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冒险家》 楔子 五岳独秀,衡山山中。 那时尚早,雾气腾腾,五米外的景色都难以看清。 一群大学生,有男有女。有人举了个旗帜,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圈,就着手机上的手电筒查看地图。 “往左!肯定是往左!”有人表态。 “不对,应该往右!”有人不同意。 他们原是要奔祝融峰看日出的,可惜在半路上迷失了方向。 据说,春观花、夏看云、秋望日、冬赏雪为“衡山四季佳景”。 这年秋天,学校里的神探摄组织秋游,出门路盲、记人名盲的成辛以“家属”的名义,被余勒拉了进来。 “余勒!你来看!”争论的人开始左右寻找余勒。 站在外圈,正为成辛上现场生物课的余勒一回头,连地图也不看一眼,随手一指:“往右!” 大家重新上路。 “你怎么知道往右?你都没看地图!”成辛悄声问余勒。 “祝融峰在我们入住旅店的西方位。现在近冬,抬头能看到北极星。面向北极星,右手为西。即使不看星,沿路走来,可以发现树的一边枝叶更发达繁茂,由此可以定位南面,继而可以推出西面是我们现在的右手方向。” 余勒细细解释。语气里没有一丝骄傲。 一阵风吹来。山间的晨风格外湿冷。 余勒停住,仔细地将成辛的冲锋衣领口竖起来,将帽子帮她带好,黏牢。一回头:原来大家默默在看着他们。 “哇哦~好甜蜜啊!”年轻人此起彼伏起哄。 成辛羞得直往余勒背后藏。 对了,那时候他们才大三。 又往前走了半个小时的光景,各个岔路上汇集来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听别个带团的导游说,再走20分钟,就能登顶了。 大学生们听了这话,越发加紧了步伐。 余勒搀扶着成辛,倒也没被大部队落下。 当这群年轻人仗着年轻,超越众人,踏上山顶专门为观日出而劈出来平台时,平台上人还不是很多。他们刚好占据前沿有利地位。只三两分钟,后面便蜂拥来许多人。 大家还在左顾右望呼朋引伴,忽然,远处半灰色的天空露出亮光,转眼化作万道霞光,赤橙红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能在万道霞光中觅到踪迹。林间的雾气也被这万道霞光逼退。 不一会儿,最亮的地方出现了红红的一抹,继而是红红的小月牙,接着,呈半圆、颜色也更亮更艳的太阳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又过几秒,啵,整个太阳完整地跳了出来。 温柔而明亮的光线,神圣地普照大地。 人们都朝着太阳。 余勒却朝着成辛。 他的角度,正好看全她的四分之三脸。 成辛润白、细腻的皮肤在朝阳中泛着莹润光芒,弯弯的眉毛拢在如月的眼睛上,漆黑的瞳孔在光线中越发水润光泽,那张线条玲珑起伏的樱桃小口,因为亮光的反射,越发红润诱人…… 正对着成辛看得入神的余勒忽然转过眼神,朝人群中犀利一瞥。 虽然没有逮个正着,他相信,刚才一定有人默默用目光觊觎了他的珍爱。 明明已经名花有主,偏偏还有人心存侥幸。余勒轻轻摇头。 他下意识把成辛往自己身边拉拉,好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们宣示主权。 读计算机专业的余勒,一直是神探摄的顶梁柱。而神探摄,则是学校里打擦边球的社团组织。披着摄影的外衣,干着寻宝破案的奇事。其中屡立奇功,直觉准得不行的,就是余勒。 人群中的确有人在偷偷打量成辛。 却不是余勒想象中的男生。 一位戴着冲锋衣帽子、穿着宽大男士冲锋衣的神秘人,透过拥挤的肩头,一直在偷偷打量成辛。若不是她黑口罩上方露着一双水灵的、长睫毛的眼睛,都要被人误认为是个矮个子男生了。 见成辛身旁的男生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她脖子一缩,将自己隐藏下来。 穿男式冲锋衣的女人轻轻拉了拉身旁男人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退出人群,提早下山。 男人二话不说,为她开山劈路。 走出山顶拥挤的人群,男人警觉地问她:“有什么不对头?” “没。看到了一位两年前的朋友。” “你朋友也看到了你?” “没。” 男人明显放松不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风头正劲。小心无大错。你做得对!咱们快点走吧,马上天就大亮了。”男人牵起女人藏在冲锋衣袖内的手,开始往山下走。 戴着黑口罩和冲锋帽的女人眼神里藏着一分疲惫、两分无奈,任由男人牵着她走。渐渐的,在愈发明亮的晨光里,她眼中的疲惫、无奈都化作诡异的亮光。口罩内的嘴角,也不觉上翘。 她生出一个好玩的想法。 容她慢慢想一想,想一想细节。 实践这个想法也许需要2年,3年,甚至5年…… 第001章 《余勒魔都生活指南》 “哈秋!” 成辛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想我?” 这几乎是很多人打喷嚏后的下意识反应。不同的是,每次成辛都忍不住说出声。 那时候她正坐在从湘州开往上海的特快火车上。正对面是一位津津有味儿吃泡面的粗糙大叔,斜对面是位犯困困到歪着头口水流出来也不自知的小胖青年。 “肯定是被你甩了的余勒呗!” 嗯,说这话的是坐在她旁边的同门苗贝贝。 成辛颇有恬不知耻的意味:“有理。” -- 20年寒窗,如今,借着二年制硕士的东风,终于轮到她正式毕业了。 被无聊的圈养生活憋到狂放不羁的心灵渴望着丰盛!于是,任性的成辛瞄准了深圳,摩拳擦掌准备深入到大城市体验千奇百怪的人生。 感谢家庭小有积蓄,父母不指望她养老,又总说着“你可以把生活过成你想要的样子”之类有怂恿嫌疑的话,毕业后的成辛简直像从五指山下逃脱万年牢狱的猴子,哪里热闹往哪里窜。 阴差阳错,命运之神把她改放到上海。 在一轮校园招聘中,她意外拿到上海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文案助理的高薪offer。 “上海也不错啊,国际大都市呢。”成辛暗搓搓地想:“我之前低估自己,没敢想上海呢。” 听说成辛毕业后要去上海工作,余勒简直比成辛父母还忐忑。 只用短短两天的时间,余勒做出来一份《余勒魔都生活指南》。不同于吃喝玩乐的指南类书籍主题,余氏指南有两大主题:1,女性如何自我防护;2,生活实用电话号码及app集锦。 在“女性如何自我防护”单元,内容涵盖渣男三招快速识别、房东五大鉴定、合租女室友7种着装透露的性格、与上司相处的唯一原则、与同事相处的十条心得……乃至职场心里解压20法宝等等。 在“生活实用电话号码及app”单元,写在第一位的就是余勒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才是急救电话、报警电话、心理健康免费咨询电话……危机干预免费热线! 不知道做这份《余勒魔都生活指南》的余勒在虚拟构建着一个什么样的魔都生活状态! 余勒特认真地点头:“大城市生活压力大,你看,有这些免费热线的,也都是大城市。” 成辛:“你是在咒我吗?” 余勒一下子慌了:“怎么可能!我宁愿诅咒自己——” “嘘——” 成辛将手盖在余勒下巴处。葱白般的玉指柔软的指肚印在余勒微烫的嘴巴上。 余勒住了口。 那双如北方男人常有的大单眼皮眼睛里忽然流露出忧郁的眼神,就那么忧伤地看着仰着小脸看他的“前女友”。 成辛的手像是举累了,很自然就滑向他的肩头。手搭在他肩膀上,她做了一个事后自己无法解释,当时即令他一半惊喜一半悲痛的事情——她踮起脚尖吻了他。 分手之后的第一吻!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那完全非她本意,她本想来个缠绵的世纪之吻的,可他像木头一样惊呆了。) 此后,俩人保持着一前一后、沉默无语的状态,一路到成辛住的研究生寝室楼下。 “一、二、三。” 像是默默数好,两个人同时转身。 只是成辛从来不知道,每一次,余勒转身走两步,都会旋即止步,再转回身,目视她从视野里消失。 成辛回到二楼朝南的寝室,研究生时代的室友苗贝贝瞄到《余勒魔都生活指南》时,惊得倒吸一口气,险些窒息。 最后终于缓过来,咆哮出的唯一一句话是:“你丫的,这么爱你的人你也舍得分手!” 苗贝贝也是要去魔都的人,她收到一家上海美容护肤上市公司的市场部总助的电子offer。 成辛叹了一口长达30秒的气:“你丫的,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2章 余勒游说术 在毕业的主旋律下,要做的琐碎事情还真不少。 填表格,交总结,谢师宴……其中,最让成辛一个头两个大的,当属收拾行李。 成辛和苗贝贝住的不是床、柜、桌齐全的新式4人间研究生公寓;而是老式学生公寓。虽然它有洗手间及卫生间公用、无阳台、面积小、家具单一等缺点,优点也是一目了然:每间仅入住2人! 人少意味着产生矛盾的机会少!这对懒散成性的成辛来说,再好不过。 余勒仍旧住在新式4人间研究生公寓。 不少同学到校外或学校与当地居民连建区租房住,成辛虽然不缺那笔钱,却也怕麻烦或危险。 老老实实住宿舍,是她唯一的可选。 余勒对此点评道:“bingo!有时当珍惜!毕业后花钱也找不来这么多哥们,毫不介怀坦然暴露他们的隐私给我当乐子。” 成辛:“……” 怪咖有怪咖的思路。成辛已经见怪不怪。 -- 双人间寝室,目测18平方米左右。这间长方形的卧室兼书房兼活动室兼会客厅沿对角线一分为二,靠门的角落放着成辛的双人床;靠窗的角落放着苗贝贝的双人床。 两个人都选择在下铺堆放行李,上铺睡人。 不同也是有的。 苗贝贝的下铺,换季衣服装进大透明整理箱,两箱叠起,大衣挂起。内衣类放在中号行李箱中,零碎物件放在两个小号整理箱内。清清爽爽。还能腾出小半张床待客。 成辛的下铺,目视极为整洁——一条床围围得密不透风,蔚蓝色天空下蠢萌蠢萌的维尼小熊抱着它的蜂蜜罐走得正开心。 只有极少数人有机缘看到那床围内的真实状况。据说每一位亲眼目睹的人,都会毫不犹豫颁发“绝对最xxxx”的奖项。措辞不一,但意思惊人一致。 “所以,这真的是遮羞布!” 苗贝贝每次都不忘眯眯笑着点睛。 成辛跟着哈哈笑,笑得没心没肺。 然而,当余勒说来寝室帮成辛收拾行李时,成辛虽然异常心动,还是冷静拒绝了。 成辛一直觉得自己优点不多,但在喜欢的男生面前,虽然已经分手,余生注定渐行渐远,她还是希望尽量少的暴露缺点。 看着成辛想答应又忍着不答应的模样,余勒忍不住笑笑:“你知道,最温暖的家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乱糟糟的。据说适当的乱糟糟可以使人放松。而且,很多时候乱糟糟只是假象,其实自有规律,只是外人看不到而已。” 成辛眼睛晶晶亮:“是的,是的。我的下铺虽然乱糟糟,可是每次我都能快速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真的!” “而我是最会找规律的人!透过现象看本质,说的就是我余勒!” yes! 余勒是公认的聪明人! 他善于观察,精于记忆! 还记得轰动一时的湘州大学无头弃尸案吗? 那段时间风声鹤唳,胆小的纷纷叫起外卖,能减则减出门的次数,尤其需要深夜归寝室的,简直草木皆兵有没有!一直紧俏的自习室座位,一反常态地大量空着。 无头弃尸案暴露的当天,警车开道,不少有制服、没制服的精干刑警,在拥有三座山头、两个湖泊,新旧两相连校区落差达10米的七百亩校内,展开寻找人头大搜索。 余勒所在的神探摄扛着相机,以拍照采风的名义私自加入大搜查。 最后在校园正中央的山峰上的雕塑顶端,找到了那枚遭凶手遗弃的人头。 在偌大的校园里找出丢失的人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条狗! 但那条搜索犬没有抵达之前,余勒就将目标锁定在那座山上。这是确凿无疑的! 他的理由是,杀人犯用医用手术刀庖丁解牛一般肢解受害者,使他身形仅靠皮肉相连。残忍且享受其中。人头必将不会隐秘地抛在地沟或深埋地下,肯定会放在某种位置显赫或代表显赫地位的地方。 校门上方? 校长所在的办公楼楼顶? 最后,余勒将目光锁定在校园中央最高的一座山上。其他神探摄的成员无不信服! 成辛对余勒,比最自己还有信心!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帮你收拾行李。”余勒拍拍成辛的肩膀,像拍兄弟的肩膀一样。 成辛目瞪口呆在原地:最后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她确实松口了吗? 第3章 最美是初见 成辛跑得比遭遇危险的兔子还快。 路过余勒时抛下一句话:“我先回寝室收拾一下,你再来!” 余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笑完又木起一张脸:这样一个率真、可爱、聪敏、乐观、漂亮,关键还是他小心呵护守了五年的女孩,彻底跟他没有关系了。 这种感觉? 室友帮余勒总结:悔恨。 “一定是悔恨!悔不当初太君子!理应有花堪须折!这下好了吧,守了几年的白菜只能眼睁睁让别的猪拱了。” 余勒翻看着《现场重建概论》,不参与、不评价。 不知道的,还以为余勒是刑侦专业呢。他的书柜上,最多的就是这类书籍:《现代刑事侦查学》、《人体解剖图谱》、《法医病理学(教材)》、《法医损伤学》、《犯罪心理学》……数量上完全碾轧他的真正专业:计算机应用技术。 这种感觉? 余勒自己的感受是:爱是付出,不是得到。从这个角度上说,他并没有失恋,他仍旧可以继续爱成辛。 这也是为什么失恋的第三天,他就平静、坦然地继续去看她,逗她,哄她,陪她。 相恋的时间太久,爱情已经沉淀成亲情。 余勒觉得,只要自己不放弃,情分就不会中断,哪怕是披着“哥哥”的外衣。而他,绝无可能放弃! 余勒走到老研究生楼旁的小卖部,买了三瓶纸盒装王老吉,又逗了会儿店主家的黑猫,才慢悠悠往老研究生楼走。宿管大妈睁一眼闭一眼,女生全放,男生嘛……只要看上去像学生,进出无阻。 来到成辛的214寝室门前,余勒敲门。 过了足足半分钟,门才打开。成辛红扑扑的脸蛋露出来,看来刚才没少突击运动。 余勒随意地一张望,看见上铺的空调被鼓起一个大包,而凉枕头还在床头,显然那个大包里就是被成辛临时塞进去不方便他看的东西。 余勒也不点破,假装没有留意。 他递给成辛一盒凉茶,这是她的钟爱。每逢心情不好,来罐凉茶。理由是,心情不好易上火。怕上火?喝王老吉! 余勒对这个容易被洗脑的脑袋哭笑不得,不过却记得很牢,随时随地,饮料绝不买第二种。 成辛撕吸管、插吸管之际,余勒瞄见窗帘半遮,明晃晃的阳光透进未遮的那一半探进来,亮了半间房。而成辛所在的地方,仍旧是暗淡了些。余勒尽量不去猜测窗帘拉一半的原因。 “今天我们先分类,明天再装箱。”余勒掀开维尼小熊床围。 他猜成辛一定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所以,他才不会有任何情绪变化显示在脸上!假装看到一床的杂乱无章而表现得司空见惯水波不兴,才难不倒他好不好! “吁。”一旁的成辛很满意余勒的反应——没反应。她明显放松地吁了一口气,小手直拍胸脯,裂开嘴巴无声地笑笑。 眉毛弯弯,眼睛如月,小巧的嘴巴笑成好看的弧,鼻尖也跟着微微耸动。余勒第一次见成辛,就逢上她这样的笑。 那是一个黄昏,日头挂在西山的树梢头上,他捧着一本书,边走路边看。自认为可以一心四用的他经常在没有同伴的时候走路看书。 从来没有撞过人的他,却撞上了成辛。 走路看书不是理由,因为撞上她时,他恰巧是视线偏离了书。 他习惯性每隔三五分钟关注一下身边的大环境动态,就是在那次抬眼看周围的时候,12点10分方向,成辛站在那里笑。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四分之三的笑脸。 与夕阳的温柔光辉相媲美的,就是她的笑容。纯净,且甜蜜蜜。 余勒难得一见地头脑短路,直直就撞了上去。 他的书和她抱在胸前的书哗啦啦都掉在地上。 “哦,不要紧。”她一定是看到余勒充满歉意的一张脸,才匆忙安抚的。他当然不会承认,是故意呈现的歉意。不然就只能被迫说谎。 要是坦诚为了创造认识的机会而撞上来,成辛还会好好地让他认识吗? “张师兄您好!今天中午我还跟书雅师姐在导师办公室门外见过。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书雅师姐为人超级和善,常跟我们开玩笑说恋爱最美容,以至于我们院,都知道书雅师姐有个24孝好男友。所以,张师兄不用这么惊讶,您不认识我而我会认识您。” 余勒的歉意从容过度为崇拜,同时把从地上捡起的书分类,归还成辛的部分,并不动声色暗中昧下其中一本。 本来站在成辛对面的男生瞬间有些变色。形容?不太好形容!然后在“不知名师弟”无辜的崇敬眼光中,灰溜溜找了个借口仓惶而退。 余勒这才开心扭头,面对自己看上的小猎物,伸手:“您好,我是余勒。” 成辛微抬下巴,一字不答,只抿了抿嘴巴,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很好,”余勒站在原地谜之微笑:“被男生搭讪惯了的,而又不屑于随便被搭讪的女生!有意思。” 第4章 从心机到淳朴 探头弯身在下铺,对余勒这样1米78的身高来说,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能有幸在分了手之后再亲手碰触成辛的私人物品,顿觉十指连心,怦然心跳。 弯身什么的,甘之若饴! 一心一用太浪费的余勒,边分类边放牧思绪。因为分神回忆着最初的相遇,不禁嘴角噙笑,目光温柔。 还好,他面对的是一堆衣物。而衣服不会难为情。 还记得撞上成辛的那个黄昏,雷打不动必晚自习的余勒转身就回了寝室,二话不说开电脑,登录校内网,心潮澎湃输入“成辛”二字。 被他暗中昧下的那本成辛的书,也成了窥视小猎物性格的有力工具。 成辛,文学与新闻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二年级,19岁,大学录取成绩偏低,入学后学期考试成绩中上,无功无过,貌似平平。 内网提供的信息着实有限。 还好还有那本书——《写作》。 唔,可真是别有乾坤。 上面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画熊和漫画美少女的脸部特写。余勒不禁莞尔:心里想着什么样的故事能如此执著只画两个形象。《美女与野兽》?小猎物缺乏安全感,渴望被保护?还是渴望与众不同的恋爱对象? 余勒饶有兴致地细细翻看。 书间注释字迹润滑,想来性格乖巧;喜欢画重点词,思维应该还算清晰;圈得随意,理当不热衷于追求完美…… 所以,她的加分项? 翻完一本《写作》,余勒扶额思考,结论是:缘分真奇妙! 不早不晚,看见阳光下她的笑脸,莫名击中他的心脏最柔软处。 没有加分项,但也没有减分项啊!余勒沾沾自喜道。 第二天,早饭高峰过后,余勒用黑技术从内网调出成辛的电话号码,给成辛打电话。打电话之前,特意发了一则自我介绍的短消息,当然,不忘提了《写作》。 电话很快被接通。 “我在我的书上留了电话号码?”成辛发出疑惑。 “我一位室友的追求者跟你同院,她恰巧知道你的名字。我的室友帮我要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原因你应该能理解。” 无懈可击的借口!手到擒来,甚至不需要正儿八经去想。 “哦,大概不想让人知道她倒追吧。”成辛下意识就接了话。 余勒无声地笑:唔,小猎物易受暗示易被洗脑,防范心无,对技巧性搭讪没有抵抗力。典型的平顺温室里长大的单纯孩子。 话说开了头,关系不自觉就近了一步。加上余勒态度诚恳,不住道歉,反而让成辛很不好意思。两个人很快约定了见面还书的地点和时间。 然而,余勒打完电话,自己优哉游哉混图书馆去了。 10点,大课间。成辛左顾右盼,站在文新学院的多媒体教室前,等待本应到来的余勒。 余勒正在图书馆入神地看《李昌钰博士犯罪现场勘查手册》。理论兼案例分析,当闲书读读也很有趣。 10点5分,余勒的手机闹钟发起震动,他把预存的“成辛,真不好意思,临时导师召见,实在走不开,偷偷给你发条消息,见面改成12点吧,我去你们多媒体教室找你”按下发送。 这叫“暗中培养期待”。 还将增加一次共进午餐的机会。 短消息发送完,余勒接着看李昌钰博士。 与成辛相识的最初,余勒的确耍了不少心机。无奈心机反被单纯误,越到后来,余勒越收敛。时至今日,在成辛面前,余勒堪称淳朴。 “嗳,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约你吃饭,你是怎么回绝我的吗?”淳朴的余勒回头,露出淳朴的笑容。 成辛歪着头,啜一口盒装王老吉的吸管:“我舍得回绝你?” 余勒顿时笑得甜蜜蜜,继续对着一堆凌乱奋斗。 其实,当余勒胸有成竹在12点钟的空多媒体教室找到成辛,一脸诚恳地恳请成辛答应他请吃中饭,以洗刷他内心的歉意时,成辛只是轻轻从他手中抽走书,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谢谢。” “太好了!” “我还没有说完——但是,不必。” 第5章 你穿什么都好看 余勒先从衣服、书籍、杂物的类别分大类,整理出三堆。接着,准备将衣服按薄厚、大小分类。 在此之前,余勒让成辛挑出最不想要的衣服,建议她丢掉。 身份变了,着装风格必然将跟着变,没有必要把将来不会穿或很少穿的衣服,千里迢迢运到上班地。 成辛有些踌躇。可不是不舍,而是一听可以扔,恨不得全扔。 成辛的室友苗贝贝就是这时候推门进寝室的。 “她奶奶个腿儿,今天热——啊,今天好热哦,呀,余勒!你怎么来了?”苗贝贝一甩满头小碎卷,声音顿时提高不少分贝。 余勒一本正经回答:“帮辛辛收拾行李。” “哎呦,说起我们辛辛的下铺,那可真是,幸亏有床围这种生物啊。”苗贝贝吉吉格格笑得很欢快。 成辛也跟着傻乐。 只有余勒,脸上表情连跳都没跳。 “你初见的那一眼,是不是也吓一跳?可不许包庇呦。”苗贝贝不自觉在拗造型。毕竟对面站的是余勒,不是路人甲,路人乙。 “只能说明你们跟辛辛无缘。我一眼就到乱中的规律。” 余勒只有看到成辛时才不吝露出笑容。所以,余勒是不折不扣的冷面男神。 苗贝贝自感很酸。 还以为分手之后男神会移情别恋,而她近水楼台……看来是她想多了。苗贝贝嘟起嘴吧,眼睛咕噜一转:“噫?第三盒王老吉?买给我的吧。谢谢喽。” 余勒是盒装王老吉专业户。只是大家不知道那其实是因为成辛喜欢喝而已。 苗贝贝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手起帘落,拉开另外半扇窗帘,整个房间明亮不少。余勒眼梢扫过那半扇窗帘,什么都没有说。 “这件可以不要了,粉色对我来说,太装嫩了;这件也可以不要了,大红色好俗气;这件我也不想要,湖蓝色好直白,一点不耐看……”成辛跃跃欲试,嘴巴里说的那些理由,其实都是说给余勒听的。浪费求支持啊求支持。 余勒两手叉在腰间,很man地看着成辛,忍不住嘴角浮笑:“就知道你喜新厌旧。” 成辛要狡辩,发现实在辩无可辩,只好调皮一笑。 “其实黑色、灰色并不适合你。”余勒只简短一句反馈。 “黑色显瘦!”成辛惊鸿一瞥地看向余勒。两只眉毛弯弯,眼睛瞪圆,也充满着莫名的讨喜感。 “那只是自欺欺人。就算某种情况下是真的,黑色上衣也是弊大于利。” 成辛疑惑地看余勒,这跟自己的知识储备不符啊……不过,她习惯信赖余勒超过自己。 苗贝贝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胳膊支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拿着盒装王老吉,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对明明已经分了手的恋人,心中忍不住哀叹:傻人傻福!btw(by the way:顺便说一句),这究竟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余勒见成辛开始挠头,知道她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其实你穿哪件都好看,我把不适合职场的帮你挑出来吧。”余勒天生低沉、只比播音员少了点磁性的声音,温柔地说道。 “好。”久居兰室不闻其香的成辛反应平平。 苗贝贝差点被浓甜齁昏。凉茶喝在口中也百味杂陈起来。 第6章 室友眼中的伪情圣 余勒挑选不适合的衣服的时候,就让成辛把书籍分类。 按照余勒的建议,书籍分三类:1,不要的;2要但不需要带去上海的;3需要带去上海的。 不要的可以摆摊出售或者干脆当废纸卖;另外两种则分别寄送到家或上海同学舒畅家。 成辛手指滑过一排排的书,奇怪,衣服随便扔的她,对书籍却情有独钟。她的指尖恋恋不舍地滑过书籍背,不由停在一只混在书堆里的纸盒上。 成辛的心狂跳不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盒子里装的,是余勒写给她的情书。 确切地说,是余勒追求她的期间,写给她的一封封情书。算起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 这些情书,在最初收到的那一年,曾无数次拿出来默读,以至于熟读成诵。对余勒的心生爱慕,正是从这些情书开始。 余勒甚至不需要停下手中的动作,就发现了成辛的异常。 当他余光瞥见那个不足10厘米厚的纸盒时,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推出“情书”的结论。首饰自然不会混在书堆里,文件更适合a4大小的文件袋。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收藏在一个硬纸盒内妥帖放好又遇见便勾起心事? 余勒有些暗中紧张,不知道她将怎么面对自己写出的情书。 成辛把纸盒从书堆里取出来,要打开又忍住了。她偷偷备在身后,趁余勒不防备,快速塞进空调被下的大包里。 余勒一颗心放肚子里。 胜过她当废纸或当面仍还给他啊! “你往被子里塞的什么东西啊?”苗贝贝昂着头,左右调整视角,眺望着问。 余勒连忙打岔:“你的书挑好了吗?” 成辛纤细的双手捂住脸颊,嘻嘻笑:“好像哪本都想带走。” “你应该养成看电子书的习惯。海量资源还易携带。想看纸质书,可以到当地图书馆办张阅览证。” 言外之意,大可不必将书全带走。 两个人背对窗户面朝墙看书桌上的书的时候,苗贝贝猫着步,一副无知者无畏的好奇宝宝模样,伸手就掀开了成辛的空调被。 余勒闻风回头,飞快瞥一眼,看见一堆乱乱的文胸、各种颜色的内裤和一个硬纸盒。余光严厉地瞥一眼欲进一步动手的苗贝贝,目光犀利到让苗贝贝不由缩手。 余勒马上回头,看毫无察觉的成辛还对着书挑来挑去。 他便两手扶着她的肩膀,顺势把她往门外推:“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去买瓶白水吗?”余勒低头小声央求成辛。 口气弄得耳朵痒痒的。 成辛慢慢红了脸,除了答应说不出别的话。 成辛走了两步又回头:“我进去拿钱包。” 还好,余勒有看着成辛在自己视线中消失的习惯。他微微一笑,像是算准了成辛没钱,伸出的手心里躺着一摞硬币,五六个之多。 成辛很喜欢这样的魔术瞬间。她笑眯眯地从他手心拿起,开心地下楼去了。 余勒推门进房间,苗贝贝有些无措,见成辛没有跟进来,很快调整情绪,做出娇媚可爱的模样:“你刚才吓坏我了呢。” 余勒淡然道:“好奇害死猫。”说完,轻轻盖上被苗贝贝掀起的空调被。 余勒的声音说不上冷淡,更说不上热情。苗贝贝愣了愣,很快嫣然一笑,刚要开口,忽然听余勒问她:“你读中文,肯定听过莎翁说过的一句话吧?” 苗贝贝换个更凸显身材的姿势看余勒:“哦?哪句?” “一颗好心,抵得过黄金。” 苗贝贝一腔撩的热情顿时熄灭。 她嘟起嘴巴,怏怏转身。忍不住内心冷笑,这是在敲打她呢。是警告,还是劝诫?有意思吗?都已经被人甩了,还装什么情圣! 苗贝贝心想,要不是看你长得帅,而姐当下又无聊,才懒得撩你呢。 活该毕业没女朋友,哼! 第7章 择日不如撞日 等成辛买矿泉水回来时,寝室里一片静谧。 苗贝贝坐在桌前玩手机;上铺的空调被好好盖着秘密;余勒正在卷春秋的衣裤。 “卷成卷儿不易留折痕,还可以灵活占用空间。”余勒随口解释。 成辛递上一瓶康师傅的水,又从背后拿出来两个盐水棒冰:“当当当当!我省出来的!” 成辛也想表演魔术,余勒果然很配合地睁大一圈眼睛。他伸手去拿,成辛却飞快躲开:“不是给你的,是我和贝贝的。” 余勒便耸肩,装作无奈地笑笑。 成辛翩跹走到苗贝贝桌前,将一根一块钱的盐水棒冰举到苗贝贝的眼前:“喏,给你!” 苗贝贝翻眼看成辛:“你好抠门哦。” 成辛开心地瞟余勒:“抠门的是他。” 两个女生莫名发出一阵笑声。余勒跟着笑:“你们就笑吧,原本我还打算晚上请你们吃西餐呢,这下省了。” “别!”苗贝贝第一个反对起来:“我想了想,你需要收买我!你要是不请我吃这顿西餐,哼,哼哼!” 苗贝贝发出不失可爱的“哼哼”威胁声,成辛笑得东倒西歪。 余勒眼角含笑地扫一下那个笑点奇低的姑娘,心想,在这一点上,苗贝贝倒是很好的搭档。 “你等着他收买你做什么?”正笑着的成辛忽然开口问苗贝贝。 “理由可多嘞,譬如说允许他进我们寝室啦,肯吃他请的西餐啦,出门遇到打探院草余勒私人情况的女生我闭口不谈啦……反正,说了的没说了的,多着呢。” 成辛一颗心放肚子里,继续哈哈笑。 她最怕余勒暗中为了她托这个求那个,最后徒徒沦为大家口中的可怜蛋。 余勒少有地冲苗贝贝笑笑。 苗贝贝一只眼睛快速眨一下,调皮可爱的感觉。 余勒卓有成效地忙了半下午,接到室友催促他快点回去打篮球的电话。跟成辛和苗贝贝约好晚餐的时间和地点后,他便挥挥手走了。 苗贝贝头一歪:“喂,你神神秘秘往被子里塞的什么?刚才他在,我没敢问。” 成辛长出一口气:“情书。” “怎么?你还准备留着?带去上海留给新男朋友看?还是寄回家给最爱偷窥的父母看?” 成辛明显有些意外。 e on!你是认为你余生不会交新男朋友了?还是认为你的爸妈是特例绝对不会暗中查看你的各种东西?” 成辛吃力地咽口口水。 “如果不舍得一把火烧掉,那就物归原主。别忘了把自己的那份要回来。人都是会变的,与其让别人扔掉,不如自己处理掉。”苗贝贝一副过来人的熟稔语气。 成辛脸色竟然渐渐苍白起来,可见内心斗争之激烈。 苗贝贝爱怜地摇摇头,对着成辛保持着微笑注视。 苗贝贝的注视,某种程度上像是逼迫她表态。 “什,什么时候还好?” “长痛不如短痛,择日不如撞日!”苗贝贝温柔却坚定。 “我……我今晚就还给他。” 成辛说完这句话,默默蹲坐在下铺,后背微微躬着,脸上既迷茫又颓废。 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跟余勒分手了。 这些天,她一直试图骗自己:一切照旧。其实,一切早已在半个月前改变。 她跟余勒,从此像两条射线,校园是他们的起点,也是最后的交叉点,离开校园,他们注定越行越远。就算考虑到她不愿从此失去他的强烈意愿,俩人也不过最多是平行线,再无相交的可能! 无可遁形的现实,不能呼吸的痛,像海啸一样迅猛席卷成辛。 成辛脸埋在两膝间。 她甚至没有哭,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微侧的脸颊,使两条眼泪交叠,汇成一条纤细的溪流,顺着一条小腿的内侧,劈山开路,一路流淌下去。 第8章 不好的预感 晚上,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余勒等到了翩跹而至的成辛。 在以瘦为美风行的校园,成辛算是其中珠圆玉润的,只是她的腰较同样身高体重的女孩腰更纤细一些。因为腿形好,走路稳中带着轻盈,十分耐看。 每次看到成辛,余勒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他的一心二用、三用、四用通通自动关闭,只需要一心一意陪在她身旁就好。 怕成辛她们看不到他,余勒抬起手臂,朝她们挥手。篮球搭档彭小帅胳膊支下夹着个篮球,手势一变,“忽”地就把球朝成辛她们砸了过去。 苗贝贝一掌劈开球,不解恨,又踢了一脚:“你有病!” 彭小帅看得眉开眼笑:“童子功果然不是盖的。”然后乐颠颠去捡球。 成辛与余勒直接选择忽视。 自从彭小帅偶然听说苗贝贝小时候学过打篮球后,就常用这种方式跟苗贝贝打招呼。吃饭也夹个球,就为了保持“传统”。其执着可见一斑。 只是,苗贝贝更执着,对他横竖看不惯。久而久之,大家从一般熟,变成非常熟。彭小帅自感已经熟到下不了手,索性将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朋友关系维持了下来。 彭小帅捡球回来,抬手就将胳膊肘架在苗贝贝的肩膀:“嗳,嗳,我也去上海怎么样?” 苗贝贝一把推开彭小帅:“行啊。出了校门请自觉装作不认识我。” “你也太狠心了吧?” “咋?” “好歹我也追了你这么多年!” “呸!” “咱家也是要容貌有容貌,要学历有学历,要尺寸有尺寸,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不好?” 苗贝贝冷笑一声,露出不屑的眼神。 “我认真问你话呢。”彭小帅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拉住苗贝贝。 不期然,“嘶”的一声,苗贝贝身上穿的真丝中袖连衣裙的袖子被彭小帅扯裂了,裂痕一直延伸到腋下。一阵夏风吹来,腋下的大片肌肤隐隐可见。 彭小帅惊呆,满心后悔,却又因为事发突然,一时只顾上发愣。 苗贝贝猛然感到侧身一片清凉,马上两手交叉环抱胸口,激愤之下,她破口大叫:“混蛋!你也好意思自夸?不过是长全了鼻子眼!自费读个硕士,还要申请助学贷款!尺寸?1米70都要号称的人,也来谈尺寸?毕业论文答辩都要靠导师怜悯才过的吧?” 走在前面的余勒早就发现室友跟成辛的室友落在了后面,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局面。只是没出两分钟,忽然听到一声尖叫。等成辛也察觉什么的时候,再回头,只看到彭小帅疯了一样奔跑的背影。 彭小帅跑得太拼命,接连撞了几个人,风将他后背的衣服鼓起一个包。他最爱的篮球,在地上溜溜地独自滚着。 余勒不觉眉头微皱,尤其是看到苗贝贝在风中飘零的衣袖后。 “你衣服怎么了?”折回的成辛吃惊地瞪圆眼睛。 刚才还咬牙切齿、愤恨激昂的苗贝贝,忽然嘤一声哭了起来。哭声婉转娇媚,起起落落,别有韵律。 “彭小帅扯的?”成辛焦急之下,不由追问。 苗贝贝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哽着气点头。 成辛怒目看向余勒。 余勒不由担忧地看一眼彭小帅奔走的方向,对着成辛安慰道:“别急。要是他的错,我保证押他来道歉。” 成辛瞬间被安抚。余勒的承诺就是板上钉钉的保证。 只有做贼心虚的苗贝贝,听出了话外音。 “一个巴掌拍不响,兴许我也有错。毕竟,我一而再地拒绝了他那么多次,他总归会介意的吧。”苗贝贝抽嗒着说道。 成辛一腔的见义勇为又被激起。 余勒马上转移注意力:“辛辛,你陪她回去换衣服;我去质问小帅。稍后我打电话给你。” 成辛点头。这个建议让她也如释重负。毕竟她的小坤包里,装着一盒待归还的情书。 余勒捡起地上的篮球,小跑着离开了。 苗贝贝跟着息了哭声,长叹一口气:“刚才我急不择言,好像说重了话。” 成辛从坤包里取出一条平时遮阳用的薄丝巾,替苗贝贝披在肩上:“着急也是有情可原的。先回去换衣服吧。大不了你跟他彼此道歉。” 半个小时后,余勒拎着一盒披萨和三盒软装王老吉去老研究生楼,敲成辛宿舍的房门。 “今晚便宜我了。先吃顿简的,明天补回来。”余勒心平气和,语气寻常,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见到彭小帅了?他怎么说?”成辛追问。 “没见到他人。”余勒边拆披萨盒边说。目光避开成辛的,明显在逃避话题。 苗贝贝默默拿一盒王老吉,低着头不说话,却竖起耳朵听。 不过,无论是余勒,还是成辛,都不再提彭小帅。苗贝贝只好一心一意吃起海陆双拼。 吃了一会儿,余勒搓搓手:“那么,我先走了?” “行。我送你。”成辛很自然地接。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寝室门。 走出寝室楼,来到楼下的小院子,成辛仰头看余勒:“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 余勒摇头,再摇头:“真没见着小帅他人。” “听到声音也一样。” “其实语音只承担30%的信息传达。” “不过,这又怎么难得倒知根知底又才智过人、善于推理的室友余勒?” 余勒叹口气,露出无奈的笑容:“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一个人追了另一个人很久没追上,想问问自己到底哪里不好。偏偏衣服做祟,无意中让另一个人受了惊,话说的重了点。不用担心,我会开导小帅的。” 暮色中的余勒,被底楼窗户透出的暖黄色的光打上一层温柔的底色,他们恰巧站在一枚路灯下,第二个光源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周正笔挺的鼻梁,显得更挺拔。 成辛看着余勒,耳朵里还听着别人的恩怨情仇,已经跑神儿想起她和他的爱情。 她和他之间,只有恩和情,却被迫走到了分手这一步。 想到分手,想到从此天各一方,想到他要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想到他会有新的女朋友,成辛不由悲恸中来,脸上形色也跟着变化。 余勒瞬间住了口,他怎么会不知道成辛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辛辛!你不要多想,也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都在……”余勒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了调。 成辛已经泪水花了视线,心中绞痛,痛不可言。想起苗贝贝半下午的一番话,又听到余勒声音变调的“我会一直都在”,忽然打断余勒的话:“你等着,我有东西要给你。” 余勒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9章 男寝室的思辨 余勒伸手想拦住成辛,又深知拦得了一时,也没有更多的意义。 他只能眼睁睁看她跑回宿舍楼。 不一会儿,成辛跑了出来,朝余勒怀里一塞,什么话也没说,捂着嘴巴又跑了回去。余勒全程就那么怔怔地看着,连她转身时惯性使然抛在半空的泪珠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成辛悲伤到不能自抑的面孔。 硬硬的方盒杵在余勒的怀里,只隔着一层夏日薄薄的衣服,余勒觉得那盒子的棱角,硌得他皮肉都跟着痛。 其实,五六十封情书,又能有多少分量。 余勒垂下眼帘,仿佛抱着千金的重量,身形沉重地往外走。 他最怕她将当年写给她的情书还给他。 他猜到她哭着跑回去要取的东西就是这叠情书。 他却无能为力! 半个月以来,这是他第二次感到无能为力。第一次时带给他的消沉,至今还被他强行压制在心的角落,丝毫未能消化分解。接连而来的这一次,几乎让他慌乱到不能思考。 这对一直自诩“思考才是他最有力的武器”的余勒来说,不啻为另一种打击。 余勒凭着本能,老马识途,放任脚步带他回自己的寝室。 经由路上近20分钟的调整,余勒推开寝室门的时候,自认为自己已经接近正常。没想到,室友们一致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一脸严重地看向他:“余勒,你怎么了?” 连刚才正接受室友安慰的彭小帅,都忘了自己的悲伤:“余勒,成辛的妈妈又来了?” 离彭小帅最近的室友拿胳膊暗中捅了一下彭小帅。 彭小帅特认真地回问:“你怎么知道我猜对了?下午明明是我跟余勒在一起的,什么时候你得到的信息比我还多了?” 在其他室友无可救药的感慨和翻白眼中,余勒咧嘴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无大碍。瞧,还能一如既往被彭小帅蠢笑——他实在不想让室友们再为他担心。 果然,见他笑了,室友们纷纷放松下来。 “你拿的啥好吃的?”彭小帅三两步跨过来,伸手就要拿余勒手中的纸盒。他知道余勒去成辛寝室送披萨,他还以为那纸盒是礼尚往来的吃食。女生嘛,总是在寝室里备着许多稀奇古怪的零食。 余勒像被马蜂蜇了一样,下意识就伸手猛推一把。 彭小帅捂着胸口趔趄后退两步,吃惊地看向余勒。 余勒像是才反应过来,愣了愣,最终选择坦白:“不是吃的。是情书。” “都毕业了,还有人给你送情书。乖乖!”彭小帅揉着胸口,一脸羡慕,只差流口水。 拿胳膊肘捅过彭小帅的室友忍无可忍,只好一巴掌朝他头上扫过去。 彭小帅揉着头,像是终于开了窍:“难道,是成辛还给你的情书?” 余勒苦笑着点点头。 “还就还了呗。你不都答应分手了吗?”彭小帅实在不能理解其中的曲直。照他的理解,都分手了,难道还不能直面分手的证据? “还给我,就意味着她决定要清除我,忘记我。这没关系。可是,接下来,她就要向我讨回她写给我的情书了。我不想,五年的感情最后连个物证都留不下。” “不是还有照片?不是还有回忆?”彭小帅较真。 “照片是回忆,回忆是单相思,情书是交流。你心思糙,不能理解。”室友忍不住替余勒反驳。 彭小帅朝向余勒瞪圆了眼睛:“你们俩,一个自己作,一个有妈作!这不是那叫啥?对,叫性格悲剧!不,或许叫命运悲剧!你们俩的爱情,注定是个悲剧……”彭小帅难得深度一回,自认为所言甚是。可惜没人理他。 他沉浸其中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不对呀!成辛呢?作为女主角,她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态度呢!” 一而再捅彭小帅胳膊肘的室友看不下去了:“谁说没态度?听她妈的话,也是一种态度好不好?” “她妈的话代表她妈的观点,她应该有自己的态度、自己的观点。” “她的态度就是听她妈的话!她妈的观点就是她的观点!” 第三个室友开始敲桌子:“明明在讨论严肃的问题,怎么听上去满口脏话?” 大家心怀内(叵)疚(测)地齐齐扭头看余勒。余勒早已默默蹬上上铺,和衣而卧,闷头大睡。 别人是一醉解千愁。 余勒是一睡解千愁。 第10章 地址,他怎么知道 拍过照,存过档,甚至复刻了三份。余勒坐等成辛找他要回她的情书。 不能留原件,总可以留复印件吧。 余勒想明白了,人生能遇到一个让他投入去爱的姑娘,已经是幸事。做人不能太贪心。 然而,第二天见到成辛的时候,除了看到她一双粉桃般微肿的双眼,并没有看到更多“要将他从她生活中剔除”的证据。 成辛看余勒的目光还是那么亲近;举手投足一如寻常。不,似乎更依赖。余勒有些糊涂了。 大概只有成辛自己知道昨晚将情书们塞给余勒后,她经历了什么。 全世界再一次灭了灯。 除了难过,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当晚她泪眼昏花地跑进寝室,爬上上铺,扑到床上,任凭苗贝贝旁敲侧击,也没说一句话。 在沉重的悲伤中,成辛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与其为将来做好打算,不如过好现在。将来的悲伤留给将来吧。管它是怂人思维,还是鸵鸟政策。 为了安抚自己,成辛向自己承诺:明天就把送出的情书从余勒那里再要回来。 吃过早饭,余勒跟着成辛往老研究生楼走,继续未竟的收拾行李事业。 “那个,”成辛挠头。 余勒心一紧。 “我昨天给你的……你还给我……” 余勒头扭向一旁,瓮声瓮气答一声:“好。”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这么快就开口向他讨回她的那部分。 成辛侧头看余勒,不明白他怎么反应那么淡。莫非他不愿意她保留他写的那些情书? 余勒是极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他很快转回头,眉宇平静,笑容温和。开口再说的,已是不相关的闲话。 上午的行李整理成效显著。余勒似乎化悲痛为效率,很快将寄回家的那部分理出、打包;中午外出吃午饭时,又将不要的各种衣服杂物装包带到楼下,放进专门收纳毕业杂物的大垃圾桶。 苗贝贝从电子阅览室看小说回来,发现成辛的下铺清晰明了,一目了然。不由羡慕嫉妒恨:真是傻人有傻福! 下午余勒要将理好的一个大包裹运到楼下快递,苗贝贝伺机问道:“可不可以让我也借借东风?我也有个沉到搬不动的待运行李!” “行。”余勒一口答应,却不走过去拿苗贝贝的行李,而是从裤子口袋掏出了手机。 “喂,彭小帅,你等候良久的出力时间到了。” 苗贝贝柳眉倒竖,手指余勒,想指责又一时语塞。 是啊,人家只是说行,又没有说亲自搬。 算了,虽然彭小帅扯坏了她的裙子,那也是因为裙子穿洗了太多次,纤维早已脆弱。再说,她也伤了彭小帅,算不上吃亏。看在多年不清不楚谄媚不断的份上,就半推半就和解吧。 苗贝贝垂下手指,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算是接受现状了。 成辛坐在上铺,小腿垂下来,一晃一晃的。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一幕,也不禁眯起眼睛笑起来。 余勒一转身,余光扫过成辛纤细的脚踝,脚踝向下,延伸出曲线玲珑的脚背和脚底,五个肉垫一样的脚趾头小小的嵌在顶部。 余勒忽然有些燥热。 彭小帅雀跃着一步跨三层台阶,没出两分钟,就从老研究生楼旁的小卖部跑上了二楼,惊得黑猫一跃而起。 彭小帅笑得跟平时一样没脸没皮:“嗨,美女!” 苗贝贝转头,不睬。 彭小帅扛起包裹就往寝室外走,很快又从寝室外兜回来:“我往哪儿寄?” 苗贝贝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想嘲几句彭小帅的蠢到深处自然萌,转念又想到两人刚闹过一场。算了,看在人家大夏天出苦力的份上,忍一忍吧。 苗贝贝将凉帽往头上一戴,不言不语就走了出来。走过彭小帅,连眼光都没散一丝。 彭小帅眯了眯眼,脚下不停地跟了上去。 成辛从上铺上麻利地爬下来,余勒已经拎着行李出寝室门了。 “余勒!地址!我还没给你!” “我知道!”余勒头也不回地答。 知道? 余勒怎么会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成辛一分神,就慢了脚。 她停在门口,手撑着桌子,努力思考:她是说过她的故乡,但地址绝对不至于详细到小区、楼栋、门牌号。 况且,她确信,她从来没有委托过余勒帮她邮寄过任何东西回家。她也不曾将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家庭地址写在什么书本上。 余勒怎么会知道她的家庭地址?乃至填写收件人信息时需要用到的她父母的姓名及电话? 第11章 4分钟,也太少 余勒刚填完地址,就感受到身后一阵风。 成辛微微喘着气,一把抢过地址单,目光一遍遍扫过,确凿正确无比。 收信人写的是成辛妈妈的名字,音对,字对,连11位的电话号码都一个数字不错。 成辛惊诧抬头,目光直直看着余勒:“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址?你怎么知道这个收件人姓名?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 声音不大,有些尖,有些颤抖。 余勒自始自终很平静:“你妈妈给我的。” 成辛忽然就提高了声贝:“她为什么给你这么私人的信息?你们背着我达成了什么协议?” 余勒嘴巴没有退让,目光却有些躲闪:“没有。” 成辛因为激动而胸口起伏。每每余勒目光移开,就必有隐情。他说没有,就是有。 成辛顾不得周遭全是人,甚至有几个熟面孔,两手抓住余勒胸口的衣服,用力摇晃他:“告诉我!告诉我!” 余勒只是将自己的手覆在成辛紧握的小拳上,试图让她平静一些。 成辛见自己问不出来,不由后退两步。她打量着眼前的余勒,目光扫过他低沉的眸光,扫过他隐忍紧闭的嘴巴,意识到他决定不开口,自己肯定问不出。 被无力感打倒,她只好转身,像突然跑过来一样,突然跑走了。 再不走,成辛怕自己忍不住嚎啕起来,吓到别人。 彭小帅两眼瞪得滴溜圆,见成辛跑出小邮局,恨不得替余勒去追。 “你快去追!剩下的我来!” 然而余勒却强制自己转回身,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继续邮寄包裹。 “你怎么回事啊?”彭小帅急了。 苗贝贝拿凉帽扇了扇风,用帽檐碰了碰彭小帅,悠然道:“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你说我太监?”彭小帅目光迷离起来。 苗贝贝第一次觉得,这个傻乐傻乐的主儿,似乎也能目露凶光。 第一次,她有怯场之感。 学校驻扎的邮寄点,人手出奇效率高,很快余勒和苗贝贝的行李都寄好了。 三个人走出小邮局,余勒叫住苗贝贝:“你帮我照顾一下她。我今天,就不去看她了。” 苗贝贝顺从地回答:“嗳。” 等苗贝贝走远了,彭小帅一拳就打在了余勒的肩头。同时,人像弹簧一样后跳了一步,左右脚跳跃,左右手勾拳,标准的拳击防御姿势。 “别怪我打你,我是想让你清醒清醒!”彭小帅道。 余勒嗤笑一声:“我还不够清醒吗?我要是不清醒,早就说出来了。” “说出什么?” “说出她妈妈跟我——我干嘛跟你说!”余勒有点恼。自己居然在说话的当头分了心! “她妈跟你发生什么了事情?”彭小帅恨不得贴余勒身上,以免错过只言片语。 “无可奉告!” 彭小帅闻言直往余勒背上跳,被余勒躲开,就追着余勒打:“你有种!早知道半个月前就不端茶倒水、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你了,让你发高烧烧死算了!” 余勒一回身,亲亲热热勾住彭小帅的脖子:“我这不是怕你透露给苗贝贝嘛。” 彭小帅被点出了心事,反而不好再追问,嘿嘿笑两声,算是岔过话题。 他的确是想拿余勒的秘密讨好苗贝贝的。 曾经,他拿室友们的各种秘密讨好过苗贝贝,成功地让室友们成了女生夜谈中的笑料。幸好无心插柳,导致另外两名室友因此有了女朋友。不然,内奸身份暴露后,故事非得演绎成事故! 话说苗贝贝怀着隔岸观火的心态推开寝室门,原本想打着安慰的幌子刺探点刺激性的信息的,没想到,门开了,室内并没有成辛。 苗贝贝的第一反应是给余勒打电话。 不过,只用了一秒钟,她就否定了这一想法。 出于感受得到却羞于用语言描述的原因,苗贝贝换好吊带睡裙,拉上一半窗帘,躺上铺睡觉去了。 一觉睡醒,睡思懵懂,不知今夕何夕。 看到天色昏暗,再听室内静无一声,想起小邮局内很有故事的场景,瞬间清醒,同时也后怕起来:成辛是曾经回来过?还是压根没有回来过? 她虽然乐得看点小热闹,但绝不希望出现大麻烦。 苗贝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滑开手机就给余勒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成辛怎么样了?”余勒的声音比她还急不可耐。 “她……我……”苗贝贝怯不能言。她该怎么说? “你慢慢说。”余勒反而语气缓下来。 于是,苗贝贝就将自己初回寝室没见到成辛,一觉醒来却已经是傍晚,依然没见到成辛的事跟余勒讲述一番。自然,不忘记解说:“我一开始以为她很快会回来,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睡着了。也许她中间回来过,但是我想,最好还是跟你说一声,毕竟你托付我关照她。” “谢谢。”余勒干错利落地挂了苗贝贝的电话。 他将桌面的书一推,电话也放一边,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各种担忧与杂念。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睁开眼。 寝室里只有彭小帅。 余勒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彭小帅没甚用处。便拿出手机,找出成辛导师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过五六声,被接起。 “李教授您好!我是给您修过电脑的成辛的男朋友……哦,是,前男友……成辛不接我电话,我想恳求李教授帮我做一件您举手之劳的事情……不,不,不是请您当说客,只需要您打电话给成辛,看看她现在在哪儿……不,不,我不过去。您也不用告诉我她在哪儿,告诉她室友苗贝贝,让苗贝贝陪她就好了。” 余勒想过了,要是他冒然拨打成辛的电话,只会让成辛更激愤。这个时候,需要一种权威出现,来压制成辛的剑走偏锋。 可要是让成辛的父母打这个电话,只怕千里之外的他们太担心。成辛的导师,算是最佳人选。 余勒忍着焦虑,平静地坐在桌前等消息。 过了四分钟整,李教授打电话回来。 余勒的一颗心,开始猛烈跳动。 才四分钟,李教授不应该打电话给他! 拨通成辛的电话,询问成辛的地址,算上等待接通的时间,加上话轮中的前话与后话,就算一切顺利,结束与成辛的对话,至少也需要2分钟。再找出苗贝贝的手机号码,拨通苗贝贝的电话,交代前因后果,记录成辛的地址,怎么也需要3分钟。 李教授的效率再高,也应该再6分钟后打电话给他! 第12章 连帽卫衣青年 余勒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李教授说拨打了几次,都没有拨通成辛的电话时,还是心漏跳一拍。 结束李教授的电话后,余勒打开电脑,搜索平时关注的校内活跃人物的微信;拿出备用手机,翻看平时留心添加的热衷吃喝玩乐尤其酒吧k歌的享受派学生微信。没有发现任何特殊情况的蛛丝马迹。 余勒只好拿出杀手锏。 丁成天接到余勒电话时,他果然一如余勒所料,正在校园方圆三公里内最豪华的ktv里喝酒。 余勒也不解释,只提要求:“在你熟悉的场合,帮我找成辛。” 丁成天笑得很不怀好意:“你确信是在我熟悉的场合内?” 余勒笑骂:“没事还好,有事我就赖你头上。” 丁成天悠然回击:“你傻啊,何必往身上贴短板?” 余勒回:“可惜,我求而不得。” 丁成天不再多说。结束余勒的通话后,他轰走一群莺莺燕燕,关了屏幕,开了大灯,开始正经打电话。不仅自己打,还让跟他一起来的两个兄弟一起打。 没过多久,校园周围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都被通知个遍。附带的,还有一张成辛的大头证件照。 有个开丰田车的大龄青年,特意穿件朝气蓬勃的连帽加绒卫衣,冒充长得比较着急的阔绰在校生,在拥挤的连建区缓缓驱车而行。 他想碰一场艳遇。 差点碰一场车祸。 成辛哭得太认真,只顾垂着眼心事汹涌地哭,只差一线的距离就被挂倒。 东张西望瞅美女的老青年惊出一身冷汗,慌忙敛神下车。从大灯旁被不轻不重撞开、扶了一把身边人才没跌倒的成辛一脸懵圈。 “妹妹!” 老青年老油条了,义正辞严地这么一叫,旁边摩拳擦掌准备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见义勇为们就自动撤场了。 成辛左右看了一圈,才明白那声“妹妹”喊的是自己。 拜托!这座城市的人从不这么喊,都是喊“阿妹”好不好! 老油条挺身堵住成辛的去路,一脸关切:“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我打他去!” 成辛眼泪汪汪。 “走!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可不要憋在心里。憋出毛病就不好了。”他边说边把成辛往车上拉。 “你干嘛?”成辛挣扎。 “陪我找个地方停车。” “我又不认识你!” “行。你站着别动,我把车停前面路边,马上回来找你。可别走开,你这个样子,遇见了坏人怎么办!” 老青年忙慌去停车。 成辛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只是,被陌生人一打岔,她自己也想不起自己要去哪儿了。 不想回寝室,大概也存几分让余勒找不到她着着急的心。 想去图书馆来着,又觉得图书馆的氛围跟难过的心情不搭。 去校园正中央林木繁茂的书峰山逛一圈倒是很应景,却因为那里曾经二度出过命案而心有余悸。 成辛想了一圈,也许到沁园湖旁坐着看西山的落日挂林梢比较适合,奈何六月的太阳,午后已经带了几分热毒,实在不能承受。 诺大的校园,无处可去! 信步由缰,不自觉就来到人流最旺的连建区。成辛最熟这里的黑暗料理了。 才隐没在人流中放纵了一小会儿悲痛,莫名就被撞了一下,连怎么撞的都不知道。等她清醒过来,就看见一张神情可疑的大众脸朝她声情并茂喊“妹妹”。 傻瓜才留在原地不走呢。 成辛揉了揉眼睛,决定先吃份凉皮吧。 凉皮才吃一半,“嘭”,有人砸下一瓶冰镇可口可乐。看上去特别配凉皮里的辣。成辛口水隐秘地蠢蠢欲动,眼光像被粘在瓶上。 连帽卫衣青年把冰镇可口可乐往成辛位置上推了推,目光指指桌上的开瓶器。 “开得开吗?开不开哥帮你!” 说完,当着成辛的面开启了可口可乐的瓶盖,玻璃瓶内的褐色液体噼里啪啦冒着气泡。 卖凉皮的这家,也有可乐的,可惜是常温的。 “就2块钱的东西,也值得犹豫?不如你给我2块钱,当我卖给你!”连帽卫衣青年轻笑。 成辛还真从包里摸出两张一元纸币,推了过去。 连帽卫衣青年公事公办地收了起来。 成辛这才拿起可口可乐瓶喝起来。一回头,看到连帽卫衣青年一脸惊诧:“我还以为你要用吸管,或者杯子,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对着瓶子吹。” 吹? 这种说法让成辛一愣。马上意识到,面前的这人,要么久混酒场,要么根本就不是学校里的学生。 嗯,跟着余勒,不是白混的。 但是成辛不怕,这是阳光明媚的室外,就算是连建区,也是学校的一部分。 想到余勒一定会以他的方式罩着她,她莫名就有在自己地盘的安全感。 没想到,从凉皮店出来,连帽卫衣青年伸手拦住成辛去路:“我都大热天帮你跑腿买可乐了,你怎么也应该补偿给我一瓶冷饮吧。” 成辛懒得跟他纠缠,从皮夹里抽出10块钱:“自己买去。” “成,你等我还你零钱。” 成辛不由一乐:“你自己留着吧。” “我一开大丰田的男人要你一个小姑娘的小费?您可别!”说着,他不由分说就拉起成辛的手,还义正辞严:“不能让你再跑了,让我白担收小费的污名。这找零,一定得给你!” 成辛挣不脱,想发火又怕给对方惹难堪,毕竟他也没有什么造次。 只好一脸不悦暗中挣扎。 还好卖冷饮的冰柜近在咫尺。 可惜,那连帽卫衣青年口味刁钻,报的品名店主都没有。 “得!我车载冰柜里有几瓶,就算5块钱一瓶,零钱在车上,车在前边儿,你陪我去取。” 那人的车,还真在不远处的路边,隐约可见。 “你松手。” “我松手你不会跑了吧?我可干不出在光天化日之下追一个小姑娘的事情!我更不愿担着被一个小姑娘给小费的名声!” 成辛无奈:“放心。不过百十来步,我不跑。”她想的是,反正她才不会上他的车。不过是走到车跟前而已。 连帽卫衣青年还真是爽快,闻言立刻松了手。 两个人在炎炎烈日下走到百米开外的丰田车旁,连帽卫衣青年很自觉,也没有邀请成辛去车里。自己到车上取了一瓶饮料,痛快地喝了两口,似乎才发现成辛干看着,十分不好意思地又取了一瓶,当着成辛的面,拧开瓶盖,递给成辛。 成辛不要。 “放心!不会强行以5块钱的价格卖给你。你我相遇也算是奇缘,你要是泼辣一些,还可疑敲诈我撞了你呢。这瓶饮料,算是我对你不追责的报答!你先喝着,我去车上找零钱去。” 连帽卫衣青年说得很诚恳。 成辛接了,倒不是因为他的诚恳,而是太阳太热了。 凉丝丝冒着冷气的饮料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力。尤其是看到他自己喝过,而且给她的这瓶是当着她的面新开启的。 趁着连帽卫衣青年到车上找零钱的当儿,成辛忍不住喝了几口。 连帽卫衣青年从车上出来,也不说话,只对着成辛看。 成辛被看得有些发晕。 “你脸色不对劲。”他对她说。 第13章 偶然,还是蓄谋 成辛下意识地伸手摸面孔。 的确觉得有些火烧般的燥热。 “你肯定是中暑了。”他一口认定。 成辛不由跟着觉得自己的确中暑了。头晕,眼花,心跳,腿软,莫名烦躁。 “快找地方坐一下。” 成辛虽然各种不适,但基本的清醒还是有的。她想,要是男青年趁机拉她上车,她就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她记得以前余勒跟她说过,要是遇上被强x,甚至可以拉屎拉尿来恶心别人,保护自己。 只是男青年远比她想得正派。 他丝毫没有拉成辛上车的意思,而是引导着成辛往就近的路边店里走。 “老板,有坐的地方吗?”他着急地大喊。 老板摸着头,第一次听人到录像厅问有没有地方坐,真是树林大了什么鸟都有。 “老板,把你这里的饮料拣七八样送到我们的包房。” 老板果然被红粉的毛爷爷吸引,也听明白了他其实在问有没有包房。 一位兼职打工的学生带着男青年与成辛,开了一间能在线看电影、电视或碟片的单间。 成辛努力抓住飘忽的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反对点什么,又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她目光追随着一张稚嫩脸的服务生,只有一个明晰的念头:让他别关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舌头突然变得笨重、难以支配。 才6月中旬,就中暑…… 没有了余勒的今年夏天,真是背! 幸好男青年很磊落,他送服务生出门,并没有随即关上门。他走回到成辛身旁的时候,也并没有挨着她坐下,仅只弯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老板怎么还没有送冷饮过来?”他言语间充满焦急与担忧。 成辛一时眼花,甚至以为这般在意她,在她跟前晃来晃去的人是余勒。 过了三两分钟,刚走的服务生又转回来,托盘里托着七八样寻常可见的茶水饮料。 “怎么这么多?”成辛眨着眼。没有叠影,她自认为自己是清醒的。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一瓶一瓶去换太麻烦,不如多拿些让你挑。”男青年蹲在茶几旁,随机拿一瓶,举着问成辛:“喜欢这个吗?康师傅冰糖雪梨?” 成辛摇摇头。她只想喝温白开水。 男青年起身,取一只一次性杯子,自告奋勇去室外找温白开水。 成辛顿时对他好感度飙升。 男青年出了小包房的门,却没有走更远,而是背过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four loko的果味饮料,倒进了一次性水杯。稍等了片刻,才进去。 成辛想当然地以为那是温白开,迫不及待大口吞咽,想缓解莫名的燥热。 连咽三两口才收住:“这不是白开水!”成辛抗议。 “当然。这不是白开水。这是会让你感觉更好的果味饮料。喝吧,你马上就会感觉好起来!” 成辛半信半疑。 在男青年一而再的保证中,成辛又喝了几口。西瓜味的气泡饮料,莫名让人想起芬达。喝了几口后,头晕渐渐缓解,意识也跟着清明起来。 成辛觉得自己明显好起来,多少也跟着亢奋起来。 “观察观察再出去。”男青年谦谦微笑。 “白坐着等也无聊,不如随便看张碟片。你一定喜欢文艺范的电影吧,我去找老板要几张来。” 虽然有些自说自话,却不讨人厌。 成辛露出笑脸,点点头。 情绪很高涨,很想说点什么。也许等那人回来,她可以跟他讲一讲余勒。讲一讲她跟余勒之间被扼杀的爱情。 男青年回来了,顺便带上门。 成辛看到了,也想到提醒他开着门,明明很清醒,反应却慢了不止一拍半拍。要求开门的话还没组织好,他说了句别的什么,成辛眨了眨闭上就不想再睁开的眼皮,跟着开始跑神儿。 什么?《戏梦巴黎》? 什么?爱情伦理片? 这个毫不掩饰展示兄妹双胞胎乱.伦.及同.性.恋及没有爱情的爱.爱.的电影,冠以爱情伦理片,就可以跟陌生人一起光明正大看了? 成辛目光扫过裸露的镜头,吃力地拉住随时跑神的神智。 她一定露出了困惑的深情,于是,男青年露出儒雅君子般的笑容:“《戏梦巴黎》2004年2月上映,由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执导,gilbert adair编剧,迈克尔·皮特、路易斯·加瑞尔、伊娃·格林主演。这部爱情伦理片,一经面世,就完胜95%的……影片。” 一连串的英文名字似乎推高了电影的逼格。 成辛手撑小沙发,脸色黑沉,态度坚决,她要离开这个忽然变得很暧昧的场所。 手腕忽然被紧紧握住,成辛惊诧转头,青年仍旧是同样的笑脸,却隐隐现着不同的感受。 他不仅握住成辛的手,还用力朝自己身上一拉。重心不稳的成辛,妥妥扑了过去。他圈住她的背,她瞬间完全动弹不得…… 他便美美地翻转身,想把她压在身下。 正迫不及待实践yy了良久的阴谋,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股起浪。 连帽青年胆战心惊望过去,看到一个身材消瘦、衣着考究、满脸玩世不恭的年轻人。他表情倒不严厉,可一双阴沉的眼睛,射出来的光却让他六月生寒。 连帽青年知道糟了,看架势是撞上地头蛇了。 此刻悔恨看走眼,不知是不是来得及。 连帽青年跌撞着,扑通跪在地上,膝行到那桀骜年轻人的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反正门被踢开后,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被闯进来的年轻人掩上。他就是再怂,也没有第三个旁观者。 至于那个女孩?一看就是不胜酒力,50ml four loko就智商掉线的主儿。 年轻人一脚就踹开连帽青年,力道狠稳,一踹知功底啊。真是后浪推前浪。 他这位前浪慌忙举起胳膊护头,预备防卫追加的体罚。 没想到,消瘦的年轻人睬也没睬他,径直打起电话:“你要找的人,我给你找到了。连建区明媚录像厅b-11房。我得说一句,你直觉真准!” 连帽青年愣愣地听着,感情这位架势十足的混混,只是个小弟。 男研究生楼,余勒寝室。 余勒“啪”合上电脑,起身,边接电话边往寝室外走。 自打过丁成天的电话后,他一刻也没有停过。黑进图书馆网络系统,查询成辛的图书证当日有无被刷;黑进校园网络系统,追踪成辛的校园一卡通的当日消费记录——毕竟胜过满校园无头苍蝇一样傻乎乎地到处奔走寻找。 均无果。 那时他还算笃定,迫不得已拿出他的最后杀手锏:手机定位。 可当他一切准备就绪,拨打成辛的号码时,语音提示关机!那一刻,余勒慌了。 还好,丁成天的电话接踵而至,不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做出什么。强行接上校园广播? 丁成天的声音里,毫不掩饰一副看热闹的捉狭气息。 余勒哪里用正经猜,一听地址就知道别有隐情。 正常情况下,成辛哪里会去录像厅。 录像厅在寝室网络发达的时代还能存在,自然不是单纯地看看录像而已。它是大家心目中心照不宣的不轨发生地。 只是,这是偶然事件,还是蓄谋而为? 第14章 幼稚,太幼稚 余勒一路疾行,设想着所有的可能。 一个月以前,余勒协助市刑侦大队破坏一起校内死亡案件。 死者是一名大三的女生。趁室友外出上晚自习的事件,喝了毒药,昏倒在寝室。被偶然串门的其他同学发现时,脸已经灰白。 宿管阿姨叫了120救护车。据刑侦档案说,这名大三女生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呼吸,血压为零,只有微弱的心跳,不仅脸,全身都灰白。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急救医生怀疑急性中毒。 经验丰富的法医很快确认是吞饮亚硝酸盐致死。 亚硝酸盐有剧毒,摄入0.2至0.5克可导致人体中毒,服用3g则在十分钟内死亡。 而死者寝室内,确实有一支留有死者指纹的棕色小瓶子。 经调查,警方初步怀疑系自杀。 余勒之前并不认识这名女生,出于神探摄“积极积累破案经验”的宗旨,他和其他会员各方打听该女生的生平。 打听后得知,这女生挺普通的,成绩中等,长相一般,衣着打扮不浮华,为人处事不虚荣,没有不良嗜好,不结交社会闲杂,家境普通。这样的女生,似乎一抓一大把。而且,她没有男朋友。 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证据,磨拳擦掌的会员纷纷泄气,倾向认同警方结论,是自杀。 只有余勒很执著。 他执着地认为,没有人心甘情愿无声无息消亡。如果是自杀,必定会有“遗书”——即使不是文字,也是某种可以辨识的表达。 死者女生的室友们惊讶高于害怕,说明该女生死前无公害,并没有任何异常。 余勒写了一封匿名信,阐述自己对“自杀”结论的怀疑。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刑侦队里的计算机高手,通过邮件回逆,找到了余勒。 刑侦大队队长张滨找到余勒,大剌剌往余勒身旁的空位上一坐,瞄一眼余勒餐盘里的饭菜,道:“你小子喜欢吃香菜啊。” 其实是成辛不喜欢吃香菜,将自己的香菜肉丝里的香菜全挑给了余勒。 “尸检显示她怀孕3个月,我们对外公布初步怀疑系自杀,只是想让隐藏在深水里的鱼在放松的状态下露点马脚。” 中午的餐厅虽然吵,但张滨说话的声音一点不低调啊。 余勒不动声色点点头。 他可不想成为他们的诱饵,尤其是成辛坐在对面的情况下。 张滨呼啦哗啦扒完餐盘里的饭菜,同来时一样,大剌剌又走了。全程没看成辛一眼,也没肢体碰触余勒。 最后,余勒还是成了他们的诱饵。 余勒在警方的授意下,像个楞头青一样不知进退地大肆发表黑暗说。一会儿说这女孩曾经因为校园贷款而遭受催账;一会儿说这女孩八成跟恋人有了孩子又惨遭恋人劈腿;一会儿说这女孩看似低调其实是某赌.博.网站的匿.名常客…… 他的大放厥辞,在第五天就招致后果。 从自习室回来的他,直接被一块扳转拍上后脑勺。 幸亏他身上藏着隐形话筒,话筒里的人及时提醒了他。 他看似随意,其实所走的每一条线路,都是事前设计过的,只有极少路段没有被摄像头覆盖,而这极少路段,则至少安排两拨暗哨。 那个拍扳转少年,第一时间被抓。顺藤摸瓜,真的摸到一个校园贷的放贷方,最后审出,“还不出钱肉偿”的建议,正是这个放贷方提出的。 那个3个月的受孕胚胎,生父是谁,房贷方表示,真的不知道。 遗憾,余勒是青涩的,那女孩真的是自杀。虽然背后的推手是网络赌.博.与校园.贷.。 亚硝酸盐市场上禁售,可学化学的她,却可以从学校实验室里偷点出来。 只是幕后发生的充当诱饵且遭打击报复的事,事后余勒对任何人均绝口不提。 对大多是人来说,女生自毙于寝室内是件意外的自杀事件。产生的后果限于封一间寝室,教导处加强学生心理建设等。 对余勒来说,后果却是颠覆性的。 刑侦大队长看上了余勒。 不是因为余勒认为自杀应该有遗书的看法,不是因为余勒敢于担任诱饵的勇气,而是因为余勒散布的那些谣言。最后证实都有几分事实的影子。 所谓的谣言,都是余勒的个人推理。虽然天马行空,却毕竟是真。 “有意思。”张滨拿着余勒的个人档案,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颠覆性的后果,具体表现为,张滨提议特招余勒。 “我去过一趟你的寝室,趁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打听过你的神探摄。你是干刑警的料,我不会看走眼。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余勒垂下眼。 他真的,从来,只是拿侦探、推理当爱好,从来没有想过当职业。若是想当正职,早就考虑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中国刑事警察学院之类的学校了。 