想着过一日便是一日。可看着哼哼成日里围着你转,我又不忍心……对不起……” 如果没有景帝和小花要给依依选驸马一事,杨诺估计还是会继续这般如此。可这件事迫在眉睫,却是再也装不了痴傻。 “我跟你说了几次,我不喜欢他,他只是童时的玩伴,我只是把他当玩伴而已。诺诺哥,我喜欢的是你,可能没有你早,但那时候是不懂……后来懂了,便总是想着日后我和你能像父皇母后那样琴瑟和谐,一定很好……” “依依……” “你,还要将我让给杨恒吗?” 半响后,依依至杨诺怀里直起身,抬头望他。她盈水大眼里满是忐忑不安,杨诺直直的望进去,他一闭眼又将她拉进怀里。 “不会。”他低声说,果断而又决绝。“永远都不会,你只能是我的。” 罢了罢了,说他无耻也好,杨恒会唾弃他也罢,怀里这个人终究是丢不开手。惆怅过,为难过……终究还是情难自禁! “诺诺哥……” 依依欢喜的又哭又笑着,最终趴在杨诺怀里大哭起来。 “别哭,都是我不好……” …… 远处,小花看得热泪盈眶,景帝却是绷紧了脸。 臭小子,臭小子,居然占她女儿的便宜! 见那边两个小人儿吻得难舍难分,景帝迈步想上前阻止,步子还未迈开,就被小花拉住了。 “殿下,你干什么?”声音小小的。 景帝看了那边一眼,额上青筋毕露,同样压低声音,“那臭小子占咱们女儿便宜。” 小花瞄了那边一眼,看得脸红红的,但手一直攥着景帝的手不丢。 “呃,那个,我知道这样不好,可咱们现在可是在偷看,被女儿知道了,定是会埋怨的。” 景帝一愣。 “而且一对小情侣情难自禁很正常,反正咱们家依依以后嫁定诺诺那小子了。”小花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 景帝一想,觉得也是。 “更何况,诺诺知晓分寸的,你看这么久了,也就这次过格一点。说白了,就是两人把事儿说破了,一时情难自禁罢了。” 言语中,景帝已经被小花拉离了那处。 走了一会儿,景帝才反应过来,“朕的皇后,你在混淆视听。” 小花干笑一下,“有吗?” “没有吗?” 小花莞尔一笑,睇着景帝,“都有年轻的时候,陛下要谅解嘛。” “朕年轻时,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你古板没有情趣。” 小花小声咕哝了一句,她以为景帝定然听不分明,谁知抬头刚好对上景帝的眼。 “陛下――” “朕古板,没有情趣?”景帝眯起狭长黝黑的凤眼。 “没有没有,臣妾可没有如此说,陛下定是听错了。” “真的?” 俊美无涛的脸凑到跟前儿来,凤眼里幽光起伏。中年的景帝比年轻时的他更有魅力,这点小花从来没有当景帝说过。 她呼吸一窒,连点头都忘了。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上她的腰,跟着薄唇便压了上来。 小花去推,却没有推开。 “z郎,这是外面……”她含糊不清的说着。 景帝觉得她还能说话,定然是自己动作太轻了,又加重了些力道,舌头直驱而入勾上她的粉舌,辗转吸吮。 良久良久,景帝才松了开,小花却是再也无脸见人,埋首于景帝胸前不愿抬头。明日宫里肯定会盛传,帝后两人寡廉鲜耻居然在宫道上就抱在一起做羞羞的事情! 她哀叹一声,“这在外面呢,为老不尊……” 本是随口一句,谁知又点着了炮筒子。 景帝二话没说,将小花抱起,大步走了一会儿,上了早就侯在拐角处的辇舆。 小花心刚放下,觉得好点,迎上来的便是更猛烈的亲吻。亲了还不算,景帝手在小花裙子下面动作着,直到感觉下面一凉,小花迷糊的大脑才清醒些。 “z郎,别……” 景帝也不理她,只是径自动作着。 …… 原本只要一刻钟便能道凤栖宫的,辇舆走了整整半个时辰。 及至最后,小花才从景帝那低哑的一句句‘朕老吗?’中,明白这人到底发什么疯。可此时明悟已晚,她只能抱着景帝脖子,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在他耳边喃喃讨饶‘陛下英勇不改当年’…… …… *** 杨家在京郊的庄子经过十几年不断扩建,已经占地颇大了。 雕梁画栋,楼阁林立,从外表来看一点也不亚于一些高官世家宅邸。 林青婉喜欢僻静,定远侯林青亭曾跟妹妹说过许多次让她搬入京中,宅子都给备好了,杨家自己在京城里也好几栋宅子,无奈杨家一家大小都喜欢这里,便一直住在此处。 杨恒每晚都有练会儿武再睡的习惯,这日也不例外。 他瞅了一眼坐在那里看他良久的大哥,粗壮的胳膊抡个圈收回长矛,手一抖那矛便直直飞入一旁兵器架上。 “大哥,怎么今日不去看书反而来看我练武?”他拽起一旁的棉帕子抹了抹膀子上的汗珠,拿起椅子背上的薄衫套上。 杨家一直没有官身,虽在京中这么多年多少有了些名声,但这些名声都基于是定远侯妹婿一家、杨夫人与皇后交好及两个儿子均是太子伴读之上。杨家的家主是个富商,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富商却是一直未有人得知。 杨家一直很低调,杨诺和杨恒也一直很低调,虽是太子伴读却从不与外人相交。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旁人为甚与他们相交,说白了就是看中他们背后的太子罢了。包括林青婉,自从杨诺和杨恒当了太子伴读之后,也很少出门与其他贵妇人交际。 是给自己减少麻烦,也是给皇后及太子减少不必要的困扰,当然还有那就是积累自己,不断的积累,直到终有一日可以一举飞天。 林青婉有这样的自信,同样,杨诺和杨恒也有这样的自信。 杨诺每隔两年便会询问教授他学业的老师,问自己如今程度到了什么地步。 从一起先考个秀才不再话下,到拿个举人轻而易举,到之后必能中个贡士……之后,这个问题杨诺再没有问过,至今已三年有余。 杨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要光耀杨家的门楣,堂堂正正立起杨家的门户。他要积累到足够可以娶她,而不让天下人耻笑大公主选了个门庭低下的驸马,弟弟在想什么,他也懂。 两人都在蓄势待发,可如今…… “大哥想和你说件事。” 杨诺从来是个很果断的人,在依依和二弟之间,他犹豫太久,不但让自己痛苦不已,也惹得那个喜欢笑的人儿伤心难过。如今下了决心,自然不再犹豫。 杨恒坐在一旁,一头雾水的搔搔头。 与刚才练武时那个锋芒毕露的杨恒相比,此时丢下兵器的他却是完全大变了样。不看他那一身结实的腱子肌,与人高马大的体格,完全就是一个有点憨厚的无害少年。 “大哥想娶依依。” 杨恒有一瞬间的怔忪,而后毫不在意的‘哦’了一声。 “大哥对不起你,可这种事不能让。”杨诺说得颇为艰难,从来态度平静稳重的他,第一次垂下了自己头,有一种不敢直视自己同胞兄弟的感觉。 杨恒粗厚的掌拍拍杨诺的肩,笑着道:“大哥你说什么呢,你能娶依依是好事啊,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依依在一起玩儿了。” “大哥知道你也喜欢依依,大哥本是想让的,可是――” 杨恒跳了起来,大惊失色的望着杨诺,“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是喜欢依依,但可没有想过要娶她。” 杨诺直直的去看杨恒的眼,想从他眼里看出作伪。可不知是他心太乱还是怎么,他居然在杨恒眼里什么也没有看到。 “大哥你想太多了,我可不像你是个老学究,我这么小娶个媳妇儿回来作甚。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俗话说美人膝英雄冢,没建功立业我是不会成家的。” ‘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小时候,哼哼总是抱着这句话说。 杨恒的态度很坚定,也很坦然,让杨诺实在没办法怀疑他,他缓缓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原来是大哥想多了。” 他有一种如释重负又有一种好笑,为了一件他自以为是如何的事,他纠结了这么多久,居然都没有想过来问一下事主。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却总是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心机深沉不动声色的抢了弟弟的什么…… “大哥你不愧是读书读多了,这脑袋里的弯弯道道太多了。”杨恒又拍了杨诺肩膀一下,道:“不跟你说了,我去沐浴睡觉,练了一场累得厉害。” 