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无战事》 第一章 龙虎关 遇‘银人\’ 泰康三年,冬,大宗国北境,古林山脉一带,大雪连绵了数月,直到现在,北境仍然是万花狂翔,乱羽纷飞的白色世界。 在龙门关外的一条狭隘,崎岖,颠簸的官道上,一群穿着武官、亲兵服饰的人正在艰难的行走。 骑在最前头的一匹黑马上的是一名四品武官,这个满头白雪的中年人站在一片高地上,茫然的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切,心里暗叹:如果这里再发现不了‘银人’的踪迹,我沈良的官运就算是到头了。 这位体格健硕、魁梧,浓眉大眼,国字脸,一脸英气,却因为长年累月、风餐露宿的而日渐憔悴的中年人,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致。 在这三年来,他奉旨在大宗国的北境一带,寻找传说中的诅咒之地,而所谓的‘银人’就是看守诅咒之地的人,找到他们,由他们带路,或许才有希望找到诅咒之地。 哪怕是只找到了一个‘银人’,让皇上和内阁大臣,以及朝廷百官看一看,如今‘天冥司’外巡三年来,已经小有成就,那么自己这三年来的努力就没有白费了,自己的官位和性命便可以保住了。 文渊阁大学士,兼任刑部尚书的高俊,五天前送来了一份六百年加急,在信中,他告知沈良,如今朝廷中,弹劾他的奏折已经堆满了内阁签押房的桌子,若不是他一直压着不发,现在皇上羁押、撤职的君令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沈良太感谢这位位高权重,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老前辈了。 他也开始后悔当年自己的年轻气盛,执拗,执意要带着‘天冥司’的人马外出寻找诅咒之地。 如果不是这个错误的决定,自己还有眼前这些属下,长随,年轻轻的亲兵们,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时候,肯定围在暖烘烘的炉子旁吹牛,喝酒,聊家常。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现在是破釜沉舟的时候,沈良坚定的目光目视着周围的一切,他怀中的罗盘已然在悄悄颤动,罗盘的振幅很明显,按照理论上推断,这一片隐藏着上百名‘银人。’ 他这么想,可他的属下官兵们又是另一个想头。就连沈庭,这个曾经被自己拯救于水火之中的少年修士,都抱着质疑的态度。 沈庭虽然也姓沈,但和沈良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是破落的修士后代,整日游手好闲,利用一些祖辈的修士手段,坑蒙挂骗,被人举报,押送到官府,因施展妖术,祸害百姓的罪名被关入大狱后,等待着秋后处决。 而三年前,沈良出任寻找‘银人’的钦差职务。正好在用人之际,便将他救出。 之后,沈庭就随着天冥司一干人等来到这个天高地寒的古林山脉。 蹲在沈庭旁的精瘦少年,名叫关小松。他和沈庭同病相怜,不过他是因为施展妖术,偷看女人洗澡被关入大狱的。 这两个好色,无耻之徒,现在因为寒冷,瑟缩的蹲在一起,呵着气取暖。 关小松嚼着一块坚硬如铁的牛肉干,瞪着沈庭催促道,“庭哥,快点用火符来点火,我他娘的都快要冻成肉干了!” 沈庭也早就想这么做了,他也冷呀,只是方才行军赶路,他无法静下心取火,现在那位沈大人正在望雪沉思,自己和小伙伴们正好取火取暖,岂不妙哉。 关小松的这个建议,立刻引起了周围几个少年亲兵的响应,找柴火的找柴火,找松油的找松油,不一块儿,柴火和松油都堆在了一片雪地上。 沈庭先打了个哆嗦,苍白僵硬、干裂的手从腰带里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符咒上笔走游蛇的画着符咒,这便是火符咒。 他闭目之后,唏嘘几口寒气,然后叽里咕噜的念了几遍咒语,数次之后,那符咒上虽然冒起了白烟,却不着火。 周围的几个冻死鬼一样的亲兵,干等着眼,急的溜溜转。一个个心急如焚的催促道,“快点呀,庭哥,你再不着火,老子就要发火了!” “别那么没素质,庭哥,别听他的,静下心,集中精力慢慢念,只是快点好吗,我看沈将军马上又要下令上路了!” 周围的亲兵,长随,包括关小松在内,你一言我一语的,无不是冷的受不了,想着快点来点火,暖和暖和身子。 可是他们越急,沈庭就越没有动静,最后只听他失落的叹了口气,道,“对不起了,各位,今天我不行,不在状态!去问杨守备吧,去问他要火折子吧!” 关小松第一个为难道,“要火折子不是要他的命吗,还记得三天前,唐阿宝那个傻小子,连人带马,以及一大包火折子都滑到山崖下了,现在火折子比油和盐都紧张。只有沈军门下令,才能动用那枚火折子!” 旁边一脸麻子的刘大牛叹道,“唐阿宝真他娘的倒霉,偏偏轮到他过悬崖的时候,遇到了雪崩!哎,人没了,火折子也没了,修士又是他娘的二流货色,我们就等着冻死吧!” 关小松一听就不愿意了,他不单是因为刘大牛骂沈庭,而且自己也是修士,而且比沈庭更二,所以他立刻勃然大怒道,“蠢牛,你骂谁是二流货色!” 刘大牛身强体壮,高大如牛,他一站起来,比关小松高一个头,巨大的身影笼罩在关小松面前,气愤的骂道,“骂的就是你,怎么着?” “你!你!你!”关小松很生气,却又很无奈,他知道自己不是刘大牛的对手,只好默不言声的轻哼了一声,道,“冻死你这条笨牛,庭哥,我们走!” 刘大牛得意洋洋的骂道,“怎么着,二流货色,胆小鬼,跑什么呀,不服来较量较量!” 旁边的古扬劝道,“好了好了,自家人和气一点吗?前面就到龙虎关了,那里有一处驿站,别说火折子了,热水,青菜,面条,热腾腾的白米饭不都有了!” 这时候,有人提醒道,“喂,别忘了,三年的期限已经到了,我们还没有找到‘银人’呀,恐怕龙虎关的驿站里不但有热水,热饭,恐怕还有刑部的人拿着铁链在等着我们了吧!” 关小松原本已经走远,一听到自己又要被刑部的人捉拿,立刻气冲冲的骂道,“他娘的,银人本来就是不存在的,皇帝老儿整天待在后宫里异想天开,叫我们这些倒霉鬼出来忍饥挨饿,这公平吗!” 这是大胆之言,也是辱君之罪,但这些人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又知道关小松说的不假,而且也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一时间,一个个都沉默不语了。 就连一向鄙视落魄修士的刘大牛也似乎赞同的点点头,随后又无奈的叹息一声,低下头,眼睛湿润润的,有点想哭的冲动。 沈庭拍拍关小松的肩膀,劝道,“消消火,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沈庭突然想到一句广告词,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xx车,但那是他原本世界的话,说出来,这个叫做冥界世界的人怎么能听得懂呢。 也是三年前,他因为血癌化疗失败,死在了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被病痛折磨了两年的他,痛不欲生,死亡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现在看来还是一种涅槃重生,重新开始。 但这种开始似乎也维持不了多久了,他又要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找不到银人,他和他的兄弟们就要被以欺君之罪,处死! “有屁的路,都是他娘的骗人的,”刘大牛一个魁梧强壮的硬汉,说到这里,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蹲在地上捂着泪哗哗的脸,抽泣道,“我想娘了,我想妹妹了,啊,谁让我能在死之前再见她们一面!” 硬汉也因为想家而潸然泪下了,在瑟瑟寒风中,亲兵们一张张被冻得乌紫、僵硬的脸,也有了血色,却更加黯淡了。 沈庭心情更加复杂了,劝道,“都是我不好,没把火符引燃,害的大家又想家了!” 关小松在这一刻,似乎也恢复了平静,他走到刘大牛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大牛,别哭了,别担心你家人了,你妹妹不是说好了由我来照顾的吗,你娘有些老了,实在嫁不出去,就让给沈庭,他身体虚,老一点正合他的口味!” 他刚说完,亲兵轰然一笑。 “去你的,”刘大牛一边擦眼泪,一边推了关小松一下。 大家都在发笑中,前方的士兵突然骚动起来了。 一个精瘦的探兵,慌忙的从前方派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快,快,前方发现‘银人’了!抄家伙,开始围捕!” 第二章 破釜沉舟 一听到有‘银人’的下落了,这好比让这群已经绝望的邱八爷找到了一丝生存的希望,哪有不经尽力的,拿起佩刀,长戟,短斧,跟着队伍展开拉网式搜索。 大雪依然没头没脑,纷纷扬扬的下着,似乎有意和这群捉拿‘银人’的士兵们作对。 沈庭和关小松因为是修士身份,所以装备上额多了一个罗盘,他一边跑,一边拿出罗盘指挥方位。但这种测定‘银人’方位的罗盘,只有在大密集‘银人’聚集的时候才有明显的效果。 方才发现‘银人’的探兵说了,只看到一个‘银人’,而且还是一晃而过,可见银人奔跑的速度极快。 这白茫茫的世界,天是白色的,山是白色的,树,草和石头是白色的,银人也是白色,真不知道那探兵看错了没有。 沈庭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罗盘,罗盘指针摆动的幅度极其微小,都有可能是自己冻得发抖手臂引起的震动。 几个亲兵围在他的身边,急不可耐的问道,“庭哥,银人到底在哪儿,你快指个方位,我们好去追呀!” 沈庭看着振幅极微的罗盘不知如何回答,关小松打圆场道,“各位兄弟,不要急吗,勘测银人方位是个技术活,我们庭哥得动用丹田里的灵气,崔动罗盘来寻找,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句话其实是关小松瞎编的,旁边冻的涩涩发抖的士兵们也半信半疑,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沈庭,他赶紧动用丹田里的一丝灵气,传送到罗盘上。 只见雪花狂舞的山岗上,沈庭集中全部的精力,憋着气,目光狠狠的、直直的盯着罗盘,直到他苍白的脸色憋的通红,身体发颤,眼见他就要一口气憋死过去,突然,那罗盘的指针豁然一动,朝着西北的方向指去。 “西北方,在那边,快去追!”刘大牛惊喜蹦的老高,抄起大刀就跳了去,其余的士兵们也不迟疑,兴奋的追去。 直到这一刻,沈庭突然感到鼻子里又腥又热,一股热流汹涌袭来,等他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时,才发现自己鼻子流血了。 关小松赶紧扶住他,担忧道,“庭哥,你怎么了?” “没事,用力过猛,用力过猛,休息一下就好了,小松,不要管我了,赶紧去追银人,追到了立了头功,你他娘的也能混个把总当当!” 关小松看着沈庭惨白的脸,像是死人一样,这个时候居然还为自己考虑,不免有些感动,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湿润了。 “别说话了庭哥,坐在这边的石头上,好好休息一会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作为这支队伍里仅剩下的两名修士,他们现在可以说是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了。 在这个叫做冥界的世界,修士的地位可不是几千年前可比。 八大冥王和人族一战已经过去三千年之久,修士这个职业在历史长河里不知为什么逐渐没落了。 不知道三千年前那一战,有能耐的修士都死光了,还是高深的修士都躲起来,韬光养晦了。 总之,现在所谓的修士都只会一些小把戏,有的干脆什么都不会,只会装神弄鬼的,利用今天所讲的物理化学反应,来哄骗钱财,所以在这个时代,修士就是名副其实的神棍,就是骗子。 尤其是在大宗国,农民的地位原本就够低下的了,而比农民更低下的就是那些带着奴籍,专门从事婚丧乐事的戏子,妓女,连田都不配种的人,但比这种奴籍还低一等便是所谓的修士了。 如果奴籍的社会地位为零的话,修士的社会地位只能算是负数了。修士在这个世界,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至于修士地位为何这么低下,有人说是因为神灵在惩罚他们,也有人说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的,不务正业,十分受人鄙视。 在这个世界,如果你要恨一个人,你不会诅咒他子子孙孙男盗女娼,你只会骂他祖祖辈辈都做修士,这才是最恶毒的诅咒。 精疲力尽的沈庭带着一腔热血来到这个世界准备重新做人,可没想到他现在连个小偷的地位都不如。 天寒地冻之间,朔风凌冽,寒风带着雪粒灌入人的脖子里,直冷的人骨头都要散架了。 沈庭呆滞的眼神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无力的喘息间,耳朵旁发出阵阵的轰鸣声,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眩晕的让人不敢睁眼,直到他完全昏睡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块破草席上,而关小松则跪在一堆篝火旁,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刚被臭骂了一顿。 当沈庭完全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关小松就跪在沈良‘都司’的面前。 沈良坐在一块破石头上,沧桑憔悴、干裂的脸乌沉沉的瞪着他,凶光毕露。 都司本是朝廷正四品武官,因为三年前,沈良毅然拦下了寻找诅咒之地的艰任,所以泰康皇帝一感动,升他为从五品游击。 还是高俊好说歹说才让当年血气方刚的沈良辞去封赏,说是要等寻找到‘银人’,胜利凯旋的时候,再接受封赏,这也为自己以后留下退路。 沈良现在才明白,还是高俊老相国深谋远虑,用心良苦。也为自己当年的冲动,心高气傲悔恨不已。 沈良旁边站着的是正五品守备——王光义,他指着垂头丧气的关小松骂道,“你也配叫修士,啊?你也配?他娘的,我们天冥司大鱼大肉的养你们这群臭修士,到关键时候一个个连个屁用都没有,草!沈军门,标下建议把这两个废物修士就地正法,以示军威!” “对,杀了这两个废物!浪费粮食,还不如带条狗有用!” “杀了这两个狗日的,整天在我们面前神神叨叨,装神弄鬼的,老子早就看不惯他们了!” “哎,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百无一用是修士才对!” “对,坑蒙拐骗,偷看女人洗澡行,干正经事都是他娘的废物!” 见众人都喊杀喊打的,刘大牛低着声音劝道,“别呀,各位兄弟,刚才不是沈庭帮我们指定方位的吗,刚才各位也都看见银人了,只是他跑的太快,我们没追到而已!” 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才想起地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沈庭。 王光义咆哮道,“那又怎样,现在银人跑了,抓不到,咱们都得死,不如先让这两个臭修士做垫背!” “我同意,杀,杀杀!” 一人起哄,众人皆怒了,沈良这时高高举起右手,示意安静,他用那双黑瞳瞳,闪烁着光芒的瞳仁闪了沈庭一眼,问道,“你现在还有能力帮我们找到银人吗?” 沈良如此质问,沈庭哪还敢躺着,赶紧吃力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头紧贴着地上,瑟瑟发抖道,“沈军门,请给标下一夜的时间调节气息,第二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再帮军门和兄弟们,找出银人的下落!” 沈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带着满脸的疲倦看着破庙外缓缓降临的夜色,忧虑的说道,“就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王守备!” 他突然喊了王光义的名字,王光义赶紧应声道,“标下在!” “把剩下的灵气丹赏给他们,帮助修士们恢复灵气!” 王守备为难道,“军门,这可是最后两颗灵气丹了,是准备给兄弟们捉拿银人受伤时,疗伤救命用的呀,给这两个废物,似乎也太暴殄天物了!” 他话音刚落,沈良突然转过凶恶的目光,瞪着王光义,用极其阴森的目光震慑着他,质问道,“现在连银人在哪都找不到,还谈什么大战一场,等到明日,如果再找不到银人,我们这些人就要回龙虎关自首,等着刑部的人押着我们去‘京都’问罪吧!”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感觉,看来生与死,荣与辱就在明天了。 