但是,虽然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初听的刹那,却异常心动。 仿佛,他终于明白,这么多年,自己为什么如此热衷看类似的书。 “我,不打算工作、生活在湘州。”余勒字斟句酌地回。 张滨从来没有料过会是这个答案。 “你打算到哪个城市工作?” “上海。” “为什么?” “……”余勒沉默以对。 他怕他告诉大队长是因为爱情,这位狡猾的大队长会暗中下绊子。 “因为你女朋友想去上海?” “……”这时候,沉默即默认了。 张滨嬉笑的面孔渐渐严肃起来,目光放空,俩人冷场了至少五分钟。 五分钟后,张滨拍了拍余勒的肩膀,留下一句话:“你改变主意的时候,来找我!” 余勒以为这就是全部的后果,显然有些幼稚了。 一个星期后,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件。没有寄信人,没有邮戳,却准确地夹在了他的书里。 是一封恐吓信。 大致意思是你做的事我们都知道,账,暂且记着,但绝不就此罢休。 余勒思量一圈,决定对成辛有所透露,以免她麻痹大意之下,出什么纰漏。 “原来你想当刑警?”成辛却别有重点。 余勒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就去当呀!”成辛欢快怂恿。 余勒很意外。成辛的眼睛闪闪发亮,绝不是假装。 “你真的赞同?” “为什么不?你那么聪明,不干点服务大众的事,岂不是辜负了这份上天赐予的聪慧?” 余勒很惊喜:“那我打电话给张滨,问他能不能把我推荐到上海去。” “省会城市我也可以接受的。”成辛道。 余勒欣喜万分,抱起成辛原地打了不止一个转儿。 事实证明,两个人都太幼稚了。 事情远远没有完,又过一周,也就是半个月前,余勒意外遭遇了成辛的妈妈。 面对不远千里急赴湘州的成辛妈妈,余勒做好放弃刑侦爱好的准备。他认为聪明才智用在哪里都是用,不必拘于某个职业。可惜,有备而来的成辛妈妈并没有给余勒这样的机会。 棒打鸳鸯散的戏码稀里糊涂就上演了。 余勒悔之莫及,却回天无力。 他只好合理化它:正如开始很神奇,结局大约也是注定的。 他当下最担心的是,成辛莫名出现在明媚录像厅,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走在连建区,看到明媚录像厅,余勒不由心抖了一下。 第15章 不够爱,也接受 周围熙熙攘攘,看上去一切正常,又一切都值得怀疑。 余勒稳住脚步,临到跟前,他反而表现得不急了。 很快找到丁成天说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位丁成天的狗朋狐友,正在喷云吐雾。余勒伸手敲门,他们也恍若没见。应该是从丁成天那里早就知道他的。 得到回应,余勒推门进房间。 他拒绝做情景预设。当他看到成辛衣衫完好,瞪着两眼看电视时,顿觉无限感激!太好了,成辛没发生什么事! 沉重的负罪感顿时消失。 转眼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特别的嗯嗯啊啊声,余勒不禁脑门滴汗。 丁成天坐在茶几上,也认真地盯着电视屏幕看。 余勒一伸手,拔了电源。 丁成天抬下巴,瞪一眼余勒:“好歹也让看完这一段!” 成辛眨着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来了?”停顿好几秒,她开口问余勒。 “路过。”余勒淡然回答。 “你一来就断电了。”成辛手指电视。 余勒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余光早就扫抱头蹲在角落里的男青年不止一遍两遍。 “你问过了?”余勒问丁成天。 “嗯。说是因为车差点撞到她才偶然结识的,而且,咬定是因为她有中暑迹象,他纯粹是找个地方供她歇脚而已。”丁成天看上去不拘小节,其实也很细致。他问了余勒关注的点,又有心省略了成辛的名字。 余勒看那人还敢抬着眼瞄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没得逞而存了几分坦然,就是其实背后有靠山所以有肆无恐。 “是的。我中暑了。可是他才没有那么好,我要走,他把我拉到了。”成辛放下的手又抬起,指向蹲墙角的男青年。 “不小心!不小心拉倒的。”男青年赶紧辩解。声音里藏不住的着急。他很怕后面进来的正主,因为他太心平气和了。男青年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越是不显山露水的人,越可能是惹不起的大麻烦。 原来不是有肆无恐。 余勒多少有些放心。 他伸手去拉沙发上的成辛。 “干嘛?”成辛把手藏背后,昂头反问他。 “跟我到外面散散步。现在太阳快要落山了,已经不热了。” “好!”成辛顺从地起身。只是有些脚步虚浮。 “醉了。”丁成天嘴角噙笑,笑得很隐忍。 “谁醉了?我没喝酒!我清醒得很呢。你醉了?还是你醉了?”成辛伸出食指,戳完余勒戳丁成天。被丁成天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余勒只好揽住成辛的腰,帮她站立得更稳一些。 余勒才目光扫茶几上的饮料,就听丁成天默契地说:“别看了。人家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没有酒,没有药,只有一个一次性水杯,还被饮料冲洗了好几次。不过……”丁成天忽然卖起关子。 余勒轻哼一声,一点不买账,扶着成辛就往门外走。 丁成天轻身利行,抢在余勒之前按住门:“你不好奇‘不过’什么?” 余勒轻轻一笑:“不过,她醉酒的痕迹很明显,显然墙角蹲的人是惯犯,身上藏着可以麻痹女生的酒水。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一种果味汽水酒品。只有这种用果味汽水掩盖的酒水,才能让人放松警惕。要是当饮料喝得又急又猛,就会出现她这种情况。” 余勒回眸看一眼有胸口的成辛,目光陡然温柔。 丁成天一脸怏怏不乐。 “你搜他的身,或者他的车,我相信很可能会搜出含β受体阻滞剂的药物。” 丁成天不由好奇:“那是什么?” “氨酰心安、倍他乐克之类治疗治疗高血压、心绞痛、心肌梗塞、心律失常症状的药品,副作用为心率减慢、乏力、口干、胸闷等,很适合解释为中暑。” “哇槽!”丁成天大叫一声。不知道是佩服余勒,还是看不惯墙角里的惯犯。 “她要紧吗?”丁成天不由补问一句。 “不要紧。药品半衰期只有几个小时。睡一觉就好。” 提到睡一觉,丁成天不由笑得意味深长起来。 或许是酒精抑制了理智,或者是爱情伦理片的不良示范,偎依在余勒怀里的成辛很不老实,她仰着头正试图咬余勒的耳垂。 余勒浓墨重彩地瞥一眼丁成天:“那位你看着办吧,别过火就行。” 丁成天只嘴角抽动,算是答应。 余勒揽着成辛出来,很快汇入来来往往的年轻面孔的人流中。 路过黑色丰田时,余勒虽然没有停步,却留心记下了车型与车牌号。尽管他预估那青年多半是个色胆包天的独行侠,万事周全一些,总不为过。 余勒打算送成辛回她的寝室。 因为落日的缘故,天地间蒙上一层柔软的色调。 这段凉爽又没有漆黑的时段,是在校生最活跃的时段。出来觅食的、闲逛消食的、约会碰头的,纷纷出动。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引人瞩目,余勒带成辛抄了近道。是一条主干道旁斜插进老研究生楼的小路。优点是路近人少,缺点是常碰到忘情的情侣。 余勒与成辛走着走着,尴尬来了。 一条石凳上,一个穿裙子的女生,面对面坐在男朋友的腿上。春光无限也就罢了,还附赠了放大的呼吸声。 成辛顿时不肯走了。 “你看过《戏梦巴黎》吗?”成辛大着舌头问余勒。 余勒摇头,拉一把成辛,被甩。 “我们一起看。哇!好立体啊。”成辛说着,就要往上凑。 余勒算是知道《戏梦巴黎》演什么了。 他用力拉住成辛,连拖带拽强行抱走。可是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 什么时候,成辛圈了一条腿在他腰上。 余勒一只手用力抓住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推下她的腿。 一直很混沌的成辛,忽然神色沉静起来。 她像是在那一刻清醒了,脸上带着不可名状的悲伤,无声无息地看着余勒。 “我知道,你其实没有那么爱我。我不怪你。”成辛近乎呓语。 “你说什么?”余勒不由加重了后脑勺上手的力道。发丝在手心,又滑又痒。他只觉得心痛。 成辛说的话,他听得一字不漏。 成辛微微笑着,温存地看着余勒,目光柔软,焦点渐失。 头一歪,她立着也睡着了。 余勒盯着她被晚霞涂了一层哑光的细嫩小脸,眉头皱得快拧成一个“川”字。 其实没有那么爱你?养了七八年的爱好都甘愿放弃,没有那么爱你吗? 只是,意愿拧不过命运。 成辛妈妈不远千里,告诉他的秘密,使他终于,只能是路人。 第16章 给你看样东西 余勒打横抱起成辛,好在已经到了老研究生楼的背后,绕过小卖部,登上七八层的石头台阶,就到了老研究生楼所在的院子。 余勒将成辛放在院子里的条椅上,给苗贝贝打电话。 他怕他和成辛这种姿势进楼,会被拦截盘问。 苗贝贝几乎是秒接余勒的电话,忐忑的语气暴露了她的担心。 余勒说得轻描淡写,只说麻烦她下来扶一下成辛。 不多久,苗贝贝就跑下楼,后面还跟了个彭小帅。 “哪里找到的?她怎么了?”苗贝贝很紧张的样子。 “喝了点酒。睡着了。”余勒只回答自己想回答的那部分。 “赶紧抱上去啊。搁这儿不是喂蚊子嘛。”彭小帅才是真的很着急。 余勒下巴指指嗑瓜子的宿管大妈。 “我左边,你右边,彭小帅打掩护。”苗贝贝利落地吩咐余勒。 四个人,瞒天过海上了二楼。 成辛的床铺在上铺,可余勒一副不愿意彭小帅插手的模样。幸好下铺的行李被收拾过,余勒索性卷了她的席子,铺在下铺,让她和衣睡下,放下床帘。 然后,叉着手看彭小帅。 他的本意是,彭小帅不要厮混在女生寝室了,还不跟我一起走。 彭小帅却误以为他想在成辛身边多留一会儿,马上心有灵犀地冲着苗贝贝喊:“走,我们下去买个甜瓜去。” 心虚的苗贝贝顺从地跟着彭小帅出门了。 余勒一怔:好吧。 彭小帅喜不自禁。 傍晚时分,苗贝贝破天荒打电话给他。语气充满担忧。他便麻利地应诏。一路跳跃地跑到她寝室,陪伴心神不宁的她。 余勒和成辛回来之后,他喊她出去,她无比听话,马上跟了出来。 一而再的意外欣喜突然就壮了他的胆。 趁着夜色掩映,彭小帅生出一个实践夙愿的大胆念头。 “你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故作镇静地对苗贝贝说。 “什么东西?” “看了你就知道了。” “在哪儿呢?”苗贝贝很好奇。她没觉得穿夏天衣服的彭小帅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一直随身携带着。”彭小帅回。因为过于刻意,声音有些冷。 苗贝贝愈发好奇。一则女生都喜欢惊喜,二则这样的彭小帅让她觉得很新鲜。 “给我看!”苗贝贝伸出手。 “只能给你一个人看。可这里人来人往。” 越是被拒绝,越是好奇心重。 苗贝贝恨不得拉住彭小帅快走,走出院子,走下台阶,走过小卖部,仍旧是三三两两不绝于眼的人流。 “就这里吧,反正路过的,都是不认识的。”苗贝贝一脸痒不可耐。 “不行!说了只能给你一个人看。”一向没原则的彭小帅,这一次很坚持。 “那去哪儿啊!”苗贝贝没耐心了。 校园是很大,可学生也很多。哪儿没有人呢! “我知道一个地方,没有人,或者说,遇到人的可能性极小。” “哪里?” “东二区的老体育馆。” “它不是已经被列为危楼,等着拆迁吗?”苗贝贝不禁露出惯常的讥笑表情。 这种表情,反而激发了彭小帅的斗志。 要搁往常,遇到否定就放弃。这一次,彭小帅无师自通,学会放诱饵:“要真是危楼,能放半年还没拆?再说了,咱们只呆一分钟。看完就走。能有那么背的点?”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神神秘秘?” 彭小帅笑而不答。 勾得苗贝贝心痒痒。 一分钟?行!她倒要看看,彭小帅给她看的是什么花头精。 要是故弄玄虚,看她不把他拉进黑名单。 打定了去看的主意,苗贝贝却欲擒先纵:“无聊。不看了。” 说罢,就转身往回走。 彭小帅竟然没有跑上来劝阻。 走了两步的苗贝贝回头,彭小帅还在原地站着,叉着两条腿,1米7的身高,竟也站出一种架势。 苗贝贝目光仔细瞄过他的裤子口袋处,平平的嘛。 “你怎么不走?就这么想让我去看?”苗贝贝给自己找台阶。 彭小帅不说话。 “服了你了!走吧,走吧。”苗贝贝扭回身,朝彭小帅走过来。 苗贝贝很纤细,像绝大多数意志坚决的女孩一样,舍得饿自己。加上她有意而为之的猫步,走得颇有几分风情。 彭小帅一边得意,一边懊悔。 早知道这种套路能得苗贝贝的心,他早就拿出男子汉的气场了。唉,真是越放低身段,越被人看轻啊。 老研究生楼、东二区的老体育馆,都是当年校园还没有扩建前的产物,彼此间的距离并不遥远。 只花了20分钟(主要是要翻过书峰山),彭小帅与苗贝贝就到了目的地。 因为竖了危楼的牌子,读了这么多年书的大学生们毕竟珍爱生命,没有几个没事跑里面淘气的。 彭小帅牵着苗贝贝的手,透过碎了一半玻璃的窗户,打开窗拴,自己手撑窗台,一跃而入。 进去之后的彭小帅,朝外面的苗贝贝伸出双手。 苗贝贝的心忽然慌乱了一秒。 彭小帅的身后,是深沉许多的暗色。 万一在黑暗中他兽.性.大发…… 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过了那一秒,苗贝贝得出结论。 与其说她怕彭小帅,不如说她怕黑暗罢了。 彭小帅嘛,她镇不住谁,也不会镇不住彭小帅。 另外,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她其实一点不怕被违反个人意愿。毕竟一路孤家寡人到25岁的她,心灵都替身体感到寂寞。 苗贝贝欣然一笑,朝彭小帅递上双手。 鉴于苗贝贝身轻体瘦,彭小帅并没有花太久时间把她拉进老体育馆。 “行了。这下可以给我看了。”苗贝贝拂着手,擦去手上不小心按到的灰尘。一脸雀跃。 彭小帅道:“行。转过身。我喊一二三,你转头就能看到。” 苗贝贝忍不住格格笑出声。她太喜欢这种被主导的游戏了。 “一。” 彭小帅喊。同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二。” 苗贝贝竖耳聆听。还有钥匙串不经意被拉动,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三。” 彭小帅音落,苗贝贝带着巨大的期待,和因期待而兴奋的笑脸,瞬间转身。 她看到了彭小帅堪称扬眉吐气的得意面孔。 彭小帅手上什么也没有。 不,他都没有露出手。 他背着手。 一丝困惑,出现在苗贝贝的双眸。 只略略一瞬,她便看到了! 第17章 公主抱与生疑 彭小帅胯间一条大蛇,昂着头,正对着苗贝贝蠢蠢欲动。 苗贝贝第一反应是“尖叫”;第二反应是“捂脸”,然而,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捂脸,而是认认真真端详起来。 落日余晖为那话.儿渡上一层暗金辉。 “真丑!” 苗贝贝得出结论。 为表不屑,她昂起下巴,转过头。 彭小帅提起落在脚踝的裤子,一颗心砰砰直跳。 此番壮举消耗他太多体能,他慌乱得有些自顾不暇,对于苗贝贝的评论还没有还口之力。 苗贝贝余光瞥见他穿好了裤子,心中难掩失望。 费了老鼻子劲,冒险到此就结束了? 她当然不认为自己愿意以身冒险,但以手试险,明显是在接受范围之内的。她甚至,可以半推半就付点不留证据的代价。 可惜,彭小帅怎么看都不像有能看透她隐晦心思的智商。 她忽然有点跑神儿:成辛与余勒的第一次,是什么样的? 彭小帅长出一口气,释放了一小部分的紧张。还算顺利,苗贝贝没有尖叫,没有愤怒,没有破口大骂,喊他臭流氓。 苗贝贝冷哼一声,她看到了彭小帅长出一口气。暗道:没叫没骂,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人,叫了骂了也是白叫白骂,不如省着力气等后续,没想到,也是个白等。 彭小帅伸出手。 “干吗?”苗贝贝半惊半喜地问。 “我扶你出去!”彭小帅道。 苗贝贝被噎得无话可说,一巴掌拍打在他伸着的手掌上。 “你自己能跳出去?”看来彭小帅是铁了心赶紧出去。 苗贝贝无可奈何,再寂寞也不能留下把柄,落下口实。只好借力。 彭小帅开心之下,做了个大胆举措。他打横将苗贝贝公主抱抱起,准备轻轻送到窗外。往外托送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身高不够。 尴尬了。 一低头,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发现苗贝贝闭上了眼睛,胸口明显有起伏,很享受这一刻的样子。 荷尔蒙突然篡权,彭小帅头一低就吻了上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彭小帅觉得自己确凿看到了黑暗中的小星星乱撞。 “你!”彭小帅扔掉怀中的苗贝贝,捂着脸,胸口急剧起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耳光好不好! 没想到苗贝贝更是出离愤怒,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混账!竟敢夺老娘的初吻!” 苗贝贝喊完第一句,马上自觉捂上嘴巴。 这跟自己宣传的人设严重不符! 那个从屌丝到男神无压力全收割、初中就被全校最霸拽酷的校草强行按在班级后墙壁咚,稍后被两个从小到大是好基友的优秀男生爱得死去活来,为了防止其中之一眼睁睁看到好基友得到她而寻死觅活,索性两个都冷酷拒绝的傲娇女孩,才应该是自己啊。 彭小帅瞪圆了眼睛,因为过于惊呆,神情看上去十分的蠢。 “刚才是初吻?”他问。 “不是!不是!我没说!你听错了!”苗贝贝摇头摆手否认。 “我的也是!”彭小帅忘情补充。 “呸!关我什么事!”苗贝贝捂耳朵。 彭小帅抬头看天空,因为窗户所限,只能看到一个日渐昏暗的四角天空,嘿嘿傻笑起来。 苗贝贝却黯然神伤,咬牙切齿。 初吻什么的,要是真在乎就矫情了。毕竟她是25岁,而不是14、5岁。可是,在破旧灰濛濛的废弃场地,面对一个矮黑挫,被偷袭而不是心甘情愿,怎么想都是心灰意冷! 可不可以ng重来啊! -- 成辛侧躺在下铺新铺就的床上,慢慢睁开眼睛。 她知道床围外坐着余勒,她更知道自己在想着他,只是,已经借着醉酒大胆试探,并被拒绝过一次,她不想再来第二次——不是怕再被拒绝,是怕戳破他很爱她的假象。 成辛缓缓呼吸,竖耳捕捉帘外的声响。 良久,没有一丝声响。但成辛确信:余勒一定在帘外。 有zws一件事情,她始终不曾明白:妈妈与余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妈妈从千里外的家乡突然而至,笑眯眯抚摸着她的头,对她说,乖女儿,做了5年的梦,该醒了。 她诧然,反问妈妈是什么意思。 妈妈噗嗤笑出声,一手插齐耳短发里,梳着头发,用“你是真的不明白吗”的语气回答:“要毕业了,是时候分手了。难道,你竟然以为他真的很爱你,而你竟傻傻地要为这份自己虚构出来的爱情放弃你的生活?” 成辛微微生气:妈妈又来挑拨离间了。 跟余勒恋爱的这五年来,或明或暗,妈妈总是热衷于此。 “乖女儿,我们打个赌吧?”妈妈一挑眉毛,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成辛不由犹豫。不知道妈妈这次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你不敢跟我赌!是因为你依稀知道男人的梦想清单里,其实并没有持之以恒地深爱一个女人这一项。他们想的,是饮遍弱水三千。没有实现,只是因为能力匹配不上野心。” 成辛压低眉毛,摸出手机。 “啊!你要打电话?行!打给你的余勒,或者我的老公,都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妈妈依靠在她的下铺的床柱,歪着头,踮着脚,怎么看都像个带着中年妇女面具的少女。 成辛决定不逞一时之快,转身出寝室门打求助电话。 踏出寝室门转身关门的瞬间,看见妈妈翘起小拇指,轻撩她的床围,然后一脸被惊吓的表情,身体也跟着后仰。 有这么戏精的妈吗? 也不想想她的不善操持从谁那里遗传来的。家里缝上老爸出差就乱成窝,害得同学提议来家里写作业她就东西搪塞。 成辛关上门,按响老爸的手机号。 “爸爸,妈妈怎么回事?” “哦,你妈妈呀,她出差,顺便看看我们的乖女儿啊。哈哈哈哈。”一听爸爸就是被蹿供了的。 “顺便跑过来劝我毕业就分手?”成辛难以置信。昨天跟老爸老妈打电话,说余勒拿到了第二份offer,妈妈还尖叫着恭喜呢。 居然次日就出现在校园,劝她分手。 老爸打哈哈,不承认也不否认。 回顾这些时,成辛正躺在下铺新铺的床上,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她忽然察觉一处以往遗漏的细节:家里距校一千三百公里,她次日中午就能跟自己一起午餐,说明她当夜就出发了呀。而她在电话中,丝毫没有透露第二天的出差,这说明…… 成辛一把挽起床围,不期然撞上余勒专注的眼神。 这家伙有透视眼吗? 余勒显然更吃惊,慌忙掩饰,看向床外。 “好像有小鸟飞过。”他一脸迷之微笑。 成辛看向窗外:已经中度黑了,看得见才怪! 成辛捂着脑袋,认真想了几秒,才续上刚才的思路:“对了,余勒,你想过没有,我妈妈为什么明明当晚出发,次日来湘州出差,却没有在那天的电话中透露一星半点?” 第18章 重忆谜案 余勒回头,目光中有一丝惊奇,不过,很快被平静掩盖了去。 “我妈妈才没有那么有耐心!就算是她想第二天让我惊喜,也会忍不住说第二天会给我个惊喜,而不是只字不提。可是,那天晚上,我们电话讲了很久,妈妈却一点没提及!这很奇怪!” 成辛越想越进入状态,一抬头,看到余勒目光深沉,正怔怔看着自己。看他,根本没有开动脑筋的迹象。 难道?成辛忍不住想,自己后知后觉的这些,他早就想过? “别想了。”余勒说,声音一如表情,盛满温存。 “你已经想出原因了?妈妈是通话结束之后才临时起意来学校的,是不是?”成辛不免激动。 “别想了。”余勒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又道。 成辛升腾起来的希望,就在余勒的谜之微笑中炸裂、破灭。她想起来了,男人的梦想清单中,并没有持之以恒地深爱一个女人这一条。 她得到了他5年的爱,不应更贪心。 成辛不再激烈思考促使妈妈不远千里来学校的原因,她一条腿自然弯曲,叠在另一条腿上,手撑席面,同样微笑而平静,于光线昏暗的寝室内看着余勒:“那么,告诉我吧,你跟她达成了什么协议?” “谁?”余勒像是突然惊醒,突兀地提高音量。 “我妈妈。” “……”余勒看着成辛。成辛距离他,不过是一臂之长。搁以前,就是微微一探身,顺手捞进怀里的最好距离。 “不要想了。”余勒摇摇头:“没有。” 成辛努力保持镇定:“我妈妈这个人,是个扔个快递盒子都会谨慎地将上面的收件名姓名、电话和地址戳个稀巴烂的人,她会无缘无故给你我家的地址?她的姓名?她的电话?” “也可能是出于对我的补偿。”余勒回。 “她补偿你?怎么也应该是你补偿我吧?”成辛忍不住嘴角抽动。最后受伤的,分明是她!是她正在深爱中,却被人强行掐断。 昏暗中余勒似乎脸色一变,待成辛欲仔细观察时,余勒又是寻常平静温和的表情。 “有劳你再想个理由呗?”成辛摒着一口气,这次打定主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余勒有些坐不住了。 明明是六月,他却寒意阵阵。好像半个月前高烧一场中,有未扑灭的余烬在复燃。 余勒按住身旁的学习桌,梦游一般起身:“不早了,我明早来看你。” 成辛目送他离开,赌气转过头,两行眼泪划过脸庞。 她就是难以相信,余勒的梦想清单里,没有她! 那天,她打电话给老爸,询问他老妈为啥跑过来劝她毕业就分手,老爸口不能言,只剩下顾左右而言它。 “妈妈给我定的娃娃亲的那家人找上门了?”成辛脑洞大开地问爸爸。据妈妈讲,她怀着成辛的时候,她的二十年没见面的老同学神奇地去同一家医院产检,两个人因为孕期相近,相谈甚欢,最后自顾自指腹为婚,约定要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就结娃娃亲。 结果,还真的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成辛是告诉家人余勒的存在时才听到这个故事的,倍感惊悚。 妈妈一脸悲痛:“老同学转瞬又消失了二十多年。” 成辛小拳抚着胸口:阿弥陀佛,幸亏幸亏。 妈妈如此热情不远千里来劝毕业就分手,莫非是因为当年消失的老同学又神奇地出现了? 还好,爸爸明确否认了这种传奇:“你可真能想!没那回事儿!” “那么,妈妈为什么这么认真而执着地劝我分手呢?” “你多心了。并非这会儿才认真而执着地想劝你分手,你妈妈一直不喜欢余勒,一直在暗示你应该分手。主要是你领会能力太差,悟性不足,这不是把你妈妈的耐心耗尽了嘛,所以,趁着出差,索性把话跟你挑明。” “……”成辛站在寝室门外,目瞪口呆。 妈妈一直对余勒有微词是真的,不满意却是从来没有的。妈妈是认可余勒的,尤其是知道他聪慧过人又心思纯正之后。 而微词与不满意,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否定。 “爸爸,不诚实的爸爸不是好爸爸!” “呃……乖女儿!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赶快弥补,现在跟我说实话还来得及。” “还不是因为你妈妈,你妈妈她,她,她……不想你远嫁!”老爸吭哧吭哧终于说出了隐藏的答案。 成辛挂了电话,推开寝室的门,直面假装没有凑近门偷听遁走中的老妈:“妈妈,余勒可以申请调到我们生活的城市工作。” 成辛看到妈妈花容失色一瞬间。大概没想到同盟这么快被攻破吧。她想。 妈妈很快莞尔一笑:“傻妞!你当我怕你远嫁?no,no,no,你就是嫁到国外,我都不会说声‘不’。我真心觉得,他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你。我不愿意看到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被别人随意轻贱。好男人还是有的,我陪你一起找啊。” “妈妈,余勒是爱我的。对此我确信无疑。” “所以,来跟我打赌啊!说服我!证明给我看!让我相信他是爱你的!”妈妈眼冒精光。 成辛不由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圈套。 然而细想一下,她笃信余勒是爱她的。于是,答应。 “慢着,”妈妈竖起被爸爸呵护得甚好的食指:“可不是你让他跑过来说他爱你就算他爱你,而是,我跟他先谈话,谈完之后,他若还能跑过来说他爱你,我才服!” “你跟他谈什么?”成辛一半好奇,一半忐忑。妈妈向来鬼主意多,当年是出了名的鬼灵精怪。 “自然是诱惑他呀。”妈妈妩媚一笑。 成辛鸡皮疙瘩起一层。这话听起来很有歧义呀。 妈妈嘟起嘴巴,挽上女儿的一只胳膊,用手指朝她鼻尖轻轻一点:“傻瓜!我用梦想,用野心,用功名利禄,用三千弱水诱惑他!” 成辛略略松口气,同时撤掉脑海中妈妈的不良形象。 “同时,”妈妈露出难为情,“我还需要委婉提醒他,我的女儿,一不善于交际,不能为他打通夫人圈;二不善于持家,不能买烧洗勤劳能干如女仆;三有个挑剔又护短的爹妈,受了委屈娘家人多半是不讲理的。” 一腔抵触情绪的成辛,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妈妈。 妈妈原来是担心她婚后受委屈! 怀着这样的预判,成辛笑眯眯地将妈妈送到了与余勒约定的咖啡馆。 那还是连建区最高档的咖啡馆。 没办法,妈妈被爸爸宠得很矫情。残旧、破败、将就,可入不了她的法眼。 成辛站在咖啡馆外,想得最多的是,好心疼余勒行将埋单的两百块啊。 她一边往图书馆走,一边臆想着妈妈费尽口舌,斗智斗勇,为她婚后谋取福利的情形,不由噗嗤笑出声。 第19章 谜底扑簌 其实,成辛前脚刚踏进图书挂,余勒后脚就追了上来。 “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成辛一脸不可思议。她还以为妈妈会借机拉住余勒,大谈特谈呢。 余勒神色有些奇怪,他点点头,笑了笑,又点了点头,笑脸差点成了哭脸。 成辛抿嘴,暗中直乐。妈妈应该把余勒敲诈得不轻吧。 余勒突然就把成辛抱在怀里。 看来这小子真的被妈妈吓得够呛,不然,不会贸然在公开场合一反常态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 成辛拍拍余勒的后背,要推开时发现被他抱得死死的。 依稀之间,耳边还飘过一两声吸鼻子的声音。 “余勒,你怎么了?”成辛问。 “没事。”余勒从成辛背后回答。不知道是因为嘴巴埋在她的衣服内,还是就是哭了。声音嗡嗡的。 成辛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妈妈许嫁了,太感动?还是? 良久,余勒松开成辛。 虽然眼角有些发红,不得不说,那是她看惯了的沉静又温和的余勒。 成辛的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 只是,好景不长。 晚饭,成辛与余勒双双陪妈妈吃晚饭。 晚饭中间,妈妈矫情地离席去补妆,同时用眼神勾走成辛。 “乖女儿,你紧张吗?”妈妈一边扑粉,一边问垂手站在一旁等候的成辛。 成辛歪头看妈妈。怎么,难道不是已经许嫁? 妈妈见状补充:“答案今晚就揭晓。你赢还是我赢,已有定论。” 成辛几乎是飞奔到餐桌,她专注地看着余勒,满脸的期待却渐渐化为紧张。今晚的余勒,似乎与往常不同。 余勒定睛看着成辛,看得那么专注,那么认真,以至于成辛妈妈在他眼前打了几个指响,才换回他的注意力。 成辛妈妈把成辛按在座位上,两手交叠在下巴下,两眼忽闪忽闪,用叉子扒拉着盘子里吃剩的牛排。 “辛辛,”余勒开始说话。 “嗳。”成辛突然紧张得没法呼吸。 “我们分手吧。” “嗳。”成辛柔顺应答。 “失陪。”余勒猛然起身,餐桌跟着一阵,他重重地看一眼成辛,大踏步往餐厅门口走,走得太急,背影看上去跌跌撞撞。 成辛眨巴着眼,拉住妈妈的胳膊:“他刚才说什么?” 成辛妈妈耸耸肩:“就是你当下心中怀疑的那个意思。” “分手?”成辛难以置信地叫起来,周围的小情侣们无不望过来。 “嗯呢。”妈妈清晰回答。 “不可能!” “乖女儿,愿赌服输啊。”妈妈两手拽住成辛的胳膊。 成辛挣不脱,两眼望着餐厅门口,急得呼吸都急促起来,然而妈妈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还头往成辛胳膊上靠:“妈妈路盲,你要陪我!不然我老公会跟你没完!呜呜。” “呜呜,呜呜。”成辛也跟着哭起来。只不过,她是真哭。 成辛妈妈也不劝阻,只抱住成辛的腰,头伏在她胸口,偷偷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成辛绞尽脑汁,多方打听,妈妈的回答始终只有一个:男人的梦想清单里,没有对持久深爱同一个女人这一项。 “可爸爸分明始终很爱你?”成辛反驳。 “乖女儿,你错了。分明是妈妈在努力分裂成不同的女人。” “……” 次日上午11点,成辛目视母亲上火车,始终没有套出第二种回答。 “妈妈,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有没有隐瞒我什么?我好不甘心!” 成辛妈妈回身,抱住女儿的脸重重亲一口:“我能隐瞒你什么?我不爱你吗?我怕你幸福吗?不甘心又怎么样?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连短痛都不能承受,将来你的丈夫劈腿,难道你死给他看?乖女儿,永远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爱你自己,你最珍贵!” 成辛的两行眼泪,比火车还快,先落了下来。 车门关闭,母亲在车厢内逆行,不停地朝她挥手,抛飞吻。情真意切,无关表演。 成辛两手捂上眼睛。 是妈妈的到来,切开了她与余勒,像活生生一刀劈开她自己。她却没有办法怨恨妈妈。 她看得真切,在车厢内逆行的妈妈,哭得比她还汹涌。 也许,真的是男人的梦想清单里,并没有持久深爱一个女人的选项。 成辛送完妈妈出站,苗贝贝准确无误挽上她的胳膊。 “你也来送人?”成辛揩把眼泪,问室友。 “我……嗯。”苗贝贝咕噜转一圈眼睛,决定将计就计。 “我怎么不知道你昨天也有家人来?” “我……的是朋友,对,同学朋友,路过见一面。” 苗贝贝很庆幸,成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然非得穿帮。 她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余勒一个电话催出来的。没办法,颜控又才控的她,没有办法对男神说不。 余勒给她的指令是,11点10分至20分之间,成辛将从湘州火车站北广场地下通道出来,苗贝贝找到她,并把她带回学校。 苗贝贝之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前一天成辛妈妈出差路过,当晚成辛陪妈妈外宿酒店。 余勒的声音,超乎寻常的低沉、温柔,听得苗贝贝心潮起伏。虽然后来彭小帅说,那其实是因为余勒在高烧,烧得口干舌燥、身无半两力气,才压低声音,有气无力地说话。 不管怎样,苗贝贝没有辜负男神的托付。 第三天,余勒才出现在寝室门口,而那时候,除了拉撒,成辛已经一天半没有下过床。余勒带着成辛喜欢的炸鸡柳和盒装王老吉,也带着惯常的欢喜与微笑。只是成辛心意懒懒,不怎么待见他。 正好,便宜了苗贝贝。 余勒便跟苗贝贝,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在苗贝贝的印象中,那是跟男神说话最多的一天。那一天说的话,差不多是2年来的总和。 余勒早上来,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成辛才歪歪扭扭从上铺爬下来,无声无息抓起余勒带来的早已冷却的鸡柳吃起来。 第四天,一切如常。 苗贝贝是一周后,从彭小帅那里听说成辛与余勒已分手的消息,震惊得她连吃到嘴巴里的食物都掉了出来。 “余勒舍得?”苗贝贝追问。 “应该这么问:成辛舍得?”彭小帅为室友打抱不平。 “你的意思是,成辛提的分手?” “不然你以为余勒为什么大病一场?他要是生过二心,能被打击得丢了半条命?” “啧啧。看不出来啊。”苗贝贝惊叹。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心思够缜密的,还想得到请帮凶。” “帮凶?你的意思是说,分手这句话,其实是她妈妈帮她说出口的?” “不然你以为余勒为什么还认为成辛是无辜的?” “啧啧!”苗贝贝更惊叹了。她一向看轻了室友的情商。原来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第20章 旁观者也不清 苗贝贝跑回寝室,准备重新高看成辛。 没料到,却从成辛那里得到第二个版本的分手故事。 确切地说,这个版本是成辛妈妈的版本。 苗贝贝一屁股蹲在自己的板凳上。“唉,男人!女人!”她连感慨都感不出了。 苗贝贝约见彭小帅,要求彭小帅打探军情,确定分手的真正原因。 无奈,彭小帅回来复命说,余勒禁止他提相关话题。 再接下来,余勒和成辛,日子过得照旧。以至于,关系稍远一些的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已分手。 渐渐的,连苗贝贝也糊涂了。 再后来,意外拿到上海一家上市院线化妆品公司的市场助理offer后,苗贝贝也无意深究别人的爱情故事了。 她等的,只是到一座新的城市,开始一场全新的生活。 答辩通过,正式毕业,办理手续,寄运行李,领取毕业证书,买票走人。按部就班,只差三天后买票走人。排除中间意外被人邀请看丑陋无比又羞耻莫名的那什么之外,堪称一切都在掌控中。 还记得暴露了初吻之后,苗贝贝不惜刮破一条裙子,也不肯再借力。 她狼狈地从东二区废弃的体育馆窗户里跳出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寝室奔。 一次连跨两层台阶,气喘吁吁奔上老研究生楼二路的时候,正好遇见余勒踱步下楼。两个人擦身而过,都没有跟对方打招呼。 苗贝贝推开寝室的门,转身又反锁寝室的锁,然后,背靠着门,这才呼哧呼哧喘气。 成辛扒开床围,看到是苗贝贝,心底的失望又加了一层。她以为,是余勒回来了呢。 “你怎么慌成这样?”成辛本想忽视,奈何苗贝贝动静实在太大。 “奶奶个腿儿,我今天踩狗屎了。”苗贝贝愤恨不已。 “怎么了?” “彭小帅那个狗东西,居然带我到东二废体育馆,给我看,看……”苗贝贝颓废地看一眼成辛,企图希望她能心有灵犀。 “看什么?” “看他的小丁丁。” “……”成辛瞬间嘴巴张成o型。 “他脑子坏掉了?”停顿了几秒,成辛半问半骂。 说出来之后,苗贝贝感觉好了很多。 这会儿她从门背后离开,往自己的床铺走,说的话也多了几分公允:“大概接二连三被我刺激的。我之前说过他太监,还说过他1米70的身高还好意思谈尺寸什么的。 这回,他还特意跟我说,他让我看,就是为了向我证实尺寸跟身高,并非完全成正比。” “然后,真的?”成辛八卦心痒痒。 “我哪儿知道。我又无从比较!”苗贝贝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把你吓到了吧?”话题太刺激,成辛很上心。 “可不是。吓得不轻,逃命一样跑了回来。嗳,这事儿你可别跟余勒说。我还要脸呢。” “我跟余勒,没什么好说的。”成辛刚生动起来的容颜,马上沉寂下去。 沉浸在自己的冒险经历中的苗贝贝,一时没有察觉话里别的意思,还以为只是单纯的保证。 苗贝贝爬上上铺,准备歇息一会,养养精力,再去洗漱。 她刚躺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探头去看斜对面下铺的成辛:“去上海的火车票可以买起了。” “你准备买哪天的?” “掐指一算,明天领完证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我们买大后天的怎么样?” “行啊。” 去上海的行程就这么定下来的。 与余勒分开的倒计时再一次开始计时。 成辛想起来,还没有讨回她一时脑子短路送还给余勒的情书呢。面对余勒确凿没有那么爱自己的铁证,这情书,是讨回还是讨回呢? 成辛俯在枕头上,想:纵然他不爱我,又怎么样。我爱他,本就与他无关。情书,本来就是送给自己的,至少代表那时候的他爱那时候的自己吧。 天长地久固然幸运,曾经拥有也一样难得。 讨回来吧。既然一别即永远,又何必在乎脸面。 这样想定,成辛决定,正如第二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她也会嘻嘻哈哈,照常找余勒厮混。 第二天,带着各种材料领取毕业证与学位证。 临近中午,拿到了比宝蓝色更深两个色号的毕业证与学位证。 苗贝贝忍不住当众印上深深一个吻:“敲门砖就长这样了。” 成辛将两本证一并放进坤包,与苗贝贝并肩往办公楼外走。 才走到底楼大堂,苗贝贝就觉得成辛有些不对劲。她突然挽上自己的胳膊,并且死死掐住。 顺着成辛的目光,苗贝贝无障碍地在人头攒动的办公楼大厅看到了余勒。 余勒肩背轻轻靠着墙,重心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微微弯曲,叠在承受身体重心的那条腿的脚踝处。他正在旁若无人地……低头看书。 明明很特立独行,却无违和感。 大概自带养眼属性的人天生百搭吧。 苗贝贝用眼神问成辛:搭讪吗? 成辛干咽一口气,想起昨晚自己似乎跟一个不认识的男青年一起看了一场羞羞的电影(希望是看,而不是演),后来又怎么在寝室与余勒面对面,过程完全想不起,但结局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余勒无视她的追问,甩手走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成辛满脑子想的是:如何翻过这乱七八糟的一页,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讨回情书? 余勒像是开了第七感应,差不多等到成辛做贼一般缩头缩脑走到与他平行的地方,他不慌不忙从书上抬起目光,不偏不倚,正对上成辛欲盖弥彰的偷窥。 “hi,辛辛。”余勒微笑着打招呼。同时,收起书本,放进单垮着的双肩背包里。 背包看上去小有份量。 苗贝贝很雀跃,只是转眼就看见从楼道里走来并夹着一只篮球的彭小帅,整个人顿时为之萎靡。 “你们院也今天领证?”成辛有些讪讪的。 “我们上周五领过了。”余勒三两步走到成辛跟前。按照惯性,应该是顺手揽一揽肩头,缓一缓相思的。如今只能克制异动的右手。 苗贝贝看见彭小帅贱兮兮地笑着朝她凑过来,吓得慌忙扭头,胡乱拉住身旁的余勒找话题:“你背包里装的什么?看上去不轻呢。” 嗯,装的备成辛追讨的情书。虽然只是自己写给成辛的情书的三分之一,却也因为每封比较厚实而体量不小。 不过,余勒才不会好好坦白。 “一颗因为想请你们吃饭又不知道你们肯不肯的沉重的心。” 第21章 对话 “是哦。你还欠我们一顿西餐呢。”苗贝贝想起来了。 “感谢你们给我还账的机会!走吧!”余勒眉眼含笑。选苗贝贝助攻,无往不利。 彭小帅破天荒没有用篮球跟苗贝贝打招呼,他看上去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说话间四个人走出了办公楼的底楼大堂,走进了室外明亮灿烂的六月末阳光里。 彭小帅伸手碰碰苗贝贝的胳膊,苗贝贝惊得差点原地跳起。 自从不提防见过彭小帅袒露的私物,苗贝贝已经不敢自认为自己了解并镇得住他了。如今在她眼里,彭小帅可以改名叫彭小疯了。 还好,明亮的阳光给她壮了胆。她嫌恶地看向彭小帅。 彭小帅不以为意:“地球上绝大多数男性,身高分布在165厘米至185厘米这个范围。身高跟个人能力没有关系,这已经没有争议。斯大林、拿破仑,1.68米;英国诗人济慈,1.54米;苏联宇航员尤利·加加林,1.57米;‘球王’马拉多纳身高勉强接近1.65米……” 彭小帅口若悬河,苗贝贝却汗水嗒嗒滴。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还没来及逃走,就撞上了彭小帅的“话锋一转”:“绝大多数男性的棒棒在兴奋巅峰,长度分布在7厘米至17厘米范围内,无关种族。单论东亚男性,中间值在10厘米至12厘米,而我,14厘米!” 苗贝贝绝望地翻个白眼。 “所以,记住:尺寸跟身高,不成等比!跟手指,跟鼻子更没有关系!” 彭小帅慷慨激昂、义正辞严。 苗贝贝暗想:我倒不知道你这么执着!实际上,她丢下一声“哼”后,什么都没敢再说。 虽然些许犹豫要不要放弃,转眼苗贝贝便确认,有免费午餐,尤其是跟男神共进的免费午餐,心动程度碾轧彭小帅在场带来的不快。她只需要逃离彭小帅,不,彭小疯就好。 苗贝贝还没朝成辛走两步,就被彭小帅一把拉住。 “你行行好,余勒没几天好跟她在一起了,你不成全你室友,我还想成全我室友!” 苗贝贝一怔,觉得刚才晴空中一定闪过一道霹雳。 不然,为什么自手腕至全身,有中电的感觉?! 酥麻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身体深处被扔了一枚重量级炸弹,炸得欲望全出,力气全失。苗贝贝只想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还好,仅有的理智使她咬紧牙关,紧闭嘴巴,并目光落到“电源”处:彭小帅的手,握杯状,卡在她手腕处。她的小手,完全被他包在掌中。 彭小帅神色如常,跟着苗贝贝的目光低头,也落在了自己下意识抓住的她手腕的手上。 随即,彭小帅露出吃惊的表情,仿佛才发现自己竟然握住了别人的手,仿佛那是手自己的主意,跟自己无关。 苗贝贝奋力抽出自己的手,为了表明立场,她极其愤怒地“哼”了一声。虽然没有直奔成辛,却也甩了彭小帅三四步。 彭小帅举起自己那只手,看稀奇一样看着。 成辛走了两步,正措辞怎么要回情书,忽然想起苗贝贝跟彭小帅“东二区废弃体育馆”之事,偷偷回看,看到彭小帅言之凿凿地跟苗贝贝说着什么。回头,措辞,分心,再回头,便看到苗贝贝愤怒地甩开彭小帅的手的那一幕。 成辛不由露出“o”型口。 余勒:“别看了。多一个观众,多一份压力。” 成辛:“他们这是?” 余勒耸肩:“没事。我室友已经想清楚了,有些风景,注定只能看看,不能参与其中。” 成辛抚额:“说到看看或参与,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指哪种‘级别’的事情?” 成辛不由责备地看一眼余勒:余勒又要开始玩文字游戏了。 每次遇到他不想跟她说又不便拒绝的事情,他就开始偷梁换柱。搅和,带歪,简直顺手擒来。 “你明知故问!”成辛微微嘟起嘴巴。虽然确认今早醒来身体无异样,可她又怎知“异样”是哪样。她怎么好意思张口明确地问:我跟那个陌生男青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勒放牧目光:他最不想说的话题,就是他与成辛妈妈之间的秘密。男青年什么的,有丁成天断后,余勒根本没有放心上。 要是男青年真有什么可疑的靠山,只怕丁成天早就电话他了。 “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又上了天台,天台很高,风很大,我很害怕,想站直或者蹲下,却控制不住我的双腿,然后,我就曲着膝盖,哆哆嗦嗦硬撑在那里……” 成辛听得直捏一把汗。 余勒恐高。 “然后呢?” “我应该是在等一位赴约的人。可是,我并不能感应到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到来,甚至不知道他何时会来。然后,我就纯拼毅力,抵御对高空的恐惧……”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 “再然后?” “再然后,我起床,上厕所,洗脸,刷牙,吃早餐,帮你寄运行李……” “等等。梦的后续部分呢?” “只是一个梦而已,终止于醒来。没有后续。” “你!”成辛气结。 余勒分明在逗她。还以为他正儿八经的口吻,要讲什么事情呢。 “你问我昨天发生什么事,我当然要一一汇报,不敢遗漏。” “好吧,继续。也许今天你愿意讲一讲地址的事情。” “嗯。我昨天想好了,就等着你问。你家地址的事情是这样的,我答应分手是有条件的,就是得允许我时不时给你寄点特产。你妈妈大概想到自己的女儿是个如假包换的小馋猫,答应也没有什么不好。于是,她给了我姓名、地址、电话。” “你不担心她乱写,骗你?” “经你提醒,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经你核查,事实证明,她没有辜负我对她的信任。” “等等,刚才你说你答应分手,意思是她明确跟你提了分手的要求?”成辛心一梗,不过,努力让自己神色、语气都正常。 余勒谨慎地斟酌,飞速推算成辛的话外音。 “你知道,两个人面对面,有效沟通的70%,是来自眼神、肢体,而非语言。鉴于此,我认为‘明确提出’两个字,似乎并不恰当。”余勒开始有目的地咬文嚼字,企图惹得成辛耐不住性子,打断他,暴露出更多信息。 奈何成辛稳妥妥歪头看他,一点不急。 “所以,你感受到我妈妈想让你分手?”成辛将重音落在“感受”两字。 余勒不由舔了一下嘴唇。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紧张。 第22章 挣不脱的偏执 自负急智绰绰有余的余勒,当下确实黔驴技穷了。也有可能是他下意识排斥掉“他主动分手”这种可能性。 “也不能这么说吧。”余勒意识到被成辛抓住了把柄,开始模棱两可。“事实是最难以被还原的。即使是当事人口中的事实,也是带有立场和倾向的。 譬如我,出于一些原因,确凿在你妈妈面前,确认了‘会分手’这一点。你追问我,我还原事实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为自己解脱。把原因赖在你妈妈身上,但可能,真正的原因在我自己身上。 事实看不清。事实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你,打破了恋人的关系,重建了朋友的关系。后者,注定会更长久。 我是你的朋友,永远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成辛闪亮的眼光,开始变得暗淡。期待的神情,重新抹上一层忧伤。 还以为抓到了妈妈撒谎的证据,还以为错怪了余勒的不深爱,还以为可以逆转已经分手的事实。原来,仍旧逃不脱男人的梦想清单里,没有长久爱一个女人这一项。 成辛扭转头,不让余勒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出于一些原因’,可以跟我说是什么原因吗?”成辛死马当活马医,不死心地追问。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余勒回。语气意外地温柔。 成辛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她无法指责余勒什么,毕竟谁也不能苛求一份爱必须天长地久。她不爱的时候,他先爱。她仍旧爱的时候,他已不再爱。 很多次她想,为什么他们不干脆像别的情侣那样,分手就老死不相往来。余勒却说,恨是爱的另一种面目,却饱含伤害身体的负能量。不如积极一些,换一种身份,做永远的朋友。 可这朋友,却做得如此艰辛。 要让她甩手主动走开,却又舍不得。 好在只剩两天的倒计时。 “算你狠。”成辛腹诽。 余勒嘴角噙笑,十分平静地看着前方:“辛辛,如果有一天,你亲口告诉我,我不联系你,你会过得更好,我也会照做。” 成辛不禁扭头看余勒。 余勒却执拗地不看成辛。 成辛忽然觉得,余勒的笑,更像是苦笑。 所以,归根结底,要是能知道妈妈跟余勒到底谈了什么,就好了。 然而,无论是妈妈,还是余勒,都不是耍点雕虫小技就能撬开嘴巴的人。 除非……曲线救国! 两个人名,随之跃入成辛的脑海:跟妈妈关系最近的爸爸,或者,余勒骨灰级跟屁虫彭小帅。 成辛不由转头,将目光聚焦在走在最后,落单的的彭小帅身上。 “彭小帅,你穿这件条纹衬衫真的很帅。”成辛撇开余勒,等到苗贝贝,有意慢走两步,扭头跟彭小帅打招呼。 彭小帅简直笑成表情包。 成辛朝苗贝贝使个眼色,苗贝贝秉承2年室友的默契,马上快走几步,向余勒问东问西起来。 “我们交换一次心愿,怎么样?”成辛开门见山。 “什么意思?”彭小帅举着右手问成辛。 “你帮我实现一个心愿,我帮你实现一个心愿。”说这话的成辛,有意无意将目光飘向苗贝贝。不好意思,拿起当筹码了,室友。 彭小帅显然动心了:“不过……” 成辛了然:“不用担心。尽力就行,不求必成。” “行!”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成辛莞尔。 “女士优先。” “余勒说他为什么不再爱我,要跟我分手?” 彭小帅一路举着的右手“哗”地落下:“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成辛这才发现,原来她太专注,竟然没有看到余勒倒走回来,就在眼前。 余勒哭笑不得,一把捞走成辛,顾不得避嫌,只管牵着她的手快走:“怎么,不听昨天还发生什么事了?” 成辛被捉现行,装傻充愣。 “有一个姑娘,遇到一个怎么看都不象是坏人的男的,然后,中暑了,再然后,以歇脚的名义去了私密空间,再然后……”说到关键处,余勒停住。 成辛竖起耳朵,眼珠咕噜转,却不敢对上余勒的目光。 她是设了防备心的,可还是着了道! “再然后,她朋友的朋友偶然路过,看到后,打电话给她的朋友,也就是我。再然后,你应该都知道了。你知道我重提这件事的重点是什么吗?” 余勒轻描淡写,将自己动用资源,利用网络几乎翻遍校园的过程只字不提,简单归结为朋友偶遇。 “防人之心不可无?”成辛回。毕竟那本《余勒魔都生活指南》还放在枕头下。 “不!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我这个朋友,你交定了!不要东打听,西打听了。有什么疑问,就问我。 刚刚我听苗贝贝说,你们后天下午6点30分出发去上海,自此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余勒逐渐沉重的表情忽然一跳,语气也跟着变起来:“既然不用抬头、低头见,很多话也没什么说不出口了。所以,还是那句话: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吧。” 成辛迅速盘算起来: 1,余勒跟老妈之间到底谈了什么? 2,余勒为什么突然提分手? 3,余勒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爱自己? 4,当初的爱,是真心的,还是演绎的? 5,余勒是不是有了新的追求对象? 6,一辈子的朋友,是说说还是当真? 7,以后,万一跟新女朋友不合适,还会找她成辛吗? 8,要是她以后再也不会爱,从此孤老一生,余勒内疚吗? 9,要是他以后遇不到喜欢的姑娘,他会后悔吗? “别急,我们还有54小时28分钟。先放下一切思虑,认认真真吃顿饭吧。阳光与美食,都不该被辜负。”余勒悠哉而笃定。 第23章 被迫是无辜的 成辛跟着余勒、彭小帅、苗贝贝,走进陶叔西餐厅。 迎面走出一拨人。 成辛不由跟着自动转体,目光紧紧锁定其中的一位。那是位清瘦却桀骜的年轻男子,看年龄像是在校生,看架势却像是大boss。 成辛不认为自己认识他,却没来由觉得他眼熟。 他在三两位同伴的簇拥下,目不斜视,走路带风,脸上始终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讥笑意味。 “快走!辛辛!”苗贝贝喊一声。 那人听到这一声,似乎要转头,终究没有转头,只略略一滞,旋即走出陶叔西餐厅的旋转门。 “我好像见过那个人。”成辛迷糊道。 “你当然见过!”余勒凑过来,“他不就是那个每学年不被通报记过三次不老实的体育学院的学渣吗?” “是吗?叫什么名字?” “丁成天。” “你熟?”成辛反问余勒。 “听说那人满身江湖气,最爱狗朋狐友勾搭一群。稍微脸熟的都称做朋友,能叫得出名字的都是哥们,熟悉的简直是拜把子兄弟。你看他路过我们,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可以推出我跟他熟不熟了。”余勒有意误导成辛。 他并没有撒谎啊。 他跟丁成天,早已超出了“熟悉”的程度。就他们俩这种知根知底的关系,丁成天已经可以舍弃自己的风格,全力配合他演戏了。 成辛放过自己的疑心,也放过走路带风的清瘦青年。 陶叔西餐厅是校园步行可达范围内,为数不多靠实力生存的饭店之一。除了只换主人不换内容的大西北料理,很多吃饭的地方都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陶叔,在后街屹立不倒,跟连建区的珍嫂饺子王、校南门的阿清花枝丸与麻辣烫遥相呼应,成为学区高、中、低档的约饭口碑王。 也只有余勒这样随便打打工就能挣到大钱的,或者本就是家境富庶人家的孩子,才请得起吃陶叔。 人均200的餐,对学生党来说,实属天价。 苗贝贝因此更多了一份雀跃。 自从走近陶叔,她就忍不住趾高气昂。 成辛从偶遇丁成天中回过神,默默摸出手机,将刚才的9大问题,一一输入手机。当四人落座后,成辛已经飞快写完初稿。 菲力、肉眼、西冷、t骨……余勒坐在餐桌旁,向见到菜单就目露迷茫、不常吃西餐的同行细声推荐,语气熟稔,气度自华。 “菲力来自牛里脊,特点是瘦肉较多,高蛋白,低脂肪,比较适合喜欢要保持身材的女生。” “哦?那我就来份菲力!”苗贝贝合上菜单。 “西冷是牛的后腰肉,带点肥油和肉筋,上口比菲力更有韧性和嚼劲,受牙好或年轻人青睐。” “我就它了!”彭小帅合上菜单。 余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向t骨牛排:“t—bone,牛背上的脊骨肉,横切呈t字型,所以叫t骨。t骨两侧,一边是菲力,另一边是西冷,点t骨既可以尝到菲力牛排的鲜嫩,又可以感受到西冷牛排的芳香,一举两得。” “t骨。”成辛道。 “两份。”余勒接。 苗贝贝与彭小帅默默承受一万点伤害。 从陶叔西餐厅出来,彭小帅伸了个饱足的懒腰,手指肚不小心划过身旁苗贝贝的胳膊。 苗贝贝顿感左臂灼烧起来,仿佛有滚烫的热量强行注入,惊得她魂不守舍。 再看彭小帅,似乎连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 临近校北门,靠近篮球场,夹着篮球的彭小帅手痒痒,戳戳余勒:“要不要打两场?” 成辛赶在余勒表态前先“嗳,嗳”了两声,其他人没什么,余勒却心一沉。他知道,背包要轻了。 果不其然,成辛清清嗓子:“余勒,我有话要跟你说。”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彭小帅与苗贝贝闻言,默默继续往前走,留下余勒与成辛。 “我上一次还给你的,我还想要回……”成辛绞着手,扭来扭去。 余勒默默取下双肩包,忽然又听下手:“等等,还给我的想要回?你刚才其实是说,想要还给我的!”余勒兀自激动起来。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成辛不解。 原来他是担心则乱,她并没有互还情书,从此变路人的意思! 余勒这会儿只想抱着成辛亲一口,或者转上几个圈。不过,鉴于已分手,只好忍着:“啊哈,正午有点热,你可以回寝室午休一会。我这就回寝室拿,给你送过去!” 北门离男寝室区很远,男寝室区离老研究生楼也不近好不好! 成辛斜一眼大太阳,忍不住嘴角弯弯:“不急啦。不是还有五十多个小时嘛。” 能暴露对方还在乎自己的小细节,最能给人好心情了。 无论是成辛,还是余勒,都很开心。 “这么热的天,能打球吗?”成辛甜蜜蜜地转移话题。 “要的就是热汗淋漓的痛快劲儿。” 成辛与苗贝贝跟想流汗的俩男生挥手道别。彭小帅正拿着手机大呼小叫地喊人凑局,三心二意地乱挥了一下手,当作告别。 转过身,苗贝贝明显若有所失。 “你怎么了?看上去不是很高兴。”高兴的成辛问不高兴的苗贝贝。 “没什么。许是吃饱喝足,太阳一晒,有些困了。”苗贝贝淡淡一笑。 被看小丁丁什么的,她是被迫的,因而也是无辜的,成辛问起来,她脱口而出。欲望蓬勃什么的,却换作彭小帅无辜。 只有她一个人独坠深渊,就不那么好出口了。 “辛辛,我手臂痒痒,就这里,你帮我挠挠。” 成辛有些被惊到了:苗贝贝分明用另一只手准确地指出那个区域,细长的手指帮她划范围,却不落下去挠。 不过,习惯配合的成辛没有发出疑问,而是伸手帮苗贝贝轻轻挠了挠。 “太轻了。”苗贝贝凝眉细品。 成辛加重力量。 “太重了。” 成辛收点力。 “我想可能是接触面太小了。” 成辛改为用掌心揉。 苗贝贝还是摇头。 没感觉!还以为自己的手太熟才会没感觉,没想到借只陌生的手,也还是没感觉。 会不会是因为借的同性的手? 苗贝贝惊鸿一瞥般扫过路上来来往往的男生,如同油腻是中年男的联想词,这些兴高采烈的校园男,带给她的联想词就是:汗臭。 苗贝贝将目光落在成辛身上,心中冒出一个想想就小激动的新想法:要不要借男神的手一用? 第24章 独自坠落是可耻的 迟则生变。余勒深谙此道。 几乎是成辛、苗贝贝她们刚到寝室,余勒就来送还情书。 苗贝贝不想当着成辛的面提奇怪的要求,更不想白白错过时机,于是默默尾随余勒出去。 在寝室门外,苗贝贝想叫住余勒,又觉得楼道里人来人往,难免人多口杂,被人听到一星半点,来个断章截句,闹出女追男或撬墙角的绯闻,晚节不保,不划算! 于是默默继续跟随,下了楼梯,出了底层大堂,过了楼下小庭院……仍旧是到处都有人。 唉,总不能把余勒骗到东二区的废弃体育馆吧。 苗贝贝心慌意乱却意志坚定地继续尾随,其实她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借口。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找个人少或者认识她的人少的地方。 下完老研究生楼院子的石头台阶后,在小卖部的门口,余勒回头,对上苗贝贝的目光:“怎么,你不是正好下来买东西,而是有话跟我说?” 原来,余勒早就留心到跟在他身后的苗贝贝。 苗贝贝脸微微一红,男神魅力太强大,加上她心怀鬼胎,当余勒扭头对她说话时,不禁脸颊飞红。 “我……” 苗贝贝话在嘴边,只是有些难以出口。 “跟辛辛有关吗?” 苗贝贝摇摇头。 “跟彭小帅有关?” 苗贝贝再次摇摇头。 足智多谋的余勒露出一丝茫然。他定睛看着苗贝贝,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窥探出些什么。 这样被男神专注地看着,苗贝贝脸红的程度继续升级,心跳也不由加快。 “你需要想好了再告诉我,还是需要换个地方告诉我?”猜不到也看不透的余勒只好明确询问。 “我……” 苗贝贝再次语塞。 连余勒也好奇起来。印象中苗贝贝是个爽郎的性格,今天怎么突然扭捏起来了? 担心余勒的耐心用尽,苗贝贝自己也有些着急。 “我有个不情之请,”时间紧急,余勒又是聪明人,苗贝贝决定有话直说:“你可不可以牵我的手?” 说完,苗贝贝抬眼看余勒,眸光羞涩中带着小激动。 没想到,余勒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对于余勒果断的摇头,苗贝贝不禁脸更红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难堪。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苗贝贝二话不说,径直就在余勒面前歪倒下去。她料定余勒不会答应牵手,也料定余勒不会见倒不扶,因此这一假摔,摔得真材实料。 让苗贝贝完全没想到的是,余勒,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苗贝贝华丽丽地扑倒在余勒面前。苗贝贝敏感地察觉到,路人在那一刻都纷纷驻足定格三四秒。 苗贝贝脸红到耳根后。 对男神生不起恨意,却怀念起彭小帅的温柔缱倦来。 她决定放弃了,只想尽快站起身。 无心插柳,余勒意外伸手扶她。 余勒的手,骨骼修长,线条分明,薄厚适中,触感温润遒劲。然而,仅此。 炸裂般的触电感,并没有发生。 苗贝贝若有所失。 心事了了。爽朗的苗贝贝重新回来了。 她噼里啪啦拍手,对余勒露齿一笑:“谢谢!” 余勒直觉觉得,这声谢谢,并不是在谢扶她起来。 苗贝贝毫不留恋地转身回老研究生楼。娱乐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来到篮球场,余勒拍拍彭小帅的肩膀,神色有些犹豫。像是经历了一番内心斗争后,他决定放弃:“算了,没什么。” 彭小帅不以为意。脑神经发达的余勒,经常出演这样的戏码。 愉快的打完一场大汗淋漓的球,余勒看看自己的骨灰级粉丝,终究有些不忍:“我觉得离别在即,你不应该总是跟着我,应该多抽出时间陪苗贝贝。” “可你不是说,有些风景注定只能路过吗?” “此一时,彼一时。”余勒不想透露更多。 “我知道了。你想甩开我见成辛。”双商有待进一步发育的彭小帅得出自己的结论。 余勒微笑不语。解释太麻烦,反正殊途同归。 回男生寝室冲洗过,余勒催彭小帅去见苗贝贝。 “真的不是你想去见成辛?”看样子余勒甚至没有同往的架势,彭小帅不禁挠头。 “我跟辛辛,不在朝朝暮暮。” 嗯嗯,虽然不读中文系,作为预备分手的冠冕借口,“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两句还是知道的。 但是,余勒说话,常常话里有话。尤其是余勒与成辛,已经分手。彭小帅努力思考第二种可能,也即诗词字面表达的意思:“你是说,有一天你会重新找回她?” 余勒眸光一亮,一脸惊喜。 对啊!如果他能够找到背后的人,解除潜在的威胁,又有什么不可能! 事发突然,加上分手带来的悲痛,使他竟然无意间顺从了成辛妈妈的思维定势。彭小帅无意之间,倒是提醒了他! “快走吧!如果你足够耐心,再加点运气,或许会有惊喜。” 作为感谢,余勒又追加了几句。 可惜彭小帅不是个听懂弦外之音的。 无妨,有时候没有期待,反而是件好事情。 为了平衡激动,余勒强迫自己坐下来。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怎样通过近乎于零的线索,挖掘出背后的力量,解除潜在的威胁,让成辛与自己,无障碍地在一起! 大工程面前,余勒非但不觉得困难,反而倍感兴奋。 话说苗贝贝被男神扶过手臂后,怀揣着复杂的情感回到寝室。 路遇到熟人,打趣地问她刚才是在拜师吗? 尖嘴利齿的苗贝贝一反常态,没有反击,只淡然一笑,就快步闪进自己的寝室。 听说,有的女性,一辈子没有体验过x高潮——不好意思,她虽然没有吃过猪肉,对猪肉相关却颇有研究。缺什么,补什么嘛。 苗贝贝因为心事重重而显得表情木然,幸好成辛在午睡,无需分她一分精力。她爬上上铺,拉上床围,却因为思想斗争太激烈而无法躺下。 要? 不要? 多年的受教育,别的好处不敢说,至少教会了她观察、总结自己。她早就发现,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一个自私的人,也即一个看重自己得失与感受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是注定抵挡不住当下的诱惑的。 既然是注定的,她又何必苦苦挣扎! 结论瞬间就摆在眼前。 苗贝贝随之舔了舔嘴唇。 结论已出,纷争停止。她整个人也安静、松弛下来。 想到将要做的事情,苗贝贝还是有点紧张与忐忑的。 一对小猫咪,似乎提前感受到什么,变得比寻常更敏感。 苗贝贝两手抱胸,安慰自己:并不存在向未来老公交代的问题,她会把握分寸的。 第25章 私愿 想曹操,曹操到。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成辛似乎比苗贝贝还机警,率先发出询问声。 “我。”彭小帅昂扬地回。 苗贝贝哧溜滑下床,一路小跑去开门。要不是有所求,对彭小帅,她从未这么殷勤过。 彭小帅爆着青春痘的脸露了出来,放在背后的手冷不丁抽出来:俩手上拿了三盒冰淇淋。还是冰淇淋中的贵族:哈根达斯。 “算你积极主动。”苗贝贝趁无人见证,媚眼一飘,笑嘻嘻接过。 余勒说“此一时,彼一时”,彭小帅才敲开门,就得到了不同以往的待遇,忍不住暗中倒吸一口气,对室友余勒的敬仰汹涌如滔滔江水。 借着给成辛递盒装冰淇淋,苗贝贝不打招呼地撩开成辛的床围。原来那丫头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包裹严实,是在偷偷重温情书。 朽木不可雕! 只因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苗贝贝才假装没看到。 “天气好闷,不如我们去散步吧?” 算准了成辛不舍得离开那堆情书,苗贝贝大胆倡议道。 彭小帅很雀跃。 听到成辛拒绝后更雀跃。 不能拥有的风景,多看看也是好的。 苗贝贝与彭小帅在校园内散步。这也是从未有过的。 一前一后,或者确切地说,一跑一追,才是他们的常态。 今天的苗贝贝虽然表现得极尽平易近人,奈何积威难除,彭小帅全程对她毕恭毕敬。 苗贝贝无奈,只好在散步路线上花点小心思。 不多久,走着走着,苗贝贝突然露出害羞的表情,人却是笑笑的。 她半背过身,语气娇俏地说:“你个坏蛋,那天真的吓到我了。” 彭小帅虽然脑子不够活,但是,诺大的东二区废弃体育馆就在眼前,那事又是他做过的迄今为止最激动人心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苗贝贝在说什么。 彭小帅挠着后脑勺,嘿嘿直笑。话语间也有得意之色:“我这个人比较耿直,见不得别人冤枉我,尤其见不得我喜欢的人冤枉我。所以,我才想要证明给你看。” 苗贝贝眨着眼睛,带足小诱惑。 从来都认为他油腔滑调的苗贝贝,这一回,沮丧地发现,原来这人本质上是个老实孩子。 多么让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的发现啊。 彭小帅还要往前走,苗贝贝却慢吞吞。 她还指望着彭小帅赌物思春呢。 “走了半天,有点累了呢。”第一次,苗贝贝拿出跟男神讲话的语气跟彭小帅讲话。嗯、哩、嘛、啊这些嗲嗲的语气词,之前彭小帅很少听到。他听到的都是简洁版,因此也是生硬版。 听说苗贝贝脚累了,彭小帅忙不跌地转头四处看。可惜这段路上并无歇脚长凳。据彭小帅记忆,最近的歇脚处,也是800米开外的沁园湖旁边。 “要不我背你走?”彭小帅心疼地看着苗贝贝的脚。苗贝贝穿了一双细高跟凉鞋,看上去走路很费劲。 苗贝贝闻言摇摇头。 “要不我们俩换鞋穿?” 苗贝贝再次摇摇头。 她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扫向东二区废弃的体育馆。可惜,正直的孩子,没接这个茬。 这点默契都没有啊。要不咋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呢。 但是,无论怎么艰难,苗贝贝打定主意要正经体验一回。 苗贝贝不说话,也不走,就那么甩着手当扇子扇。她就不信了! 彭小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左顾右盼,只恨不得给余勒打电话求教。可就是想不起工业区的废弃体育馆。 有人骑了辆自行车飞快的路过,被眼尖的彭小帅认出。 “小陈,回来。”他喊着,人朝自行车追去。 苗贝贝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苗贝贝两手叉腰,准备恢复在彭小帅面前惯有的干练形象。实在启发不了,她就抛开一世英明,用强算了。大不了最后来个死不认账。一抬头却发现彭小帅推了辆自行车回来了。赶紧再变回去。 “我驼你走。”彭小帅乐不可吱,深为自己的急智洋洋得意。 这辆自行车,没有后座,却有一根横梁。 苗贝贝没有推三阻四,弯腰从彭小帅胳膊下钻到前面。抓住时机,毫不迟疑地假装,做出上不去的样子。 彭小帅伸手扶她。 热滚滚的发烫,电击一般的酥麻,苗贝贝忍不住“哼”了一声。 王小帅一愣。 其实苗贝贝经常“哼”。只是彭小帅惯常听到的,是气贯长河,愤怒不屑,嫌恶满满的哼。今天这一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彭小帅神游四方,想得最多的是:余勒,真乃能掐会算校内第一才子!好舍不得毕业和他分开! “走呀。”苗贝贝催彭小帅。 彭小帅回过神,稍稍助力两下,骑上了自行车。 还别说,身高跟骑自行车的能力也不成正比。号称一米七零的彭小帅,自行车骑的又快又稳。 “你自行车骑得真好。” 彭小帅受宠若惊,却也不无得意:“那是。我从两岁开始骑三轮车,三岁开始骑两轮车,七岁开始骑独轮车。我有个远房亲戚,是个杂技演员,他有两年的时间,软磨硬泡,非要骗我爸妈送我跟他学杂耍。还好我奶奶舍不得,不然哪有今天的计算机硕士!” “我还当你只会打篮球呢。” “篮球是从五岁半开始学的。” “你还学过什么?” “四岁半开始学弹钢琴,八岁学绘画,十岁学书法,11岁学象棋。小学毕业之后,除了参加补习班,就没有再学过什么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多才多艺。”苗贝贝一边惊奇,一边腹诽:可惜了学东西的那些钱,愣是没熏出一丝文艺范儿。 作为外貌协会资深会员,苗贝贝从来没有想过了解彭小帅,只以貌取人,以己见当定论。 这会儿,她恍恍惚惚,生出一丝后悔……更生出一丝坦然。