看着杨恒远去的背影,杨诺打算明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依依,免得她总是担心自己和杨恒生了矛盾。 179、后记七 ==后记七== 次日,杨诺进宫便将这件事告诉依依。 “真的吗,诺诺哥,哼哼真是如此说?” 杨诺点点头,嘴角噙出一抹文雅的笑。 位于东宫附近的一隅的小竹林里,有青竹许许,小草坪一处,这是杨诺和依依的秘密小天地,两人曾来过许多次。 两人自从看出彼此都有意,便来这里幽会了许多次。其实也不算幽会,毕竟依依还想不到此处来,她只是觉得自己想跟诺诺哥单独相处,说会儿话什么的。至于杨诺,这个向来腹黑的家伙,就不好说了。 依依松了一口气,绽放出一抹甜美的微笑,“那就好了,亏我担心这么多久。” 依依的声音是属于那种比较软糯的腔调,当她心情愉悦的时候,说话起来就像撒娇。每每都让听闻之人,心软到不能再软。 “不担忧了?” 杨诺把脸凑近依依的脸颊旁,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脸蛋儿。 “诺诺哥。” 依依眨巴着大眼,脸红扑扑的,想躲却又觉得躲开太明显。终于还是承受不住杨诺直勾勾看她的眼,羞涩的低下头。 “傻丫头。”杨诺轻笑,轻轻印了一吻在她发间。“我过些日子要回云州一趟,咱们可能很久不能见了。” 依依着急的抓着他的手,轻拧眉尖,“为何。” 他拧了拧她的鼻尖,“我要下场考试了,自是要回祖籍报考。” 依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嘟着小嘴儿,“那得多久啊?我是不是要许久都见不到你?” “不会太久的,等我过了乡试便能回京参加会试以及殿试,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见面了。” 杨诺说得自信满满,其实他早在十岁那年便中了秀才,只是老师说他少年早慧,积累不足,参加乡试可以过,但拿不到什么好成绩,之后的会试自是后继乏力。 他等了六年,积累了六年,这次想必可以得偿所愿吧。 依依也是知道这是诺诺哥的大事的,并未因心中万般不舍出言干扰,只是悬着泪珠,嘟着小嘴儿道:“那诺诺哥你回来后,记得要来看我哦。” “嗯,等我回来娶你!” …… 那边杨家在准备杨诺回乡事宜,这边景帝也给太子派了新的任务。 黄河一代连着两年发生决堤事件,景帝派骆带人前去查明事情根由。 骆今年十六,从十二岁那年被景帝带着听政,至今已四年有余。这几年里,骆处理政务的手段越来越好,但却只限于纸面上的,真正的民间疾苦与下面官吏勾结却是从没见识过。 景帝不是不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经过他这几年的肃清,现在已经比以往好了许多。可这两次的黄河水灾一事却是让他颇为恼怒,黄河水患一事自古以来都是让历代皇帝头疼的事情,可这每年几百万两的银子砸下去,连个水花都不泛,让景帝平添了一种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错觉。 值此之际,又有监察御史递折子上来弹劾河道总督胡光波贪赃枉法之事,景帝便动了让太子下去历练的念头。 知道这次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景帝不光明面上为太子做了万全准备,暗地里也派了几路人跟着。 于是,杨诺前脚离开京城,骆也动身了。 他这次出京把杨恒也带上了,一来杨恒是他们师兄弟三个中武艺最好的,另外也是给他散散心。 “后悔吗?” 见杨恒站在船尾,望着京城的方向一脸沉思状,骆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杨恒把一物揣进怀里,笑了笑,“后悔什么?明明就是我搀和进去,依依和我哥是彼此有意的。”话音说到尾端,声音低了下来。 骆叹了一口气,又拍拍他膀子,“你明白就好,大丈夫何患无妻,将来定会有一个好女孩嫁给你的。” 杨恒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再好,也不是她。 从小青梅竹马,要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只是他明白的太晚。等他反应过来,依依看大哥的眼神已经变了,大哥也是如此。 那时候他很是低迷了几日,终究还是不甘心,继续充愣装傻了好久。原本只是自己的一时情难自禁,却弄得三个人都痛苦不堪,大哥为了他躲着依依,而依依为了大哥又躲着他。 其实他早就想把事情和大哥还有依依说清了,没想到大哥会早了那么一步。 彼时,他装得风淡云轻不谙感情为何物,殊不知心在滴血。终究是自己的兄弟,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孩,他希望他们可以幸福。 杨恒望着波涛滚滚的江面,吐出一团郁气,大笑两声,“殿下说的对,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杨恒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没有建功立业何以谈成家!” 殊不知这句话一语成谶,日后杨恒年逾三十才成亲,彼时他已是名震朝野的虎威将军。而那时,他也遇见了自己的天命姻缘。 …… 骆这次出京几番凶险,半年之后他归来,迎来的是近多年好久未曾拥有过的娘亲的拥抱。 小花这次可是心疼死了,虽是景帝一再告诉他暗里派有人跟着,可随着一份份谍报递进宫来,见儿子受苦受伤的,小花还是舍不得。 骆被小花的眼泪给淹没了,那边景帝还再用眼刀子戳他让他赶紧离小花儿远点。骆视若无睹,陷入娘温暖的怀抱中。 景帝是个醋包,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几个儿子长到七八岁,一概不允许小花再抱儿子了,美闻其名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为了儿子以后好,免得养得娘气。 小花知道这是男人小心眼,不过心知肚明这确实是为了儿子以后好,而这次着实是心里担忧忍不住了。 拉着儿子看了又看,确定哪儿都好好的,才命人传了膳,一家人坐在一块吃个团圆饭。 用完膳,几个孩子回了各自的宫里,小花并景帝沐浴后休息,上了床以后,小花开始吹这辈子第一次的枕头风。 “陛下,那个胡光波着实该死至极,这次定不能饶了他。” 景帝点点头,抚了抚小花缎子似的长发,“朕已经命人将他押解上京,定不会饶了他。” 河道总督胡光波确实胆大至极,贪墨修河道银子,派人暗杀递折子上来弹劾他的监察御史,甚至在知道京中派了人暗中来查他,又派人追杀。一开始骆是没标明身份的,之后不知胡光波怎么知道这次下来查他是太子尊驾,仍是没有停止追杀的动作,灭他九族都不为过。 小花吹完她自认比较成功的枕头风后,终于睡了这段时间第一个安稳觉,景帝看着皇后眼下的乌青,对那胡光波又恼了三分。 这事暂且不提,第二日小花得到一个消息,太子居然带了个女人回宫。 小花震惊之余,命人再去打探。 得来的具体消息是,这次太子南下办差,中途受伤住一小官家中,人家把自己女儿献出来侍候太子殿下了。 侍候? 侍候可是分几种的。 小夏子笑得暧昧,低头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收用了。 把小花雷得七荤八素,挥挥手让小夏子下去了。 皇子初精之后,宫里便会安排教导皇子人事的宫人。当初下面人报上来,小花可是纠结了许久的,之后便告诉了景帝,景帝的看法是皇子是必须懂人事的,这样以后才不会沉迷于床榻之间。 谁知骆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是安排了,他却没有动那两个宫人。 没想到,儿子只是离开了半年,居然会收用下面送的女人了。 小花急急给景帝那边递了信,没一会儿景帝便回来了。 等小花表情纠结的把事情说出来后,景帝淡淡的撇了她一眼。 “这是好事,你不想抱孙子了?” 抱孙子? 好吧,小花已经到了快抱孙子的年纪了。 “可儿大婚娶了太子妃怎么办?” 景帝懒得给这笨小花儿普及男子三妻四妾乃正常之事,更何况是大熙的储君。他是只有她一个,可儿子的想法他却是管不了的,这还得儿子日后自己明白。 碰到那个合适的人,懂了就是懂了,不懂也没关系,反正身为未来的天子,全天下的女人大可选得。 