最后一夜,最后一餐,沈良命令将所有的咸鱼腊肉,菜蔬,美酒都拿出来,让大家好好的吃一顿。 最后一餐果然丰盛,就连一向饱受鄙视的沈庭和关小松二人都吃的酒足饭饱。 等到大部分的士兵都休息,只留下一些值的守卫时,沈庭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他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但只能在这个破烂的院子里活动,院门口是守卫戒严的士兵们,是不准人外出的。 一是为了士兵们的安全,二十为了防止有人趁着夜色逃跑。 沈庭只能在院内转转,夜深了,外面黑瞳瞳的,只有屋檐下几盏昏暗的西瓜灯发出微弱蜡黄的烛光。 雪已经停了,沈庭在静谧寒冷的院子里茫然的打量四周,他这才发现这里并非是荒废的农家,还是一座破庙。 破庙士兵们都窝在正殿打地铺休息,只有沈良和几名武官在东厢房休息,西厢没见到有人去住,但依然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他正疑惑,沈良突然从他的后背走来,立声道,“今天这么累了,还睡不着?” 沈庭一转身发现是沈良,赶紧行礼。 沈良一把扶住了他,笑道,“免礼吧,我知道你是有心人,一起跟我西厢房看看吧,其实今天我们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 第三章 强大的修士 沈庭亦步亦趋的跟在沈良后面步入西厢房,门口的守卫替他们打开了木门,只听见吱悠一声,门开了,一股似兰非兰的香味扑面而来,并且这香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气息。 沈庭的感觉最为明显,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好默默的踏入房间。 西厢房空荡荡的,里面原本破旧的桌椅已经被士兵们清理出去了,只留下一堆杂草和一个破草席供人睡觉。 一盏幽幽的烛火在一个陈旧的凳子上冒光,烛光在寒冷的空气里呈现一种深绿色,像是鬼火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毛。 沈庭起初进来,只看见北墙角的草堆里蜷缩个东西,可能因为害怕或者寒冷而瑟瑟发抖,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头发散乱的女子。 看样子,还算清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很瘦,很憔悴。一张还算俊俏的脸蛋被灯光映得惨白,黑如玛瑙的瞳孔里充满了憎恨和怨毒。 在这样一座廖无人烟的荒庙里,如果是一个人,如果不在白天,沈庭看到这副场景,肯定会被吓得掉头就跑。 “她…她是人还是…”沈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良显然要淡定的多,他干裂的、留着八字胡须的嘴角显露出神秘的微笑,反问道,“你们修士都不知道,本‘都司’怎么会知道?” 女孩听到他们的对话,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从散乱的头发间抬起那张让人惊悚的黑瞳,闪了一下眼前的两人,随后又迅速的缩了回去。 沈庭在极短的时间里,极力的平复内心的恐惧和紧张,等到不再那么害怕之后,他恍然明白了沈良刚才说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去试探一下女孩的身份。 他从沈良的手里接过了‘方天镜,’接着缓缓朝着墙角走去。 女孩因为他的靠近突然间变得紧张了,蜷缩的更加紧凑。沈良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扫了一眼手中得方天镜。 这种‘方天镜’的材质以‘吞金石’为主要材料,价格十分昂贵,做工也极其复杂,成椭圆形,暗绿色,半透明,厚度在半寸左右,整体大小不过成人半个手掌,所以沈庭一只手便可以拿住。 拿好拿,但用起来却十分困难,这和使用轮盘一样,想要让它发挥作用,则需要动用丹田里的灵气,催入其中,然后折射出一种淡绿色的光芒,光芒之内,如果使用巫术或者道术易容的修士,或者善于伪装的银人,瞬间便可以现出原形。 沈庭第一次见到这宝贝的时候,总觉它和西游记里的照妖镜有点像。但它用起来却很晦涩。 白天为了动用灵气崔动轮盘找出逃跑‘银人’的方位,就差点要了沈庭的小命,现在这‘方天镜’比轮盘崔动难十倍不止。 他虽然尽力而为,但效果很不如人意,半个时辰之后,沈良失落的甩袖子离开了。 沈庭一脸惨白的瘫坐在地上,缓缓放下手中的‘方天镜,’轻吁了口气,像是如释重担,又像是无奈透顶。 他正在不知所以的发着呆,突然木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被两名门卫粗鲁的扔了进来。 门卫见人影落地之后,大骂道,“妈的,真是两个没用的废物,臭修士,听令!沈军门命你们两个废物在明日天亮之前启动‘方天镜,’如若不然,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木门砰地一声,死死的关上了,房间里只留下两个落魄修士和一个受了惊吓的神秘女孩。 寒风从窗户的缝隙吹来,青绿色的烛光在冷风中跳跃婆娑,十分的诡异。 原本昏睡的关小松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突然弹了起来,一脸的惊愕,道,“妈的,终于走了!老子要不是装死,今晚就会被这些家伙折磨死!” 沈庭心事悠悠的说道,“小松,你又去惹是生非了,我不是说过了嘛,这帮邱八爷都不是善类,和他们沾边,吃亏的只能是你!” 关小松一脸灰青色,抹了一把鼻子里的血,无所谓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油布包装,打开一看,是几块卤牛肉干。 “庭哥,明天就是我们的大限了,死之前,我不得吃饱了再上路嘛!” 关小松捻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咀嚼时,很是一副津津有味、很享受的模样。 “恩!不错,庭哥,你也来一块!” 沈庭看着油布里包着的香碰碰的卤牛肉,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怎么了,庭哥,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这不是你经常说的吗?”关小松说话间,无意间用余光扫视到了墙角的小女孩,立刻吓得连滚带爬的后退,大骂道,“妖女,你怎么还没死?你白天害的我还不够惨,晚上还来坑我!” 沈庭道,“你们见过?” 关小松充满悲痛的回忆道,“今天还不是因为她,我才被骂的。今天白天,经过庭哥你的指点,天冥司的人找到了银人逃跑的方向,他们一起围捕,将银人围捕到了这个破庙里。但当所有人冲进破庙的时候,却不见银人,只有这个小女孩躲在这里!” 这么一说,沈庭终于明白了白天关小松为何被骂的狗血喷头,原来大家都怀疑这个女孩是银人伪装的,但当时军中唯一的修士关小松却不能动用‘方天镜’让女孩显形,这才惹恼沈‘都司’和将士们。 “难道她真是银人?” 沈庭突然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恐惧,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两人目光森森的注视着墙角的女孩,那种警惕加恐惧的模样简直没法形容。 不知过了过久,这样静的连根针都能听见的空间里,女孩突然打破了沉默,问道,“牛肉可以给我吃一块吗?我好饿!” 沈庭和关小松面面相觑,沈庭给他递眼色,关小松死活不同意,这几块卤牛肉真的是他用生命换来的,他绝不会把它们给一个陌生的、还有可能是银人的女孩。 几番争执之后,沈庭突然燃起一抹残酷的微笑,道,“小松,你不知道吧,银人最爱吃的是人的心脏,你不给她牛肉吃,待会她真的饿的受不住了,就会吃我们的心脏,你真的愿意丢了西瓜去守护一颗芝麻?” 关小松听得半信半疑,看了看女孩舔着嘴唇的样子,一阵心慌。 女孩道,“我不但知道你们是修士,我也知道你们再找银人,只要你给我吃的,我愿意帮助你们!” “帮我们找到银人?”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女孩摇摇头,道,“帮你们离开这里!” 关小松突然诡异的一笑,道,“你不就是银人吗?还贼喊捉贼,等到我们庭哥明天恢复了灵气,打开了‘天方镜’,你这个妖女就原形毕露了!” “我不是银人,银人根本不怕冷,你看看我,要不是你们给我的棉衣,我差点就冻死了!” 关小松一点也不相信的她的话,叹道,“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些老修士告诉过我,你们这些银人最会说谎话,糊弄我们!” 这样说来说去,女孩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清秀的眉棱骨一跳,似乎就要动手的样子,这下可真要把两人吓坏了! “银人要吃我的心啦,快救命!” 关小松哭爹喊娘的求饶,沈庭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这个时候,房间里却突然散发出一股淡绿色的光芒,关小松回过头来的时候,竟然发现那面‘方天镜’已经到了女孩的手中,而且在她掌心中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女孩默念的咒语间和纤纤细手灵动的摆动下,方天镜渐渐的收回了淡绿色的光芒,恢复如常。 “她是修士?”沈庭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关小松迟疑的问道,“你不说她是银人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关小松一边回忆,一边执拗的说,“你分明刚才就说过!” “我没有!” “你有!” 女孩突然不耐烦的制止道,“你们别吵了,我没有在方天镜中显现,你们现在可以相信我不是银人了吧?” 两人同时沉默不语,这个女孩竟然是修士,而且还是强大的修士。沈庭记得,原本一起跟着军队的修士一共有八人,其中三人是天冥司里的老师傅,只有在那三位老师傅一起动用灵气崔动下,才有可能启动方天镜,这个女孩为什么一个人就可以… 她为什么会这么强大… 女孩根本没有心思考虑两人的匪夷所思,只是尴尬的吞了一下口水,摸了摸饿透了的肚子,问道,“现在可以给我一块牛肉了吗?让我吃饱了,我今晚就带你们逃走!” 第四章 灭顶之灾 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份竟然也是个修士,而且她非常之强大,甚至超过天冥司里的专业修士。照说遇到了这样的强者,两人应该削减了脑袋巴结她的,可现在她却用如此哀求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人。 沈庭觉得的心酸,向关小松挤了挤眼,关小松思虑再三,随后依依不舍将油布里的一块牛肉递了过去。 沈庭看他的样子,像是把心肝割了给别人送去一样。可饿极了的小女孩却丝毫不顾及关小松的不舍,一把将油布夺了过去,然后囫囵吞枣的将剩下的牛肉干都吞了下去。 关小松立刻傻了眼,但眼看着牛肉被人吃光了,却毫无办法,他只能痛心的皱了皱眉。沈庭安慰道,“别伤心了,等逃出去,我请你吃烤全牛!” 小女孩意犹未尽的透了口气,埋怨道,“味道还不错,就是干了点,差点把我牙都咬碎了,不过这种时候,本姑娘也只能这么讲究了!” 沈庭道,“这还像句人话,快说,你准备怎么让我们逃…” 说道逃字,沈庭刻意的将声音压低,然后还不放心的朝着木门口看看,见外面的守卫没有反应,才放心。 女孩向他们摆摆手,命令道,“你们先转过身去,容我运功!” “你该不会趁我们转身之际,打晕我们吧!”关小松不放心的说。 女孩被人质疑,显然很不高兴,骂道,“我上官玉儿走南闯北,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你们不要小瞧人好不好,快转过身去,快点,你们还想不想快点离开这里!” 两人半信半疑的转过身去,沈庭多了个心眼,他转过身来时,借着烛光,看着墙壁上上官玉儿的影子。 看着她也转过身去,似乎从胸口里掏出一个瓶子,然后拧开了瓶盖,使劲的向嘴里倒着什么液体,显然瓶子里的流体被喝光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倒出一滴,然后收工。 “好了,都转过而来吧!” 两人转过身的一刹那,只见上官玉儿气运丹田,随后双掌一合一张,她面前的空气中立刻出现了两片悬浮的金黄色气流,气流成矩形,一米多高,半米宽,悬浮在半空中。 上官玉儿得意的命令道,“你们两个走过来试试!” 两人像傻子一样走到了金黄色气流跟前,随后任凭他们如何再奋力前进,再也走不出半步。 “不要再试了,这两块金盾,能够挡住两头疯牛,好了,现在你们去开门,我们今晚就用这气流金盾捆住外面的士兵,然后逃走!” 沈庭和关小松立刻变得欢欣鼓舞,这算是绝境重生了。 两人正开心的走到门前,怀着兴奋和忐忑的心情打开木门,只听见身后扑通一声,上官玉儿突然倒在地上,气喘吁吁,脸色煞白的瘫坐着。 沈庭赶紧把要开门的手缩回,然后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地上瘫坐的上官玉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关小松道,“你不是又饿了吧,我可没有吃的了啊,刚才的牛肉可真是我最后的余粮呀!” 玉儿满脸歉意的一笑,道,“不是的,二位小兄弟,我不是饿了,而是灵气用光了,你们想想呀,这么大冷天的,我穿的这么少,不用些灵气保暖,我早冻死了。我都这样几天几夜了,哪还有灵气维持光盾呀,刚才用气过猛,现在耗尽了!” 两人一听,顿时脸都气的发绿,关小松尤为愤怒,手指着玉儿的鼻子骂道,“妖女啊妖女,今天我终于知道人们为什么这么鄙视我们修士了,修士真是除了坑蒙拐骗,什么本事也没有!我不管你什么灵气不灵气的,还我的牛肉!” “诶,不要生气嘛,二位,再给我七天的时间,等我恢复了灵气,我定要施展一个大大气流金盾帮助你们逃走!” 关小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还七天,明天早上我们就要身首异处了,还七天,要是能有七天时间,我还用得着你帮我们逃走吗?” 沈庭留意了玉儿身上还有其他的宝贝,质问道,“我方才发现你喝了什么东西,然后灵气在瞬间就增加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灵泉,”玉儿一边解释,一边从单薄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她拧开了瓶盖,使劲向下倒了倒,才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吧,我没有骗你们,我是真的山穷水尽了,如若不然,就凭这几个虾兵蟹将,也想挡得住我——上官一枝梅?” “上官一枝梅?你刚才不是说你叫上官玉儿的吗?”沈庭现在发现眼前这个女儿简直是谎话连篇。 玉儿连忙解释道,“一枝梅是我的大名,玉儿是我的字,我还有号呢,叫桃花居士!” 关小松厌恶的骂道,“你他娘的连肚子都填不饱,起那么多的名号有屁用,是不是经常骗人,要换个名字才能混下去!” 一连说出这么多脏字,沈庭觉得关小松对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孩有些粗鲁了,劝道,“算了,小松,别跟她一般见识了,算我们瞎了眼,上了她的当了;哎!”沈庭长长叹了口气才说道,“现在想想,我们两人以前也骗了那么多的人,现在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玉儿羞愧的低下头,房间里立刻徐陷入一片死寂,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突然荒庙的院子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声,大叫道,“是不是有个小女孩在里面,我要见她,她是我老婆!” 接着外面又传来士兵们的叫骂声,道,“哪来的王八犊子,敢到咱们军营里找女人,草!把他轰出去,要是惊动了沈军门休息,就地宰了他!” 一个亲兵解释道,“是山下寡妇村的农夫,他说他老婆昨天丢了,到现在还没找到,村里有人说看见他老婆进山了!” 这么一说,西厢房内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沈庭和关小松立刻又重新对上官玉儿投去异样的眼光。 玉儿立刻向他们摆摆手,道,“他说的不是我,我不是他的老婆,我一个大修士怎么会下嫁给一个粗鲁的农夫了!” “下嫁?”