她可不是胡乱找一个盲流似的阿三阿四,而是自初见即钟情、苦苦追求她两年而不得却毫无怨言、多才多艺却为人低调含蓄的内涵男! 这样想了之后,苗贝贝越发斗志昂扬。 第26章 单车浪漫(加更为首舵@悉尼米娜) 那是下午四点半的光景。 红艳艳的太阳斜挂在西山,与招摇的树梢相互**。 爆着青春痘的彭小帅脚踩红黑色单车,前梁上坐着穿白色长裙披黑色直发的苗贝贝。 风从正面吹过来,长发与长裙一起飞扬。 彭小帅根本不需要看这个美翻了的场景,只要闻闻苗贝贝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就够他兴奋的了。 严格来讲,校园其实建在半山腰。许是山太缓了,反而习惯拿这种高度当平地。真正的平地,距山腰约100个普通台阶的高度。 彭小帅骑着自行车,载着苗贝贝,从东区飞车直下,向北行。一路是缓缓下坡路,彭小帅的自行车,骑得顺风顺水,一路备受瞩目,莫名体会到香车美人的舒畅感。 意气风发间,鬼使神差地,他偷偷低头。 “啪。”轻轻一吻。 苗贝贝觉得头顶一热,头晕目眩,眼前幸福的小红心乱跳。 转眼到了北校门,彭小帅想停下。 “还想要嘛。”苗贝贝撒娇。 彭小帅车龙头一拐,继续西行。正西边,就是男研究生住宿区,与主校区落差近30米。 彭小帅简直不需要踩着,便一路风行。 兴奋之下,彭小帅玩起大撒把,惊得苗贝贝娇叫连连。 彭小帅嘿嘿笑着重新扶住车把:“放心吧,我早就达到车人合一的巅峰状态。” 苗贝贝胳膊肘支在车把上,两手托晒,那个悠游自在。 俩人就这样骑着自行车,沿校区内最外沿的路,兜了好大一个圈。 从西区到南门,彭小帅一路上坡,却好似有用不完的劲,超了一个又一个同路的骑车人,苗贝贝懒得掩饰,开心得直拍手。 骑到南门,意犹未尽的彭小帅还要往下骑,苗贝贝吃不消了。 坐在一根棍子上,别提多累了。还好她身姿轻盈,并一路暗中多方腾挪辗转。 “哎呦,屁股都疼了。”苗贝贝做出一派天真的大大咧咧模样。 “还从来没有这样逛过校园!我们的校园真大,我肚子都饿了!”彭小帅比苗贝贝更大大咧咧。 果然不是调情高手!不然接一句“我帮你揉揉”,就算无法得逞,至少也拉近了关系,坐实了暧昧。 苗贝贝嘻嘻笑着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她这会儿想的是,这样吹风太爽了,怎么以前没有尝试过呢。 苗贝贝歪头看一眼推自行车同行的彭小帅,暗道:都怪你,有优点都不知道显摆,天天无聊夹个篮球往人家身上砸。人家当然躲还躲不及,哪会想着尝试接触、了解! 俩人走了一段,恰恰好走到珍嫂饺子王店门口。彭小帅自作主张,指挥苗贝贝去占位,自己去停自行车。 每当彭小帅蛮横时,苗贝贝就控制不住想温柔。 她温顺地“嗳”了一声,乖乖去占位。 苗贝贝点了一份三鲜水饺,彭小帅要了两份猪肉白菜。吃完好吃的饺子,俩人都意犹未尽。虽然天色擦黑,谁都没有主动提回寝室的话。 “陪我去还自行车吧,顺便还可以消食减肥。” “嗯。” “你还坐吗?我载你。” “行啊。” 苗贝贝喜欢风吹过头发,发梢飘动的惬意。 电影里经常出现这种青春浪漫的镜头,而她还勉强算一名大龄青春美少女吧。 还完自行车,差不多已经晚上八点钟。正是好学生上自习,情侣夜游校园的好时间。 彭小帅经历了愉快的傍晚散步,自行车兜风,身心愉快的晚餐,心满意足,准备送女神回寝室。 “我们从书峰山走吧!”苗贝贝怂恿道。 其实还自行车的三号教学楼与老研究生楼之间,有更便捷的通道。途经书峰山,反而是绕路了。 “好呀!”彭小帅哪里有反驳的能力。苗贝贝让他摘月亮,他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质疑,而是尝试。 书峰山就是那个闹出过无头命案的地方,奇怪的是,命案一出,反而激起更多情侣们的青睐,超越竹林繁茂的西山,飙升为校内第一约会地。 彭小帅与苗贝贝并肩踏上上山的路,沿石头台阶设有路灯,却亮度有限,显得幽暗处更加幽深。从山脚抬头眺望,并不能将通向山顶的所有台阶尽收眼底。大概是道路曲折的缘故吧。 曲径,通幽。幽处潜藏着无数小情侣。 彭小帅大剌剌地经过,大嗓门,外加讲故事时大幅度的手舞足蹈,一路惊起情侣无数。 彭小帅在讲书峰山无头尸案的背后故事。他以为是应景。 “凶案起源,是一场三角恋。两个男生争一个女生。来是司空常见的事情,可是因为女生态度太游离,导致两个男生都觉得自己希望很大。因此,其中一个遭到拒绝后,失望也格外得大。被拒的男生请了外援,有一天晚上,把在实验室做实验的竞争对手诓了出来,骗到幽静的书峰山的一处。 按照事前约定,外援只需要施展专业,用手术刀给那个男生一点教训就好。 他们把他骗出来后,趁他不防备,强行给他闻了乙醚。昏迷后,按照事前角色分配,被拒男负责望风。 那是寒冬的九、十点钟,寒风料峭,天色很暗,路人几乎没有。望着望着,被据男觉得有点不对劲。 过程太长了。 他回到昏迷地,发现外援神色癫狂,似乎不止给那人一点两点教训。 被拒男吓坏了。据说他当场跟外援发生争执,外援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术刀。被拒男这下悲剧了。当他发现脚下湿滑,血腥味弥漫,伸手一摸,那个被他们迷晕的人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没办法,为了不暴露,被拒男只好协助外援转移尸体。 事发后,被拒男以同谋的身份判了无期。女生休学,肄业。 瞧,割下来的那个头,就放在在这个书的雕塑的顶部。” 苗贝贝下意识地昂头,天黑心怯,脚下一滑,人就矮了下去。 还好彭小帅眼疾手快。彭小帅拦腰抄起她,另一只手慌忙扳过她的脸庞,想看她有无昏倒,好决定要不要跟上人工呼吸。 苗贝贝紧闭双眼,这样被抱在怀里,简直像被扔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身体发热,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忍受着身体内汹涌激荡的浪潮,她咬紧牙关,以免叫出声。 第27章 与不甘握手言和 彭小帅以为苗贝贝真的昏倒,毫不犹豫就俯下头,就着昏暗的灯光,口对上口。 嘴唇碰上嘴唇,温润、柔软又情意绵绵。苗贝贝几乎不能自已,仅剩的力气也蒸发殆尽。特别的时刻,呼吸也变得不再重要,正当她凝神闭眼准备尽情体验坠入深渊时,忽然发现,彭小帅压根不是在吻他,而是朝她口腔内吹气。 苗贝贝顿时睁开并瞪圆了眼。 吓得彭小帅差点当场松手。 最适合忘情暧昧的气氛,就这么一闪而逝。 见苗贝贝醒了,彭小帅乖乖扶正她,松开手。 校巡逻队的人,正好打此路过,拿手电筒在两人胸口、脸上扫。苗贝贝心里不爽,脸色很难看,气鼓鼓地比巡逻队的人走得还快,一口气下完书峰山。 浑然不觉的彭小帅,还以为是巡逻队的人拿手电筒乱照惹恼了苗贝贝,自作主张开解她:“别跟他们置气,他们也是在执行任务。而且是义务的。 书峰山命案发生后,我跟余勒都曾自发参加过学生会护校巡逻队,还真的阻止过一次强.奸.未遂。 有个社会青年冒充在校生,在学校自习室搭讪了一位学妹。这位学妹傻乎乎的,居然因为那人邀请她去晒月亮,她就真的一个人在晚自习后跟他去了西山。被强的时候,还不敢呼救,怕被人看到难为情。 幸好遇到我们,不,幸好遇到余勒。 他们藏在偏离路径的茂密竹林后,路上走过,并不能看不到他们。 在巡逻过程中,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旮旯角碰到约会的情侣,而我们只是预防犯罪,并不是严查情侣,所以并不严苛。 那一次,余勒坚持顺着声音去寻找,理由是虽然没有呼救、没有被捂嘴巴的闷叫,但声响过于急促、频繁,像是挣扎与反抗。 后来证实,他果然是对的。 你知道吗?事后余勒跟我说,声响过于急促频繁什么的,只是情急之下的托词。他说,当时他就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多么神奇!” 彭小帅沉浸在对偶像的赞叹中,完全没有体察到苗贝贝的表情变化。苗贝贝已经从笑脸变成了冷脸;脸上的柔软也已经变成生硬。 过了小卖部,很快到通向研究生楼小院的石阶旁,苗贝贝扭头,生硬打断他:“时间不早了,你回吧。” 彭小帅因为意外而些许发愣,转眼就说服了自己:苗贝贝可不就是这个样嘛。 于是,彭小帅口中急刹车,脸上堆满笑,哈巴狗一样欢快地摆手告别。 这一次,他无师自通,目送苗贝贝在视线中消失才转身离去。 苗贝贝从路口耸立的一面凸面镜上,看到了彭小帅一直在原地站着注目她的背影。不过,她才不会回头,昭示她那一刻的感动。 苗贝贝走过院子,上了二楼,推开寝室的门,成辛正坐在桌前写日记。 见苗贝贝回来,成辛顺手合上了日记本。 “散步散得怎么样?”成辛笑,明显还想着小丁丁的事情。 苗贝贝靠在成辛的书桌前:“散步就随便走走,你家余勒的故事倒听了两则。” 成辛嘟起嘴巴。余勒已经不是她的了。 “想着过完明天要长途跋涉,就心累。我要去洗洗睡了。”苗贝贝心意阑珊。今天的约会——虽然是她单方面暗含鬼胎,暂且称之为“约会”吧——是个半拉子,不仅没解好奇心,反而勾得心事越发痒不可耐。 她心烦意躁,情绪重得超越了理智。 这会儿,连她自己也有些怕怕的,分不清自己的欲望底线。 成辛见苗贝贝去洗漱,便重新翻开日记本,埋头记录当下的心情。 写日记这个习惯,持续了16年,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了。没怎么锻炼出惊人的观察力与出众文笔,倒是培养了一个好性情。 成辛发现:日记专治各种心慌意乱、兴奋、懊悔、徘徊、难过、沮丧、低沉……通过记日记,情绪总能很快回到正常的频道。 今天她要记的是,余勒对她人生9大问题的回答。 “答辛辛问。 1,无数次,你问我,我跟你妈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并没有!甚至连谈话都没有谈很久!如果要怪,就怪毕业吧。听上去很不负责任,但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说法。 2,你问我为什么突然提分手。答案参照问题一。 3,你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爱你?从我爱的那一刻起,爱就注定不会消失。最多换一种形式。如我所说,除非你喊停,我会一直都在。 4,你问我当初的爱,是真心,还是演绎?无论当初还是现在,我不曾改变。我从不怜悯人,也从不施舍爱。我给你的,都是发自内心想给的。 5,你问我是不是有了新的追求对象?如果有,我保证你会第一个知道。 6,你问我一辈子的朋友,是说说还是当真?你能举出我对你说话不算话的事例吗?或许有些事情我会不说,但凡说的,都是真的。 7,你问我若有了新女友,发现不合适,会不会重新去找你?如果可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找你! 并第8和第9个问题,你问我若你此后再也不会爱,我会不会内疚;余生遇不到喜欢的姑娘,我会不会后悔……我也在问自己。我反反复复,问了很多遍。答案是确定的:我会内疚!我会后悔! 从当下看未来,是有很多变数的。因恋爱不顺而内疚与后悔,是糟糕的结局,但未必是最糟糕的结局。我要做的,首先是避开最糟糕,然后是相对糟糕的,依此类推……” 成辛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觉得余勒看似坦诚,实则并没有说什么。或者,是她没有读出言外之意? 思量很久,她决定不再追问。 担心手机会丢,微信会忘记密码,觉得还是抄下来最稳妥。 苗贝贝回来时,她正在抄这段长长的来自余勒的答复。 虽然仍旧各种不甘心,成辛却内心沉静很多。 谁也无法要求一份保质期为永远的爱情。 既然不再被爱,就挥挥手,不留一句埋怨,再见吧。 一天后,到一座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或许,会有新的余勒。成辛这样哄骗自己。 第28章 毕业,各奔东西 离校前最后一天,余勒来帮成辛做最后的行李整理。 他执意将沉重的行李快递给成辛大学四年的室友舒畅,成辛只需要携带一些轻便又重要的行李即可。 除了觉得有点浪费,成辛完全没有意见。 余勒打电话给舒畅:“舒畅,我家辛辛要去上海了,你是本场地主,要多照顾她。” 舒畅最喜欢跟余勒哈喇:“你所托非人。畅畅历来只有被人照顾的份。要不你打电话给我老公?” 余勒大概只在舒畅面前无计可施。 主要归因于舒畅的厚脸皮。 舒畅爱慕余勒,人尽皆知。 从入大学起,舒畅就是个名花有主的。她男朋友是她高中时候的补课老师。彼时他正在读大二。 这段“师生恋”被舒畅的妈妈下了紧箍咒。舒畅妈妈说,舒畅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自由恋爱。 因此,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舒畅就正式宣布名花有主。 入学后,因为处在热恋期,舒畅一点都没有想到隐瞒自己的恋爱。 大二的时候,她男朋友大四实习,已经开始领工资,经常往学校里寄各种美食。舒畅更热衷于全方位多角度炫耀她的男朋友。 直到通过成辛认识余勒。 “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什么都知道的男生!”舒畅瞬间觉得物质跟精神相比,逊多了。 不过成辛并不吃醋。 舒畅对余勒的喜欢,更像是姐姐喜欢弟弟。爱慕他的才华,远超爱慕他人本身。 舒畅本科毕业后,回到她举世闻名的繁华故乡上海,在一家民营企业里上班,兼职创业开淘宝服装店,轻轻松松做到兼职收入反超正职。毕业第二年,即和相恋了五年的男友结婚。 爱情,学业;婚姻,事业。她一路顺风顺水。因为生活平顺,毕业两年,她性情还像当年那样活泼。 余勒被她噎地说不出话,握着手机笑得很尴尬。 “涉及辛辛,你就成了一根筋,呆滞又无趣。跟你开玩笑的啦!我当然会照顾好我的好同学,好室友,好朋友!” 余勒带着从舒畅那里要来的地址,去了小邮局。 至于成辛到沪后的各种问题,余勒都已经帮她规划好。鉴于她入职在一周后,上班的公司与苗贝贝的公司相距不近,最好是在两人公司居中的某地,找一套小房共租。 找房子这件事,余勒在半个月前就委托舒畅做起来了。 舒畅爽快答应:“找什么房子,把我的仓库房整理一下,腾个房间给她们先住着。等她们领了工资,再找好了。” 余勒深以为然。 不了舒畅还有后话:“可就是得她们自己收拾,腾空间。” 余勒便在网上帮她们定了两天的快捷酒店。因此,行李才不着急寄运。 舒畅的仓库房是套小二室,六十来个平方,一个过道厅,两间朝南房。据说是舒畅外婆离世后,留给舒畅的遗产。舒畅一时没想好是留还是变现,缝上网店蓬勃发展,便先拿来做临时存活的仓库了。 老同学来上海,舒畅便自作主张供她们临时过度。 其实,舒畅是不认识苗贝贝的,但是个性爽朗的她,并不介意照顾成辛的同时,多一个人受惠。 按照余勒的计划,成辛她们住两天便捷酒店后,应该收拾好了舒畅的免费空间。届时离入职还有四五天时间,正好可以用来熟悉周边、路线,顺便浮光掠影看看繁华的大上海。 成辛在余勒的周全计划下,就等时间一点点到来,事情一件件经历。全无去一座陌生城市的恐慌。 上午在寄运行李中度过。食堂午餐后,余勒送成辛回寝室午休。 彭小帅比余勒还不舍:“睡什么午觉,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觉,但睁开眼睛就没有了我们!” 不等成辛说话,余勒先回绝:“网络跟交通都这么发达,两个人随时可以交流,两个城市之间不过是晚上一场觉的时间,至于那么矫情吗?辛辛回去小睡一会吧。” 成辛微微一笑,转身走得很决绝。 苗贝贝倒是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跟上了成辛的脚步。 俩女生走了,彭小帅很怅然,哀怨道:“你们的脑子都能控制住你们的人,只有我,还是个原始人。” 余勒拍拍彭小帅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彭小帅毕业后回故乡,在一座县级市里担任省直属的职业专科学校担任计算机任课老师,算是硕士生所能找到的较好的编制内工作。 余勒私下与湘洲市刑侦大队的张滨队长见过两次面。张滨许他随时来报道,借口他帮余勒找。 余勒踌躇一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什么?你想调到邻省?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林市?为什么?”张滨感到匪夷所思。按照他对余勒的了解,余勒从未去过林市,与林市也未有任何瓜葛。 余勒再次犹豫一二,最终选择以实相告。 “你想伺机侦查林市20年前的一宗谜案?”听完余勒的陈述,张滨明明听得很明确,却不禁讶异反问。 “是。” 张滨咂着嘴巴,忍不住摇头。 “你说过,你可以帮我调我想去的城市。”余勒的话里,带着点激将。 张滨放松地笑起来:“我是可以。但是你的思路是错的。” “错的?” “你离得越近,越会束手束脚。隔开一段距离,才有机会摒却桎梏,还原真实。如果你真想揭开千里之外林市20年前的一宗谜案,那就跟着我,留在湘洲吧。我保证动用关系,帮你不动声色地拿到当年的卷宗。如果需要实地走访,证人重访,我也帮你做到。” 余勒就这样,为一个承诺,给自己认了师父。 “师父,你为什么如此青睐我?” “惺惺相惜!” 第29章 有人夜不归宿 太阳金灿灿、明亮亮的光芒,从窗外透进来。 算起来这是在母校的最后一天了。 成辛伸个幸福的小懒腰,忍不住想感慨几句。 “贝贝?” 成辛呼唤室友。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再喊,仍旧无声。 成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撩起床围就奔到苗贝贝的上下铺前。 “贝贝?” 苗贝贝一直睡眠很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她一直抱怨走廊太吵影响睡眠来着。连喊三声都不醒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因为前两天自己刚刚经历过尴尬的意外,成辛很是警觉。 见苗贝贝的床围内毫无动静,成辛不禁伸手撩开一丝床围缝。然而,结果更让她惊讶:苗贝贝的床上是空的! 成辛抬腕看表,不过早上八点钟。苗贝贝一向贪床,没课不早起;性格外向,绝没有独自静悄悄起床的可能。就算某天心血来潮起个早的,也一定会拉上成辛。 成辛这一惊,惊得非同小可。 她依稀想起,自己昨晚躺在床上看余勒写给自己的情书,看看想想,想想看看,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该不会是苗贝贝昨晚一宿未归吧? 慌乱的成辛,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余勒。 “余勒,糟了,糟了,苗贝贝不见了。”也不管是真是假,成辛脱口喊出自己的担心。 “别急,她没事。”余勒镇定的声音稳稳传来。 “你怎么知道?” “她跟彭小帅在一起。彭小帅昨晚就告诉我了。” “……” 成辛忽然很哀怨。她想起一件事。最近的某一天,她仗着醉酒,肢体纠缠余勒来着,被余勒毫不留恋地推开了。 而苗贝贝? 她压根没有跟彭小帅正式恋爱过! 彭小帅却不惜个人形象,不顾可能的讥笑与嘲讽,执意给她看了个人隐私。明知不可能,却热情依旧。这应该是真爱吧? 苗贝贝也一定是因为真爱而感动,才夜不归宿吧? 电话那头的余勒,似乎察觉了成辛的走神,于是慢悠悠转移话题道:“起来了就出来吧,我在新苑餐厅等你吃早餐。” 一刻钟后,新苑餐厅门口,余勒等到了一脸怏怏的成辛。 “怎么这表情?”余勒笑。 “这是对自己女性魅力严重不自信的表情。” 余勒知道成辛话里有话,也听出弦外之音,却并不安慰。 他还是有点小私心的。 虽然跟成辛分手了,他却不想做任何劝解成辛彻底放弃他的思想工作,尤其是他暗中找到了新的奋斗方向后。他既不希望成辛仇恨他,为了报复他而随随便便投入一场新的恋爱;又不希望成辛遗忘他,等他翻出背后的秘密时她已经有了新欢。 “牛肉汤粉?”余勒问成辛。 “嗯。” “老板,牛肉汤粉2份。” 这几乎是二人雷打不动的早餐。 要汤汤水水,要咸,这是成辛对早餐的要求。 要有肉,要是粉。这是余勒对早餐的要求。 两个要求合起来就是牛肉汤粉。 无论是成辛还是余勒,都百吃不厌。因为佐味的,是俩人的爱情。 “苗贝贝是自愿的吗?”成辛问。 “据我所知,小帅是不敢勉强她的。” “彭小帅是蓄谋好的吗?” “据我所知,应该不是。” “你中间出了多少力气?” 一直稳稳当当的余勒,忽然都出惊讶的表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你助力?”成辛明显不信。 余勒哭笑不得。 牛肉汤粉在这个时候被叫号。余勒起身端粉,趁机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苗贝贝的异常。 两个人重新面对面。 “为什么觉得我会参乎?” “因为小帅是你哥们儿,你可能不忍心看他两年来竹篮子之打水一场空。” “那么,你为什么有点生气?”余勒嘴角噙笑问道。 “我有吗?” “这么说你没有生气?” “我干吗生气?”为了伪装,成辛赶紧认真吃两口粉。 “太好了。你没有生气,小帅所愿得偿,苗贝贝心甘情愿,皆大欢喜。” “你呢?再一次证明了你的个人能力?”要说成辛没有生气,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了。问这话的她,声音都高了八度。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没我什么事啊!我乐得清闲,也很欢喜。算起来,真是美好的一天呐!” 成辛终于目瞪口呆。 余勒说他没参与,肯定就是没参与。 成辛眼睛骨碌一转,八卦心起:“余勒,怎么回事呢?我看不懂了!” 余勒调皮一笑:“除非你说真话,刚才有没有生气?” “有!” “你回答得太快,条件我还没有说完。以及,你为什么生气?” 成辛嘟起嘴吧。 她为什么生气?因为对比彭小帅的不屈不挠,余勒显得太不尽力了!被妈妈三言两语就带歪,勾得态度大变! 只是,分手已经是定局,成辛不想再婆婆妈妈。 “算了,我不听你说了。我自己去问苗贝贝!” “我敢打赌,你一定问不出真相。” “可你凭什么知道你说的就是真相呢?”成辛反驳。 余勒耸耸肩,笃定一笑:“你自会判断。” 成辛咬唇,犹豫。 粉捞尽,要起身没起身之际,成辛趁乱抛下一句话:“我气你放弃得太容易。” 余勒撇开桌椅移动带来的杂乱响声,摒却来往同学说笑的干扰声,准确地听完了整句话。 “结论下得为时尚早!” 他道。只是,在心里说。 表面上,余勒微微一笑,凑近成辛,兑现他的承诺:“因为苗贝贝突然发现,其实小帅跟她很合拍。” 这话说的过于隐晦,余勒猜成辛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言中“合拍”的真正所指。 “等于没说!” 果然,成辛觉得自己受骗了。余勒找了句万精油敷衍她。 余勒也不解释,很开心地前头带路,领成辛于早餐的人潮中走出新苑餐厅。 巧的是,再一次与丁成天相遇。 成辛觉得自己看得非常确定,丁成天路过时,眼神异常认真地看了余勒不止一眼。 余勒并未察觉,目无旁视地与他擦身走过。 走出新苑餐厅十几步,成辛忽然叫一声:“我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眼熟了!” “谁?” “丁成天。” 余勒为之一顿,不觉舔了一下嘴唇。 “为什么?” 余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同时快速想着借口,好消解成辛被人下药后模糊的记忆。 “因为他跟你有点像。” 除开说出“我们分手吧”后几近失控的那一次,余勒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连表情都失控了。 好在只有两三秒。 只是不知道,成辛有没有看出什么。 第30章 你是! 余勒艰难的清了清嗓子:“咳咳,像?” “嗯!” “哪里像?” “……” 成辛回答不出来了。她甚至转眼忘记丁成天长什么样,只记得他气势凌人。 余勒感到虚惊一场,忍不住伸手抚抚成辛的头顶。 “今天下午六点半的火车,你回寝室看看行李有没有遗漏,我去超市帮你买点路上吃的东西。”余勒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 成辛怏怏不乐,然而无话反驳,独自转身去回寝室。 余勒朝学生超市走出去。特意选了老研究生楼背后鲜少有人走的偏僻小径。 走着走着,余勒回头。 果然看见从新苑餐厅后门出来的丁成天吊儿郎当的边走边喝一瓶可乐。 等丁成天走近,余勒开口:“这种玻璃瓶装的可乐不是不允许带出餐厅吗?” “切。就你有正义感!”丁成天嘻哈一笑。 “你怎么还跟那丫头在一起?” “她今天乘火车去上海。” “可算走了。” 丁成天嘘口气,被余勒怒目。 “找我有什么事?”余勒问丁成天。 “没事不能找你吗?” 正并排走路的余勒停住脚,特别严肃地看一眼丁成天,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丁成天不得已叫住他:“有事!” 余勒只住了脚,却没有转回身。 “你真心没劲!”丁成天忍不住抱怨,却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她想见你。” “男他女她?” “女她。” “不见。” “其实是男他。”丁成天睁亮双眼,仔细观察余勒脸上的表情变化。可惜,余勒并没有让他有所收获。 “不见。” “第一个‘不见’与第二个‘不见’有区别吗?” “没有。”余勒惜字如金。 “艹!没有区别,你问什么问!” 余勒浓墨重彩地瞥一眼大惊小怪的丁成天。这跟一贯冷酷形象出场的他,人设不符啊。但丁成天似乎很享受这“真我时刻”。 丁成天扬起棕色玻璃瓶,喝了口廉价的可乐,嘴角抽笑:“那丫头知道你这么狠心吗?” 热度使气泡大减,喝起来并没有气泡在口腔炸裂的爽感。但能够这么犀利地戳一记余勒,爽感弥补得绰绰有余! 余勒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神色静得仿佛丁成天压根没有刺他。 “想不想听上次给那丫头下药的男青年的故事?” 余勒猛然转身:“没事就不要在我面前浪费时间了。” “啧啧。”丁成天抽着瓶子又喝了一口,对着余勒摇头:“他们说你是弟弟,可我一到你跟前,就控制不住地觉得你是哥哥,而且是死板、严肃、无趣至死的那一款。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 余勒脸色一沉:“你是不是宿醉还没有醒?” “瞧,就是这种腔调!妥妥的古板无趣的哥哥!” 余勒四处望望,小径的两头各有人把守。丁成天做事,粗中有细,还算靠谱。 既然没有被路人打扰的后顾之忧,余勒索性动起了手。 他忽然伸手,猝不及防地勾着丁成天的脖子,将他的头拉近自己,抽动鼻子,仔细闻了好几下:“没有酒味儿!你嗑药了?” 丁成天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余勒,笑容慢慢扩大,突然抬手抱住余勒。 “弟弟。” 丁成天轻轻唤一声。 音质纯正,语调自带低音声效,只比播音员少那么一点点磁性。丁成天与余勒的声音确实很像,只是语气不同。一个正常偏冷,一个冷淡偏硬。 一向冷淡偏硬的丁成天,这声“弟弟”却叫得很暖。 冷不防被丁成天抱着,余勒很无奈:“不要乱叫。没有人是你弟弟。” “你是我弟弟。” “我不是。” “你是。” “你认错人了。” “温城余家,错不了!” “余家有两个儿子。” “可是其中一个死了。” “也许死了的那个才是你弟弟。”余勒寸步不让。 丁成天只管抱住余勒,任凭余勒怎么推,死也不松手。 “就是你!我能感觉出来!” 余勒冷笑:“这你都能感觉出来?那你还一头撞进别人的陷阱,差点被人坑了?” “你要不是我兄弟,你能拼了命的救我?” “跟你解释多少次,纯属偶然。我拿着相机乱拍,你们一群人闯进我的镜头,我只不过是尊从老师多年的教导,用行动告诉他们,不能以多欺少,以强凌弱。” 丁成天忽然松开手,迅速倒退一步:“让我看看说谎的你是什么表情!说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余勒拍拍胸前的衣服,仿佛丁成天的拥抱脏了他的衣服似的。 丁成天被他这个动作气得直翻白眼。 “对你?说了也白说!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走了。”余勒要往岔路外走。 “有事!”丁成天挽留。 “说。” “她要见你。” 余勒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我说的是真的!”丁成天在背后喊。 “她被保释出来了,病得很厉害,发烧说胡话,喊的是你的名字。” 余勒没有停下脚步,连速度都没有放缓,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过那个守在小径头上的人,余勒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男他还是女她? 余勒不得而知。 但不管是男他还是女她,都是他生命中不能否认的亲人。 正如否认并不能改变事实。 正如他不会在丁成天面前松口“他不是”,却不能改变丁成天认定“他是”。 第31章 过河拆桥(情人节快乐!) 余勒抛开心中的愁绪,往学生超市走出去。 要推门进去的时候,与匆忙从里边冲出来的一个人,差点撞个满怀。 余勒列身在一旁,定睛一看,不由叫出声:“小帅?” 才隔一个晚上,彭小帅与往常明显不一样,少了一丝毛头小伙的浮躁,多了两分自信。 彭小帅正低头到处找东西,听到熟悉的一声叫,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室友余勒。 “嗳!等我找个东西!” 余勒跟着往地上看,两人恰巧撞翻门口一只小垃圾桶,各种冰淇淋的盒子、雪糕的袋子散落一地。 “你找的是什么?”余勒问彭小帅。 闻言,彭小帅直起身,左右看两眼,神秘兮兮凑近余勒耳旁,压低声音道:“毓婷。” 余勒顿时感慨万千。虽然没有使用过,强闻博识、精于观察、长于记忆的余勒,自然知道“毓婷”是为紧急避孕而生。 万千感怀化作行动,余勒默默帮着彭小帅找起来。 最后,彭小帅在超市门口卖烟的玻璃柜台下面,找到了那个秀气的小纸盒。 “快去吧!”余勒拍拍彭小帅的肩膀,阻止他要出口的解释或炫耀。 彭小帅撒脚丫快速奔跑而去。 余勒心中升起说不清的怅然。不过等他转身朝超市深处走去时,又变成了平时的那个风平浪静的余勒。 余勒这种置身五花八门促销商品中也不会忘了自己头脑中的购买清单的人,准确高效地买了曼可顿的面包,康师傅的盒装泡面,泡面搭档双汇火腿肠,华味亨的话梅,当然不忘绿色软盒装的王老吉。 同样的东西,一式两份。希望能为成辛多攒下人情。 结账。拎着小食,余勒有心避开老研究生楼后的小径。虽然心里认定丁成天才没有那么闲得无聊,时隔这么久,还在原地等他路过。 熟门熟路,到二楼敲成辛的寝室门。 开门的是彭小帅。 两个人默契地假当从来没有偶遇过。 余勒对彭小帅的存在报以些许的吃惊,彭小帅对余勒手中拎着的一堆吃食表达了意外。 苗贝贝放下手中的马克杯,朝余勒温婉一笑,笑中藏着不胜娇羞。 全场只有成辛最出戏。 她看完这位看那位,明明是偷看的表情,动作却触目吸睛,只差大声喊出来:“怎么回事?苗贝贝,你昨晚去哪了?真的是跟彭小帅呆了一晚?” 恰在此时,彭小帅打了一个欲盖弥彰的哈欠,苗贝贝掩了掩口,似乎也是个被传染的小哈欠。 余勒:“小帅,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约人去打场球吧?” “不了,我……哦!我同意!我们走啦!” 拒绝了一半的彭小帅,忽然意识到,这是余勒在帮他找台阶下,于是硬生生改口。 苗贝贝与他挥手道别。因为逆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彭小帅含情脉脉的依依不舍,暴露无遗。 成辛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仿佛确认了什么。 失败啊失败,自己恋了四五年,进度还不如眼前这对闪爱的! 余勒将食品袋放在成辛的桌子上,简单跟成辛交代了几句,带上门走了。 门外依稀传来彭小帅大嗓门的余音。“累坏”俩字,在成辛脑海里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成辛偷偷瞥一眼苗贝贝,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苗贝贝坐在椅子上,身子靠在桌边,似乎在养精蓄锐。 寂静中,成辛又望了苗贝贝两眼。现在确凿无疑,苗贝贝周身都写着拒绝二字。她拒绝与成辛对视,拒绝先开口,身姿僵硬,一脸设防,大写的拒绝被询问…… 成辛就是再好奇,也开不了口了。 两个人坐在寝室,默默相对,各怀心事。 良久,成辛先破冰:“中午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今晚离开,再想吃就不一定能吃到了。要是不想跑,我们可以叫外卖。要是没外卖,我们可以差使余勒、彭小帅他们。” 说这番话的成辛,内心是失落的。 她以为自己和苗贝贝关系很亲近,近到贴心贴肺。却才使她发现:并不是。 然而失落懊恼没多久,又忽然想起,自己前两天的历险记,以及与余勒分手后的各种小心思,也不曾和盘托出过。 成长,就是各自拥有秘密吧。 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成辛假当一切如常,开口说着的,是与好奇不相关的寻常话。 苗贝贝的防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驰下来:“好。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我躺床上想一想。” 苗贝贝歪歪扭扭,用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爬上了上铺。 成辛绞着手指头,不好意思细看。 成辛坐在书桌前,默默打开笔记本——所有的行李,仅它和手机随时被取出来。 “此刻她怎么想?会害怕吗?会后悔吗?假如是我,我会怎么想?” 成辛托腮忍不住设想,想了一下下,便下笔如有神:“我不会害怕!不会后悔!只会觉得无憾! 这不是我一时犯傻,偶然冲动,而是清醒的告别,心甘情愿的祭奠。为了四年半的爱恋,为了终身难忘的恋人,为了最开心幸福的自己! 我有权利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情!” 写着写着,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能!余勒已经不再爱自己,不爱到不屑于要她。 白激动了! 成辛嘟着嘴巴,噙着泪花,心情低落,困意袭来,随身倒在下铺,拉上床围,呼呼睡了。 倒是早早躺在上铺的苗贝贝,虽然困得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头脑却清醒得怎么也睡不着。 她做了一件前一天怎么也不敢想的事。 原本是有计划的,可惜执行的时候,因为意志松懈,贪图享受,导致过程失控,计划变成了滑稽。 她的感受? 别提多惊慌,多无助,多后悔了! 她最大的恐惧是:万一紧闭避孕无效呢?她能找药厂索赔吗? 排位第二的恐惧是:彭小帅不会赖上她吧?瞧他那脉脉含情的蠢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苗贝贝的乘龙快婿啊,连骑马王子都算不上! 至于个人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嫌疑,哎呀,不是晚上就要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了嘛。 第32章 陌生人搭讪怎么破 不到正午,酣睡两个小时后精神抖擞的彭小帅,喜滋滋地强行拉着余勒,出现在成辛和苗贝贝的寝室门口。 他出来前连电话也没有打。 突然聪明起来的脑袋,周全地想到,万一打了电话而苗贝贝说不用来,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彭小帅直接来敲门。 笃,笃,笃。门响三声。 室内俩女生,正睡得正深。 余勒要走,被彭小帅一把拉住:“别!” 余勒:“她们可能在睡觉。” “现在11点半,再过六个小时,她们就要坐火车走了……”说这话的彭小帅,既着急又感伤。 “以后有空去上海看她呗。”余勒安抚。 “我是想去!可万一她不见呢?” “不会吧?你们都已经……” “那时候她倒是柔情蜜意,可一转身就成了冷面孔。我确实没自信呀。” 正如彭小帅所感觉到的,苗贝贝确实是故意冷面。 苗贝贝主要是担心彭小帅赖上她。 这不,担心很快成为事实。 彭小帅在寝室门外敲门,动静很大,还扯开嗓门儿,表白心迹,说什么要跟苗贝贝一起去上海! 苗贝贝吓得躲在寝室内不敢开门。彭小帅如诉如泣,呜咽哽咽,拍着门,求苗贝贝对他负责! “你是一个男人。”苗贝贝底气不足地提醒他。 “是的。可男人也有第一次。” 苗贝贝无奈:“别叫了!烦死了!再叫我要跳楼了!” 悔恨交加的苗贝贝,迅速爬上窗棂,低头一看,明明是二楼,目测却比20楼还高。这样跳下去,无疑摔成肉饼! 然后门外彭小帅的闹腾,犹如催命索。苗贝贝心中烦躁,头脑发热,义气之下,真的心一横,纵身跳了下去。 “啊——” 苗贝贝后悔了! 她不由尖声呼救。 “贝贝,醒醒!” 成辛踮起脚尖,不敢太用力,只加快频率,摇晃苗贝贝的胳膊。门外同时又响起敲门声,彭小帅猜度她们睡醒的大嗓门,清晰可闻。 苗贝贝猛然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因为阴水而显出独特图案的天花板、二次元美少女床围,摸到结实的床,听到成辛的“醒醒”……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噩梦。 “吁!” 苗贝贝拍着胸口坐起来,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转眼听到彭小帅在门外哇啦哇啦的说话声,瞬间明白噩梦的罪魁祸首来自哪里。 见苗贝贝眼瞟门外,成辛解释道:“我本来要去开门,听见你在尖叫,忙先过来看你。” “我没事。做了个梦。” 成辛这才放心地去开门。 门开了,彭小帅笑成一朵花的脸露出来。才一只脚踏进寝室,就忍不住满屋子搜索起苗贝贝来。 “可我们还没有商量,中午要去哪里吃最后的午餐。”成辛以为余勒他们是来喊她们吃午餐,便如是说道。 “叫外卖到寝室里来吧,可以多叫几样。”站在苗贝贝床围外,等待觐见的彭小帅扭头建议道。他想的是,能多独处一会儿是一会儿。 没有人反对。成辛与余勒,便对着各种外卖单研究起来。 “贝贝?”面对苗贝贝的床围,彭小帅柔声喊道。 床围内的苗贝贝立马鸡皮疙瘩起一层。 她抚着胳膊,无声地抖了一抖。 “还在睡吗?”彭小帅的声音,温柔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苗贝贝忍不住呲牙咧嘴,跳楼的梦境在头脑中一晃,她忍不住告诫自己,忍一忍,至少别让噩梦成真! 至于床前的烦人精,敷衍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反正五六个小时之后,就眼不见为净了。 想到这儿,苗贝贝撩起床围:“还让不让人家好好睡觉了?” 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好不差,表情不恼不笑。 彭小帅脖子一缩,咧嘴一笑。大有撒娇意味。 苗贝贝看得心头一颤,手跟着一抖,松了床围。 彭小帅舍不得走,甜蜜蜜地坐在苗贝贝的高低床旁的书桌边,拿眼柔情蜜意地只管盯着床围看。 “我们俩选好了。你们要选吗?” “我不了,辛辛,你的帮我加一份。”苗贝贝在床围里瓮声瓮气抢答。 还指望着像成辛与余勒那样,俩人头凑在一起亲密研究菜单呢。听苗贝贝这样说,彭小帅别题多失落了。 “我也随便来一份吧。”彭小帅的声音难掩失落。 坐等外卖午餐来的时候,余勒拿起《余勒魔都生活指南》,顺便考成辛。 “遇到男上司咸猪手怎么办?” “严肃拒绝。私下散布他的流言,寻找同盟,保存证据。必要时向更大的上级举报。” “被不喜欢的男同事追求怎么办?” 这得多大的私心,才能让余勒专挑这样的考题啊! “严肃拒绝。避免私下见面,工作期间拒绝讨论个人隐私。必要时刻可谎称自己有爱恋对象。” “如果上司同时布置给你很多任务,而你自知无法胜任,你该怎么办?” 仿佛感受到来自身后异样的眼神,余勒心虚之下,不动神色扩大出题范围。 “虚心请他指示做这些任务的优先顺序。”成辛回。 “被同事抢功怎么办?” “我……饿了!”成辛瘪着嘴巴,可怜兮兮地望着余勒。 “好吧,歇会。”余勒随手将小册子塞进成辛的双肩背包里。 “对了,还有一个重要问题。火车上被陌生人搭讪怎么办?”余勒追问。 成辛像是被问愣住了。 她歪着头,看着余勒,目光却并不聚焦,像是在追忆遥远的过去。 余勒等了一会儿,见她神游越游越远,便在她眼前挥手,被成辛一巴掌拍掉:“别闹。你的这个问题,让我偶然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什么事?” “不提也罢。好多年前了。” 余勒对成辛的任何经历都抱有巨大的好奇。当下亦如此。尤其是听成辛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一件她似乎从未对余勒提起过的往事。余勒更感兴趣了。 “多久前?” “差不多六七年了吧。好像那时刚读大一,对,是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返校途中发生的事情。正是起源于火车上的搭讪。” “然后?”余勒追问。 成辛无所谓地耸耸肩:“要不是毕业收拾东西,偶然看到那天的日记,我都忘记了。” “告诉我。我想听。” 成辛手托下巴,听完余勒的恳求,似乎在组织措辞,刚要开口,就听见外卖小哥急躁的敲门声。 “太好了,午饭来了。” 成辛像装了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哪还有什么心思追忆往昔的故事。 第33章 饭后消食的往事(1)(旺年快乐!) 一张书桌搬到床前,外加两个方凳,四个人吃了一顿品种丰富的简餐。 饭后已经是下午两点有余。 “你们快走吧。我们还可以趁机睡会儿午觉。” 受够了彭小帅明目张胆的柔情蜜意,苗贝贝终于捱到放下筷子,马上撵人。 余勒还惦记着成辛多年前发生在火车上的故事:“饭后不宜卧躺,适合静坐30分钟。不如我们陪你们聊半小时的天吧。” 彭小帅感激不尽地点头如捣蒜。 “好呀!”成辛快乐地回答。 但凡吃饱足,她总能忘忧。 “那就说说你多年前在火车上遇到的故事吧!” 咦? 不是陪聊? 怎么转眼成了陪听? “小运动有助于消食。”余勒像是看穿了诚心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劝说道。 “好吧。” 成辛坐在床沿,优哉游哉地晃着双腿,开始边想边说。 “大一寒假返校,买票等候上车,结果遇上小偷团伙,他们把着车门,制造慌乱,趁机摸人腰包,还摸到了我,幸亏我钱没在背包里……” 苗贝贝很快被故事吸引,忘了身旁不住向她靠近的彭小帅。 余勒听得最认真,却看上去最放松。他一边听一边帮大伙儿准备饭后水果。 小白瓜经余勒的手,薄薄去掉一层皮,又被分成两厘米见方的小块,上面随机插着几根牙签。 余勒戳了一块递给成辛,成辛也不伸手,只凑过身子,张开嘴,很自然就吞下牙签上的果肉。看得彭小帅羡慕得直流口水。 多年情侣积淀下的默契真不是盖的! 彭小帅也想尝试,手捻牙签,将果肉一点点递过去,终于递到了苗贝贝嘴边,还期待苗贝贝小口一张,没想到却是小手一抬。 “啪!” 苗贝贝毫不客气地拍落彭小帅的殷勤。 “我先是遇到一个穿军服的,他拉我上了车,后来遇到一个跟我同音不同字的同龄女孩,她也叫cheng xin,不过是禾口王的程,三金鑫。 不过,程鑫不是返校,而是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打工。 她虽然幸运地成了最后一名挤上火车的人,却不幸被偷了钱包,连带在陌生城市要去的地址,电话号码都丢了。 她哭得那个惨。想出声又不好意思,想忍又忍不住。让人看着心酸。 那时候我带着1 000块应急现金。暗中决定去火车上的卫生间取100块给她。” 随着成辛的讲述,余勒随即脑补画面。 -- (以下为:在成辛简单语言描述下,余勒头脑呈现的复杂画面。) -- 寒假结束返校。 小城的火车就是这样,只有短暂一分钟的停留,而排队上车的,则是黑压压一串人头。 火车警察厉声斥责之下,等待上车的队伍的勉强维持成歪歪扭扭的条状。 火车鸣笛进站,后尾的人不安骚动。 站在稍前处的成辛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强大推动力,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倾,而前方,只一人之隔,就是深陷地面半人高的车轨。 止不住的后推动力让成辛不寒而栗,惊声出叫。 “后退!” 一个愤怒的声音在成辛正前方底气十足地迸出胸腔。 火车减速,即将停止。 来自身后的骚动越加发力,到处是乱哄哄的声音,那声“后退”瞬间被淹没。 成辛直直地被推撞到前面的身体上。 愤怒的声音回头,成辛才猛然发现他穿着军服。 军服大概也意外贴撞自己的是位穿着淡粉着棉衣的娇俏小女生,表情瞬息柔和下来。 火车停靠,车门打开。 军服稍回身,凌厉的目光打量两眼成辛:“你就在我身后,我帮你上车。” 平日里只容一人通过的火车门此刻扒了六七双手,三个人同时摒在那里,没人肯想让,你挤我扛,竟都难脱身上车。 小站太小,只停1分钟。 重新发车的倒计时滴答滴答不停地走,军服奋力用肩膀扛掉一个人,占据车门大部分空间,回身拉成辛。 豆蔻年华、平日甚是拘谨的成辛顾不得太多,朝伸向自己的大手交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军服往前踏一步,给成辛留一片立足之地。成辛努力抬高脚,踏上踏板。被军服挤掉的人重新来抢空间,成辛一下成了被挤在中间的人,动弹不得。 滴——滴——滴,十秒倒计时。 成辛怕火车就这样开走,正担心之际猛然意识到有只手在摸自己,从腰摸到臀。成辛皱眉,咬着下唇,几乎要哭出来。 火车警察朝这个方向奔过来,一侧的小姑娘爸妈倾家来送,见人潮汹涌,倒计时放弃上车。成辛这才得空上车。 车门行将关上的最后一刻,火车警察用手推上另一个女孩。 咔嚓,车门关上。 隔离了站台的骚乱。 成辛心有余悸地看着车窗外的人们焦躁地挥着手中的火车票跺脚,不禁心存感激地向军服笑了笑。 “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 最后上车的小姑娘一边上下翻衣服口袋,一边惊慌地哭。 成辛想起那只手,原来是小偷!她心里充满后怕,自己身上带着整千的费用呢。还好,能摸到硬硬的,钱和学生证放在一起,都还在。 成辛悄悄松口气,一抬头,看见军服正好在看自己,便由衷地对军服又说声谢谢。 “不客气。” 军服的声音是冷冷的,尽管脸是笑的。 钱包被偷的女孩就站在成辛的旁边。翻找了好大一番,确认被偷。女孩子忍不住悲伤地放声哭出来。 “别哭。要么你打电话给你同学让他来接你。”成辛出主意。 看那女孩子的装束,好似学生一般。成辛想当然地认为她跟自己一样是学生。 “我是要去工厂打工的。我还是第一次去,没有认识的人。” 成辛觉得事态超出了自己能安慰的范围,毕竟自己也不宽裕,只有家长给的办学年生活费。 环顾四周,军服正双手抱肩注视着她们。 虽然嘴角上翘,眼光却异常冷峻,成辛莫名后背发紧。 第34章 饭后消食的往事(2)(加更为捉虫小天使@绮疏青琐@笑颜忘) 巧得很,那女孩也叫“xin”,只是三金鑫。 与成辛少见的姓氏不同,她姓程。 成辛看着哭泣的程鑫,心想:呆会儿去火车上的洗手间,取出一百块,好歹给她个路费。 正要这么做,火车查票员从远处挤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位火车警察。 “大家都别动。男的出示身份证!”火车检票员高声喊。 怎么要查身份证了呢?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排查通缉犯。配合一下,男的出身身份证。”火车检票员倒也是个随和的人。 “怎么只查男的不查女的啊?”身边有人笑着问。 “通缉的是男犯人。” …… 正听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呢,成辛忽然发现军服不见了。 待检票员走后,成辛顺势挤到洗手间门口,准备进去取钱资助程鑫路费。 洗手间的门显示无人,却怎么也打不开。 成辛还以为自己力气小呢,便更加使劲推。仍然推不动。身后的一个热心男子见状来帮忙,依旧推不开。另一个男子也来帮忙,俩人一起使劲,门开了一个缝,缝渐开渐大,露出一个使劲顶门的腿来。 原来里面有人。 见有人在里面,外面推门的两个男子同时住了手。一个还慌忙道歉:“对不住,不知道里面有人。” 里面的人也松懈下来,哑着嗓子说不好意思,忘记插门锁了。 成辛见外面推门的两个男子相视而笑,她还暗自觉得好笑:真是大意,上厕所都不插门锁。亏得是男人,要是女人,不插门锁,外面的人见显示的是无人状态,要是推门而入,那该多尴尬。 过了许久,卫生间的门悄悄开了个缝,里面探出一颗脑袋。脑袋机警地左右窥视一番,才昂首出门。 这一昂首不打紧,和成辛看个正着。 俩人同时小吃一惊。 原来厕所里的是军服。 成辛捂着胸口直舒气,边抚边笑着说:原来是你,吓我一跳呢。 军服也放松下来,说:“拉肚子拉肚子,不好意思。” 成辛进了卫生间,看到干干净净的便槽,对军服顿生好感,真是个干净的人。 成辛从口袋里取出一百块钱,折了三折放在衣服外口袋里,出门朝自己原来呆的地方走,自己的行李还在那儿呢,委托给丢钱的小姑娘照看着。 春运繁忙。 这趟临时车见站就停,见车就让,咣当咣当晚点近五个小时。 历经近15个小时的行驶,成辛乘坐的临客绿皮车走完了地图上的730.9公里,行将抵达湘洲所属省份的省会。 原本下午五点要到的,结果到时都要晚上10点。这个点,省会城市发往成辛要去的湘洲市的汽车已经没有了。 成辛最怕这个。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行将下火车,成辛越深刻地体会到被盗的程鑫的心情。她原本生动的脸色也黯淡下来,不停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叹气连连。程鑫反倒要来安慰她。 貌似只能夜宿这个灯火明亮的南方省会城市了。 而中途留宿,对出门经验不足的成辛来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难免担心。 抱臂面朝车门的军服,时不时转过脸来看一眼成辛和程鑫,见成辛很担心,像是决定好人做到底:“跟着我,我带你们。我最熟这里。” 成辛在夜色里看军服的剪影,异常生硬,又联想到洗手间门口发生的他死死抵住卫生间的门的事情,心里生出异样来。 正动心思要婉拒呢,程鑫倒如释重负地笑了,开心地回应:“好啊,好啊。” 火车减速,进站,停站。 军服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抓过成辛的行李箱,抗在肩上,另一只手拎起程鑫的编织袋,压低声音说:“我本来有个朋友在车上当列车员,找他可以给我一张票,没想到没有找到他,出站我没有票可检。就说我是到站内接你们的。” 成辛顿生疑窦。 无奈行李已经顺着人流往前走了,车门一打开,军服这边抗,那边挤,三两下蹭开一条路,程鑫紧随其后,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编织袋上,俩人眼看消失在人流中。 成辛只能看到自己被抗在军服肩上的胭脂色行李箱在人头上方一高一低起伏。 迫不得已,成辛只能侧着身,在人缝里找空间,尽量紧随他们。 临到出站检票口,军服更是甩开了步子往前走,检票员伸出一只手要检票,军服拿胸膛撞开,边撞边吼:“我是来接人的。” 说话间军服已经出站数步了,检票员企图小跑拉住他,无奈军服走得快,力气又大,三两下就甩开了检票员。检票员摇着头骂着方言愤愤不平地回来继续检票。 等成辛的票剪好出站,军服几乎要消失在这夜色广场中了。 程鑫也不见了。 站在暮色四合的站前广场,成辛的心拔凉拔凉,沮丧感渐涌渐浓。 忽然背后有人拍了她一下,一回头,是程鑫。 程鑫灿烂一笑:“快点啊。他在前面呢。” 成辛往前遥望:果然很远处有个又抗又提的坚毅身影,立在那里等她们。 “你们之前就认识?” 成辛小心翼翼地问程鑫。 “你们之前不认识?” 程鑫瞪圆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反问。 成辛不禁也瞪圆了眼,还没有开口,身边有人铿锵有力地说话:“怎么走这么慢!” 原来军服反折回来了。 夜色越浓,广场上路灯灯光的穿透力越弱,只亮了灯下的一团。远眺广场,仿佛一个个打了聚光灯的小舞台。 不时有人靠过来,用充满口音的普通话问住宿吗住宿吗。 口音陌生,路人生疏,昏暗之下,充满叵测的深深浅浅的距离,成辛有些胆怯了。 成辛的目光从搭讪路人身上落脚在军服抗在肩上的胭脂色行李箱上,怯生生地伸手去够行李箱,遭遇军服一个强有力的摆身,甩掉了成辛乏力的手。 军服催促道:“站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累坏了。快点走,好休息。” 成辛和程鑫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都有些迟疑,你看我我看你地犹豫着。 “快点!快点!” 军服抛下最后两句催促的话,转身抗着行李箱拎着编织袋,大步流星径直走了。 成辛和程鑫,只能拉紧手,彼此打气,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第35章 饭后消食的往事(3) 军服果然熟门熟路的样子。 在广场背后的小巷里穿行,稀疏的路灯时而把身影拉长,时而把身影缩短,周围越走越安静,成辛望着前面埋头穿行的军服,心里冷不丁出现幻觉,仿佛看到他突然止步,回头,诡异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雪亮雪亮的匕首。 想得成辛倒吸一口冷气。 斜一眼身边的小姑娘程鑫,她傻傻地跟得很认真呢,目不斜视的。 成辛怀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军服没有哪里有纰漏,自己怎么就生疑了呢。 也许只是自己不习惯夜宿陌生的城市吧。 再说了,多亏军服,自己才能在拥挤中上上火车呢。 这么一想,又觉得一切正常了。 走着走着,军服在一幢破旧的楼前停了脚步,按门铃,楼下铁门应声而开。 走上逼仄的楼梯,三楼左拐,一扇门开着。军服率先进去,里面到处是门,原来是隔成小房间的私人住所。 面朝门坐在床沿吃盒饭的女人,很可能就是房东。军服跟她打招呼,说要两个房间,顺手一指俩小姑娘,说她俩一间。 成辛看着那个大肚腩的女人很随意地坐在床沿,一只脚平铺在床上,另一只脚汲着一只半旧拖鞋,一高一低,自在地抖动,漫不经心地跟军服报价钱。 那一刻,心里所有的疑虑烟消云散,心情大为轻松。 这个被隔板隔成的小屋真是小,宽度仅容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床头柜,好在床单虽然不新,还算干净整洁。 成辛和程鑫把行李放在床头柜旁,相视一笑。床靠墙,俩人分了分里外谁睡,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多,去了趟洗手间便上床睡了。 成辛睡在靠墙的里面。 说它是墙,实在勉强。 隔壁军服的动作几乎都可以听见。钥匙响,拉链响,声无巨细,一听无疑,可见这墙有多薄。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一路站下来,让成辛倍感劳累,才想着墙有多薄,就昏昏睡去。迷迷糊糊中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墙之隔的军服一拳在薄墙上打个洞,钻进来搜身,梦里挣扎着要醒,头一歪又沉沉睡去,不知睡到几点,伸个懒腰,舒服极了。 伸完懒腰才发现,程鑫不见了。 不知何时起,成辛占据了整张床。 那时天光已亮,室内虽不明亮,但足够看清物什。 成辛半撑着坐起,四下看看,发现地上的行李也没了程鑫的。 成辛一下想起自己的应急费,摸摸自己的上衣内口袋,硬硬的,似乎钱还在。见门紧闭,就掏出钱来数。都是百元钞票,数来数去少了两张。 想起曾决定送给程鑫一张。一摸,外口袋那张被成辛折了三折的一张钱竟还在。 这样算,钱只少了一张。成辛暗自纳闷,又不敢确信。 疑疑惑惑地想了一会,才想起要出门乘车返校要紧。 出了房门,大肚腩的女人还在。见成辛拎着行李箱往外走,不由呵斥起来。 原来是要成辛结账。 大肚腩的女人报给成辛一个数目。 “昨天说的不是这个价啊。”成辛质疑。 “乘以三可不是这个价?”女人眉毛一挑。 原来那先走的俩人并没有付住宿费。 成辛借机问:“你见那个军人和小姑娘了吗?” 女老板嘴一撇:“哪有军人!穿仿军装的!他们俩夜里两三点就离开了。” “那么早?”成辛心下一惊。 “那个小妹妹生病了,男的背着她去看急诊,急匆匆就出门了,留你结账。” 成辛心下狐疑,对程鑫半夜急诊半信半疑,又不敢多说话。结完帐,问女老板怎么走回火车站。女老板一扬手,指指正要出门的阿妈,说,她正要到火车站拉人,你跟着她走好了。 成辛拖着行李箱,跟着阿妈,弯弯绕绕走出弄堂,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重新站在明亮中,成辛悄悄松口气。 坐上了返校的长途汽车,成辛忽然想到:跟生活费放在一起的学生证不见了! 如果学生证丢了,说明少的那张百元钞不是自己记错了,的确是被人拿走了! 这么一确认,成辛后怕得浑身燥热起来,头也昏闹得没法思考。 窗外一抹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照在成辛微微发抖的手上。还好,有惊无险,现在坐在返校的汽车上。 年轻总是透着健忘的快活劲儿。 回到熟悉的校园,见到熟悉的同学,成辛又成了单纯而无忧无虑的女大学生。甚至转眼遗忘了这段经历。 幸亏记日记的习惯,使她多年后又想起,确凿是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过。又在某个午后,被余勒催着,当成一个饭后消食的故事,讲了出来。 -- “余勒!你削到自己的手指了!”苗贝贝大叫一声。 余勒像是才回过神,跟着大家一同低头看自己的手。 血淋淋的手指,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晕染在小白瓜瓜肉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成辛早已从床边跳起,抓起背包就开始翻找。如果她没有记错,余勒在背包的侧口袋里,给她放过一个迷你的医用救助包,酒精棉和创可贴是里面的常客。 “你真是的!听个故事而已,怎么就分神到竟然割破了手指也不知道!多疼啊!”成辛一边抱怨,一边仔细帮余勒擦拭血迹。 刀口太深,一边擦,一边流。成辛索性改擦自己的手指,擦完就紧紧帮他捏住伤口。 余勒全程很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成辛忙碌、着急、心疼。 彭小帅感到自己学到了一招,目光在小刀与苗贝贝之间逡巡,又怕自己试了也白试,白白流血不说,还再一次被迫直面被冷待。 “辛辛,你后来又见过那伪军装或同名的姑娘吗?”余勒问成辛。 “当然没有!” 余勒还想问什么,譬如伪军装或同名姑娘的外貌特征、近些年有没有接到异常电话……为了不影响成辛的心情,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 他暗中想,送走成辛就去查她的学生证使用记录。 表面上,他一笑了之,转头对苗贝贝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恐怕你的午休泡汤了。” “是哦。差不多可以收拾东西赶火车了。” 第36章 成辛的秘密(1) 男生拎着行李,女生打着阳伞,大家去校门口坐直达火车站的公交车。 成辛在校门口望一眼自动售卖的冰淇淋机器,余勒便默默去买了4支,乐得成辛喜笑颜开。 因为校园较偏,一行人抵达市火车站得时候,已经近五点,大娘水饺里解决完晚餐后,已经五点三刻。 对余勒来说,这是完美的进站时间。既不赶又余量不多,不必花太长时间等候。 买了两张站台票,四个人一起排队过安检,找候车厅,等待出发。 彭小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在苗贝贝的冷脸面前,一句也说不出口。 余勒看上去轻松又平静,镇静得像每一个午餐后送她回寝室午休一般。 终于,最后的分别时刻到来了。 成辛与苗贝贝登上开往上海的动车,在车窗内对着站台的两个年轻人挥手道别。车在这时开动,留下站台上的两个人,很快只剩个车尾巴。 彭小帅呜呜哭着蹲了下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我们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余勒探身拍拍彭小帅的肩膀,转身大步就出站。 一切看似结束,在他心里,却不过是才刚开始。 -- 车行向东,一路疾驰。预计明天早晨7点整,将抵达上海南站。 “哈秋!” 过了新余,天色已暗。成辛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想我?” 这几乎是很多人打喷嚏后的下意识反应。不同的是,每次成辛都忍不住说出声。 正对面那位津津有味儿吃泡面的粗糙大叔头也不抬只顾猛往嘴里扒面,斜对那位犯困困到歪着头口水流出来也不自知的小胖青年在梦里咂巴着嘴,许是闻到泡面香了。 “肯定是被你甩了的余勒呗!” 紧挨着成辛而坐的苗贝贝白她一眼。 成辛颇有恬不知耻的意味:“有理。” 其实心里很不以为然:她才是被甩的那个人啊。 成辛自认为不是一位沉湎于一段感情无法自拔的人。各种努力后,确认与余勒再也回不到从前,她便勇敢迈步了。这不,火车站分别的时候,她看着余勒黝黑沉静的双眸,挥手时也内心无比沉着,一点没有事前想象的悲伤哀痛。 “我看彭小帅送我们来的路上,都快哭出来了。”成辛打趣苗贝贝。 “嗨,不提他了。我跟他,纯属意外。” 从离开校园的那一刻,苗贝贝便不觉抬高成辛在内心天平上的份量。毕竟到了陌生的上海,要仰仗成辛的关系。那个只听过声音,没有见过真人的舒畅,是成辛的大学同学而非她的。 “舒畅什么性格?” “挺活泼、外向的,人很漂亮,也很可爱,最会发嗲……嗯,跟你有几分像呢!” 苗贝贝仔细听着,努力想着,已经开始盘算起交接之道。 -- 余勒送走成辛,表面平静,内心起伏。 他之道,成辛是带着怨念离开的。 她不止一次说过,他是因为不够爱,才放弃的她。 其实,恰恰相反。 那一天,成辛送她妈妈过来与余勒相见,说是要谈心。成辛妈妈笑笑地与成辛挥手告别,转身却落下眼泪,连个缓冲的过程都没有。 余勒惊诧又惊慌。 成辛妈妈落座,任由泪水在脸庞肆虐。幸亏他们坐在人流较少的角落,灯光又相对较暗。 “成辛不能跟你在一起。”成辛妈妈二话不说,直奔主题。 余勒呆滞。还没来及反驳,成辛妈妈便开始追溯往事。 “那是我结婚的第六年,我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孩子,我和我老公都感到由衷地高兴。我心情愉快,万事小心,我老公陪我参加每一次的产检,我觉得我的日子终于上了正规,开始否极泰来。 哦,你是男生,又没有生活在小地方,不会懂得一个久婚不孕的女人所承受的心理压力的。 在一次产检中,还遇到阔别二十年的老同学。她也待产中,而且孕期跟我相差只有一周。 我是多么地快乐。我们约定,要是同性宝宝,就认作哥弟或姐妹;如果是异性宝宝,就认作娃娃亲。一切显得喜上添喜,锦上添花。 然而,喜悦总是短暂的,转眼我到了孕后期,血带氧严重不足,脐带绕颈三周半,我开始住院,每天在肚皮上打针,度日如年。 可我,还是,没能留住我的宝宝。 像是要陪衬我的悲伤,那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我的宝宝,胎死腹中。医生连夜从家里赶到医院,帮我做手术。 原本是有一个可以做手术的医生值夜班。只是临时来了一个出车祸的孕妇,要紧急剖腹。 做完手术,确认是个男宝宝。 我觉得万念俱灰。 被医生推回病房时,我死了的心都有了。 神奇的是,双人病房里,已经躺了一个产妇,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老同学。 原来那晚出车祸的人,就是她。 她也很悲伤,她的老公当场死在车祸中。她紧急剖腹生了一个女儿,她身体没事,但是精神上受到很大创伤。 两个苦命的人,在那一刻,成了彼此的安慰。 她痛失爱人,心里难过,无暇估计宝宝。她的宝宝在哭,我的奶水在涨,我忍不住去抱宝宝。 宝宝一到我怀里,立刻就不哭了。不仅不哭,她还用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我坚硬的心立刻融化了。 我的悲伤,一秒钟就被小宝宝治愈了。 我想跟我的老同学说,让我也当小宝宝的妈妈吧。 可是,当我抬头的时候,你一定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老同学,她打开窗户,两只脚都垂在了窗外,扭头看着我。 我吓呆了,只是怕吓到怀里的宝宝,才不敢尖叫。 她对我说,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她的女儿吧。说完,一秒都没有停留,扭身就从窗口滑了下去。闪电一闪,我看到她最后的表情。居然是平静的。她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到我怀里的宝宝身上,满满的爱意。 第37章 成辛的秘密(2) 成辛妈妈说得很专注。 “我抱住小宝宝,捂着耳朵,不敢去听,也不敢过去看。 我老公在那一刻带着外面买回来的吃食,推门进来。 我语无伦次地跟他讲我老同学跳楼了。他到窗前查看,下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很快,他跑出去找医生,虽然知道18层跳下去,十有八九没有希望了。 他前脚刚走,我把怀里的宝宝放床上,也想门口眺望打听点消息。谁知道我刚躺床上放宝宝,门就被猛然推开。 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四处张望,询问辛太是哪张床。 辛太就是我老同学,她老公姓辛。 那一刻,我忽然多了一个心眼。摇头说自己刚醒,不知道对面床上睡的是谁。 他问我对面床上的人去哪儿了。我继续装糊涂:说过了我刚醒。不在床上当然是出去溜达去了。 那人见问不出什么,狐疑地盯着我和宝宝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退出去了。 我可怜的老同学,坠楼后当场死亡。 我老公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后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却出了一个奇怪的主意:要找他当院长的哥哥走后门,开一张假的出生证明,证明小宝宝就是我们亲生的。而我们亲生的没能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就写成我老同学因车祸死亡的孩子。 我当时高兴得昏了头。我爱那个小宝宝,发自内心的爱。而我的老同学本身是孤儿,她老公是外地调过来的,没有亲友在当地。并且,我的老同学本来就是把她的宝宝托付给我的。所以,我没有理由不赞同! 后来我才想起来,我老公很耿直,从不肯走关系。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陆陆续续,我听到了一些风声。 我的老同学的老公,是一名刑警。他多年前追捕归案的犯人就是在出事的那一晚越狱了。我老同学遭遇的车祸,是一辆报废已久的车……所有的蹊跷,都指向那位越狱的犯人。而且,通缉犯的照片我看过,感觉就是闯进病房的那个人! 这个越狱的犯人,三天后被抓了进去。 可我总觉得,他会再来追查我老同学有没有遗孤。 我护辛辛,堪比母兽护小兽。一向性格外向的我,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食儿,可死死守住辛辛的秘密,25年来从未失过口。 可是,两年前,忽然有人在医院无故打听当年的事情。 幸亏当年院长的儿媳是护士长,回家闲话提了两句。院长记在心里,偷偷告诉我老公。我老公还没敢告诉我,时间又过了两年,眼看辛辛要毕业,我老公才松口气,告诉我这码事。 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吗? 像是守了25年的宝贝,却被站在黑暗中的人伸着利爪觊觎。我寝食难安,夜夜噩梦。不停地打电话给辛辛,强颜欢笑套她的话。 这种情况下,我听说你被刑侦大队特招,我整个人都僵掉了! 辛辛不能跟你再一起!绝对不能!!” 成辛妈妈憋着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稍稍缓了缓。看向余勒的眼光,分外坚决。 余勒一直听得极专注,见成辛妈妈停下来,毫不迟疑接道:“我可以辞掉刑侦队的特招。” “不!已经晚了!”成辛妈妈摇头:“听说你曾经收到过威胁信,对方表示绝不善罢甘休!成辛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不能让她冒任何风险,一点都不能!” “我可以悄无声息换一个地方生活,我会一直小心谨慎,绝不惹是生非!”余勒试图挽回。 “不!不能!太晚了!除非你根本不爱辛辛!才忍心冒险!” “……”余勒结舌。 成辛妈妈像是痛苦无法继续忍受,拿餐巾纸挡住了双眼,叹了一口长久的气。 “结账吧。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余勒目瞪口呆。 眼睁睁看着成辛妈妈离开,余勒如遭五雷轰顶。 余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忍不住在图书馆门口抱住成辛。 成辛妈妈留下余勒的手机号码,添加了余勒的微信,主要目的是为了监督余勒。余勒却打破层层壁垒,获取了成辛妈妈的信赖,于无声无息中成了莫逆之交。 余勒送走成辛,心里盘算的,就是从成辛妈妈那里多套些当年的信息。另外,就是上岗后,找师父张滨调当年的卷宗。 这样想着,离别的愁绪反而淡了。 倒是彭小帅,一副悲苦面孔,心里的愁绪浓得化不开。 “哥,明天咱们就要散了,今晚不醉不归!” “还是早点睡,早点起,去工作地报道吧。” (卷一结束) 第38章 舒畅夫妇 成辛与苗贝贝摘下口罩,相视一笑。 俩人都大汗淋漓,头发被汗水浸得半湿。 “总算做完卫生了。” 