小花看看男人晦暗莫名的脸色,干干的摸摸鼻子。 景帝的想法她懂,只是和男人这么就两个人过久了,儿子弄个三妻四妾她总是觉得诡异得很。 不过她也是明白当太子的乃至日后当皇帝,想守着一个女人有多么的难,想当年她和z郎也是经历了种种,才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想着男人的好,想着这男人就对她一个人好,小花脸红了,凑到景帝跟前儿偎进他怀里。 看着笑得甜滋滋低垂着眼睑描绘自己龙袍上刺绣的小花儿,景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心里软得化成了水,低头吻了吻她的鬓角。 *** 凤栖宫前的宫道上,有两个身影正在缓缓的走着。 前面一个身形硕长,着了一身绣金龙纹的太子常服,双手背于身后。后面那个,小小的个子,乌发雪肤,圆团团的,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圆圆的杏眼儿,粉嘟嘟的小嘴儿。 前面那个身影停了下来,转头皱眉道:“你走快点。” 后面那个人‘哎’了一声,便小跑两步靠近了。之后又是前面的人在前面走,后面的人因为腿短而落后。 进了凤栖宫正殿,骆对小花行礼问安。 之后,骆站定,左右望了下,从背后拽出一人,“给我母后请安。” 那少女惊慌的望了一眼凤座上的美貌女子,随后规规矩矩跪下,磕头,“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 小花没想到儿子会把这女孩带过来见她,她眼神有点诡异的瞄了儿子一眼。 骆在一旁坐下,僵着脸道:“母后这是儿子身边侍候的,叫珠儿,日后儿子忙了,就让她来给您尽孝。” 小花宓模故堑愕阃贰 这个闷骚儿子到底想干啥? 小花给珠儿赐了座,见那女孩儿小点点的,估计还没十五,粉团团的一个小人儿,乖乖的坐在骆身边靠后处,只搭了半边凳子边,一看就是个胆小的。 骆陪着小花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珠儿离开了。 见儿子走后,小花里面露出风中凌乱的表情。这种风中凌乱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景帝回来。 听完小花的讲诉,景帝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没有说话。 180、后记八 ==后记八== 之后那叫珠儿的小女娃果然隔三差五便来凤栖宫。 这是个极为单纯的女孩,根本不明白作为太子身边一个侍妾,能来凤栖宫侍候小花代表着什么含义。 她胆子极为小,小花突然有个动作便会让她一惊。小花口渴了,她端水,小花饿了,她侍膳,小花累了,她便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绣墩上给小花捶腿。 小花曾旁敲侧击问过这是谁教她的,珠儿却是说她以前在家里就是这么服侍母亲的。 母亲并不是亲母,珠儿是姨娘生的,因为生得好,便被自己爹送给了太子。 见这女娃这么老实,甚至有些胆小,又长得这么可爱招人喜欢,小花平添了一种自己儿子欺负了人家的感觉。之后问了她的年纪,才十四。 十四啊,这是一个让人实在记忆深刻的时候呢,她的命运转折也在十四呢。 因为这些,小花不由对珠儿添了几分怜惜,待她也越来越亲热,珠儿这才一改怯弱,露出一些天性出来,即甜又娇憨,是个极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小花曾好奇让人去东宫打探,这两个小的关系怎样。得来的结果却是,太子殿下说不上对珠儿好,隔三差五去一次。还据说,珠儿被太子骂哭过好几次。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小花已经开始偏这个小姑娘了,不由疼惜之意大增,暗骂儿子怎么不懂怜香惜玉。 不过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疼着宠着的儿子,小花也是不好说骆的,只能当着珠儿说了骆几句,说他性子冷,让她不要计较。 谁知珠儿却是急得满头大汗解释,说太子殿下对她很好,之所以她会哭也是因为她自己胆子小的原因。还说太子殿下虽然脸色冷,但对她挺温柔的。小花逗趣的问怎么温柔法,珠儿却是讷讷的红了脸。 小花曾和景帝在榻上讨论过,儿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景帝说,什么意思也没有,静静的看着吧。 突然有一日,珠儿连着几日没来凤栖宫了,小花还有些念得慌。派人过去问了话,才知道珠儿这几日有些不舒服,太医刚过来请了脉,说是喜脉。 自己这是要当祖母了? 小花心情诡异的同时,亲自去东宫看了珠儿,吩咐她好好养胎,需要什么遣人来凤栖宫说。 又想着这丫头年纪小,比她当初那会生儿时还小,便把早已处于养老状态的贺嬷嬷请出了山,把为她侍过几次产的徐妈妈派了过去,为珠儿调养。 在这期间,杨诺不出所望的过了会试殿试。在殿试中,被审卷的众位大人共推为头三名,之后被景帝点了新科状元,可谓是实至名归。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说的就是杨诺。 对于太子伴读杨诺,京中众人皆有耳闻,可此次杨诺参加会试殿试却是从未露出丝毫风声,大家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揭榜之后才知道此杨诺就是彼杨诺。 太子的伴读,定远侯的亲侄儿! 之后景帝下得赐婚圣旨,又将杨诺推到了风头浪尖。 景帝居然把疼到心坎里的大公主赐婚给这新科状元杨诺,次年完婚。让京中众勋贵人家的子弟愤恨之余,羡慕不已。 谁不知道娶了大公主,日后定然平步青云。陛下与皇后唯一的女儿,太子同胞所出的妹妹。大熙没有驸马不得出仕的规定,所以在大公主及笄礼之后,许多勋贵人家的子弟都动了想尚主的心。 没想到被这杨诺不声不响拔了头筹。 说酸话的自是不会少,不过这杨诺不卑不亢,倒让许多人都吃了瘪。当然也是少不了有人欣赏的,许多人都说此子日后定然不凡。 公主府正在建,依依进入备嫁期。珠儿在养胎,这期间东宫出了次乱子。早几年宫里分派过去教导太子人事的那两个宫人,居然暗中对珠儿下了手。那两个宫人是宫里的老人,在东宫时间也比珠儿久,见太子宠爱珠儿,对两人不闻不问,便起了坏心。 幸好贺嬷嬷不是当假的,人老心可没瞎,知道皇后娘娘让她出马就是规避任何意外之事的,自然把得极其严格。东西还没递到珠儿跟前儿,便被发现了。 之后查出是这两人做的,一向对下亲厚的太子,第一次露出雷霆之色,下令杖毙了两人。 听下面人报珠儿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也没受到惊吓,小花才放下心来,之后又感叹傻人有傻福气。这女娃憨憨的,可运道却是极好的。 过了几月,珠儿足月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景帝大喜,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小花也欢喜的很,珠儿生产时,她便陪着儿子在产房外坐着,看到两个粉嫩嫩的新生儿,心里软得化了水。 珠儿生育有功,晋了太子良娣。 办完皇孙皇孙女满月宴后,次月依依出嫁。 出嫁当日,小花和依依抱着哭了良久,还是景帝在一旁说‘嫁的不远,日后常常回宫’,这两人才表情宓哪ㄑ劾嵬w 依依出嫁后并没有住在公主府,而是住在京郊杨家庄子里。小两口夫妻恩爱,婆婆又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日子自然过得顺遂。 皇子十八大婚,可关于太子选太子妃一事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小花私下问了景帝一下,景帝道,不急。 …… 又过了两年。 姜还是老的辣,骆不敌,主动找了景帝商议此事。父子两个不知商量了什么,骆出御书房时,据说脸色不太好。 景帝突然下诏传位于太子,朝野震惊,连小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么大的事,景帝居然没跟自己说。之后小花才知道,原来景帝和骆做了交易,想立珠儿为太子妃可以,接了朕的位置。 