关小松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在你眼里修士似乎比农夫的社会地位高很多呀!” 玉儿立刻羞红了脸,道,“我不管,总之我不是老婆,我不想见他!” 她这么一说,沈庭更觉得事情八九不离十。 这时候男人的叫嚷人已经惊动了在东厢房闭目养神的沈良,他心烦的一脚踹开了木门,大吼道,“把那个农夫给我带上来,我亲自审问!” 农夫被士兵们押解到沈庭面前,然后被一脚踹跪在了地上。 沈良目视眼前这么个精壮的青年汉子,雪地里,他罩着一件貂皮长袄,头上是羊皮风毛帽子,左肩背着一张牛皮硬弓,脚底瞪得一双黑色精制滚边快靴,瞧他这么打扮,怎么也不想一个普通的农夫。 沈良本来心情就烦躁,正要安睡时,却被他这么叫嚷着醒来,怒气冲冲的吼道,“你到底是何人,没看见门口的军旗吗,怎么敢乱闯军部大营!” 大宗朝,历来乱闯军营者死! 农夫抬起他那双狡黠的三角眼,解释道,“回禀军门,小人是山下寡妇村的王振响,也是村长的长子;因为一天前,我的老婆在大雪中走失了,所以一天来我一直在寻找,听村里上山砍柴的村民说,见到过一个年轻女人上山,被几个士兵捆走了,所以才会冒冲各位军爷!” 沈良一听,已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招手,几个士兵把上官玉儿带了出来,沈庭和关小松也唯唯诺诺的跟出来看热闹。 那农夫一见玉儿,便激动地喊道,“玉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正要冲过去,沈良一把把他抓了回来,然后踢翻在地上,大骂道,“她是你的老婆没错,但现在她或许是银人,或许帮助银人逃走的罪人。在大宗朝,无论暗自和银人来往,或者通婚,都是通敌的死罪!这是国家法度,你可明白?” 玉儿争论道,“军爷,我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银人,更没有帮助银人逃走,我是冤枉的呀!” 农夫一听,激动的喊道,“玉儿,我是振响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玉儿,你瞧瞧我,仔细瞧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我呸!”玉儿啐了一声道,“各位军爷,你们别听他的谎话,他是寡妇村的人没错,但他不叫王振响,他叫李钱。是寡妇村专门和银人媾和的联络人,他故意来这里帮助银人打探情况,拖延时间,我们快杀了他,然后离开这里,不然就要被银人包围了!” “恩,整个村子都偷偷和银人来往,这还得了?”王守备一听,惊愕的不知道是喜还是惊愕,眉飞色舞的反问。 李钱见伪装完全被拆穿,反倒恢复了平静,微笑道,“在北境,和银人暗中来往的村子上千上万,这又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银人能给我们银子,我们也能给银人他们所要的东西,只要各位军爷赏脸,让我带走这个女孩,我一定给各位军爷一个可观的数,保各位爷满意!” 一听到银子?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蠢蠢欲动的样子。沈良却突然拔出宝剑,晾在李钱眼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不要你的钱,也可以不计较你暗自通敌的罪名,只要你帮助我找到银人就行,如若不然,别说你,就连你们整个村庄,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第五章 修士心中的阴霾 沈良对李钱说出了这番话,可谓是咄咄相逼。 以一个村老老小小的性命威胁,让沈庭对这位威严、稳重的将军开始有了芥蒂。 “自古兵匪一家,难道真是这样吗?这个世道还讲不讲道理?有没有王法,哎,到这个世界三年了,可是,试问天地,到底什么是王法呀!” 现在连自己一向敬重的老将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可以卑鄙的不择手段,沈庭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残酷了,太蛮横了,太诡诈了,往后自己又将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个世界。 沈庭万分矛盾、仿徨之际,那李钱突然狡黠的笑了笑,道,“沈将军,银人的住处虽然很隐秘,但以我李某人对这片山脉的了解,要不了半日必定能找到他们;但我也有我的难处和条件,不知道将军能否通融!” “不要答应他,”所有人都没来得及说话,玉儿第一个喊出口。 王守备立刻举起一个大巴掌,作势要打,大骂道,“臭丫头,你给我闭嘴!” 沈良意味深长的看着李钱,问,“说说吧,什么条件,只要是本‘都司’能办到的!” “这两件事对军门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小事,只要您…嘿嘿…” 王守备不耐烦的骂道,“快说,我们军门可没有时间跟你磨牙?” 李钱低眉沉思了片刻,才提出条件,道,“第一件事,就是请沈军门能够向朝廷递交军令,以我们寡妇村在捉拿银人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申请朝廷,得意让我们寡妇村的所有人都消除奴籍?” 在大宗朝的北境一带,尤其是古林山脉一带,有很多百姓因为以前和银人一同抗争过大宗朝的军队,所以在大宗朝开创之初,这里的人就被降为奴籍,子子孙孙永生永世成为人下人,低人一等,作别人的奴才。没有田地,不能经商,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参军打仗,就算立了军功也因为奴籍的身份,不能晋升。 他们这种奴籍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让这些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这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沈庭和关小松最能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低人一等,干什么不能混口饭吃,谁愿意做修士呀。 但改变奴籍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是大宗朝的祖辈们定下来的规矩,哪能那么容易说变就变。 王守备气的差点跳了起来,指着李钱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怎么不说要封个王侯将相?改变奴籍,你以为是在山里抓个兔子那么容易!” 沈良也是沉默了好一会才答应道,“好办,说第二件事!” 李钱再说道,“第二件事就更容易了,”他说着突然把目光转向了上官玉儿,“要找银人必须把她带上,说实话吧,她的确跟我没关系,但到银人部落悄无声息绑个银人出来,没有她,的确还真不行!” “为什么?”沈庭因为好奇,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种场面哪有他说话的份啊,说完,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好淡出别人的视线。 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很好奇,没有人计较他的失礼。 李钱道,“不是我灭大家的士气,我看着庙里庙外总共加起来,不过两千人。就算我们这些人一起进攻银人部落,也无济于事,一个银人部落至少有上千个银人战士守卫,这还不包括他们的女人,孩子,还有老人?” 王守备不屑的一笑,道,“两千对一千,我们必胜无疑!” “这位军爷大概还不知道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李钱立刻揶揄的反驳,“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当中有几个真的见过银人,我说的是近距离的接触,甚至和他们交过手的!” 他话刚说完,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沈庭。 这其实是沈庭一生的当中最不愿意回忆的一件事,也是最不能回忆,最害怕会意的一件事,对于两年前那件遭遇银人事件的前前后后,他必须时刻提防,不可以说错一个字,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 沈庭见大家都瞪着自己,便捡着能说的解释,道,“两年前,我和银人近距离接触过,但我没有和他交过手,据我观察,银人有两种状态,一种是人类形态,当他是普通人的时候,看起来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只是皮肤更加光滑细腻;看着年轻些,漂亮些,一旦他们回归到银人状态,他们手臂和头部都会变得十分的坚硬,变成白色的金属,刀枪不入,而且力大无穷,如果是单打独斗,人类几乎杀不死银人!还有…” 沈庭本准备再说下去,但沈良已经看得出自己的士兵脸上都显出惊愕、恐惧的模样,他必须打断沈庭,防止军心动摇! “好了,其实银人也不是没有弱点的,他们的弱点在腹部,胸部,尤其是心脏部位!”沈良环视周围,看着一个个雪地里冻得脸色乌紫的士兵,大声说道,“别忘了我们也有致命的武器!” 李钱显然知道他说的致命的武器是何物,于是他更加得意的说,“沈军门,你们带的糜酸太差劲了,根本杀不死银人,甚至伤不了他们!论战斗力,我们这次显然准备不足,所以这次,我们需要悄悄潜入,抓住一个银人,让你们交还给朝廷,先完成各位的使命!” 沈良沉默不语,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王守备跟着讨价还价,质问道,“什么,抓一个银人有屁用,因为我们的目的不是抓银人,而是攻陷银人的部落,将他们全部围剿,然后追问出八大诅咒之地在哪?抓一个银人,万一他根本不知道诅咒之地在哪怎么办?” 李钱无奈的耸了耸肩,反问,“那王军门有更好的办法吗?以我的看法,只要活捉了一个银人,其余的银人一定会全力营救,只要我们退到龙虎关,镇守住古林城,守株待兔,等着他们手到擒来即可!” “你说的倒轻巧,万一他们不来呢,”六品千总江左一质问道,“交不了皇差,我们一样要被杀头!” 李钱被问得涨红了脸,倔强说,“他们一定会来,我和银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银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族人被别人生擒!” 杨守备显然不相信一个农夫的话,揶揄的冷笑道,“就怕你和银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这次是和银人串通好了,一起来对付我们的吧,不让我们带人,还悄悄潜入,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我们去跳呢!” 李钱已经被问的完全没有了耐心,愤怒的吼道,“你们爱信不信,我李钱向来说一不二,还押着全村人的性命做担保,怎么会欺骗各位!” 王守备立刻指着上官玉儿问道,“那你为何一定要带上这个女人,你说她是你的老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把她扣下来,作为人质,只有等我们安全回来,你才可以带上她离开!” “她是修士,会催眠术,生擒银人没有她,根本完成不了!”李钱这么一说,一下子把上官玉儿的身份透了个底。 上官玉儿差点没气晕过去,涨红着脸狠狠的骂道,“李钱,你这个王八蛋!” 李钱厚着脸反击道,“你能透我的底,我就不能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话说到这个份上,所有人都愕然的相视对望,竟然有一个会催眠术的修士在身边,这么一个强大的人物,他们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逃难姑娘,现如今都要刮目相看了。 沈良明白,如今查出什么诅咒之地已经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现在只要能抓到银人,能交差,保住自己的官位和性命也就不容易了,思绪了很久,他终于发话道,“就依这个农夫的意思办,不但得带上这个女孩,还要带上我们自己的修士,以防不测!” 激烈的争论中,沈庭却还沉思在两年前遭遇银人之后的恐怖回忆中,那回忆里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让他备受煎熬,讳莫如深。 两年前他虽然欺骗了所有人,那件事似乎距离现在已经非常遥远额,到了现在再提起这件事,却还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些恐怖的利爪,罪恶的阴谋,和自己临危关头的狠心毒辣,一幕幕教人陷入巨大阴霾的画面,让沈庭的脊背和额头直冒冷汗。 “沈庭,”沈良突然大声喊道。 “标…标下在,”沈庭被突然点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吞吞吐吐的答应着。 沈良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以为他是因为寒冷而瑟缩,哪知道这个年轻人心底深处的秘密。 “你和关小松把这个女修士看好,在明天出发之前,不准有任何意外发生!” 第六章 向着银人部落前进 第二天早晨,雪已经停了。由沈良亲自带着一支十多人的小分队,开始蹒跚的沿着古林山脉的脊背向西南行进。 天是铅灰色的,笼罩在被凯凯白雪覆盖的陡峭山间上,显得沧溟晦涩。越向西南走,山势越来越陡峭,沈庭极目望去,在东方,号称‘一线天’的山峰顶尖直插天穹,稀疏零落的青松挂着霜,沿着山势拔地而起。从山峰到山脚,像是绿色瀑布般的流了下来。 行走在这狼蹲虎踞的山间小径中,沈庭感到无比的压抑。 吸了一口凉气,沈庭木讷的望着一处山岗上灰黄的荆棘灌木发呆,回过神时,发现上官玉儿正用奇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两人互看着对方,目光流转之间像是在透露什么秘密,但因为害怕别人发现,又一闪即过。 前方突然传来军令,接下来所有人都衔枚而行。 沈庭从腰间拿出一个木棍,放在嘴里咬住,这样的行军表示着前方已经非常接近敌人的营地,不准说话言语,防止惊动前方的敌人。 这样闭口不言的压抑气氛中,大约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前方突然挥起了黄色令旗,所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弓着腰,随后在李钱的带领下,开始亦步亦趋的前进。 沈庭这样弓腰低头走了十多米,这才发现,前方山脚下出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山洞外面生长着枯黄的杂草,和折断的白茅。再加上一些碎石头的掩饰,很好的遮掩这样一个又低又窄的洞穴。 洞穴开口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成人勉强爬过去。 接下来,所有人都得爬着走,在又冷又湿又拥挤的地洞里爬了半响,前方突然豁然开朗。 沈庭和关小松擦拭着嘴边和舌头上的泥沙,揉揉酸胀麻木的手脚,等到他们休整好以后,前面的三人探兵已经开始点起火把继续前进。 这里的山洞已经有三丈高,两丈宽,足够四五个人并排行走,但却黢黑一片,不用松油火把照着,这里便是黑暗的空间,让所有人都成了睁眼瞎。 在蜡黄火炬的照明下,沈庭发现两边的墙壁上被人刻着很多的画像,飞禽走兽,老人、女人和小孩,各种各样的图案,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以前肯定有人来过,而且经常来这里。 李钱头一个拿下嘴里的木棍,解释道,“大家可以放松放松了,这里虽然距离银人的部落不远了,但这里相当的闭塞,隐秘,而且已经荒废很久了,就连年青一代的银人也不知道这条密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得意,沈良向来持重稳妥,交代道,“还是警惕一点的好!衔枚就不必,但还是不能大声说话,违者斩!” 沈庭行走中,突然发现有人捅了自己后背一下,他一惊,这时,发现有人塞了个什么东西到自己手里。 用手揉了揉,才知道是块牛肉干,他转过身去,看见关小松正在对自己做鬼脸。 “你哪来的,昨天不是被玉儿…” 关小松没有回答他,只是向身后指了指也在细细咀嚼牛肉干的上官玉儿,沈庭心领神会,原来是玉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牛肉干。 