苗贝贝把一次性手套和口罩丢进垃圾,兴致昂扬地四处看。 房间贴着淡金色花纹的壁纸,连着阳台,大约十二三个平方米。方方正正,阳光通透。空调、电视、落地窗帘俱全。 只有俩人目光共同聚焦在中央一张长沙发时,才觉得明媚的心情蒙上一层不可捉摸的无奈。 有床的房间更小,因为有衣柜,堆积的待卖服装更多,整理也更费劲。 “舒畅说长沙发其实是张沙发床,可以拉出来当双人床用。”苗贝贝琢磨起沙发变床的机关来。 成辛跪坐在新擦过的木地板上,以手背擦着额头的汗:“上海怎么这么热?” “亲爱的,是潮。空气湿度大,并非绝对气温高。” 闷热潮湿并没有影响苗贝贝的愉快心情。“努力挣钱,多开空调就可以解决你的烦恼。” 自从来到上海,苗贝贝一直心情很好,尤其是路上见到众多她将要去上班的美容院连锁店后。 成辛适应得没有苗贝贝那么快。在举目没有余勒的陌生城市里,她的表情始终带着一丝茫然。 “叮咚。” 门铃响了。 成辛要起身去开门,不过,苗贝贝的动作似乎更快。 门开了。 一位保养得甚好的年青人,长身玉立,衣着不凡,带着一脸向日葵般的灿烂笑容,走了进来。 “呦,动作挺快,我和阿畅说要来帮忙的,没想到你们已经全弄好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舒畅初恋就修成正果的爱人,唐华少。 苗贝贝兴冲冲领着唐华少去参观新收拾好的房间。 成辛默契地守在门口,果然不多时,舒畅慢悠悠一步一停走了上来。 “你是不是也太小心了?都赶上80岁的老奶奶了!” 成辛匪夷所思地看着当年最活泼爱动的舒畅。难以想象,怀孕会让人改变这么大。 “你不懂,前三个月最危险。我看的是专家门诊,光挂号费都要200元一次。不为别的,光为对得起这些挂号费,也当小心行啊。” 舒畅肤白如皎月,明眸皓齿,因为精于保养,肌肤细嫩,一点不比成辛、苗贝贝她们少青春气息。 舒畅进了门,余光撇一眼在老公面前兴奋得比手画脚的苗贝贝,表情淡淡的:“你的新室友,看上去挺能干的。” “是的,三面墙的灰尘都是她用吸尘器吸的。” “你呀!要学会听弦外之意,话外之音!” “咦?你刚才说了什么?” 舒畅轻推一把成辛,笑容增添不少感情:“你还是老样!好可惜,你们竟然分开了!” 这回成辛确凿听出了话外之音。 余勒的音容笑貌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两天,忙着适应新生活,倒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思念余勒。只是挥之不去地觉得缺了点什么。 “算啦算啦。存在即合理,分开即无缘。凡事顺其自然不强求!我悄悄告诉你,魔都美男,遍地都是!”说完自己格格笑起来。 唐华少被舒畅的笑声吸引过来:“老婆,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又在讲我的坏话?” 唐华少长臂一伸,揽过舒畅的肩头,极其亲昵的在舒畅的额头印上一吻。 金童玉女,真是养眼的一对。 “啧啧,你们哪回来不撒狗粮?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活了?”苗贝贝笑着嗔怪。 唐华少闻言将舒畅搂得更紧了,亲完左脸颊亲右脸颊,惹得舒畅心情好得像照进了万米阳光。 苗贝贝也跟着弯腰大笑,开心得仿佛受宠的人是她。 成辛拢了拢头发,缓解一下摸不到笑点的尴尬。 一切按照余勒的估计在顺利展开。 住了两天快捷酒店之后,舒畅的仓库被整理出一间房间。 成辛和苗贝贝只需要添置一些诸如脸盆、衣架之类的生活用品,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下午带你们去超市添置一些生活用品,明天就可以出去浪了。余勒这两天一直盯着问我有没有尽地主之宜。那个坏蛋,还煞有介事地在班级群里问!” 舒畅将自己稳步移到沙发上,端端正正坐好,开始发声。 舒畅言中的班级群,自然是大学本科的班级群。自感自己被排出话题外的苗贝贝,不动声色拉回话题:“孕妇,你跟我们一起吧?” 据苗贝贝观察,唯恐别人不知她是孕妈的舒畅,似乎很喜欢“孕妇”这个词。 “不。特殊时期,我授权我老公全权代理。还望你们不要介意。” “明白了。这是变相在秀恩爱。”苗贝贝故意流露出几分妒忌。 成辛抚抚眉毛,继续缓解插不上话的尴尬。 唐华少欣然领命,马上起身要带大家去超市。 “现在?我还没有列过购物清单呢!”成辛有些捉急。 “费那劲干嘛。见了觉得需要就买呗。”唐华少道。 “瞧见我家华少与余勒的区别了罢。”舒畅转头与坐在自己身边的成辛媚媚一笑,笑完才想起,成辛都跟余勒分手了,自己干吗开口闭口提个不停?! “你听说过一孕傻三年吗?”舒畅为自己开脱道。 “希望你是例外!”苗贝贝抢答。 “我干嘛要当例外?我的人生理想就是体会寻常人生!求学,恋爱,结婚,生子,房车,理财,旅游……我一项热闹都不想错过!” 苗贝贝碰了一个软钉子,脸色顿了顿,很快恢复成常态,对着舒畅大度地笑笑。 “行了,你们走吧。我留守。快去快回!”舒畅摆摆手。 唐华少像领了圣旨,带着两个年轻姑娘下楼去超市购物。 据舒畅说,唐华少的名字前两个字取自他父母的姓氏,“少”即“男孩”。唐华少的外婆当年为了让他成为“华唐少”没少出钱出力,可惜功亏一篑。时至今日,他妈妈系的家人都称他为“华少”,而爸爸系的家人,除爸爸外,都称他为“唐少”。 作为第二代独生子女,仅从家人对他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他当之无愧,是在众星拱月的环境里长大。 “你的手表很灵啊!”苗贝贝眼尖,瞄见唐华少的手腕上带着一块崭新的手表。 “昨天新收的礼物!”提起新手表,唐华少顿时笑颜生:“欧米茄海马系列的机械表,一只近三万块!” 唐华少将手腕杵在苗贝贝胸前,意思是:喏,给你仔细看! 第39章 误会与被误会 唐华少匀称、遒劲、青筋微露的小臂横在苗贝贝饱满的胸前。 成辛脑门直冒汗。 饶是心事单纯如她,也觉得现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爆棚。 她真怕俩人借口研究手表,冠冕堂皇地大手摸小手,让她莫名心中亏欠舒畅。 还好,苗贝贝根本不接唐华少的茬,言笑晏晏,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径直就撞了上去。 成辛慌忙转头。 “讨厌!” 苗贝贝笑笑的嗔怪声随风飘了过来。 成辛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 超市之行,成辛麻利得不能再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挑好了东西。她想好了,明天出去浪,坚决不跟唐华少与苗贝贝三人成组。心太累! 在成辛刻意营造的冷淡气压下,唐华少与苗贝贝之间的交流,还算在正常范围内。 “咦?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在阳台上眺望远处风景来养神的舒畅有些意外。 “没有多少需要买的。学校寄来的快递包裹里,正好有很多东西用得到。”成辛回。 舒畅点点头,默默省略对学校打包的余勒的赞美之词,开口道:“走,吃下午茶去!” 成辛脸上写满拒绝:“太热,懒得跑。再说,马上要吃晚饭了,吃什么下午茶。你快点回家到你婆婆那里报道吧,不然她又要打电话过来催了。” 舒畅的婆婆,自从舒畅怀孕后,立刻十二分警醒,处处有规定。 譬如,不能见人就说有孕,前三个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能外食,外食佐料多,不健康;不能剧烈运动;某次还偷偷把儿子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千叮咛万嘱咐。舒畅事后一问,原来是劝孕期杜绝房.事…… 舒畅微微嘟起嘴巴。 说实话,一开始她挺享受被呵护的,只是时间一长,没了自由,多了腻味。 “老婆。她们会体谅你的。你跟我回家吧。我实在受不了我妈的碎碎念。” 在众口一词的哄劝中,舒畅离场。 成辛掩上套房的门,回头看见苗贝贝在身后笑吟吟地挥手。这让她想起临关门前,唐华少掺了糖一般的甜蜜笑容。 成辛不由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跟唐华少挺聊得来?” 其实,她想说的是,千万别勾搭我老同学的老公啊。 只是一贯的修养,使她轻易说不出可能会使对方听了感到难堪的话。 “还行。主要是华少长得帅。”苗贝贝嘻哈一笑。 见成辛一脸凝重,苗贝贝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别担心。我才不屑于当第三者呢。我只是觉得华少好帅,你就允许我花痴一下下吧。 再说了,等我们安顿下来,势必从这里搬出去。一旦搬出去,我就没有机缘再跟华少见面了呀!所以,我的花痴除了让我自己开心之外,并不会造成恶劣后果。” 苗贝贝撒娇一样央求道。 “有那么帅气吗?”成辛不解反问。她看到的是一个性格绵软、过于随和,处处透着招蜂引蝶气息的无忧阔少。 “主要看你跟谁比了。论五官,他没有余勒英俊,但他会穿衣、会说话,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雍容华贵的从容味道。再一联想彭小帅,可不就是帅呆了!” “可他名花有主!你也不怕我们我们现在的房东、他的老婆舒畅不高兴?” 苗贝贝松开成辛的胳膊,像是受伤一样默默走到沙发边,回头:“行!听你的!是我疏忽了!我以后管住自己,不乱花痴!”说完坐下,一动不动陷入发呆。 成辛自感自己压制、欺负了苗贝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勉殷勤一些。 “贝贝,你喝水吗?” “贝贝,你要吃话梅糖吗?” “贝贝,冰箱里有冰淇淋,你要吗?” 苗贝贝偷偷露出狡黠的笑容,翘着二郎腿,愉快地享受成辛的小殷勤。 “明天我们俩自己逛上海吧?”成辛趁胜追击。 “为什么?我们又没有车!” “我们以前一直没有车,不是也逛街逛得好好的?” “好吧,我重新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成辛勾着食指,挠着下巴,编个什么原因好呢? 苗贝贝脸上慢慢堆满难过:“因为你不相信我!因为你担心我跟你同学的老公闹出点什么,让你居中为难!” 成辛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杯中的水漾出一小口。 她不会弄巧成拙,激得苗贝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成辛清清嗓子:“贝贝,你是我的好朋友,舒畅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俩,谁惹谁不快,我都不愿意看到!” 苗贝贝仍旧高傲地昂着头,却慢慢垂下眼睑:“对不起,我有些敏感。” 像是酝酿好了情绪,苗贝贝的声音如流水,平缓流畅地淌出:“我哪是真的迷华少的帅气!他一看就是浮华、风流、没真心的人!我怎么会迷这种只徒徒有副躯壳的男人! 我只是怕自己已经成了破败的黄花,在毫无察觉中失了颜色。因此,急着验证自己对异性还有没有吸引力而已!” 成辛默默听着苗贝贝的心里话,喝口水稳稳击鼓一般的心跳。 苗贝贝表露心声的机会少之又少,两年里没有三次。 “贝贝,今天的你,跟之前的你,没有任何区别。”成辛言之凿凿道。她大约猜出,苗贝贝与彭小帅偷欢之后,担心自己与以前看上去不一样。 “谢谢辛辛!我也是看你完全看不出区别,才免了后顾之忧把自己交出去的。” 成辛一怔:看我看不出区别? 等等,苗贝贝这是以为自己与余勒早已越过雷池的节奏呀! “我……”成辛要解释,提了一口气,转眼又变成掩饰:“们之间不用客气。” 苗贝贝目光躲闪,脸有娇羞,似乎想说什么私密话,忽然又噗嗤笑出声,神色更娇羞了。 成辛一颗心像绑了降落伞,慢悠悠往下坠:这没吃到鸭子却惹一身骚的滋味,默默接受还是名言拒绝呢。 成辛正犹豫,忽听苗贝贝又开口:“我保证管得住自己!明天还要不要拒绝你同学派人派车带我们玩的建议呢?” 成辛咬唇。要是自己一口回绝,余勒又会变着法在班级群里追责舒畅吧。 “我先跟舒畅提一下,看她怎么反应。” 成辛想的是,探探舒畅对她老公的把握再决定吧。 第40章 夜里的木鱼声 这天夜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隐隐约约,总是有木鱼的声音传来。 伴着木鱼声,成辛开始做梦。 梦里她十分决绝,举着匕首对着余勒大喊大叫:你敢离开我,我就了解我自己!余勒忽然摘下面具,露出丁成天的笑脸,无所谓地一耸肩:要死你就去死吧。 梦里的成辛立刻怂了。 她不舍得死!就算余勒不要她,她也不舍得死! 她还有爱她的老爸、老妈。 他们给了她那么温暖、欢乐、明媚的成长记忆,让她对这个世界始终充满热爱和好奇。 正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身边有人帮她出主意:“嗳,嗳。”那人招呼她。 成辛努力睁眼看清来人,终于在手机光线下看清楚是苗贝贝。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像是敲木鱼的声音。” 果然,嘟,嘟,嘟。 这个声音正是激烈的梦境的背景音。 成辛在黑暗里努力倾听。 一声,一声,声声入耳。 “是的。” “楼上还是楼下?听说舒畅的外婆是个佛教徒。不会是我们房间里有幽灵吧?辛辛!我怕!”苗贝贝吓起自己来,水平一流。 成辛拍拍苗贝贝,起身去开大灯。 已经是夜里凌晨一点,这个时间发消息给舒畅显然不适合。 成辛决定去隔壁放储物的时间看一看,也许是个走秒针声比较特别的小闹钟也说不定。 “辛辛!你要去哪儿?”苗贝贝惊魂未定,牢牢抓住成辛的睡裙一角。 “我去储物间看看,兴许是个闹钟,找到关掉就好了。” 深受余勒唯物主义的影响,成辛脑海里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的设定。 苗贝贝东摸西摸,想找到一个可以自卫的东西,结果摸到了成辛的手机。 趁着成辛东翻西翻的时候,苗贝贝毫不犹豫打开密码,拨通余勒的电话。 “辛辛?”余勒比这边的苗贝贝还着急。 “余勒!”苗贝贝拖着哭腔。 “辛辛怎么了?” “她……她去找奇怪的声音去了。” 余勒觉得胸口被不明物品重击一下:“她在你附近吗?可以接电话吗?” “好,我让她接电话。” 苗贝贝弓着腰,警惕地四处查看,好像真的有暗中窥视的幽灵一样。 “辛辛,余勒找你!” 成辛既意外又开心,乐滋滋地接过电话,开口就道:“好神奇!” 听见她能说能笑,心情不错,余勒觉得心跳终于又正常了。 “你去哪儿找什么奇怪的声音去了?”余勒稳稳的声音传来。 “夜里总听见音量很弱的敲木鱼的声音,我到另一个房间看看,是不是有个小闹钟什么的。” “要是不是很吵,先去睡吧。明天问问舒畅就好了。” “对我来说还好,只是贝贝睡觉比较惊醒,她又多疑,加上房子是一位最近离世的老人家的,所以她把自己吓坏了。” 余勒轻轻一笑:“你跟她说,我今晚正好值班,夜里不能睡觉。我帮你们俩站岗!你们就放心睡吧。” “你怎么帮我们站岗?你又不在这里!”苗贝贝从免提里听到余勒的提议,马上质疑。 “电话一直开着就好了。” “那不是很贵?” “没事。相对一晚安好的睡眠,这点话费很值得!” 余勒还体贴地挂掉电话,重新拨打过来。 有余勒壮胆,苗贝贝终于安眠。 成辛倒是睡不着了。 耳边是近在咫尺的余勒的呼吸声,诱惑得她小心思丛生。她想问问余勒工作适应吗?到了刑侦队具体做什么?新同事好相处吗?师父严厉吗?也会配枪吗?会不会跟歹徒赤膊相斗? 但是,分手的事实,像是不可逾越的山岭,让成辛的担心与好奇师出无名,只好咽在口内。 许久,许久,余勒忍不住轻轻唤一声:“辛辛。” “嗳。” 成辛梦幻一般“嗳”一声。 余勒不敢再出声。 “嗳”过的成辛忽然睁开眼,分不清到底有没有人在耳边轻喊自己的名字。 第41章 快坐过来帮我看导航 第二天,恰好是周六。 将近10点半,孕妇舒畅携比她还光彩照人的丈夫唐华少华丽出场。 俩人都是一身休闲装,只是舒畅的比较正统,唐华少的则带足嘻哈摇滚风。 “你昨晚没睡好?”舒畅目光扫过成辛疲惫的双眼。 苗贝贝蹭过来,期期艾艾地问舒畅:“阿畅,冒昧地问一声,你离世的阿婆平时敲木鱼吗?” “敲啊!她是虔诚的佛教徒,吃斋、念经、敲木鱼。”舒畅回。 苗贝贝不觉暗中掐紧成辛。 “你也信佛?”不明就里的舒畅面带惊喜地反问苗贝贝。 苗贝贝忙不迭地摆手。宗教什么的,她一向是怀着敬畏之心远离之。 “那你怎么想起问我阿婆?”舒畅追问。 苗贝贝求救一般看向成辛。 “昨晚我们好像听到木鱼声了。”成辛尽量说得波澜不兴。 舒畅狐疑地看向成辛,眨巴着眼,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嘘!嘘!别吓我老婆!别吓我女儿!”唐华少横插进来,仿佛要切断舒畅与成辛之间的无形连接。 舒畅回过神,抬脚就要往房间里面走,被唐华少拦住。 “老婆,我们今天在楼下等。”唐华少拉住舒畅转身就要往楼梯口走。 舒畅一巴掌拍掉唐华少拉住她的手:“行了!知道你怕这个!但是,我的外婆我不怕!让我进去听听!” “老婆,你进去不要紧,我女儿不能进去!”唐华少抱住舒畅,将头往她怀里扎。 舒畅被气乐了。 唐华少一门心思想要一个女儿,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娇花”。 苗贝贝一脸沉默地看着门口的一场闹剧。说实话,她没有想到唐华少对舒畅那么深情,那么呵护。 “我们楼下等你们吧。”舒畅投降,臣服。 成辛一回头,看见苗贝贝的严肃脸。 “辛辛,你认为我们有没有必要立刻搬家?” 成辛苦笑:“你不会真的认为有什么神秘事件发生吧?” “你看看唐华少那么紧张!” “昨天你不是说他一看就是没脑子的人吗?” 苗贝贝偃旗息鼓。大概是想到手上余钱不多,而工资还在远远的30天之后吧。 两个人换好衣服下楼,看见舒畅正在打电话。唐华少正对着玻璃摆造型自拍。 “嗨,美女们!” 苗贝贝缺少了昨天的轻快心情,对待唐华少的风情招呼,反应与昨天判若两人。 唐华少大睁着两眼,定睛地看着苗贝贝:“这位美女!一夜不见,容颜大变!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今日必定万事不顺,不如听本少一言,由此宏运大发,体健神清、消灾避祸,都包在本少的身上。” 苗贝贝嫌弃地看一眼唐华少。这种嫌弃的眼神她一向熟稔,当初彭小帅没少领教。 连一旁的成辛都觉得唐华少玩笑开得太应景,没的讨人嫌! “来,附耳过来,听本少一句金言。”唐华少朝苗贝贝招手。 苗贝贝鬼使神差,就凑了上去。 唐华少用手遮挡嘴巴,眉目飞扬地正对着苗贝贝耳边说什么,不期然被舒畅结结实实打到后脑勺。 “老婆,打后脑勺会死人的!以后改打屁股!” 舒畅被他一句话逗得忍不住笑场。 “你们得晚会儿走了,我妈妈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大约十分钟后到吧。”舒畅对成辛与苗贝贝说道。 “阿姨是要见我们吗?”成辛反问。 原来舒畅在楼下等成辛她们下楼时,闲来无事,拿早晨得知的木鱼声当奇闻怪事,跟她的娘亲说了。没想到,她娘亲特别认真,非要亲自跑过来会会两位亲历此事的小朋友。 苗贝贝倒吸一口冷气。 她当晚初听时确实深感恐惧,早晨回顾,已经淡定很多。但,眼看唐华少与舒畅妈妈的反应,让她又没法淡定下去了。 出小区左拐不出5米有家麦当劳,一行人决定去麦当劳坐着等舒畅的妈妈。等待的时候,唐华少给苗贝贝和成辛介绍当日的行程:人民广场-上海博物馆-南京路步行街-外滩。 唐华少正口水四溅地大谈特谈名扬天下的外滩,忽然没来由住了口,整个人神色也暗淡下来,像是小妖见了大妖,分外收敛克制。 舒畅温婉一笑,头都不用回:“我妈妈到了。” 果然,舒畅的话音才落,一位顶着一头经发型师细致打理的卷发的圆润妇女出现了。 只见她挎着有着举世皆知品牌标识的小包,领口搭着流光溢彩的大方丝巾,描眉画目,涂着前阵子最流行的桑葚紫口红,气场十足地奔女儿而来。 余光一扫女婿,目光中似乎含着威严;马上落到成辛和苗贝贝身上,眉眼里全是笑意。 “这两位囡囡好水灵啊,阿姨一见就好喜欢!” 成辛与苗贝贝起身欢迎。 “坐!坐!我不多耽误你们了。只有一件事:今天你们外出的时候,我能不能呆在阿畅借给你们的房子里?” “当然能!” “谢谢!好了,钥匙我有。你们走吧。” 舒畅妈妈起身,大家跟着起身。 唐华少紧紧拉住老婆舒畅的手,生怕岳母大人将她一并带走。 舒畅妈妈步履匆匆,只扫一眼殷勤地帮自己开门的女婿一眼,并没有多跟他说一句话。 成辛和苗贝贝都不担心舒畅妈妈会动她们的私人物品,只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舒畅妈妈到底要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有游览魔都的诱惑在前,两个女生并没有分太多心思在舒畅妈妈身上。 按照舒畅不易劳累的最高准则,唐华少计划将舒畅送回自己家,送到自己妈妈身边,以免舒畅被岳母召唤进入在他心中已经列为“不洁”的遗产房内。 “来吧,姑娘们!本少带你们看繁华的大上海!”挥手告别舒畅,唐华少的活跃度立升十八度。 车拐一个弯,忽然减速。唐华少回头:“我说,你们有谁愿意奉献一下,坐副驾驶位置上吗?不然我觉得我像司机小弟!” 成辛哑然失笑。 苗贝贝伶牙俐齿:“晚上跟你老婆抱怨去!” 唐华少也不管苗贝贝怎么抢白他,只管扭回头,看着后排座的两个人笑,伸着手指,虾兵蟹将地念念有词。 想来是在挑喊谁去坐副驾驶位置。 苗贝贝不由轻笑。她觉得,这是唐华少在找由头喊她过去坐。下意识就动了下腿,不过,马上觉得还是要矜持微妙,怎么也得让他求上三求。因此,只趁机将腿交叠到另一条腿上。 成辛表示很无奈。 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心野,一个没正形,她夹在中间,感受只有一个字:累! “点兵点将,芝麻辣酱,有钱喝酒,没钱滚蛋,还有一个大笨蛋。鸡蛋,鸭蛋,大笨蛋……不对,不对,重新来,点兵点将,点到哪个,哪个是我的大兵大将。好,就你了!” 成辛与苗贝贝正相视哑然失笑,突然发现唐华少的手指正指着自己。 “我?” “是嗒!小姐姐,快坐过来帮我看导航!” “不!” 成辛坚决地摇头。 第42章 “傻丫头” “你嫌弃我!”唐华少激动得要嚷起来,看上去委屈万分。 “并非。” “怎么讲?” 面对唐华少的咄咄逼人,成辛只好红着脸以实相告。 “我妈妈说,我绝对不能坐副驾驶的位置。” “……”唐华少歪着头看成辛,像看稀奇。横竖看了一会儿,忽然跑下车,伸出手,一定要跟成辛握手。 “干吗?”成辛有点吃不准。 “妈宝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妈宝女,怎么也得握个爪!” “噗。” 苗贝贝第一个撑不住,噗嗤笑出声。 成辛有些讪讪的。她妈妈确实跟她列了很多禁忌,不过,随着脱离妈妈的掌控区越来越远,她也越来越多打破妈妈的禁忌。只有些许自小根深蒂固的,才因为习惯而被保留。 唐华少挥动着双臂,张牙舞爪恐吓成辛:“不来握爪?我可要过来抱人喽!” 成辛坐在左侧,不方便开左侧车门,见唐华少真的要越过苗贝贝朝自己扑过来,吓得直讨饶:“打住!我们倒回去,重新来。回到你邀请我坐副驾驶位置的时候。” 唐华少眯着眼睛看着成辛笑。果然帅得让人不敢细看。 “然后?”他问。 “我同意!”成辛秒回。 眼看一场师出有名的厮闹灰飞烟灭,唐华少多少有些失落。 温香软玉,在如今被迫禁.欲的他眼里,像是饥饿狐狸眼里的肥肉,馋得不行,却被道义之乌鸦牢牢衔在嘴里,只能看到,不能触及。 唐华少欣然一笑。机会嘛,总是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何况,他现在还有专门的泡妞师傅! 躬身请成辛坐副驾驶时,唐华少默默看一眼苗贝贝。这一眼看得极长,以至于苗贝贝招架不住,先错过目光。 等成辛坐上副驾驶,车内的气氛,不知不觉已经变了局。 唐华少看似亲昵,实则热情有度,一点没有让成辛介怀的小动作。 他朗声介绍沿途的老上海风情,说起上海的历史沿革,更是头头是道。 “上海辖16个市辖区,耳熟能详的有浦东新区、徐汇区、长宁区、静安区、普陀区、杨浦区等商业集中的成熟区,此外还有宝山、闵行、嘉定、南汇、奉贤、松江、金山、青浦、崇明等土地面积相对阔达的区。瞧,我们刚才路过的人民大道200号,是上海市人民政府所在地,位于黄浦区。” 成辛抬眼观望接到两旁鳞次节比的高楼,招牌各异的商业,想到此后自己将成为魔都这座大游乐场的一员,不禁有些内心小激动。 “一般人不知道,除上述行政区域,上海在浙江省、江苏省和安徽省还有行政上完全属上海市管辖的四块飞地。它们分别是上海洋山深水港,上海大丰农场,上海白茅岭监狱和上海军天湖监狱。” 成辛在唐华少的娓娓讲述中,积极主动改观对唐华少的浮华印象,同时告诫自己,勿要“以貌取人”,勿要“急于下结论”。 南京路步行街禁止车行,唐华少按照事前攻略,在来福士商场的地下车库停了车。 唐华少故意走在两个女生的中间,介绍时也多朝向成辛,很少转头看苗贝贝。 苗贝贝昨晚本就没睡好,又受到莫须有的惊吓,今朝被昨天还打得火热的人冷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孤苦。 “南京路分两段,一段是南京东路,一段是南京西路。我们所谓的南京路步行街,其实是南京东路,算是平价商业区和旅游区。真正奢华、时尚的,是南京西路。南京西路是中国商铺租金最高的商业区,以国际一线奢侈品和高端个性消费为主。以后带你们去体验一下!” 成辛与苗贝贝不约而同在头脑中设想一番灯红酒绿的场景。 逛了开头的一幢第六百货,苗贝贝一脸的索然无味。 “今天南京路对年轻人已经没有冲击力了,当年可是开创了亚洲百货业的诸多先河:最早在百货公司使用自动扶梯,最早在百货公司使用空调系统最早开具收据,最早服务人员着统一制服,最早将百货公司与其他餐饮影院、赌场、杂耍场等业态融为一体……你们得公允地、辩证地、用历史的眼光看南京路步行街! 另外,一些从不太发达的地方过来旅游的人,到了南京路步行街这等万商云集的宝地,还是有到购物天堂的感觉的。” 唐华少一脸认真混着着急的表情,在两个小姐姐看来,还真是有点可爱。 成辛不觉脸上笑笑的,而苗贝贝则特意转脸不看唐华少,以免暴露了自己脸上的落寞。 三个人走马观花从南京路步行街沿路走上外滩。 “噫?外滩没有沙滩?”苗贝贝惊叫一声。 “沙滩?”唐华少一脸茫然。 “书上说,情人依偎在外滩,看旖旎风光……我以为是坐着,没想到是站着。” 唐华少愣了三秒,忽然爆发出抑制不住的豪放笑声:“啊哈哈哈哈哈。” 笑得前仰后合不说,还笑得仪态尽失。先前一本正经的解说挣来的好印象,随着大笑而土崩瓦解。 许是察觉到身旁两位小姐姐的神态渐冷,唐华少赶紧收敛,不分青红皂白先宠溺再议:“你个傻丫头!” 苗贝贝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起一层,但是这句“傻丫头”很好地抚慰了她的多疑与自卑。 外滩的印象? 对成辛和苗贝贝来说,真是解暑纳凉的好地方。 江风吹着,心旷神怡的华丽景色看着,车水马龙从身边过,百年建筑伫立在路对面,不时有外国有人经过,感觉像是到了国外,顿时把几秒前的自己彻底抛弃。 “真好!”成辛笼统地感慨道。 “要是能有位学建筑的在一旁解说那些庄严肃穆、美不胜收的建筑,才是真的好!”唐华少对着马路对面露出神往之情。 成辛心中一动,一天以后,下周一,她要去报道的公司,可不就是建筑公司! 第43章 被路人利用 在外滩海关大钟下面,“1886汽车主题德国餐厅”的店名一眼可见。 唐华少说,今天中午的午餐,就在那里体验。 “很贵吧?”成辛问。 “不要想钱的事,埋单包在我身上!尽情跟着华少我享受就是!”像是察觉到自己跑偏了风格,马上追加一句:“这是来自我老婆的最高指示!” 苗贝贝嘴角抽动,心中泛起一丝隐约的挑衅。不过,察觉到自己的真正想法之后,苗贝贝不由为自己心中升腾的恶趣味感到不自在——她刚才想着挑战唐华少对舒畅的忠诚度呢。 不愧是汽车主题风格的餐厅,一景一物皆包含了各式各样的汽车元素。 成辛走在餐厅内,目不暇接地看着仿汽车的座位,仿车轴承的花瓶。 “嘿,看上面。”苗贝贝轻轻碰成辛。 原来大厅天花板上挂着一辆会徐徐旋转的保时捷! 唐华少自说自画,先来三杯黑啤,又点了些一份德国香肠拼盘,一份火焰烤猪肘,一份海鲜馅饼。 德国是名符其实的香肠大国。香肠拼盘依次排着6种不同口味的香肠,搭配咖喱酱和黄芥末酱。 成辛对着餐盘分辨香肠。受爱好广泛的余勒影响,她多少认识几种外观明显的香肠。譬如桌前的这盘,她认出了煮出来的法兰克福肠、烤出来的图灵根肠和芝士香肠。盘子里的那根白肠,一时想不起名字。 苗贝贝试图用刀叉搞定盘中目测只有8、9厘米的小胖香肠,一不小心没插准,香肠在盘子中滚了个圈,叉子碰到瓷盘,清脆一声响。 唐华少体现出超高教养来。他混作没看到,没听到,一如既往地低声跟成辛说话。 “你试试这根巴伐利亚白肠,q弹多汁,咸香润滑,美妙绝伦。” 唐华少体贴地将一段小白胖子递到成辛的餐盘里。成辛用刀叉截取一小段,放入口中。 成辛调动味蕾,尝试仔细捉住每一丝稍瞬即逝的不同味道。 如果余勒在,他一定会如数家珍地报出香肠里可能的成分吧。 成辛想象着,余勒一边紧闭嘴巴咀嚼,一边温存地目光含笑地看着她。待一口吞咽后,细细如说情话,蹦出一个又一个成分:剁碎的小牛肉、烟熏后的猪肉、胡椒、香芹、肉豆蔻、洋葱、墨角兰、蒜…… 成辛定睛,眼前只有一个专注又不乏礼貌地看着她,等待她夸赞的唐华少。 “不错。” 唐华少嗤笑:“你真是万年的‘不错王’,明明眼见你很激动了,出口却只是淡淡的不错。认真、热烈地夸一回,很难吗?” 成辛微讪,低头回避。 她一脸激动,是入戏太深,错以为余勒坐身旁好不好! 唐华少将刀叉一放,轻声说了声见谅,表示要离开一会儿。 许是要去洗手间,或者提前去结账。两个女生谁也没有追问,放任他离开。 苗贝贝内心泛起酸涩,忍不住想,是不是今早唐华少跟自己打招呼时,自己太冷淡,才导致他今天对她故意冷落。 成辛正认真切白肠,忽然,长餐桌上出现一双线条流畅的大手,大手按在桌面,自信无比的舒展姿态。 这不是唐华少的手。唐华少的手目测更柔软白净。 成辛抬头。 一位衣衫簇新、得体的西装男,正笑容可掬地俯瞰着成辛。成辛的目光,不由在他领口的领结上多停留几秒。 如此正装,让她直接得出“餐厅服务生”的结论。只是,怎么会有这么随意、自信的服务生?问她们需不需要添酒水吗? “小姐,”西装男开口,是发音纯真的普通话:“吃巴伐利亚白肠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吃之前一定要记得先去皮。 去白香肠的肠衣是这样的。我说你做。 将白肠的一侧用叉子固定,刀子在中间轻轻划开,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然后用刀尖两侧一拨弄,瞧,灰白诱人的大香肠剥离出来!你可以搭配传統的甜芥末酱、白啤和八字面包圈一起吃。 啊哦,你点的是黑啤。服务生,来扎白啤。记我账上。 哦,服务生,不好意思,两扎。这边还有一位女生。” 苗贝贝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酝酿了好一会的搭讪瞬间放弃。什么叫“不好意思,原来这边还有一位女生”!一向是她更耀眼、灼目、吸睛,好不好! 成辛插起剥过皮的白肠,果然另有一种风情。口感跟集中,更浓郁。 还没有来及跟西装领结男说谢谢,他一经风度翩翩挥手告别。 追随着他的身影,成辛发现他在两桌之外的前右方落座。他在的桌上,本就坐着一位容貌姣好的年轻姑娘的。 西装男落座后,顺着同桌姑娘的眼光回望,与成辛的目光对个正着。他远远举起酒杯,朝成辛微笑致意。 成辛顿时觉得脸颊火热发烫。 这算不忠吗? 不,她已被分手!单身狗一枚,谈不忠是奢。 这算艳.遇吗? 成辛的小心脏,不由从懒散状态,快跳两步。 西装男对面的年轻姑娘,忽然扬起手中的啤酒杯,照着西装男的脸泼了过去,起身就走,走之前不忘掀翻桌上的餐盘,一股脑朝西装男倾倒过去。各种酱汁如泼墨,淋漓尽致地得体的簇新西服上抢地盘。 年轻姑娘怀恨而去。 西装男坦然接受周遭众多的好奇目光,对前来收拾的店服务员说声抱歉,不疾不徐放下一叠百元红钞票,连身上的食物也没擦拭,风轻云淡地扬长而去。 成辛惊愕不已。 苗贝贝第一个反应过来:“原来是利用你气走他看不上的约会对象。” 成辛飞快扫一眼苗贝贝,基于一贯的温吞,纵有不满,也什么都没有说。 错过一场好戏的唐华少从洗手间出来,路过一片狼藉的餐桌,走到成辛和苗贝贝所在的桌子。 “服务员,麻烦问一声,我们的火焰烤猪肘怎么还没上?”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忙。我马上厨房帮您催!” 唐华少摇着头,一副不以为然:“这里还是太便宜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不知道餐桌礼仪的乡下人。瞧见没,刚才那桌,吃完桌上、地上乱得一塌糊涂!啧啧,乡下人到底是乡下人,有钱也上不了台面!” 听说上海人排外。 到沪伊始,就先被客气有礼的唐华少坐实了听说。 第44章 喜欢你狡诈 舒畅妈妈是个利落人。 当面得到成辛、苗贝贝的允许后,舒畅妈妈快刀斩乱麻,电话叫来三位和尚师父,在小房子内做起法事。 一时间,香火缭绕,经声四起,木鱼声响彻房间。 舒畅妈妈也没有闲着,围着做法事的师父们一圈圈录像。 舒畅阿婆的黑白遗像,在烟雾缭绕中,露出平和仁慈的笑容。 做一场法事,前前后后忙了三个小时,收工,收钱,下楼,三位师父骑着两辆电瓶车,很快走了。 舒畅妈妈收起遗像,开窗通风,扫地吸尘。房间很快恢复正常,了无法事的痕迹。 看看时间才到下午两点钟,舒展妈妈啃完代餐的苹果,打开随身携带的热点,气定神闲地将视频发给微信里的某个人。 等成辛、苗贝贝从外滩回来、登上四楼、拿钥匙转开门锁时,舒畅妈妈正梗着脖子红着脸,大声且激动地讲电话。 只一个错愕间,大量信息已经铺天盖地的漫过来。 “姆妈死不瞑目!夜里托梦给我不说,还通过木鱼显神。姆妈为什么死后不得安生?就是因为你作为长子,生前不尽孝,死后抢遗产!” 吓得成辛、苗贝贝进退两难。 舒畅妈妈余光瞥见门口的二人,招手示意她们快进来。 成辛、苗贝贝懵懂着一张脸,犹犹豫豫进了门。 舒畅妈妈甩手关牢房门,将手机开免提,杵到成辛与苗贝贝的面前:“人家小姑娘回来了,你倒是听听,我有没有说半句瞎话!” 然后,擦拭着眼睛,做抹泪状:“你们昨天夜里是不是听到了我家阿婆敲的木鱼声?” 苗贝贝不由一哆嗦。 成辛咬唇。 是有木鱼声,但她可不敢确定是舒畅外婆敲的。 “瞧,人家小姑娘都点头了。” 一直是白色净面的手机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位年龄明显不轻的男性面孔。 面孔一闪而逝,看不清五官,却让人印象深刻它流露的愤恨表情。 “侬少生是非。姆妈没存款,房子的事体没完!” 电话中断。 舒畅妈妈像是换了一个面孔,立刻满脸堆笑,还帮苗贝贝捡去肩头粘着的一根长发。 “妹妹这披肩长发漂亮呢,老阿姨我看着都羡慕!” 苗贝贝微笑。 她的一头长直发,的确是她的骄傲。 “这位妹妹的眉毛真心好看!瞧这眉型,瞧这颜色,真心浓妆淡抹都相宜!” 舒畅妈妈拉着成辛的手,欢欢喜喜、认认真真地打量她。 成辛满心难为情,也满心欢喜。 “两位妹妹,你们安心在这里住,这里是市区,内环内,去哪里都方便! 你们都是我家阿畅的好闺蜜,要我说,工作后也不用换地方,就把这里当成在上海的第一个家! 房租自然是领完工资后,哎呀,索性等有了积蓄后再付。 女孩子千万别节省,一定要舍得打扮自己,尤其是你们这个年龄!把钱花到自己身上,钓个金龟婿,才是最有价值的投资!” 苗贝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舒畅妈妈气场太足,影响她发挥。 倒是一直有木讷之嫌的成辛,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阿姨,您太客气。阿畅才是出类拔萃的美女,在您的调.教下,知书达理,多才多艺,气质超群,还嫁了一位好老公。” 搁成辛看,舒畅妈妈虽然能说会道,但比起自己妈妈,还是小巫一只。 自己妈妈耍起花头来,那叫一个璀璨。 成辛经常事后恍然大悟。成辛妈妈多娇俏地倚靠在某处,吃吃笑着看着她的女儿缓不过劲的困难表情,还美其名曰:培养她识破多端心计,训练她人情练达。 舒畅妈妈一怔,马上眉飞色舞笑起来:“矮油!妹妹好会讲话,阿姨听了好开心!” 与舒畅妈妈你来我往、虚与委蛇了一会儿,舒畅妈妈欢天喜地地走了。 “艾玛。听你们说话都费老鼻子劲了,你们说得不累?”苗贝贝挎包一扔,褪掉高根凉鞋,夸张地喊出了东北音。 “习惯就好。”成辛微微一笑。 她想妈妈了。 盘腿坐在房间的木地板上——沙发太热,即使开了空调,仍旧是蒸腾得难以安眠,索性睡地板上,成辛开始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 “妈妈,你刚才跟谁通话呢?我打了三四回才打通。” “余……你,你爸爸!对!我刚跟你爸爸通话呢,你爸爸他去出差了。我关怀一下。” “余勒?” “切!怎么可能是他!你听错了!” “妈妈,你抢我男朋友?” “宝贝女儿,你明明知道我眼中的魅力大叔只有一位,还这样诬陷我。你居心不良!” “那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你跟我的余勒私下勾搭,都聊些什么吧!” “怎么能用‘勾搭’形容呢!我一直很冷面,很公事公办的,好不好?” “所以,你承认你刚才在跟余勒通话,并且不止一次了?” 成辛杀了一个大回马枪,成辛妈妈不提防,掉进了陷阱里。愣了愣后,笑骂成辛“小崽子,出师了”,却打死不跟成辛谈与余勒的私交,天马行空地东拉西扯,倒是把成辛想跟妈妈汇报的一天同城游的趣事都挖了去。 “我喜欢男人戴领结。戴领带有死板之嫌。”成辛妈妈分享她对男性的着装审美。 “妈妈不要多想。这只是一桩偶然事件。他需要找一位年轻女性,好激怒他的约会对象。恰巧回头看到我而已。我跟他,连对方的姓名都没有兴趣询问。茫茫人海,也不会见第二次了。” “乖女儿,凡事不要太早下结论哦。” 成辛吃吃娇笑,这个结论,她白天里刚刚下过。 暗暗盘算几秒钟,成辛还是咽下“木鱼声”有关的事情。儿行千里母担忧,妈妈本来就是个习惯疑神疑鬼的,听到这等诡异的事情,岂不是惊得觉都睡不着了。 “替我向爸爸问好,今天太累,就不跟他说话了。” “好。” “哈哈哈,我怎么会真的不跟他说话,只是想再看一次你露马脚而已。” “你好狡诈!我喜欢!” 第45章 搞砸别怪我 夜半木鱼声之谜案总算露出真实面目,虽然木鱼声仍旧会影响晚上的睡眠,两个人却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第二天要陪同去游上海的唐华少临时有事不能来,舒畅约成辛和苗贝贝去一家网红甜品店,喝咖啡,吃蛋糕,外加冰淇淋。 蛋糕香甜美味可口;冰淇淋口味奇多,奶味十足。 精致的瓷白描金咖啡杯,在小托盘的陪衬下放上桌,高精钢小勺露出精致的勺柄,苗贝贝莫名觉得很激动。 白领,金领,职场丽人等字眼在头脑中乱窜。 在美丽的年华中,开始全新的生活,真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啊。 三个女人的会面,话题自然离不开男人。 成辛的男人已去,苗贝贝的男人未出,大家议论的中心,自然集中在唐华少身上。 “初见你家华少,第一印象是花花公子,接触下来,印象大为改观。可见你蛮厉害的,以后要跟你学驯夫经。” 第46章 门外的哭唱声 因为成辛欢乐非常的家庭电话,苗贝贝的心情正常多了。 她主动挤走脑海中对唐华少冷淡她的各种猜测,叠腿盘踞在一张椅子上,一小口一小口咬着一只可爱多,像看电视一样看着打电话的成辛,不时还跟着剧情笑。 等成辛的一通电话打完,苗贝贝正好啃完手中的可爱多。 “夏天能吃一根冰淇淋,真的好幸福。” “我的幸福是每天有三种水果任我吃。”成辛接道。 “说说你对房子的看法呗。”苗贝贝问成辛。 成辛托腮:“管他呢,先住着!” “出了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 “那可说不准。”舒畅妈妈主导性太强,苗贝贝总觉得她hold不住。 “有什么说不准的呢?你没看到吗?舒畅妈妈只是在利用木鱼声!估计连她自己也不相信木鱼显神之类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这套房子作为遗产,归属谁,还没有定论。我们这样冒冒失失住进来,会不会被殃及?” “我们不是没付房租嘛。” 想起来了,原来是白住。 苗贝贝顿时茅塞顿开:情形不对,收拾东西,提箱子走人呗。容易! 这会儿再看金色花纹的壁纸,能遮满一面墙的深枣红色厚料窗帘及陪衬的米白色纱质织花窗帘,苗贝贝心中充满甜蜜蜜。 它们都是上等好物。 既有品味,又充满品质。 平白让人增添对美好的向往和对明天的信心。 何况,还是免费得来! 苗贝贝疑云半去。 两个人正商议到楼下小区附近逛逛,熟悉一下寻常拔草的就餐地,成辛的电话响了。 “你爸妈可真黏你。” 对于一周一次电话的苗贝贝来说,与父母每天一电的频率,太显幼稚了。 成辛拿出手机一看,不是父母,却是余勒。 余勒特意赶在傍晚到来之前打电话给她们,就是为了避免她们夜里再次受惊。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昨晚听到的木鱼声来自楼上?”听完余勒的解释,成辛总结道。 “是。”余勒万分肯定。 “你怎么知道?你甚至在湘洲!” 同样是通过免提听到余勒的解释,成辛的第一反应是相信,苗贝贝的则是质疑。 “我通过内部系统,查到你们现在所居住的地址,曾有出警记录。 出警原因是有人举报,楼上楼下有两位老太,深夜不睡,敲木鱼扰民。” 成辛大咧咧点头。她本来就没把夜半的木鱼声往玄幻里想,这会听完解释也没多少感慨。苗贝贝深感莫名悬着的一颗心,重新安全地落回肚子里。 “你帮我们分析一下,要是这套房子作为遗产,归属未定,我们就这样住进来了,有什么安全隐患没有?”苗贝贝追问。她果然信余勒,胜过信成辛。 “是啊,是啊。我们才知道,原来舒畅有位伯伯,也在争这套房子。”成辛追加。她一贯信余勒,胜过信自己。 余勒条分缕析,头头是道,讲述事态结果取决于舒畅妈妈、舒畅伯伯各自的性格,之间的亲情认可度,有无文字遗嘱(目前看文字遗嘱无),租赁合同怎么写等,最后的结论是:你们赶紧搬家吧,花钱免麻烦。 面对这个神转折,苗贝贝表示接受无能。她似乎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刚从公司财务那里转到她手里,转眼又流进房东的口袋里。 “可,可,我们又没有交房租……”苗贝贝吞吞吐吐,言外之意是不白住,不是傻瓜吗? 余勒笑笑,想要再解释,忽然免提里传来有人喊他,声音又急又大,余勒便匆匆挂了电话。 成辛一直舒展的心,开始紧缩。 余勒要去干什么?出任务吗?有危险吗? 苗贝贝思量再三,觉得没有必要更矫情,便直言劝成辛:舒畅那么热情,舒畅妈妈那么热情,她们要是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是辜负了她们的热情,佛了她们的脸面? 成辛三心二意地听了几耳朵,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她的一颗心,一半以上还在电话的那一头呢。 苗贝贝哄着成辛,说余勒太忙,还是不要让他再为她们操心了,搬家、租房什么的小事,以后还是不要跟余勒详细说。 成辛觉得苗贝贝说的是,点头答应。 两个人下楼熟悉环境,吃吃晚餐、议议八卦,回来洗漱,很快到了躺下入睡的时间。 若隐若现,果然飘来木鱼声。 笃,笃,笃。 无休无止,仿佛有耗不尽的耐心。 在一心求眠的人听来,却分外聒噪。 苗贝贝辗转反侧,影响得成辛也无法顺利入眠。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在浓黑的夜里,看见对方幽幽反光的眼白被睫毛刷得一隐一现。 “听说噪音听久了会习惯。”苗贝贝怕成辛想起余勒的搬家建议,在黑夜里开口道。 成辛含混地“嗯”了一声,眯着眼正要昏昏睡去,忽然耳边雷声大作。 苗贝贝激灵之下,瞬间弹起,警觉四顾。 成辛睡意如潮水般褪去。 再听,原来是擂门声。 “咚,咚,咚。” 带足愤怒。 苗贝贝吓得扑向成辛,扑了个空。 成辛已经起身去开大灯。 “辛辛。不要去开门!” “我不开,就去看看。” 成辛抄起电话,怀着大无畏的精神,靠近过道厅的大门:“谁呀?” “老太太!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白天上班很辛苦,晚上需要睡觉!求您歇歇,还我们一夜安静吧!邻居们实在吃不消了!” 门外粗犷的哭唱声,内容实诚,形式滑稽,差点哭笑成辛。 “门外大哥,你敲错门了。”成辛凑近门缝,朗声说道:“302的老太已经离世,如今已经借给别人住了。” 如诉如泣的哭声陡然止住:“噫?哦!谢谢!” 苗贝贝轻手轻脚站在成辛背后,竖着耳朵倾听。 门外响起由近及远的“蹬、蹬、蹬”声,想来是砸门大哥去了楼上。 果然,不多久,“老太太,求放过”的哀唱又演了一遍。 轻重缓急,抑扬顿挫,余音绕梁,透出莫名的喜感。 成辛与苗贝贝简直听乐了。 只是,似乎没有得到楼上的任何回应。 木鱼声稳稳妥妥,继续笃笃笃。 第47章 魔都心愿 夜半木鱼声虽然仍旧会影响晚上的睡眠,但已经不再造成任何心理压力。 舒畅的伯伯与舒畅妈妈的房产纠纷并没有影响到成辛与苗贝贝的日常。至少眼下没有。 第二天,也即周日,上班报道前的最后一天,原计划代老婆陪同去游上海的唐华少,临时有事不能来。地主婆舒畅便约成辛和苗贝贝去一家网红甜品店。 坐着聊,代替走着看。 喝咖啡,吃蛋糕,外加美美嗒的高容颜冰淇淋。 网红店布置得很文艺,处处移步换景,很适合拍照发微信。 蛋糕香甜美味可口;冰淇淋口味奇多。 精致的瓷白描金咖啡杯,在小茶杯托的陪衬下轻放上桌,高精钢小勺露出造型细致的勺柄,苗贝贝莫名觉得很激动。 “职场丽人”、“精英生活”等字眼在头脑中乱窜。 在美丽的年华中,去陌生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真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职场混了两年的舒畅很热衷向两位菜鸟分享经验,奈何苗贝贝似乎更感兴趣议论男女。 成辛的男人已离开,苗贝贝的男人未出现,议论的中心,自然集中在唐华少身上。 “初见你家华少,第一印象是花花公子,接触下来,印象大为改观。可见你蛮厉害的,以后要跟你学驯夫经。” 苗贝贝不觉开启“拍马”模式。 舒畅淡淡一笑:“还行吧,略有心得。” 舒畅刚要将话题往职场上拐,又听苗贝贝问:“可否先传授一二?” 舒畅一时犹豫,拿不定主意是说点什么,还是不说什么。最后决定:“等你找到男朋友再来问我好了。” 苗贝贝内心骂了一声娘,脸上仍笑笑的。 舒畅如愿开讲,说起自己的上班经。 据舒畅说,她的职场经历权当做负面教材。 她进公司后,分到行政部,摊上一位本事没有,只会溜须拍马的上司。 拍马上司每逢从上司那里受气,必定加倍返还给他们这些属下。属下辛辛苦苦做出的工作,却被他轻松抢功。 部门别的同事都暗中忿忿不平,只是她,因为年轻气盛,表现得更明显。 终于,too young、too naive (太年轻、太天真)的舒畅在一次被栽赃中爆发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平时在下属面前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拍马上司蔫得流畅无比。 他期期艾艾,低眉顺眼。 舒畅痛快地扬眉吐气一回,以为以后将开启全新的职场新气象。 严格来说,她“以为”的没错。 的确开启了全新的职场气象,却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美好。 拍马上司找到了虐待对象,而且变得更加谨慎。 舒畅便成了部门内的特殊存在。工作时,什么难搞,给舒畅做什么;发福利时,什么没人要,给舒畅什么。 被穿小鞋的窘迫生生激发了舒畅的创业热情。 她没有像拍马上司以为的那样顶不住、主动撤离,而是上班的同时,开始创业:开淘宝服装店。 因为审美眼光好,文字抒情,待客热情,舒畅的小服装网店一路销路递增,一年后,斜杠出来的兼职,收入反而超过了正职。 “你都怀孕了,还耗在公司里受气?”苗贝贝质疑。 “我都熬两年了,凭什么放弃?就是走,也要等拿到生育福利后再走!” 成辛默不作声细品咖啡和蛋糕,心不在焉地听着俩人的谈话。忽然噎得吐不出,咽不下。 网红糕点店的门开了,领结男出现了! 身边跟着个娇俏、玲珑的短发小个子女生。该女生明显不是昨天在德国餐厅里的那位。 领结男十分宠溺地带领短发小个子女生去柜台,任凭她挑选品种,春风满面地付款。拎着漂亮的外卖袋,两个人你侬我侬地走出店门。 “喂,你快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舒畅与苗贝贝异口同声对着成辛叫。 成辛舌头一吐,坐直了身体。 刚才,她还真的怕领结男看到她,再出其不意地利用她一回。 孕妇舒畅喝完她的鲜榨果汁,在椅子上扭了两扭:“实在不好意思,姐妹们,我好像需要回去睡个幸福的小午觉。错过今天要熬五天。” 成辛和苗贝贝,一人握一支单球冰淇淋,左右护驾,走在舒畅两侧,护送她出店门,下楼梯,出商场,坐上出租车。 目送舒畅坐的车并入车流,苗贝贝感叹一句:“啥时候我们在这个城市,想打车就打车,就太幸福了!” “会的!” “不容易啊。起步价16元,动则几十,多则上百。够我们吃几天的了。”苗贝贝微微叹气。 “打起精神来,明天去报道呢!” 成辛脑海中回忆着魔都商场内人流如织,商场内的餐饮店比服装百货门店还要多,目光无论扫过哪个餐饮门店,都觉得馋虫大动,口水要靠吸着才不流出来。 “等我赚了钱,要吃遍魔都!” 两个人说着碎话题,回头告别球状的商场。 它叫美罗城。 位于徐家汇商区,隶属于徐汇区。 成辛心里默默念。 仿佛这样刻意一记,就能传神识给遥远的某个人。 一路溜达,两个人回到所在小区、所在楼宇时,已经是下午过半。 “你留意到了吗?我们的小区没有小区名!” “有!它的名字是:零陵路289弄!” “啧。”苗贝贝笑出声。 恰逢一位胖胖的大婶从楼梯上走下,看见苗贝贝这一脸璀璨的笑容,还以为是冲她打招呼,便也和蔼可亲地点头笑着回应。 成辛想着远亲不如近邻,便随口寒暄:“阿姨好,我们是新搬来的302。” “巧了,我是402!正好是你家楼上!” 成辛与苗贝贝顿时笑容一僵。 按照余勒提供的消息,夜里木鱼敲个不止的,可不就是402吗? 苗贝贝眼珠咕噜一转,欺负胖大婶看上去不大精明,话里套话地问:“您夜里,睡得好吗?” “好呀!一觉到天亮!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胖了。” 大婶像是很寂寞,见到热情的笑脸,分外坦诚。 “大婶真是心宽。” 大婶嘎嘎一笑,有意识地将手中拎着的两袋垃圾离两个女生更远一些。 “就是有点潮。”大婶临走,补了一句。 不对呀,四楼还会潮? 第48章 余勒的首次出任务 成辛刚想追问胖大婶,不巧楼道里又走下一人。 新来的人打破了原先的平衡,胖大婶以为偶遇的搭讪已经结束,自己欢快地扭动着胖身子下楼了。 新下来的路人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属于大街上寻常可见的路上模样。 成辛刚与那人擦身而过,就忘了他的长相。 开门进房间,换鞋换衣,苗贝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觉不觉得刚才跟我们说话的大婶,神情有点奇怪?” “奇怪?”成辛重复着询问。 “嗯!感觉像个缺心眼!反正不像正常智商。” “我倒觉得她人挺简单善良的。” 成辛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人家开口跟她们搭话了。马路上常见的冷脸陌生人,可不会开口跟你说长道短。 “对我来说,你只是选用好听的词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成辛哑然失笑。 “昨天夜晚来敲门、像唱歌一样哭诉的人,为什么不白天去楼上敲门协调?”苗贝贝再次质疑。 “也许……是那人白天要上班?” “不是理由!下班后到家,也不过是晚上六七点。完全可以去敲门协商的。” 在苗贝贝的引导下,成辛不由思考。 “也许……曾经协商过,却是无果。所以,他夜里的敲门声才充满愤怒。” “可我们刚才遇见的胖大婶,分明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我换个词儿,和气好说话的模样。” “……” 成辛顿觉脑子短路。 “所以?”她反问苗贝贝。 “事出反常必有妖!”苗贝贝字斟句酌下结论。 “谁是妖?夜半敲门的男人?刚才偶遇的胖婶?还是蹊跷的不睡觉老太?” 苗贝贝凝眉思索,慎重开口道:“不行!我智商有限,脑洞不够,答题无能为力呀!” 成辛满头黑线。 苗贝贝压制住自己对谜底的强烈好奇,坚决不肯将“余勒”二字蹦出口。现在,余勒可是她白花花的银子的头号敌人! 因为出了湘洲就全方位拉黑了彭小帅——微信、手机通讯、qq、email,连年更的博客、月更的微博都没有忘记拉黑——现在连曲线救国的人都没有了。 正当苗贝贝六神无主,却见成辛嫣然一笑:“实在好奇,我们可以去楼上敲门。” 苗贝贝惊得说不出话:阿弥陀佛,她可不想扯进任何是非! “好奇害死猫!省省吧!” 成辛嘻嘻一笑:“知道啦,你不陪我,我还懒得去呢。” 因为第二天要去报道,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决定早睡。 准备好明天报道要带的材料,明天首次上班要穿的衣服,洗刷后躺下,两人连话都没敢深聊,各自酝酿睡觉情绪。 那时候才八点。 -- 眼看指针指向下午三点,胡乱将剩下的几口面扒进嘴巴,余勒边抽张餐巾纸边起身,准备趁着返回之前信号充足给成辛打个电话。 明天将是成辛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他还是操心很到位的。他甚至帮成辛查好了交通路线:四号线东安路上车,虹桥路3号口出站,左拐第二个路口直行300米,就到了她的公司所在办公楼。21楼,z蓝国际。 可惜才拿出手机,师傅张滨就开始内线短号紧急喊话:“出事了。快走!” 语句简洁到换个人可能就就听不懂。 不过余勒马上会意,跑步拎起东西跟了上去。 他钻进师傅已经发动好的破黑色尼桑车内,二话不说就打开电脑,想打开之前偷偷装的监控。 他们最近在追一桩人口拐卖的案子。 花了快2年的时间,跑了国内大部门的省市,终于于上月月中配合公安其他力量,在陈城收网。 余勒正是收网后的一个月才加入湘洲市刑警队。 原本后续的解救工作部署到各地的警力,市刑警大队不需要参加,只是,地处湘洲深山的一个自然村内,因为解救被拐妇女,当地村民与警力发生冲突,一位在一线奋战23年的老警察,被警用枪从背后击穿胸肋,当场身亡。 直到这会儿,有位民警才发现自己腰间的枪被偷了。 深山内的小村庄,顿时被当地公安机关列为重点观察对象,派警力围个水泄不通,同时,县刑警队很快将村子里的人排查一遍,可惜,在村民的彼此掩护下,既没有查到开枪的嫌疑人,也没有查到丢掉的枪支。 不得已,县刑警队向市刑警大队借调力量,排查嫌疑人。 听说涉及枪支,张滨决定亲自带队,当然,不忘带自己新收到的好苗子。他的徒弟余勒。 张滨带着余勒、白薇、付路平,一行人从市里做大巴车到县城,从县城做长途公交到乡里,从乡里舟车劳顿坐颠簸死人不偿命的四轮车到赵洼村。 赵洼村远看风景秀丽,近看白色垃圾成堆。 村子只有十来户常驻人口,多半是留守中老年人,有几位家里有年轻人的,也是因为近亲换亲的缘故,孩子智商不足以适应外界生活,才留在村里。 其中一家,有个名为赵大全的半傻儿子,二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 他的父母,连同几家族上的亲戚一同出力,为他买了一个媳妇。 那位不幸遇难的老民警,正是在解救“赵大全家的”的时候,被害身亡的。 张滨与手下们到了村子,提审嫌疑人之前,先是四处逛。 余勒走在村中坑洼不平的碎石路上,不用细细感受,就能感觉到来自各种角度的不怀好意的仇恨目光。令人陡然生寒。村民们看似木讷的表情下,鱼死网破的凶狠之情时不时流露。 余勒没敢跟成辛说他在出差。 张滨带人逛了两圈,开始从同行那里了解情况。 交底会,对张滨来说,开不开意义不大。 之所以开,多半是为了余勒。 余勒拎着他走哪儿带哪儿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倒是把会上听到的重点都记录了下来。 会后,张滨用手机浏览他记录的那些要点,倒也露齿一笑。 这小子,被白被他青睐。 原来,余勒除了记录了会上其他前辈的发言,还写了对那些前辈发言内容的个人评价,以及发言人的性格侧写。 第49章 我信了你的邪 在赵洼村呆了两天,除了转圈四处看,张滨没有接近任何一位村民,反倒从乡政府某位领导那里弄来一辆破尼桑,也不怕别人说他偏心,借到车带着3名属下到附近兜风。 兜完风放下白薇和付路平,只带着余勒一人,去10公里外的乡政府所在地吃一碗野味。 山鸡的肉盛进略有污垢的粗糙白瓷碗内,散发出直搔灵魂深处的鲜美。 余勒才偷偷擦了擦看上去干净度很可疑的筷子,张滨碗里的肉,已经下去了小半碗。 余勒夹一块大小合适的山鸡腿肉,放进嘴巴。 喷香,味甜,鲜美无比。余勒不由放慢咀嚼的速度。 “徒弟。有好吃的,要狼吞虎咽赶紧下肚为安。你永远不知道,手机在什么时候响起。” 余勒还纳闷张滨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美食当前,还有心情说长篇大论给自己听。回头一望:嗬,他碗已空! 张滨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看余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餐巾纸——许是用过的,皱巴巴的。 “师傅,再分给你一半?”余勒准备拿张滨的筷子夹自己碗里的肉,被张滨阻住:“我喜欢肉汤面条,已经吩咐老板下两碗,,你一碗,我一碗。再打包了七八十来份,给村里的同事们都解解馋。” 余勒加快吃的速度,倒不是受师傅的话影响,而是想起成辛明天将要去上班,他有必要跟她通个电话,以示“距离并不会稀释掉朋友的关心”。 肉吃尽,面上来。 张滨呼噜呼噜扒完,起身付钱上厕所。 余勒边吃边用手机查成辛明天会用到的路线。明明理智上知道成辛会查好,情感上仍旧不由想为她多做一些事,哪怕是无用功。 将查好的地址截屏,备用,还想着吃完面条抽空打电话,没想到刚咽下最后一口面,张滨短号就打了过来。 “出事了。快走。” 张滨没有解释,余勒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尽最快速地,抄起老板备好的打包肉汤与凉面,朝已经发动的破尼桑冲刺。 坐上副驾驶的位置,余勒二话不说,开始调监控。 其实,他跟随师傅张滨到赵洼村,并非只是闲逛,而是当天夜里就开始布点。 村子是个自然村,因为地处深山,这些年来,在外地有谋生支路的人家都已举家外迁,因此村子规模不大。 原本三十来户人家,陆续空了一半,如今只有十来户,也多是一户一口人、两口人、三个人的格局。像赵大全家一家6口的,算是独一份。 十来户的村子外围,守着几十棵高大粗壮的树,村子中间,有棵据说开村就在的大香樟树,枝繁叶茂,需要两三位成人合围才能围得住。 余勒就在这些树上,择视野好的地方,绑了十二台迷你摄像头。摄像头配有自用电源,可以随时利用程序连接,在电脑上呈现画面。 余勒坐在副驾驶上,努力调取的,就是这些画面。 张滨车开得有些猛,想必是自责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脱了岗。 余勒紧皱眉头。山区信号差。又因路途遥远,他并不能成功开打布好的视频点。 一个急转弯,张滨猛然刹车。 刹车带来的刺耳声忍不住让余勒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目光:好悬!再晚刹一秒,也许半个车身就冲出路面,出于惯性车直坠悬崖! 余勒脸色苍白。 其实,他早感受到师傅张滨的急躁情绪,也能从车的加速颠簸上读出隐约的危险气息,只是,他强迫自己信赖张滨。 这会儿再看张滨,额头汗珠都滴了下来。 “余勒。你会开车吗?” 张滨怀揣劫后余生的懊悔,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问余勒。 “会。” 余勒下车与师父调换位置。 生性细腻稳当的他,将余下1个小时的山路,开成了1小时50分钟。 “怎么样?” 一路一声不吭的张滨,下车就抓住白薇问。 白薇轻轻一笑:“就知道你会很着急,电话也不听人说完。这案子破了。” 余勒微瞠:破了?! “怎么回事?”张滨问。 “是这样的。差不多3个小时前,村里最年长的老人,来找您。我就是那时候给您打电话的。结果您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我想着,反正也没有紧急情况,就没再打电话给您具体解释。” 白薇跟余勒同龄,只是比余勒早三年入职。 同事们一直很好奇他们的头儿张滨与白薇之间的关系。可以看到的是,白薇是张滨撇不下的亲密同事。张滨走到哪儿,白薇跟到哪儿。 让人纳闷的是:张滨对白薇,那叫一个客气,就差开口叫“您”了。白薇对张滨呢,也是尊敬有加。一点儿没有情侣之间的亲密随意的味儿。 余勒入职才第二天,就被同事们起哄打探“张滨与白薇”之间的真正关系。 张滨听完白薇的解释,想发火又发不出。 “他人呢?” “回去吃饭去了。” 山里太阳落得早,农闲时节,村民们为了省电,晚饭吃得也早。 张滨重拳打在棉花上,想到自己火烧火燎,一路自责,还差点因为心魔撞山沟里,尤其这一切发生在徒弟余勒面前,心里的不爽直接写在脸上。一张脸蓝里泛绿,要多难看多难看。 “他说了什么?” 听完此问,白薇脸色立刻生动起来:“头儿,你一定想不到!村里的老头过来,是供犯人来了!” 张滨的蓝绿脸,顿时晴朗了一半。 “谁?”余勒忍不住插话。 白薇眉梢一转,轻轻扫一眼余勒,嘴角含笑:“赵大全的堂弟,赵大顺。” 余勒飞快看一眼师傅张滨,恰逢张滨也飞了一眼他。 虽然目光接触极为短暂,但交流的信息却异常明确:不信! 见人先露三分傻笑,口水随时顺着嘴角往下淌,衣服歪斜都不自知。要说这个赵大顺有本事从民警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枪?鬼才信! 张滨微微一顿,对着白薇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白薇信信满满地等着他表扬句“不错”,没想到却等来一句:“我信了你的邪。” “你说什么?” “我信了他,就邪。” 第50章 直觉 白薇两眼向上翻,露出一个“无可救药”的无奈笑容。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也不信,可奈何人家确实偷技一流。” “你的意思是说,赵大顺当场演示给你们看了?”张滨追问。 “是。” 白薇娓娓道来。 赵洼村的族长颤巍巍柱着乌亮的竹节拐杖,瘪着仅剩两个黄长牙的嘴,前来找刑侦队的头儿。 就料定空口无凭,人家未必信,所以才把人证也带上。 口水顺着口角流的赵大顺挠着一头肮脏的乱发,眼珠东转西转,表情却一点没有好奇的影子。只有目光聚焦在人脸上时,才瞳孔一缩,像是猛然认出对方是谁,偏又一时想不起的,慢慢的,他嘻哈的笑容消失了,变成认真脸。 盯着付路平的脸看了三四秒,忽然哇啦哇啦叫着,扭头就走,边跑边回头,生怕付路平追过去的样子。 付路平很茫然。 他三十来岁,有家有子,容貌普通,工作踏实,勤勤恳恳,破案无数(噗,都是团队协作)。他自信,别的优点没有,记忆绝对可靠。 他敢保证:他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赵大顺。 全场感到哑然失笑的时候,瘪嘴老汉赵族长开腔了:敢问这位当差的小哥,你的钱包还在吗? 付路平手往屁股口袋一摸,脸顿时绿了。 全场刚才还嗤笑的人,纷纷严肃起来。 赵族长操着漏风的口音,劝大家莫慌、莫怕。赵大顺“这儿有问题”,赵族长敲着脑仁儿,说道。 赵族长说,因为赵大顺脑子有问题。村民们心疼他,拿他当孩子一样宠,但凡有点好吃的,都愿意给他吃。为了逗他,常把好吃的藏在身上让他找……久而久之,赵大顺反而练成一身“奇功”。 在事实面前,大伙只得信服。 “枪呢?”张滨伸手,向白薇讨。 白薇两手一摊。 “什么意思?” “意思是,因为赵大顺脑子有问题,没法有效沟通,所以,现在其他人没法问出来枪去哪儿了。” 张滨眼一横。 白薇不禁吐吐舌头。 话说他们的这个头儿,只有在办案的时候才备受属下尊敬,一破案,就成了可以随意拍肩膀的大兄弟。 “人呢?”张滨大剌剌甩开步子往临时帐篷搭成的办公室里走。 余勒左手、右手拎了七八十来分鸡汤和冷面,胸口斜挎着电脑包,紧跟在张滨身后,弯身进临时办公室。 大伙起身欢迎余勒,比欢迎张滨还热情。毕竟已经案件半白,且余勒手里有吃的。 大家接过凉面和肉汤,在简易办公桌上,哧溜哧溜吃起美味来。 只有白薇不紧不慢紧随其后,听闻问“人呢”,马上心有灵犀地回答:“也跟随族长回家了。” 张滨顿色脸色如霜:“重大嫌疑人也可以放回去?” 白薇无奈:“他这儿有问题,跑得还贼快,我们三四个人,像逮兔子一样逮他,累得都脱锭了,别说抓住他了,近身3米都没有! 我们要求族长骗他过来,可族长扑通一声就跟我们跪下来了,求我们放他回家吃最后一顿饭。 我们能怎么办? 当场击毙吗?” 张滨脸色暗沉到无以复加:“那就把老头和小子一起拘起来!” 白薇嘟起嘴吧。 一直到张滨转身找别人的岔时,她才嘟嚷一句:“人老头都八十多岁了,走路说话都颤巍巍的,再说了,我们的人不是还围着村子的嘛,又跑不了。” 余勒解放双手后,找个没人的角落,坐在条凳上看电脑。 偷装的监控画面一一打开,快退,不时有老人、稚童、飞鸟或土狗从画面里快闪而过,反复过滤了两遍,没有任何异常。 不知为什么,余勒总是觉得不安心。 张滨也被不安侵扰着。 没有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张滨两手叉腰,环顾四望,对着呼噜呼噜狼吞虎咽吃面的同事,实在有些不忍心让这些馒头、泡面吃了四五天的汉子们立刻跟他走。 “余勒!你跟我来!”一回头,看见茫然思索的余勒,张滨喊道。 同时,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听,只管留言:“我到赵大顺家看看去。” 赵大顺住赵大全家隔壁,说起来,跟赵大全一样,是族长的孙辈。不同的是,赵大全父母双全,而赵大顺父母双亡。 张滨所谓的去“赵大顺家”,其实就是去族长家。 赵大顺与族长,爷孙俩,共居两间老瓦房,一间爷孙俩一起睡,一间当堂屋,存些粮食、农具、杂物,顺带待客。 才走到村中,就见一只大黄狗朝他们狂吠。叫声响亮,惊起大香樟树上落脚的鸟,呼啦啦飞起一片。 余勒跟在一边扣门,一边扬着嗓子喊“老伯”的师傅张滨后面,空气中弥漫着柴烟与饭香味。 叫了两声,无人应答。 周围邻居,也没有一个探头探脑的。 那时候已经是山里的五六点钟,光线已经昏沉。 余勒不觉摸了摸腰间从枪械室里登记领出的“小砸炮”,像他这种技术人才,又是半路出家,寻常的师傅肯定不许他借着出任务摸枪,但张滨可不是寻常的师傅。 之前的不安,此刻反而肃静下来。 余勒目测距离,瓦房进深五米左右,瓦房门口到院子门口进深八米左右。而他的小砸炮在25米距离上,能射穿2毫米厚的钢板、7厘米厚的木板、4厘米厚的砖墙、25厘米厚的土层。 张滨才没准备院门口一直叫到老汉来开门。 他亲亲热热喜滋滋地喊着“老伯,我们进来了”,拔脚就往院子里走。 余勒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下是应该跟得紧一些,还是松一些。张滨也没有给他更多暗示。 余勒便自由发挥,落后张滨三四步。 院子空落落,一目了然,没有障眼的堆积。 三五只鸡在悠闲地吃食。 余勒正四处观察,忽见张滨回头,压低声音,急促地对他说:“拿手机喊人!”同时使眼色让他走开。 余勒顺着目光,看到院子偏处有棵单臂难以围合的树。 师傅张滨的意思很明确,让余勒躲到树后。 余勒压住狂跳的心跳,一边快步朝院中的树移动,一边短号呼白薇。 “坐标族长赵老伯家,紧急呼叫后援。情况不明,目前安全。” “我们这就出发,两分钟后到。让队长稍等。” “明白。” 余勒轻喊师傅等2分钟,可师傅没打算白白等候。 第51章 不能证明的猜想 张滨弯腰捡起蹊跷遗落在瓦房门口的乌竹节柺杖,靠着墙体掩护,伸臂利用柺杖戳开半扇房门。 门吱扭一声开了。 屋内仍旧静悄悄,然而淡淡的血腥气却弥漫而出。 老房子窗户小且少,屋内又没有开灯,极为昏暗。张滨够机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麻溜地就扔进了屋子。 随即,分秒不浪费地声东击西,胳膊肘拐开靠近自己的那扇门的同时,借力一步后背靠上已开的半扇门,手摸在腰上,随时准备拔出藏在衣服内的枪。 手机手电筒够亮,却不够广。 张滨早已来回几遍扫过依旧大片处于昏暗中室内空间。室内依旧是纹丝不动的沉寂。 像族长家这样的贫寒老房子,房子内的灯基本只有一只,居中吊在房内,开关是老式的拉线开关,多在门后。 张滨靠着对老房子的熟稔度,伸手就拉亮了屋内的灯。 室内的一切,顿时曝光在暗黄的灯光下。 张滨瞬间怔住了。 一颗心铅化,下坠。 停了三四秒,他强行将目光从床上移开,很快聚焦到房后墙三分之二高度的小窗上。 因为是夏天,窗户是开着的。 张滨却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从那里窜了出去。 余勒站在院子内树侧旁,内心既焦急又镇静。他追随师傅的身影,记下师傅的反应,同时不忘观察四周。 透过矮旧瓦房的屋顶,屋后的三两颗竹子的树梢兀自晃动。 “师傅!” 余勒低叫一声。 他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师傅从后窗跃出追什么人去了? 再看瓦房内露出了亮光,余勒便纵身从树旁跑出,准备到房门口看是什么情况。 张滨耳听余勒叫他,便退出门来查看余勒这边的情况,几乎与冲过来的余勒撞个满怀。 “什么情况?” 俩人异口同声向对方问道。 白薇他们,就是在这时小跑进院内的。 “什么情况?” 后援团们问。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守住屋门口,保护第一现场。你,你,还有你,跟我到房子后面看看去。” 张滨也不回答,只纹丝不乱地排兵点将。 第一现场?! 众人神色均一沉。 大家都知道,“第一现场”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守在门口。” 没被点走,白薇将气撒在余勒身上。余勒便乖乖在门口充当警卫。 白薇才进门,很快又出来了。脸色很是黯淡,默默拨通法医的电话。 就是十来几分钟前,她跟队长还保证没事儿,还嘲讽队长的“都拘起来”。这会儿她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 张队带人排查了一圈儿,别说可疑人影,连人影都没见一只,又折了回来。 在张队的安排下,两名法医,两名技术员,四人组队,对屋内的现场进行侦查。张队是编外,余勒就近旁观。 法医的任务相对技术员而言,比较简单。初步做过族长与赵大顺的尸表检查后,带着尸体走了,拟回解剖室进一步检查。 技术员几乎一寸一寸翻检案发现场的所有。 张滨脱下手套,碰碰余勒,示意余勒跟他到室外去。 张滨只是郁闷得烟瘾犯了,另外,反正抽烟也是闲着。