骆无奈,黑着脸答应了。 小花愕然,这是老子坑了儿子? 景帝可是早就跟她说,儿想立谁当太子妃他不管,只要出身清白,自己喜欢,不论家世。 骆登基,景帝成了太上皇,小花成了皇太后。 就在骆初登基忙得七荤八素之时,景帝突然带着小花悄悄出了皇宫。 “朕一直答应说要带你出去走走,终于成行。” 小花表情还宓模钡溃骸巴磐牛镟铩 团团和囡囡是小皇孙和小皇孙女的小名,小花这两年的心头好。珠儿会生,生得两个孩子也极为可人,小花成日里抱着都舍不得丢了,让景帝吃了不少干醋。 小花舍不得小孙子和小孙女! 景帝把小花的脸掰成和自己脸对脸,僵着脸,“没有团团囡囡,只有朕。” “瑜儿快到大婚年纪了,还有琦儿还小……” “老大会管他们的。” “可……” “你不愿陪朕出去走走?”景帝脸色黑黑的,还有点小哀怨,“朕老了,你也老了,以后就没机会了。” 小花突然心就软了下来,她喟叹一口,心里有点感伤,又有点好笑。良久,化为一个动作,偎进景帝的怀里,“我愿意呢,愿意陪z郎一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景帝没有说话,只是环着小花的手更紧了。 ……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过个一年半载。” 小花放心的点点头,暗忖时间也不长,到时候还是能见小孙子小孙女的。 …… 殊不知景帝是蒙她的,而且小花多年未离开过皇宫,一朝自由也是如脱缰的野马。等两人再次回宫,瑜儿的儿子都会跑了。 当然,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181、番外之阮思义vs乔氏 锦阳侯府一夕之间便在京城里沉寂了。 可沉寂归沉寂,人没死,日子总是要过的。 阮瞻一夕之间便倒了,自己被夺了爵,传了几代的爵位在他手里葬送,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 缠绵病榻半载,人便不行了。 于是阮思明与阮思义两兄弟,重孝还未取下又添新孝。 原本兄弟两个还是有差事的,可惜有孝在身,只能丁忧。此时的两人很茫然,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差事都是凭着锦阳侯府的面子领来的。母亲把陛下给得罪惨了,这一旦丁忧,可能就是永无止境。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前家里还是有不少产业的,兄弟两个节省点用,还是能过一辈子的。 当然,这只是阮思义的想法,别人的打算可不是如此。 阮瞻死后,以往被田氏压下来的几个庶子都蹦了出来,闹着要分家。两个要体面的碰到一群不要体面的,只能分家。 分少了还不行,现如今都知道阮家把陛下得罪惨了,包括阮思义妻子的娘家都不敢插手管事,更不用说外家那个不中用的英国公府。于是只能按着人头分,几下一平,能到手的又少了。 阮思明似乎被这一出出闹烦了,分完家便把不是他这一房的人都给赶了出去,包括阮思义这个亲弟弟。 阮思义二话没说,带着四房的女眷搬到分给自己的宅子里去住。 乔氏不吭不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家中事情也不管,任人折腾。 阮思义有四房姨娘,还有几个通房,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的,包括阮思义也是,家中自是少不了买人侍候。并且一切生活照着以往来,没过多久,便入不敷出了。 错,是根本没入。 几十口子人张口就要吃饭,银子自然越来越少。 当初分家的时候,倒也分了两个铺子给他,可惜铺子均是那种生意不好的。别说赚钱了,每月还要往里头贴,阮思义只能把铺子关了卖出去,换了银子。 卖铺子的银子花完,又想到分到手里的那些地产出也不好,于是又把庄子给卖了。 乔氏只是一直看着,什么也不说。 终于卖到卖无可卖,只剩下这座宅子并这些个人了,于是开始卖下人。 没了下人,那些个娇生惯养的自是不惯的很,而乔氏只是禁闭自己屋的大门,带着春桃并陈妈妈过自己的日子,不管外面几乎闹翻了天。 很快便有人卷着自己的首饰跑了,最厉害的那个把阮思义身边留作念想的几个玉佩也卷走了。 …… 那一日,外面寂静的厉害。 乔氏打开门,看到的是坐在堂屋里一身白衣,身形佝偻蜷坐在椅子里的阮思义。 乔氏真想大笑几声,可她此时是不能的。 “夫君,你怎么了?” 阮思义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震惊,“你怎么还在?” “妾身为什么不会在?妾身是夫君的妻,自是要跟夫君在一起的。” 阮思义表情复杂,再度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厌恶,又很快掩去。 乔氏视若无睹,“夫君,这家里人呢?” “走了,都走了……” 阮思义失魂落魄站起身,恍惚的往屋里走去。 …… 阮思义感觉自己睡了良久,一睁开看到的就是脖子短粗有点敦实的她。 “夫君,你饿了吗?”乔氏边说,边转身端了一碗粥过来,“妾身煮了粥。” 白粥的米香味儿在空气里的散发,阮思义顿时饥肠辘辘起来。 他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睡着之前已经有一日了,如今也不知睡了几日。 乔氏一勺一勺的喂着他,他吃急了,被呛到。乔氏赶忙放下碗,拿帕子给他擦嘴,并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阮思义见她碰触他,想挣开,又忍住了。 给他顺了气,乔氏又端着喂他,阮思义默默地吃着,什么也没说。 “妾身去厨房看过了,家里只有白米,便煮了粥,委屈夫君了。不过没关系,我让春桃拿着首饰去了当铺,等换了银子家里便能有好点的吃食。”乔氏低着眉眼絮絮叨叨的说着,对阮思义复杂神色视而不见。 吃完后,阮思义说了醒来第一句话,“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 阮思义连着睡了好几日,每顿饭食都是乔氏端进屋给他吃的。 第五日,阮思义终于踏出房门,走到了院子里。迎面而来的阳光有些晃眼,让他忍不住用手挡了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四周的情形。 乔氏正坐在那里择菜叶,陈妈妈在洗衣,春桃在从井里往上汲水。 坐在小杌子上择菜的乔氏是阮思义从未见过的,也可能他以往从来没认真看过乔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看乔氏。 一个他以往厌恶至极的女人,一个穿着绸衫坐在那里干粗活儿的乔氏。 突然响起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徐妈妈放下手里的衣裳,擦手去开门。 “你们是谁啊?” “老婆子让开,我们找阮思义,阮四爷!” 随着说话声,冲进来几名大汉。 乔氏一惊,躲到阮思义身后去了。 “阮四爷,欠我们赌坊的钱什么时候还?这日子可是到了!” 阮思义一愣,恍惚才想起前些日子他心情烦闷,就去惯去的赌坊赌了几把。最后输红了眼,便找赌坊老板借了银子。 “夫君,你借赌坊钱了?” 身后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阮思义涨红了脸。 他是赌,但次数并不多,而且从不借钱,唯独那次…… “我夫君借了你们多少钱?”身后那个女人走了出来,问道。 “不多不多,也就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么多啊?”乔氏惊道。 阮思义恍过神,“我明明只借了一千两。” 领头的那大汉嘿嘿一笑,“阮四爷可别忘了这是利滚利,你超了这么多日,自然就是一千五百两了。” “你们简直就是恶霸!” “阮四爷可别这么说,咱们就是些平民老百姓混口饭吃罢了,跟您是不能比。您可是大名鼎鼎的阮四爷,锦阳侯府的公子。” “你――” 乔氏说话了,“你们过两日再来,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银子,到时候凑够就还你们。” “这位夫人,你不会是诳我们吧?”那大汉面带疑色。 “本夫人用得着诳你们?