这会儿他正饿了,但又不敢咀嚼,小心翼翼的用手将牛肉干撕下一小片,然后塞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这样吃有点囫囵吞枣,但至少不会被别人发现。 吃的感觉肚子里稍微踏实些的时候,前方猛然一亮,一道极其刺眼的亮光从细密的缝隙中射了过来。 原来自己刚走过一个转角,前方已经到了出口。 李钱又示意所有人停下,他独自走到洞口前,扒开洞口生长的枯黄的茅草和白茅,仔细的向下打量了许久,确定洞口下没有人驻守时,才从腰间扔下一股绳子,然后转身对沈良说道,“沈军门,这是羊皮绳子。虽然韧性好,足够结实,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一个个的下去!” “好,你先下去,我们跟着你,记住,如果下去以后我听到了任何的风吹草动,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得令勒!”李钱轻松一笑,然后握住绳子,倒悬着身体,吱溜溜的向下滑行。 到沈庭时,他向下看时,不禁被这山洞的高度吓了一大跳。 “这么高?”有恐高症的他,感到头部一阵眩晕,心跳的像是在打鼓一样。 关小松更是两条腿都在发抖,后面的士兵嘲笑道,“两位大修士,裤子湿了没有啊,哈哈哈…” 王守备更是又气又厌恶的骂道,“废物,快下去,否则老子踹上一脚,送你们一程!” 沈庭是个爱面子的人,被这么一羞辱,再害怕也要硬着头皮上了,把紧紧抓住绳子,一晃一蹬的向下滑去,等到他到山脚时,发现关小松悬在半空中栗栗发抖。 “快到了,小松,再坚持一下!”沈庭这话算是鼓励。 关小松痛苦无比的瞪着发软的两条腿,蜗牛似的向下滑向,等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多高的时候,突然被人一脚踹在了头部,整个人像个肉球一样滚了下来。 沈庭而且扑了上去,施展了一些灵气,勉强的抱着他在草丛里滚了几圈,摔得皮开肉绽,但总算是安全着陆了。 两人怨毒的向上看时,杨守备正用得意的目光笑嘻嘻的看着两人,骂道,“这种胆小鬼,要是我的属下,我早砍了喂狗了!” 沈良鼻青脸肿的扶着关小松从草丛里走了出来,经过杨守备的时候,关小松左手突然一动,一个黑色的小虫子突然从他的衣袖里爬了出来,小黑虫子约莫手指盖大小,一落地,便开始钻进草丛里,悄无声息的向王守备爬去。 沈良目光敏锐,似乎看到了那只黑虫子,赶紧使劲掐了一下关小松,关小松痛的龇牙咧嘴,嘴巴一动,咒语停止,草丛里的黑虫子也跟着突然间停止不动了,又过了数秒,黑虫子化作了一阵黑雾烟雾,被风吹散在空气里。 “你干嘛?”等到了一处角落,关小松生气的质问沈庭,道,“为什么阻止我杀那个混蛋!” 沈庭失落的一笑,道,“你又犯混了,你当年是怎么被关进大牢的,又忘记了?还有上次使用黑蠹时,被姜修士抓住,那三十军棍差点要了你的小命,你怎么又好了伤疤忘了痛!” 关小松不服气的说,“这里是银人的地盘,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我就不相信姓杨有三头六臂,能从这里逃走!” 沈庭赶紧捂住了他的嘴,骂道,“你给我闭嘴,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首先你这样根本杀不死他,如果杨守备中毒了黑蠹之后,所有人都会怀疑你我,到时候先死的恐怕是你我!”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你刚才也看到了,他把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踹下来,差点没摔死我!” 沈庭见他脸色好了些,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是还没死吗?只是擦破一点皮而已,等出去以后,我给你疗伤,保证你恢复的完好如初,行了吧!” 关小松黑着脸,阴沉沉的看着远处正在喝着小酒,吃着干粮和牛肉的杨守备,气的眼眶都红了。 “好啦,我答应你,以后帮你出这口恶气,来,先去领东西吃吧,吃饱了心情就好了!”沈庭害怕关小松再冲动,让他原地不动坐着,自己到杨守备那里领干粮。一路走去,所有人都在笑话他灰头土脸的模样。 他心里也苦啊,他也无数次的想用黑蠹杀死这群邱八爷,但他也知道,黑蠹这种黑虫子的毒性,再加上自己那薄弱的灵气,虽然能用黑蠹折磨一下对方,但十天半个月也杀不死杨守备。 要是一旦暴露了行动,他和关小松将必死无疑。 在冷嘲热讽中,两人吃完了一顿充满的午餐。余下的事情是等待黑夜,一旦黑夜降临,他们便可以出没草丛,潜入银人部落,抓捕银人。 第七章 争执 银人和人类的眼睛是有区别的,可能是因为他们眼睑较短,保护眼球的功能较差,所以在晴天白日,因为烈日的灼伤,他们的视力反而下降。 但在夜晚,银人的视力极其的好,,所以沈良带着一行人,在黑夜中突袭‘银人’部落,看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沈庭翻阅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关于银人的书籍,他找到前辈们清晰的记载。 当他把铁证摆在沈良面前时,带路人李钱的解释却是,今晚是个月圆之夜,这夜子时的月亮最圆,最亮,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银人对月圆之夜月光的恐惧,超过了青天白日的阳光。 这一点书上没有记载,不过是李钱的一家之言,这个带路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赢得了沈良和全队人的信任。 沈庭却很忧虑,这样特殊的夜晚,银人的防备不应该更加紧密吗? 沈庭思虑再三,他义无反顾的再次来到了沈良面前,劝道,“沈军门,今晚是东北风,东北的天空有乌云,如果我们进攻时,乌云遮住了月光,黢黑一片,没有了月光的庇护,我们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李钱道,“看来这位小兄弟不但是个修士,还懂得天文地理,该不会是钦天监的高人吧?” “他是个屁高人,要不是我沈军门救他一命,这废物三年前就是西菜市口的刀下鬼了!”杨守备一脸鄙夷地看着沈庭,骂道,“滚一边去,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里四面环山,这里又是个低矮的峡谷,只要是晴天,他娘的就那么巧会刮大风!” 李钱也跟着点点头,道,“杨军门分析的很对,我来这里十几年了,也没有见过这里刮大风,北边天上的那片云彩,我谅它半年以后也过不来!” 沈庭急不可待的要捉拿银人,而且他身处异地,带的人也少,也害怕行踪暴露,所以他想要赌一把。 对于杨守备的冷嘲热讽,沈庭一忍再忍,但这一次行动,牵连着每个人的身家性命,他只好继续大胆进言,“沈军门,不如我们先进山洞,等到子时,山谷里没有起风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沈良闭目养神,端坐在一块巨石后的阴影中,此时黑暗中的他,岿然而立,像是个威武的石雕一样,听了这么久,他才娓娓道来,“说的都有道理,但本都司来之前,就给皇上和刑部的人发去了八百里加急,如果三天之内抓不到银人,我将献上项尚人头,以谢皇恩!都去吧,今晚行动,势在必得,我想老天会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他话音刚落,刘大牛前来禀报,道,“沈军门,上官玉儿要求潜入银人的仓库,觅得几瓶灵泉,来恢复灵气,使得子时催眠被俘银人更有把握!” “不准去,要是被银人发现了怎么办?”杨守备第一个不赞同。 李钱却道,“杨军门,上官玉儿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她知道怎么回避银人。而且待会催眠银人十分耗费灵气,我今天看她走路的样子都十分疲惫,似乎真的没有灵气了,否则她一个四元修士,也不会躲在破庙里风餐露宿的!” 沈良道,“让她去,让沈庭和关小松去监视她!” 杨守备鄙夷的白了一眼远处灰头土脸的关小松,骂道,“沈军门,姓关得就是个废物,派他去,还不如派一只狗去保险。不如派姜大龙,此人武艺高强,而且持稳利落,由他监视,什么人也玩不出花样!” 其实来的人都是天冥司高手中的高手,不过姜大龙是杨守备的心腹罢了,一听到仓库,当然得派自己的心腹去了。 沈庭刚回到了自己的草窝里,屁股还没有挨到地上,军令已经传来,他和上官玉儿,还有姜大龙潜入银人的仓库寻找灵泉。 虽然很疲惫,但这是军令,不可违抗。 夜幕降临,上官玉儿带着两人沿着僻静的小径,向西南走去。穿过一片竹林,绕过一排栉比鳞次的房舍,最后绕过一座玉石桥和假山之后,三人终于站在了一排青堂瓦舍前面。 这样的农家瓦房让沈庭和姜大龙大失所望,在他们心里,大仓库应该是高大,壮阔,占地面积至少有几百平米大小。 可眼前这一小排平凡无奇的房屋,就像是一家家农户,而且守卫的人也很少。 他们躲在假山后,上官玉儿则一边看月亮移动的速度,一边掐指在算着什么。 “待会我说跑,你们就一起跑,千万不要有任何的停留或者犹豫,也千万不要冲在我的命令之前,听懂了吗?” 沈庭和姜大龙对视了一眼,似懂非懂的正要点头,上官玉儿突然低声道,“跑!” 两人一愣神,立刻又反应过来,此刻上官玉儿已经跑出了两三米,沈庭和姜大龙赶紧跟上,来到一间房舍面前,上官玉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一边命令二人,“都贴着墙根站,要是被发现我们都得死!” 她说这话,已经听到玉石桥那里有巡逻兵的脚步身传来,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姜大龙抱怨道,“他们来了,玉儿姑娘,你最好快点!” “没事,”上官玉儿一边开锁,一边解释道,“你没听那边的银人巡逻队在交接班吗,两支队伍的头头好像因为什么在吵架,一个抱怨对方来的太迟了,一个抱怨今天族长开会,其他的交值队伍都还在吃饭,自己已经算早的了。” “哦,他娘的,幸好他们族长开会!”姜大龙信以为真。 沈庭却看出了破绽,因为上官玉儿一直在换钥匙,他赶紧问道,“是不是银人仓库的锁换了?” “你怎么知道的?”上官玉儿诧异的问。 沈庭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铁丝冲了上去,关小松曾经说过:修士最基本的素质根本就不是什么三元灵气,还是开锁本事。 有了这一条,基本上就不会饿肚子了。沈庭虽然不完全赞同他这一条,但是开锁也是当年清河镇的一把手了。 上官玉儿见他拿个铁丝在铜锁芯里窜来窜去,赶紧脸红气促的催促道,“快点,他们要来了!” “好了,”沈庭转过身时,铜锁已经被他攥在手里,“不过这琐是被开了,所以还得让一个人锁上,否则银人会发现有人撬锁的!我开锁技术好,不如你们二位进去,我守在外面,等你出来,我还能再开锁!” 姜大龙有些不情愿,说道,“你开锁厉害,但你功夫不行,盯梢还得有些拳脚才行!” 上官玉儿命令道,“都进去,银人的目力好的可怕,而且嗅觉也及其敏锐,你们在他十米内的范围躲着,就等着被冷箭射死吧。都进来,他们这帮守卫忘了锁门是常有的事情,锁就挂在门上就行!” 听了这番话,三个黑影悄然潜入门后。 门后是个院子,穿过院子,又遇到一扇门,不过这扇门还真没上锁。 推开木门,沈庭和姜大龙顿时都吓了一跳,因为眼前不是个如他们所想的农家客厅,而是个黑洞洞的地洞,三米多宽的平缓阶梯一直延伸向下。 沿着阶梯下去,一片黢黑,等到了底层,只见一道绿莹莹的光芒豁然眼前,这里是地下仓库,用烛光照明很危险,所以都改用了月光石,一块块绿莹莹的月光石,被雕刻成虎啸猿啼的模样,大如石墩,小如掌心,错落的坐落在各处,向周围散发着绿雾,似梦似幻,看得三人如痴如醉。 上官玉儿指示,“东面是金银细软和食物,西边是灵泉和药物,我们要分头行动!” 她刚说完,姜大龙毫不犹豫的向东面跑去,看得沈庭和上官玉儿站在原地发愣。 “显然,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沈庭回过神来,看着上官玉儿用古怪的眼神的瞪着自己,“竟说废话!我们也去吧!” 第八章 血莲花 两人借着月光石的绿光向西走去,大约一晃神的功夫,琳琅满目的货架豁然罗列在眼前,各种颜色的灵泉,都有拇指大小的半透明瓷瓶子装着,还有一排排五光十色的疗伤药,珍贵的古书,祭奠器皿,刻着神秘语言的令牌,稀奇古怪的权杖,服饰等等。 沈庭正看得眼花缭乱,上官玉儿已经把一包蓝色油布包裹的灵泉交到了自己怀里。但她似乎还不满足,对了沈庭说了句:你在这里守着,我要到密室看看,说着她不知道从东边货架后的什么地方找到了机关,只听见机关被拧动的咔咔声后,货架后的墙壁顿时裂开,一扇石门,在烟雾般的尘埃中缓缓打开。 上官玉儿一脸兴奋地跑了进去,沈庭也想进去探个究竟,傻子也知道,密室里肯定有更珍贵的宝物,但现在是上官玉儿掌控着局面,她一进去就把石门关上了,沈庭只好傻傻的站在原地等待。 沈庭孤身一人站在琳琅满目的宝贝中间,自然也不能闲着,他左看看,右瞧瞧,这么多五颜六色的神秘液体中,其实除了灵泉之外,其他的液体他还真的不甚了解。 这些液体看起来艳丽光滑,炫目夺瞳,但它们究竟是良药还是毒药,沈庭无从知晓。只有其中的一瓶墨绿色的、摆在西南货架上的神秘液体,沈庭感到似曾相识,他无所事事的回忆间,突然,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像是脸上得血在一瞬间被人抽干了似的,心脏也突然间变得异常沉重,像是灌了铅似的下沉,坠落,仿佛掉入了一口不见天日的古井;整个人变得麻木,僵硬,像一具冻僵的僵尸。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在眼前,沈庭一定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坏。 霍然一阵石门响动,沈庭终于清醒过来。 那是三年前的画面了,还是那位阴险毒辣、外号张蝎子的老修身,他就是用这种毒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仓促之间,沈庭来不及多想,赶紧取下一瓶,拧开瓶盖,用鼻子嗅了嗅,那酸臭苦涩的气味,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此时上官玉儿已经从石门中走来,沈庭眉棱骨一跳,心一横,将整瓶药水喝了下去,然后把瓶子盖好,归位,让人无从查觉。 这毒药叫‘绿旋风,’它本身对人体的伤害并不大,但要是会‘虫蠹’法的修士喝了下去,可就威力大增了。 绿旋风,顾名思义是快的意思,它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修士历练出来的黑蠹变得杀伤力巨大,速度奇快,钻入人体之后,还带着麻痹的作用,使得受害者在短时间之内被修士控制、或者杀死,并且因为时间极短,这个时候,中招者还没有长出虫斑,直到死后七天,才有蛛丝马迹可寻。 沈庭只是个一元修士,服用绿旋风虽然对自己也有坏处,有损自己的灵气,却让自己对突发情况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 “如果三年前我就知道这种毒雾,那么杨老怪物身上的那些宝贝就都是我的了!” 沈庭陷入惋惜的沉思之中,上官玉儿突然走到了他的眼前,见他的脸色,惊愕的问,“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脸色竟这般难看!” “哦,没什么,我只是看墙上的那朵莲花,出神了!”沈庭故意岔开话题,目光配合的朝着南边的墙上看去。 那里的确有一朵红色绽放的很艳丽的莲花,有拳头大小,颜色鲜亮,鲜红如血,不知是哪位工匠的杰作,画的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不过沈庭并未在意这朵莲花,他心里还在想着绿旋风的事情。 上官玉儿闪了沈庭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是不是我没让你进密室,你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你误会了!” 上官玉儿扑哧一笑,“我才没有误会,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也是逼不得已的,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对你没有好处。不过呢,看在你方才帮我开锁,我也送你一点薄礼!” 沈庭还没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上官玉儿已经走到了南墙面的莲花像底下。 “沈庭,不得不说,你运气挺好的,你一个外人刚来这里,就看出了这朵莲花的异常!” 沈庭心思全在‘绿旋风’上面,至于莲花有什么异常他哪里知道,看来这个上官玉儿真是误会自己了。 