闲着也是闲着,拉徒弟出来聊个天,解个闷,顺便提点一二。 本着这样的想法,张滨问余勒:“你怎么看?” 余勒一直在看,也一直在想:“师傅,现场看上去很明确,脑子有问题的赵大顺本能感觉到异常,估计情绪比较激动,失手用菜刀从背后袭击族长爷爷,一刀致命。倒也符合之前对他准头较准的猜疑。 事后他或许吓坏了,头脑简单的他,决定用同样的方式惩罚自己,于是挥刀朝自己身上乱砍,砍中颈总动脉,身亡。” 余勒说完这些,神色犹有迟疑。 张滨想,这徒弟果然头脑清晰。 据现场发现,各种证据指向的就是这种猜测。 “但是,你个人怎么看?”张滨饶有兴致,喷了几个烟圈。 “我没有证据……” “只管说。我不是外人。” “我们之前选点布摄像头,12个,重点防范有人进山,其中一个,画面显示被一只中型猛禽叼歪了,只能监控到半个天空。 无独有偶,还有一个监控器前,被放了一只死老鼠。相邻两只监控的失效,等于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族长家,正处在无效监控的中间区域。 换句话说,如果有什么人从族长家附近逃向深山,我们不会看到。 理智告诉我,这是两件偶然事件,可心里,总是不安。因此,我特意调了两个失效监控捕捉到的最后有效画面,结果我发现,毁掉监控的,是同一只鸟。 确切地说,是一只凤头苍鹰……” 余勒正说得起劲,忽听付路平在屋内喊张队。 听得很专注、专注到夹在指间的烟都忘了抽的张滨拍拍余勒:“呆会儿接着讲。” 付路平有个惊人发现。 在粮食囤外,垂了一根不仔细很容易就遗漏掉的浅色细线。机缘巧合,他扯了一把这根随风飘荡的线,结果意外发现线的另一头别有玄机。 顺藤摸瓜,小细缝纫线连着一根隐藏在粮食囤内的细绳子,而细绳子的另一头深陷粮食囤中,用力拉扯,竟然拉出了之前被偷走的枪械! “没道理!”余勒一个忍不住,脱口而出。 付路平带着手套的手,货真价实地举着一把64式手枪,那的确是身边刑警的标配枪支。 众人目光皆扫向余勒。 “啥意思?”付路平一贯好脾气,温和反问。 “当初警犬来过的,就算是藏在粮食垛里,也没有道理闻不到!” 狗嗅粘膜的面积约是人类的四倍,其嗅粘膜内大约有两亿多个嗅细胞,是我们人类的30-40倍。换句话说,狗的嗅觉能力比人灵敏100万倍。 而警犬,又是狗中的佼佼者。 根据衣服物品、血迹,甚至汗迹、足迹等等味源,进行鉴别和追踪简直小菜一叠。区区一垛粮食,怎么能挡得住警犬的灵敏嗅觉? “那……”付路平晃了晃手中的64式,无言地朝张队苦笑一下。意思是,铁证如山。 “有没有可能是丢枪的同事,从枪械室领回来后,其实并没有摸过枪?至少解释通了警犬的纰漏。” 白薇开脑洞。 余勒虽然没有再说话,却是明显不服的表情。 一行人目光集中到张队脸上。 “回去开会讨论!” 好吧,当领导的说话就是谨慎。 余勒低头看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钟。再打电话或发消息给成辛,怕是来不及了。 第52章 入职了 成辛躺在仅铺了一张席子的地板上。 今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人是她。 睡觉易惊觉的苗贝贝反而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和着楼上隐隐传来的木鱼声,让成辛心中的惆怅显得越发孤独。 在她人生的重要转变发生前,余勒竟然没有丝毫表示! 她跟他才分别不过四五天! 说什么友谊永不褪色!说什么陪伴永恒都在! 成辛悄悄转头,用枕头吸走流出的眼泪,无声地叹口气。 算了,睡吧。 笃,笃,笃。一声,一声。像是撩拨她脑海中绷紧之弦的无形手指,张狂恣肆,充满挑衅。 成辛真想也去砸门——就算不能止了这恼人的木鱼声,至少泄了心中淤积的愤怒。 这样头脑一片清醒,心中了无睡意,不知熬到了几点,终于昏昏睡去。 第二天,在苗贝贝哼着小曲儿的各种忙碌中,成辛睁开眼。除了头昏脑胀,再没有第二种感觉。 还以为已经习惯了与余勒分手,人家才少关心一次,自己就这么脆弱不堪。要是哪天传来余勒恋爱、结婚的消息,会不会想死的心都有?! 好沮丧,好绝望啊。 不行! 一定要振作! 一定要摆脱余勒! 一定要赶在余勒恋爱前先恋爱! 想到这里,成辛浑身上下又充满力量,一个打滚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一脸坚毅…… 苗贝贝正描眼线的笔一顿,眼珠从左到右,追随成辛进卫生间。 是怪自己没及早喊醒她吗?苗贝贝猜度。可成辛又不化妆,向来清水洗脸,不过三分钟就搞定,哪里像她需要忙活半小时。 “辛辛,你还好吧?” 在小区门口分手,各奔东西两个不同的地铁站之前,苗贝贝一脸担心地问成辛。 “啊?” “你看上去很不开心,而且整个早晨都如此。你是担心入职吗?” “啊……有点。没事,我自己调整。”成辛挤出一个笑容,跟苗贝贝挥手。 她们住在大木桥路与小木桥路之间,向左跨过一条马路,是12号地铁线与4号地铁线;向右跨过一条马路,是7号地铁线与4号地铁线。 苗贝贝的公司,需要乘坐12号线;而成辛的公司,4号可达,可昨天她发现,7号似乎更便捷。 高德地图在手,再无城市是陌生的。 成辛走在不熟悉,却也没有陌生感的路上,混进人流,安检,刷票,进站,挤地铁,默默数站名,出站,换乘……一番周折,终于来到z蓝国际的大门口。 z蓝国际号称民营建筑设计公司前十,总部设在xx国际广场所在的5a甲级办公楼内,5a办公楼的一侧,有一条内街,两侧布置近十幢小体量的soho小三层。z蓝国际的六个分公司,就分布在那里。 成辛在前台的引导下,走进一间大会议室,与其他同一天入职的新同事一起,手动填写一份员工档案。 之后,各个部门派人领走了他们这些新入职的人。 据说,稍后,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将有一个专场的新员工入职培训。 成辛被一个笑容甜甜的行政小姐姐带领着,依次拜了各个山头的大神。随即,她吃惊地发现,z蓝国际的头头们,竟然那么年轻!不仅年轻,还都那么帅气! 好想问一句:婚否? 成辛莫名觉得:及早恋爱的小目标,似乎指日可待。 “你是我们公司仅有的两名专业写作人员之一,主要负责公司内的各种文案写作。包括活动文案、公司新闻、对外作品投稿润色、一年一度的作品集文字撰写、校对,年度人物采访等等,总而言之,所有跟文字有关,都是你们的工作内容吧。” 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三十岁的行政总监微笑着对成辛讲到。 成辛信心十足。既然有前辈带路,她绝对自信自己有能力跟上! “另外一名专业写作人员,正在积极招聘中。”行政总监依旧笑眯眯地温和补充道。 呃啊……原来没有前辈。 成辛努力将笑容撑下去。 “然后,我还需要告诉你,你们的部门经理目前还没有到位。相关的设计人员正积极从所内调配。” 所以? 她成辛其实是个全新部门的开山? “你不要害怕。有需要支持的地方,请不要客气,我会尽量支持。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真正上司其实不是我,而是公司的4个合伙人之一的梁总。因为梁总太忙了,正出差中,无暇顾及,所以先放在行政部,暂归我管。但是,业务上,还是要向梁总直接汇报的。” 成辛从行政总监办公室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按照套路,不是应该爱抢功的顶头上司、爱慕虚荣的小格局女同事、爱占女生便宜的色色男同事……什么的来一套吗?到她这里,怎么成光杆儿了? 成辛将身体坐直,坐在网管部门给她配的个人电脑前,想着,到底挑还是不挑“企业文化部”这个大梁。 足智多谋的余勒,适时出现在成辛的脑海中。 成辛赌气:就不问你,就不问你。 借着上厕所,成辛打电话给舒畅。舒畅还没听完,就噼里啪啦开训:“你傻啊。当然做下去了。做不出来成果,是理所当然。孤掌难鸣嘛。做出一星半点的成果,可不得了,功劳是你独一份啊。” 是这个道理! 从洗手间出来的成辛,镇定多了。 第一天上班,在迎新培训中安然度过。 尤其,在迎新培训中,不仅见了帅气又风度翩翩、风趣无限的之一合伙人,还见到很多美好的小鲜肉设计师。成辛端坐其中,仿佛重回大一。 下班的时候,成辛才发现,自己一天下来,居然说不全一个同事名。 工作位身边倒是有很多人,但绝大多数是网管部门沉默的男生。也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自成一派,对寄生在自己大部门的别部员工并不感兴趣,仅在引导见面中给个笑脸而已。 成辛随大流打卡下班。 走出很远,回头再看这幢5a甲级写字楼。天边风云变幻,霞光万道。在7月余晖映衬下,5a甲级写字楼挺拔伟岸,透出无比的沉稳感。 成辛一望钟情。 第53章 遵师嘱 成辛喜滋滋一路跋山涉水,回到住处,在小区门口奇迹般遇上更喜滋滋归来的苗贝贝。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成辛问苗贝贝。 “棒极了。我仿佛看到266.6块钱稳妥妥落进口袋。” 苗贝贝月薪8千。虽然每个月只有22个工作日,她更喜欢用30天来均这8000块。每天进账266.6元,哪怕是什么活儿都不干的周六、周日也如此。一想到此,就嗨到不行。 “你呢?”苗贝贝问成辛。 “抛开说来话长的那一部分,我感觉也不错。” “怎么感觉我更对‘说来话长’的部分感兴趣呢?”苗贝贝捉狭地笑。 因为有钱进账,两个人一致大方决定:走,奢侈一回,吃披萨去! 必胜客就在街拐角。 “瞧,必胜客,真功夫,麦当劳,kfc,千面小居,城隍庙小吃,蔡先生,盐城八大碗……”成辛扳着手指头挨个数附近的吃食店,满目精光,一脸沉醉。 “嗨,美女们!” 意想不到,舒畅的老公唐华少出现在小区门口。 他摇摇手中的车钥匙:“我接老婆圣旨,要带你们吃大餐庆祝从此翻开人生新篇章。刚停好车,正要给你们打电话。好巧就碰上了。你说我们得多有缘啊。” 最后一句,特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只说给身侧的苗贝贝听。 他有意无意走近,裸露的胳膊偶尔装作无心碰触苗贝贝的,见苗贝贝没有刻意躲开,不禁心花怒放。 “大餐,多少大算华少眼中的大餐?”苗贝贝语气里不无嗤笑。 她能感觉到,她最初认识的唐华少又回来了。这么说,游南京路、外滩的那一天,他是刻意冷落她的喽? 唐华少笑得很是爽朗:“怎么听上去,某人才上一天班,就财大气粗起来。” “你才大、粗呢。”苗贝贝反击。 “你怎么知道?!”唐华少一脸惊奇。 苗贝贝不觉红脸。 只有成辛,知道女生以纤细为美,傻傻地想着字面的意思。 唐华少心里有些兴奋,也有些失落。兴奋的是,她懂了他的反问;失落的,也是她懂了他的反问。 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嘛。 反正自己也只是孕期寂寞,并不打算真的长久背叛老婆。 苗贝贝有过,自然不会将他的来去看得太重,将来他也好全身而退。 唐华少正了正色:“大餐的意思是:你们随便挑!怎么样,够大——度吧?” “阿畅下班后过来吗?”成辛隔着苗贝贝,看向唐华少。 “她不。我妈妈讲究多,只好辛苦她老实窝家里了。” “哦。”成辛恢复目光向前的正常走路姿势。 唐华少心血来潮,忽然抄手撩起苗贝贝的耳边长发。指肚滑过脸庞的肌肤,滑过半个耳廓。触感细腻幼滑。唐华少怦然心动。 苗贝贝惊得一滞,严厉地瞥一眼唐华少,却没有发任何声。 唐华少的心顿时酥得不行。 他都准备好她呵斥他时的措辞了:看看你有没有耳洞眼,好送你个礼物。 然而苗贝贝惊归惊,却没有叫出声,分明是心中对他留有情意,不忍他难堪嘛。 唐华少想着师傅的教导,忍住进一步试探的冲动,忙让了让身,让自己离苗贝贝肢体远一些。 这叫欲迎还拒。 接下来,唐华少一直很老实。 苗贝贝不肯挑地方,成辛便选了必胜客披萨。 理由是,她和苗贝贝本来就是要去吃披萨的。 唐华少哑然失笑:真是个不会趁机敲竹杠的傻姑娘。琢磨了一下虚报费用、昧下几个私房钱后穿帮的可能性,唐华少更老实了。 这顿饭,在成辛看来,吃得很饱足;在苗贝贝看来,吃得很平淡;在唐华少看来,吃得比不吃还饿。 苗贝贝分明几次凤目含情扫过来,可,遵师嘱,他必须停止撩。好让被动化主动。 饭毕,苗贝贝满以为唐华少会建议大家一块散个步,没想到,他竟笑笑地,干脆利落地,挥手告别。 目送唐华少风流倜傥地挥手转身,再回头,再挥手,再转身。好像依依不舍,又好像仅出于礼貌。 苗贝贝忽然有些气恼。 她扭转身,一把拉过正挥手的成辛,语气不善地道:“行啦,别深情款款了。” 成辛一脸哭笑不得。 怎么挥个手道个别就成了深情款款? “嗳,嗳,第一天上班,遇见有眼缘的没?”苗贝贝积极转移话题。 “呦。大婶!”成辛惊喜发现熟面孔。 迎面,402的胖大婶出门来倒垃圾。她生活倒挺规律的。上次楼梯里遇见她,约是这个时段,也是出门倒垃圾。 苗贝贝错听成“有,大山”,忙问:“外国人?” 成辛回:“楼上呀。” 苗贝贝:“没听说过!属于哪个国家?” 成辛:“……” 因为苗贝贝一直拖着成辛追问,使得成辛没法分身跟大婶进一步说话。胖大婶看上去是个勤快人,脚步不停地朝垃圾房走去,只留给成辛一个露了不止八颗牙的笑脸。 “欧美?亚洲?非洲?” “你在说什么?” “说你刚才说的啊。” “我刚才说了什么?” “……” 苗贝贝翻白眼。 成辛一头雾水。 咳,ng,重来! -- 唐华少饭后选择直接回家。 师傅说了,不老实之前,必须非常老实。 舒畅正在唐家母亲的照顾下进餐。 六人餐桌,摆了七八样配色鲜艳清爽,一看就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在婆婆诸如“三代单传”、“不要怕胖”、“吃得好胎儿才会营养好,才会健康好带”之类的碎碎念中,舒畅正如娘娘一般进食。 唐华少陪坐,又少吃了一会儿。 吃饭完,唐华少搀扶着舒畅,进了他们的卧房。 这套房,虽是平层公寓房,却面积巨大,算是唐华少家境殷实的佐证。仅卧室-卫浴间-书房三合一的套房,就有2套。父母一套,小年轻夫妇一套,另有一间阿姨房。 进了卧房,唐华少装作无心,将口袋的物什掏出放在桌上,自己去换居家服,特意磨蹭着去蹲了个假大便。 他笃定期间妻子会偷偷查看他的钱包。 钱包里,他有意放了晚餐的账单。 弄了点声响后出卫浴间,随口汇报晚餐的情况、花销,却绝无主动出示证据的意思。 师傅说,这叫真真假假,趁机混淆,骗取深度信任。 换句话说,有证据时绝不主动展示,只主动制造机会让对方暗中发现,达到让对方对自己的话产生习惯性信赖的最高目的。 “哦!”唐华少一拍额头,无奈地苦笑一声。 “什么?”近来万事如意的舒畅,心情大好地反问。 第54章 定是前世回眸千万次 唐华少苦笑着摇头:“我忘了把你给她们的礼物送出去了。瞧我,只顾想着早点回来陪你吃饭,竟然把锦上添花的事情漏做了。” 舒畅不以为然:“忘了就忘了吧。本来我也没想起送,还不是你的主意。” 原来,前一天,唐华少亲昵地坐在舒畅身旁,随手摆弄着她的那些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的首饰品,随口说道:“这些便宜玩意儿,老婆还是不要戴了。等你生了娃,趁机向我妈要几件真正的珠宝首饰。偷偷告诉你,她藏着十几套呢。” 舒畅其时正认真剪眉型,随口“唔”了声。 唐华少像是忽然想起:“与其白白扔掉,不如送给你那俩同学吧。一举两得,增进你们小姐们间的感情不说,还节省我们的交际费用。” 舒畅也没放心上,随后又“唔”了声。 唐华少便自己挑拣起来,同时自言自语:“这个丑,送这个!这个配不上我老婆了,送出去。”转眼挑了七八样。 “你干什么!”舒畅放下眉剪,朝唐华少一声吼。 “当然是致力于清空你这些便宜玩意儿,好开口跟我妈要大件儿啊。” “你要得过来吗?” “必须得要过来啊!你都是孩子她妈了,得往尊贵的路子上走!” 舒畅扑哧笑了:“悠着点,慢慢送。送多了就不值钱了。” “老婆说得是!” 舒畅想起“能干”的苗贝贝,还曾疑心老公唐华少闻到骚味来诈自己的宝贝。这会儿见自家老公不过是敷衍着完成她接待同学的任务,而且连送礼这样攒人品的事情都忘记了,可见老公心里根本没有那个眼神飘啊飘的苗贝贝。 毕竟,那些被老公冠之以“便宜货”的首饰,不乏四位数的,最便宜的,三位数还是要的。 舒畅笑颜如花地安抚老公:“明天我路过成辛公司,跟她约了中饭。到时候我送吧。” 唐华少心里那个急:“老婆,这种不值得一提的烂芝麻小事,还是别记挂在心了。” 幸好舒畅心情好,想着婆婆五位数甚至六位的珠宝,有些走神,便也没有再坚持。 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成辛在大众点评网上搜到一家在公司附近、口碑好、价格又能承受的吃食店,坐等舒畅路过。 舒畅明明连肚子都没有显怀,走路却稳了八度,连快走都不肯冒险,一步一步稳妥妥地踱了过来。 “你领导见你这样走路,着急吗?”成辛忍不住笑问。 “急!我看他已经快急出心脏病了,尤其他老婆结婚十年肚子还瘪着,估计见我更着急了。” “你现在在部门的待遇怎么样了?” “差!差到惨绝人寰,只差把我的办公桌搬出部门,扔到过道了。”舒畅说得气定神闲。 想到自己孤单单独撑一个部门,一个上午找不到可以说半句话的人,成辛对舒畅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怜爱。岂料舒畅慢悠悠补道:“哎,谁让我仗娃总请假呢。自从42天发现有孕,我差不多一直在请假吧。” 成辛艰难咽口茶水。好吧,她自作多情了。 “据说这家‘很高兴遇见你’是作家兼赛车手韩寒开的。”舒畅环顾四周,跑个小题,很快又言归正传:“讲真,我很高兴有劳动者保护法;转眼一想我大小也算个小老板,顿时又很介怀劳动者保护法。” 成辛眨巴着眼睛,露出轻微的茫然。 “谁能想到,在我怀孕的艰难时期,网店的销路却更上一层楼。之前我老爹帮我打包、填快递单。现在老爹忙不过来,加上要抽时间学习照顾产妇,网店迫不得已要招外人了。” 成辛眼睛一亮:“阿畅你真棒!” “所以,我特地过来跟你说件事……” 原来,舒畅已经招聘到一位目测吃苦耐劳的来沪务工人员,是舒畅妈妈从保姆、月嫂中介挖到的廉价宝贝。 该员工没啥文凭,进不了大公司,初来乍到,倒不求工资怎样,但求包住。舒畅要说的那件事是,可不可以让那个新来的员工跟成辛她们挤一挤。 成辛手托下巴:“这个自然可以。我看我跟贝贝还是再找个住处吧?” “不!千万别!”舒畅劝阻:“一是我爸妈不信任外人,万一这新员工夜里搬空我的仓库呢。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二嘛,这个新员工也是有要求的,不仅包住,还得有人同住,说是胆小,不敢夜里一个人睡一套房。” 接着,有备而来的舒畅展示了她能干的一方面。她说她将买两张双人床,一张放在成辛与苗贝贝的房间,供二人使用。另一张,放在目前的仓库用房,供那个新来的员工和存货共用。 “你跟苗贝贝只需要付水电煤、物业、保洁等费用就好,不用另缴房租。算是我感谢你们帮我看家。” 成辛:“我是不是应该先跟贝贝商量一下?” “我已经打电话跟她说过了。她可比你爽快。听说免房租,马上一口答应。喂,辛辛,我这房租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免的。到时候还请在余勒面前美言一二,省得这家伙老刺我。” 成辛有些不自在。 话说余勒已经多天没有联系她了。 果然男人的梦想清单里,没有长久爱一个女人这一项。 她自认为已经完成“彻底遗忘余勒、积极开展新生活”的心理准备,只差遇到一个有缘人。 为缓解听到余勒后应激产生的尴尬,成辛稍稍放牧眼光。小文艺腔调的“很高兴遇见你”里,特意用暗光制造情调。成辛猝不及防,在一面暗黄的氤氲气氛中,看见领结男面带微笑,风度翩翩走过来。 杀伤力1000。 一丝惊慌在成辛心头弥散。这家伙不会是认出自己了吧? 事实证明,成辛果然又自作多情了。 领结男风度翩翩走向的,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大美女。美女温润,气质如华,万一挑一。领结男路过成辛时,眼光拐也没拐一下。 成辛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这是前世回眸了多少千万次,才换来今生这样的偷窥机缘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成辛为领结男下结论。 第55章 恩威并重 掐着时间,眼看指针快指向12点45分,成辛不敢再延展话题,匆匆催舒畅快吃,快走。 “1点起是下午上班时间。”成辛为自己的捉急做背书。 舒畅隔着小长桌,亲亲热热用两手捂上成辛的脸颊:“还是这么积极守信!快去吧,我埋单。” 成辛不好意思再让舒畅破费,舒畅吃吃笑道:“跟我还客气!不是说好我们俩拜姐妹的嘛!” 嗯,大学时是有这么一段故事。 记得还是余勒追成辛的时候,才貌双全的余勒余魅都收割了成辛班众女的青睐,却迟迟攻不下成辛那颗傲娇的心。 余勒自然而然,想到找个内援。 经过一番分析,目光落到了舒畅身上。也难怪余勒选择舒畅。舒畅开朗、纯真、爱说笑,还内心正派,属于正经家庭悉心养出来的阳光女孩。 此外,舒畅有男友,不至于让成辛生隙;舒畅脸皮厚,牵线搭桥骗成辛毫无心理负担…… 就是在这种故事背景下,舒畅一会儿情谊深深,一会儿无厘头发作,非要成辛跟她拜姐妹的。 有“上班不得迟到、早退”这座大山压着,成辛急匆匆拜别舒畅。 临走,下意识扫了领结男那一桌。只见两人时而拊耳密谈,时而分开大笑,不要太投入。看样子,一时三刻没有分开的可能…… 那家伙,难道是个全职情感骗子?! 成辛被这个全新的结论吓得浑身一激灵,脚下跑得更快了。 一路疾行至z蓝国际,稳稳喘气声,成辛推门进行政部,不期然与行政人事总监撞个面对面。 “太好了!正找你呢!快,梁总出差回来了,你快去他办公室,让他见见你!” 成辛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凉了。 今天中午吃的火烤茄子,似乎调了浓浓的蒜汁。当时自己仗着反正没有说话的伙伴,吃得那个欢…… “快!抓紧时间!不然梁总不是被人拉走开会,就是又出差!”行政人事总监恨不得大变魔术手,把成辛立刻马上当下就变进梁总的办公室。 这个长相颇佳,学历颇高,看上去颇聪明伶俐的姑娘,怎么关键时候有掉链子的嫌疑?! “哦,哦。”成辛回过神,听说老板桌都很宽,口气什么的,应该过不去吧。 她飞快地奔向自己的桌位,拿起纸和笔,以及一份自己的简历,跟上行政人事总监,勇者无惧地朝梁总办公室进发。 行政人事总监在一扇紧闭的朱红质感办公室门前驻足,敛敛神,清清嗓,开始敲门。连敲门的神情都很专注,想来门内的梁总十分威严。带得成辛也不由紧张几分。 “请进。”门内传来一声应答。 稳妥妥的磁性男低音。 行政人事总监打开门:“梁总您好,这位是新招聘进来的企业文化部的文案,成辛。成辛,你进去吧。” 什么? 还有这种操作! 行政人事总监在门口简短介绍完成辛后,顺手把成辛推进办公室,自己抽身,关门,走了。 成辛有些傻眼。 梁总坐在u型布置的沙发上的最中央,抬首望过来。 确信是公司的四大老总之一吗?怎么可以这么年轻!又不是演言情电视剧,年轻的老总干吗还那么帅!关键是,好好的老板桌你不坐,坐什么沙发? 成辛移动脚步,几乎是一步一顿,挑定一个离梁总相对远些的位置,挨着沙发的边缘,坐了下来。 “梁总您好,请您过目我的个人简介。我毕业于……” 乖巧是成辛的基本面目,应对这样的面试时刻,游刃有余。 梁总认认真真来回看了三遍成辛的简历后,才把简历放一边。随手倒上一盏功夫茶,推至成辛跟前:“请。” 成辛适时闭嘴。 没有见大boss之前,大boss的人设是霸气侧漏、稳狠决绝型的。而眼前……身为六百人公司大老板,真的有必要如此谦和、文雅吗? 成辛在谦和与儒雅面前,慢慢红了脸。 说实话,讲话的时候她一直不敢太用力,怕口气飘过去。 这会儿纤纤素手,一手托,一手扶,端起小小的绿松石蓝功夫茶杯。轻啜一口,不辨甘苦,只觉得醇厚润滑。 “小成,我跟你讲讲我们新成立‘企业文化部’的初衷。”梁总开口。 成辛嘴角抽搐。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称呼她为“小成”。这么个不商量的称呼,总算喊出上下级的感觉来。 成辛端正一下身为下属的心,洗耳恭听。 梁总说,他毕业那会儿,建筑设计行业缝上一个好时代,蓬勃发展了十年。这十年里面,但凡是个建筑设计公司,都不愁没活儿干。 闷声赚大钱,是业内的普遍状态。 因为太好赚钱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打广告。只是本着一颗初心,尽力做好设计。 十年原始发展过后,进入了自律期。这期间,活儿是不难找,但已经有好坏之分。 之前原始发展期口碑好的,得到了大开发商的认可,跟随财力雄厚的大开发商在一二线城市开疆拓土,造出诸多地标性的超高层,新型商业mall,自身也发展壮大起来。 z蓝国际有幸属于这一波。 而目前,随着国家一再对商品房市场的调控,以及一二线城市商业开发接近饱和,行业进入萎缩期,活儿不再好找。好活儿更难找。 一些好的项目,需要几度pk,甚至长达一年的抢活儿时间,使出十八般武器,最后才得个“共同设计”。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技术出身的z蓝国际的4位老总才意识到品牌建设是刚需。品牌建设好了,既有利于开展业务,又有利于吸收优质人才储备。 “我们也是第一次做老板,没有前车之鉴,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最后将几个人的工作室,发展成了无六百人的设计公司。我们可以,我相信你们也可以。 所以,企业文化部的日常工作,我不会插手太多,人员我会尽快配齐,做得好,加薪晋升给福利;做得不好,连锅端也是有可能。一切看成果。” 说这些话的梁总很温和,很平静,甚至带点喜悦。深邃的五官在细框眼镜的衬托下,几分儒雅的书生气息扑面可感。 成辛瞬间死了莺莺燕燕的花心思,脸色跟着十分凛然。 “梁总,我将尽力而为。” 梁总微微一笑:“很好,有你这句话,我相信,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56章 小白 从梁总办公室出来,成辛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成辛,满心疑神疑鬼。 她似乎体会到“中蛊”的感觉。 要知道,她从来不是热血之人。虽然聪慧,却从不主动磨爪子,属于总在养精蓄锐的那种人。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而养。 可刚才,在梁总面前,她却鲜有地热血一回。更奇怪的是,梁总分明没有慷慨激昂,他只是淡淡地那么一说,她就不由自主热血沸腾,准备披荆斩棘、筚路褴褛了。 成辛揩把虚汗。终于明白行政人事总监为啥像避瘟神一样避梁总了。 成辛两眼茫然四顾,想抓跟救命草。 她倒不是心虚。毕竟文硕也不是凭空得来的,虽不才,笔下力道还是有那么几分。当年院报专栏一开开三年的人,放眼全院,也就她一个了。 成辛纯粹觉得心慌。那种在巨兽面前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驱使的心慌。 成辛想找个人问问,譬如一个年轻、帅气、纯技术出身的老板可能的短板是什么,一个说起狠话也波澜不兴神色如常的老板对下属绩效包容的底线在什么位置,对成果的期待时间最长是多久…… 不消说,理想的咨询人员是余勒。 可是,余勒是成辛的沮丧之源。 第三天了。余勒一定是故意在忽略她。 “啊嚏!” 成辛打个喷嚏。 “谁在想我?”成辛惯性脱口而出。 一直闷声不响坐成辛背后的一个男生噗嗤笑出声。 成辛扭头。 背靠背坐的男生也扭头。 两个人的目光在颇近的空间里相遇。成辛有些恼怒。直觉告诉她,刚才男生的那声笑,笑的是自己。 “对不起。你好,我是小白。” 小白伸出手。 “没关系。你好,我是成辛。”成辛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毕竟眼前的这双手也太脏了点。 “对不起。你好,我不是故意……” 小白看到自己伸出的一只手,赶紧又缩回,在衣服上蹭了几蹭,发现蹭不干净,讪讪笑笑。握手作罢。 成辛一脸不快,已经掩饰不住。 “不,不是诚心,不不……”小白卡壳了。 他内心已崩溃。 作为一名腻害的it,他熟悉的词汇是0和1,他哪儿应付得来什么同音、反义! 一声叹息之后,小白开始讲故事。 小白说,他刚从机房回来。成辛不再的那段时间,总部突然断网了。他去机房查看情况。发现是一只老鼠闯的祸。 老鼠磨牙,咬断网线。小细爪子大概伸进插头,结果自己被电死了。眼珠崩裂,浑身炸毛,让人印象十分深刻。 话说因为一切正常,小白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去过机房。缘何机房会有大老鼠,不得而知。许是从通风口下去的。 除了这只新电死的老鼠,还有一只风干了的老鼠。 奇臭无比的味道,就是从那只风干了的老鼠身上发出的。那只风干的老鼠只剩两层皮,筷子般长的尾巴挺得直直的。没办法,他只好找个塑料袋捏着老鼠尾巴把它们清理出机房。 扔完老鼠,低头一闻,鼠臭味犹在身上。 办公室没有淋浴可洗,也没有换洗衣服,小白无计可施,想到一个主意:爬上天台吹风去。 7月初的大中午,太阳已经有了几分毒辣。 小白站在48楼的楼顶,晒着大太阳,吹着4、5级的大风,喷嚏接二连三地打。 吹了五分钟,爬下天台,回到办公桌,才坐下,就听见身后一声喷嚏不算,还有那句人人打了喷嚏都会不自觉想起的一句话:谁想我了? 天哪,居然还有人真的信?还问出来? 小白不由噗嗤笑出声。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小心笑出声。”小白一脸歉意。 成辛早已身子往后列了又列:“你扔完老鼠没有洗手?” 小白认真看自己的双手:“我隔着塑料袋仍的,没有用手直接拿老鼠。” 成辛:“可……” “哦,你说这灰黑色的啊,这大概是机油。男卫生间的洗手液两天以前就用光了,阿姨似乎没有发现,一直没有添加。机油水洗洗不掉。” 成辛:“……” 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成辛琢磨一二,只能感慨:难怪叫小白! 不可思议的是,不知哪根筋抽抽了,成辛竟然到女卫生间帮小白挤了点洗手液。俩人在男女卫生间门口手对手交接洗手液的场景……幸亏没被外人看见。 成辛以为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没想到,小白喜滋滋直奔成辛办公位,“刷”地伸出两只大手,乐呵呵大声问:“洗得干净吧?” 惹得四周办公位的人都朝他们张望,对面的行政小姐姐索性站起身眺望。 成辛尴尬地挤个笑容,含混地点点头。 “握个手吧。”小白咧嘴露出小白牙。 请问你是小班还是中班,你以为你在幼儿园吗? 成辛笑出了哭脸。她一点都不介意给小白个难堪。只是……当众给人难堪,她还丢不起这个人。 不得已,她伸出手,五根手指匆匆一碰就躲。 小白似乎根本不介意这手握得这般敷衍。过完“握手”这道仪式,在小白心中,成辛就是熟人啦。 同事跟熟人,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君不见办公室里那么多人,小白握过手的,除了it团队里的人,仅止成辛一个吗?! 行政小姐姐露出神秘一笑,捂着嘴巴坐下来。 不一会儿,内部通讯系统“飞秋”中,一个头像在跳动。 成辛点开“索菲”。 索菲“笑”得很开怀,一串儿的露四颗大牙的豪放笑脸:“同情你!一来就遭遇了怪人和他的怪礼。” 成辛猜,索菲,大概就是那位笑起来甜甜的行政小姐姐吧。 成辛抛过去一个笑脸,什么文字都没有写。 《余勒魔都生活指南》之办公室生存篇说,有人就有派系。新人初来乍到,不要在不充分了解的情况下站队。 不要急于交往,少说,多旁观。 本着余勒定下的同事处事原则,成辛不打算借机跟索菲八卦什么。不问,不说。 “慢慢你就会知道,他为什么叫小白。”索菲热情在继续。 “哈哈哈哈,当然,他姓白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第57章 402 ps:晚上,苗贝贝听完成辛白天的趣事,惊得瞪圆双眼:“你们办公室里没有茶水间?” 成辛也不觉也瞪圆双眼:所以,这是你听完趣事后的最大反应? -- 苗贝贝的第一份工作相较成辛的来说,正常得多。 市场部是她们公司的核心部门,下辖研发部门、培训部和文创部门,对接的是销售部。苗贝贝是市场总监的两名助理之一。 另外一名助理毕业便就职于该公司,勤勤恳恳工作了三年,坐上了市场部总监助理的位置。 像苗贝贝这样,凭着略高点的学历,一毕业就应聘上助理,让老助理心中愤愤然。老助理叫zoe,笑容可掬,却只肯给苗贝贝做一些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买杯咖啡、打印复印、贴发票之类。 然而,苗贝贝既没有不满,也没有负面情绪,踏实平和使zoe暗生好感。以为来了个憨傻好欺负的。 zoe哪里知道,苗贝贝根本志不在工作。 工作不过是挣一份薪水,而薪水不过是让她能在魔都立足。她的真正目标,是找个有钱的本地人,把自己嫁出去。 沪生薇雅,这个国内院线美容届当之无愧的领头品牌,自然汇集很多精英。苗贝贝想,她绝对不贪,不要什么总裁、总监,只要是一位不缺钱的本地人就好! 由于“理想”在身,苗贝贝巴不得zoe什么都不给她做! 苗贝贝果然是干练的,入职第一天,就将目光初步锁定在4个人上,他们分别来自销售部与市场部;入职第二天,她便高效地精简到两个人;入职第三天,她利落地敲定了重点对象。 那是位供职于市场部的销售。长相清秀,气质文雅,身材中等,体重偏瘦,属于时下比较受欢迎的上镜款型。 苗贝贝打听好了,他不仅是本地人,而且是拆二代。要知道,在上海,家里有房子拆迁,等于脑门上写着“我家有房,另资产600万+”。 凭借着女性的敏锐天性,苗贝贝在短短时间内,不动声色从zoe那里套出,拆二代最近正跟女朋友闹别扭,马上要分的样子。其他未婚女同事两眼放绿光,摩拳擦掌等着上场。 许是大家因为道德、形象等问题,在拆二代未分手利落之前,都磨刀霍霍地含蓄着。毕竟他未彻底分开的女朋友,正出自市场部。也就是苗贝贝同部门的同事。 苗贝贝瞄一眼齐肩卷发、平淡无奇的部门同事刘惠惠,心想,这种一看就是勤俭持家、贤妻良母型的女性,有什么情趣可言,又有什么吸引力可言!啧啧。 苗贝贝很想跟成辛讨论讨论拆二代,然而成辛下班回来就苦大仇深的模样。 苗贝贝便自己琢磨,自己的容貌、性格优势在哪里,情敌和潜在情敌的优缺点又在哪里。无数次的考试经验,使她深信,事在人为,凡事预则立。 因为专心沉湎于“理想”,苗贝贝反而不像之前那么为噪音所困。 倒是成辛,一方面承受来自职场的压力,一方面承受来自余勒的疏离,心理日渐脆弱,夜晚的木鱼声,简直声声敲在她的脑神经上。 这一晚,成辛实在难以安眠。 回头看看在昏暗中睡得昏沉的苗贝贝,成辛一个气恼,冲动起来。 她穿起衣服,踢着拖鞋,拿起钥匙,蹭蹭蹭就出门爬上4楼。 大概是宽厚温和的胖大婶给了她底气吧。 敲门。 没有人应答,木鱼声也未停下。 “您好,我是楼下。”成辛对着门缝不轻不重喊一声。 要是还没有人来开门,成辛决计把头天砸门大叔的话再演一遍。当然,是以克制、通情达理的说话方式。 令成辛半期待、半紧张的是,木鱼声停了,脚步声近了。 听上去像很慢很慢,却很重的脚步声。 成辛不由环顾四周,四周是死寂。 有那么三五秒,成辛仿佛梦游初醒,有些不明白自己缘何站在别人家的门口,趁里面沉重的脚步声到达门口前,她真想拔脚就跑。 好在,理智占了上风。 第一,她绝对不会进入房间;第二,她绝对不喝(吃)对方递来的吃食;第三,情况不对,她可以一边周旋,一遍暗中拨打苗贝贝电话,或者,干脆110吧;第四,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尖叫。 “你是谁?”门内充满警戒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听上去比她还戒备。 声音很苍老,摇摇欲坠的感觉。 没睡醒的胖大婶? 成辛撇开疑虑,回答道:“您好,我是新搬来的302。您家晚上……” 成辛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内苍老的声音抢去话头:“老家伙……从医院回来了?” 成辛眼珠咕噜一转,马上意会门内人问的是舒畅的阿婆。 “老房东已经仙逝。我们是新搬来的,白天需要工作的上班族,夜里您家……” 门,毫无征兆,哐当一声开了。 成辛不由住了口。 门内站着的,根本不是胖大婶。而是一位风烛残年、站立都需要扶墙的老人。老人老到一眼看不出性别,身形萎缩、头发极短,目光浑浊地盯着成辛。 成辛飞快朝室内扫一眼,压根没有看到胖大婶的身影。老人背后的室内静得不像话。 “死啦?”老人哆嗦着嘴唇,问成辛。配着室内外皆不甚明亮的光线,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成辛点点头。讨论舒畅阿婆不是她此行的重点,她重点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老人家不要夜里敲木鱼来着。 “老人家,您家晚上……” 第三次,成辛没能把话说完。 面前的老人,膝盖抖了两抖,整个人像慢动作回放一样,在成辛面前一寸一寸矮下去。成辛甚至注意到,老人长长的指甲,在扶的墙面上扣出四道指甲印。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成辛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老人,以免老人家真的跌倒在地。 老人家……比她想得轻得多。 “家里有人吗?”成辛深怕一旁的门被妖风吹得关上,忙大声朝门内连喊两句。 室内寂静异常。 成辛终于反应过来,那令她倍感诡异的“静得不像话”,不仅来自声贝上的安静,同样来自几乎无一件家具的布置。正如眼见,家徒四壁。 这尼玛一点不像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可惜没有人接手,一贯的善良又不允许她甩手扔掉大半身力量都撑在自己身上的老人,成辛瞬间觉得自己进退维谷。 第58章 队长的疑心 “姑娘,你行行好,把我这把老骨头送到卧室吧。”老人家颤抖着声音,有气无力央求。 成辛才没那么傻。 她马上伶俐地反驳:“老人家,快吧您的家人叫出来扶您。” “家人?”老人试图扭头往回看,面露复杂深色,最后,苦笑着摇头。 老人家看上去挺脆弱的,怎么年龄这么大了,还满肚子坏心眼。当新时代的女生都好骗吗? “不是有个胖胖的阿姨?”成辛点破老人家。 老人家接着摇头。 欺负成辛太善良吗?成辛用脚勾过来一张木凳子,扶老人坐下,果断撤手。 “不好意思,我明天还要上班。” 眼看着老人孤零零坐在一张四处无援的方凳上,虽然是个参与哄骗的坏老人,终究令成辛不忍。她……鞠了个躬。 怕情况有变,急匆匆逃了。临走前,似乎门都没有帮人家带上。 成辛比兔子还快地逃回302,一颗心砰砰直跳。 前不久有则新闻的后续报道,说一位留学在外的女生,因为善良,跟随不认识的另一名女生去家里帮忙搬沙发,结果被搭讪女生与女生的男友折磨致死。 莫非刚才自己就游走在恐怖事件的边缘?老人作诱饵,利用她的善良哄骗她进房间深处,然后隐藏在房间内的人再出来…… 细思极恐啊。 成辛在暗黑中来回抚摸胳膊,试图安抚自己内心涌起的后怕。 她往酣睡的苗贝贝身边蹭了蹭。内心对余勒的幽怨,更深一寸。 余勒…… 忙是理由吗? 绝不。忙只是借口! 再忙总得喝水、睡觉、上厕所吧?这些中断工作的休息时间里,抽出一分半分的发则短消息总没有什么难度吧? 哪里是忙得顾不上,分明就是不想顾上。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分手了嘛。黑暗中成辛两手抱着自己的双臂,蜷缩成一团。 窗外,夏天的北斗星,头柄指南,熠熠生辉。在都市夏日晴朗天的夜里,北斗星为数不多可以偶尔肉眼看到的星星之一。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余勒目视北斗七星,从北斗七星勺子的第一颗呢喃数出它们的名字。 一旁的张滨一脸兴致昂扬:“呦,天文都懂?” “我爸爸是天文爱好者,小时候他教过我一些。” “说说。” “嗯?”余勒有些吃不准,师傅的说说,是说星星,还是说他爸爸。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瞎聊呗。” 因为回忆往事,余勒脸上浮现笑容。他手指天空:“你看,勾出勺子轮廓的,是北斗七星。只有在夏天的夜晚,才能看到它。看到斗口了吗?通过斗口的两颗星连线,朝斗口方向延长约5倍,就可以找到北极星。 我还记得,爸爸跟我说,北极星是观星入门的重要辨识星座。在古代,航海靠它。现代,天文摄影、观测室赤道仪的定位,也需要参考它。 你看到那颗很亮的星了吗?那是金星。它有时出现在西方天空,被称为‘长庚’,有时出现在东方天空,被称为‘启明’。它出现,说明天快亮了。” 张滨从脑袋下抽出枕了许久的双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然后,弯腰伸手给余勒。 余勒借一把力,也从草地上起身,站了起来。 “走吧!”张滨对余勒说。 余勒看一眼信号全无的手机,时间显示是4点30分,电量显示已发红,离关机不远了。再抬头,张滨队长已经在猎猎昏色中走出七八步,忙跟上师傅的步伐。 是的,余勒之所以没有给成辛打电话,是因为余勒进山了。山里没有信号。 而余勒之所以进山,说来话长。 解救被拐卖女性,意外导致一名警力死亡的案件再次升级,触发另外两名村民死亡,且其中一人为袭警重大嫌疑人。 唯一的欣慰是,之前丢失的枪支,被找回。 自此,现有的证据指向同一个结论:脑子有问题的赵大顺趁乱偷了枪,两度杀人,最后自杀。 办案组其他成员的意思是,虽然顺得令人生疑,但,确实可以结案了。 因为怕事态继续失控,之前不愿意硬碰硬,决定徐徐图之的警方,在血的代价下,改变策略,次日一早,征调30名防暴警察,救走了之前被村民层层保护起来的赵大全买来的老婆。 稍稍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村民没有任何反抗。 许是因为身边人的死亡太有冲击力,之前村民们团结一致的强烈意志,已经土崩瓦解。他们一扫之前凶狠的气息,重新变得木讷与退缩。不再叫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花了钱,你们凭什么带走人”的言论。 警车开离村子的时候,老老少少的村民缩成一团,只有赵大全的妈,追在警车后面哭着喊着“我的孙子啊……” 赵大全平淡得倒像个没事人。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明晰无枝桠地指向同一个结论,该走的程序仍旧要走,协助解救完被拐女性之后,余勒跟随师傅张滨,与其他同事分头再次走访村民,询问赵大顺的相关证人证言。 走访得来的证词一如之前料定,村民们不知道是嘴巴紧,还是词汇有限,总之,没有什么疑点,颠来倒去不过是“他手快,腿快,会偷,脑子有问题”。 法医尸检,得出佐证现有结论的证据:老族长系背后中刀身亡,赵大顺系挥刀乱砍割破颈动脉身亡。 至于赵大顺为何割破脖子后一头转进被窝,而不是跑出室外求救,大概只能归结为脑子的原因吧。 一切忙定,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 这天,傲阳在头顶,张滨在破尼桑内。 他搭出车窗的手指上,夹着一根抽了半截的烟。烟在清风中自燃,已经烧到手指附近了,张滨似乎还不自知。 他在发愣。 直到手指感受到灼热,他才惊得回过神,弹掉手中的烫手烟头,他冲着车外匆匆而过得身影喊:“余勒!” 那时候余勒刚忙完手中的活儿,揣着手机,正要找个情景的地方给成辛打电话。成辛已经上班两天了,不知道适应得怎样。 听见师傅喊自己,余勒脚下拐弯,奔到车前。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邪乎。” 见徒弟眉头暗皱,张斌指指车门,示意余勒进来听。 第58章 乔木林里的追踪 “撇开那七八名幼童,余下的一二十口大人,之前牢牢抱成团,拿起锄头不让路,决不开口,意志坚决到宁肯鱼死网破。怎么忽然就软下来?” 张滨目光犀利,盯着余勒的眼睛问。 余勒脑海中闪过两车防暴警察装备齐全,齐刷刷往前推进的情形。 “别跟我说防暴警察吓到他们,我直觉觉得,像是他们背着我们达成了某种协议。跟谁呢?族长已死…… 徒弟,我想不通!” 师傅的确直觉惊人,似乎能通过余勒眼神波动读到他的内心。 余勒的确也发现,此次带走那名有孕在身的被拐姑娘时,几乎没有碰到真正的阻力。余勒同时也发现,师傅青睐自己,确实是“惺惺相惜”——不是广义的爱才,而是侠义的“你我同类人”。 侦查、破案,师傅战功不少,却迟迟没有更大的晋升,或许就跟滥用天马行空的直觉相关。“我直觉觉得……”在局里一度成为会让人笑场的口头禅。 法制社会,惩奸除恶也需要讲证据。“直觉”是多么飘渺!你不能此次都仰仗幸运女神宠幸,是不? 余勒缓缓开口:“我总觉得,摄像头捕捉到的那只凤头苍鹰很蹊跷。” 果然是师徒俩! 师徒二人,一个猜背后的协议,一个说空中的飞鹰,都有一腔不甘无法排解。 “走之前,我想再排查一遍,再跟村民聊一聊。”张滨总结。 “要是我能到山里看一看……”余勒畅想。 “为什么?”张滨仿佛这会儿才开始听余勒说话。 “有没有可能存在一名养鹰人呢?”余勒反问。 如果存在这么一名养鹰人,有没有可能制造了所谓的第一现场,并且成功逃跑了呢? 余勒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就见师傅张滨跟着摇头。 “不可能。我第一反应也是有人从后墙小窗逃跑。小窗离地2米,弹跳性好一些,1.6米以上的人都可以纵身攀住,可总会留下痕迹的。 我曾经借助梯子,仔细研究过窗口,没有任何局部受重压留下的痕迹。而且,屋后面,我仔细排查过地面,七八米内,真心连个脚印都没有!” 余勒被驳得无还口之力。 “但是我还是愿意先陪你进一趟山!”在余勒遗憾之际,师傅突然来个神转折:“省得你抱憾。” 余勒嘴角噙笑。 师傅可真是师傅,他这徒弟当得心服口服。 因为案件大明,办案组正在收拾物什撤离中。这个下午,师徒俩本也没啥正经事。默契之下,一拍即合。进山! 仓促之下进山不是明智之举。但是俩人进山的理由似乎也不太方便为外人道。只能是游玩的名义,俩人潇潇洒洒,连水及干粮都没有带。 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潜意识里都以为不过是往山深处晃悠个三两个小时,了了心愿。天黑前就转回。 边走边给白薇发消息,师徒二人进山了。有意挑了族长家的后院,作为进山的出发点。 从进山的那一刻,余勒就不停望向天空。他要找的是一只鹰,一只被豢养的鹰。 张滨对天上飞的,没兴趣。他对自己的角色定位是奉陪。 可是走着走着,一根折断的树枝吸引了张滨的注意力。他快步上前,拇指与食指捏住折断处,看得很是仔细。 “师傅,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瞧这里。这个高度,不是山里常见动物能撞到的,更像是人肩膀的高度。活的树枝条有一定的柔韧性,若非行路很急,不会撞折……最重要的,这不是我发现的第一处枝条断裂处。” 余勒看见师傅张滨眼睛明显在发亮。 “假设,真有那么一个人,以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毫无痕迹地离开了第一现场,他不是鸟人,终究要落地。这就是他落地后曾经过的地方。他会去哪里?”张滨语气沉静下来,声音低沉,充满思考力。 像是引导余勒,更像是引导他自己。 余勒警惕地环顾四周,缓声回答:“如果我是他,我会在山里隐蔽的地方藏两天,确信警力都走了。再在深夜返回村庄,找个熟悉的村民探探情况,然后再做定夺。” 张滨点头赞同:“是的。我不会进山太深,因为没有必要。我要去一个,最好能俯瞰村子的地方。” 话音还没有全落,张滨与余勒的目光,已经共同落定在右前方一个凸出来的山角上。山角悬翘在山体外,远看像个鹰嘴,是个天然的看台。之下是山谷。 “可是站在瞭望上面太醒目,似乎张狂了点……”余勒质疑。 “所以,可疑考虑栖身在看台的下面,有事没事上去瞄一眼……”张滨补全。 然后,两个人收回目光,对视,异口同声:“有道理。” 师傅张滨拥有丰富的刑侦经验,很快从脚印,草倾倒的方向,树枝折断的痕迹等等,推导出一个身高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五之间,体重在75公斤至80公斤之间的男性形象。 “体型还挺好。”张滨摸着下巴笑,神情分明像嗅到猎物气息的猎人。 该男子初行慌张,留下不少痕迹,渐渐稳住心态,马脚越漏越少。可供张滨追踪的,仅剩下足迹。 可足迹……并没有朝天然看台方向挺进。 眼看天色暗下来,手机信号时断时有,即使是有的时候,也极其微弱,只有一个点。余勒不禁心生焦虑。 “要么我们跟错了人,要么我们遇到了老鸟。”张滨倒是一如开始那么沉稳。 “可天要黑了,我们回不回?”余勒回望一眼来时的路,不知不觉,村子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枝繁叶茂、草木峥嵘的原始林木。 “能出其不意地揪出狐狸尾巴,呆瓜才回!” 余勒抿了抿因为出汗、缺水而干燥结皮的嘴巴,忧愁地望一眼四周。许是因为是初夏,又是乔木林,竟然举目望不到可以采摘充饥的果子。 “渴了、饿了吧?”张滨问余勒。他自己也是嘴巴结了一层皮。 余勒点点头,马上摇头:“还行。” “给你看看师傅的本事。”张滨咧嘴一笑。只见他弯腰在草地里摸索,不一会拔了两手的草:“这是蒲公英,杆子可以咀嚼吞咽;这是红花草,草球里有蜜汁,别的品种还没发现,这两样够我们垫垫饥了。” “师傅怎么才显本事?”余勒细细品咽。要是能配上餐盘、刀叉,浇点色拉酱,公道地讲,这些草的滋味就更不错了。 “一路追踪,兴奋得忘了饥渴。” 师徒俩立定站着养力气,顺便吃草、闲聊。 正说话,张滨突然把草一扔,急急地扑向左前方:“瞧,我发现了什么!” 第60章 真真假假 一块从衣服上扯下的布条,在密不透风的闷热乔木林中耷垂着。 张滨两眼发出绿狼的光芒:“假如这是从隐形嫌疑人身上掉下来的……” 余勒跟着眼睛一亮。有汗液,有皮屑,就可能分析出dna!如果这人再有作案前科,就能快速通过已有档案锁定嫌疑人! 张滨舍不得用脏手摸布条,左右看看,找了片阔叶,将布条取下,包裹,宝贝一样塞进裤子口袋。 “我直觉觉得,我们快抓住狐狸尾巴了!”张滨信心满满。 余勒听得也信心重振。 就这样,师徒俩被吊在眼前的大胡萝卜吸引,明明知道夜栖深林、又有不知是谁、不知几名的恶人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是件危险的事情,都拗不过俩人那颗追求真相的心。 夜深难以行路,手机电量岌岌可危,俩人找一块林木稍舒朗的高地,决定就地休息。一个睡,一人放哨,两个小时后换班。直到凌晨,两个人都无睡意,便和衣躺在草铺上看星星。 闲聊了会儿,起身后,余勒以为要重新出发。 “欲速则不达。晨间林中还很昏暗,我们追错了方向,反而耽误事。拉你起来是因为天亮前的露水大,湿气重,我们运动运动,避避寒气。”张滨很是沉稳。 俩人随意在附近走动,张滨对着一棵树打拳击,正跳跃着,忽然人倒栽葱一样向后翻了去。 “余勒!别动!”张滨的声音直坠下去。 余勒迅速蹲下,警觉四望。 四周除了虫鸣声,啮齿动物沙沙咀嚼声,并无其它可疑的声音。 “师傅?” “丫的。我掉陷阱里了。你仔细脚下。” 余勒探实了才往前走一步,走了七八步,终于来到坑了师傅的陷阱前。低头一望,师傅正以“大”字形,苦撑在陷阱里。 “你伤到了哪里?”余勒趴下,用脚勾住一颗树,伸手去拉师傅。师傅幸亏体力好,反应快,一发现自己往下掉,就伸长腿脚试图撑住陷阱臂。还真被长手长脚的他做到了。 余勒伸手,勉强能抓住师傅的后衣领。 正当他用力拖拽师傅时,后背忽然感到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寒意,使他正用力的手不由一滞。 几乎是本能地快速回头,目光来回扫几圈,却没有见任何可疑动静。 余勒正疑心自己是不是草木皆兵,忽然想起什么,将视线上移。 透过树木华冠的缝隙,一个巴掌大的黑影在宝蓝色的天幕中无声翱翔。 余勒心下一紧,虽然没有证据,他却忍不住觉得,那就是自己寻觅了大半天的凤头苍鹰。 “怎么了?”师傅边自己费力往上蠕动,边着急询问余勒。 “我好像看到那头鹰了。” “握紧你的小砸炮,沉住气,顾你自己。”师傅吭哧着大声吩咐。 余勒苦笑。师傅一定是忘了,结案的时候,他的枪已经登记归还了! 余勒正想提醒师傅,话没出口,忽然悟道:师傅怎么会遗忘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分明是在提醒自己,身边暗处可能有敌! 肾上腺素在意会到师傅提醒的内容后迅速飙升,余勒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耳聪目明。随着天光一寸寸变亮,他仔细打量周遭的环境,哪怕树叶摇动,也没有逃过他的视线。 余勒蹲跪在地,手摸后腰,做出拔枪的姿势,人警觉四望。 僵持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余勒感受到萧杀的气息渐淡,仰头望天,苍鹰不见了。又过两分钟,师傅从坑里露出头,双手扒住地面,纵身一跃,跳出陷阱。 天光又亮一寸。萧杀气息又淡几分,要仔细嗅才勉强嗅得到。 张滨出口气,甩甩吃力了的腿脚:“卧槽。昨晚我们就睡在陷阱边。” 这会儿再寻萧杀的气息,已经完全寻不见。 张滨看徒弟余勒万分紧张的样子,不由拍拍他的肩:“吓到了?是猎人捕猎物的老陷阱。也就是天色暗,麻痹大意,我才栽个跟头。” 余勒放松下来,四周仍是老样子。 余勒有些拿不准,刚才萧杀的寒意,是自己独自一人时的错觉?是看到天空苍鹰时的心理暗示?还是……真有一股危险气息逼近? 张滨两手叉腰,神色忧愁:“这么说,刚才的布条儿,也可能是布置陷阱的村民身上挂下来的……肯定是村民的,或许是身体僵硬的老人心有余力不足被挂;或许是脑子不够数的小年轻没提防被挂……” 自言自语的张滨,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然,怎么一路走来,明明线索越来越少,却突然留个大的! 昨天只顾上惊喜,没有细推敲。今天一想,才觉得自己办案心切,走偏了路。 “这么莫须有地往前追,也不是办法。天亮我们回转,怎么样?”内心已经下了结论的张滨,问徒弟余勒。 余勒没置可否。 “也省得白薇他们着急。”张滨接着道,大有游说的意味。 余勒点点头。 两个人又呆了一会儿,天光越发亮。 张滨带路,余勒断后,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归途更快。走了三个小时候的样子,走回了已逝族长的后院。 张滨带余勒横穿村子,村民大有看魔鬼的意味。 白薇听说后,狂奔着来接。二话不说,照着张滨的肩膀就擂起小粉拳,足足打了半分钟,才停下来。手才停下,眼泪却夺眶而出。 张滨脏兮兮的脸上露出闪亮的光芒,拿手揩拭白薇的脸蛋,然后,人极不厚道地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我们昨晚多着急!” 付路平他们走过来,看见队长,纷纷上前打招呼。都是一脸“还好,你们完好无损,不然老子跟大山没完”的表情。大家转身与张队并排,这会儿才看见白薇正面,都噗嗤乐出声。 白薇疑惑地摸自己脸颊,摸出一手的细泥。 正要怒喷张队,对上张队含笑却又灼热的目光,忽然心中一酥,赶紧别过头去。 余勒在热闹之外,将所有的热闹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到白薇对张队的缱绻情义,分分钟想到自己的成辛。 第61章 回湘洲 余勒是个很善于自我克制的人,然而此刻,他却有点控制不住,想立刻打电话给成辛,听她的声音。 只是,手机没有电。 余勒在自己留在临时办公室的双肩包里,找出一块移动电源,充了一两分钟,勉强开机。 又等了两分钟,余勒一边想着“总共没几分钟就要到9点上班时间了”、“中午午休时分通话更好”,一边手不听大脑指挥般的,按向通话记录中的“辛辛”。 周围很热闹,同事们好奇地询问张队缘何进山,山里又遇到什么,张滨宝贝似的掏出裤子口袋中的树叶包,滔滔不绝讲他和余勒的历险,形容生动,淘气值飙升。 余勒在一片热闹中独自安静着,耳朵集中精力倾听着那一声声等待接听的“嘟”声。 糟了,他不想让成辛为他担心,找个什么借口解释自己这几天的缺席呢? 余勒的手不觉将电话握紧。神色跟着变得虔诚而专注。他似乎关闭了身上对外感觉的通道,将全部的注意,都聚焦在手中小小的电话上。 等待,在焦急中变得漫长。 “喂,余勒?” 电话其实并没有响很久,就被接起。成辛细细软软的声音飘出听筒,语气略平淡,并没有余勒期待的惊喜。 因为还没有验证完自己临时想起的借口是否值得推敲无漏洞,余勒陡然见电话接通,不由心跳加快,再听成辛声音如此平淡,顿时语塞。 仿佛有把看不见的钝刀,霍霍磨向余勒的心。成辛,已经无所谓他联系不联系她了吗? “辛辛,我前两天有事……”余勒开口解释。 他一定没有意识到,简单的“辛辛”二字,从他口中喊出来,饱含了多少情感!以至于,正跟别人嘻哈吹牛的师傅,特意回头看他一眼。 白薇掩嘴对身边人轻声解说:一定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众人嘻哈笑着,他们多是过来人,自然对别的小恋人报以包容。大家自觉压低说笑声。 还没有等余勒把临时想起的解释说出口,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远远地大声喊了一声成辛的名字。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余勒的心随之“咯噔”一下。 “对不起,余勒,我领导叫我。”成辛急急地解释。言外之意很明显,她要挂断他的电话了。 “你去忙吧!”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音,听筒里已经传出忙音。余勒的神色,也跟着没落。 虽然很难过,余勒却丝毫没有转过迁怒成辛的念头。他只是有些恋恋不舍,对着明明已经挂断的电话,继续细语:“我没事儿,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面上失落难掩,其实他心里,才真正难受得波浪翻天。“对不起”?他的辛辛,何曾这样跟他客气地讲话?! 众人余光瞥见余勒三言两句,挂断电话,均是脸色有些担忧。年轻的小同事,常常因为职业太危险而遭遇婚恋不顺。 然而婚恋这种事,外人又很难帮上忙。大家只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以减少余勒的尴尬。 队长张滨急着去给布条验名正身,便决定跟随大部队回城。 赵洼村的解救被拐妇女暨警力遇袭嫌疑人畏罪自杀案自此告一段落。至于张滨心心念念的村民再次走访,反正村子不会消失,村民不会飞走,他大可以等布条里的秘密揭出后,再来。 余勒跟着师傅,也离开了大山内的赵洼村。 坐在车上,他仰望天空。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成丝状,若有若无地点缀在蓝天上。 是个晴朗的好天。 凤头苍鹭像是余勒一个人的想象。 余勒苦笑一声。闭目养神。 张滨开着的破尼桑,车里坐的是女同事。余勒、付路平他们这些男同事,和着帐篷物什,乘的是四轮拖拉机。180度敞篷。 因为已经结案,市里还有别的案件在进行中,张滨直接携余勒、白薇、付路平回了市里。另外,张滨许是更信赖市里同事们的提取、检验水平。他对布条儿,可真是寄予厚望呢。 一行人抵达湘洲,已经是黄昏时分。 幸好是夏日的黄昏,天光还算亮。 付路平先告辞,接着是白薇,张滨拍拍一路沉默寡言的徒弟,假惺惺询问:“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明明已经说过“拜拜”却没有离开的白薇,忽然就怒目圆睁。 余勒哪里会看不明白,连忙摆手、摇头:“我自己回。” 然后,白薇与师傅张滨,双双离开。 在湘洲,余勒是有一套房的。二室二厅二卫,还带一间小书房,128平方米。对一个刚毕业的人来说,够大够奢。 还别说,装修花了房价的三分之一,确实有豪奢味道。 对此房,爸爸妈妈的解释是:毕业礼物,兼作婚房。你小子要爱惜使用,将来的老婆要是对它的装修风格不满,他们二老一概不负责。 余勒欣然接受。 他都动过正式毕业后,在婚房里向成辛求婚的念头。没想到,阴差阳错,不仅没有带辛辛来过婚房,他还丢了他的辛辛。遑论求婚。 余勒扬手,准备叫辆出租。 他太累了,感到身心俱疲。并非因为昨夜在山里没有休息好,而是……成辛似乎无所谓他的失联! 一辆黑色轿车,戛然而止,停在余勒面前,带着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后排车窗很快落下来。 丁成天从里面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嘿,是你——吗?”他故意用疑问句,来嘲讽余勒狼狈不堪,与往日判若两人。 他才不会跟余勒说,自从偶然发现手机定位上找不到余勒,他有多急多慌。 他派人日夜守在湘洲的火车站、汽车站、省道收费站,等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见到余勒。这还是在他打听到余勒出任务的情况下,有所克制的。不然,直奔余勒任务所在地的大山都有可能。 余勒多少有些意外眼前的巧合。 他噤声站着,长腿长身,两手插裤子口袋,右边肩膀背着双肩背包的一根肩带。在夕阳余光中,颇有气韵。 第62章 丁家的 丁成天从车内下来,拍拍车顶前排位置。司机默契地主动告别。 他站在余勒面前,也是长身玉立,上好容颜。不同的是,丁成天西装革履,更显倜傥。如果看得仔细,丁成天尽管笑笑的,眉宇间,却隐隐含着犀利的清冷气质。 那种冷淡,与余勒拒绝花痴小女生时的冷淡不同,更像是一种未长成的戾气。 丁成天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对着余勒做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绕过车头,转到驾驶位旁。 他扶着车门,嘴角噙笑,对着余勒一摆头:“快进来呀,带你去吃南城的酒酿豆花。” 吃酒酿豆花?这么简单? 余勒不想去。可是,他又是如此疲惫。 半敞的车门,露出真皮车椅的舒适靠背。余勒鬼使神差,弯身迈脚跨了进去。 “油条你准备吃两根还是三根?”丁成天侧头问余勒。 夕阳温柔的光辉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在余勒侧脸上,笔挺的鼻梁上渡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好看的嘴巴动了动,似乎出声,又似乎没有出声。 丁成天目光扫过余勒干涸翘皮的嘴巴,眸光闪过一丝疑惑。 “你那工作,就那么好?” 余勒抬头:“好好开车。”他说。 “咱爸花了不少心思,跟你投简历的那些公司挨个儿打招呼,为的就是不然你找到别的工作,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唯一发应聘书的咱家公司上班。 你倒有本事,跑去当刑警了,杀得咱爸措手不及。我以为老头子要怒了,没想到老头子笑了。他说,不愧是他的种。” 丁成天笑笑地当闲话跟余勒聊天。 余勒脸色始终平静,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说什么呢!我说,你的自作多情,什么时候能醒醒?我爸可没有开公司!” “且。”丁成天开心直笑。前方是黄灯,马上转绿灯,他却浑然不见,停也不停。 “刹车!”一直蔫蔫的余勒忽然吼一声。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辆骑共享单车的中学生模样的孩子,艰难地拐个弯,擦着车头骑过去。临走,还冲车内的人竖起中指。 “次奥。”丁成天像看稀奇一样盯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初中生,“还真有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余勒抬手,挡住丁成天转过头看的脸庞:“你闯红灯在先。放过他。” 丁成天后背靠向椅背:“行。也只有你开口,才有用。” 余勒别过脸。 前方很快转绿灯。丁成天发动车,他侧头看余勒,脸色难得严肃:“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余勒不肯回头对视,嗤笑道:“我只是知道你一向很渣,有仇必报。” “可你刚才非常有耐心地听完了咱爸对你做的那些事。”丁成天像是抓住了余勒的小辫子,语气里藏着喜滋滋。 “我只是有些累。”余勒靠向椅背,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像是佐证他确实有点累,他闭上了眼睛,语气也弱了下来。 闭上眼睛的余勒接着说:“你要是有兴趣,我跟你讲讲我爸?” “行啊。还有你妈。” “好,我爸,还有我妈。”余勒回。嘴角漫上笑意。 湘洲充其量算是个三线城市,市区的规模并不大。丁成天驱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城南寻记酒酿豆花店。 严格来说,寻记酒酿豆花店像个私家作坊,并不是什么大店。 丁成天之所以推荐这里,只是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个人喜好之一。丁成天相信,既然他知道,余勒也一定知道。 小门店前是条单行道马路,没有停车的地方。但是,难不倒丁成天。他大剌剌地将车往路边一停,准备熄火下车。 不过是200块钱的违章停车费而已。 转念想到车上坐着一名正义感爆棚的余勒,赶紧又动动车,将车骑行在马路牙子上,给车行道腾出更多空间,才熄灭发动机。 “到了。”丁成天临下车前,将西服外罩脱在车内。小店不是他家的办公楼,夏日空调开到20度。 余勒纹丝未动。 “下车吧。”丁成天没多想,又提醒一句。 余勒仍旧纹丝未动。 “喂!余勒!”一丝不安袭上心头,丁成天哆嗦着手,探到余勒鼻子下面。 有气。 丁成天一颗心放肚子里。 马上想到,当然有气了。又不是打打杀杀的场合里。 镇定下来的丁成天马上改摸余勒的额头。额头内好像放了块烧红的铁板,烫得丁成天差点跳起。 他二话不说,发动车子就一路疾行,边开车,边打电话,像是在找人喊医生就位。 -- 余勒睫毛微微颤抖。 “快去叫医生!我弟弟要醒了!” 余勒还没有睁开眼,就听见丁成天着急忙慌地在吩咐什么人。 这家伙,又来喊他弟弟了。 余勒心里哭笑不得,他可没打算给丁成天好脸色看,于是,还没有睁开眼,他先沉下脸。 然而…… 这是哪里? 映入眼前的,是顶晶莹剔透、又花样反复的水晶吊顶灯。 余勒对水晶没有什么研究,也就知道个施华洛世奇、水晶坊之类的普世知名品牌,自然不知道眼前这顶来自瑞典最古老、国宝级的艺术水晶品牌kosta boda。 不过,美物自带语言。 余勒好不容易从华美的吊灯上移开视线,窗帘摇曳生姿,竟也是水晶制品,一枚枚水晶穿成线,一根根水晶线垂在窗前,晃得满室生辉。 余勒目光收回,才看到床前弯腰盯着他脸看的丁成天。丁成天背后透出的半个展示柜里,水晶艺术品琳琅满目。 “这是哪里?”余勒心生不详的预感,不过,还是问明白为好。 “这是……”丁成天一顿,“一家私人医院。” 余勒看着近在咫尺的丁成天的面孔,看着他黑白分明的俊朗美目,看着他犹如跟自己的复刻一般的鼻子……丁成天没有说出来的话,他全懂了。 这里,恐怕是丁家自己的某处别墅。 既然是丁家,自然会有丁家的家长。 要见面了吗? 余勒不觉眉骨渐锁。 “你醒了!太好了!我出,出去,去……”一向干脆利落的丁成天忽然面带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像是激动过了头,以至于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余勒惨淡一笑。 他明白。丁成天怕是迫不及待要出门叫家长去了。 第63章 你都知道了? 要不是身上虚脱无力,余勒都有跳窗逃跑的冲动。 很久以前,不,仔细一算,算不得很久之前。那时候临近毕业,还未离校,丁成天找个空儿,把他叫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对他说,“ta”想见他。 事后,余勒反复推敲很久,想从蛛丝马迹中分辨出来,到底是哪个“ta”。是他?还是她? 直至今日,他仍旧不知,当初丁成天口中想见他的人,是谁。 据他所知,无论“他”,还是“她”,都曾入过狱。 聪慧如他,想要知道最近在狱中的人是谁,简直易如反掌。然而,他始终没有主动查询过关于丁家的任何人的任何信息。 他像大部分身边的同学一样,成年后很少主动回忆童年。他家又从不刻意印相册,以至于,很长时间以来,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家中的独生子。 直到,丁成天出现在他面前。 丁成天穿着一身耐克。甚至帽子都是,挎在肩膀上的运动包也是。在新生报道的热闹人群中,很打眼。很打眼的丁成天脚踩一只足球,在嘈杂的人群中对着他笑。 他还以为那是同系迎新的学长,暗暗叹服读了大学的人就是意气风发。 跟着丁成天混了半天,才恍然发现他不仅不是学长,甚至不是同系。 “你一个新生,朝我笑什么笑,弄得跟迎新学长发现同门师弟一样!” 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年轻气盛的余勒将怒气发在丁成天身上。也不怪余勒跟了半天才醒悟,大概是湘洲人的缘故,丁成天对校园的确很熟悉。 余勒躺在柔软、舒适的病床上,仿佛听见当初自己脆生生的质问。 丁成天异常好脾气:“我不是看上去像学长,我就是你的长兄呀。” 怕余勒不信,丁成天又补充道:“我很早就想见你,但是不能。按照约定,直到你18岁,上大学了,才能。而且,我本来根本没打算读大学,我是为了你,才上的大学。” 那时的余勒几乎要仰天大笑。他说呢,哪个新生这么招摇,原来是个精神错乱的。 余勒只略施小计,就轻松甩掉天上掉下来的“哥哥”。 余勒甚至没有当回事,此后,却有意无意想起童年,想起自己依稀感觉到,家里似乎还有一个孩子。 为此,到校不足一个月,余勒就回了白城的家。 他不想提起话头,让父母悲伤,而是默默拿起梯子,爬上早已落下厚厚尘埃的阁楼。忍着尘土飞扬,翻了三只箱子,终于发现了证据。 一个淡棕色皮质的相册里,整齐地插满精致的单张照片。照片里的成年人,是年轻时候的父母无疑,抱着的,却不是长脸的余勒,而是一个滚圆脸的小男孩。 似乎是一个季度一张照片,从肥胖的婴儿,到牵手走路的稚童,再到抱着球奔跑的幼儿。照片戛然而止在背上小书包上幼儿园之后。算算年龄,这个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消失在三四岁的年龄上。 对于这个孩子,余勒没有任何正面的印象。 他的模糊印象,来自父母。 似乎父母独处时追忆过他,被他偶然听进耳朵几句。听到的话,像一粒种子。要不是刻意回忆,恐怕会永远深埋于心而不被意识察觉。 别看如今余勒聪慧过人,幼年时,却是智慧晚开。他的最早记忆,只能追溯到中班,乃至大班。长时记忆,多发生在小学一年级之后。 只有一个场景,是例外。 明确里家里还曾存在过另一名孩子,余勒似乎懂了很多父母的举动。