光这宅子就不止一千五百两!” “那好,我们三日后再来,到时候也不要让我们兄弟空手而归。” “行。” 这群大汉转身便走了,其中一个边走边往地上唾了一口,“还阮四爷!让个妇人出来说话,连老子都不如!” 阮思义顿时血冲上头,狠狠的瞪了乔氏一眼,拂袖进了屋。 再怎么气,该吃饭还是要吃的。 中午在一个饭桌上吃了两个蔬菜配白米饭,乔氏看阮思义的样子似乎转为了平静。 用完饭,乔氏便与他商量着把这宅子卖了,反正现在人少,换个小点的宅子住吧。阮思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点头同意了。 下午阮思义出去卖宅子,乔氏不放心让陈妈妈跟上了。 晚上两人回来,宅子没卖出去。 这么大的宅子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卖出去的,尤其要价又高,无人津问。连着出去了两日,都没能卖出去,第三日的时候,有个人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买。 阮思义没答应,这宅子市价在两千五百两左右,他心里目标价最低也是两千两,一千五百两要亏大发了。 那人也没墨迹,转身便走了。阮思义心中有点急,却碍于颜面,陈妈妈追上去搭话,几番讲价,最后定为一千八百两。 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想着明日便是还钱时候了,阮思义无奈答应下来。 和那人一起去官府办了各种手续,阮思义拿了一千八百两的银票出了衙门。路过一家酒楼时想着家中许多日都是吃那些粗糙饭食,他进去定了一桌席面。 付银子的时候付了四十多两,陈妈妈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阮思义回到宅子,告诉乔氏宅子卖了一千八百两,与买家说好三日后搬,这两日要找宅子了。 乔氏点点头,这时送席面的来了。 看到满满摆了一大桌的席面,又问了多少钱,乔氏皱起眉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这些日子家里吃食太简单。”阮思义拿起筷子,没有看乔氏,“你多吃些。” 乔氏眼光闪了闪,低下头用饭。 第二日赌坊那群人再度到来,这次却说一千五百两不行了,要一千八百两。 阮思义哪怕再怎么要体面也和他们争吵了起来,这群大汉动嘴不行动手可以,围上来将阮思义打倒在地。 乔氏吓得尖叫哭泣,把银票都拿了出来给他们,之后不够把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了几根丢过去,那些人才丢下借契拿着银子走人。 阮思义鼻青脸肿,大吼:“你干甚把所有银子都给他们?他们就是讹诈。” 乔氏低声啜泣,“你要是被他们打怎么了,可该怎么办?银子还没有人重要……” …… 这下所有银子都给人了,三日后便必须搬离,可连买宅子的钱都没有了。 阮思义坐在屋内,听外面乔氏絮絮叨叨和陈妈妈商量着。 “……现在也不是要体面的时候了,妈妈你明日和春桃帮着把我那些首饰都拿去当了,然后买座小点的宅子,咱们家现在就这四口人,够住就行了。” “夫人,你可就只有那么几样首饰了……” 乔氏静默了一下,道:“现在也是没办法……” “……夫人你当初就不该拿自己的嫁妆补贴院子里用度,如今连点体己都没了……” “……好了,现在说这已经晚了,你等会就和春桃一起去,看能凑多少银钱,然后再来考虑安排下一步怎么办……” “……要不,夫人回去求求老爷……” 乔氏悲凉的哭了几声,呜咽道:“爹说不认我了,除非我和他和离……” 外面的声音逐渐静默了下来,阮思义却是几欲发狂……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182、 番外之阮思义vs乔氏 乔氏的首饰并没有换到多少银子。 那些首饰打的时候贵,去当铺却是连三成都拿不回了。 换了差不多三百两银子,这次乔氏没让受伤的阮思义出去,而是自己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带着春桃和陈妈妈亲自出去了。 转了两日,终于买到一座位于外城贫民区的小宅子。 搬过去的那日,乔氏絮絮叨叨对阮思义解释说,家里银子不多了,京城宅子都贵,这种地方也是两百多两买的。 宅子很小,外面看起来旧,内里也旧,却是收拾的极为干净。一进的院子,正房两间,一间堂屋,一间卧房。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小小的屋子,一间是厢房,一间是灶房。院中有井,屋后还有茅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然后便是正正经经过日子了。 当初买宅子的时候,里面是没有家具的,乔氏又预带着春桃陈妈妈去买点便宜家具回来。这次阮思义却是没有好意思继续在屋里呆着,而是与她们一起。 他换了一身普通的布衫,陈妈妈找旁边邻居借了一辆板子车,然后在好心邻居指点下去了市集,在市集上淘了几样家具回来。 堆了满满一大车,阮思义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最后是四个人一起推回来的。 买了家什,买了灶上用的物件儿,再买了一些粮食,乔氏手里的银子所剩无几。过了两日,乔氏咬咬牙,把她和阮思义的一些好衣裳都拿当铺当了。虽说当的银子不多,但她想过了,反正日后穿不上,在这种地方也用不着穿绫罗绸缎。 京城居,大不易。 这个道理以前阮思义不懂,乔氏也不懂,他们都是出生富贵,生来便含着金汤匙,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用俱是最好,谁还在乎一斗米需要多少银子。 可现在不一样,因为坐吃山空,乔氏精打细算手里最后这几十两银子。 她开始放下面子与街坊邻居打交道,打听哪里的菜最新鲜最便宜,和别人学怎么做出即好吃又不贵的吃食,和认识的妇人一起赶早市快结束时买便宜的菜…… 乔氏现在一点也不像曾经的那个贵夫人了,变得很普通,非常不起眼,可却是面色红润,精神气儿非常的足。 与之相反,阮思义虽是穿着布衫,却仍是一身光风霁月的风度。 只是沉默、寡言,慢慢的开始消瘦起来…… …… 长时间的郁结在心,阮思义终于病了。 一病不起,乔氏慌张找来大夫,一剂剂汤药灌下去却无济于事…… 银子越花越少…… 春桃曾说过要陪乔氏一辈子的,突然却说巷子里有户人家愿意娶她,虽那人快四十了,还带了一个孩子,但人是个好人。春桃说自己长得不好,年纪也不小了,就这么嫁了算了…… 春桃说这话的时候,乔氏坐在外间哭得很伤心。她知道春桃不是因为想嫁,而是知道家里多养不起一张嘴…… …… 陈妈妈也哭了,她哭着说自己没有家人,只有小姐,她老了没用…… 乔氏抱着她哭,说饿死也不让陈妈妈走…… …… 第二日,阮思义撑着起来了,颤颤巍巍说要吃东西。 没两日他便可以起身了,只是仍瘦得厉害。等能下床走动了,他便日日在院子里活动着。 突然有一日,阮思义不见了。 乔氏慌得到处找,没有找到,就在快绝望之际,阮思义踏入院门。 “你去哪儿了?” “我就是出去走走……” …… 阮思义开始每日都会出去走走,乔氏不放心想跟着,他不让。 其实阮思义什么都没干,他就是漫无境地在所住周遭晃着。没有起点,没有目的地,就那么走着…… 这日外面太阳很盛,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阮思义出了家门,走了没几步便茫然了。 “你是阮家的男人吧?” 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口坐了一老汉,面色慈祥的看着他。 阮思义茫然的点点头。 “来,过来坐坐,看你也不像是要出去的样子。”老汉拿出一个小杌子,拍了拍。 他茫然的走过去,坐下。 那小杌子很小,也很矮,他从没有坐过这种东西,突然坐下去竟仿佛自己突然变矮了变小了,变得极其低微。而偶尔路过一两个人,明明打扮像穷苦人家,在此时他的眼里却是高大了起来。 阮思义一时有些茫然了…… 那老汉手里编着箩筐,他的手很粗粝,锋利的竹条在他手里仿若无物,一点也不在意的抽着拉着,一圈一圈往上编。阮思义觉得若是换了自己,双手必定会割得鲜血淋漓,可老汉却是并不。 “当了邻居这么长时间,很少见你出门,听你家妇人说,你病了。怎么样了,身子好了吗?” 阮思义不太适合这种闲聊的状态,期期艾艾道:“好了。” “好了就好,咱们穷苦人家是生不起病的。