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上官玉儿用手指在鲜红色的莲花图案上摸索了几下,突然,一块手掌大小的墙体突然凹陷,接着莲花图案也跟着四分五裂,南面的墙仿佛动了起来,又凹又凸,仿佛有人在里面用力将它拉扯,一翕一动之间,墙体正中间彻底裂开,一个紫檀木的黑盒子被推送了出来。 上官玉儿拿捏着掸去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子,豁然,一道鲜红色的光泽散开,直射眼角,照的两人只好用手挡住眼睛。 上官玉儿赶紧关上黑盒子,她的脸色刹那间也变得又红又烫,心也跟着噗噗的跳。 沈庭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刺眼?” “血莲花!比我想象的还要纯正,好在一共两朵,我们不用抢了,平分了吧!” “血莲花,那不是用银人长老的心脏供养出来的…那可是…”其实对于血莲花,沈庭也只是略懂,它如何生长,如何供养,他也不甚了解,但它的作用沈庭心里很清楚,服用了它,他可以在短时间之内,从一元修士,提升到三元。 三元修士号称是皇家特供,从此他便可以直接到‘天冥司’当一个主事,或者堂官了。 不仅是地位上,还有自身的实力上,他的灵气自然变得雄厚很多,很多灵术,他也能更好地施展了。 三元修士在大宗朝,甚至在冥界整个大陆,也是修士当中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所以一听到血莲花,沈庭心里如何能不激动。 上官玉儿回望了沈庭一眼,问道,“怎么,一人一朵,你同不同意?” “我觉得我们自己私藏不好吧,是不是应该先交给沈都司,由他来处置,并且这东西太珍贵了!” 上官玉儿立刻啐了一口,道,“虚伪,我不管你了,我先服用一个,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上官玉儿又快速的打开黑盒子,旋即,一道鲜红色的光泽又泄了出来,她捧起一朵血莲花,用灵气维持着,然后生吞了下去。 莲花上的残血立刻从玉儿的唇边溢了出来,只见玉儿雪白的脸蛋上立刻鼓起了一根根青色的血管,接着血管又变得鲜血。 少女忍不住的“嗯嗯”几声,随后她的玉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撑了起来,手臂和脸颊上的红色血管更加的暴起,原来那不起眼的胸乳也像是气球一样在膨胀,看的沈庭有些唇干舌燥。 好在这种状况只维持了几个呼吸间,便悄然停止了。 上官玉儿恢复如初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红色液体,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里现在只留下了沈庭和黑盒子里的血莲花。 沈庭舒了口气,蹲在黑盒子跟前,用颤抖双手慢慢掀开黑盒子,当他看见那诱人的红色光晕将自己满身笼罩时,也跟着心满意足的笑了。 第九章 阴招露馅,玉儿提防 上官玉儿走在仓库的过道上,看见身后红光一闪及过,已经知道沈庭将血莲花吞噬了。 “刚才还说要把莲花上交,现在还不是自己私吞了,跟我装高尚,哎,你也太…”玉儿本来对沈庭很鄙视,但突然想到他在血莲花巨大的诱惑面前,还能装出一副秉公无私的样子,不免觉得此人不一般,心机颇深。 玉儿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心想:我进密室干什么,他到现在居然连问都不问,这才最让人奇怪! 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时,姜大龙拖着一麻袋金子从前方走来,看他挥汗如雨、步态阑珊的模样,似乎收获颇丰。 “你们拿到灵泉了?”姜大龙吃力的将一袋金子放下,然后气喘吁吁的问,“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还得等一…”玉儿下一个等字还没有说完,却发现沈庭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沈庭笑道,“不用等了,现在就出去吧!” 姜大龙看着地上的金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又抓起袋口,准备扛在肩膀上,但试了几次,可能是因为金子太沉了,所以几次都没成功。 沈庭赶紧上前帮忙,他拍了拍姜大龙的肩膀,快速的输了一些灵气给对方,姜大龙立刻又恢复了些力气,并且感觉全身清爽,精神振奋。 “谢谢你沈老弟,这金子出去有你一份,我打包票,出去我跟杨军门说去!” 沈庭立刻拒绝,道,“姜大哥千万不要误会,你若这么说,小弟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金子我是一颗也不要,只要杨军门以后心里明白我沈庭对他老人家万分敬仰就行了!” ‘当然,当然,以前那都是些小误会,出去以后,我们自当冰释前嫌!’姜大龙似乎精神头越来越足,扛起一袋金子就往外走。 上官玉儿看这对死对头,现在因为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心满意足的样子,感到一阵厌恶和不耐烦,也觉得好笑。 见两人终于寒暄完了,姜大龙扛着金子往前走,沈庭的袖子里突然冒出一只黑蠹,直射到姜大龙的后背,那虫子速度十分的敏捷、迅速的撕破了姜大龙后背的衣服,赶紧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接着空气冒出了一股子淡淡的黑色烟雾。 “沈庭竟然用黑蠹虫…”上官玉儿看的脸色发白,心里一阵冰冷,只见沈庭依然微笑如故,装作无事人的模样,继续替姜大龙开道。 “姜大哥,你小心点,这边走,小心台阶啊,前面有个月光石挡着,我帮你把它拿开!” “谢谢了,沈老弟,刚才你给我的灵气,让我生龙活虎,我现在有的是力气,不用担心我!” 上官玉儿一脸警惕的跟在他们的身后,她紧紧盯着沈庭,她害怕他也对自己下手,不过直到出了仓库大门,也没有见他再行动。 但心有余悸的她可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回到了队伍,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敢稍稍放下。 沈庭拿来了一壶水,递给了她,劝道,“喝一点水吧,刚才累坏了吧?” 上官玉儿看了看皮水壶,她害怕水壶里也有毒物,不敢喝,只是攥在手心里,敷衍道,“没有啊,我又没有扛着一袋金子赶路!” “哦,我还以为你累了,刚才路过假山的时候,你似乎心不在焉的,差点把路带错了,要不是我一把拉住你,你差点就和一个巡逻的银人撞在了一起!” 上官玉儿心说,我走在前面不放心呀,我不是为了防着你在背后对我放阴招的吗? “可能是有些累了吧,好了,我现在要假寐一时,等会我还要催眠银人呢!” “好,你休息,我也去假寐了,”沈庭回到了关小松的身边,关小松仍然睡得很香甜,他看了看袖子里还残留的几颗小黑蠹虫,心里一阵狂喜。 方才在仓库里他成功的暗算了姜大龙,过程顺利的让他不敢想象,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但这一切竟然都被上官玉儿看在眼里。 他盯着手掌里黑虫子,又看了看远处正在闭目养神的杨守备,和几个正在清点金子的手下,沈庭又悄悄的向草丛里释放了几只黑虫子,然后才讲究着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闻一阵有节律的蛙鸣声,这是值夜的探兵发出来的暗号,他本来就睡得不熟的,一听见响动,立刻惊醒。 他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关小松仍然在迷糊的揉着眼睛,沈庭使劲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别睡了,行动了!” 带来的十多人都是军中老手,黑夜中,他们身手利索,一个个穿着夜行衣,蒙着脸,时而低头穿行,时而匍匐前进。 天上月明如霜,即使这样,他们照样神出鬼没,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而银人的巡逻队真的像是睁眼瞎一般,一个个都用手遮挡着月光,拿捏在过道上蹒跚行走。 “他娘的,今晚月圆之夜,我说了要带个遮月帽的,太他娘的刺眼了!” “要我说,今晚就应该换上‘狗奴’巡逻,养着他们这帮废物,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狗奴是银人对圈养的普通人类的蔑称,可见普通人在这里地位何其低下。 另一个银人守卫,一边冲着路边的野草撒尿,一边骂道,“族长说了,这帮狗奴最不可信,越是这紧要关头,越是不能用这些人;我们只要继续巡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那么狗奴就以为我们对月光也没什么好怕的,这样他们就会自动收起歹心了!” “上次长老会议,不是说已经有修士研究出一种神药,滴入眼中后,我们就不怕日光和月光了!” “你说的是洛水,你不知道,一瓶洛水得三四百两银子,太他娘的贵了,这么多的巡逻兵,一天得用多少,而且那洛水…”说到这里那银人守卫突然变得谨慎起来,凑近到他同伴的耳边,小声告知。 两人正在悄声的诉说着机密,沈良等一行人早已经趁机越过道路,直入银人部落。 关小松紧跟在沈庭身后,好奇地问道,“庭哥,刚才你听见了没,银人为何不用洛水呀?” “应该是太贵了吧,”沈庭伏着身子,继续前进。 “还有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关小松似乎很留心这个问题,再问道,“你是我们队伍中得翰林学士,怎么会不知道?” 沈庭无奈的一笑,“那是你抬举我了,我真不知道,待会你问上官玉儿,她应该很了解!” 上官玉儿现在跟在李钱身后,李钱背着弓箭,咬紧挂着一个酒壶,不过这酒壶装的不是酒,而是糜酸,高浓度的糜酸。 上官玉儿盯着那一酒壶的糜酸,她知道银人之所以不愿意用洛水的答案就在这酒壶里,因为洛水里的主要成为就有糜酸,如果长时间使用洛水,一会影响银人的战斗力,第二;它更会急剧的减少银人的寿命,这才是银人长老们反对用糜酸的原因。 队伍进了银人部落,随即散开,寻找目标,很快李钱一伙人就寻到了一个落单的银人。 那是部落普通居民,也许还是部落里不小的官员,因为跟他同住的是一位银人少妇。 能迎娶到一位女性银人在这个部落可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这不但是因为女银人们个个貌美如花、肤如凝脂,而且银人部落女银人的数量很少。 她们一出生就是个美人胚子,能文能武,并未能长时间保持年轻的容貌,有的甚至能在死之前看起来始终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并且女银人不必经历十月怀胎的辛苦,因为她们不能生育,银人繁衍后代全靠外族女人。 既能长时间的保持年轻美丽的容貌,又无需生儿育女,在族群中还拥有崇高的地位,女银人的一生真是让人羡慕、嫉妒。 李钱看准了男银人和自己的妻子欢愉之后,心满意足出来小解,当男银人冲着一群杂草意兴阑珊的排水时,李钱看准了机会。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飞去,直插银人左胸,他身后的帮手立刻身手矫健的飞扑了上去,四五个黑衣人死死的摁住了男银人,有的压住他的胳膊,有的摁住他的腿部,有的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大喊大叫。 箭头上有高浓度的糜酸,这使得银人不可以变身,让他始终保持普通人类的状态;即使这样,那魁梧的身材也着实让沈良的手下吃惊不已。 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死死的困住了男银人,接着拖着他向深处草从退去。 上官玉儿及时出现,她深吸一口气,快速的将两只手摊开,成掌形,放在银人头部的两侧,默念催眠咒,接着她的手掌里缓缓冒出了一些白色烟雾,随着咒语的力量发挥,白色烟雾很快将银人的头部淹没。 白色烟雾从银人的口鼻眼中侵入,即使银人很狡猾一开始屏住了呼吸,但这样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那白色烟雾真是无孔不入,很快男银人彻底陷入了混沌,精神呆滞,整个人彻底松弛了下来。 第十章 为博圣心,再绑女银人 催眠银人进行的还算顺利,上官玉儿轻吁了口气,神情也似乎轻松了些。 但摁住男银人的黑衣人可不敢松懈,仍然紧紧摁住他。 约莫半顿饭的功夫,上官玉儿缓缓的松开手,只见她脸色苍白,鼻尖和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她像个木偶一样,瘫坐在那里,沈庭过去给她输了些灵气,她才恢复了些力气,开口道,“行了,拖走吧!” 李钱也心疼的看了上官玉儿一眼,说道,“玉儿,这次辛苦你了!” 上官玉儿没有搭理他,扶着墙壁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李钱欲要上前扶她,被她狠狠的甩开。 “滚,离我远一点,”上官玉儿狠狠白了他一眼,疲惫的向回走。 关小松满脸崇拜的样子,抱着一壶水,来到玉儿面前,把水壶奉上,问道,“玉儿姐姐,喝点水,嘻嘻…你没事吧?” “没事?”玉儿反问,“你去催眠一个银人试试?” 关小松被一顿抢白,灰头土脸的说,“算了,我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算我白问!” 沈庭拍拍关小松的肩膀,一边安慰他,一边扫了一眼远处的杨守备,李钱和沈良三人,他们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你一言,我一句,争论的还挺激烈,只是因为不敢大声,所以只好强压着低声说,但已经看得出他们表情的变化,最后沈良黑着脸转过身去,杨守备突然拔出宝剑指着李钱,看到这一幕,沈庭顿时感觉不妙。 接着一个糟糕的决定传来了,这次由杨守备亲自传令:“李狗腿、张詹,吴犟驴,你们三个狗日的好运,抬着银人先撤回山洞,剩下的人跟我一起进屋伏击女银人!” 他刚说完,上官玉儿像是坐到了弹簧上似的,一下子从木凳子上弹了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杨守备。 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这个时候沈良和李钱也黑着脸走了过来,李钱低着头,一脸的羞愧模样,根本不敢看上官玉儿。 其实伏击女银人并不难,女银人的力气可比男银人小多了,但催眠就不容易了。 大家刚才也看到上官玉儿的脸色了,催眠一个男银人刚才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第一个不同意,站起质问道,“杨军门,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没有灵气了,我没有把握再催眠另一个银人!” 杨守备冷笑道,“催眠第一个银人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不是吗?你去仓库偷了那么多的灵泉,统统喝了,补充灵气,怎么会不够用!” “你以为喝灵泉是喝水呀,喝下去就不渴了!” 作为修士,沈庭和关小松最明白,如果一个修士灵气耗尽了,即使喝灵泉,也得一两个时辰之后,才能渐次恢复。 杨守备可不管这些,他拔出宝剑指着玉儿,命令道,“这是命令,你不行也得行!” 玉儿被他锋芒的宝剑吓了一跳,沈庭很看不过去,他解释道,“沈军门,杨军门,银人的女人虽然漂亮,但也不值得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呀,抓了银人以后,立了大功,各位军门加官封爵之后,什么粉色佳人得不到,何必盯着这支花不放呢?” 沈庭的意思自然也不同意继续抓捕女银人,他虽然人微言轻,但也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想法,现如今就应该火速撤离,为了一个女人逗留,太不值了。 杨守备见大家都满脸阴沉的瞪着自己,傲慢的气焰顿时也消退了不少,开始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各位,你们以为抓这个女银人是为了我们自己的色欲,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抓她是为了献给当今圣上。” 说道皇上,杨守备的神情变的异常的恭敬,他声情并茂的说,“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天冥司出巡北境以来,已经有三个年头了,当年我们可是向朝廷承诺过的,二年之内找到银人,三年之内找到诅咒之地,如今已经到了第三年,可我们才刚找到银人。我杨某人也知道大家这三年风餐露宿的,又辛苦,又煎熬,但是我们确实没有完成皇上交下的任务呀!”