譬如,每年的9月24日,父母会在没有说明原因的情况下买蛋糕。 巧的是,余勒返家的日子,不迟不早,正是9月24日。 父母依照惯例,买了一只9寸鲜奶蛋糕。 晚餐后,一向注重养生,晚饭只食七分饱的父母,郑重将蛋糕捧出,脸上却并没有吃当蛋糕的欣喜。 余勒坐在桌前,语气寻常,开口道:“该插几岁的生日蜡烛呢?” 妈妈托蛋糕的手,明显一抖。 余勒接着问:“是我的哥哥,还是弟弟呢?” 那枚蛋糕,活生生从妈妈的手中滚落下来。 一旁的爸爸,扶住妈妈,缓缓坐下来:“你都知道了?” 余勒点点头。 爸爸、妈妈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一直静默到窗外的暗色弥漫进室内。 很多年之后,余勒渐渐明白,爸爸妈妈所问的那声“你都知道了”,跟他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是那时候,他阴差阳错点了头。 以至于,他花了差不多7年的时间,才真正弄明白父母的所指。 使他慢慢参透真相的,就是丁成天。 丁成天在开学当天,喜不自禁地向余勒做了自我介绍。结果,被余勒甩得连影子都抓不到。 很快,为了能跟余勒正常见上面,丁成天开始改变策略,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于是,旧话不再重提。 然而,秘密已经泄露一寸身影,余勒又如此聪慧,加上犹如刻在生命基底的那个场景,使他最终,还是参透了真相。 没有参透真相前,他都以为难以忘怀的那个场景,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呢。 现在,是要直面一切的时候了吗? 余勒不觉握紧床单。蚕丝绒抓在手心,触感柔润,恍如场景中那个把自己紧紧裹住的怀抱。 场景中,那个人说:“不要让任何人带走你!不管什么情况下,我永远不会派人带你来见我。我若见你,必然是亲自来见你!” 是时候了吗? 余勒正暗自猜度,忽然听见楼下乒乒乓乓一阵脆响,像是玻璃砸向地面的声音。接着,若隐若现的争吵声隐隐通过窗户传来。 一个暴怒的男低音在咆哮。 其余的,再也听不见了。 余勒木然听着。等待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并没有过更久,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了。 余勒的心,紧在了嗓子眼,目光自发就扫了过去。 令人意外,进来的,只有丁成天一个人。 丁成天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他几步就站进了房子的中央,面朝余勒,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而是从衣服口袋里摸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唇间,又摸出一个打火机,来来回回打了三四下,才打出火,点着烟。 余勒看到,他的手,有些抖。 护士几次瑟瑟抬眼看丁成天,不敢说出病房内不宜抽烟的话语。 连医生,都低眉耷眼,假装看不见。想来熟悉丁成天的脾气,有些怯他。 第64章 我们是相爱的一家人 丁成天抽了一口烟,却仍旧难以平静。 在烟雾迷蒙中,他放眼望去,看见自己的弟弟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头脑中闪回刚才楼上的那一幕。 怎么办?他真心好激动! 平日里相信拳头和金钱能解决生活中99%的问题的丁成天,真后悔没有好好学语文。不然,要是能绘声绘色向余勒描绘楼上的那一幕,该多增进感情! 丁成天决定试一试。 他掐灭手中才吸了两口的烟,一屁股坐在余勒床边,觉得坐着气势不够,马上又站起。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吧?”丁成天这样开头道。 余勒不明就里,听闻询问,还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是谁在争吵吗?” 余勒摇头。 “那是咱爸、咱妈!” 余勒皱眉。 丁成天像个缺心眼的孩子,口里说着爸妈争吵,脸上却笑出花,眼睛激动得直放绿光。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吗?” 余勒不再回答。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噫?你不好奇吗?”刚才还调动得唯一观众跟着积极配合的丁成天,露出意外神情,不由自主跑个小题。 余勒闭上眼:“我累了。” “好。你不用回答我,你就闭上眼静静听就好。”丁成天露出温柔的语气。 余勒好像喊一声:住口,却在一片温柔的情义中选择闭口不言。 “为了你!”丁成天吐字清晰,语气轻柔。一点没有余勒担心的妒忌。 “爸爸要下来看你,妈妈死活不让。真的是死活不让!她砸了她最爱的琉璃花瓶,还砸在穿衣镜上,地面瞬间碎了不少玻璃渣。 这还没完,妈妈用露着锋利豁口的破瓶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威胁老爸说,他要是敢踏出那个房间一步,她就自决。 妈妈一直甜甜糯糯,说话也极少大声。可是那一刻,她却像头母狼,目光坚毅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妈妈。 我当场被吓傻在门口。 爸爸离妈妈有三四步。我想,他肯定也被吓到了。你知道,爸爸这个人,平生最恨的,就是被威胁。过了一两秒,他反应过来妈妈在威胁他,当即气得跳脚。 我以为他要撂什么狠话了,比如,敢威胁老子的人还没出生什么的。没想到,他跳完脚,顺势就蹲地上了。 我以为他太生气,以至于崴到脚了。妈妈大概也是这么以为的,我们俩同时朝爸爸奔过去,想扶他起来。妈妈离得更近。可妈妈还没有碰到爸爸,爸爸就腾地跳了起来,一巴掌拍飞了妈妈拿在手里的碎瓶子。 我看得手都疼。那可是照着有锋利豁口的地方拍的。 妈妈知道中计了,也不顾地上的碎玻璃渣子,直接就往阳台上跑。我们都看出来了,她接下来要用跳楼来威胁老爸了。 老爸暴怒至极,一把拉过妈妈,握着流血的拳头,就朝妈妈打过去。 我当时全身的血‘嗡’地一声就往头上涌。这一拳砸到妈妈身上,还不把妈妈砸个半死!可是当时我太吃惊了,以至于两条腿像生了根,根本动不了。 我不忍眼睁睁地看着老爸朝妈妈挥过拳头,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我以为会听见惨叫声,结果只是一声半脆不脆的响。 我太熟悉这种声音了。那是骨头碰上硬墙的声音。 我忙睁开眼睛一看,老爸准头也太差了。拳头从妈妈肩膀和头的空间砸到墙上了。瞧他的发力和速度,这下砸得可够疼的。 老爸更加愤怒了,眼睛快凑到妈妈的脸上了,几乎是咆哮着,他冲妈妈大喊:‘威胁我?你竟然又来威胁我?当年你带球逃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用流产威胁我。 孩子出生了,你又偷走一个,还威胁我不许去找,不然就去死! 再好不容易,孩子都成年了,你又不许我主动去见!不见就不见,如今都送上门了,还威胁我不许出这间房! 反了你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威胁我? 威胁一次还不算,还一而再,再而三! 我现在郑重警告你,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无限制地来威胁我! 好好记住我的话,我只给你……一百次的机会!最多……一万次!’” 学到高潮的丁成天,又开始激动了。他一会儿两手缩在胸前,模仿被爸爸震慑住的妈妈的模样;一会儿张牙舞爪,乱挥拳头模仿愤怒的老爹。 余勒始终闭着眼。 他怕他若睁开眼,就暴露了他的紧张,他的担心,他的感动…… 讲完故事的最高潮,丁成天一脸沉醉:“你知道我在激动什么吗?” 余勒这才轻轻睁开眼。 “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爸爸妈妈爱我们,而我们,也爱爸爸妈妈。我们是幸福的有爱的一家人。” 余勒眼睛发潮,很快转过脸。 他觉得自己应该嘲丁成天两句的,譬如,拜托你爸妈不是我爸妈,拜托我跟你可算不上一家人……然而,此刻,他更愿意安安静静的。 “弟弟,我爱你,你也爱我,对不对?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只要一想到你曾舍命救过我,我就知道、认定、深信不疑,你是爱我的!” 虽然余勒自幼长在被父母平等、友爱对待的家庭,却是个“情义在胸口难开”的人。他甚至开不开口对妈妈说“我爱你”。 而眼前,一个在同学们眼中冷酷、傲慢、渣属性爆表的人,一脸激动说着“我爱你,你爱我”,还真是满满的违和感啊。 不过,余勒却听得暖暖的。 丁成天并不介意余勒的淡淡反应,絮絮叨叨讲了不少爸爸妈妈相爱的例证。直到胸中翻滚的情义抒完了,才放过余勒的耳朵。 在医生的妥善治疗下,经过一夜和半个白天的修复,余勒自觉已经好了七八层。吃过午饭,到了下午三、四点的光景,余勒提出离开。 丁成天愣了神,期期艾艾,吞吞吐吐。 余勒知道,肯定是丁成天需要请示家长。 果然,过了一会儿,丁成天寻了个借口,溜出余勒休养的房间。 余勒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强迫长期留下,除开“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外,他可是有正式、正规职业的人,同事们不会坐视他的消失。遑论还有一位对他情有独钟的师傅。 第65章 有人夜访 笃定地等了一会儿,丁成天折回来,拿腔拿调地对余勒说:他想了想,觉得余勒还未完全恢复,工作的事情可以请假,还当以养病为重。 被拒绝,余勒也不以为意,轻笑了之。转眼提出想到室外散散步,透透气。 丁成天马上欢快地答应了,亲自陪着余勒。他伸出手,要掺扶余勒,被余勒笑着拒绝了。 “伤寒感冒,不至于走不成路。” 出了房,视线陡然开阔。原来是座建在山腰的别墅。 只是湘洲没什么像样的高山,多是缓坡,带个小山头。正如湘洲大学那般,半山腰的校园,山势极缓,冷不防还以为在平地呢。 区别只在于,山上林木更繁茂,而建筑之间,更疏离。因此,房子也更昂贵。只是丁家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钱了。 别墅三层半,坐落在山的阳面,背山面湖,视野上佳。 看到山脚下如马蹄般的湖泊,余勒马上辨认出别墅所在的,当是湘洲市南十公里外的枫岚山。 走在别墅前精致的小庭院内,余勒甚至没有刻意打量周遭,却没有遗漏他想关注的细节。譬如摄像头的位置,譬如安保的布防,譬如出庭院的路径…… 二楼拉严的窗帘被人偷偷撩起一条缝。 两名黑衣黑裤的精壮保镖一前一后,时不时沿别墅栅栏走一圈。 门口,一条体型巨大的藏獒,即使懒散地卧在阳光下,也透出非同一般的震慑力…… 余勒露出些许倦意,坐在庭院中的白色木条椅上,长手搭在椅背上,长脚伸开,一副舒服晒太阳的放松模样。 山里姹紫嫣红,庭院素净雅致。 微风袭来,带着栀子花的清香。 余勒有一搭,没一搭,跟丁成天随口聊着天,目光偷偷瞥向藏獒,怯意难掩。 “你害怕它?”丁成天察觉,反问余勒。 余勒微顿,不过很快摇头笑笑:“可能只是没看惯吧。跟寻常见的狗比,个儿太大了。” “别怕。咱家的藏獒,都熟你的味道,拿你当自己人的。” “我的味道?”余勒些许吃惊。 丁成天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原来是你!我说明明放在桌子下的球衣、球鞋,怎么不见了!”余勒豁然想起一年一度的丢衣服、丢鞋子的神秘往事。 话说开了,丁成天反倒放松了:“总是要为将来做准备嘛。” “什么将来?”余勒尽量放松询问的语气。 “一家人团聚的将来啊。”丁成天没有丝毫的防备,似乎知无不言。“总不能你回家,让狗对着你狂叫吧。” 余勒露出苦笑,一副懒得跟你多说的模样。 “这会儿太阳还是有些烈,我们回去吧。”余勒拿手挡住耀眼的太阳光。 “行。” 余勒起身,回房。自始自终,没有抬头看二楼。 庭院小逛,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晚餐,余勒在病房里吃。丁成天托着小餐盘,里面放着一碗白饭,三样小菜,一份汤,另有一杯鲜榨果汁。 余勒眸光微动,很快镇定下来,恍若寻常,接过来放在小桌上,随口问丁成天:“一起吃?” 丁成天无声地摇摇头。 “你已经吃过了?” 丁成天默默点点头。 余勒拿起筷子,分外安详地一口一口吃起来。 丁成天踱过来,踱过去,忽然两手一撑,撑在余勒的餐桌上。 “她不许我说。好在,你一向很聪明。你自己没发现什么?” 丁成天的声音压得很低。 余勒掀掀眼皮,看向丁成天,一脸茫然:“什么?” 丁成天脸上,简直大写着“失落”:“算我没说。” 余勒因为在恢复期,胃口很好,细嚼慢咽,吃光了所有的饭菜。 “看不出来,你胃口不小。”全程盯着他进食的丁成天唏嘘道。 的确,今晚余勒的胃口很好,几乎吃掉了平时两倍的量。 吃饱喝足的余勒站起身,伸个幸福的小懒腰:“没留神,吃太饱,犯困了。” 丁成天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空碗、空杯,又看一眼一脸倦意的余勒,挤出一个笑脸:“困了就早点睡。” 余勒点点头:“我去洗个澡,你送一套你的衣服给我换洗。” “好。” 丁家是有家佣的,但事关余勒,丁成天几乎事事都亲力亲为。 没过多久,丁成天送过来一套他的居家服。米白丝绸,软糯细滑。连内裤都是软绸的。 余勒毫不介怀地接了过来。 丁成天走后,他冲了个温水澡,洗漱过后,给手机充充电,用自带的流量看了会儿手机,晚上八点不到,就早早熄灯了。 山里的夜,非常的安静。正好适合策划逃跑路线。 余勒站在窗前,用夜用望远镜看庭院的门口。那里有间门房,算是负责安保的保镖办公室。穿着黑衣的保镖每隔一定时间,会从安保室里出来,如同白天一样,绕庭院巡视一圈。 在余勒看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庭院围墙虽然是镂空的金属栅栏,却够高,够坚固,且顶部扯着高压电网。 余勒站在关了灯的病房内,看了足足两个小时,多次验证自己观察到的巡逻周期确实正确后,才躺下去睡。 然而躺是躺下了,睡意却迟迟不来。兴许是晚上吃太多,更可能是被丁成天盯着吃,心理负担太重,导致消化不良。 余勒揉揉胃,抱着空调被,不自觉蜷缩成一团。 正如丁成天所说,他一向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今晚的晚餐跟之前的不一样!他只是,不想点破。而他之所以不点破,正是因为,他觉得“她”不希望被点破。 今晚的晚餐,卖相跟之前端来的饭菜比,差太多。余勒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差别。夹菜入口,味道……也不怎么样。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外加丁成天近乎明说的暗示,让他越发确信他的猜测:是“她”亲手为他做的晚餐! 量太多,味不佳,他还是卖力地吃完了。 他之所以吃完,就是想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他懂。 其实,余勒大可以向师傅请个假,多住两天,等身上病好了,大大方方辞别。不妨碍他日后照旧跟丁成天装糊涂。 不过,他还是决定,今晚就走。 之所以冒着被抓的难堪,铤而走险,为的就是告诉“她”,他记得! 他记得“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记得“她”和他之间的约定! 了无睡意,不过,余勒还是执着地躺在床上,闭着眼。 一束红光,化作一个圆点,落在了对面的墙上。红外线。 闭着眼睛的余勒,没有看到那个来路不明的红点。不过,他却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起初,是蹑手蹑脚的走路声,停在他住的房门口;随后,是手握门把手轻轻转动门锁的声音。 第66章 走了,不回头 余勒稳住呼吸,努力装出熟睡的模样。 空气中漫过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像是经年抽烟的人在不抽烟时散出的余味,凭空惹人勾勒出一位充满男人味的形象。 还没等余勒细细再闻,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忘了掩饰的急促下楼声。烟草味没有再进一步,反而缩了回去。 很快,门锁咔嚓一声脆响。想来是来人已经退出房间,并帮余勒带上门。明显走得太慌张,没有来时谨慎。 门外很快响起一男一女压低的说话声。 余勒支起耳朵,仔细听。 一个声音说:“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另一个声音回:“没干什么,上厕所。” “二楼有,干吗跑一楼?另外,你背后藏的是什么?” “没藏什么。刚才二楼厕所有人,不骗你!” “狡辩!二楼拢共你和我。把背后的东西交出来!” “哎呦,夫人,别揪握耳朵!” ……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远。 其实余勒从闻到淡淡的烟草味的那一刻,就差不多确定来人是谁了。此刻又听到门口的一番“审问”,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 余勒耳朵听着,头脑里想象着说话人的表情,不知不觉,嘴角抿出一个好大的弧度。等他察觉自己在笑时,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那个藏在背后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夜视镜吧。 余勒自己,也备着一个呢。 当初是为了在赵洼村夜里装摄像头用的,没想到,今晚正好用得到。 凌晨二点五十分,余勒被电子腕表的震动功能振醒。 余勒顿时睡意全消,掀开搭在身上的床单,麻溜儿地起床,背起双肩包,猫腰从半开的窗户内挤身而出,落脚在室外柔软的草地上。 他穿的,是自己背包里原本就有的黑色t恤和深色长裤,找丁成天要换洗衣服,不过是个幌子。 余勒蹲在矮灌木景观丛的背后,耐心地等待夜间执勤的保镖离开门口的房间。时间一分一秒,匀速前行,此刻却显得有些漫长。 八分钟后,终于,到了4点整。 黑灯瞎火中,余勒借助夜视镜的被动红外夜视技术,看到红红绿绿的热成像行走色块丛安保室里悄声走出。他知道,是那两位保镖出来巡逻了。 待他们走到别墅房的侧面,余勒猫腰跃过灌木丛,丛花园小径径直走向庭院南门。半人高的壮硕藏獒正尽忠职守,守在南门。 本来,余勒寄厚望晚餐省点肉出来,不指望藏獒肯青睐,只希望肉腥味儿好给自己腾出点时间使用电警棍。电警棍的高压脉冲是否能电晕一头体型颇巨的藏獒,余勒着实心中没底。 不过,白天丁成天的一些话,倒让他此刻平白多点侥幸。 等他紧握贴在腿侧的电警棍,佯装正常地走近藏獒时,那个恐怖的存在果然没有进一步表现出攻击性。余勒时不宜迟地刷卡,开小门,贴上安保室的外墙。 此刻,那两名保镖,刚刚好,从别墅背后绕过来。 余勒的逃跑之路,似乎有惊无险。 实则全靠他的足智多谋。 早在前一天,他还卧病在床,趁着与丁成天近距离接触及丁成天对一名病人的不设防,就顺走了丁成天的门禁卡。夜里,用电脑破解并复制了一张新卡,并于次日仗着丁成天对他的有求必应,伺机塞回了丁成天的门禁卡。 余勒找丁成天要一套他的衣服,除了麻痹丁成天放松戒备外,还为了迷惑藏獒,毕竟他还找丁成天要了一盒保鲜膜,企图用膜包裹全身,减少气味。 虽然对狗鼻子来说无异于掩耳盗铃,但,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嘛。 当然,他还剪了自己盖的空调被裹腿,以防被撕咬。 嗯,他还把电脑绑在了他的前胸。毕竟生命高于物质。 自然,也做好了逃跑不成被抓的准备。被抓后的那番说辞,策划了快4小时,说出来能把他自己都感动哭。 现在好了,他安全出了丁家看护森严的别墅。逃跑,一如计划,成功了。 余下的,只需要再等二十分钟,等那俩保镖再去巡逻,自己就可以伺机而动。保镖的每次巡院,都能带给他足足三分钟的跑路时间。 虽然不知道丁家在庭院外的监控区域有多大,但山腰至山脚,不过五六公里的路程。即使三分钟、三分钟地走,他叫的那辆车,应该有足够的耐心等他。 …… 第二天,朝阳升起。 看看到了早餐时间,丁成天心情大好地到余勒休养的房门前敲门。 敲了两声,无人应答。丁成天天性敏感,直觉惊人,才没有耐心再敲再等,径直就转手打开门。 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再看一扇窗半开,又扫到空调已关,甚至不需要到卫生间检查,丁成天就暗叫不妙。 也只有余勒那样的孩子,才会牢记出门关灯、关空调。 出于谨慎,丁成天还是查了一遍卫生间。果然如他所料。 丁成天脸色相当凝重,主要是,他无法理解余勒的偷跑动机。而且,他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应该配合地拖延一二,还是应该立刻汇报给父亲。 毕竟父母双方对余勒持有泾渭分明的态度。 他是期待着胞弟回家的感动时刻,但一定不是被抓回来的那种回家。 丁成天在空无余勒的房间愣了一根烟的时光,最后秉持听天由命、见机行事的态度,去了二楼。 恰巧迎面在二楼走廊遇到父亲的背影。 因为余勒在一楼,父亲几乎被禁足在二楼之上。 “爸爸,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说。”父亲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丁成天跟上他的步伐,道:“余勒昨天夜里走了。” 背影明显一滞,父亲像踩到什么,脚下打滑,慌忙用手扶墙。 他立住脚,缓缓扭回头。 楼廊一头是房门,另一头是落地窗,只是窗帘未拉起,走廊仅靠夜灯照亮,显得光线昏暗。父亲的脸,隐在暗淡的光线里,看不清表情。 ~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做一件仅喜欢却并不擅长的事,有意义吗? 但是,只要我一想到我一路收获的感动,就觉得,有人不离,我必不弃! 抱住笑颜忘,举高高,转圈圈!你是我的动力! 表白悉尼米娜,知道你一直爱我! 还有义气的,一直默默投票鼓励我的苏少爷! 第67章 弄回来! 只是个风寒感冒而已,就扛不住了? 他分明既叫了十年留美博士医生,又叫了五十年行医经验的老中医,怎么就扛不住了? “死了?”声音悲涩,让听的人不由跟着感伤。 太tm亏了! 这个儿子,他既没有正面见过,也没有正经说话过。听说,那个臭小子,甚至不肯承认是丁家的种,而自己,却牵肠挂肚,想他想了二十多年! “不!不!是深夜不告而辞,逃跑了!” “臭小子!”父亲重新轻松起来。也不知这声“臭小子”骂的是眼前的这一个,还是逃跑的那一个。 “走,跟我去调监控。” 比起生气,丁父更好奇。好奇那小子是怎么成功出逃的。 在监控室里,四位黑衣保镖意外迎来大boss,本来就很紧张,听说昨夜在他们的监视下有异常发生,直接哆嗦起来。 跟了丁父二十年的林叔,听说丁老板去了安保室,吃了一半的早餐一推,马上小跑着也去安保室。丁家的安保是他的责任之一。 “他就在这里等,”大老板雷霆万钧地用手一指儿子丁成天,对着手下交代:“把昨晚的监控给我翻个底朝天,异常的部分让他拿给我。” 分明是派了个监工。 “大公子,您请坐。”林叔虽有疑惑,不妨碍他对丁成天毕恭毕敬。 昨晚他也睡在枫岚山别墅内,职业使他格外警醒,他自信夜里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声音,今晨家里也一如往常般祥和。连爱德华,那头半人高的藏獒,也好好的。 “大公子,家里昨晚丢了什么?” 丁成天斜睨林叔。知道他是父亲的左膀右臂,所以还算客气。 “哼,家里昨晚丢的可不是什么东西……”此言一出,有些不对劲儿,马上改口:“你们昨天丢人了!” 林叔确知大老板、夫人与公子俱在,扫一眼人马俱全的队组,努力保持严肃面孔。 “虽说丢的是自己人,可你们竟然没有发现!说出去,丁家的安防形同虚设,你们难道不丢人?” 林叔低下头。 眼前的这位,是少东家不说,还是位硕士研究生呢。虽然他也不懂,体育硕士生到底硕什么。如果自己没有听懂,一定不是少东家说得不好,一定是自己理解力不够! “呀!” 调监控视频的那位本来一脸理直气壮,忽然“呀”一声,并且脸上的理直气壮迅速萎靡下来。 一屋子的人都凑上去看。 看到一名体型臃肿,动作却敏捷的青年,行云流水般从庭院走来,刷卡,出门,消失不见。画面中,藏獒还不知羞耻地对他摆尾来着。 这对自诩是行业精英的黑衣人们来说,是啪啪打脸。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丁成天却噗嗤笑出声:“他身上裹的是什么?” 林叔二话不说,冲到门口。 很快林叔又回来,不愧是深受父亲看重的人,脑子很活络。他对着刷屏的手下吩咐,直接调二十分钟后门口的监控。 果然,二十分钟后,年轻人从门口出现,直至约三分钟后,又隐入路边树丛。如是反复,直到出了丁家的监控区。 “好个耐心的娃娃!”林叔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语气阴冷。 丁成天不乐意了:“嗳。知道我是谁吗?” 林叔一愣,好在他是看着丁成天长大的,熟悉他的清奇脑回路:“您是大公子。” “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为什么还是‘大’公子?”丁成天诱导林叔。 林叔只一个愣神,就全明白了。 哦,原来那名被大公司风风火火载回家,又喊医生又调护士的病中青年,竟然是丁家二公子! 怪不得大老板这几天足不出户守在枫岚山别墅! 明白了他也不敢说。 二公司是家里的禁忌话题。在夫人面前提,夫人翻脸。在大老板面前提,大老板翻脸。在大公子面前提?大公子本身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还是装傻吧。 正好手下人把监控录好,交过来,解了林叔的窘迫。 丁成天拿着移动硬盘去找父亲。 敲开父亲的办公室,母亲也在。丁成天下意识就将硬盘藏在身后。 “拿来。”看样子,父亲一点不把母亲当外人。 丁成天脸上神色放松下来,递上硬盘。在丁成天的操作下,父母均亲眼目睹了余勒的离去。 看完录像,父亲颔首:“有勇有谋,不愧是我儿子!” 母亲微微一笑:“不莽撞,不冲动。我放心了。” 丁成天:“……” 他之前还担心怎么站队呢,看来父母态度很一致啊。 父亲把硬盘教给母亲:“放起来吧。想的时候可以看看,一解相思。” 母亲欣然接下,拿着盘就出了父亲的办公室。 丁成天跟在母亲身后,也准备告退,却发现父亲正拼命跟他挤眼呢。 “爸爸,您有话吩咐我?”等母亲出了办公室,丁成天问父亲。 父亲朝丁成天摆摆手,示意他走近。 果然,态度一致,不代表立场一致。 只听父亲神色十分肃穆:“兄弟一心,其利断金。丁家现在家大业大,仇敌也多。爸爸终究要老去,将来留你一个人镇守,难免有失。家业丢了就丢了,我怕船沉树倒,波及到你的人身安危。 所以,我的意思是,把他找回来! 他够聪明,也有耐心,人又仁义,万一有危难时候,他一定能保住你的命。” 丁成天眼睛潮湿:爸爸这意思,是在偏向自己? “不,爸爸!妈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要送他出泥潭。我要是因为贪生怕死,再把他拉回来。岂不是还对不起妈妈?爸爸,我不能这么做!” 丁父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用力抓紧,好像要把他抓醒:“你听我说。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呼风唤雨,荣华富贵,早已看透。时间不能倒流,如今我高高在上,也是骑虎难下。金盆洗手,为时已晚。 你是我儿子,你生在丁家,享了丁家的福,就要承受身为丁家人的命。要是有一天,被仇敌挤兑,为家业所噬,只能说明你能力不够,活该! 而你妈妈,她是清白无辜的! 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 我若不能保她一世周全。死了,也不得安生。 人道子承父业。你承了我的家业,自然也要承我的心愿。保护好你妈,就是我的心愿! 所以,要把那小子弄回来!” 丁成天:“……” 白感动了。 第68章 司机是他 走到山脚,看看时间临近早晨七点钟,余勒有条不紊地将手中的一堆空调被垃圾扔进大垃圾桶,不慌不忙地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掐灭手中的烟,开口道:“这位小哥,我从凌晨4点等到快7点,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余勒调整坐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努力当个好徒弟。” 司机闻言忍不住嘿嘿一笑,这才驱车离开。 车行约半小时,停在一家小吃店门口。 司机开口:“饿死了。下车,吃饭!” 余勒这才睁开眼。昨夜一宿未睡,今晨,一踏进师傅的车,就困意袭来,连过程都没有,就入睡了。 大饼包油条,又喝了一碗浓香豆浆。在湘洲这座习惯吃米粉、米线当早餐的城市,能找到这样正宗的大饼,实属不易呢。 “这家早餐店不错。”余勒吃得心满意足。 “当然。实话告诉你吧,一般人我不带他来!” “这也保密?” “嗯。因为我家就在楼上。” 余勒不禁抬头上望。光看小区楼宇的外立面,就很资深的样子。 “走吧,上去!”张滨一摆头,喊余勒跟上。 “行,上去看看就走,应该不耽误上班。” 走正门进小区,果然处处都透着有年头的味儿,连门口的安保人员,都是退休折价返聘的,老花镜都戴到鼻子尖上了。 张滨遇到熟人热络地打招呼,像极邻居家好脾气的中庸小伙儿,一点不见办案时的雷厉风行。 沿着破旧的楼梯,行到二楼,师傅熟门熟路,摸钥匙开门。 余勒还真不熟眼前这种格局的老房子,他自幼长在殷实人家,交往的孩子也多锦衣玉食,毕业没有经历租房,生活上竟没有体验过压力。当他看到师傅的破房子时,自然是好奇多过心酸。 张滨在余勒进门后,随手关了房门。 房门太单薄,仍旧不能阻挡室外门庭若市的嘈闹。 室内收拾得井井有条。令余勒稍感意外的是,跟建筑的破败相比,家里的物用,品质倒意外地好。可见师傅也是位有审美的人。 张滨指指沙发,余勒坐了上去。 张滨转身倒水,余勒不好意思地慌忙起身:“不用客气。” 张滨水杯都举唇边了,听闻余勒的话,尴里尴尬地只好递给余勒:“行,给你。快点喝,快点说,我好去上班。” 说?说什么? 余勒茫然。 “总不至于一句‘努力当个好徒弟’就把我打发了吧。”师傅嘲讽。 哦,说为什么凌晨出现在本市最豪华的别墅区呀。 余勒嘴角露几分反讽:“师傅,难道你的特殊人才招聘说明书上,遗漏了事关我出身的重要一条?” 张滨眼神暗沉下来:“我就知道你可能知道。” 余勒点点头。 “所以,你的立场?”张滨追问。 “我的立场?我以为我已经用行动表达得很清楚了。” 张滨默然,用肃穆得不能再肃穆的眼神盯着余勒使劲儿看。末了,像下了决心,开口道:“你是个聪明人,我早点告诉你也好。我的师傅,追查你父亲时,反被他咬了一口,受冤含屈,跳楼自尽了。这笔账,我势必要他还!” “你错了!”余勒陡然站起:“我父亲,是一名品术兼优的大学教授,一直做着教书育人的工作。” 张滨似乎有些意外余勒的决然,迟疑一二,伸手拍了拍余勒的肩膀。统一战线,算是确立了。 “你补个觉吧,下午去上班。”张滨伸手指指一扇半掩的门,想来是卧室。 余勒确实有些困顿,所以也没打算客气。 张滨转身去上班,都一脚跨出房门了,又退了回来:“你的那些事儿,我的这些事儿,不要跟任何同事提起!” 余勒点头。 咔嚓。门锁关上,师傅走了。 余勒伸个懒腰,推门去了卧室。 他没有乱翻、乱看,是因为,他几乎本能认定:房间隐秘的地方,一定有不止一个摄像头。甚至,在不不宜为外人看的地方,有一触即发的防御装置。 余勒,才不会吃饱撑的找不自在。 他只想睡个觉,充个电,中午时分,给他的成辛打个联络感情的电话。 -- 那天,意外在上班前接到余勒的电话,成辛辛辛苦苦筑建起来的隔离围墙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一溃千里…… 成心心慌莫名,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就像重回相恋伊始。 可眼下,分明是分了手的。 唯有用冷漠掩饰。 好在,在她难以应对时,行政人事总监远远喊了她一声,正好当借口。 挂断余勒的电话,成辛觉得自己在开了空调的办公室内,后背潮湿一片。 “成辛,市文明办推荐的企业诚信评级活动,你代表公司去参加吧。” 成辛百度了地址,带足了证件,填写完外出申请,便出了办公楼。 是一个上百人参加的会议。在企业名单上签过名之后,领资料,听讲座。成辛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又是代表企业,因此格外认真。 怕需要跟领导回复,因此笔记也做了起来。 原来这个沪市企业诚信创建活动,自2007年就已开展。由东方网和上海现代服务业联合会、上海工业经济联合会、上海商业联合会等单位共同发起主办,至今已经十多年历史。 沪市企业诚信创建活动组委会负责开展企业诚信培训、申报和评定工作。今天成辛参加的,就是其中的“企业诚信培训”环节。 见成辛一直运笔如飞,坐在她一侧的与会者实在忍无可忍,干预道:“亲爱的,你在做笔记吗?” 成辛疑惑地回头,从对方直直看向自己眼神的表情,确认自己就是她口中的“亲爱的”。 于是,点头。 “噗~”美女笑出一口雾状口水。 “你是哪个企业的?” “z蓝国际。” “噗~”美女再次一口雾水喷出来。不过,神情变得有些诡异。 成辛虽然没有皱眉表达嫌弃,却掏出纸巾,揩面孔,无声表达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美女忙不迭地道歉:“大水冲了龙王庙,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这是一家人的意思? 成辛觉得自己快听不懂汉语了。行政人事总监说得很明确,一个公司,一位代表。 第69章 笔记惹的祸 疑惑间,又听美女说道:“亲爱的,我弱弱地问一声,听讲座记笔记,是公司老板的要求,还是您的个人行为呢?” 成辛不解地看向美女。有区别吗? “是这样子的。”美女清清嗓子,在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中压低声音:“我刚拿到z蓝国际的offer,正准备本下周一投奔新东家呢。但,要是z蓝国际的老板很变态,我就得考虑考虑了。” 成辛目光落到自己的笔记本上,才发现,原来外出听讲座记笔记,是一件变态的行为。 “咳,是我的个人喜好。”成辛红着脸回答。 她想着积极融入呢,没想到,太努力,反而格格不入。 “太好了。吓我一跳。”身旁美女明显长吁一口气。 成辛想起,梁总和行政人事总监都曾说过,会积极招聘企业文化部经理,该不会是身边这位吧? “请问,你应聘的是z蓝国际的什么岗位?” “你在z蓝国际做什么?”身旁的美女听若无闻,转而问成辛。 “我刚到z蓝国际,做文案工作。”成辛本着坦诚相见、与人为善的一贯原则,友好回答道。 那美女转着眼珠想了一二,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后,端直身子,竟然没有下文。 成辛对这种谈话节奏有些适应无能。心中不爽,但也不便明显表达。见美女爱理不理,索性也掐灭自己的好奇心。 只是,笔记,不再如之前运笔如飞。 上午听了半天的培训,下午领取公司评审材料表。 午餐时间,成辛对着手机,狂搜附近可以进食的地方。 大众点评上倒是推荐了许多家,只是看着人均三位数的消费数字,成辛觉得自己未必有底气走进去。毕竟她夸了海口,毕业就经济独立,不再做爸妈的米虫,而工资还要二十天之后才拿到手。 好不容易搜到一家“小杨生煎”,显示人均消费在26元,在成辛工作日30元一餐的极限内。 只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小杨生煎门庭若市,不少人端着生煎等座位,等不及的,索性站着吃。生煎这东西,是有汤水的。因为现煎的,生煎内的汤水又很烫,一不小心,就会吃相很狼狈。 成辛心里直打退堂鼓。 “我们去好德买点盒装快餐算了。”身旁有人对伙伴说。 成辛默默跟了出去。 她想起来了,这种24小时便利店,好像是有卖价格相对便宜的盒装快餐的。 意外地,在隔壁便利店廉价快餐的冷藏柜前,成辛邂逅了开会时坐在自己身旁的美女。 “嗨,好巧!”成辛微笑着打招呼。 美女端着一只快餐盒,不期然遇到成辛,明显有些意外,皮笑肉不笑地匆匆点个头:“昨天大餐吃坏了肚子,今天没有胃口,随便买点吃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引得成辛不由落目到美女所选购的餐盒上:貌似是个最小、最便宜的。 美女被看得有些慌乱:“我还有约,先走了。” 成辛便让了一步,让她出了门。 便利店有一排座位,可惜被先来的人占去了。 成辛端着自己的盒饭,无处落座。又想起开会的楼宇旁边,似乎有座花园,环境幽静。不如带着盒饭去那里,权当来场野餐。 然后,第三次神奇的偶遇发生了。 在一棵大树下的木条椅上,美女正忘形地扒拉着杂酱面,狼吞虎咽的模样,跟胃口不好的预设一点不搭。 按照寻常,成辛会悄悄离开,避免对方尴尬。但是,考虑到美女似乎毫不介意让别人尴尬,理应也不介意让自己尴尬。 “嗨,美女。”成辛兴致盎然地打招呼。 美女吞了一半的面条,一时吃不进,也退不出。 成辛跨步也坐了下来,文雅地吃起盒中的三明治。 美女紧急咬断杂酱面,拿餐巾沾沾唇角,翘起二郎腿:“文案,听上去挺基础岗位的。你是个新毕业的?还是是个蹉跎岁月的?” “想必你的应聘岗位挺高级的吧?”成辛露出纯真的笑脸。 “那当然!我是经理助理!” “听说z蓝国际有4位老总,不知您是哪位老总的助理?”成辛初生牛犊不怕虎,对职场上司还没养成敬畏心呢。经理助理?她也就听听而已,离“讨好”还差十万八千里。 美女洋洋自得,差点就脱口而出,忽然多了个心眼,斜睨成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确认她不会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成辛才没兴趣知道她是哪位倒霉老总的助理呢。就算是分管领导梁总的助理,也不见得就能仗势欺人,子虚乌有吧! 除却美女之插曲,当天的培训对职场新人成辛来说,还算有趣。下午四点,会议结束。算算折回公司也到了下班时间,打个电话请示行政人事总监,得到他的口谕:不用回公司了。 成辛欢天喜地往家走。 她想,早晨余勒给她打过电话,仓促挂断,没怎么说话。晚上很可能会再打电话给她。 想着着晚上可能的电话,心中不禁跳跃着快乐。且让理智先关门外凉快会儿吧。 楼道里遇到下午5点准时出门扔垃圾的胖大婶,成辛好心情地露出大笑脸,打了个热情的照面招呼。 胖大婶笑眯眯地回。 俩人擦身而过后,成辛才忽然想起什么。 “阿姨!”仗着是在公共场合,成辛脆生生叫出口。 “我?” “对。昨晚……”成辛有心只提个话头。昨晚402的老人家到底是诱饵,还是睁眼说瞎话?不见胖大婶也就算了,既然见了,成辛难免好奇。 “昨晚?咋了?”胖大婶露出迷惑的神情。 拿捏得可真到位!成辛心里评价道。 “您家老人……”成辛多抛出点信息,饶有兴致地看胖大婶接下来的反应。 “我家老人好好的……” 胖大婶露出憨厚的微笑。成辛心中忽生厌倦,不想再打哑谜,准备折身继续上楼,却听憨厚的声音继续说道:“在地下躺着呢。” 楼道里卷起一阵阴风,成辛觉得背后如芒在背。 胖大婶扭身要下楼,忽然想起什么,昂头看呆住的成辛:“你该不会以为楼上的那位老人,是我家的吧?” “上次记得您说您是402?” “我是工作在402,不是住在402。” “工作?”成辛一时转不过弯。 “我是402的保姆呀。”胖大婶像看傻子一样看成辛。 “402只有一位老人?” 胖大婶忽然严肃起来:“我不能对任何人讲起我雇主的事情。” 第70章 华少在行动 成辛本不多事的,但想起自己昨晚扔下腿脚不好的老人跑掉,心中隐隐愧疚。见胖大婶不便多透露,也只好按下愧疚,正准备离开,却又听胖大婶说开来。 “不能说!缺德的人太多!昨天不知道哪个短命的,骗老人家开门,让老人家坐门口吹了一宿的风!” 成辛唰地就脸红了。 “他怎么不喊家人扶他进去呢?”成辛喏喏争辩。 “一个人住,喊哪个家人扶?”胖大婶义愤填膺,完全忘记了不能泄漏雇主信息的事情。 成辛越发内疚了,想说点什么道歉的话,胖大婶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咳,我都下班了,还跟你扯这些没用的。我走了。” 原来不是每天定点下楼扔垃圾,而是定点下班带走垃圾。 成辛站在302的房门前掏钥匙,越掏越不安。她索性停下手,对着房门做心理建设:那种情况下选择谨慎一点并不是她的错,毕竟老人家扰民在先,她初来乍到,又是小姑娘,怎会知道里面有没有诈…… 然后,长吁一口,吐出心中的浊气,算是翻过这一页。 成辛在房子内,一会儿看看阳台外的繁茂树冠,一会儿看看舒畅的仓库,一会儿翻翻零食柜,一会儿看看待洗的衣服堆儿。 浑沌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心不安。 看看时间还早,离室友苗贝贝到家还有一大会儿,成辛麻利地抄起钱包、钥匙和手机,下楼。 她准备买点水果,到楼上敲门道歉去。 水果是买来了,门也敲了,道歉却没有送出去。原来,楼上的那位老人家,根本没有来开门。 “老人家,我是楼下。昨晚对不住了,我买了点水果,表达我的歉意。”成辛贴着门缝喊话。 回答她的是深深的寂静。 楼道里不时有人走过,投向成辛的目光很是复杂。成辛喊了几遍,始终不见答复,只好讪讪离开。 今晚,苗贝贝到点还未归,余勒的电话迟迟不至,成辛晃荡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甚是凄惶。 她打电话给舒畅:“你说的那名员工,怎么还没有过来住?” “别提了。她说之前租的房子还有一星期到期,房东不肯退钱,她觉得不住满就亏了,决计晚上一星期的班,怎么也不能让房东得便宜!” “好像你是免费提供住宿吧,她早来上一周的班,不是早赚一周的钱吗?”成辛哑然。 “是呀。你说她长个什么脑袋,这个弯都转不过?亏我妈妈说她看上去蛮水灵的。” 两个人闲话叙了一会儿,舒畅自然问及苗贝贝:“你那边怎么那么静啊,苗贝贝呢?” “还没有回来,短消息给我说是在加班。” “她不是刚入职没几天吗?门还没清呢,就开始加班啦?” “是的啊,前两天还听她得瑟工作很清闲呢。”成辛随口附和。 舒畅想起自己八百年没加过班的老公今晚突然也加班,心里莫名就有些不爽快:“不跟你聊了,我要骚扰我老公去了。” 挂断成辛的电话,舒畅打电话给老公唐华少:“老公,酒好喝吗?” “你,你……”唐华少语塞不能言。 舒畅多希望听到他反驳她,说搞不懂她在说什么,偏偏他婉转宠溺起来:“你怎么也来酒吧?你可是有孕在身,不能沾酒的!” “美人,勾搭得还顺利吗?” “你,你……”唐华少瞥一眼身旁的苗贝贝,再次语塞。 舒畅叹口气:“视频吧。” 唐华少不敢犹豫,一把踢走舒畅坐的高脚凳,秒接了来自老婆舒畅的视频通话,同时手抽一样摆手给苗贝贝,示意她走远一些。 苗贝贝冷眼看着对着手机谄笑的唐华少,默默转身离开。一出酒吧,见不远处有个垃圾桶,便将包里的几样首饰悉数全扔进了垃圾桶,走了两步,想起耳朵上还有一副,也取下来扔了进去。 然后,才一甩长发,扬手拦了辆出租车。 忍着肉疼,付了五十多块钱的车资,苗贝贝到了小区门口。 开门进屋,脚还没有踏进门,先看到成辛。成辛的模样,几乎称得上落魄了。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苗贝贝惊诧询问。 问题就在于,没发生什么事! 楼上的敲门没回应;等待的电话一直很寂静。 “不习惯一个人呆着。”成辛可怜巴巴地回。 苗贝贝伸手抱住成辛。今晚的她,的确也需要一个温暖有爱的怀抱,来缓解她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其实,她没有加班。 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她便接到唐华少的电话,说正好在她公司附近,如果她方便,他可以顺便带她回家。 她有什么不方便的?她筛选出来的目标,目前跟前女友手还没有分利索。她一个新人,也不好找借口往上凑。 听说有免费车,不用挤公交,苗贝贝自然乐意得很。 一下班她就飞出了办公室。 坐上唐华少车的副驾驶位置,空调小风吹着,苗贝贝还是很惬意的。 车开着,唐华少接了一则电话,也没有说什么,就嗯嗯啊啊了一通。挂断电话,唐华少神色正经地对苗贝贝说,不好意思,有个朋友遇到点事,要他出个谋划个策。 苗贝贝还当是委婉撵她下车呢,没想到唐华少话锋一转,问她可否愿意浪费点时间陪他过去,说兴许会一起吃个便饭,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有免费车,还有免费饭。苗贝贝半推半就,就从了。 车始终行在闹市,最后停在一幢楼上。苗贝贝还感慨一回:原来市区居然为泊车而建楼! 唐华少领苗贝贝去的,不是餐厅,而是酒吧。 灯光华丽,气氛氤氲,穿着西服马甲的帅气服务小生抿唇微笑,毫不介怀地敞露事业线的美女一望一堆。还有人,在舞池贴面摇摆。 靡靡风太盛,来的人未免滴酒未沾,先醉上三分。 “这里蛮闹的,你朋友让你在这里帮他排解难题?”苗贝贝问唐华少。 唐华少一本正经点头。师傅说了,基本熟了之后,不便没脸没皮硬贴,最好带到公众又便于暧昧发生的地方。那就是酒吧喽。 所以,唐华少才假模假式地说约了第三个人,等在酒吧。 第71章 勇敢做 按照唐华少的剧本发展,第三个人自然临时有事,没能来。他便肃着面孔对苗贝贝说,既然来都来了,喝一杯,权当解暑消渴,喝完再走吧。 然后,伺机取出从老婆舒畅那里骗来的首饰,说极吻合贝贝甜美的气质,请贝贝小姐一定笑纳。说罢,拂起她耳边长发,帮她戴上,顺便用指肚几次揉捏她嫩嫩的耳垂。 苗贝贝神色果然有几分不自在,唐华少便堂而皇之地东拉西扯,只是时不时会借口让她看这个那个,碰触她的胳膊。 见苗贝贝浑作没察觉,并没有明显躲闪,唐华少心花怒放,觉得事情半成。 没想到,一路顺风顺水,正当他要突破进阶之际,接到老婆舒畅的查岗电话。要不是太心虚,也不至于就着了舒畅的道儿。 可道儿已经着了,唯有弃车保帅。 用脚把苗贝贝坐的高脚凳踢开的那一刻,唐华少就知道,前功尽弃了。而苗贝贝,终于被迫直面现实。 现实是:唐华少试图勾搭自己。 虽然不喜欢舒畅,但苗贝贝还不至于自甘堕落。 出了门,她就丢了所有来自唐华少的供奉。 见到成辛,她就忍不住委屈。 但是,委屈归委屈,她并不会头脑发热向成辛透露什么。 这一晚,成辛和苗贝贝皆心事重重。小屋内气氛凝滞,自带悲伤色彩。唯有夜里十点之后,木鱼声依旧。 第二天,各自去上班。 成辛以为自己需要向谁汇报一下昨天的培训讲座内容,结果发现,根本不需要。 “这个嘛,以结果为导向。你成功申报上诚信单位就可以了。”小白摇头晃头对成辛进行职场教育。 成辛感到压力山大。她何德何能,有本事确保一定申报得上? “这个嘛,其实并不难,只要交钱就好。”小白像是看穿成辛的担忧,继续摇头晃脑。 “怎么会?”成辛诧然。 “这个嘛,类似宽进宽出。企业只要愿意,都可以花钱拿块诚信的匾牌,一旦出事,就会被不客气地摘牌。” “评审形同虚设……这不是有违它存在的原则吗?”成辛惊诧。 “这个嘛……”小白对着成辛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好我好大家好,太认真,就没人陪你玩了。” 成辛默然。 就知道妈妈说自己单纯,怕是适应社会有困难是激将法。自己还言之凿凿,说才不会让复杂社会的浪潮pia死自己,自己将如鱼得水,混进大社会。 才上班两天,就不知不觉,隐隐看不惯了。 成辛忽然将目光聚焦在小白身上:“为什么她们喊你小白,还一口咬定并非因为姓白?”成辛好心地藏下后半句:“我看你分明像根老油条。” “这个嘛……”小白神秘一笑:“对于我不喜欢的人,我可是名副其实的交际白痴哦,难免让对方身陷尴尬境地。而对方为了解除自身尴尬,又不好露出狰狞真面目,只好给我起个可爱的绰号,叫我小白喽。” 犀利。 成辛点头。 办公室明明开了空调的,空气凉飕飕的。可她怎么觉得脸颊在发热呢? 定点热源在哪里? 成辛一不小心对上小白的灼灼目光,吓得慌忙脚下用力,转回办公椅,对着电脑假装工作。 等到午休的时候,看见小白跟it团队的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看也没看她,就相约大西北料理去了,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企业文化部经理到任还遥遥无期,业务归属领导梁总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部门领导行政人事总监借口业务不熟,并不插手成辛的工作。 成辛两眼茫茫四望,耳朵里回想着梁总的“一锅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学成才。 她去网上搜“企业文化管理”,搜到一句话,“对内传播企业文化,对外树立企业形象”。这句话给成辛带来提纲挈领的通透感,她似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同时又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文案的意愿,需要视觉呈现。 这天下午,成辛勇敢地敲响行政人事总监的办公室门。 “对不起,我需要一名设计人员。”成辛张着两只漆黑透亮的眼睛,睫毛半翘,像个受惊的小鹿一般向行政人事总监提要求。 行政人事总监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目光:“我知道了。我会抓紧时间协调。” 成辛道了句谢谢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全办公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镇定下来之后,她发现,其实压根没有人看她。 等她落座,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做你当做,勿受困于情绪。 这是她纠结、苦恼整整一天得出的宝贵经验。 她需要一名设计人员,来呈现她的文案策划。没有设计,她寸步难行。“需要一名设计”,是一件很明确的事情,然而身边并没有这样一名设计。 梁总太忙。 行政人事总监撒手不管。 她不能变一名设计出来。 思来想去,只能向人事要人。可她无名无位……自然还得求行政人事总监。她想找行政人事总监,又担心他推脱,加上对上司的本能畏惧情绪……真心纠结、徘徊一整天! 行政人事总监满口答应,着实让成辛深感欣慰。下班的脚步也因此轻盈许多。 打卡下楼,照例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回望z蓝国际所在的办公楼。在风云变幻的天空背景下,灰蓝色玻璃立面的300米超高层拔地而起,沉稳而立,凭空给人雄伟、可靠的感觉。 成辛颇感欣慰,虽然大楼不是自己的,但自己是公司的呀。 她扭回头,继续朝地铁站进发。 路边意外遇到小白。 “噫?前两天怎么没见你朝这个方向走?”小白搭讪。 “……”成辛只笑笑。 “我猜你是去坐8号线吧?你是往市光路方向,还是沈杜公路方向?”小白继续。 “沈杜公路方向。”成辛回。 恰在此时,一辆白色私家车停在两人面前。小白挠挠头,解释道:“我滴滴叫来的车。正好也是沈杜公路方向。一起吧。你什么站转车?我可以找个地铁站把你放下来。” 成辛心道:虽然是同事,我们并没有那么熟吧。 “不”字还没有说出口,一阵风吹来一片乌云,哗哗哗,豆子大的雨点说砸就砸了下来。 “快!哪怕是为了避雨。” 小白拉开后排车门,坐在里面朝成辛招手。 第72章 狐狸尾巴 面对雨中小白的诱惑,成辛不进反退,退到路边小店屋檐下,笑着挥挥手:“不用了。再见。” 为了避免出现电影中常见的车放慢速度跟行的场景,成辛折身就进了路边的便利店,给自己挑把雨伞的同时,偷偷从大玻璃窗内往外看。白车没有犹豫,很快汇入车流。 看来,自己又想多了。 如是两次,成辛对小白暗中放下戒备心。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正好。 虽然按照计划应该赶紧找个男朋友,可,成辛看谁都觉得不够味儿。譬如,小白不够明朗坦荡,行政人事总监不够做事利落,梁总不够清闲有时间……当然,后两者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发展对象,就连小白,也许也已经有了另一半。 成辛有些怅然。 尤其是花了24块钱,买了一把雨伞,才出便利店的门,雨居然停了。 她摸出手机,检查信号是否足,电量是否有……什么都是好的,怎么就是没有来电呢? -- 余勒一觉醒来,觉得身心舒泰。 从师傅的白色双人床上坐起,床微弹有力,很好地提供了内里强硬表面柔软的支撑,让余勒不知不觉睡过了头。 窗外日光已斜,低头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 余勒不由懊恼:错过了跟成辛打电话的午休时间!再一想,师傅临走前嘱咐他下午去上班来着。 余勒只好收起懊恼,赶紧行动起来。 去卫生间洗把脸,抠了师傅豆粒大的润肤霜,随便五指梳理了理头发,镜子中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抿唇一笑。只是面色过分沉静了些,不然真是如假包换的花美男。 单肩挎上他的双肩包,余勒带上了师傅的房门。 等余勒乘坐出租车抵达上班的大院时,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3点。 才走到自己科室门口,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通响,像是有人恼火,在摔东西。 果然,他才要开门,门先从里面打开,付路平他们吐着舌头,轻手轻脚在往外移动。迎面撞上余勒,他示意余勒不要进去,跟他们走。 门行将关上的刹那,余勒瞄见余怒未消的师傅和只露一个背影的白薇。 “发生什么事了?”走得略略远一些,余勒低声问付路平。 “布条儿的分析结果出来了。”付路平心有余悸,不时目光瞟向第二刑侦大队的办公室。 “怎么样?”余勒不由追问。 “你肯定猜不到!提取到了……”付路平压低嗓门说了一个人名。 余勒不禁愣神。 深山里偶遇的小布条儿上,竟然提取到了一位灰社会大佬的dna。关键是,这位灰社会大佬已经因拐卖妇女、儿童、蓄意伤人等数罪被羁押至少3个月了。而布条儿明显未曾因充分暴露在自然环境中而风化。 换句话说,布条确凿来自大佬,但是,是新暴露在林中的。 余勒的心忽忽猛跳两下。 这中间,大有文章! 余勒猛然转头,奔向办公室。乔木林的追踪,只有他和师傅参与其中。他是新人,或许不能独自理出什么门道儿,但师傅若有需要他的地方呢? 就算师傅当下是座行将喷发的火山,他也要站在他身边。 余勒推门,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没想到,师傅此刻平静下来了。 张滨仰躺般坐在一把办公椅上,手脚摊开,脑袋后仰,颓废之情溢于言表。 看见徒弟余勒进来,张滨也未曾动一下,只眼光落在余勒脸上。 “徒弟,我们被人耍了。” 声音意外的平静。 余勒心中充满诸多不解,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他的师傅一旦决定振奋,会告诉他全部。而振奋,基本是师傅的常态。 果然,时间没有超过三分钟,张滨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磨拳擦掌,一脸的跃跃欲试:“想玩?我们就一起玩玩!” 余勒知道,是让他知道谜题的时候了。 张滨并不避讳白薇,三下五除二就跟余勒介绍了现在的已知情况和他的个人推测。 正如付路平所告知的,布条上的汗渍、皮屑等物证均指向在羁押的大佬,而布条纤维却有九成新的活力。显然不是大佬当初的遗留物。 布条上有且仅有大佬的痕迹,说明,要么,现在羁押的大佬是假的,要么,有人故意将布条挂在树上布迷魂阵。 什么情况下会有人在密林深处布迷魂阵? 说明当初俩人在乔木林里,并不是发痴追空气,而是阴差阳错确凿尾随了一个或几个人!那人被追急了,才造一则谜题给他们。 什么人会在密林中隐匿并且会有大佬的私人物什? “啪!” 张滨拍了一张纸在桌面上。 余勒拿起一看,原来是几个月前警方联合多种力量,对特大跨省地下拐卖组织收网时,漏网之鱼的照片和名单。 张滨将手指指向其中的一名。 “还记得我当初的推断吗?一个身高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五之间,体重在75公斤至80公斤之间的男性形象。跟这家伙的档案正吻合!” 余勒定睛一看:肖刚。身高一米八零,体重78公斤。曾用名:萧大江,萧志钢,萧宏刚等。 “有档案显示他曾豢养一只鹰吗?”余勒问一旁的白薇。 他对那只空中的凤头苍鹰念念不忘呢。 白薇:“我去查。” 张滨拍拍徒弟,他虽然对空中飞的仍旧不感兴趣,可毕竟当初是徒弟执念要进山,他权且无聊才作陪的。 这样说来,迫使狐狸露出小尾巴,获得宝贝布条,追溯起来,一大半的功劳都在徒弟身上呢。 “这个肖刚,算是漏网之鱼中最大的一条。要是我们能趁热打铁,把他也追捕归案,也算是美事一桩。我马上联系提审科,重点榨榨有关肖刚的信息。” 付路平他们见张滨已经平复,各自也归回座位。 “张队怎么忽然又高兴起来?” “是呀,余勒,怎么回事?” 余勒看一眼白薇。他初来乍到,不知道话说到什么程度算是刚刚好。 白薇微微一笑:“咱们的大队长,什么情况下会兴高采烈?自然是摸到狐狸的尾巴了呗。” “这回是哪只狐狸啊?”有人嘻哈着问。 白薇妩媚一瞪:“问太多!把你手上的案子快点结了是正经事!” 第73章 有趣的她(1) 成辛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终于接到了来自余勒的电话。 那是周六的清晨,时间算不上早,已经近9点。 “辛辛。” 电话接通后,余勒轻唤一声。 余勒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声音里磁性、沉静、温柔的比值,刚刚好。 成辛听在耳中,犹如盛夏中沐着清泉,满身的浮躁倏忽涤去。 “早,余勒。” 余勒忍不住轻笑出声。 成辛细细软软的声音蕴着一丝慵懒,一听就是刚睡醒,至少是还没有起床。 “上班感觉怎么样?”余勒问。 “感触良多,一言难尽。总而言之,还行吧。” 余勒忍不住又轻笑出声。果然是学中文的,四个字的词,用得很溜。 “你呢?你上班感觉怎么样?” “挺好,很有趣。”余勒回。 “令人耳目一新的回答。” “可惜我不能详细讲给你听。” “意思是可以模糊地讲一讲?” 余勒忍不住再次轻笑。他的辛辛如果不能用犀利形容,至少也是聪明伶俐级别。 “工作没有趣,总会遇到几个有趣的人吧?”余勒转移话题。其实,这才是他的电话重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成辛头脑海中闪过梁总、行政人事总监、小白等男性同事的形象,摇头道:“好看的,能干的,高位的,倒是都有。有趣的,有待发现。” 余勒唯有庆幸,他通的是语音电话,不是视频电话。不然,心中陡然的酸涩,一定会多少表现在脸上吧。 “同事相处有困难吗?” “非常好,没有任何摩擦。因为根本没有交集。目前,我是新成立的部门的唯一员工。” 余勒再次轻笑:“嗯,山中无老虎。” “可是有个如来佛。还威胁我说,要是做不出成绩,果断换人。” “不怕,我们辛辛厉害着呢。要是你做不出什么,就没人能做出什么。” 成辛听得心头一暖,眼睛发潮。世间难得盲目的信任啊。 苗贝贝刚从浴室走进来,看见成辛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又如此亲密地紧紧凑着电话,便喊道:“是余勒吧?” 成辛点头。 “看你笑成这样,就知道是他。” 成辛听完,心里一惊,面上马上收敛。是啊!分手了呢。是前任呐。 “余勒,辛辛厉害着呢,把楼上老太都拿下了。”苗贝贝凑到手机跟前,嘻嘻笑着说道。 成辛见状按下免提,余勒的声音漫了出来。 “我正想问问你们楼上的情况呢,木鱼还敲吗?” “不敲了。正如我之前所讲,辛辛搞定她了。” “哦?怎么做到的?” “辛辛啊,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人家老太,承诺人家,夜里随时有状况,随时联系她,她将随叫随到。老太嘛,获得了安全感,就不再敲木鱼了,转而改打骚扰电话了。 我这两天夜里半睡半醒之际,总能听到辛辛的碎碎念。我在,我在,我在在在。” 苗贝贝讲得很欢脱,可依然能让人听出其中的不满。 听得余勒连语速都提了起来:“辛辛,怎么回事?” 成辛按掉免提功能,将手机重新握在耳边,不忍余勒担心,细细跟余勒重头讲来。 原来,自从无意中从胖大婶那里得知,自己的谨慎使得老人吹了一夜的风后,成辛便常怀愧疚。 此后,她两次登门致歉,未果。 第三次,终于敲开了402的房门。 开门的是社区内的街道医生。医生定点家访,见有人敲门,就随手打开了门。 见成辛手拎着水果,想当然地误以为是老人的第三代,示意成辛跟他到老人房间来。 有白大褂壮胆,成辛穿过过道厅,走进了老人卧室。 过道厅一张小小的餐桌,几只方凳,令人触目心酸;卧室内也是极度清简,家徒四壁或许有些夸张,但确实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老人的艰难处境瞬间触动了成辛的恻隐心。 医生还在招手成辛走近一些,胖大婶儿从卫生间出来,一眼看到成辛,两手一拍,就乐了。 因为医生家访,胖大婶不得已加班。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家里人等着吃她做的晚饭不说,大孙子上完课外补习班,还等着她去接呢。 胖大婶眼睛闪闪发亮,拉住成辛的手,热切央求楼下好心的大妹子代为加班。 “很简单的。你就站着听就好了,至于医生说的,你爱记不记。到时候医生一走,你把门锁上。就成。” 成辛仿佛看到白大褂头上三根黑线。 她没有理由不答应。她本就带着一颗道歉赎罪的心来的。 胖大婶爽快地走了。 医生拾掇拾掇被伤害的心灵,对着成辛吩咐开来。建议多让老人晒太阳、多陪老人聊天、多给老人补充蛋奶和新鲜水果之类。 成辛拿出手机,边听边记。 老人躺在床上,冷眼看着床旁的两个人。 医生走后,老人开口:“是你?” 成辛赶紧往上提提自己带来的水果:“是的。我很抱歉。” 老人叹口气,指指床旁边的小纸箱。 成辛还以为那里面有老人家的日需品,没想到,打开小纸箱,竟然是一摞相册。 “你随便拿一本出来。”老人吩咐成辛。 成辛就捡了最上面的一本。 “打开看看吧,年轻人。” 成辛随手打开一看,简直惊呆。相册里,记录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各种风情。忧桑的,明媚的,快乐的,发呆的。从泳装,到礼服,每一款都耐人寻味。 像是经典永流传,时光反而为镜头里的姑娘渡上迷人烙印。 “那是我。”老人沧桑着声音,拖着微微发颤的余音说道。 成辛吃惊得瞪圆了双眼:天哪,原来您是老太,不是老头…… “所以,千万不要怜悯我。你没有资格。” 原来还是个有骨气,不,傲气的老太。 成辛瞬间觉得好有趣。 她在职场上没有找到有趣的人,又失去了有趣的余勒,可是上天怜爱她,让她遇到了有趣的邻居。 真棒! 成辛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老太:“是的。我才没有资格怜悯你呢,你年轻的时候,可比我有风情多了。” 老太太露出门洞大开的嘴巴,看得出来,她是在开心地笑。 “比起你的现在,我更好奇,你经历了什么?” 第74章 有趣的她(2) 老太眨着眼睛,目光放得悠远。 “年轻人。秘密是要交换的。” 成辛面前,仿佛放了一只潘多拉的魔盒。但是,无妨,她安慰自己道:只是听故事而已。 “你确信,只是听故事,而不会被拖下水参与什么?”听到这里,电话里的余勒不安地提醒道。 呃…… 成辛有些结舌。 事实上,余勒的直觉还真的是敏锐。 老太行动不便,她鬼灵精怪地向成辛提了一个建议:成辛帮她做事,可以换取她的故事。 “做什么类的事?”余勒追问。 一如当初成辛也曾这样反问。 “医生吩咐的那些事。”记得老太苦笑着这样回答。据老太自己说,她家的保姆,与其说是看她,不如说是看家。 保姆把家看得很好,地板擦得倍儿亮,厨房抹得极净,马桶拿放大镜也查不出污垢……在各种洗洗擦擦中,保姆度过了她的八小时,然后,肥厚的身子一转,拜拜了就。 老太说,这是要活活憋死她。 她别无他求,只求成辛每天上来陪她说说话,顺便带点新鲜水果给她吃。她许久没有吃过水果,是因为保姆觉得吃水果太奢侈,有饭有菜就够了。 “听上去尚可接受,可是,怎么演变成半夜打电话给你了?”余勒头脑清晰得很,重点抓得极牢。 “呃……那就是另外一宗交易了。”成辛倒吸着口气回答。 那天她站在老太床前,老太躺在床上,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双方都颇感满意。随后,成辛自然而安提到夜半的木鱼声。 402老太说,那是她对302老太的哀悼。 302老太有儿有女,却落得孤身一人过晚年。年龄大的人,入夜都会害怕。害怕夜里有不适,却因为孤身一人而得不到救助。 于是,两位同样是迟暮之年的孤单老人,彼此惺惺相惜,互相结盟照顾。 因为心疼电话费,两个人之间几乎不打电话,有时候又不想爬楼,于是想出一个奇怪的主意:敲窗报平安。 这跟敲窗求助的通常理解不同,但也说得过去——如果能走动到窗口敲窗,说明一切正常嘛。 有一天,402老太既没有看见老姐妹上来,又没有听见老姐妹敲窗,不禁心慌意乱。恰逢她阴天腿脚不便,又差不动家里的胖保姆,只好暗中祈祷。 可惜上神打盹了。 302的老太突发脑梗,只一炷香的功夫,就与世长辞。这是成辛从同学舒畅那里得来的信息。彼时楼上402的老太并不知道。 402的老太不敢白天敲,因为对道理讲不大通的胖保姆心存一份畏惧。等保姆走后,她紧绷了一天的意志放松,不由小睡起来。睡醒,差不多晚上九点多。她想敲窗喊人,可一想,不对,敲窗是报平安呀。 于是,改成了拿棍子敲床邦。希望自己的执著能召唤到楼下老太。 当然,是不知道楼下老太已经去了地下的情况下。 那天成辛告知她302老太已故去,402老太吃惊、意外、悲伤、难过,各种情感呼啸着从心底喷薄而出,太激烈,难以招架,使她几乎半身不遂。 之后,床仍旧在敲,因为心中悲愤难平。 她仿佛看到默默死在房间,就是自己不远的宿命。 就算有邻居公然抱怨,譬如就有个小伙儿,唱歌一样在她门前抗议。但,生存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考虑别人? “我害怕呀。如果我一直敲,一直敲,你们会习惯这种噪音的。如果我某天夜里敲着敲着忽然不敲了,就指望心善的有缘人,察觉异常,帮我打个120。” 成辛听得两眼泪花。 她自幼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住异地,只有寒暑假才有机会见。外公外婆对她宠溺有加,使她忍不住爱屋及乌,对眼前的老人也心生怜悯。 一激动,就承诺了无论白天黑夜,会随时接老人电话…… “她大概不放心,怕我说话不算话,所以总来试探。我相信,过完试探期,她就不会这么频繁骚扰了。”成辛对余勒解释道。 余勒叹口气,没再说什么。主要是因为说了也白说。 他知道成辛既善良,又执著。自己认定对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反正,福祸相依,目前不知端倪,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余勒只是将楼上老太的事情记在心里,计划以后多询问着点。 “哦,对了。老太叫什么名字?”余勒忽而问成辛。 “怎么,你怀疑她可能是隐身的大坏蛋?” 余勒轻笑出声。不能因为自己的职业,看谁都戴着有色眼睛。因此不再追问。 余勒细细询问成辛每天怎么吃饭,空气是否清新,节奏是否适应,业余怎么消遣……成辛答着答着,答不动了。 她一直假装无所谓的被忽视,这会儿开始怒刷存在感。 余勒事无巨细,这么关心,是还在乎她吗?既然还在乎……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打电话给我?”成辛问完,才觉得不妥,慌忙捂上嘴巴。 可是,已经晚了。 “我一直想着打。” “然后,因为太忙耽搁了?”成辛苦笑,不无嘲讽。 “……”余勒沉默。 “所以,你今天只是因为闲来无事,才找我消遣?”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先是因为进了山,山里没信号;后来因为夜宿山里生了病,高烧昏迷。好几次,我想打电话给你,看看是你正上班的时间,怕打扰到你。” “……”轮到成辛沉默。 电话这头的成辛,拼命捂紧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眼泪早已忍不住,一滴一滴线珠般落下来。 余勒,这是还爱着她呀。 纵然理智上能罗列一百条余勒跟她已分手的证据,但情感上,她一直觉得余勒依旧爱着她。只是迫于她不知道的原因,不能继续公然相恋。 不能公然相恋的症结,源于与妈妈的一次会面。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撬不开余勒的嘴巴。而她妈妈,则一口咬定男人重事业,轻爱情。 正当成辛内心翻滚,勇气倍增,忍不住决定重头再来时,听见余勒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你该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吧?湘州市里哪有什么像样的山!就算有,头筹也是枫岚山。枫岚山,可是湘州最豪奢的别墅区。” 成辛渐渐白了脸。 果然是男人的梦想清单里,没有长久爱同一个女人这一项! “还有。你何曾见过我生病?我生活规律,积极健康,无不良嗜好,身体自然非同一般地好。” 成辛缓缓放下紧捂住嘴巴的手,眼泪还在往下掉,已经不是热泪。 明白了。是她,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第75章 他的朋友圈 挂断成辛的电话,余勒拿枕头盖住头,许久不动。 他怎么能失控呢? 他怎么能以实相告呢? 未知的危险,成辛可以仍旧未知。他怎么能不管不顾,任性妄为呢? 一番自责之后,余勒决定,还是要尽快找个时机,请师傅将24年前林市的陈耕警察车祸案的卷宗拿到手。 不过,显然,尽快也要等到“寻找肖刚”告一段落之后。 师傅张滨对肖刚积极着呢。 这不,嘱咐余勒周六在家休整一天,明天即跟他重新出发,去赵洼村。师傅有股不信邪的劲儿,要是赵洼村是肖刚的藏身地,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按照师傅的思路,他们这回名义上以前次村民袭警暨死亡案件复审,进村约谈、排查,暗中旁敲侧击,追踪肖刚存在的痕迹。 