你生病那段日子,日日见你家妇人仓皇失措的样子。唉……这男人啊,还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男人在,家里人就有了主心骨……” “是、是。” “见你这满身书生气,是个读书人吧。读书人好,以后可以光耀门楣,我家小孙孙日后便准备供他去读书,到时考个状元回来,老汉我可就做梦都能笑醒了。” 阮思义面色凄然,垂下头,“百无一用是书生……” “怎么能如此说呢?孔夫子老人家都说读书好……当然,咱们穷苦人家想供个读书人出来是不易的。唉,说是如此说,还是生计要紧啊,肚子都吃不饱,瞎想也是无用。对了,你们家是做什么生计的?” “没、没有生计。” 老汉端详面前这细皮嫩肉的书生模样的人,突然理解的点点头,“怪不得你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这么想也岔了,咱们这条街上也有是读书人的,平时帮人写个信抄个书什么的,也能维持生计的,就是日子苦点。勤学苦读,一朝能考上,就能出头了。” 阮思义一愣。 过了会儿,等阮思义走后,那老汉叹了一口气。 阮家那妇人也是可怜,男人是读书人,太过清高,家里日子无以为继。觉得自己说出来会有损男人尊严,居然托他来说上这一番话。 想了一会儿,那老汉便不再想了。 日子终究得自己过,自己摔了跟头吃过亏,才能明悟这其间的道理,希望这个后生能想明白。 …… 阮思义带着犹豫的心态去又在周遭继续晃荡着,这次却是有了目的,而不是漫无境地。 连着看了几日,他心中也有些谱了,回家后翻箱倒柜找东西。 “相公,你找什么?” 阮思义一愣,轻声道:“我记得搬过来的时候,有些笔墨纸砚的。” “你说的是那些啊。”乔氏转身打开一个箱子,抱出来一摞东西,“呶,都在这里了。” 有一块缺了角的砚台,两只笔尖墨已经结块了毛笔,还有一摞白色的宣纸。 阮思义爱好风雅,书房里摆放的书籍和字画都是那种极为名贵的,当初那些人卷物逃跑,最后没东西可卷,便把书房的东西都扫荡了。经过大家各种淘捡,也就给阮思义剩了这点东西。 阮思义神情复杂的摸摸这些东西,没有说话。 第二日他找乔氏要了二两银子,他没说干什么,乔氏也没问。 晚上,他抱了一个特制书箱回来了。是那种一尺半宽半人高箱体,既能背在身后,也能当个简易小书桌的那种。 次日,他便带着这书箱还有笔墨纸砚出门了。 …… 想是容易,做时难。 阮思义背着书箱出门时,还没感觉,等到了他提前看好的地方时,他站那处愣了好半响都没将那书箱放下。 大街上,人群熙熙。两边有小商小贩吆喝着,讨着生计,而他也要在这种地方讨生计了。 阮思义站在那处,一种浓厚的羞愧感与耻辱感侵袭着他的心扉。 “嘿,你这书生到底摆不摆摊子啊?我写了信,还等着有事儿呢。” 他侧首一看,一位年纪五十多的大娘站在那处,不耐烦的看着他。 “摆的,摆的。” 他机械式的放书箱放下,把上面的小凳子取下,又拿下一块薄板垫在书箱之上,并从侧盖取出笔墨纸砚。 墨是事先磨好的,他走路小心,并没有洒出来。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他深吸一口小声开口问那大娘需要写什么。 那大娘像是个经常写书信的,开口迅速说了一段话。 阮思义一边听,一边斟酌,经过润色后,写出人生第一封给人写的家书。写完后,他学着旁人那样,执起给那个大娘复述了一遍。 大娘听完后,连声急道:“你这书生到底会不会写信啊,你这写的什么,都听不懂,你要是不会写,我便找其他人了。” 阮思义面红耳赤,也不知说什么。 他有些迷茫,不懂自己为什么写的不好,他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怎么可能连封信都写不好呢。 他脑海里突然闪电般经过大娘那句‘听不懂’,恍然大悟,忙道:“这位大娘,我再帮你重写一封。” “那这封不算钱吧?” 一般帮人写家书,都是按纸张计费,一页书信,自备纸张只收三文钱,如若不自备纸张则是五文。 阮思义苦笑了一下,道:“自是不用的。” 说着,他便急笔奋书,只是几息间,又一封白话版的家书出炉了。 那大娘看他写的如此快,有点惊疑,“你这没写错吧?我都没开始口述,你就写好了?” 阮思义当然明白这大娘的意思,他记忆向来不错,这才隔了短短一会儿时间,自是不会忘记的。 见那大娘不信,他执起书信,照着口述了一遍。 大娘听完,惊喜的望着他道:“你这书生不错,记性好,你不知啊,我闺女嫁到外乡去了,隔些日子便要去封家书。这街上的写家书的摊子我都写过,他们每次都要我重复几遍才能写完一封的。” 阮思义心里又喜悦又苦涩,道:“谢大娘的夸赞,这个不当什么的。” 大娘摸出一个‘民封’,递给他,“你帮我装起来,封皮写个孙月娇亲启。” “好的。” 大娘拿着信高兴的走了,留下五个铜板。 阮思义看着那五个脏兮兮的铜板,发了好半天呆。。。 183、 番外之阮思义vs乔氏 这一日,阮思义也就写了两封家书,一共得了十个铜板。 直到黄昏来临,街上的商贩都收摊了,他才开始收捡东西装好,背着书箱归家。 在他准备收摊时,斜对面拐角处站了许久的一人,赶忙转身离去,转身的同时抹了抹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泪水。 阮思义到了家,小院里早就燃起了灯火。 乔氏在桌前摆饭,阮思义进屋先去放了书箱。 “相公,吃饭了。” 他没敢去看她,她也没敢去看她。 吃到半途,他从袖子掏出一把铜钱,推了过去。 “相公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钱?” “反正不是盗来的。” 阮思义口气有些不好,乔氏没有说话。他似乎感觉自己口气不对了,声音低低的道:“是挣的。” 那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阮思义似乎听到了哭腔,又似乎没有。 …… 晚上,一张床上,睡了两个人。 他在外,她在里。 搬来这里后,房间只有两个,床也只有两张,阮思义不可避免就和乔氏同睡了一张床。虽说楚河汉界相隔有些距离,但终究是在一张床上。 以前阮思义从未和乔氏睡在一张床上,他嫌她长得不好,娶妻这么多年,挂着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份。 而如今,该走的都走了,最该是离开的她,却仍是在他身边…… 阮思义的心情很复杂…… …… 日子便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 就像那名老汉说的那样,是可以有生计的,却仅是温饱罢了。 随着阮思义摆摊时间越来越久,他的代写书信渐渐也开始有了老主顾。像给他开了第一张那个大娘,就是定点在他这里代写,甚至还帮他带了好几个主顾过来。阮思义每日生意好点能赚百十个文钱,差点的话也能赚个三十多文。 做了一段时间后,阮思义也知道自己画两幅字画挂在摊子上附带卖了。 他以往喜欢附庸文雅,像装裱字画这类都是会做的。做好一副碰到识货的人,可以卖几两的银子的。当然也可能一两月都买不了一副的,毕竟买字画的人都是有点余钱的,自然不会在这种小摊上买的。 时间久了,阮思义每日把挣来的钱给乔氏,自是瞒不过她在做什么。有时候乔氏见他中午不回来,也是会去给他送个饭什么的。 …… 忽一日,阮思义的小摊旁边又多了一个小摊子。 小摊子卖得东西很简单,也就是包子和馒头。 陈妈妈会做点心,包子馒头之类也是会做的。做这个本钱不多,也不怕会亏钱,现做现蒸,有剩余的便晚上拿回去吃。而且这样一来,阮思义中午也有现成的东西可以吃了。 日子久了,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那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和包子摊是一家人,两人是小两口。 对于那个总是默默坐在那里摆摊的书生,其实四周的人观察已久。 无他,总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干这个的人,并且人很沉默,总是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坐就能坐上一日。 刚开始是这样,日子久了,那个书生也会拿出一本书坐在那里默默的看起来。一本线装的书,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边缘都磨卷了。 