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惭愧的低下头,杨守备继续说,“试问一下,我们现在带着这个闷头闷脑的男银人回去又能如何?那些尖酸刻薄的言官,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还有那些和天冥司有新仇旧恨的大小官员,他们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吗?他们会狠狠的参沈都司,也会狠狠的参天冥司,只怕我们各位兄弟辛苦了三年回去后,只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即使皇上圣明,未必会听信谗言,大家能保住性命,但从此也只能苟延残喘,永无翻身之日了。难道这就是我们风餐露宿三年想要得到的结果?” 话已至此,有士兵直接问道,“杨军门,有话不妨直说!” “还是那句话,抓住女银人,皇上只要抱得美人归,龙心大悦,那些谗言小人自然也就没有了可乘之机了!” 是啊,每个人都清楚,用女银人博得圣上恩宠,博得自己的高官厚禄,虽然听起来并不光明磊落,但却很现实。 杨守备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于是他更加确切的说,“刚才我问过李钱了,屋子里的女银人,身份高贵,她竟然是族长的女儿,是这支银人部落的公主呀,如果把她献给皇上,我敢保证,皇上一定会很开心的!” 此时一直沉默不言的沈良也出来说话了,“列为兄弟,这项任务很危险,需要齐心合力才能办到,但我沈某人也绝不会为难各位的,现在要是有谁害怕的,想离开的,可以立刻走,我承诺,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是一样奉赏,不会亏待任何人的,只要对今晚的行动保密就行!至于留下的兄弟,我沈良愿意现在就和他结为兄弟,今后同患难,共富贵,有我沈良一口吃的,必然不负兄弟!” “沈军门,我们生是天冥司的人,死是天冥司的鬼,说这些干什么,不就是去捉一个银人的小娘们吗?我们去就是了?” 蒋大牛笑道,“标下这就给沈军门把她扛出来,她要是敢大喊大叫,或者挣扎,我就打她的屁股!” 吴犟驴坏坏的一笑,说,“哈哈!大笨牛,那是皇上的妃子呀,你打皇贵妃的屁股,不要命了?” 说完密林里又传来一阵极低的哄笑声。 这些男人插科打诨的,可上官玉儿却一点都不轻松,她直言道,“坦白说了吧,再催眠一个银人我办不到!” “你办不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沈良黑着脸,坚定地说,“玉儿姑娘,我们萍水相逢,我本不应该为难你,但你的身份太特殊,又对银人了如指掌,所以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本都司承诺,这次行动成功了,我也请旨,削掉你的奴籍,放你自由,从此我们不再相见;如果失败了,我们阻拦银人,让你逃命,如何?” 上官玉儿思绪了片刻,无力的转过身去,用疲惫的背影幽幽的叹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为了钱和权,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李钱的回答更干脆,:“男人要是没了权和钱,活的连狗都不如,要是我,我也会冒险的!”沈庭左顾右盼,他从每个人的眼中都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眼神,一时间,他也被这气氛感染了,想想自己,到这个世界三年了,整天浑浑噩噩,挨冻受饿,受人欺侮,他多么想改变命运,过一过人上人的生活,哪怕一天也行呀! 第十一章 玉儿昏迷,沈庭无奈出手相助 银色的月光下,冷风扑面,所有人都还沉寂在大干一场的亢奋中,沈庭却被冷风吹得一激灵。 他摸摸有些发凉的额头,触摸到了一些雪花,那是从古林山脉的峰峦上被风吹下的雪粒,像是细碎的盐粒一样,零星落下。 “难道起风了?” 沈庭环顾四周,他看到北方的天空上乌云已经在缓缓移动,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糟糕,乌云马上要遮蔽月亮了!” 沈庭全身的燥热和亢奋立刻随之消散,他立刻提醒道,“沈军门,北边的乌云已经飘过来了,月光即将隐没,我们恐怕没机会了!” “不是没机会了,而是要速战速决!”沈良的语气根本不容置疑,他刚说完,所有的黑衣人立刻像是狂风一样,潜入了不远处的房屋,李钱也赶紧跟了进去,他一边跑,一边给弓箭上擦拭糜酸,杨守备见了,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弓箭,骂道,“混蛋,你的弓箭会毁了女银人的容貌,要是带个丑八怪回去,我们就白忙活了!” 李钱拿出腰间装着糜酸的酒壶,又冲了上去,说,“至少让她喝点吧,否则她一旦变成了银人,你们不但按不住她,催眠更是天方夜谭!” “好吧,好吧,你悠着点,这可是圣上的女人,不能出任何差错!” 两人刚商议着,只见屋里的一个黑衣人被一道力量弹了出来,重重的砸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再看去,又一个黑衣人被女银人踢开,只有刘大牛还在咬着牙,绷着脸,死死的摁住女银人不放手。 “快他娘的过来帮忙,老子要撑不住了!” 这些士兵都是高手,被踢开后,一个鲤鱼打滚站起身来,又扑了上去。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看见女银人的手臂、腿脚,还有腹部都变成了金属般的银白色。 李钱拧开酒壶,蹲在被五花大绑的女银人面前,寻着机会给她灌下糜酸。 刘大牛腾出手来,撬开女银人的嘴,李钱逮住机会赶紧把糜酸给她灌下,有些糜酸不小心溅到了银人的脸上,立刻灼烧起来。疼得女银人更加的躁动。 杨守备生怕女银人的容貌被毁,慌忙上前夺走了李钱的酒壶,骂道,“够了,让上官玉儿催眠吧!” 李钱显然不同意,“这点糜酸根本不够!” “王八蛋,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要是她毁了容,成了丑八怪,皇上一怒之下宰了我们也不一定,快让上官玉儿来,现在就催眠!” 其实上官玉儿早就站在了这群人身后,杨守备刚说完,她立刻上前蹲下身子开始给女银人催眠。现在她真的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虽然催眠的迷雾已经从她的掌心散开,但是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好在女银人不知道因为是累了,还是因为本身身体虚弱,渐渐的安静下来。 玉儿再接再厉,咒语不停地从口中颤抖而出。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现在的脸色有多么的苍白,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鼻尖冒出,沈庭在一旁输了一些灵气给她,一触及到她的衣服,才发现上官玉儿的衣服都汗湿了。显然这个女修士已经透支了,灵气已经彻底的耗尽了。 一袋烟的功夫,在上官玉儿长长的透了一口气之后,催眠终于停下了,女银人也像是睡美人一样,安静的睡着了。 玉儿如同软泥似的靠在一张椅子旁,呼吸浅慢,脸色苍白如纸,她现在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把赶快把女银人抬走!”杨守备赶紧催促身边的人抬走女银人,只是刚走出两步,刘大牛突然喊道,“不好了,她…她又醒过来了!” “什么?” “她醒了,你们看,眼睛都睁开了,”刘大牛用颤抖的手指着女银人那双有气无力的眼睛。 “快呀,赶在她醒来之前,把她运走!” 李钱却提醒道,“不可,杨军门,颠簸的抖动只会让她醒的更快!一旦女银人彻底清醒,除非用大量的糜酸,否则我们根本控制不住她!” “别他娘的再跟我提糜酸,快让上官玉儿来!”杨守备一副急不可耐、无所适从的样子。 沈庭却看不下去了,劝道,“杨军门,上官玉儿已经累得晕过去了,你还叫她运功,这会活活将她累死的!” 杨守备现在正一肚子的邪火,哪容得下这个身份低微的人来训斥自己,立刻指着沈庭的鼻子骂道,“废物,马上给我滚,否则别怪老子不留情面,还有你们,都站着干什么,上官玉儿只要没死,就把她抬过来,不把女银人催眠了,她也甭想活!” “你现在把她杀了也没用,她已经昏过去了,”沈庭三步一跨跑到上官玉儿身旁,阻止别人惊动她,“而且现在,我也允许任何人再碰她!” 杨守备听后,顿时暴跳如雷,骂道,“沈庭!你敢违抗军令,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那你就动手吧,怕死的话,我就不会加入天冥司!”沈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倒让气焰嚣张的杨守备生出一点忌惮。 这时候,沈良踱步进入屋内,问道,“怎么了,还不快走,沈庭之前说的没错,外面北风已经起来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杨守备和沈庭相视不语,刘大牛禀报道,“沈都司,女银人催眠失败了,上官玉儿也累得晕过去了!” “灵泉呢,先给上官玉儿喝一点,女银人先放下不动,不能让她加速醒来,”沈良尽管表面上很平静,但内心早已经乱作一团,因为他知道现在事情变得有多糟糕。 杨守备道,“沈军门,我们现在必须唤醒上官玉儿,我们待在这里等着,随时都会被银人发现的!” 沈良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不决,让上官玉儿喝下大量灵泉,强行逼醒,就等于要了她的命,他有些于心不忍。 天冥司左千总——何詹这个时候从外面跑了进来,慌忙禀报道,“将军,北边的乌云就要过来了,我们再不撤,恐怕待会,外面黢黑一片的,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乌云一旦遮住了月亮,银人立刻就能一目千里,而他们就变成了睁眼瞎,可以说,这是沈良最不愿意看到的。 杨守备已经失去了耐心,道,“沈军门,我们得现在就弄醒这个装死的女人,她是诚心和我们作对的呀,我们不应该可怜她,她既然要装死,好,我姓杨的成全她!”说着他立刻拔出宝剑。 沈庭立刻挡在上官玉儿面前,他向沈良哀求,沈良却黑着脸命令道,“让开,让杨守备给她灌灵泉,只要她能再运功就行了!” 这样填鸭式的灌灵泉,必然会让修士在短时间内灵气大增,但灵气大增之后,修士的丹田就会因为过度膨胀,而被涨破,从而直接导致修士死亡。 这种灵泉强行摄入法,就等于拿上官玉儿命,来作最后的交易。 沈庭又恨又无奈,他无法再让自己理智,可如今他只有一个选择了,见几人已经向他围了过来,他突然说道,“住手,我也会催眠术,不妨让我试试!” 说完,为了让大家信服,沈庭不再过多言语,便跪在了女银人面前,张开双手,唇角咒语一起,掌心的白雾立刻弥漫开来。直到刘大牛看见女银人的眼睛重新闭上,他才禀报道,“沈军门,起作用了!” 第十二章 沈修士大显身手,天冥司全面撤退 沈庭再度成功的将女银人催眠,这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松了口气。 但沈庭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因为天冥司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会催眠术,在大宗朝有明确的律法,修士不得擅自学习灵术,如果学习,必先上报,所以修士私下学习灵术是违法的。 在军中也是一样,这回去免不了要来二十军棍,但如果沈良追究他刻意隐瞒灵术的行为,那就更严重了。 现在的情况自然没人责罚他,而沈庭早在出手前已经想好了借口,挨罚是肯定的,但不至于丧命,只是这样冒险救上官玉儿到底值不值,他心生困惑。 “算了,救都救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接下来,沈庭便聚精会神的催眠女银人,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在意别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了。 催眠一结束,沈良立刻命令所有人撤离。 黑衣人紧张有序的撤离,只是不凑巧,刚走到一半,一片零散的乌云提前被风吹了过来,遮住了月光,谷底立刻变得黢黑一片。 看不见路,又不能点火照明,沈庭只好命令所有人先趴下,等乌云散了以后再行动。 又一阵阴森的冷风吹过,皎洁的月光又重新从天空洒下,众人一阵兴奋,他们正准备爬起来要走,却发现眼前正巧站着一排银人的巡逻队。 这样不期而遇的两支队伍,都有点大惊失色,沈良立刻命令道,“拔剑迎战!” 两股不期而遇的队伍随即厮杀起来,银人的战斗力真不可小觑,沈良带的人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银人变身之后,几乎是铜头铁臂,金刚不坏,他们的动作虽然迟缓了些,但力气却大的吓人。 沈良的人渐渐不支,好在天上的乌云只是一晃而过,皎洁的月光立刻像是水泄似的从天空流下。 在月光下,银人的视线突然变得一片茫然,像是堕入了雨雾中一样。 天冥司的人趁机砍到了几个银人,之后快速逃跑,越过一片稀松的竹林后,天色又渐渐地暗了下来。沈庭感到身后阴风阵阵,冰凉的雪片被寒风吹落在脸上。 沈庭摸了摸脸上的融化的雪水,心里一沉,倒帚眉皱的很深,心想:“糟了,起北风了!” 他举目望去,北边天空乌沉沉的,乌云压得极低,正朝着明月扑去,很快就遮住了皎洁的光泽,四周立刻变得漆黑,暗如深渊。 此时,一阵惊心动魄的号角声响起,而后到处都传来银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这气势,吓得关小松腿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 “庭哥,看来我们被包围了!” 沈庭没工夫搭理他,只吩咐道,“一定要照顾好上官玉儿,把她弄丢了,我跟你没完!” 关小松颤抖的点点头,赶紧扶着玉儿拼命的朝回路跑去,却正巧被一波冲来的银人小分队拦截。 关小松一手扶着上官玉儿,一手拔剑,刚要挥剑,耳边突然嗖嗖的飞来了几只弓箭,难的是,黑夜中,射箭人依然百发百中,利箭直射银人的头部和心脏。 眼前的七八个银人立刻倒下来五六个,关小松还没有从惊慌中缓过来,第二波弓箭又立刻飞了过来吗,剩下的银人知道寡不敌众,而且知道弓箭上有他们最害怕的糜酸,所以立刻拔腿就跑,暂时躲开。 关小松骂道,“他娘的,老子还以为这帮家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他们中间也有胆小鬼!” 李钱从一团黑影中冲了过来,他一手提着弓箭,一手帮关小松扶着虚弱的上官玉儿,一起逃跑。 上官玉儿怨毒的斜睨了李钱一眼,李钱笑道,“我知道你恨我,鄙视我,但先等我们逃出去再计较这些吧。” 关小松扶着一个大活人逃跑,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有个人过来帮忙,他自然乐意至极,笑道,“好,好,我斗胆替玉儿姑娘作主了,先逃出去再说!” “沈庭呢?”玉儿用最后一丝力气问。 李钱答道,“他死不了,你放心吧,自从他帮助你催眠了女银人之后,可就变成了天冥司的大功臣,沈军门现在拿他当宝贝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他这么说,上官玉儿倒觉得在理,但事实并非如此,这紧要关头,沈良带的人又少,除去搬运银人的四人外,余下的都在抵御疯狂扑上来的银人守卫。 好在天空忽明忽暗,干扰了银人的视线,沈良带着人边打边射箭,箭头上糜酸倒是帮着他们阻拦了银人一阵子。 但周围的银人越来越多,这些身经百战的高手确实是抵挡不住了,加上现在敌我分明,银人也开始射箭,天冥司的人死伤很重。 一行人终于坚持到了山脚下,杨守备劝道,“沈将军,您带着手上的兄弟们先撤,我和姜大龙他们留下来断后!” 沈良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每个人都能逃走,更不能优柔寡断,加上一点私心,他自然带着人驮着银人先撤回了山洞。 银人很快围了过来,这时候,天冥司手里的弓箭也快用完,就要守不住了,杨守备立刻命令姜大龙,道,“快把金子先运上去,银人快要来了!” 沈庭一听,颇感意外,这个时候杨守备竟然还在意那袋金子。不过当他看见上官玉儿被人扔在了草丛里,无人问津时,他立刻勃然大怒,他冲着杨守备吼道,“先运人,再运金子!” 杨守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妈的,是你说的算,还是老子说的算,那个死女人现在已经没用了,让她自生自灭吧,有了这些金子,到了外面,还愁找不到女人!” 关小松这个贪财的家伙,此时都听不下去了,他大骂道,“姓杨的,你还是不是人,金子和人命能比吗?”