余勒惦记着那只苍鹰,没少查凤头苍鹰的资料。 严厉自省之后,看看时间已经接近12点。余勒的预备婚房,虽然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却从未开过明火。自然,冰箱也只是个一般意义上的家具。 余勒不爱叫外卖,更喜欢堂吃。 他决定下楼堂吃一碗面。才走出楼宇大堂,就见大堂门正对着的小区马路上,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湘州这座略略保守的城市,开红色跑车的人毕竟是少数,遑论是辆敞篷。眼前的这辆红色保时捷,车身就差写着“嚣张”二字。 果不其然,黑色软顶缓缓打开,露出戴着墨镜的丁成天。阳光下,丁成天白净的皮肤微微泛光。黑超、红车、白面孔,青春荡漾的感觉。 “嗨!你能不告而别,我也能不约而至。” 丁成天露出笑容。红唇,白齿,人畜无害。完全看不出欺善凌霸、唯我独尊的影子。 余勒就知道,终究还会再见面。 见丁成天笑嘻嘻不象来问责的模样,他也平静淡然,浑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异常的事情一样,笑道:“哦?那就一起午饭吧。” “你挑地方吗?” “不挑。” “枫岚山怎么样?” “我挑。” “好吧,你想去哪里午餐?”丁成天一副大度大哥模样。 接父亲旨意,要他把这个在外面混了20多年的弟弟弄回家。他把它当作头等大事来做,为此撇掉不少集团内的工作。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做不到,父亲就会出手。 等父亲出手,方式、风格估计就不那么喜闻乐见了。 “上车。” 丁成天目光温存地笼罩着眼前的余勒。圆领白短袖、淡棕色及膝沙滩裤、白底黑面耐克轻跑鞋,在一张英俊面孔的加持下,怎么看都觉得好心情。 余勒两手叉腰,带着犹豫。 他本来想在楼下沿街商业的餐饮店里就近吃的。转念一想:师傅跟丁家在什么事上拉起仇恨?中间是否会波及到“她”?念头转到此,不觉就改了主义。 便带着一丝慵懒,也没有开车门,就那么两手一撑,跳了进去。 “你不坐前面?”丁成天回头看后排的余勒。 余勒两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大伸着长腿,一副舒服晒太阳的模样:“不。” “我可不喜欢身旁空着,那我找个人来坐。” 余勒不置可否。 丁成天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霸道地要求对方十分钟后要在某路口等他,仅此一句,就挂了电话。 “你女朋友?”眼睛依旧闭上的余勒问。电话里,依稀听到有个女生乖巧地“哦”了一声。 “是女的,但不是我女朋友。” 余勒没再说话。在他印象中,丁成天一直女性朋友不断。这样的人没有女朋友也不奇怪,大概没有哪个女生气量宏大到视而不见吧。 谈及女生,丁成天活跃起来:“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女孩子?我认识很多身材、模样都很正的哦。” “no。” “你该不会对分了手的那位还念念不忘吧?”丁成天嘴角抽笑。他的这个弟弟,第一次恋爱,就谈了四年。多亏啊!大好青春里只见识了一种风情。 “……”余勒不觉嘴角下抑几度。 “哇,居然是真的!” 丁成天忍不住怪叫一声:“不行。我得帮你开开眼界。”说完,又是一通极简电话。 余勒微微侧头,避开中午强烈的阳光,斜睨左前方开车的丁成天,见他笑得十分开怀,头发被风吹得根根朝后,看上去十分阳光。 不止一次,余勒忍不住想,要是家里那个孩子没有夭折,他就真的有一位哥哥了。 十分钟后,保时捷超跑在路边拾起一位姑娘。 令余勒意外的是,这位姑娘,在炎炎盛夏,竟然穿得中规中矩。跟在校时走在丁成天左右,恨不得裙子跟内裤一样长的姑娘一看就不一样,余勒不由多打量她两眼。 “这位是糖糖。糖糖,这是我弟弟,余勒。” “余勒弟弟好。”糖糖露出一口贝壳般的小白牙。 丁成天从观后镜上瞧见余勒陡然窘迫的面孔,不由偷笑起来。 余勒勉为其难,冲糖糖点了店头。基本的风度他还是有的。不过,要是糖糖衣着暴露一些,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忽略她了。 市内行车,红绿灯特别多,完全发挥不出跑车的优势。糖糖上车后,丁成天体贴地将敞篷软顶升了起来,车内噪音大减,变得安静清凉。 “天天哥哥,你的这位弟弟看上去很纯情哦。这样的男生,会很有女生缘。你的江湖地位要受威胁了!”糖糖看似在跟丁成天讲话,其实是在讨好余勒。 余勒听在耳朵里,嘴巴依旧抿成一条线。 丁成天哈哈直笑:“我还怕他滞销呢。你有容貌好、身材好、又贤淑、又聪慧的适龄女孩,赶紧介绍给他。他单着呢。” “这条件开的……奔着结婚去?” “没办法。人家长情。不爱就不谈,谈了就不分,分了也难忘,当然得找个最好的。” 糖糖的表情微妙地起了变化。她嘟起嘴巴,像是心中滑过失落,脸上仍旧笑着,声音却不再昂扬:“最好的……” 丁成天恰在此时电话响,他忙着接电话。 糖糖的下半句,不知要说什么,见状知趣地掩住声音。 余勒只扫那么几眼,就看得七七八八。想必这位糖糖,暗恋丁成天已久。可惜,丁成天大概只想拿她做红颜知己。 丁成天跟电话里的人说让大家等着,他吃过午饭就去。 糖糖头一歪:“吃午饭吗?去我家吧。我爸爸新从上海挖了一名大厨,江浙菜做得很地道。” 丁成天眼里盛着笑,咬文嚼字道:“上海?” 第76章 学渣校友的另一面(加更为春日多点小确幸) 果然,余勒的嘴角上扬几度。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吧。 丁成天猛打方向盘,左拐疾行。看来,他跟糖糖,比余勒想得还要熟悉。 余勒有点不好意思,这么贸然跑人家小姑娘家里蹭饭……不久,就发现是他想多了。 糖糖说的“我家”,其实是“我家开的饭店”的简称。 原来是望江楼。 余勒倒是来过三五次的,不过是以平均一两年一次的频率。 每逢父母从白城来湘州看他,他们一家人就会去望江楼吃上一顿,大约要耗去父亲大人三四天的工资。在湘州,再也没有什么饭店比望江楼更富名望。 望江楼坐落在湘江边,论景色,本身就具有无可比拟的地理优势。但,湘江旁边的酒店不止他一家,可唯独他,十几年如一日,始终精益求精,味道把控得一流。 余勒跟随丁成天和糖糖走进望江楼。他很快发现,即使身为饭店未来女掌门,糖糖依旧有意落丁成天半步。这说明,在糖糖心目中,丁成天的地位很高。 这个发现,让余勒不由对丁成天生出一分好奇。 以前,只觉得丁成天是个靠出手阔绰拉拢人马,混成校内一霸的学渣。自从见识过枫岚山别墅内的家庭医护对丁成天的态度后,余勒便忍不住怀疑,这名学渣,行为处事或许自有其独到的地方。 今天糖糖对丁成天的态度,仿佛是余勒值得疑心的力证。 蒂芙尼蓝瓷砖以随机的方式点缀在黑白两色的地砖中,与同样颜色的椅面想呼应,给踏进望江楼的人们心里平添一抹春色。除此这两处,再不见这种较浅的知更鸟蛋蓝。 将品牌蓝踩在脚下的创意,让余勒见一回,赞一回。 大堂经理殷勤得无以复加,微躬着身体,小跑着带路,领三位年轻人去了一间清爽雅致的包间。 “小姐,请问今天想吃点什么?” 糖糖不答,转而微笑着看向丁成天。 丁成天却微笑着看向余勒。见余勒无意开口,便悠然道:“紧着那位上海厨师的拿手菜来吧。” 大堂经理似乎见惯这种架势,谦恭地倒退着离开了包间。 糖糖歪过头,第一次,极其认真地打量余勒。 她看着余勒如丝般的乌发,光洁饱满的额头,看着他轮廓清晰的脸庞,看着他薄厚适中的健康红唇,最后,将目光落在他如悬胆一般周正挺拔的鼻子。 再回头看一眼丁成天脸上犹如复刻一般的鼻子。一时间,一个大胆的猜测浮出脑海。 糖糖却镇定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丝毫。 午饭吃得很安静。 余勒寡言,精力都用在品尝上海菜上了。浓油赤酱,菜菜都藏着甜味,白斩鸡却见着血…… 丁成天安静得有些祥和,他挑着筷子,浅尝辄止,显然不爱这种味道偏执的菜系。 午饭吃好,余勒放下筷子,忽然突兀地轻笑了一声。 “怎么?”糖糖忍不住追问。 “哦,没什么。想起别的事。”余勒想的是,小吃货成辛一定很绝望吧。 “走,我们换个地方消食去。”丁成天见状欢快地起身,他安排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糖糖乖顺异常,马上起身。 余勒却兴意阑珊:“你们去吧。饭吃好了,我要回家去。” “难得你休息,宅在家对不起这大好阳光。走,听哥哥的安排,我带你见见我的朋友们。” 余勒按在头顶的手一顿:丁成天的朋友圈? 他还真有点想见一见。 听说外环路上,午夜时分常常有刺耳的跑车呼啸而过。好多次,深夜值班的110热线接到居民举报,等片警赶到,往往只能看到个车屁股。 环城路段多,跑车们神出鬼没,又做了拍照处理,提前围堵也好,事后调查也好,都费力不讨好。 余勒在刑侦科,按说没有机会体会到片警对跑车扰民的烦恼。 巧的是,上周末,一辆跑车在飙车的过程中撞翻了一位深夜出摊的摊主,造成流动摊车车主过马路时,直接被撞飞三十多米,至今重度昏迷在医院。 白薇被队长张滨钦点,主要负责这个案子。 有一天中午,余勒偶然跟白薇坐在食堂的同一张餐桌上吃午饭,听见白薇颓废地抱怨,说车祸当天出事路段的监控,全部蹊跷消失。 她和搭档几乎跑遍了湘州市无论大小的修车行,均不见那辆车灯碎了一地的肇事车的影子。 所有进出湘州的收费站都配有警力,检查出入湘州的轿车托运卡车,也未见形状可疑的破损车辆被偷偷运出。 从肇事现场车灯碎片看,那可是辆价值千万的跑车! 就这么凭空蒸发,消失不见了! 连余勒都心知肚明,在湘州能消费得起豪车的,掰着指头也能数过来。可惜无凭无证,只能望洋兴叹。 猛然听丁成天提出见他的朋友圈,余勒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起白薇那张懊恼的面孔。 看看也好,说不定就看出点蛛丝马迹。 怀着私密的小想法,余勒半推半就,重新坐上红色保时捷。 一路疾行,到了一家一看就金碧辉煌的会所。 会所的名字,也豪不含蓄:海市蜃楼。 将钥匙丢给泊车小弟,丁成天迈开长腿,走路带风,目不斜视,进了门童拉开的会所大门。 同样是丁成天在前,唐唐落后半步,余勒随其后。 同样是大堂经理殷勤备至,点头哈腰地前方领路。 会所的室内装修,很是梦幻。看得出来,会所的主人一点都不在乎成本,只想打造一方让人不由醉生梦死的梦幻之地。 熟门熟路,丁成天在一间包间门前停下。 没有敲门,直接转动门把手。丁成天开门而入。 余勒将这个细节看在眼里,心中是有点吃惊的。这个动作,如果不是因为丁成天马虎大咧,则无声诠释了丁成天在他朋友圈中的重要地位。 看来,真的有必要撇开成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学渣校友。 ~~ 惊不惊喜?带着热气,新鲜出炉的诚意加更呦:) 第77章 二货青年 喧闹到夸张的说笑声,随着房门打开,从房间内冲了出来。 兴奋的男高音中,莺莺燕燕的软笑声,点缀其中。 余勒倒是有心理准备,没有太意外。毕竟丁成天的私生活,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虽说那时候是在校园,现在换成了在社会。换汤不换药罢了。 屋内众人看到丁成天,无不放下正进行的,做出迎接丁老大的姿态。尤其是那些莺莺燕燕,最积极。 在空调房里也穿得极凉快的女生们叽叽咯咯笑着朝丁成天这里涌来,还有人伸出纤细的胳膊,大有拥抱献吻的嫌疑。 丁成天脚下一顿,手握拳头在唇边,咳咳了两声,压低眉毛甩出锋利的眼神。 房内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他身旁的糖糖身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于是那些莺莺燕燕,很自觉地停住,后退,隐入六七位年轻公子哥的身后。 这些年轻人,因为衣着保养过于精致,虽然没有特别做什么,纨绔的气质去袒露无疑。 他们有的指间夹着香烟,有的端着酒杯,有的拥着美女,一边起身跟后来的丁成天打招呼,一边殷勤的欢迎。递烟、递酒,还有个人哈哈笑着递上骰子。 “咳咳。” 丁成天不接,照旧使眼色。 众人一愣,这才将目光落在丁成天身侧的白衣t恤青年身上。 哦!原来这位才是今天的重点。 果不其然,暗示众人收敛后,丁成天开口:“余勒,这些都是我哥们,湘州未来的政商界翘楚。诸位,这位是我的弟弟,余勒。大家认识认识。” 未来的政商界翘楚们纷纷伸出手,余勒便与众人一一握手。 看得出来,翘楚们一脸懵圈的问号。 大家落座。其中一位坐得很不周正,丁成天马上眼色纠正。有一位左拥右抱,丁成天马上眼色纠正……很快,大家意识到今天的行为准则,与以往大不同,于是纷纷将丢了一地的姿仪,捡拾起来。 “丁哥,这位是我女朋友的同学,丽丽。” 其中一个脑袋灵光的,想起丁成天的那通“带些好女孩过来”的简短电话,于是推出身旁的一位女生。 “丁哥!这是我老婆的同事,甜甜。” “丁哥,丁哥!这是我未婚妻的闺蜜,小美。” 一眨眼,五六个青春靓丽的姑娘,并排站在了余勒面前。 余勒看向丁成天的目光,尴尬里藏着哭笑不得。 丁成天很高兴兄弟们的办事效率:“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我弟弟还单身,多谢诸位力荐。余勒,这些女孩子,你看着哪位有感觉,交往试试。” 语气之波澜不兴,犹如服装店导购在说:先生,看哪件衣服顺眼,可以试穿。 众美女一听此话,纷纷跨步上前,准备推销自己,吓得余勒慌忙后退。 “我说,你们好歹矜持一下呀,又不是接..客!是恋爱!” 丁成天不满。 有人憋不住笑出声。 丁成天想恼,转身一看,笑的人是余勒。 余勒大剌剌重新捡个空位坐下来,语气带点慵懒,余乐未消地仰头看丁成天:“要是相亲是你今天的主题,我可要走了。” 丁成天举手投降:“行。我反正也看出来了,她们不是你的菜。”转身对糖糖说道:“糖糖,以后找几位跟你风格相似的,带出来认识认识。” 糖糖笑笑,没有说话。 “丁哥,余哥,走一杯?”一位将白色衬衣穿出极致洁净感的年轻人推过来两杯深棕色液体。余勒扫眼一看,这位年轻男子,有着恐怕连注重保养的女孩子都要羡慕的细皮嫩肉。 丁成天适机向余勒介绍:那是魏公子。 见丁成天端起酒杯,余勒也接了在手。 不动声色中,余勒已经将包房打量个遍。 包房有点像带吧台的ktv房,只是装修更豪奢,空间更阔大。其中一面墙上,连开三扇房门。想必这间包房,是连有卧室的。 余勒还留意到,在喧闹中,有一人,格外颓废沉静,明显跟周围人的表情相违。 最开始递给丁成天骰子的年轻人此刻坐在一张桌子前,扬声喊丁成天。 “丁哥,要玩掷骰子吗?” “来嘛!来嘛!”几个女生帮腔。 丁成天端着酒杯:“你上次还没有输够?” “不怕。让输来得更猛烈吧,最好输给阿辉,让阿辉高兴高兴。” 丁成天侧身向余勒介绍道:兰生。家里有钱,至今为止,最大的爱好是输钱。随后,问余勒:“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玩吗?” 余勒反问:“几个几?” 丁成天顿时乐了。原来余勒很懂嘛。 掷骰子猜“几个几”是时下在湘州很风行的游戏,可以两个人玩,也可以多个人玩,反正就是凑兴。可以用钱当赌注,可以用喝酒当赌注,还可以按输赢赌其他稀奇古怪的事情。 见余勒坐上桌,魏公子也来凑热闹,加上郁郁寡欢的一个胡渣男,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阿辉,四个人每人分到5个骰子。 丁成天站在余勒身后。众美人或站或坐在自己喜欢的人身旁。 只见4人分别将骰子放进防盗骰盅里,各自摇啊摇。手法都那么行云流水。 在余勒淡定、从容、手法熟稔的摇啊摇中,众人对他的警惕与暗中排斥也渐渐消散。 摇盅落定后,余勒掩护住自己的骰盅,轻轻掀起自己这边看有几个几。 庄家兰生开始吆喝,3个3。 魏公子不服,喊5个3。 胡渣男阿辉接:6个3。 大家都跟3杠上了。 余勒眨眨眼的功夫,就算出了概率。 一个骰子六个面,摇到3的概率是16.7%。一个人5个骰子,倍率翻到83.4%。4个人,倍率又成了384%。 可以理解为3到4个3没有跑。 6个或以上3的可能性为64%。加上1点可以作任意点,倍率瞬间又翻倍。 因此,信,才正常。 可信了,就不二了。 真傻、冲愣、不信邪,才是余勒想树立的第一形象。 余勒连迟疑都没有,便喊了“开!”。 结果,9个3。 余勒输了,不,确切地说,丁成天输了。不过,大家明显更开心了,看向余勒的目光也带起温度来。丁成天也一如既往地笑着。 余勒输了几次之后,忽然一拍桌子:“不对啊,我怎么一兴奋连拿手的概率都忘了。” 第78章 别告诉我你去过! “不对啊,我怎么一兴奋连拿手的概率都忘了。” 余勒之所以那么喊一嗓子,是从对面的镜面墙上,看到丁成天笑得很模式化。 讨好众人固然重要,但,丁成天才是他的重点! 舍本逐末的活儿,余勒从来不干。 一嗓子之后,余勒仿佛开挂,此后几乎没有再输过,记在丁成天名下的欠款很快拉平,变成有盈余,乃至最高。 丁成天开心得像个傻子,得意又放纵,笑得都快脱了形:“我弟弟可是学霸!” 众人看向余勒的目光,变得爱恨交织,乃至钦慕起来。 魏公子持平,兰生输得最多,胡渣男阿辉次之。 兰生还好,他只是好堵,无所谓输赢。魏公子也颇有风度,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上去更喜欢跟美女们眉来眼去。 只有那个胡渣男阿辉,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玩到又一局有人喊“开”,胡渣男阿辉名下的账目又添了一笔欠款,他像是被破了极限,忽然两手一推,骰子呼啦啦被甩到了地上,人也猛然站起,两眼发红。 加上他本来块头就大,此刻愤怒得像只被人捆住手脚的大狮子。 余勒轻飘飘扫一眼对面的墙镜,看到丁成天沉下了脸色。 魏公子坐余勒对面,第一个瞧见丁成天的异样,忙劝:“丁哥,您大人大量,体量一下他。” “就是,丁哥!他被老爹冻了账户,手上没钱,难免把输赢看得重了点。阿辉,今晚你的算我账上,快跟大伙儿道个歉。”兰生和稀泥。 “阿辉也够倒霉的,明明好好地开着车,谁知道半路……哎呦,谁踢我?” 桌面人,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承认自己暗中在桌下踢了人。 这么一闹,桌上的话题马上转移成:到底谁跟谁在用腿脚传情? 包间内瞬间粉红桃色飙升。捏脸蛋啊,袭胸啊,你拥我抱啊,亲啊亲什么的。 余勒真的好想为阿辉拍张照!拿它送白薇! 可,他知道,那关键时候的一脚,肯定不是个偶然。 在这间包房里,防着他的人,也肯定不止一位两位。就连身后站着的,口口声声、亲亲热热喊他弟弟的,他也保不准,利益当前,“大哥”会不会亲手把他祭献了。 只是,余勒初来就尝到甜味,自然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因此,不仅没有耍心眼拿手机伺机拍照,甚至连朝阿辉看都没看,他只做出些许吃惊、不好意思、同时又忍不住一而再窥视众人公然调情却偏偏要维持淡定从容的模样。(好复杂!不过,余勒搞得定!) 无公害,是明哲保身的首要立场。 眼睁睁看着众人闹了一会儿,仍无休无止的样子。余勒伸个懒腰,这才第一次正式扭头回身看立在他身后许久的丁成天。 “你们散吗?我准备回去了。” 丁成天掐灭正吸了个开头的烟:“行。我送你。” 众人见老大都要相送到会所门口,于是纷纷客气起身相送到包间门口。余勒在海市蜃楼门口跟丁成天挥手再见,不想被丁成天一巴掌打落手。 余勒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什么,被丁成天抓住了把柄。转念又想,该不会是丁成天要提点他什么,诸如你是以我弟弟的身份而非刑警的身份来这里的,里面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把账都算到你头上云云。 没想到,丁成天只是在笑:“再什么见!我送你回家!” 泊车小弟很快将丁成天的红色保时捷开了过来。 余勒明显有些发怔。 不过,说谢谢或婉拒就太见外了。 他仍旧两手一撑,跳进车内:“有劳啦。算是当你感谢我下午帮你挣了点小钱吧。” 说罢,两手塞脑后,又是很享受地眯上了眼。 丁成天哈哈笑出声,从车上抽屉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你当我会要你挣来的钱?给你。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余勒缓缓睁开眼,没有接卡,脸色却一寸寸沉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沉:“这么说,下午的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甚至包括我赢的这十万?” 丁成天抬起眸光,直直看向余勒。 余勒看上去已经很克制了,却仍有愤怒的踪迹。对上丁成天的目光,他冷笑道:“我倒是很好奇,要是我没有用概率算,你们将是怎么个输钱法?” 丁成天这才开口,语气超乎意料地平静:“你是因为联想太丰富才被刑侦特招的吗?你有没有试着想得简单点? 妈妈每个月从她的零花钱里偷偷存下十万给你,委托唯一能接触到你的我,伺机以我的名义给你。可是,过去五年里,你从来没有给过我这种机会。 今天,我只是撞了大运,才心愿得偿。” 为了证明他的话,丁成天从车内的抽屉里,一抓一把银行卡:“我要是提前设计,需要准备这么多张吗?要是我拿来送别人,有必要张张都是你的生日做密码吗?” 余勒按在膝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嘴上却不肯承认:“你们可真是有钱,这么几十上百万的,就这么随便往车上一放。” 丁成天回过身,一边驱车,一边淡然一笑:“我每辆车,每个钱夹里放的都有!谁让我比较笨,算不出什么时候机缘会到呢?” “这样放来放去,不是也会放丢?” 丁成天回头灿然一笑:“丢也不会丢你该得的那一部分。我纵然不记得这些卡都被我放到了哪里,但,总会记得妈妈给你了多少,而你又从中拿到了多少。至于损失的那部分,自然由我这个过路财神承担。” 余勒忽然很后悔,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该接这个话茬。因此眼睛朝天,不再开口。 保时捷汇入车流。 时间已是下午五点钟,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天色还很亮。碧绿的树叶从头顶飞逝,余勒仍旧头枕双手,却明显心意纷繁许多。 丁成天从后视镜里看余勒有些呆呆的,也没有再说话。 用了不足20分钟,将余勒送到了他所住的小区门口。 “顺便说一句,你房子不错。” 余勒坐直身:“别告诉我你去过。” 第79章 黑……皮 “不好意思,我还真去过……稍安勿躁!我在你楼上有套房,找的是跟你同一家的室内装修公司。” “……”余勒突然词穷,满腔涌动的只有一个词:变态! 丁成天像是心灵感应到:“很变态?我也不喜欢!可妈妈喜欢!” 余勒觉得自己唯有装得再用力些,才不至于暴露自己行将的落荒而逃。他两手撑在车门上,准备跃出。 “嘘!以后有机会,可别跟她说,我暴露给你过这个秘密!” 余勒手一软,差点没跃出。 什么都不想说了,余勒头也不会,伸长手臂摇了摇手,权当再见。 身后跑车特有的咆哮声起,丁成天驱车离开。 没有了余勒坐镇,丁成天直接拿黄灯当绿灯,不过一刻钟,就到了海市蜃楼。 推开包房的门,门内仍旧一片歌舞升平,毫无异样。 丁成天赞许的目光,不由落到糖糖身上。 糖糖身上有很多闪光之处,譬如,是湘州市一家独大的餐饮巨头的独生女,多金,品正,学历好,容貌清秀靓丽……但,在丁成天看来,这些都算不上突出优点。 糖糖的真正优点是:嘴巴严! 不该说的,打死不说;该说的,只说一半;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的,一字不露。 尤其是,她的嘴巴严,只是针对别人。对丁成天,则有问必答,有答必详。 丁成天往糖糖身边走,坐在糖糖身边的女生马上让位。 丁成天坐下后,从桌面上不知道是谁的一包烟里抽出一根。糖糖扬起纤细的巧手,帮他打火,点上。 多年的默契使众人安静下来。 果然,丁成天开口:“我向诸位兄弟交个底儿,刚才那位,是我真的弟弟。” 翘楚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胞弟,余勒,自小被送到别人家里寄养。如今……他成了一名刑警。” 翘楚们发现之前的震惊表达得太早了。此刻的目瞪口呆,才是姗姗来迟的真震惊。 尤其阿辉,脸都白了。 见众人一时半会不象有话要说的样子,丁成天没心没肺地也伸个懒腰,对着糖糖道:“这里有些闷,陪我到阳台透透气。” 糖糖起身。她算是室内所有人中最为淡定的一个。 果然,包房的一扇门通向盥洗间,一扇门连着卧室。还有一扇门,通向一间阳光花房。花房的外面半间,是个露台。 丁成天走过花草葳蕤繁茂的花房,来到能见室外光线的部分,靠在金属栅栏边,看楼下俗世的热闹。 楼下车来车往,人流如织。正是傍晚散步遛弯的好时间。 “天天哥哥,你饿吗?要我家里送点吃的来吗?” “不用。陪我站一会儿就好。” 糖糖乖巧地立在一旁,认认真真看楼下。 她知道,他在等。 “糖糖。”寂静中,丁成天忽然开口。 “嗯?” “爱是什么?” “……”糖糖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 “如果推出去,是爱。那么拉进来,是不是就是害?”丁成天没有看糖糖,他只是拧着眉毛,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苦恼。 糖糖不觉伸出手,轻轻抚摸丁成天的臂膀。 “一个要推出去,一个要拉进来。我到底该听谁的?” 糖糖靠近一步,想用自己的平静,影响丁成天的躁动。 “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糖糖这才抬头,微笑地看向丁成天,眼睛晶晶亮,语气超级平静,像是简单到不足以烦恼一样:“如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明时间未到,火候未到,所以态度也未到。 在没有明确自己的态度之前,不妨,先听从强者的意愿吧。毕竟,你不帮他做,他自己也会做。” 丁成天渐渐稳定下呼吸。 是这个道理。他也曾这样认为。 与其老爸出手,不如自己来。好歹,他内心是真的好喜欢这个弟弟。 丁成天不再说话,糖糖也没再开口。两个人在二楼大露台的栏杆上静静吹风。 身后的门忽然被重力打开。 糖糖明明知道,那是丁成天所要等的,仍旧忍不住吃惊,下意识就回了头。 魏公子闯了进来:“你今天带了个黑皮进来?” 兰生匆匆跟了进来,看样子像是拉魏公子没拉住。 “别拉我!我要当面问个清楚!你就是这么拿我们当兄弟的吗?带个黑皮进来,却一点招呼都没打?” 丁成天甚至都没有回头。 继续兰生之后,胡渣男阿辉木偶人一样混混沌沌也潜了进来。 魏公子甩手一指后进的阿辉:“你tm给我回过头来仔细看看!那是阿辉!小时候拿自己的头帮你挨砖头的阿辉!到现在疤痕还在!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说到激动处,魏公子索性拉过阿辉,撸起他盖在额前的头发,一道扭曲、丑陋、却仍旧触目惊心的淡白色疤痕露了出来。 而魏公子,因为太激动,说到最后,已经接近声嘶力竭在吼。 丁成天慢动作一般转回身,弹了弹指间夹着的烟的烟灰,开口,声音意外地轻慢:“请问魏公子,戏瘾过足了吗?” 魏公子神色一变,立刻收敛很多。 丁成天将烟往地上一掷,仍旧没有大声,去暴戾毕现:“过足了,就给我滚!” 魏公子脚下趔趄,幸好被兰生扶住,才没有跌跤。 兰生恨铁不成钢地抱怨道:“你呀你!” 半扶半拽,兰生将魏公子拖离了阳光房。 阿辉期期艾艾,贴着墙角,垂头丧气,不时瞟一眼丁成天。 丁成天走上前,一手搭在阿辉肩膀:“你爸妈什么态度?” 阿辉苦着一张脸:“我妈只知道哭,我爸只知道埋怨我妈太惯着我。家里鸡飞狗跳,倒没这么听他们说将来。反正,现在证据都托人清了,应该查不到我这里。” 丁成天摇摇头:“别太自信了。” 阿辉脸色刷白:“是那黑,不,是你弟弟跟你说了什么吗?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被关在小黑屋里。丁哥,你要救我!” 阿辉膝下一软,就要下跪。丁成天牢牢拉住他:“别慌!也别怕!怎么样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进去的!” 阿辉感动得涕泪交加。 “你收拾收拾,下周出国吧。护照我帮你办。” “可我这会儿出去,不是太明显了吗?” 一直以来,大家对纨绔误会良多。他们中,真正的傻叉其实并不多。因为家境富裕,他们多受过良好教育,见多识广,脑容量至少是平均线以上。 你看,阿辉即使在落魄时,也保持了基本的智商。 第80章 棋子而已! 面对阿辉的质疑,丁成天应对自如:“你不是在上一个什么mba班吗?把你班上的同学都办走,你夹在中间,也就不突兀了。” 阿辉心下感动异常。 集体公费出国,要花费丁哥一笔钱了。“多谢丁哥,这个人情,我记在心里了……只是,我什么时候回来?” “就看他们调查的本事了。真有遗漏的重要把柄被人抓了,你也要做好十年八年不回来的准备。” 阿辉点头,脸上全是驯服之色。 “到时候你父母可能不方便转钱给你。不过,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会衣食无忧。这些都是后话,你心里有个数就好。我们静观事变。” 阿辉像小鸡吃米一样点头不止。 丁成天看着阿辉,看着他额头上尚未完全被头发盖上的疤痕,忽然凑近阿辉,对他耳语一二。 阿辉脸上顿时写满感激:“我这就回去做!” 糖糖始终在一旁,不过,始终一言未发。 等阿辉走了,阳光房重归寂静。糖糖歪歪头,声音纯净地问道:“可以吃饭了吗?我都饿了呢。” 丁成天笑笑地看一眼糖糖:“就知道吃!” “所以,你更要佩服我了。你看,我这么喜欢吃,居然不胖!” 丁成天目光扫过糖糖小小的胸部,捉狭地摇摇头:“是不胖。可惜呀。” 糖糖顿时红了脸,脚一跺,难得失态一回,抢身跑了出去,门关得震天响。 等丁成天慢悠悠踱步出去的时候,包房内的男男女女都在朝他行注目礼。 “啊,你们一定很奇怪糖糖的反应吧?那其实是太兴奋了。我代诸位点了头,答应给她一次请我们吃饭的机会。她实在是太激动了。” 哈哈哈……包厢里绽放各式各样的笑声。 糖糖两手叉腰,站得离丁成天远远的,想怒又怒不出的样子,在丁成天看来,真的好可爱。 话说余勒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拉上所有的窗帘,让房间变黑,自己打开手机照相功能,满屋子乱照。 没有发现可疑小红点。 可,万一对方装的不是红外线针孔摄像头呢? 余勒不放心,又拿手电筒排查了一遍,仍旧未见任何反光。 这才稍稍平复。 余勒确信自己的手机不曾无缘无故变得卡顿,也没有无网络任务时出现诡异的大量数据流,基本判断手机不存在被监听。 他左右环顾,最后将目光落到天花板。 难道丁家在他房子上面买一套房白白放着? 不放心! 余勒想起,办公室桌里有个最新型号的探测器。可以扫描半径15米的偷听器、隐形无线耳机、无线针孔摄像机、手机窃听软禁啊、插卡式窃听器、电源插座窃听器…… 想到就去做。 余勒连晚饭也没有吃,直奔单位而去。意外地,在办公室遇到加班的白薇。余勒忍不住向白薇透露了自己半下午时分听到的只言片语。 白薇乐不可支:“好的。‘阿辉’这个名字,我记下了。要是有录音就更好了。” 可惜,不仅没有录音,且无照片。余勒甚至说不出阿辉的全名。 好在,那人名字里有个“辉”字,加上背景显赫,应该不难排查出。 白薇欢欢喜喜去内部资料库查询。 张滨队长一脸阴沉,从房门半掩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路过余勒的办公桌时,浓墨重彩地瞥了他一眼。 原来师傅一直在小办公室里。 不一会儿,白薇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她说,湘州有头有脸家的二代,她全圈进来筛查过了,倒是查出来三十多个“辉”,可令人意外的是,不是年龄太大,就是太小,不在15岁至30岁的年龄层内。 “傻眼了吧!那帮孙子彼此间称呼的,可能是小名或昵称。”队长张滨不时何时从门外走进来。 白薇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她拎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余勒的对面,伸出手机,做录音状态:“你说我录。明天我去找刑事技术中心刑事画像专业的同事帮忙画出来。我就不信,找不出那孙子!” 余勒没有说话,倒是拿起笔和纸,开始按照记忆画人物素描。 队长张滨冷嘲热讽:“有照片怎么着?你熟么?怎么着?拿着照片到处找人问?” 白薇一吐舌头:“你当我傻啊,我有警务通呀。人脸识别,1分钟搞定!” 张滨继续冷笑:“那得建立在这张素描,三庭五眼,值得信赖的基础上!” 余勒算是听出来了,感情师傅今天是对他不满呀。 走粗犷女汉子路线的白薇也察觉出异常:“你妒忌我?你一定是在妒忌我!以至于,连你自己的大徒弟都记恨上了!” 张滨脸色一变,掩饰了好几分钟的火气一经挑破,立刻就爆发了。他风风火火,三两步就走到余勒的办公桌前,大手一拍:“谁让你自作聪明混到他们中间的?!” 余勒一脸震惊:“……” 白薇护道:“干嘛凶他?有本事来咬我!” 张滨怒怼白薇:“太早暴露我们的王牌,你知道损失有多大!你还嚣张呢!”转头向余勒:“你还洋洋得意呢!” “王牌?什么王牌?”白薇听不懂了。 余勒却猛然垂下眼帘。 王牌? 说的好听。 就是棋子的意思吧? 在师傅眼里,自己只是个还算值得一用的棋子吧? 这值得一用,还曾被他自作多情地想成是因为有才,却不过是因为的出身而已! 可恶! 余勒不失望,是真的! 他直接跳过这一步,深感悲哀! 受挫之大,一时间,只能苟延残喘,怔怔发呆。 “去去!赶紧找你的人脸识别技术支持去!” 张滨挥手撵走白薇。 余勒闷声不响,从抽屉里拿走侦查器,二话不说,只管往办公室外走。 不料,被师傅张滨一把抓住手腕。 “怎么?听到王牌两个字就玻璃心了?” 余勒不说话,脸色也毫不掩饰地不好看着。 “呦。都能给师傅甩脸子了?我小看你了呀。” 张滨嘴巴里揶揄着余勒,却不肯松手。 鉴于余勒一点不买账,张滨只好叹口气:“对不起。你师傅我从小调皮捣蛋,语文学得不好。我并非是为了利用你的身份,才把你招进来。你确实用自己办的协会,以及你自己的才气打动了我。在这一点上,请你千万相信我!” 第81章 痛并快乐 余勒脸色开始柔和。 却听师傅又道:“当然,既然你身上有别的优势。我们为什么不善加利用呢? 对待优点们,要一视同仁,公平公正嘛。 所以,我也不排斥,特殊的时候,利用一下你的身份。 不过,当我要利用的时候,一定会提前告知你。如果你死活不同意,就另说。” 师傅的这番话,忒不中听!却中恳。 正当余勒以为真情告白告一段落时,又听师傅陡然严厉起来:“现在,我不管你高兴不高兴,你给我记牢一句话:我没打算把你发展成卧底。你也老老实实的,别自以为是地给我当线人!” 余勒刚缓下的心意,又因为师傅的严厉警告生出叛逆感。他眼光聚焦在抓自己手腕的师傅的手上:“拉拉扯扯,不有损你的阳刚形象吗?” “你不生气,我就松手。” “松手。” “生不生气了?” “叫你松手!” “问你还生不生气?” 白薇踏进办公室门口时,就看见师徒俩,俩大男人,正你拉我扯,你说我问,视线相交,状不可视呢。 “呀。辣眼睛!” 白薇吃吃直笑。笑得手上的文件资料都不慎抖落在地。 张滨和余勒,各自叹息着齐齐望向白薇。 白薇用手抚摸手臂:“艾玛,气温骤降,鸡皮疙瘩起一层呀。” 张滨见徒弟嘴角抽笑,这才松开手。 隔壁一队,确实有个女生,当年她父母为了展示自己的新潮,将女儿取名为“艾玛”。自从艾玛来警局,大碴子味的“哎呀妈呀”在局里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听了就忍不住想笑。 没有共同生活圈的外人,理解不了。 白薇弯身捡起掉落地上的纸张,有点笑不出来,抽出其中一张递给张队:“比对结果出来了。” 张滨队长接过来一看:这不是某副.市长吗? 湘州市有8名副市长,这位算其中并不出头的。据说靠裙带上位。 不过,张滨对他印象深刻,却源于一次私下场合。 机缘巧合,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估计该副市长酒喝多了,错把张滨当别人,语重心长地拉着张滨,在洗手间猛吐苦水:真正的权力掌握在书记、市长和局长手中……副市长所拥有的权力,还不及财政局的一个预算股长! 张滨对这种苦水不感冒,倒是很介意他说话时喷出来的口水。 跑神间,只见白薇将另一张照片递给余勒。 余勒拿到手,只看一眼就认定:“是他!” “什么是他?你是拿到证词还是拿到证据了?就凭你的想当然?白薇,你是老手,切记冲动。 能不动声色地将监控毁掉,就足以证明,站在你面前的,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没有过硬的证据之前,千万别把自己送出去,否则,你只能白白挨咬! 你要是以为吓唬吓唬他们,好让他们自己露马脚。那你就是太天真了。隔靴搔痒,不仅于事无补,很可能惹祸上身。 你要明白。头儿不会为一个办事不力、只会冲动的下属埋单!要是上头受到压力,你想想吧……要是不想转文职,就给我放聪明点儿!” 余勒暗中吃惊。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白薇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被镇住:“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你可别作茧自缚!” “不告诉你。但是,请队长放心,绝对证据过硬才出击!” 张滨一脸不放心,不过,信任下属,也是当上司的必修。尽管有时候真的不信任,也得装作信任。 “时间不早了,今晚我请客。走,吃晚饭去。”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余勒拒绝。倒不是还生师傅的气。他能感受到,师傅是怕自己遭受质疑,乃至受伤害。他拒绝,主要是不想打扰师傅和白薇的亲密时光。 “你不是挺爱豆浆、油条、大饼的吗?上次还赞不绝口来着。”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请客吃这些?”白薇瞠目。 “一般人我还不请吃这个呢。个中玄机,你是不知道。” “合着余勒初来乍到,就一经不是一般人了?那我还跟你共事两年呢!” “余勒是我徒弟,你比得了吗?” “谁能把余勒比下去?” “我老婆。” “好!这个身份我要定了!” 噗~ 余勒和师傅张滨同时噗出一口茶水。 再看白薇,神色自如着呢。 余勒捉狭地看师傅。师傅好看的小麦色皮肤上蒙上一层粉红,人却强撑着一切入场,摇摇手中的车钥匙:“地下车库空气不好,你们站在这里等着。我把车开上来。” 然后,一溜烟跑了。 “被我吓跑了。”白薇笑着自嘲。 “……”余勒能说什么! “不过,我信心还是挺足的。毕竟张队身边,半径一米之内,就我一个高频出现的女人。” 说完这句,白薇忽然转头看余勒,眼神里盛着不安:“我,应该还是个女人吧?” 余勒赶紧回:“哈哈,白薇大姐说笑了,你当然是女人。照我看,比85%的女性还女人!” 白薇颦起眉头:“为什么是‘大姐’?” “你说得对。其实是小姐姐!” 白薇噗嗤笑出声,拍拍身旁高自己一个头的余勒的肩膀:“难为你了!你当我不照镜子吗?我这天天奔来跑去的,有时候千里追凶,经费有限,火车上一坐一宿。吃不按餐,睡不按点的,皮肤哪能好! 女人啊,一操劳,就显老。 瞧,我们俩明明同岁,你都喊起我‘大姐’来了。 你刚毕业,还没有被这行档里遇到的无穷无尽的黑暗磨损,还朝气蓬勃着。我对着你,就喊不出‘大叔’。 你再看我们张队。 我看过他的档案,刚毕业来局里,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小鲜肉一枚。才不过五年,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叔了。 哪儿能不老呢。对别人来说是5年,对我们干刑警的,加班加点,甚至通宵熬夜,日子可不就翻倍算了。” 余勒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他知道,白薇不是在抱怨,只是在感怀。 第82章 糟糕,我弟弟被吓坏了 短暂相处,让余勒知道:白薇有一颗坚韧、正义、善良的心。 她虽然没有办过出名的大案、特案,只是刑警队伍中默默无闻的一员,却是最让队友感到踏实的存在。 她的品行,能让你敢把后背留给她。 余勒想起他自己,自幼就为“军人、警察”类字眼感到热血沸腾。 除暴安良,大概是每一位血性男儿的侠士梦。 已经没有江湖,做不成江湖儿女。但可以做警察。尤其是刑警。奋战在与坏人赤膊相斗的第一线,斗智斗勇,维护社会秩序,何其荣耀! 余勒不知道过上三五年之后,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了一枚粗粝的大叔。炼就一身的本领,金光闪闪,所向披靡,吓得坏人无处遁形……或者,毅力不足,被黑暗反控、侵蚀、吞噬,空成一场笑话。 后一种可能,让高温中的余勒陡然一颤。 不!为了成辛,哪怕是为了“她”,他决不允许第二种情况在自己身上出现! -- 挂断舒畅的电话之后,确认不见了苗贝贝的身影,唐华少直接从酒吧回到了家。 开门进屋的时候,舒畅正由他母亲陪着,吃丰盛到夸张的晚餐。 “华少,来吃……”母亲热情招呼。 “我吃过了。”唐华少冷脸回复。 跟妻子舒畅打过招呼后,也不管舒畅的冷淡,他昂着一张严肃到消沉的面孔,回了自己的卧房套间。 不一会儿,想瞧瞧他到底唱得哪出戏的舒畅也进来了。 见舒畅进来,唐华少仍旧沉默着一张脸,人却迎了上去,二话不说,捉住舒畅的手,就按在自己的私处。 那里鼓鼓胀胀的。 舒畅甩开手:“干嘛?” “心里燥得很。你又不肯给。我怕在家里控制不住发火,下班后满街晃,不知道去哪,就去了酒吧。” “坐等艳遇发生?”舒畅冷笑。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难受。我真的很难受,阿畅,我很难受。”唐华少抱住舒畅,试图吻上她的唇。 舒畅拼劲力气,推开唐华少。 “你不是有勤劳能干的五指姑娘吗?重点不重点的,背着我去酒吧还有理了?”碍于婆婆在外面,舒畅很不过瘾地压低声音咆哮。 唐华少眉头拧成川字,看上去既痛苦又失望:“我是去了酒吧,是想发泄。但是,天地良心,我只是想借酒浇灭烦躁,可从来没有生过二心,想过艳遇! 真要用那种方式泄火,我用得着那么麻烦吗?我又不是不知道楼下的洗脚房是做的什么买卖! 我为你,一贯守身如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样疑心我,不心疼我会难过吗? 倒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为我着想过吗?” 舒畅一时间有些懵圈。 什么情况,剧情反转,快得让她措手不及。难道不应该是她从他的拟背叛行为中受到了伤害? 见舒畅被自己指责得已晕头转向,唐华少缓了下来,拿胳膊圈住懵懂的舒畅,蜻蜓点水般密集地吻向她的发,她的脸,她的脖子…… “不要拿我妈妈的叮嘱当借口,也不要拿孩子当借口。我特意咨询过医生,医生都说,动动更健康。 阿畅,不要变成性冷淡的小怪物!让我来爱你!” 舒畅的呼吸,粗重起来。 难道她小心翼翼,忌口,谨食,慎行,眼巴巴窝家里,单纯出于对孩子的爱吗? 鬼才爱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小东西! 她这么小心谨慎,还不是为了给唐家一个交代!要不是心里爱着唐华少。传后不传后的,关她什么事! 再想到自己青春自在的日子过得并不多,就因为唐华少年长自己几岁,唐华少年龄到了,匆匆就嫁了。 舒畅越发委屈得无以复加! 她揪起趴在自己胸口的唐华少的脑袋,扬起巴掌“pia,pia”打上去。 “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唐华少吃不消,一跳三步远:“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爽了十分钟,弄大了我的肚子,我要辛苦熬上十个月,你却嫌时间长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唐华少顿时不乐意了:“十分钟?我哪次少于半小时?” 舒畅被反问得一呆一愣。眼睛水汪汪的,唇色因为激动而格外红润,鼻涕泪水黏在脸上,粘住几缕秀发,看上去既狂野又无助。 唐华少心中一动,不觉上前再接再厉。他没有伸手抱她,就那么低头吻上她的唇。舒畅呆呆愣愣,被动接受着。 唐华少吻得很认真,很温柔,很走心。 舒畅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唉,她算是知道了,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如果医生说动动更健康。那就动动吧。 被吻得快站立不住,舒畅将胳膊勾住谭华少的脖子。 唐华少得到回应,越发不能把持。迫不及待,就撩起舒畅的裙子,急急忙忙退落她的小裤。 小裤都被退到了膝盖,又发现自己的还在笼中,于是着急忙慌解皮带。 正在行将突破的关键时刻, 门外响起敲门声。 门敲得声音又急又大又执着。 舒畅像是梦游被惊醒,红着脸要推开唐华少,却被唐华少就势一把摁在床上。 “别管她。” 他说。 俩人都心知肚明,门外敲门的是谁。 舒畅刚要说什么,就被唐华少热情得发烫的嘴巴堵上。 胸前的扣子已经沦陷,身后的钩扣也已解开,舒畅好看的肩胸部线条毕露,看得唐华少挪不开眼睛。他甩掉衬衣,准备大干一场。 “吱扭。” 身下的舒畅,身子一缩。 唐华少也像被施了定身咒。 再熟悉不过的开门声,此刻听来,惊悚得不要不要的。 就算唐华少想赌气任性到底,此刻,也只能作罢。 小弟弟,已经吓得缩头缩脑了。 “不要啊!” 身后传来颤巍巍一声叫。 这本应该是女主娇滴滴、欲拒还迎的勾人台词,却被老娘活生生抢了去。 求唐华少的心理阴影面积。 “滚!” 唐华少抓起毯子,不分鼻子眼地盖上阿畅,回头一声怒吼。 唐华少的妈妈,明显被震住了。 “吧嗒。” 门锁关上的声音。 唐华少没有回头查看,但相信母亲应该是出去了。他刚想松口气,便听到门外忠臣死谏声:“不可啊,华少,不能冲动啊!” 唐华少算是没了脾气。 舒畅从绒毯下露出头,脸色羞赧至极。 “老婆。我觉得我们更有必要试一试了。我怕我已经被吓坏。” 第83章 魔力 弟弟已吓坏? 舒畅羞红着一张脸,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俩人毕竟都很单纯,脸皮不够厚,缺乏应变能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窘迫局面。 “好羞啊!一颗想死的心都有了。”舒畅拿绒毯捂上脸。 唐华少独自品味一二,见没有可能再继续,便木然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好。 本想在床上躺一会儿的,门外实在太吵。唐华少亲了亲舒畅蒙面的绒毯,无奈地走出门外。 他瞥一眼大有忠臣死谏昏君的老妈,想,要是他坚持不出来,妈妈会不会哭晕在他房门前? 可惜已经露了面,且已视线相交过,不好再退回去了。 唐华少别过脸:“再这么搞一次,我下回可以直接去看男科了。” 唐华少妈妈并没有理睬唐华少,而是肩膀一扛,麻溜地挤身进卧室。 “畅畅。”唐华少妈妈笑眯眯、又不乏慈爱地开口:“妈妈也是女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要保持心情愉悦哦。这件事我肯定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舒畅彼时已经理好衣服,坐在床沿,红着脸点了点头。 “畅畅,妈妈其实还有话要说。这男人吧,实在是!担不起好词儿,贱皮子一个!我们女人要是由着他们来,他们能把生活掀个底朝天。 所以,妈妈跟你讲哦,咱们女人一定要主意正!眼睛擦亮!分清重点!意志坚决!” 舒畅勉强地笑了笑,差点笑出两行委屈的眼泪。 这个故事的开头,好像是她捉现行,捉到唐华少背着她去酒吧鬼混吧! 唐华少在外厅转悠了两圈。 天天加班,今日依旧未归的爸爸真的那么忙吗?不能想,一想就莫名心烦意躁。 唐华少重新回到卧室,见妈妈还在跟舒畅掰扯,舒畅的小脸,红了白,白了红,看得他不由心疼。那到底是自己追了几年追到手的媳妇儿! “妈,你有完没完?” “啊?!” 唐华少妈妈大概没有想到儿子这么快又折回来,而且,看上去很心疼、在维护自己媳妇的样子。保不齐她离开后,再有干柴烈火、擦枪走火的事情发生。 老阿姨到底吃过很多盐,走过很多桥。 她连眼睛都没眨,开始说起瞎话:“你快去楼下把车发动起来,把冷气打起来。我差点都忘了呢,你丈母娘想女儿了,今晚要把畅畅接回去住一宿。” 舒畅低头不说话。 这种瞎话,也就骗骗畏惧丈母娘的唐华少。她妈妈要是想她,想让她回家住一晚,只会直接对她说,才不会假借婆婆的口。 就知道唐华少没有胆量亲自打电话确认! 见舒畅没有开口反对,唐华少只好下楼冷车去了。 唐华少下楼之后,婆婆刚要开口说什么,舒畅蹭就站起身,以许久以来没有过的快速度,几乎小跑着,也出了家门。 等舒畅乘电梯下楼,坐上车后,婆婆大喘着气也跟了出来。 隔着深色车玻璃,舒畅看见婆婆连抱带拎,又夹又拿,带了很多东西下来。 舒畅心中赌气,权当没看见,坐在车里连招呼也没有打。 这是一种残酷的顿悟。 婆婆不爱自己! 虽然说自己并不缺爱,但陡然意识到身旁这个每天对你笑出花的人,其实并不爱你,还是忍不住悲伤、难过,甚至,憋屈郁闷。 婆婆疼的,只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 她不过是沾光而已! 舒畅坐得笔直。越发不往车窗外看。 唐华少毕竟是亲生的儿子,跟亲娘没有隔夜仇。见妈妈带了很多礼物,便下车帮着装后备箱。 装好,唐华少重回驾驶位。 车开了出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舒畅,从后视镜里,看到婆婆一直对着他们的车挥手。 舒畅发现自己不争气地眼花了。 -- z蓝国际是有公司食堂的。 因为员工要挑选而厨师要打饭、打菜、结账,导致排队等待的队伍很长。成辛孤家寡人一个,孤零零,站在前后都是交流小团体的夹缝里,倍感尴尬。 埋头看手机是个缓解尴尬的好方法。 可成辛不爱。她更喜欢放牧眼光,跟现实世界接触。 她此刻站在小体量loft楼的二楼走廊上,左手是内街,右手是玻璃墙。透过玻璃墙,看到芸芸众生的参差吃相。不知道吃相凶猛的人自己尴尬不尴尬,反正她这个看的人,是暗中吃了一惊。 饭毕,从公司食堂回到办公桌,成辛开始噼里啪啦敲键盘。 她有一个想法,既然企业文化部对内要宣传企业形象,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人流量巨大的餐厅玻璃! 既宣传了企业文化,又缓解了透视的尴尬,顺便还能为排队的人增添聊资。 一举三得呢,想想就很激动! 可呈现什么,才能不在见多识广的建筑设计师面前贻笑大方呢? 目光一扫台历,哇!真的是天助我也,现在节日这么多日,每个月都有,那么就择一节日作为当月的主题好了。剩下的,只需要画面处理得够美腻! 成辛心情雀跃,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别提醒她,她忘了她是光杆儿,没有平面设计师!) 正在投入地斟酌、细化文字,忽然有人对着她的肩膀拍了一下。 下意识就回头,空无一人。 另一边的肩膀旁,有人开心地在嘿嘿笑。 成辛os:果然是小白!很幼稚好不好! 实际上,成辛回头,露出一个略略被惊吓的温婉笑容。毕竟,整个大办公区,她就相对熟小白一个人。 “有没有被吓到?秘诀可是人在这一边,伸手去碰另一边的肩膀哦。” 成辛唯有继续笑。 小白单手撑在成辛的桌面,面朝成辛,笑得很阳光:“今天在公司食堂看到你了。放眼整个餐厅,数你坐得最周正,吃相最文雅。” 成辛,仍旧,唯有继续笑笑。 “下次我可以跟你坐同一张餐桌吗?” “为什么?”成辛脱口而出。问完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好奇,而是排斥。 “因为……”小白小小地卖了一个关子,故意停顿下来。他眼睛晶亮,目光深邃,直直地看着成辛的双眼,仿佛带了神秘的魔力,使得成辛想错开对视,却不能。 第84章 责骂了无痕 成辛索性冷下笑脸,变成傲娇挑剔小女生的模样。 万一小白说点什么,她好眼睛一闭就拒绝。 “因为,这样别人看你的时候,也会顺便看我。我就跟着出名了,就增大找女朋友的机率了!” 成辛:“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了这番歪理,成辛倒放松下来。 其实也想追问一下,譬如,很多人看我吗?我出名了?真的,你竟然没有女朋友? 不过,成辛还是理智地选择掐灭渴望夸奖、赞美的小心机。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小白并没有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站在她身旁,好像还有话要说,不过成辛已经开始噼里啪啦打字了。 行政小姐姐zoe路过,看了他们一眼,又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压力山大。成辛装不下去了,假借去洗手间起身出逃。 她旁若无人地从小白身旁走过,急急地往大办公区的后门走去。 才打开后门,意外看到梁总从走廊那头,大步幅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梁总衬衣领带,西服搭在臂弯,另一只手拎着造型简洁的真皮公文包,虽然衣着光线,却难掩盖脸上的倦意。让成辛无端想起风尘仆仆一词。 “小成。”梁总在五步之外朗声跟成辛打招呼。成辛受宠若惊。这种问好的事情,怎么能让老总先开口呢。 成辛立刻脸上笑出一朵花来:“梁总好!” “我读过你的工作计划书了。不错。到我办公室里来,我们细说一下。” 吓。原来不是客套,而是争分夺秒谈工作。 说话间梁总已经近在眼前,并须臾就成了梁总在前头走,走过成辛。 成辛犹豫不决。若是跟上,她就没有办法回办公桌拿笔记本了。若不跟上,又有失礼之嫌。 梁总扭头:“你有事?” “我笔记本在桌上。” “不用管它。我要说的不多,你心里记记就好。”梁总大手一挥。 成辛赶紧快步跟上。 转眼就来到大办公区的前门。 巧是巧得很,不及他们走到门口,门由内而外推开,行政人事总监跨步出来。他如成辛之前一样,下意识就侧身立在一点五米宽的过道旁,点头,微笑,致意,静等梁总先过。 梁总点头回礼,却慢下脚步,回头对着成辛,悠悠开口:“久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说话一向没什么用的。你看,那块公共的休闲区域,公司作品集一堆堆了三个月,我早就跟人说过,堆在外边,有碍观瞻。三个月了,也没见有什么改变。” 成辛数不上大聪慧,小聪明还是有的。马上意会,这是在借机敲打行政人事总监呢。这种情况下,最好不出声,装就事论事。因此,她连看到没有看行政人事总监,不知道他脸色怎样。 “行了,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吧。”梁总说完,加快了步伐。 成辛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进了办公室,梁总回头对成辛:“随便坐。” 成辛不敢随便,坐到了上次来时坐过的沙发上。 梁总将他的办公电脑包打开,成辛以为要给她讲解什么。没想到,他只是拿去充电。 “小成,看得出来,你是愿意做事情的人。”梁总将西服挂在衣架上。 “难为你了。年度工作计划,应该是部门经理的事,但因为经理未到岗,你补足了这份工作空缺。我看后很感动。劳者多能,要是小成做的好,经理一职,也会有实至名归的一天。”挂好西服的梁总去茶水台净手,拿起水壶,从饮水机里接水。 “工作计划书里,你提到年底配合公司金砖奖,做一个获奖人物采访专集,这个建议非常好!精神奖励比物质奖励更能激励人心!我赞成!”饮水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也附和着梁总的一锤定音。 成辛几度激动得要站起来表示感谢,最终压制住了。她接触梁总虽短,好歹也看出来这是位厌恶虚文浮礼的人。太客气,反而显得太生疏。 “至于工作开展,什么时段做什么事情,我是外行,你自己看着办。今天叫你过来,首先是向你表达感谢,其次,还想以老员工的身份跟你做一个交底。” 将接满水的茶壶坐上电充,梁总随即也坐在沙发上,正好与成辛面对面。 他上身微微前倾,两手交叉,自然地撑在双膝之上。淡粉色衬衣,墨绿丝绸领带,一双如寒星般明亮的双眼,专注地与成辛对视。目光里流露出睿智与从容。 成辛不禁心跳加深。 不关男女爱情,是一种崇拜。 “梁总,请指教!” 也许是成辛神色太郑重,看得梁总不觉轻笑一声:“我们是建筑设计公司,成立的这十多年,做过很多项目。其中不乏开创性的。 但是这十多年来,我们勇于开拓,却疏于整理。这是一件每每想起,就深感遗憾的事。以前,赚钱还来不及,现在,正好缝上行业调整期,是天时、地利兼具的归纳、整理的好时间。 因此,项目档案整理,是我心中很重要的一件事。 之前我们仰仗建筑设计师,事实证明,他们实在太忙,心有余力不足。后来,我们给各个分公司配了行政助理,但这些助理们的水平参差不齐,导致各个分公司项目整理的进度和质量也相差甚远。 我希望你能起到带头人和监督人的作用,领导各个分公司的助理们进行全公司范围内的项目整理。 这是一件大工程,不急于一时。你可以先想一下,如果你负责这件事,你要怎么做?需要我这边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好的,梁总,我记下了。两个工作日之后,向您汇报。” 梁总流露出赞赏之情。 “小成,我很欣赏你这种给自己的工作画上明确期限的做法。很多人,喜欢用‘马上’、‘尽快’之类的字眼,猛一听好像很高效,其实大多是在捣浆糊。 凡事给自己留太多余地,不见得是好事情。 小成,你刚毕业,身上有很多作为新人的优点。可能某些事情上没有经验,但明显更积极,更愿意做事情。要保持。时间宝贵,不要浪费。” 不知怎的,成辛一向很厌恶别人喊自己“小成、老成”,却忍不住对梁总网开一面。 “谢谢梁总鼓励!” “好了。我们暂时交流到这里。” 成辛起身。 “水开了。喝杯茶再走吧?” 第85章 挠手心! 喝杯茶? 成辛只想赶快退出这间办公室。确切地说,赶紧在梁总面前逃离。 面上,成辛纯真一笑:“谢谢梁总,下次吧,我抓紧时间去想档案整理的事情。” 梁总抬腕看表,没再挽留。 “好。要是感觉业务不熟,无从下手,可以到下面各个所转转,找设计师们聊聊。” z蓝国际下设六个设计所,各个设计所独立算账,对外号称z蓝国际的子设计公司,可自行接单。只是z蓝国际内部的人,仍旧习惯称子公司为“所”。 “好的。” 成辛弯身告辞。 出梁总办公室门,成辛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梁总的节奏太快,影响得她心跳都要提速。 成辛沿来时的路,往办公室走,走到一半,看见行政人事总监正指挥司机组的司机们,搬堆积在公共区域的公司作品集。 刚见证过行政人事总监被敲打的窘境,成辛生怕自己的出现会再勾起领导的不快,不由多个心眼儿,悄悄沿墙根退回,迂回到办公区的另一侧,准备先去卫生间磨蹭点时间去…… 正走着,迎面遇见一拨衣着随意,却气质出众的年轻人。他们目光清明,神色专注,嘴巴里蹦出的词满满的专业味。 不用猜,一准是所里的建筑设计师。 他们边走边热烈讨论着什么,还有人手中拿着图纸。 膜拜智商成瘾的成辛,不觉为他们加上光环,使得他们看上去越发英姿飒爽。 看朝向,这拨人应该是去走廊尽头的某个老总办公室。 成辛下意识就侧身立在一旁。 一行人路过他,因为讨论得太激烈,众人连余光也没有分给她半寸,倏忽间就从她面前走过。 似乎有领结一闪而过,又恍惚是看错了眼。 领结? 成辛连半秒都不用,瞬间联想到初来上海时,接二连三遇到的领结男。 这大夏天的,公司冷气开得足,穿长袖,乃至加个外套,也是寻常。只是,在不出差、没有内部汇报的情况下,还西装革履的,着实并不多。 成辛对着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间的西装背影,些些晃神儿。 要不是亲眼看见那群建筑设计师进了走廊尽头梁总的办公室,她真想调皮地来场围追堵截,看看人群中,是不是真的有领结男。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确认有又将如何。 说“嗨,谢谢你教我吃德国白肠”吗? 还是, “真不敢相信,以为是花花公子的您,居然是个建筑设计师!” 那群人鱼贯而入。 梁总办公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关闭。 成辛眺望结束,改道卫生间。 随机进了一个格子间,成辛将马桶盖盖上,悠然坐在上面,打开流量,关掉铃声,心想,没有一刻钟,司机们应该搬不完吧…… 自从走入职场,成辛发现,自己的穿衣风格跟办公室里的那几位行政人事小姐姐还是很有差距的。自己的衣服,太中规中矩,毫无设计感,一看就带着学生味。 虽然当下手头不宽裕,但20天后就可以领工资啊。未雨绸缪的事情,可以做起来了。 某宝逛得正欢,耳边背景音一样的对话声渐渐清晰起来。 “你发现没?小白在追办公室里新来的那姑娘!”zoe特有的尖细嗓子,辨识度极高。 “不会吧?人姑娘才来几天,已经能让冰山小白跟她擦出爱情火花?”有点甜腻的嗓子,平翘舌音严重不分。 成辛有心弄点声音出来提醒一二。她不想见识别人的灰暗面,也不愿意自己简单的办公室生活就此扯上恩怨情仇。 更何况,作为当事人,她心知肚明,小白跟她,绝无擦出火花这种事。 “戚!你只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刚来第一天就开始玩暧昧了。我亲眼见她在卫生间门口挠小白的手心。看得我面红耳赤……”zoe的声音。 成辛怒从心生:她什么时候风骚地挠过小白的手心了?!心里分神,要敲隔板的手就此停下来。 “劲爆!你居然藏着掖着这么多天不分享!” “我不是想着,人各有志,人家爱当白莲,也是人家的自由嘛。” “唉,小白没看上你,真是小白的损失!” 成辛惊出o形嘴:原来zoe暗恋小白! 但,看上去软软糯糯的成辛,也是有脾气的。 成辛准备推门而出,给门外的俩人点小惊喜。 只可惜,她才起身,哒哒哒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zoe和她的小伙伴马上警觉地转移话题。讨论起彼此的衣服来。 等成辛轻巧地推小门而出时,正对着镜子补妆的zoe从镜面里看到成辛,还是不由手一抖,口红在唇线之外划出一条抛物线。 “你这里画花了。” 成辛扭身,微笑着抬手帮zoe将多出来的口红擦掉。顺便目光温驯地扫过zoe身边,一脸窘迫的lynn。 成辛既不想躲在格子间装做没听见,也不想跳出来撕破脸皮去质问。前者太委屈自己,右者太费力气,遑论她也不擅长。 她只是平平静静出来,正正常常交往。 至于对方怎么解读她的这种行为,她也没兴趣知道。 “对……”lynn心意不坚,对不起三个字在嘴边徘徊。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zoe抢过话头。 成辛:“我不来这里,去隔壁才奇怪吧。” 隔壁是男厕。 lynn赶紧笑笑,大有将功补过的讨好之情。 zoe勉强露个笑容,转身挽住lynn的胳膊,就往外走。lynn不想平白得罪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办公室同事,便伸手挽住了成辛。 三个人,横着霸占了一米五宽的走廊。 好在大办公室并不远。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心理暗示,进推门进办公室时,成辛似乎觉得小白盯着她看的时间比寻常长了几秒。 成辛垂下眼帘,不停地给自己洗脑:那是zoe的一派胡言!是吃醋瞎猜!是无稽之谈! 接下来,直至下班,也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小白一次也没有转回身搭讪他身后的成辛。 成辛则在全身心思考公司作品档案整理的事情。 第86章 第二次“请” 初入z蓝国际,成辛曾有那么几秒钟,好奇他们为什么将项目称之为“作品”。 很快,她便悟到:寻常我们太习惯将文学或艺术领域的成果被称之为“作品”,其实,只要具有独创性并能以某种有形形式复制的智力创作成果,都是“作品”。 建筑设计行业的示意图、草图、总图、节点图、设计图和3d视觉图,乃至最后的实景图,当然也是当仁不让的“作品”。 所幸,在成辛来公司之前,z蓝国际已经出过一本十年作品集。 也即行政人事总监指挥司机们搬的厚重书籍。 成辛一页页翻阅着。 书中收录着公司在办公、住宅、医疗、商业等各领域的优秀之作。 看多了,就发现:作品呈现,其实还是有模式的。 譬如:项目名称、设计时间、落成地点、建筑面积、甲方、施工图单位,设计团队等,另,300-500字文字扼要介绍,几乎是每篇的必备。 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画面呈现。创意图、手绘图、电脑图……部分建筑项目配有实景照片。 粗略翻完一本,成辛心中有数了。 她首先需要做一个表格,列出作品必填项目,分发给所里,请助理们配合填上必填项目,就算完成了项目的文字整理部分。然后,是图片收集……再然后,根据从所里收集来的项目信息,制成excel表格,方便查找…… 还需要it配合,给一个公共空间,所有收集到的信息放进区域公共盘,供公司内的所有人检索。当然,只能检索,不能删改…… 成辛全身心思索、找盲点,完善,记要点。 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等终于告一段落,电脑上显示的数字时间,也指向下班的时刻。 没想到自己真的是个聪明人啊! 瞬间想到余勒不容置疑的夸赞,成辛心里美美嗒。 这天下班,成辛的步伐格外轻快。 总部下班打卡处统一设在前台。逢上下班打卡高峰,有时会排个一两分钟的小队。 这天,成辛在排队处邂逅了zoe和小白。 zoe非常镇定,看到成辛也神色自如。而且,目光扫过小白时,也未曾流露对小白的特殊感情。 真心滴水不漏! 成辛暗暗佩服。 怪不得古人说,人心隔肚皮。 可惜,这样滴水不漏一个妙人,她是没兴趣拉来做朋友的。成辛懒得再观察zoe。 她移开目光,随便看向别处。 “嘿,你今天看上去很忙啊。”身后传来小白的声音。 “是啊!你才知道!人家天天都很忙的。”zoe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问的不是你。”小白大嗓门回答。 周围一片安静。大家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别人纷纷别过头的时候,成辛忍不住好奇回头。真是好奇害死宝宝,正好撞上小白注视她后脑勺的目光。 成辛只好对着小白笑了笑。 也不知道刚才小白想问的人是谁。 不过,任凭是谁,她也不感兴趣。 电梯来了,打过卡的这波同事一拥而入。谁都不想被落下,既然电梯没有报警,大家就彼此配合,腾出空间,让尽可能多的人进来。 电梯门行将关上时,又冲进来两个。使得原本逼仄的空间越发紧凑。 有人使劲挤了一下成辛。成辛扭头一看,是zoe。 再仰头一看,原来自己身后站着小白。想必zoe不是故意挤她,而是想跟暗恋对象小白站得更近吧。 成辛干脆成人之美,拼命吸气收身,跟zoe换了位。空间很小,她的动作不大,可还是引来不少注目。 众目睽睽中,zoe像被看破心事,红了脸。不过明显很振奋。得到甜头的zoe看向成辛的目光也热切起来。 成辛对自己的急智很满意。 因此自动忽略掉,电梯前方金属镜面里映出的,小白怒气腾腾的一张脸。 怎么?难道zoe换位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他的脚? 电梯落定,大家恭谦礼让的鱼贯而出。 成辛正想快步走到人潮前,不料肩包带却被人抓住。 “喂,你!做了坏事情,要跟我道歉。” 成辛回头,看见小白一脸的理直气壮。 再扫一眼一旁走得很慢,故意落后的zoe。 成辛有些不明就里:“你肯定搞错了。” 成辛挣扎,没挣脱。 “别以为我没察觉你在电梯里的小动作。” “哦?那你有没有察觉有人在暗恋你?”气不过小白的胡搅蛮缠,成辛脱口反击。 “暗恋我的人多了。我懒得知道。我嘛,只需要知道我喜欢谁就够了。”洋洋得意的小白。 成辛败下阵来。 目光扫过zoe,确认眼神:她已爱莫能助。 zoe努力咧出一个微笑。用非常快的速度超越了成辛和小白。 小白似乎很享受抓住成辛的背包带,感觉就像老鹰抓了只小鸡。 只是这只小鸡毫无被抓的觉悟,挣扎不停不说,挣不脱,还抬腿给了他一脚。 小白摸着被踢的小腿,哀怨地单脚跳着。只能听任小鸡逃开,逃向zoe:“zoe,等等我。一起走。” zoe赶紧停下脚等成辛。 成辛还没到,鹰爪先到了。小白又一次,抓住了成辛的肩包带。 还上瘾了?成辛怒斥:“再拉,我的背包带都要断了。” “断了我陪你俩。” “你赔得起吗?” “大姐,恕我眼拙。你这是什么旷世名牌?” “爱情牌!” zoe适时夸张笑出声,做标记,圈重点,提醒小白听仔细。 小白顿时冷下一张脸,松了手。再没跟成辛讲一句话。 很快出内街,到主路。 一辆白色奥迪停在路口。小白驻足,zoe也放慢速度,只有成辛一人,大步流星往前走。 “喂,那个脚快的,搭顺风车么?” 成辛一怔。 原来那辆一尘不染的白车,竟然是小白叫来的滴滴。成辛之所以怔,不在于小白叫了滴滴。而是,都是开豪车的人了,车主还这么努力,让人无端佩服! “喂,你猫腰往里边看什么呢?” 在小白的直白追问下,成辛站直身体。 目测豪车车主是个中年大叔,魁梧精干,像个武夫。带个墨镜,视角关系,看不清五官。 “没什么。” 像小白这样,拿点儿工资就死命犒劳自己的人,是不会懂得勤俭节约、努力上进之人格魅力的。 说了也白说。因此成辛只敷衍他一句“没什么”。 “请。” 小白打开车后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 明天上午10点,《爱情冒险家》在起点女频上架。感谢亲爱的友友一路来的相伴。正是你们,让我不自弃!在后续更精彩的故事里,我们一起,继续! 第87章 故事起点:千金大小姐 “请。” 小白打开车后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zoe马上先入为主。 成辛却摆摆手:“我和你们不顺路。再见。” 小白刚有点笑意的脸又冷了下来。 偏偏小白这个人脸嫩,长得又比较讨喜,冷下脸,也不觉得气质阴冷,反倒是像幼儿园里被强壮同学抢走棒棒糖的弱小孩子,委屈胜过愤怒,还不敢太发作。 望着成辛转眼就走到十步开外的身影,小白连身也懒得俯,不客气地说道:“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为什么?” “我有洁癖。” “你不是连老鼠都抓过吗?” “精神洁癖。”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从来不跟不喜欢的女人坐同一辆车。” zoe白了一张脸:“你喜欢她?” 