与之相反,那个包子摊的妇人却是要热情许多。一开始还有些脸皮薄放不开,之后也能和来买包子馒头的老主顾或者周围相邻摆摊的说两句了。 “老板,给我包两个馒头。” “好的,一共两文。” 阮思义投注在手里书的目光往那边移了过去―― 她穿了一身青布衣裙,头上挽着独髻包着头帕。似乎少了绫罗绸缎与满头金翠,人一下便轻省了许多。往日嫌弃的圆墩墩的身材,因为这些日子的操劳,也瘦了许多。红扑扑的脸,挂着满脸的笑,接过对方的铜板,她便收到围裙下的那个口袋里…… 乔氏把铜钱放好,感觉有人看她,一抬头对上他的眼。 他慌忙收回目光,她也是。 “相公,你是不是饿了?” 阮思义莫名有些恼怒,她每次都只会问他这一句,弄得好像他是猪似的。 可这种恼怒是不好言说的,他只能摇摇头。 到了中午,街上的人便少了。 乔氏拿出来一个小风炉,填了些柴进去,从小车上拿了一只瓦罐出来。点火,不一会儿,瓦罐里的汤便滚了。 她上手摸了一下,烫得一缩,忍不住摸摸耳垂,又去拿抹布包了边缘端下来。拿出两只粗瓷碗,把瓦罐里的汤倒了出来。一只碗里倒了满满一碗,另一只碗却只倒了半碗。最后瓦罐里沉底的食材,都被她倒进半碗之中了。 之后,她从蒸笼里捡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装进盘子里。并着那碗汤,一并给阮思义端了过去。 “相公,吃饭了。” 阮思义没有说话,默默的接过,乔氏则去了旁边自己小摊后的凳子上坐下。 正欲开始吃午饭,面前那碗却被拿走,紧接着另一只碗放在她面前。 “那个、相公,我喜欢喝汤的。” 阮思义没理会她,端着那汤便喝了一大口,转身去吃自己的馒头。 乔氏低着头一点点掰着馒头往嘴里喂,没有人看到她其实早已泪流满面。 晚上收摊,阮思义把自己那边收拾好,默默过来帮乔氏收捡。之后,他背着书箱,空出的手帮乔氏推车。 小车看似很小,其实很沉,乔氏一个人推是很吃力的。 这辆小车,她独自推了一个月,偶尔陈妈妈会来帮她,之后的两个月,却多了一个人帮她推。 …… 这日,用完晚饭。 乔氏收拾完桌子,悄悄在桌边放了一样东西。 阮思义看到那东西一愣。 这并不是什么珍奇的宝贝,是一本‘论语’。 对于以往的阮思义来说,是视如敝屣的。可如今,却是他想了许久,都没有舍得去买,亦或是根本没有余钱去买。每日所挣的银钱仅够不饿肚子,而这样一本书却是需要好几两银子。 乔氏放下后便去灶房了,阮思义愣了良久才缓缓伸手去拿那本书。 拿过来后,他摩挲了许久。 …… 夜里。 安静的睡房里,被纱帐圈起来的一方小小的天地。 “其实,你可以回娘家的,不用、不用跟着我一起过这样的日子……” 乔氏大张着眼睛,瞪视着空无的上空,强忍哽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哪儿也不去……” 她以为终于可以捂热了,还是没捂热吗? 乔新兰,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似乎就在身边,又似乎不在。明明离得很近,却又觉得很远。 乔氏小心的翻过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屏住呼吸良久,才泪如雨下。 一哭便止不住了,哭得昏天暗地的。 她以往从来不会这样的哭,她想哭了便会哭得很大声。后来慢慢发现哪怕她哭得声音再大,闹得再凶,也不能让他的目光停驻,她便改了…… 她也是要体面的…… 她可以吃苦,可以过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苦日子,她以为自己会受不住,实质上并没有很难。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坚强,可以面对任何窘境,才发现只是他的一句话,她便再也承受不住…… “别哭……” 黑暗中,有个声音这么说,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 乔氏转过身来,一头扎进阮思义的怀里,放声痛哭。 她哭了很久,边哭边嘴里喃喃,‘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一定不会’…… 这句话她咛喃了很多遍,似乎在说服他,也在说服自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哪怕心里再憋屈,阮思义都没有哭过。可是此时却忍不住嗓音发颤,手发抖。 “别哭……” 实在止不住,最后他用了最原始的仿佛,用嘴堵了上去…… 泪水是咸的,不知怎么,却又多了那么一点甜…… …… 第二日天还没亮,乔氏便悄悄起来了。 陈妈妈起的比她更早,一大早便在和面蒸馒头包子。 面是头一日醒好的,早上起来只用包了现剁好的馅儿,放在蒸笼上蒸好。到时,乔氏拿到市集上去卖,只用下面烧点柴禾热着就好。 “妈妈,你怎么又这么早起来?” “年纪大了睡不着,就早点起来做事。” “妈妈,你跟着我受苦了……” “说什么呢小姐,妈妈不苦。” 两人搭手忙完,天也亮了。灶台是双灶口的,等包子蒸好,一旁煮的稀粥也好了。把蒸笼端了下来,陈妈妈就着火炒了一个青菜,乔氏从腌菜坛子里捡了点酱菜出来,然后便可以吃早饭了。 乔氏端着早饭出来,阮思义正站在正房门处往这边看,眼神刚好撞上出来的乔氏。乔氏脸红了,阮思义脸也疑是红了。 用罢早饭,两人便一起出摊去了。 把摊子摆好,两人坐下歇口气,阮思义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微热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枚煮熟了的鸡蛋。 “呃,你昨晚儿累了,给你……” “老板来两个包子。” “哎,来了。” 看着手里的鸡蛋,阮思义很想说一句,他并没有累着。 184、 番外之阮思义vs乔氏 次年,乔氏生了一个女儿。 阮思义第一次当爹,激动得几日才平复下来,给孩子起名叫阮承希。 日子继续日复一日的过着,因为多了一个吃饭的嘴,生活更加窘迫起来。 阮思义穷则思变,到处找可以赚钱的活计。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一个抄书的活儿,酬劳虽不高,但好在是长期的。 等女儿二岁的时候,乔氏提议离开京城,回阮思义原籍陕南。 “你既然决定想朝那个方向走,早晚都要回去的。” 阮思义默然,之后便开始收拾卖了宅子,迁徙回老家去。 历时一个月,一家四口才到了陕南的蔚县。 其实阮家在蔚县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阮思义长这么大从来没回来过。可就如同乔氏所说的那样,既然有那种想法,总是要回来的,晚回来不如早回来。 一切都需从头开始。 幸好京城那宅子卖了三百多两银子,一时倒也不怕手头没钱。 住的宅子是租的,乔氏和阮思义观察了许久才选择住在这里。这里靠近市集,又够僻静,干什么都方便。 乔氏的包子摊重新开张,阮思义代写书信的摊子却是没有开,乔氏让他好好念书,争取明年能考上秀才。这一年的吃喝花用,卖宅子的钱可以用上许久。 是的,他们返回原籍也是为了如此。阮家的爵位被夺了,自是不在不能参加科举队列内。 阮思义一门心思扎进在学问里,乔氏出去摆摊,他便读书偶尔帮陈妈妈带带女儿。瞅着乔氏快收摊了,他便去接她。 次年,阮思义信心满满进了考场,却没有考中。 结果下来后,阮思义颓废得厉害。 十八岁之前,他是先生口里的好苗子,诗词歌赋制式文章样样不差,之后灰心丧气丢下学问许多年,如今却似乎捡不起来了。 他不愿再考,准备继续摆摊养家糊口,乔氏却骂他说,难不成你十几年梦想终于有一日可以摆在你面前,你却认怂了吗? 是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心底最渴望得到的,这种渴望从他开始拿笔就有了,却苦于身份所限,只能压于心底。 是啊,他怎么能认怂呢? 他能抛下/体面、颜面,抛下二十多年来的尊荣,成为一个落魄的代写书信的书生。他所有的自尊心气骨气都丢了,现在他又有何输不起的呢? 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之前的几年早已将以前的那个风流蕴藉的阮四爷碾轧尽碎,他能把自己一点点再拼凑起来,如今又何惧从头再来! 