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劈了你们,”杨守愤怒的丢下弓箭,拔出宝剑,指着二人。 沈庭早已经怒发冲冠,他冷冷的一笑,道,“好,你们想要金子是吧,行,那我就让你和金子死在一块!” 他突然念了一声咒语,杨守备立刻赶到后脑一阵胀痛,这种感觉很怪异,很迅速,等到他意识到自己遭到暗算时,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不过一晃神的瞬间,他又迅速的站了起来,此时的他变得神情呆板,毫无知觉。 沈庭看着眼前的几人都像是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他立刻恭敬的向杨守备行了一个礼,劝道,“请杨守备三思,还是先让玉儿上去吧!”他大声说完,又低声命令道,“快点头!” 杨守备立刻木讷的点点头,沈庭一脸兴奋的转过脸看着目瞪口呆的关小松,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着玉儿离开这里!” 接着他又向四面八方的士兵喊道,“杨守备军令,他和几位兄弟留下,让我们先撤!” 其实这个时候,活着的士兵已经寥寥无几了,有两个士兵正要撤退,却被后面追上来的银人一箭穿心,另一个被射穿了膝盖,他刚摔倒,立刻被一群银人围了上去,最后死于乱剑之下。 沈庭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场景,立刻吓得发木,但他很快醒悟,想着赶快撤退。 在南边,刘大牛满身是血的拖着一个士兵跑过来。 “沈庭快过来帮忙!” “来了,”沈庭跑上前去,两人驾着受伤的士兵刚走了两步,那士兵突然口喷鲜血,当即昏死了过去,沈庭一把脉,立刻断定,“没救了,他失血过多,死了!” 刘大牛心痛的用手抚摸着士兵展开的双目,悲愤不已。 沈庭焦急的劝道,“大牛,没用了,走吧!” 刘大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走,再不走,咱们恐怕也要变成死人了!” 第十三章 修士再度杀戮,大牛梦中复仇 银人的攻势已经势不可挡,天冥司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沈庭和刘大牛是最后撤离的两人。 他们顺着羊皮绳子攀爬,快要到洞口的时候,刘大牛奇怪的看了远处的杨守备等人一眼,总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沈庭,“庭哥,杨军门他们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像是中了邪似的!” 沈庭立刻否认,道,“胡说,杨军门奋勇杀敌,为了兄弟们撤退,他死守阵地,这是大义大勇,怎么能说是中邪了呢?” 刘大牛的外号虽然叫大笨牛,但其实一点也不笨,沈庭要是也感觉奇怪还好,但他却故意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让大牛更加生疑。 刘大牛一边爬,一边试图向身后大喊道,“杨守备,姜大龙,你们快点撤吧!” 此时的杨守备已经身中数刀,血葫芦一般的站在那里,僵硬的挥动着宝剑,身边的姜大龙和其他两人也是如此。 沈庭知道他们回不来了,又发现银人绕过他们,朝着山脚下追来。 他赶紧爬上山洞,催促着刘大牛,道:“大牛,快爬上来,砍断绳子,银人已经追过来了!” “可是杨守备和姜大龙他们还没上来,尤其是姜大龙,他和我可是一个村的,我不能丢下他!” “你疯了,大笨牛,杨守备已经下了军令,他们要血战到最后,怎么可能临阵退缩呢!快上来,砍断绳子!”沈庭有些激动,一把扯住了刘大牛的右手,把他强行拉了上来。 “沈庭,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我不准你砍断绳子!” 沈庭见他如此执拗,又见到银人已经顺着羊皮绳子就要爬上来,又急又慌之下,用力的摇着刘大牛的手臂,劝道,“大牛,他们回不来了,听我的一句,现在就砍断绳子好不好?” 他这么一摇晃,一只黑蠹虫突然从他的袖口里被甩了出来,爬到了他的右手背上,刘大牛一看,顿时又惊又怒,他指着沈庭手背上的黑虫子,大声质问道,“好啊,好你个沈庭,果然是你搞的鬼,你手背上的是什么东西?” 沈庭缓过神来时,赶紧又把黑蠹虫塞进袖子里,但刘大牛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一样灼的他顿时慌了神。 刘大牛大声的质问道,“那是不是黑蠹虫,沈庭,你快回答我!” 沈庭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苍白如纸,但他很快定住了神,装作心平气和的样子否认道,“大牛,你看错了,哪有什么黑蠹虫,那是颗纽扣而已!” “别想骗我,我又不是瞎子,你把手张开,我看见你把虫子藏进你手心里了!” 沈庭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他现在真有点骑虎难下了,他一面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边在想如何搪塞过去。 “大牛,你真的要看?” “沈庭,不是我逼你,你是知道军法的,如果你没用黑蠹虫,我自然不会冤枉你,但你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可就别怪我把这件事告诉沈都司!” 沈庭一听,反倒轻松地一笑,“好啦,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我给你看还不行吗?” 沈庭正说着话,猛然松开手掌心,突然十几只黑蠹虫像是子弹似的射进了刘大牛的眼睛里,黑蠹虫在沈庭咒语的控制下,拼命地向刘大牛的眼睛里钻去,撕咬。 刘大牛痛苦的捂着眼睛,一阵乱吼,神情狰狞,不过他还没挣扎几下,便已经死了过去。 沈庭看着地上双眼已经变成黑窟窿的刘大牛,内心久久不能平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 “大牛,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沈庭深深吸了口凉气,看了一眼山洞外十丈多高的悬崖,他觉得要把刘大牛推下去,这种事毁尸灭迹最保险。 沈庭吃力的拖着刘大牛的尸体来到洞口,一阵冷风带着雪片扑面而来,寒风刺骨的哨风让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他看着半山腰上,一个个背着刀剑的银人正愤怒的向上射箭,攀爬,怒骂。 银人弓箭只能射到半山腰上,又落了会去,叫骂声在冷风中,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沈庭将刘大牛的身体推到了悬崖边上,正要用力把他推下去,刘大牛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突然醒来,他的右手一把抓住沈庭的左手,沈庭见他乱舞乱挥,左右闪躲,接着猛地一脚,揣在了他的腹部,这具身体就这么被踢了下去。 刘大牛落地时凄惨的吼叫声,在凛冽的风雪中颤抖,听得沈庭全身汗毛炸裂,下面也隐隐的传来银人的叫骂声,“他娘的,外族人真不是东西,自己人杀自己人!” 这句话十分刺耳,沈庭恶狠狠的向下瞪了一眼,等到他完全缓过神来时,才发现左手背上火辣辣的,看去才发现,手背上鲜红的五道血痕,是刘大牛留下的最后的印记。 “大牛,再见!”沈庭利落的砍断羊皮绳,火速离去。 离开了山洞,沈庭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沿着崎岖的山路狼狈逃离。他过了一线天的山岗后,再向西走,此时天已经大亮,但他仍然找不到队伍。 凭着身上的一些干牛肉,和几瓶灵泉,他走走歇歇,直到晌午十分才找到破庙,当他看见破庙前飘扬的旗帜和佩刀而立的守卫时,才安下心来。 一个守卫早早发现了他,大声道,“快去回禀沈都司,沈庭回来了!” 另一个年轻的守卫立刻遵命,一溜烟的跑进了破庙,沈庭瞧见熟悉的面孔,欣慰的一笑,随后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沈庭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在身边的谈笑,他满脸困意的睁开眼睛,一看到满身是血、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刘大牛正拿着一把大刀立于自己面前时,沈庭如同见了鬼一般,立刻大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此刻刘大牛满面青光,七孔流着细长的鲜血,他捂着刀柄,用空洞洞的眼睛瞪着沈庭,冷笑道,“我回来自然是向你报仇的,沈庭,拿命来!” “我不怕你,你这个恶鬼,”沈庭猛然坐起,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朵柴火在旁边噼里啪啦的烧着。 他轻吁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因为噩梦,他的脊背已经全湿透了。 他刚松了口气,门突然被推开了,关小松端着一碗热滚滚的牛肉汤走了进来,一见沈庭醒了,惊喜道,“你终于醒了,快把汤喝了,沈都司说,你一醒,就让你过去回话!” 第十三章 大军拥入龙虎关 刚从噩梦中醒来,沈庭仍然心有余悸,他满脸的倦色盯着关小松问道,“上官玉儿好吗?” 关小松肯定的点点头,道,“放心吧,她没事,不过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是差点死了,”沈庭喝完了牛肉汤,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走,去见沈军门,交代军务!”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破庙的西厢房,屋里站了很多人,包括李钱和上官玉儿,还有几位副参领,千户,营千总,他们个个马刺佩刀站在两侧,雄赳赳、气昂昂,看起来,十分英武逼人。 沈庭一踏入门口,便感到一阵令人压抑的气氛,他看见角落里的上官玉儿,两人相视一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都闪了对方一眼,随即低下头,回避各自的目光。 “标下拜见沈军门,”沈庭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但是声音却亮如洪钟,不卑不亢。 沈良面无表情的瞪着他,问;“说吧,把我们走之后,银人部落的事情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要漏!” “是!”沈庭接下来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明,当然省略了他如何给杨守备下虫蠹,还有杀死刘大牛的经过,事无巨细,沈庭从头到尾竟然说得滴水不漏,每个人如何奋勇杀敌,如何团结互助,如何视死如归,直到死于乱箭之中,他唾沫四溅的说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沈良纵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但听得他说的天衣无缝,虽然心里有狐疑但也无可奈何,但有一点,他是一定不会相信是杨守备主动要求自己和心腹留下来抗敌,让其他人先撤的。 杨守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庭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要让他在自己和其他上宪眼前装一装英雄倒是有可能,可一旦如临大敌,没人看表演时,他定会第一个溜走。 可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沈庭又说了杨守备等人是舍生取义,战死沙场的,也有维护天冥司和自己体面的意思,至于实情是如何的不堪,实在不必要刨根究底,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沉思了片刻,沈良长长的透了口气,沧桑的脸颊上一副无限感伤的神情,叹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如今天冥司的人,真是死的死,伤的伤,我这个做都司的真是心如刀绞啊!就拿那杨守备来说,我和他曾经在灯下对盏,发誓要同生死共富贵的,如今…哎,如今也就这么去了,物是人非,怎么不叫人难过啊!” 这屋内两排人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这里,也都一个个的眼眶湿润,鼻中发酸。 沈庭也跟着试泪,哽咽道,“都是标下没本事,没能救出各位兄弟,请军门重重治标下的罪,重重的治罪…” 他话还没有说完,早已经按压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竟然放声大哭起来,在他的带动下,军营中个个掩面哭泣,无不伤感痛惜;但沈庭知道,其实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因为他们完成了朝廷的任务,只要能安全返回,就等着升官发财吧! “来人啦,上酒,让我们用这薄酒,送兄弟们一程!” 长随们立刻端上酒水,端给屋内每个人,沈良端起铜杯,先泼在了地上,以此祭奠死去的将士,接着他痛饮三大杯后,命令全军上路。 沈庭因为要不定时的催眠银人,需要休息好,所以军中特意给他配了一匹马,让他好好地蓄精养锐。 沈庭这三年来,早当惯了脚力僧的角色,平日里除了送信件骑过马外,其余的时候他哪有机会和资格在军中骑马。 现如今走在千人的军中,竟然安坐在高头大马上,关小松和几个低等的军奴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竟然让他有些不习惯。 但是心中的那份得意是安奈不住的,他时常手举天棚,遥望着古林山脉的千仞秀峰,高大参天的古木,狼蹲虎踞的磐石,那种人生平步青云之感,如一阵阵热浪似的,朝着胸口涌去。 “人上人就是这种滋味吗?” 可他的目光一旦留意到手背上的五道抓痕时,刘大牛和杨守备那怨毒的目光就会浮现眼帘。 那阴谋下杀戮的画面,还有沈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狐疑之色,都会让他的心里像是突然掉入了冰窖似的,一阵寒彻。 “沈良必定不相信我的话,只怕我得把事情从头到尾再过滤一遍,以防他以后再问起!” 天冥司的队伍向龙虎关行了两天两夜,期间不断有小股的银人队伍前来骚扰,不过接连两天的青天白日,对银人的影响很大。 再加上沈良下了死命令,命令全军只休息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赶路,银人始终刚才看见队伍的踪迹,而后又被远远的甩开。 到了第三天晌午,前方的队伍终于在古林山脉和龙牙口山脉东南交界处,看见了龙虎关“冰泉城”的缩影,一行人开始变得兴奋不已,沈庭也颇为激动。 出巡以来,他的眼帘中不是险山,就是恶水,另外便是飞禽走兽的哀嚎和咆哮,哪里能寻得到一丝人烟的味道。 越走近冰泉城,来往客商熙熙攘攘的背影和胡乱吹嘘的交谈,都使得这群邱八爷像是从末世中又回到了人间。 偶尔看见几个少妇和少女从眼前挎着篮子走过,不免就引起这群汉子的调侃和骚动。沈良骑在高头大马上,黑着脸向后瞥了一眼时,这群汉子才能稍微安静一时,而后不久又会传来高谈论阔,吹嘘扯皮的嬉笑声。 沈庭初回这人间,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和归属感。他肆意享受着空气中农家炊烟的香味,再望着冰泉城高大的城门出神,这一幕幕恍如隔世之感,怎么不叫人发怔。 关小松突然神色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沈庭耳语道,“庭哥,李钱死了!” “李钱死了,”沈庭回味间,舒展的眉梢渐渐锁紧,问道,“他怎么死的!” 关小松的声音压得极低,说,“据最后一波归来的士兵说,他是被银人杀死的!” 沈庭轻轻的点点头,回望了身后也骑着一匹黑马的上官玉儿,她的脸色上早已经变得阴沉,似乎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官玉儿知道了没?” 关小松反问,“这种事能瞒得了谁?上官玉儿嘴上不说,但她心里肯定认为是…”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沈庭已经明白了上官玉儿根本不相信李钱是被银人杀死的,其实以李钱的身手和他对银人的了解,沈庭也认为他是军中最不可能被银人杀死的。