一年、两年,第三年阮思义终于考上了秀才。 次年参加乡试,落第。 此时的阮思义已经完全可以平静的面对失败了,他的心性已被世俗磨砺得极好。他找了家私塾,一边当夫子给人授业,闲暇之余帮乔氏照应包子摊。 这三年里,乔氏再度有孕,生下一子,取名阮致远。 三年的积累,阮思义再度下场,此次一举得了乡试的解元。 整个陕南都震动,阮思义却是带着妻小悄悄回了京城。 辗转七年,再度回到熟悉而又陌生的京城。 阮思义在曾经居住的贫民区买了一处房屋,虽不是当年卖掉的那一座,却是离那里极近。许多街坊都不认识这户才搬来的人家,只有老街坊们还记得当年那个当街摆摊的书生,还有那个书生身旁坐着的包子老板娘。 没人知道,今时今日当年那个书生已经不是那个书生了,而是在此次秋闱中轰动整个陕南的解元阮思义。 陕南离京城太远,解元在这个掉个招牌下来都能砸几个小官的京城,也太过渺小。 京城开始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举人同聚京师,准备在次年春闱一朝登入天子门生之列。 与此同时,阮思义却是又跑去当街摆摊了。乔氏的包子摊没有再开,她要带两个孩子,实在没有空闲。 景泰十四年春二月,春闱照期开试。 阮思义初九那日进了考院,十七傍晚才出院。乔氏早就雇了马车在考院门口等着,阮思义上了马车就一头扎过去晕了,乔氏心疼的直抹眼泪。 阮思义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连续九日的高密度的应试把他的体力与精力都耗尽,之后便是等待放榜日了。 二月下旬放榜日来临,阮思义中贡士第十二名。 三月十五殿试,崇政殿内,大熙皇帝陛下景帝坐于正中殿座上,下处是密密麻麻的贡士们。 对于景帝这个大熙的皇帝,众贡士都是慕名已久,此时见到景帝就坐于殿上亲自主持这次殿试,大家都是群情激奋。 能不能成为天子门生可就看这一遭了! 与众人相反,阮思义却是心情复杂。 龙椅上的这个人一手毁了他的家,而如今他却在他的主持下参加殿试。 时也命也,可他却是对这人恨不起来,因为他能成长为今时今日,又何尝不是这个人功劳。而当日的侯府之祸,又何尝不是人自己作的! 按下心绪,急笔奋书,十四年的努力可就看这一遭了! 殿试毕,次日阅卷,再次日放榜。 这一次,阮思义再度名动京师,被大熙皇帝亲笔点为新科状元。 跨马游街后是传胪大会,阮思义一时风头无二。 似乎没人忆起这个人就是当初锦阳侯家那个不成器的嫡次子,连他的同胞兄弟阮思明在跨马游街当日也曾围观过,却是不能把这个两鬓霜白面容清癯的新科状元,与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并早些年就不知去哪儿的弟弟联系起来。 自是有人问过状元郎是否娶妻。 新科状元答道,家有拙荆,成婚已二十余载,锦瑟和谐,举案齐眉。 …… 无人知晓,在阮思义参加传胪大会之时,有一妇人对着晴空默默流泪,嘴里不住喃喃:“爹,我赌赢了,十四年,我花了十四年……” …… 状元只是风光一时,之后还是要归于沉寂的。阮思义被封授为翰林院修撰,先熬三年,三年期满再做其他。 …… 这三年很平静,阮思义每日来往于家中与翰林院之间。 这期间,阮思义有与自己的岳父吏部乔尚书碰过面,两人却是置若罔闻,仿佛没有这层关系。 这期间,乔氏辗转在娘家与夫家之间为难,最终她暗中拖人给娘家送了一封信,信中只说了一句话,恕女儿不孝! …… 三年过后,阮思义被外派为苏州知府。 即将离开京城前一日晚上。 黑暗里,阮思义望着身边连着几日辗转反侧的乔氏,道:“又要再度离开了,你不回趟娘家吗?” “我……” 阮思义伸手拍拍她,轻声道:“明早去一趟,不用顾念我。” “相公……” …… 次日天未亮,乔氏坐车疾行尚书府,乔尚书及其夫人抱着女儿痛哭一场。 乔夫人嘴里不住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十几载都不归家一趟……”骂完又心疼呼道:“……我的女儿受苦了……” 哭罢,三人坐下说话。随着乔氏的讲诉,乔夫人不住的抹泪,乔尚书不住叹息,直至最后,乔尚书道:“终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能有出息,你日后也不会受苦。” …… 直到近午的时候,乔氏才匆忙坐车离去。没有反转回家,而是直奔京郊码头。 码头那处,有一艘官船正在等候。 乔氏上船后,船起锚航行。 阮思义和乔氏站在船尾处,均遥遥望着那气势磅礴的城池。 乔氏抹着眼泪,“我实在是不孝……” 阮思义将她揽入怀中,叹息道:“等咱们再次回来,就去拜访岳父岳母。” “相公……” 阮思义安抚的拍拍她,没有说话。 “其实……”乔氏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从未告诉过你……” 阮思义深深的望着她,道:“我知晓。” “你知晓?”乔氏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阮思义点点头。 其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也许当时只是当局者迷,可之后慢慢却是想明白了。只是总不能忘记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忘不了他感觉自己濒临将死时她憔悴的脸,忘不了他出去走走她以为他失踪了拉着他又哭又笑的脸,忘不了她最困难时一碗汤还要把好吃的捞给他自己只喝汤,忘不了她辛苦卖包子攒了几个月给他买了一本书…… 所以,即使有欺骗又能如何呢,什么样的欺骗能做到如斯?如果这么多的均是欺骗,那么他被欺骗的甘之如饴! “……其实那时候我是很恨你的,恨不得看你倒霉,我才能畅快些……我当时告诉自己,我一定要狠狠的报复你,让你失去一切,让你喜欢上我,然后我再抛弃你而去,让你痛苦……可最后却是后悔了……” 从那一日她悄悄尾随他第一次当街摆摊,看他窘迫,看他沮丧,看他勉力支撑……她便后悔了! 她才发现他终究是她命里的劫,他窘迫,她心疼,他沮丧,她泪流满面……她已经爱他爱到骨子里,舍不得,丢不下,割不去,忘不掉…… 其实乔家是愿意接济自己女儿并女婿的,哪怕是乔尚书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从未对女儿好过的女婿,毕竟吃苦受累是自己女儿。是乔氏一力阻止不让,告诉父母如果他就是块儿烂泥,那就让他烂到泥泞里。给她三年时间,如果他是块儿烂泥,她就和离回家…… 其实她对所有人都说了谎,她是为了报复而去的,却在伊始就一败涂地…… 她明明有银子,却把他逼到无路可走。他们明明可以有好的生活,她却故意逼他窘迫…… 乔夫人塞给乔氏的银票,乔氏犹豫过无数次想拿出来,最终还是压在了箱底,直至至今再未去触摸过。 这些年乔氏看着阮思义一点点的改变、蜕变,享受着夫妻恩爱同时,她愧疚难当……一直未说出口,因为怕…… 怕说出来,这美好的一切都成了梦! 乔氏一字一句的说着,把这些年缠绕自己已久的梦魇都说了出来,包括自己的心路历程。 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不知何时,阮思义也是泪湿衣襟。 他将乔氏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一直以来,都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却总是觉得这句话太浅薄。现在,我郑重的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如若能重来,我定不会那样。” 乔氏又哭又笑,道:“没关系。” 一句没关系,道尽了乔氏心里的所有酸甜苦辣,包括当日的怨恨,包括之后的释然,包括之后的认命。如若今时今日必须是之前的种种所换,她心甘情愿。 终究在成婚初始,他有错,她何尝不是也有错。之后两人渐行渐远,她错误更甚…… 她终究凭着自己的努力换来了一个真正的相公,在这十几年里,乔氏明白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明悟过的东西,那就是以真心换真心! 而此时,她才是赢了,真正的赢了,她赢了上天,赢了命运的捉弄! 未来还在继续,幸福在这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