但现在人都死了,盘根究底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沈庭喃喃叹道,“小松,现在李钱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寡妇村村民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本来李钱还指望沈都司能帮他的村民脱去奴籍,我看现在应该没人会再提这件事…” “上官玉儿就会,”关小松的语气十分的肯定,道,“我能看得出上官玉儿虽然讨厌李钱,但是她也希望寡妇村的村民能够脱离奴籍,因为她自己是奴籍,应该是感同身受吧,所以她希望沈都司能履行承诺!” 沈庭神色忧虑的摇摇头,道,“她要是这么想,反而会害了那些村民,小松,我现在行动不便,你替我把话转告给上官玉儿,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才是上上策!” 关小松听了立刻会意,转身就走,钻进人海里。 第十四章 沈庭夤夜受审,都司飞来横祸 天冥司的队伍直至城门外,沈良已经在向守城的城门领递军牌,夕阳普照之下,那沧桑、干瘦、庄重的脸上,似乎隐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阴谋和诡诈。 沈庭遥望着天边玫瑰紫色的云霞,和夕阳笼罩下的冰泉城,出神的苦想着对策,不料,城门领突然一声高呵:“开城门,欢迎沈军门回城!” 届时,这支出巡时将近三千人,归来时两千人不到的队伍算是顺利进入了大宗朝的地界了。 夜里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住在官家驿站的上房处,低等的管带、把总等住在下房,因为人满为患,有的武官干脆和士兵们挤在一块,实在安排不过的,只好搭上帐篷,凑合一夜,第二天再另行安排。 但吃的喝的,倒是一应俱全,酒肉鱼虾之类的都用大锅炖,每人一大海碗的肉团和大白米饭,五年陈的老烧刀子也足够喝的,一个个军官士兵都喝的面红耳赤,酒足饭饱后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 沈庭作为一个下等兵都不到的级别,原本也是该住帐篷的,但因为沈良的特殊关照,让他住进了一间狭小的客房,房间不大,更不奢华,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天堂了。 哪知道天堂也睡不得安生觉,深夜,看天时,约莫亥末时牌,有人敲门,其实沈庭才刚刚睡下,一听见敲门声,他便惊醒,而且他也知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开了门一看,果然是沈良的笔墨师爷高述,沈庭赶紧欠身行礼,这个五十多岁的斯文人,赶紧虚托了一下,道,“沈修士,快别这么客气了,沈都司有话要问你,咱们走吧!” 一听见是沈良召唤,沈庭的心里像是突然被冷水泼了一下,全身为之一颤,虽然这几天他早有预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在哨风冷月的陪伴下,沈良踏着染了霜的石青路面,穿过庭院和扶手游廊,再绕过一处花园,最后进了一个石洞门后才到了沈都司的房间。 这时候,因为天冷,所有人都睡下了,这里住的人又少,显得更加寂静。 高述轻轻的敲了敲门,回禀道,“老爷,人带来了!” 这时昏黄的屋内,传来一声嘶哑疲惫的声音,道,“叫进来吧!” 沈庭深吸一口凉气,在瞬目之间,又把从银人部落到龙虎关这几天的事情,前前后后又回忆了个大概,这才试探着进了屋内。 屋内只有两盏烛火染着,因为烛光火苗太小,屋内大多数的地方都不甚光亮。沈庭到了客厅中间,行礼跪下道,“标下拜见沈军门,不知道军门夤夜召见,所谓何事?” 沈良却端着茶杯,悠闲的呷了一口茶,不答话,也不让沈庭起来,只是让他这么跪着。屋内刚刚有些生气,如今又变得寂静无比。 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烛光跳跃闪烁,更让屋内的气氛变得压抑和诡异。 良久,沈良斜睨了眼前的沈庭一眼,才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都司,这里现在没有其他的闲人,你但说无妨!” 沈庭锁眉沉思间,发现手心已经冒了汗,再被冷风一吹,立刻变得又凉又湿,更加冰冷。 “有,”沈庭回答的很干脆。 沈良和一旁站着的高述显然没想到沈庭会这么快承认,惊讶之余,又显得不置可否,也只好选择耐心的听下去。 沈庭从容的从衣袖里抽出一柄如意,捧在手上,面带惭愧之色,道,“回禀军门,这就是在下所隐瞒的东西,这炳如意是我在银人宝库里所得,一共两炳,本来打算等这次立了军功,削掉了奴籍,把这宝贝卖了,去买个官当当,可没想到逃离银人部落的时候丢了一个,标下的这点小心思全逃不过军门的法眼,如今事情败露了,标下也不敢隐瞒这贪墨之罪,愿意将这炳如意充公,至于沈军门如何责罚,标下不敢有丝毫怨言!” 那炳如意在昏暗的烛光下,白中透着翠绿,从头到尾,光滑可鉴,那高述师爷接过,握在手里,立刻感受到了那股神奇的温润和轻柔,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手中流动。 “果然是件宝物,”高述不禁的夸了一句,又突然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低下头,把玉如意呈了上去。 递上宝贝的同时,高述的眼神还在不停的向沈良暗示,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宝贝,沈良归根到底是个武夫,对这些玉器瑰宝,自然不如这些万金油师爷们。 他估摸着这件礼物不薄,不然高述也不会这么激动。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沈良顿时也犹豫了,到底对杨守备的事情还要不要盘问下去,他在烛光下盯着那炳如意出神。 他深知沈庭是想要用这件大礼求自己高抬贵手,但这一举动,更加证实了杨守备的死有蹊跷。 其实早在三年之前,他就怀疑过沈庭是否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比如天冥司的几位老修士离奇死亡等等。那时候,因为出巡在外,天冥司的修士死的死,伤的伤,除了沈庭以外,基本无人可用。 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抓到了银人,回到了龙虎关,这里有得是修士代替沈庭,可不就是鸟尽弓藏之时。 并且如果因为一并玉如意就放过这个阴险无比,害死自己部下和心腹的凶手,沈良如何会甘心,他可是统领几千人的都司,扪心自问,他的军威何在,他的颜面何存! 想到这里,那原本已经缓和的神色,突然变得异常的愤怒,一股暴躁的血流涌上脑门,沈良正要拍案而起,突然看见门外一个黑影闪过,接着一个急促的声音禀报道,“沈军门,前方的探兵有消息传来!” “进来说话,”沈良像一根黑柱子似的站在那里,门被推开了,一个冻得脸色发紫的长随跪了下来,禀报道,“军门,龙吟城方向的探兵来报,说都察院的和刑部的人已经来到了冰泉城,他们就住在一里外的客栈里!估计…估计…” 说到这里,那长随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不敢再望下说,高述立刻向跪着的沈庭命令道,“快下去,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是,标下告退!”沈良拖着酸麻两条腿退了出去。 这时候再看沈良,像是突然被人推了一下似的,一个踉跄摇晃,差点倒在了地上,尽是他平时练就的沉稳和干练,用手臂强行支撑着身体,尽管如此,他的身体仍然是僵硬着,眼睛发直,口半张着,像是吸了一口气,久久呼不出来。 地上跪着的长随和高师爷被他的模样吓坏了! “沈军门,你要挺住呀!” 这一声劝慰才使得这个几乎僵硬的身体缓了缓,而后沈良的思绪飞转,他知道都察院和刑部的人来,定没有什么好事,他所做的某些事情肯定触犯了龙颜,否则怎么会… 沈良强压着内心凌乱的思绪,从进入银人部落前的八百里加急奏折,到现如今凯旋归来的所有经过,他都一一回忆,左思右想,即使想的脑仁发胀发疼,仍然是不得要领。 “难道是皇上还没有收到我送去的奏折,又或者奏折已经到了,皇上不喜欢女银人?又或者,皇上以为我送女银人给他,有嘲讽他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的意思?可出宫前,我向皇上承诺要把女银人公主带回来献给他时,他还是挺开心的呀!” “哦,对了,是有小人进了谗言,一定是都察院那些混账言官;不过又像是户部的人,因为我在奏折里批过他们拖延军饷的事情,如今他们落井下石来了;还有,还有兵部的人,当年兵部侍郎的侄儿应召入伍,而后又因为出巡北境太过艰苦,妄图当个逃兵,被我请了天子剑,斩于西菜市口,哎,兵部侍郎左禅霜他怎么会不恨我!” 沈良一一分析,顿时感觉四面楚歌,周围都是自己的敌人,都在自己的背后捅刀子,放冷箭! 第十五章 玉儿深夜造访 咒体横空出世 沈良突然知道朝廷派了都察院和刑部的人来捉拿自己,一时间哪能够接受的了。 “皇上,您圣光烛照,臣的一片忠贞之心,您是知道的呀!”沈良在心中倒着苦水,这些话除了自己说给自己听,还能说给谁听。 此时屋内寂静的可怕,三个人都如同枯槁一样,坐着,站着,跪着,沈良内心一片乱麻,他现在哪有心思再顾忌杨守备和沈庭的事情,明天早晨,一道圣旨传来,他就有可能从一个统领几千人的都司变成一个阶下囚。 一个囚犯还在乎什么军威和颜面。 而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的沈庭,已然浑身瘫软,心里惴惴不安,若不是刚才那长随即使送来这么一个惊为天人的消息,他恐怕就… 如今都察院和刑部的人来了,可见天冥司这次虽然能顺利抓回银人,但朝廷并没有要加官封赏的意思,说不定还要有灭顶之灾要降临。 所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谁能说得准呢! 树倒猢狲散,刚逃过了一劫的沈庭在黑屋子思索着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他也清楚,天冥司要是完了,他也没有好下场。 “唇亡齿寒呀!” 他正喃喃的自言自语,门外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道,“沈大人可安歇了?” “上官玉儿?她这么晚来干嘛?”沈庭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看,果然是她。两人一见对方都有点扭捏,矜持。 玉儿瞧着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脸蛋腾的一下泛红了,她又打量了一下沈庭住的地方,叹道,“沈大人平步青云了,连门都不让人进了,还真是尊卑有别呀!” 沈庭二话不说,把她拉了进来,又关上了门才说道,“我不是让小松告诉你了吗?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你如此唐突登门,会被人发现的!” 玉儿反驳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寡妇村全村的人被沈良杀掉吗?” 沈庭反问,“谁告诉你沈都司要杀他们?” 玉儿轻哼了一声,道,“他会的,整个北境的村民都帮助过银人繁衍后代,这都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沈良不可能不上报,你们的皇帝接下来不但要杀寡妇村的村民,还要杀所有在北境和银人来往的人!这次大开杀戒,寡妇村只是一个开端!” 沈庭却不以为然道,“这都是你自己的凭空猜测而已!说难听点,就是胡思乱想,毫无根据!” 玉儿愤怒了,骂道,“姓沈的,你怎么能如此铁石心肠,你明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却还选择了否认逃避,好像这件事跟你无关似的!” 沈庭无奈的一笑,反问道,“玉儿姑娘,你的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好笑,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沈庭无关呀;我问你,寡妇村村民的生与死跟我有关系吗?恩?整个北境的村民的生与死跟我有关系吗?谁让他们的女人给银人生孩子,通敌叛国,难道不该杀吗?” 这样铁石心肠的质问,一下子让上官玉儿清醒的了解了沈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被质问的一肚子气,脸色苍白如纸,却又无话可说,愤怒的瞪着那双黑如玛瑙的眼睛,骂道,“你…你,好,好,非常好,好你个沈庭,真是太好了,你这个混蛋,禽兽,恶魔!猪狗不如!”她一边骂,一边想,气的差点透不过气来。 “骂完了吗?骂完了就请出去吧,本大人我还要休息呢!”沈庭作势就要关门。 “沈庭,你给我记住今天你所说的每句话,”玉儿咬着贝齿,一双眼睛气的又酸又涨,若不是强忍着,她早就落泪了。 沈庭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道,“长夜漫漫,可我不觉得无心睡眠,相反,我感觉好困呀!” 玉儿怨毒的看了他最后一眼,正要走开,却突然转身,沈庭立刻觉察到,他以为玉儿要动手杀死自己,却没想到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沈庭又惊又怒,道,“上官玉儿,你这是干吗?你别这样呀,快起来,被人看见多不好,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跪在我门前,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上官玉儿泪汪汪的哀求道,“沈庭,算我求你,救救那些村民吧,你去跟神都司求求情,不要削什么奴籍了,只要能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成!” 她泪汪汪的眼睛,和那无比绝望的眼神,让沈庭心里一阵心酸和疼怜,那颗早已经冷却的心脏,似乎在不经意间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我不能心软呀!”沈庭告诫自己,毕竟现在他自己都是个过江的泥菩萨,哪有能力去救别人。而且他也知道,他人微言轻的,去求沈都司根本无济于事。 自从那个李钱和沈良提出削掉寡妇村全村人奴籍的事情后,早已经为他们种下了祸根。沈良现在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不把它们拔出来,能善罢甘休吗? 沈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内心十分的纠结和挣扎,到底是救还是不救,他焦躁的像是一头野兽,直到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脑海间闪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策略,可以试一试,于是他狠心下来,道,“好,我可以帮你,但是在这之前,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玉儿先是愣神了一下,随后立刻问道,“什么事,尽管说!” 沈庭并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玉儿似乎有所领悟,叹道,“哦,我明白了,你想看看我到底在银人的宝库里得到了什么宝贝,是不是?” “你果然冰雪聪明,不过你也记住,我没有逼你,这是你自愿这么做的!” 上官玉儿破涕为笑,就坡下驴的说,“那您沈大人也得记住,是你自己要看的,我可没有逼你!”说着,她将右手一伸,摊开,那纤细嫩滑的手掌上突然悬浮起一张波动的纸符。 那张纸符成暗灰色,半透明,像是烟雾一样在空中波动,它的周围还有神秘涌动的气体萦绕,看起来很是神秘莫测。 沈庭早已经看痴了,纵然他博览了大宗朝古很多奇闻异事的书籍,但还是不了解眼前的东西是何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庭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激动,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玉儿面带冷笑,道,“你们的皇上,每年派几万人在世界各地寻找诅咒之地,最后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它嘛——诅咒之地上千年的才能孕育出的宝贝——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