小白犹豫,不知该不该承认。他不是没有顾虑,怕zoe背着针对成辛做什么倒在其次,更怕成辛从此躲着他。 至于成辛有没有男朋友,暂且不论。反正她未婚,而他近水楼台,墙角可以慢慢撬。 沉默等于默认。 zoe愤怒:“为什么?她有什么好?你们明明刚认识!你甚至都不了解她!” 小白皱眉:“那就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吧,我从来不喜欢喜欢我的女孩。你听得懂吗?” zoe泪光滢滢,满是哀求之色:“那我从今天开始,也不喜欢你。” “好!”小白击掌赞赏:“不喜欢,不是一句话,而是行动。从今天开始,请躲着我走。另外,赶紧从我车上下来!” zoe很挣扎,还是听话地下了车。下车后,恋恋不舍地望向小白:“那你多久后开始喜欢我?” 小白再次冷面:“你大概不知道,我最讨厌承诺。” zoe招架不住:“好。我不问。不论多久,我都等!” 小白:“别耍心机,更别让我发现你背着我针对她做什么!” zoe悲伤地摇头否认:“不会的。” 白色奥迪驱车而去,路边只剩下一只zoe。 -- 成辛坐上地铁就开始看电子书。 当初在余勒的建议下,她把大量的书籍都寄回了家里,改看电子书。 之前,她是排斥电子书的。影响视力和颈椎不说,还闻不到墨香,还摸不到书页柔韧的触感! 余勒便笑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守旧。” 她当时没说什么,事后却下载了好几款看书软件。没想到,轻巧、方便、随时随地点开阅读,也别有一番滋味。 成辛上了地铁就看书,还有一个原因:地铁太挤,味道太丰富!不找点精神寄托,太煎熬! 一路走走停停,有书作伴,很快到了东安路地铁站。从地铁上下来,天色还很亮。 成辛在途径的一家水果店里买了点水果。老太吩咐,一次只需买一样,一样只需买一个。这样就可以当场吃掉,同时由成辛将水果皮带走,第二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胖保姆。 老太看上去皱巴巴,像是缩水的苹果,没想到,思维还挺缜密。 成辛只能感叹:幸好上海这种地方,斤斤计较已成习惯。顾客哪怕只买一根香蕉,店家也不说二话。 老太那张融合了体味的毛爷爷抖索着放在成辛的掌心。成辛有心豪迈地说一声水果钱她付好了,但,想到老太是个傲娇老太,于是就没有推脱地接下了。 自此,天天,成辛按约而至。 402老太给了成辛一把钥匙,理由是,如果有需要救护车的那一天,不希望同时叫来消防兵破门,成辛来开门就好。 反正她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供成辛觊觎。 整套房子,最昂贵的,就是马桶了。那是座专门为中老年人设计的超高马桶,方便起身。 小偷也不屑于偷那玩意儿。 成辛途径302,开门甩包进屋,就直接上了楼。开门后,一边热情地跟老太打招呼,一边关门,换鞋子。 她先给老太倒杯温水,再扶老太走到阳台,坐在阳台里的老旧藤椅上。打开半扇阳台窗户,让室外的风吹进来。奉上香蕉或桔子,故事广播就此开始。 上次,老太讲到她生于1962年,是蒋氏家族到台的第13年。她的父亲是一位高官,不是顶出名的那一批;母亲一族,精于商业运作。父母联手,让他们兄妹三人成了真正的千金小姐和少爷。 他们一家人,在台湾,日子过得十分优渥。证据即:家里有勤务兵;口袋里有台币。 上一次,成辛随机拿到的那本相册,照于她16岁至18岁之间,正是天真浪漫又对爱情无限向往的梦幻年龄。 18岁生日当天,她神奇地遇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男人。 一位男人,一位将有钱有权人家的大小姐,活生生拖成鳏寡落魄老太的男人?那是怎样的扫把星啊! 成辛十分好奇! 老太因为回忆而变得生动,灰暗冷淡的眼睛放出精光。面对成辛的好奇追问,老太却说:今天到此为止。且让她沉浸在回忆中,忘掉现实生活的不幸。 成辛悄悄咽口口水,微笑着,带着水果垃圾告别。 想到今日将要揭晓扫把男的真面目,成辛爬楼的腿都多了几分力气。 因为比苗贝贝早到家30分钟,成辛便将其中的20分钟花给了楼上老太。 “阿婆。你今天过得好吗?”成辛开门口,温和笑着打招呼。 “好!我想了一天我的18岁!” “阿婆。我迫不及待想听呢。” 成辛将温开水和一根香蕉先放阳台小几上,再去卧室搀扶老太。 老太坐上老藤椅,惬意地眯上眼睛。 “我们接着昨天的讲吧。”成辛雀跃道。 老太打开相册,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就是这一张,照于我18岁生日当天。也是这一天,我第一次遇见他。” 成辛大睁着眼睛,在老太略带沧桑的语调中,仿佛看到一个心底单纯、形象靓丽的美少女,穿着华贵的真丝绸缎裙,在俊逸的哥哥、萌哒哒的小妹的陪伴下,去街上闲逛消遣,一路吸收无数爱慕的眼光。 她傲慢而骄傲,秀美的脖子昂着,尖俏的小下巴翘着。在热闹的台北西门町,吃完最富名望的甜点,站在街头等家里的司机来接。 熟悉的车到了,司机位的门不出意外地打开了。 按照惯例,身为勤务兵的司机,会下车开车门,请小姐和少爷上车。 她的目光正飘来飘去,忽然扫过一张令她忘了呼吸的面孔。就这样,她失魂落魄般呆立在了台北的街头。 是的,他是父亲新调岗过来的司机。 “到底有多帅?”成辛流着口水问。 第88章 重要的不是帅不帅! “到底有多帅?”成辛流着口水问。 老太神秘地摇摇头:“不需要很帅,那个打动你灵魂的人! 需要的,是一种感觉。 初次遇见他,仿佛能透过有形的五官,看到无形的内在。那种来自灵魂的亲近感,让人感动得想哭! 只一眼,就能确认,那是命中注定的爱人,是今生今世的灵魂伴侣!” 眼神确认? 嗯。最近很流行。 成辛默默在心里插播一句评论。 可是,一见钟情这种事,在她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是才子余勒,她与他的初见,也毫无火法可言。 因为没有借鉴性,成辛听故事的心,顿时淡了一半。看看时间将近,老太的半杯茶吃掉,香蕉也只剩两口,成辛便琢磨着收题。 才刚转个念头,桌面上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成辛拿起一看,是苗贝贝。 还以为苗贝贝又要电话她说加班,没想到,划开屏幕,电话接起,苗贝贝说的是,让成辛火速回家。 “什么事,这么急?” “少啰嗦!赶紧的!” 听上去,苗贝贝不是很开心。 成辛心里一点猜头也没有。这几天,苗贝贝明显没有前几天开心,每次问她,她都淡然一笑,说没事,然后努力装出振奋的样子。可惜,不久,就恢复成闷闷不乐的模样。 成辛不敢多耽搁,要帮老太回卧室,老太说,她自己慢慢来,能行。 成辛便自己下了楼。 楼下房门洞开。 成辛一脸狐疑。 “贝贝?”她人没进屋,先忍不住先喊一声。洞开的房门,莫名给她不好的预感。 苗贝贝从里间卧室内出现了,脸色阴沉。 “怎么了?”成辛问。难道是她刚才急着上楼忘了关门? “怎么了?我倒是觉得你可以问问你的同学,舒畅!”苗贝贝不阴不阳冷哼一句,目光斜睨隔壁的库存房。 成辛这才发现,一直关上的库存房房门,此刻是半掩的。等成辛注目那里时,半掩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子,像是变魔术,没有铺垫和预告,突兀地出现在成辛面前。 身材中等,胖瘦适中,明明五官清丽,却给人并不出彩的第一印象。 成辛因为事发突然,一时一愣。 “你是……舒畅说的那名员工吧?”顿了顿,成辛开口问道。 “是的。老板的妈妈给我了地址和钥匙。”女子开口。声音平常,神态寻常。 成辛抿抿嘴角笑了笑:“我是成辛,我同学叫苗贝贝。以后大家是室友,请多关照。” “哦。好。我叫金线。” “金什么?” “金线银线的金线。” “金光闪闪的名字。”成辛善意地柔声笑笑。 “是呢。老板的妈妈录用我,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名字,倒过来念,叫现金。她说这名字一听就忍不住喜欢。” 金线既没有夸张的表情,也没有夸张的动作,连语气,都波澜不兴。不知是小心谨慎怕出错,还是生性淡然。 短暂搭讪之后,成辛急于安抚去了卧室的苗贝贝,便与金线点头告别。 才转身,就已经忘了金线的音容笑貌。有心回头再看一眼,又怕被对方看到,觉得不自在。便不以为意地继续向卧室深处走去。 “你怎么了?多个人也不至于生气呀。舒畅之前不是打过招呼吗?” 苗贝贝侧卧在床,神色显得极不耐烦:“我真是没话说了。有这么不拿我们当回事儿的吗?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钥匙就给了。给就给了,连当面介绍都没有。我下班开门一看,好家伙,一个陌生人,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成辛嘻嘻笑着,半蹲着帮苗贝贝捶腿,好脾气地哄她:“你说得对。我去骂舒畅去。” 苗贝贝腾地坐起身,谨慎地朝门口望一眼,捉住成辛的手:“辛辛,我们搬走吧。” 成辛想起,曾经某个中午,舒畅特地到她上班的附近,约她吃午饭,恳请她不要搬走,帮她盯着点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员工。 “舒畅说,我们住这里,她放心。而且,她说得很明确,免房租哦。” 苗贝贝苦着一张脸:“虽然我贪钱,可胜过安心呀!” 成辛哭笑不得:“怎么不安心了?隔壁来的是个小女生,又不是个大男人。” “你……”苗贝贝气结。 成辛知她这几天一贯心情不好,疑她借题发挥。 “你是不是,暗中想念彭小帅了?”成辛挑着眉毛,不怀好意地问道。 “他?套句老话,地球上男人死光,就剩他一个,我也不会想他!”苗贝贝气极反笑。 “那你到底为啥闷闷不乐?” “不知道为什么,”苗贝贝露出迷惑的眼神,“我就是不喜欢隔壁那个新来的。她……她让我觉得心不安!” 成辛不由瞪大眼睛。 她是听到苗贝贝说的话了,可潜意识里,一秒钟就否决了。 与其说隔壁新来的女生令人不安,不如说苗贝贝心存不愿分享的秘密,要出口没出口之际,转了话锋,拿新来的女生当挡箭牌。 成辛大度地笑笑。 她向来宽以待人,对认识两年的苗贝贝,尤其宽容。 为了转移苗贝贝的注意力,成辛便把白天卫生间事件当趣事讲给苗贝贝听。 “什么?你竟然还平静地伸手帮她擦了口红?” “不然呢?” “就算不撕逼,至少也得傲慢、冷漠、不屑地冷脸走过才对啊。不然,不是显得你太好欺负了? 你看,别人背后阴你,你捉了现行,还有第三方见证!天时,地利,人和兼具啊! 你竟然当没事人? 亏你做得出! 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苗贝贝极度不满意。 成辛呵呵傻笑两声。心想,不错,成绩显赫。苗贝贝不再迁怒隔壁女生。 成辛起身,想去打个电话、洗个澡。不过,没走成。 苗贝贝拉住她的手,几乎是央求:“听我的,我们搬家好不好?就你跟我,我们俩租一套一室户,一个小厨房,一个小卫生间,一个小卧室,一个小阳台。想想就很美好。胜过这里,都毕业了,反而比学校更没有隐私了。” 合着苗贝贝还在生舒畅没到现场的气呢。 “小姐,请问你存款多好?请问你说的一室户,一个月的房租又多少?” “20天之后我发工资!至于房租多少,我去差!”苗贝贝当成辛松口,顿时雀跃起来。 见她竟然真的为搬家而高兴,成辛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异样。可惜当时头脑中正思虑着给舒畅打电话,那丝异样,一闪而过,混入识海。不专程寻找,便难以辨识。 “畅畅,你的员工今天来了。”成辛在卫生间,关了门,给舒畅打电话。 “唔。” 这回答也太内敛了!要不是亲眼见自己拨的是舒畅的电话,成辛都怀疑接错了线。 “当时我不在场,贝贝跟她先见的面。” “唔唔。” 成辛内心隐隐发毛。约略体会到苗贝贝口中的“不安”。 “贝贝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一时比较紧张。” “唔。” 成辛终于炸了:“牙疼啊?” “呜呜呜……”那头的舒畅不再伪装,放肆哭起来。 第89章 预备消防员 “……” 面对舒畅不掩饰的嚎哭,成辛内心的不安更强烈了:这,莫非孩子没了? 生活幸福,事业顺利,被人哄着、捧着的舒畅简直是人生开挂的标本,能有什么值得伤心成这样? 成辛顿时心疼不已。 想开口安慰,又怕反而勾起她的痛苦。 “我……华少……婆婆……”舒畅哽咽着,伴着打嗝声和哭泣声,乌拉乌拉开始讲话。成辛支起耳朵,开动脑经,勉强得出结论:是别的原因,不是孩子的问题。 吁。她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重新落下来。 似乎跟唐华少有关,又不确信是因为谭华少还是因为唐华少的母亲。 “夫妻矛盾还是婆媳矛盾?”成辛开口询问。 “她呀,就是个小心眼。”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清爽朗利起来。原来是舒畅的妈妈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抢过了电话。 成辛礼貌地问阿姨好。 “好!阿姨最喜欢你了。贝贝,阿姨问你,新来的员工看上去老实哇?你可得帮阿姨盯着点。过两天你阿叔身体好了,我就白天过去照应。” “叔叔他怎么了?” “老毛病,高血压犯了。头昏,躺床上休息。我少不得做做样子,伺候伺候他。省得他小肚鸡肠说酸话。” 成辛听了不由咯咯笑。也不去挑明她其实不是苗贝贝。 “畅畅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们小姐妹之间,应该是无话不谈的。以后有机会劝劝畅畅,不要钻牛角尖。苦的是自己。好啦,不跟你多啰嗦了。隔壁新来的小姑娘,你帮阿姨盯着点啊。” “再见。” 成辛挂完电话,从洗手间里出来。一抬头撞见一双深眸。深不见底,阴凉清冷。 成辛一个激灵,蓦然想起苗贝贝说的心不安。 等成辛要再仔细看,却见是一双因为害羞、内向而故作淡漠的双眼。里面,还是有小火苗在跳动的。那紧抿的唇、无处安放的手,反而让人心生怜意。 成辛放松下来:“你要用卫生间吧?” “嗯。我刚刚到,可没有故意偷听你和你男朋友打电话。”金线低声道。 成辛笑笑,想解释,那不是男朋友。转眼看到苗贝贝从卧室走出来,便没再开口。 金线去了卫生间,反手关了门。 成辛手搭在苗贝贝的肩头,进了卧室。苗贝贝,反手也关了门。 “我们家贝贝,不是一向最热情大方的吗?”成辛逗贝贝。 苗贝贝歪头一笑:“我不管。你可是答应我了,等我找到房子,就跟我一起搬家。” 成辛耸耸肩:“刚才我给舒畅打电话,她妈妈还亲切地喊我贝贝,并嘱咐我帮她看家呢。你说,我要不要专门再打个电话给舒畅妈妈,告诉她我不是贝贝?” 苗贝贝媚眼一抛,长发一甩:“少拿人情压我。我可不吃那套。她怎样,我不管。我得先保证自己舒服。” “现在怎么不舒服了?” 成辛一半玩笑,一半认真。跟苗贝贝共处两年,她早已无数次见证,苗贝贝的直觉,就是通常被广为传诵的女人的第六感。 只可惜,她第六感发达,本人却不以为豪。胡乱用“不舒服”、“不对劲”、“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敷衍了事地马虎表达。 远的不说,单说最近。 贝贝初见402的胖大婶,虽然胖大婶笑得很和蔼,语气很慈爱,贝贝仍旧坚持说她“感觉怪怪”的。连多余的解释都懒得给。 成辛还当苗贝贝负面思维发作。负面思维,阴谋论拥泵,也的确是苗贝贝的标签之一。 结果402的老太说,心宽体胖,那是假象。胖大婶儿其实是个执拗、固执、说一不二的耿直人物。 这些品质,换个词,也可以说成是心地单纯、为人有原则,可惜智商偏低,认识有限,相处下来,只能用“老顽固”形容。 402房东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太,保姆胖大婶是个年轻的老顽固。两位老派人物,彼此看不惯,却牢牢捆绑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一望一整天。 奇怪的组合。 成辛想,下回一定要去问问老太,既然不喜欢胖大婶,为什么不换一个保姆。 正跑神儿间,听见耳边苗贝贝开口。 “我也问自己,想来想去,原因不在我。 我下班回家,拿钥匙开门,里面寂静无声。我推开门,却迎面撞上一双眼。 你知道,我们的过道餐厅,在房子的最中央,光线最暗。室内没有开灯,六点半左右,已经昏暗。 可是那双眼睛,却反着光。 一双阴沉沉的、却反光发亮的眼睛。你想想,有多惊悚!我吓得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我心里知道她可能是谁,可那一刻我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连门我都没迈进,赶紧拿出手机给你打电话。到现在,我还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吃晚饭的胃口都没有。” “早知道我早点从楼上下来了。” “你也是多事。楼上老太都摇摇欲坠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闲得发慌了往身上揽事?万一她有什么不着道儿的亲戚,来个恩将仇报呢?”苗贝贝听不得提楼上。说一次,埋怨一次。 成辛无奈地笑着。 她也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也深知能力有限,先应独善其身。可是402的老太开口就很有趣,直抵成辛命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阿克琉斯之踵,对成辛来说,她的脆弱命门就是“有趣”。 对有趣的灵魂,她没有能力说“不”。 有句广为传诵的网红话为证: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一挑一。 苗贝贝看到的是风烛残年的皱巴老太,成辛看到的却是历经世事、仍旧鲜活的桀骜女性。 听任苗贝贝东拉西扯地抱怨着,成辛忽然噗嗤笑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苗贝贝嗔怪。 “你觉不觉得,此刻,我们俩,就像一对老夫妻。一个习惯性的啰嗦、抱怨;一个习惯性的包容、忍耐?” “呸。你才是个啰嗦的老妈子呢。”苗贝贝也噗嗤笑出生。 成辛宽慰苗贝贝:“我也就到楼上陪她说个话,顺路带点水果给她。既不争她的房产,又不抢她的存款。她亲戚有什么好恩将仇报的。” 话说,成辛先入为主,眼见老太一直孤单一人,倒是没有问过她还有没有亲戚。下次一并问问。 第90章 三个女生的晚餐 苗贝贝手一挥,像是拂掉烦恼:“等我快点找好房子,把你带走!看你还顺不顺路!” 成辛不想再争辩,一笑了之。 卧室门外响起怯怯地敲门声。 苗贝贝嫌弃地往外看一眼,没有丝毫动身开门的意思。 成辛起身,打开了卧室门。 “嗨。成辛。我想问问,附近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吗?不太贵的那种。” “有的。”成辛回答,同时扭头看苗贝贝。 多年的默契使苗贝贝明白,这是成辛在送她人情呢。 苗贝贝内心叹口气,想,反正是要搬走的,也不必闹太僵。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中间还有个舒畅。于是,神情恹恹地接道:“我们也没吃晚饭,要么,一起吧?” 金线欢欣雀跃,眼中的小火苗明亮地一闪:“好呀,好呀。我请客。” 苗贝贝的阴沉脸终于云开见日。 在苗贝贝看来,并不是她贪小便宜。实在是,请客,是一个想融入别人小团体的后来者,应有的觉悟啊。 三个女生下楼,去了楼下拐角处的真功夫。 打眼一看,三个人均是体型纤巧,透出未婚少女的紧致与轻快。 第二眼再看,苗贝贝青春靓丽,成辛清纯爽甜,金线内敛沉静。三人成排,倒毫不突兀。 若是看得更仔细,苗贝贝的那头油光水滑的乌发,成辛细致白嫩的肌肤,倒是万一挑一的出众。完全压倒样样不差、但样样不出彩的金线。 一路及等餐的时间,小话题来几轮之后,成辛和苗贝贝明显对金线改观了态度。 金线实在跟她们太不一样了。 同龄,却早她们六年踏入社会。 这六年里面,金线做过电子工厂流水线工人,做过钟点工,做过服装店销售员,做过美容美发店的洗发小妹……找到舒畅的理货、打包员工作之前,金线在一家低价收费的老年之家做护工。 光这些琳琅满目的岗位名称,就足以让成辛和苗贝贝惊掉下巴。 金线说起她的个人经历,神色很淡然。这份不卑不亢,倒很讨成辛与苗贝贝喜欢。讲述时的淡然、淡漠,倒也符合她沉静的首印象。 金线说,她做工厂流水线工人时,一天上12小时的班,从流水线上下来,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寝室睡觉。因为太累,寝室里的人彼此间也很冷漠。 “感觉自己就是个人形机器人。”金线说得极简,有一句是一句,描述很给力。 虽然很压抑,但那份工作,她一做做了两年。毕竟她很需要钱。直到两年后,荷包微涨,才敢对自己好点。 “寝室里人来人走,换了一拨又一拨。大家累得没力气伪装。一天不说一句话是常态。我觉得我说话的能力都退化了。”金线像讲述别人的辛苦一般,语气超然。 为了融入社会,不被社会淘汰,她一狠心,辞了工厂的工作。随后,却不幸逢上经济危机,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新的工作。 眼见钱包日益憋下去,她只好做起钟点工。一天接3到4单,每单做2到3小时。清洁或洗衣、做饭,不拘的。 后来遇到一家不良的男主人,吓得她警戒心大作,从此不敢再去人家家里做家政。这份工作,她做了10个月。 她住的房东看她可怜,又觉得她人还算老实、实在,就给她介绍了一家服装门店,做导购。 早十点,到晚十点。做一休矣。既轻松、安全,又能接触不同的人。工资加提成,算是她工作以来收入最高的。 “这是我工作以来,最幸福的日子。”金线露出小虎牙。她笑起来,陡然好看很多。 可惜,越来越少的人来实体店买衣服。最后服装店老板关门退租。她也跟着失业。 这段快乐的时光,维持了两年。 接着,她找了一家知名的连锁美容美发品牌店,做起洗头小妹。 “哪天我帮你们洗头发,我手艺很好的。”金线扬起自己的手,淡然一笑中透着隐隐的骄傲。 那是一双根本不像女孩子的手!粗大、粗糙,一看就是久经劳作的手。 苗贝贝忽然低下了头。 成辛猜,苗贝贝内心应该是接纳金线了吧。 “美容美发店的生活,太复杂了。复杂到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金线轻微摇摇头。 金线怕自己时间长了,就堕落了。于是,一年半后离职,去找新的工作。 这一次,又是找了两个月还没有头绪。 最后,危机感怂恿之下,她接受了内心其实很排斥的老年之家的工作录用通知。 “在老年之家,广有爱心还不够,还得心够硬。可惜,我不是。我很怂。 天天跟痛苦、唉声叹气、腐朽味相伴,日子很煎熬。 不过,这一次,我学聪明了,无师自通,想到了骑着驴子找马。我一边工作,一边找工作。这不,找到了理货、发单的工作。 那边辞职,这边入职,只空了一周,还是因为租房的问题。” 金线淡淡的笑中透出淡淡的得意。 成辛也鼓励地陪着笑笑。 饭菜上来了。成辛和苗贝贝要的是一份排骨饭和一份蒸米线,俩人习惯性均着吃,这样一餐就能吃到两样。小吃货的幸福策略。 金线点了份香菇鸡腿饭。 “这里的饭,还是贵了点。以前我上班的地方,有家店,两荤两素的盒饭,才卖18块。汤还畅喝。” 苗贝贝和成辛对视一眼,很快又错开。 好吧,她们是暂时拮据,金线则是赤裸的贫穷。 “金线,你为什么不读大学?”苗贝贝问。她认为,金线生活悲剧的根源在于书读得太少。 金线像受惊一样,猛然睁大眼睛,看了苗贝贝足有半分钟,才开口:“为什么不读大学?为什么不读大学?” 仿佛是不理解这个问题,她喃喃自叙了两遍,眼皮慢慢垂了下去,目光也暗淡下来。 “还能为什么,因为家里不给读呗。” “啊?”成辛也不由吃惊。 “不给?为什么?”苗贝贝疑窦顿生。重男轻女,也不是这种轻法啊。何况,在现代社会,重男轻女,已经日渐成了传说。 这,很,超出常理。 第91章 金线的故事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没钱呗。” 金线的声音里,隐隐露出躁动与不平。 呃。 苗贝贝狠狠被震一回。 何必绕个弯子呢,哼。苗贝贝拿筷子狠戳一块炸猪排。 成辛也讶异,只是不在答案上。 讲工作时,金线语气淡然,但语调是轻快的,还时常淡笑一下。似乎那些艰难困阻,只是打怪升级过程中不足为惧的考验。 讲起读书,那是工作之前的事情了,她反倒恨意隐现。 察觉到这一点,让成辛不由意外。 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越近经历的苦难,越印象深刻,越促发情绪震动才对。 看到坐自己对面的成辛与苗贝贝诧然又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金线认为,自己有必要讲得更详细一些。 “你们要是愿意听,我倒是很愿意讲的。” 金线笑得很坦然。 她的讲述很给力,只是太精简。 随着金线的讲述,成辛忍不住脑补画面。 -- (以下为:在金线简单语言描述下,成辛头脑呈现的复杂画面。) -- 必须要走! 金线侧睡在床上,昂着头看窗外深蓝夜空中遥远的月亮。 再不走就发霉腐烂在这里了。 自从大学通知书被母亲假抹着眼泪收走,金线就日渐知道,再被动下去,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明明她考了更好的学校,却因为有个胞哥也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个家庭负担不起两个大学生,何况她家还有个妹子。 哥哥是男娃,妹妹是个俊俏水灵的漂亮姑娘。 所以,理应是她,被牺牲掉。 自从辍学在家,金线就觉得日子一天天沉闷起来。 开始是乏味,久了才觉得是恐怖。 村子里凸着肚子摇晃着胸脯的女人们,老是盯着她看,像看货物一样。 金线知道,她们做着媒婆的打算。 一开始,金线也曾暗自憧憬,一个模糊的青年男子,在她心里悄然生根。她希望他,好看,干净,果敢,英武,挺拔有力,对她又温柔。 可是,美梦很快破灭。 有一天,前院的梁婶领来一个男娃。 妈呀,金线看一眼就心凉了。他剃着劳改犯一样的头,伸着脖子,瞪着死鱼眼,最要紧的是耷拉着下唇。 只一眼,金线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跌坐在和妹妹共用的卧室椅子上,心里慌乱又充满羞辱。如果要她嫁给这样的男人,她情愿去死。 男娃走后,爹妈脸上竟然是笑吟吟的。他俩当着金线的面,自顾自地说着人家家里有三层楼,还有一辆昌河汽车。 “妈。”金线满腔的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喊一声妈,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滚下来。 金线妈变了脸:“线,你是嫌人家娃长得不好?” 金线哭得更大声了。 “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金线妈劝她。 “有也轮不到你!”金线爸跺脚。 这桩婚事,在金线不吃不喝的威胁下,爹妈妥协了。 本以为这是个小胜利,可以后再遇见梁婶,梁婶看金线的眼神别提多嫌弃了。甚至路上看到金线,梁婶扭头就走。 有时候梁婶跟别人正在说笑,金线路过,梁婶马上黑脸,一句话也不说地沉默着。金线脸皮薄,嘴巴弱,看在眼里,尴尬在心上,以后也尽量躲着梁婶。 村东头的龚大娘笑呵呵地来串门,对着金线猛夸,夸完鼻子夸眼。最后拉着金线妈很体己地说,咱说个知根知底的媒吧。 夏家夏红那个妹子如今是个大学生了,工作在北京。了不起啊,搁过去就是女中豪杰。她弟夏涛跟你家闺女还是同学呢。有个这样厉害的姐,将来少不了帮衬弟弟!家里的,外边的,都是夏涛这孩子的。多有福! 金线惊得小脸苍白。 刚才还觉得猛夸自己的龚大娘和蔼可亲,这会儿再看,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那夏涛打小患小儿麻痹,一条腿干瘦瘸拐。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啊。 金线气得脸白了又红,恨不得当下赶龚大娘出门。 这不是欺负人嘛! “这么大的事,俺也做不了主。俺跟闺女商量商量。”金线妈也笑得尴尬了。 这一次倒没有劳金线费太多泪水。爹妈也嫌这样的女婿太招眼。于是这桩媒就算默默推掉了。 龚大娘可不是吃素的。被拒绝之后,夏涛家倒没什么反应,龚大娘倒到处传金线多挑多高傲。 “谁家闺女养大了不兴挑一挑!”闲话传到金线妈这里,金线妈气得把簸箕都扔了。半簸箕小麦撒在地上,院子里觅食的鸡飞奔过来! “吃!吃!就知道吃!”金线妈拿着扫把没命地打。一院子的鸡飞狗跳。 金线知道,那是在泄愤。 消停一阵,嫁到隔壁村儿的珍嫂子回娘家的时候,到金线家串门。也来说了一个媒。 说的这个人方圆十里八里都认识,承包了30亩地种果园,远近闻名的能干人。只是,他的孩子都快有金线一半的年龄大了。 是续弦。 “现在有钱人都这样。找没结过婚的,找年轻漂亮的。”珍嫂子见金线低了头,劝说道。 “俺看她爸怎么说吧。”金线妈有些动摇。 “俺还不是看金线是俺娘家这边的,要不然才懒得操闲心呢。现在外面,大个几岁十几岁,流行得很呢。”珍嫂子边往外走边说。 金线等珍嫂子走了,咬着牙对她妈说:“要嫁你嫁。” “然后呢?你爸妈拒绝了吗?”苗贝贝比成辛还入戏,她紧张得连饭也不吃了。 因为错过了饭店,真功夫的二楼,就她们一桌客人。 临着窗坐,窗外路灯已亮,玻璃却隔离了马路上的噪音。室内静静的。 金线叹口气:“你说呢?我爸妈要是拒绝了,我可能就没有勇气逃出来,也许之间还在我的小家乡窝着呢。” 谜底揭晓,苗贝贝遗憾地将后背靠向椅背。 “你爸妈竟然为了钱,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我以为,这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奇葩人设。” 苗贝贝摇头。 成辛叹息。 金线一错不错地细细看成辛,不知不觉,嘴角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 第92章 翻转,故事的另一面(1) 金线看着愤愤不平的成辛与苗贝贝,露出蒙娜丽莎般的神秘笑容。 在成辛和苗贝贝看,这是社会地位卑微、弱小无力者的无奈之笑。 在金线那里,自有另一番解读。 事实上,她并没有一双狠心的爹娘。 她的故事,只讲了前半段。 后半段,她是绝对不会讲给别人听,至少不会讲给成辛听。 那天,金线爸回来后,听说了情况,足足吸了半包烟,吐了一句话:“只比我小五六岁。唉,算了。” “找个全须全尾的,咋这么难呢。人家咋那么容易就找到了呢。”金线妈叹气。“这底下还有淼呢。” 金线妈妈口中的“淼”,是金线的妹子,才读初中三年级,已经出落成远近闻名的美人。 春节一过,很多村里不上学的女孩子结伴要外出打工。金线也要走,死活被妈拦了下来。 “不行!出去的都是有人家的,你说好了人家再出去!” 啥时候才能遇到好人家呢。 虽然才过了大半年,金线已经彻底不再期盼。 那个当初在想像里悄悄生根发芽的模糊男子,也很久不去想了。 现实是这样的灰头土脑,残缺不全。 在金线妈死命地拦截下,金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孩子兴高采烈地结伴外出。她觉得她们是阳光下的花,而自己是阴影里行将腐烂的枯草。 不行!必须得出去!死也不能死在这破地方! 金线下定了决心。 她悄悄取出自己攒了好多年的压岁钱,零花钱,算算有两千多块。这两千多块给了她异常大的信心。她要出门闯天下! 简单收拾了行李,她定了目标——广东深圳。那里不需要太厚的棉衣,要带的行李也因此容易很多。她留了一封信,假称有同学在那里,让爸妈不必担心。 她还不忘嘱咐淼,“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到让人没法拒绝的好大学,当自己命运的主人”! 早晨吃过早饭,金线洗干净锅碗,跟爸妈说:“我要走啦。你们好好保重。好好等我回来!” 金线妈笑得直捂嘴:“唱得哪出戏!不就是去县城买新衣服嘛!快去快回!家里还一摊活等着干呢。” 金线抱抱妹妹淼,背个小包,空着手走出了家门。 她的行李,被她头天夜里偷偷藏在村南头麦秸跺里。 等她走出村子,在麦秸垛里拽出自己的行李,挎在胳膊上,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原以为自己会高兴得笑呢,哪曾想什么都没有想就开始哭起来。 搭上了后来从村子里开出来的四轮车。后来换县城里的长途车。趟趟去深圳的车票都卖光。金线有些慌了神儿。 “直达肯定没戏。你一段一段买试试!”有热心人说。 就这样,金线买到了一张开往南方某省会的慢车。 不曾想,才上车,才迈出外出的第一步,就遭遇滑铁卢。 钱被偷了! 身份证被偷了! 东打听西打听问来的几个可以到深圳联系的老乡的电话号码也被偷了! 金线的绝望可想而知。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很多人都沉默以对,唯独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孩出声安慰她。 粉色女孩跟一个穿军服的男人一起。 那个男人,称哥嫌老,称叔又嫌小,大约30岁左右。他并不多说话,站得笔直,经常用手撑出一片空间,抵挡拥挤,让粉色女孩不被挤到。 金线很羡慕这样被温柔对待的粉色女孩。借粉色女孩的光,那个高大、挺拔、沉默的军装大哥,连她一起护住。 就这样站了十几个小时。 十几个小时,对金线来说,虽然也累,但完全不是问题。她身体一直很好。 可是粉色女孩就不一样了。随着火车晚点,粉色女孩越来越着急。原来她的目的地并不是火车终点,她还需要再坐一趟汽车才能抵达她要去的地方。 晚点,会让她错失汽车班车。 军装大哥见状说:“跟着我,我带你们。这地方我最熟。” 这种果断与担当,最让金线心动。心中曾经存在的模糊的男性形象,在军装大哥面前,渐渐清晰起来。乃至,与军装大哥重叠起来。 听到把自己也包括在内,金线马上道谢。 谢完才有些小疑惑:怎么?他们不是一起的? 不管怎样,这十几个小时的相处,对憋在家里许久的金线来说,已经情谊深到可以做朋友了。 出站的时候,军装大哥为她们俩扛起了行李。 军装大哥没有买火车票,这一点对金线冲击不小。倒不是出于正义感,而是,不买票的情况下怎样才能混上火车。 金线很想询问一下。 她没有钱了,离目的地尚远。 她需要军装大哥指点她一二。 但是,每次面对军装大哥,看着他俊朗刚毅的面孔,要问的话总也说不出口。 每次对视他的目光,她都心里小鹿乱撞。 跟着军装大哥,金线和成辛跌跌撞撞行走了陌生城市的黑暗小巷里。军装大哥脚步坚定,背影挺拔,毫不费力扛着行李领路。 他力气真大。 家里爸爸总是抱怨种地太累,军装大哥一定能轻松搞定种地的活。金线默默地想。想着想着自己暗中笑了一下:军装大哥才不要种地呢。 临时住宿的地方很拥挤。 金线挺受不惯这种拥挤的。 乡下房子大,金线虽然跟妹妹睡一间,可那一间比城市里的两间还大。 有时候妹妹怕打雷,缝上雷雨天硬要跟她挤一张床,她都觉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敏感地觉得房间内的氧气被分走,呼吸都艰难。 面对这个小小的房间,小小的床,金线犯难了。 粉色女孩敏锐地察觉了她的为难,体贴地询问她怎么了。 “这个床这么小,我最怕挤了。”金线道。 粉色女孩拍拍床单,回头看她:“将就将就吧。如果你怕挤,那么我睡里面吧。” 金线充满感激地望了望粉色女孩。这个女孩子真的好。 细皮嫩肉,为人却不娇气。平和体量,得是个宽裕又有爱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吧。 第93章 翻转,故事的另一面(2) 火车上站了十几个小时,粉色女孩很快就睡着了。 金线也渐渐觉出困意,但是她不能睡。 哈欠连天,每打一次哈欠就有眼泪涌出来。身体实在太想睡了。可金线用大毅力克制着。 她还有事需要做。 金线借着翻身,挤了挤成辛,成辛毫无反应。看样子睡得蛮深。 金线抖着手,慢慢地伸向了成辛。 金线摸她的屁..股,摸她的腰,摸她的小腹……慢慢的,金线的手在成辛的胸部停住。 她摸到了! 这硬硬的一叠,应该就是粉色女孩放钱的地方! 金线轻轻拉开拉链,慢慢打开内侧口袋,掏出钱。对折的一叠。 金线揉揉日益迷糊的眼,朦朦胧胧地数,好像2800块,又好像2900块,也许是个正数3000块吧。她不贪心,只抽取了其中的一百块。 金线不是个坏心眼的女孩,她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逃票的事情可以向军装大哥讨教,可以吃饭呢?她总归要吃饭吧!这偷来的一百块,就是她预计拿来吃饭的。 一天两顿,每顿一个馒头,一百块应该可以供她吃上一两个月吧。那个账怎么算的?一天5毛钱,100块钱可以吃两百天吧。 金线甩甩头。 她实在困倦到没法思考了。 她把剩下的一叠钱又轻轻地放进成辛的口袋。只那张学生证,一时没舍得放进。 还以为是同名,没想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字。 就着手机灯光,金线细细地看粉色女孩的照片。真是个好看的女孩子,温婉秀丽,希望妹妹以后也拥有这样的气质。金线微笑着想。 她还想把粉色女孩的地址抄下来,将来挣到钱了给她寄还这100块。 可眼睛闭上又睁开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了。 思维迟钝中,金线费了很大力气,把偷来的钱放口袋。她想将学生证还给粉色女孩,可实在是困倦到极限,以至于,真的还了,还是只是意念中想了一下。她已无力分清。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深。 一觉解百愁。 她自从辍学在家,就喜欢上黑夜。 每当黑夜降临,就可以放下防备,名正言顺地躲进自己的房间。世界重新变得美好又温柔。 金线喜欢躺在床上做白日梦。 梦里有位看不清面孔的年轻人,彬彬有礼,能干又温柔。 只是这一次,那个面孔不再模糊。 那个面孔长着军装大哥的模样,连味道都一样。他同样穿着军装,拉着她的手,喊她去看新房。打开门,房内布置一新。 推开卧室的门,一张铺满红色床上用品的大床呈现眼前。军装情人温柔地环抱着她:你看,这是我们的洞房。我来娶你了。 结婚了。 金线结婚了。 这个丈夫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都很满意,她也很满意。 她躺在床上,他坐在她身边,慢慢地亲过来。他亲她的胸口。她想拒绝,又不忍拒绝。就这样,微微地挣扎着,痛苦地幸福着。 亲吻犹如旋风,在平静的湖面搅起风浪,潮起涌动,湖水滂湃,大浪简直超出承受的极限。 金线大口呼吸,紧张刺激之下,蓦然睁开眼睛。 黑暗,难以适应的黑暗。 阴冷,深入骨髓的阴冷。 原来,并没有什么新婚的大床。 甚至,连房间都没有。 她仰卧在露天的室外。 连一秒都没有过,金线猛然忽略掉黑暗,阴冷,敏锐地捕捉到那游走的身体愉悦,私处被搅动,一只手伸了进去。她不敢夹腿惊动他,只能死死咬住唇。 “啊嚏。” 正在金线集中精力敛气屏息时,冷不丁有声音炸在耳边。 “啊嚏。” 又一声。 原来是自己。 两声喷嚏之下,金线不得不直面,自己被军装大哥打横抱在腿上的现实。 被她的喷嚏惊醒的,还有梦游一般的军装大哥。他正闲来无事,等人收货,久等不到,便仗着迷魂药余劲未消,先自己消遣起来。 金线的这声喷嚏,险些吓出他三魂六魄。他手一抖,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怀里的金线,直直坠下去。 好在他反应快,关键时刻,伸手捞了一把,才避免金线后脑撞地的风险。 金线明明双脚落了地,人却像缺了骨头一样,软软靠在军装大哥身上。 她扬起脖儿,高度恰巧在他下巴。 “还想要……”金线呢喃。 既然天很黑,既然事出反常,既然此生此世,与他生命相交,仅此一刻,还顾什么颜面,忌什么廉耻。金线理直气壮地呢喃而出的,是当下最真实的本能。 军装大哥诧异地低头看她。 正正好,碰上她柔软的、微启的、自带芳香的唇。 时间在那一刻停住了。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她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死去,也无悔! 火车站前广场四周的马路上一直有很多噪音,深夜也如此。金线却如置身无人之地,认真的、全心全意地体会亲吻。 她从来没有亲吻过。 她甚至从来没有拉过男生的手。 她吻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像是灵魂可以借着亲吻而抵挡寂寞。 可是军装大哥却推开了她。 一辆车悄无声息停在离他们最近的路边。军装大哥推开她,按她到椅子上,低沉说一句:等我。 然后,独自一人,小跑着去了车前。 当时并不知道车里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知道,车开走了,他回来了,却无比烦恼。 他蹲在地上,双头抱头,沉重地叹气,好像已经在后悔做了一个不知对错的决定。 金线抬起头,四处望。 其实什么也看不清,虽然有路灯。 不过金线心里很安稳。 置身模糊的黑夜,她温柔地伸出手,抚摸腿边他浓密的发。 真是一头好头发。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五年过去。 如今坐在小饭馆,回忆故事的起点,恍如做梦。 有趣就有趣在,人物已集齐,新的故事已经上演,她明白,而旧故事中的粉色女孩却不明白。 哦,忘了说,那时候,她还不叫“金线”。 -- 感谢@凌霜微笑细心提醒,第87章《故事起点:千金大小姐》一章老太的年龄进行了修正。原文写作生于“1962”年,这是我的疏忽,把她写小了,后修正为“1942”年,无需重读,只需要记得她确实不小了就好:) 第94章 师傅,这一关怎么玩? 窗外的绿化树,成片地飞过。 车行在从县城开往乡镇的长途公交车路线上。 余勒坐在车中部临窗的位置,戴着耳机,垂着眼,在玩2048。一个规则简单的单机数字游戏。 紧邻他而坐的,是闭眼小睡的师傅。 余勒玩了一会儿,抬起头,车内车外远眺几秒,养养视力。 车内人上人下,拥挤不堪。与城市里的公交车乘人居多不同,这里的长途公交车,一半运人,一半带货。 几乎每一个上车的人,都拎着或多或少的东西,紫薯、小花生、山药、橘子、土鸡蛋,甚至还有活鸡活鸭。还有人,试图把自行车也往车内搬。 见实在搬不进,就挂在公交车的车尾巴上。 几乎每一个人,目光扫到余勒都会下意识地停顿。 余勒安静地坐着,衣着洁净,神情坦然。 见打量他的原住民们眼中有好奇,更多是防备。于是,余勒垂下眼睑玩游戏,索性不去对视。而师傅,几乎一上车就闭眼,现在都能打出微鼾声。 余勒拿胳膊肘碰师傅,小声问:“师傅,师傅!这一关怎么玩?” 张滨睁开睡思懵懂的眼,迷迷糊糊嗯一声,扫一眼余勒递过来的手机,马马虎虎看一眼,就推了过去。 “有什么好玩的!打扰我睡觉。” 说罢,他打一个哈欠,索性连嘴巴也不遮,哈欠大到连扁桃体都能看到。 余勒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他明明写着:“四排位置,灰衣男,疑扒手。” 师傅到底睁没睁眼看? 余勒疑惑地转头再看一眼师傅。师傅已经又闭上眼睛,瞬间睡得又香又甜。 以余勒高出车前半部座位半米高的优势看,站在第四排座位旁的灰衣男趁着车摇来晃去之际,故意夸张地随车摇摆,撞向身边的人。敞开的衣服掩盖下,一只手已摸向对方的衣服口袋。 要不是坐在靠窗位置不方便进出,余勒真想冲上去抓住那只黑手。 正义愤难平之际,忽觉后背有手指划过。 歪头一看,睡觉的师傅忽然朝自己挤了挤眼。 余勒便仔细感受。 “便衣。” 师傅在他后背偷偷写下的是“便衣”二字。 余勒不由眼睛一亮:原来师傅早就察觉出异常。不仅察觉出他察觉的部分,还发现更多。 余勒暗中对师傅的钦佩又增加几分。 既然有便衣在,余勒放松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观察上。他散漫随意又扫了一眼车内。 被偷的菜农一把抓住小偷:“你踩到额的新鞋子嘞。你要跟额说对不起!” 灰衣男一时挣不脱,反而在拉扯中多了几分狼狈。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 既然闹出动静,余勒便趁机光明正大地看。 余勒知道,那小偷偷来的钱袋子还在身上,要是那菜农动作再大些,钱袋子从小偷身上落下来也有可能。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有个肚子凸出的寸头,和事佬一样挤过去劝架:“都是老乡,抬头不见低头见,踩也不是故意踩的,就高抬贵手,算了吧。” “他踩得可重嘞,额可疼嘞。”农民不依。 “兄弟,听哥的,你就道个歉。说句话又不少块肉。”凸肚寸头拍灰衣男。 “凭啥?怨就怨司机车开得不好!”灰衣男梗着脖子嚷嚷着拒不妥协。 凸肚寸头摇头叹息着走开,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你个憨货。冤有头债有主,你扯着我干什么,有本事怪司机去!”灰衣男挣不脱,便抬高嗓门为自己打气。 那个往自己本来位置上挤的凸肚寸头,不知怎么,忽然身体前倾,一个踉跄。要不是车厢内的人多,险些摔了跟头。 他怒目回头,周围人是热浪更高一筹的幸灾乐祸。 凸肚寸头只好悻悻然回头,有个年轻人,调皮至极,在凸肚寸头的背后做鬼脸,惹得车上哄闹声更响了。 忽然有只胳膊,从余勒背后伸出来,伸着手指头气势凶猛地往前指,同时有个公鸭嗓,从余勒身后大剌剌用土话骂了一声。 那个做鬼脸的年轻人,脖子一缩,不吭声了。想来是骂的他。 一番热闹,到此告一段落。 车站到站停靠。 呼啦啦下去了几个人。其中有凸肚男。被菜农扭住的灰衣男反倒还在车上。 师傅睁开眼,戳戳余勒:“走吧,下车。” “我们不是还有一站?” “听我的,没错儿。早点下去,有专车坐!” 余勒便乖乖跟着师傅下车。 “琢磨过来没?”师傅张滨没头没脑地问余勒一句。 余勒挠头:“我觉得那位菜农很可能就是便衣。被踩了脚,通常情况下人们会选择默默体量。他不仅不体量,还不依不饶,非拉人要他道歉。拉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偷。 眼睛又没有长脚上,他凭什么知道踩他的是那个小偷呢?” “嗯,有道理。接着说。”师傅张滨下车,却不急着赶路,反而慢悠悠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至于专车?鬼影都没见! “那个凸着肚腩的男人,应该是小偷的接应。他看上去是劝架,其实应该是暗中接走、转移了小偷身上的钱包。 那名在凸肚男人背后做鬼脸的,很可能是便衣的搭档。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嘛。他又不是小孩。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羞辱凸肚的男人,激怒他的伙伴,让他的伙伴忍不住暴露出来。” “聪明。不愧是我徒弟。”张滨队长嘿嘿一笑。 余勒被夸,心里甜如蜜,嘴巴却不忘谦虚与自我反省:“我还是太毛躁了,没有往全局里看。一看到小偷行窃,就先激动上了。要不是师傅提醒,我险些好心办坏事。” 师傅笑咪咪地拍拍余勒的肩膀,将烟按灭在身后的树干上,扔进了车站旁的大垃圾桶里。 此刻,一辆私家车戛然停在他们俩跟前。 师傅伸手就去拉车门,同时不忘回头招呼余勒快上车。 余勒心中惊喜,脸上也透出光来。 随师傅上车,司机位置上扭回头的,正是那个背后做鬼脸的年轻人。 原来,真的如余勒所料,年轻人配合他师傅来抓这条公交线上被人怨念许久的小偷团伙。他们先后三次变妆,在这条线上守了五天,今天终于成功引鱼上勾。 “师傅,你怎么知道提前一站下车会有专车坐呢?”余勒想了一二,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最神奇。 “呆瓜!因为镇上的派出所就在下车的那站旁边嘛。” 车内响起响亮的哈哈笑声。 余勒也跟着笑起来:“可是,你怎么知道会有车来接呢?”师傅的回答只针对“前一站”,而没有回答“有车坐”。余勒可不是那么好敷衍的。 “噗。”师傅笑出声,摇着头,一副懒得回答的模样。 第95章 想起来了 开车的年轻人趁着红灯的空隙,回头对着余勒:“因为你师傅眼力太好,一上车就跟我师傅对上了眼神。 而我呢,跟着小偷团伙的老大在前一站下车后,联系事前安排好的同事进行抓捕。成功抓捕后打电话给我师傅汇报情况时,我师傅喊我开车来站点接你们。 我还纳闷呢,我不认识,怎么接。 我师傅说,不认识人不要紧,人家认识他的车。 结果,我才停下,你们就上车了。” 余勒看向师傅,不再开口询问师傅怎么认识人家的车。自然是之前办案的时候有过交集喽。小白的问题不能总问。 余勒看着平时不声张、关键时候总是有人脉的师傅,心里默默闪过师傅允诺给他调林市二十几年前的卷宗,看向师傅的眼神越发热切起来。 这次到赵洼村,只余勒和师傅两人过来。 先到县城的公安局打了声招呼,蹭了顿饭,再往乡里的派出所赶。路上反倒遇到了去县公安局时没遇上的老伙计,也算是别样缘分。 余勒跟在师傅后面进了一家小餐馆,看师傅随意自在地跟一众接风的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一时间,脑海里闪过精致包间里丁成天与他的发小们。 大家都有圈子。 他呢? 余勒坐在热闹的餐桌上,默默问了自己一句。 答案是遗憾的。 他没有圈子,与他生命交集最深广的,是成辛。而与成辛之间,还隔着无法跨越的成辛妈妈…… 发现这一点,余勒心慌地举起装着啤酒的玻璃杯,喝了两口,压压惊。 次日一早,当地派出所的一位民警带路,余勒和师傅去了赵洼村。 外观看,村子跟以前没啥变化。 仍旧是老的老,少的少,稀稀朗朗。 这一次没有紧急任务,放松下来打量这个村子,越发觉得这是一个没有人气的村子,一个改变不了荒废命运的村子。 余勒跟在师傅后边,走在村中的主路上。坐门口吃早饭的老年人,在斜照的朝阳中,影子拉得很长。 只有小孩和无忧无虑的狗,追着新面孔在村中游走。 余勒终于送光了手中的糖和巧克力,那时候他们一行三人正好来到代理村长的家门口。 民警介绍道:“赵二伯家。族长死后,乡里干部有事情都跟他对接。” 原来赵二伯家不是别家,正是买了被拐妇女的人家。 “这合适吗?”余勒嘟囔一句。 “跟合不合适无关。这是现状。”师傅张滨趁赵二伯没出来的空档,回余勒。 “这是山里的自然村,人太少,不足以设立行政村,凡事少不了将就。”一旁的警察解释道。 说话间,赵二伯来到了门口,看到全身警服的警察,立刻满脸堆笑。目光扫到张滨和余勒,不由狐疑,却又很快用笑容盖过。 “这两位同志,需要为赵族长及其孙赵大顺去世一案取证。你负责协助。”民警严肃介绍道。 “我什么都不懂,咋个协助?” “很简单。听他们的安排,满足他们的需求。” “那个行。” 按照事前约定,民警介绍完之后就开车离开了村子。 张滨队长并没有及时问话。而是撇下屋内的余勒和赵二伯,一个人跑到院子里抽烟。 赵二伯与余勒,两眼相望,坐在屋子里。 期间赵二婶从里屋露出头来,被赵二伯呵斥回去。 等赵二伯终于发现,余勒面嫩不假,嘴巴却森严,完全套不出话时,室内坐不住,跑出屋。余勒便也跟着出来。 院子里,不知何时,张滨已经与赵二伯的儿子赵大全一起抽上了烟。 余勒记得这位赵大全。他被买来的媳妇被警方带走时,已经有了五四个月的身孕。但那时,追着警车哭着跑的,是他娘,而非他。 这一点,让余勒印象非常深刻。 “全仔,这里没你的事。快回屋去!” 从余勒的角度看,总觉得赵二伯背影都是僵硬的。 赵大全被当众呵斥,隐隐要逆反。 父子俩对视间,只见余勒仰头望天:“天真好。” 大家一同抬头。 “那个小黑点是头鹰么?” 张滨再次眯着眼往天上看。万里无云,哪来的黑点! 赵大全:“你肯定看错了,都走两天了。” “你个龟儿子,赶紧给我下地干活儿去!” 余勒很想追问谁走,走两天了,但看到师傅张滨制止的眼神,就生生忍住了。 张滨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跟赵二伯感慨,闲聊着已逝的族长和他的孙子。 聊了三两句,张滨要求去族长家里看看。 赵二伯热络地带路,一点搪塞没有。 余勒落后两步,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师傅:“为什么不让问?” 师傅扼要回:“他爹在。” 是了,来之前,师傅张滨就跟他特地聊过。这次他们来,明里要做的事都不重要,只有旁敲侧击问查影子人,才是重点。 而询问,是门大学问。 一个问题,只有一次问出口的机会。一定要保证,是在正确的时间,问向正确的人。第二次重复询问,就会让被问者有思考时间,给出加工过的答案。 面对被加工过的回答,则要抽丝剥茧,仔细辨识,不能轻信,以免上当受骗。 余勒长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因找到疑点而激动的心。师傅比他有经验,相信师傅肯定没有错。 村子不大,很快走到了族长家。 令余勒意外的是,警戒带依然在,现场保护得极好,像是有专人看守一般。许是师傅张滨也发现了这一点,特地询问了赵二伯。 赵二伯说,只是大家敬重族长,心照不宣不去打扰,并没有专人看管。 张滨到了现场,重新按照“假如有个影子人”的思路,排查现场。期间余勒东看细看,主要负责观察赵二伯。而赵二伯,极其平静、耐心。 余勒有挥之不去的疑心,总觉得赵二伯太过镇定。像是有恃无恐。 然而仔细再想,这家伙绝无参与凶杀案的任何嫌疑。也许,只是个性使然吧。 张滨查了一圈,并没有实质所获。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余勒忽然盯住后墙窗口:“师傅,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在院子里,好像看到屋子后的竹子在晃动。不是整片竹林晃动,而是三两根竹子独自晃动。那个时候,你还在族长家的房门外。” 第96章 来点挑拨离间 张滨惊愕回头:“当真?” 赵二伯眼睛不觉睁大一圈。这个细节落在了有心观察的余勒眼中。 “我当时疑心自己因为太紧张,看花了眼。时隔这么久,我平静下来想,那竹梢晃动的一幕清晰明确,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张滨目露欣喜,左右看一圈,招呼余勒抬张桌子。他要蹬着桌子上去细细看窗口。 依旧是没有任何摩擦破损的痕迹。 “假如有个特制的工具,倒扣在这里,保护这里不留痕迹呢?”张滨对着同样站在桌子上的余勒比划道。 “你是说,提前准备好,做个u形的钢铁制品,罩在窗口受力的位置?” 张滨马上蹲下身,沿窗口往下,一寸一寸过滤,寻找痕迹。果然,在离窗台30厘米处,看到一条横向划痕。 张滨忍不住得意地哈哈豪放笑出声。 余勒跳下桌,准备打开所有门窗与灯光,拍照。 赵二伯明显有些走神儿。他站在那里,忘了移动,也忘了笑。 余勒很想开口问问:“是不是让你意外了?”不过,想着师傅是主攻,他是副手,便什么也没有说。 虽说浸血的被子已经被警方带走,屋内的血渍经过高温发酵,其臭无比。呆久了,有恶心欲吐的倾向。 余勒开门窗后,室内空气流通了些。 师傅张滨更加谨慎,余勒拍完室内照后,他特地搬着桌子到室外的后墙上,果然在相同的高度,看到另一道横向硌痕。 张滨与余勒对视一眼,彼此都很激动:果然是有个影子人! 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却棘手了。 如何顺利地从村民口中诈到实情? 张滨对着余勒耳语几句。 两个人抬着桌子,又放回室内,对新发现却绝口不提。 “两位同志,墙上到处是印子。房子用久了嘛,总归都这样。你们俩为啥为一道印子高兴?额不解呀。”赵二伯搭讪。 “老乡,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警察破案,连无形的声、光、颜色都能利用。何况有形的脚印、指纹、痕迹。 你是村里的干部,不是外人,我跟你说,我们提取到的这个痕迹,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证据。 这就好比,你走在深山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一抬头,看见了太阳。太阳为你指明方向,接下来,就放心大胆往前走就好。 这条宝贵的痕迹,就是为我们破案指明方向的太阳。” 果然,赵二伯神色不如之初那么镇定了。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假装木讷,他结结巴巴问道:“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 张滨谨慎地左右看两眼,压低声音对赵二伯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有个手上有命案的逃犯,警方已经有证据,出没在附近山里。 这个逃犯,跟别的逃犯不同。他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直白告诉你吧,他把他们老大都耍了。现在,他们犯罪团伙的老大正在局里审着呢。” 赵二伯神色忽变:“过河拆桥,怎么拆?” “用得着你的时候,变着花样给许诺。一旦脱困,转身就走人,那都是便宜的,通常情况下,他会担心你事后反悔、告密,来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制造点意外什么,他最拿手了。而你,是防不胜防的。 别的不说,你们村里只有一口井,随便往里面抖点什么……你懂了吧?” 赵二伯脚步顿时踉跄一二。 余勒在旁,细细看在眼里。 张滨猛然拍拍赵二伯的肩膀:“你们长期住山里,比较闭塞,心底纯良,都是好人。但是,好人难当,通常会被人利用。山外头的人,都知道,关键时刻,还是人民警察值得信赖呀。” 赵二伯迎合地笑笑。 “你要是忙,就先走吧。我跟我同事随便再看看。” 赵二伯接口说手上的确有活儿,折身就走了。 “师傅,你怀疑……”余勒话说一半,目光瞟一眼赵二伯的背影。 “我怀疑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师傅张滨倒没有绕弯子:“余勒,你想一想,假如影子人是我们追逃的通缉犯肖刚,而肖刚在这个时间,选择躲藏在这个山里的村子里,会是偶然吗?” 余勒思考。鉴于这次对跨省贩卖妇女儿童的犯罪组织打击力度非常大,肖刚据说是因为陪女朋友购物晚归,才逃过一劫。 事后,警方设置为期十天的公路收费站盘查。 肖刚避开盘查,转而辗转到一个山村里,余勒不信他是随意而安。 “您怀疑,这里很可能是他暖了几年的窝点?” “所以,我先来点挑拨离间。”张滨微微一笑。 “接下来怎么办?” “派人常驻村里,切断肖刚与村民的联系。再请审讯科的大拿来一趟,他们应该有的是办法突破村民的心理防线。 顺便请技术员过来看看,顺着我们的新发现,能不能找到新的证据。最好能提取点指纹,证明一下,我们抓到的狐狸尾巴,到底是谁的。” 案件有了新的转机,张滨与余勒都感到由衷高兴。 这天中午,在赵二伯家借碗开水,俩人冲了碗泡面。 余勒吃完泡面,找个通风开阔的地方,就着单薄的信号,给成辛打电话。 -- 成辛将做好的项目信息收集表格打印出来,对着纸张上的字进行二次校对。 这已经是第三次反稿了。 果然是知易做难。 不就是通过表格把项目的重要信息收集起来吗,可做出来的表格,总能被梁总挑出毛病。 “小成,你到下面所里去过了吗?找所长或建筑师聊过项目收集的事情吗?”第二次审稿时,梁总直直视着成辛的眼睛,问。 成辛顿时脸火烧起来。 她没有。 一是因为她过于自信,自认为自己脑海中想出来的表格很周全;二是,她有些害羞。还没有到所里去,已经开始预设假如他们太忙,根本没有时间或耐心接待她…… 见成辛脸颊红成一片,人也怯怯的,梁总不由放缓声音:“你不要多心,我不是怪你做得不好。我只是希望你利用身边的资源,少走弯路。 闭门造车的精神要有,但是,真的闭门造车,在信息时代是不可取的。你很努力,我看到了。 这张表格我迟迟没有拍板,不是因为它不够详细,而是恰恰相反。它过于详细复杂了,发下去,别人拿到手一看,就难免心生排斥。过犹不及。它会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工作负担。 既周全,又不繁琐。是我们设计这张表格的目标。 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平衡点。” 梁总话说到这里了,成辛要是再不到所里去转转,就是她的偏执了。 第97章 天才所长 周一的上午11点钟,成辛由小白陪着,去了第三设计所。 成辛并没开口让小白陪,她只是问小白哪个设计所所长性子好、好说话而已。小白煞有介事对着成辛摇头:“没有所长性子好,好说话。” 成辛一脸沮丧。 小白却嘴角噙笑:“但是有个所长,见了别人不说,见了我铁定性子好,好说话,甚至,有求必应。” “为什么?”成辛一脸惊奇。 “难道,”小白凑近,“你的重点不应该是求我带你去?” 成辛脚下用力,让椅子向后靠,躲避小白突如其来的亲近:“不必吧。大家是同事,讨论的是工作。再说了,我是有梁总口谕的,总不至于连梁总的面子都不给吧。” 小白神秘兮兮地摇头:“好好的资源你不用,不是傻吗?” 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 成辛忽然就变得气鼓鼓的! 想当年在学校,她也是聪慧机敏众人公认的才女好不好! “行。求小白大人陪我一同去吧。” “好!” 还以为小白会怎么挑剔、刁难一番呢,没想到他答应得迅雷不及掩耳。 小白建议中午11点到三所。 理由是,上午10点45分,是所里的上午茶时光。11点去,既避免分食所里经费买来的水果,又不至于他们手中的事正忙一半,造成打扰。 11点整,成辛由小白陪着,准时敲响第三设计所朱所长的办公室房门。 一声年轻男子轻快的应门声。小白打开门,绅士地请成辛先进去。 门后咔嚓一声脆响,小白关上门。把他自己关在门外。 这种场景,莫名好熟悉。 再抬头看眼前的朱所长,神清气爽,年少有为。要不是在所长办公室里看到他,成辛一准以为这是位在校生。 真心太年轻了。 “让你见笑了。我的确是众所长中最年轻的一位。”朱所长见怪不怪,耐心解释道,“也是所有所长中学历最低的一位。拖公司后腿了。” 成辛不由跟着笑。 朱所长说的很谦逊,脸上却绝无自卑的踪影。 “电话里你说要做项目资料整理?” 成辛赶紧把带来的表格递给朱所长。她算是发现了,这些牛人效率意识非同一般地强,而且,有强烈的控制话题的欲望。 成辛一旁解释说,表格她参考了某权威业内杂志优秀奖项申报时,对外公布的表格,同时也参考了公司十年作品集。然而,梁总觉得还有待改善,请朱所长帮助她。 朱所长一目十行看了两眼,就将表格放在桌面。 朱所长解释道,杂志对外征集评审项目,自然事无巨细,什么都想了解。实际上,所里每年产出的项目中,称得上创新、优秀的,不足10%。放宽标准,也不超20%。 其他的,多是商业流水项目。有创新之处,但不足以称之为创新项目。所以,不必用这么严苛的标准做项目档案整理。 原来道理在这里。 成辛心中喟叹。 其实个中原因,梁总大可以三言两语解释给她听。梁总之所以不讲,大约也是发现了成辛个性不够开朗外向,有意促使她到所里多走动、了解。 朱所长拿起一只铅笔,也不推脱,上手就划掉其中几个子栏目:“这些信息,我们需要询问甲方才知道。事倍功半,意义不大,我建议划去。” 成辛唯有点头赞同。 朱所长又浏览一番,自己满意了,才交给成辛:“个人意见。仅供参考。建议你去六所问问商所长。他跟梁总的思路出奇一致,是梁总的爱将。相信他会给你更直接的帮助。” 成辛见这是要送客了,便起身告谢。 从进办公室,到出办公。大约5分钟。 成辛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小白在门口至少拦下4位找所长的人。 顿时撤销了对小白的暗中愤怒。 成辛笑盈盈地向门口等着见朱所长的设计师们道歉,拉着小白,快步离所。 “你是不是在骗我,根本没有朱所长见你有求必应这回事?”成辛笑着问小白。问题解决了,她心情晴朗一片。 “请问,难道你所求,他没有应?” 成辛语塞。 小白得意地笑起来。 “可你根本就没有进去呢!” “我就不应该进去。我要是进去,谁帮你拦门。要是没有我帮你拦门,你当你会不被打扰地占据他这几分钟?会这么快就拿到答案?” 成辛听了心里暖暖的。 更暖的是,小白魔术一般,哗地撑起一把伞,隔断热辣辣的七月烈日,将成辛罩在阴凉内。 成辛有些不自在,拿表格当扇子扇:“我还需要去一趟6所。朱所长建议我咨询一下6所的所长。姓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小白:“6所?” “是呀。朱所长说6所所长是梁总的爱将,思路与梁总惊人一致。所以,认为我咨询他,铁定没错儿。” 小白却坚决地摇摇头:“3所所长才是业务过硬的。你有所不知,朱所长是天才所长,本科没毕业,就被我们公司重金挖了过来。一来就是副所长。你问过了他,再也不需要问别人。” “可3所所长说……” “听我的。准没错儿!” “可万一梁总……” “你哪儿那么多可是。要是梁总再不满朱所长看过的这张,我许你跟我姓!” 成辛默然。 说实话,6所在沿内街分布的哪种loft楼里办公,她都不知道。 她来之前,只查了3所的办公位置。哪里料到,3所所长会建议她去找6所所长。 见小白不肯再带她去找6所所长,又信誓旦旦保证天才所长看过的,就是绝对没问题的。便也只好如此。 “噫?你刚才说什么?”成辛后知后觉,察觉哪里不对。 “我说天才所长把过关,绝对没问题。” “不是这句。” “是哪句?” “算了。”成辛摇摇头。 小白噗嗤笑出声。脸是朝着前方,眼睛却忍不住斜视身旁一脸懵懂的成辛。 这种看上去自带几分清冷的女生,能力不差,心眼不多,长得又颇入眼,正合他的口味呢。 上一次遇到这样的女生,是在大一的时候吧。 可惜,女性总是太能适应社会变化。还没有充分长大,已经拥有过分成熟的思想。 希望,这一次,她能不让自己失望。 第98章 你要保证说话算话! 别别扭扭地与小白同行。 终于走到办公室。 成辛甩开步子,抛下小白,自己一屁股坐到办公椅上,开始调整项目档案的表格。 修好,校对,打印。 打印好之后,再校对。 成辛对成稿再校对时,电话响了。 目光还没有从校对稿上移开,左手已经熟练地摸到抽屉里的手机,并用余光定位,按下绿色接听的屏幕部分。 “辛辛。”余勒的声音,温润如玉地传了过来。 成辛一激灵。 她竖起耳,生怕是自己幻听。 如果她没有记错,上一次,她恼怒交加,冲动之下挂断余勒的电话。以她对余勒的了解,余勒最恨别人使性子迁怒于他。 她那样愤而挂断他的电话,他应该耿耿于怀,至少一周不消。她还算计着,是不是找个由头给他打个电话,婉转地道个歉呢。 没想到,才隔两天,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余勒?是你吗?”成辛小心翼翼求证,生怕只是白日梦。 余勒好听的轻笑声传过来:“你希望是谁?” 成辛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很想孟浪地接一句:你呗。不过,忍住了。不能让自己在尴尬的路上太勇往直前。 “你肯定猜不到我午饭吃了什么?”余勒风轻云淡,营造轻松随意的聊天氛围。 “让我猜猜看……”成辛边说边起身往外走,“肯定不是大餐,也不是盒饭,更不会是寻常的便餐……难道,是泡面?” 余勒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瞧,成辛不愧是跟他生命交集最深广的人! “你怎么会中饭想到吃泡面?”成辛好奇追问。 余勒略一停顿,认认真真回答:“想起校园生活,想起你用充电杯煮面。” 成辛瞬间默然。 这……是在撩她吗? 电话那头的人,到底什么心思?又是什么节奏? 余勒将电话拿得远一些,避免自己的叹息声被那头的成辛听到。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他没有长久的朋友,成年以后,也没有固定的朋友圈子。这个发现让他深感无力,因此,也格外思念成辛。 见成辛不说话,余勒忙转移话题:“彭小帅打电话给我,说他想辞职去上海。” “不会是冲着苗贝贝来的吧?” “你可真是冰雪聪明。” “我觉得,你还是劝他,不要来。” “怎么,苗贝贝已经有了恋爱对象?” “不得不说,你也很睿智聪慧呢。” 两个人由衷地哈哈畅快笑几声。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余勒问。 “还没有。” “快去吧。晚上有空再聊。” “今晚吗?” “是,我还想听你楼上阿婆的故事啊。” 成辛忍不住轻笑。真好,晚上仍旧能再听到余勒的声音。 挂断电话,心情飞扬,成辛忍不住对着电话屏幕轻啄一口。一回头,差点没扔掉手中的手机。 小白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看他后背依在门框上,两手抱在胸前,毫不掩饰地目光沉沉地盯着成辛,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生气模样。 “你偷听我打电话?”成辛愤怒。 “我才没有偷听!”小白阴沉沉反驳。 “……”成辛隐忍,不便发作。 “我光明正大地听。” “你!”成辛怒目以视。 “要怪只能怪你,电话而已,打得这么声情并茂。”小白换个面孔,变得嬉皮笑脸。 “我告诉你,听见别人打私人电话,主动避开,这是为人的基本素养。”成辛皱着眉头,忍着嫌弃说道。 “我也告诉你,我从来不避开任何人,要避也是别人避,这是我的基本原则。” “……” 面对胡搅蛮缠、满口歪理的小白,成辛懒得再费口舌,唯有奋力推开靠在消防梯门口的他,挤身出去。 小白看上去不壮,却沉得惊人。成辛用了九成力气去推,他仍旧纹丝不动。不仅不动,还洋洋得意。 成辛见推他推不动,便转而去推另半扇门。 见自己堵了许久的成辛,就这么轻松从自己面前出去,小白一脸追悔不及,早知道他应该在门框内填成一个“大”字,看她怎么出去! “刚才那个电话,是你男朋友打来的吧?”小白嬉笑着追问。 “不关你的事!” “太好了!不是男朋友!”小白拍手笑。 成辛陡然止步,一脸严肃地回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小白:“你错了。我只是说不关你的事,并没有否认他是我的男朋友。” “你敢说他是你男朋友?” “我敢!而且,他确实是。”成辛丝毫不退让,说得铿锵有力。只是心里默默补:“我只是省略了一个‘前’字而已。” 小白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下来。 成辛很想立即转过身,走掉。可小白吃惊、落寞的眼神,像是自带粘性,使她没有办法错开目光。 两个人,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看着你的眼睛,一动不动,彼此对望,像是被魔法师施了魔法。 行政小姐姐zoe拖着饭搭子lynn一起往消防楼梯走。走楼梯权当瘦身锻炼。这是她们的生活常态。 从zoe的视角看,只看到熟悉的男性背影,不由拖着饭搭子走得更快。欢快小跑着走近小白的背影,才看到小白遮住的成辛。 成辛微微昂着头,红唇微启,眼波潋滟,正出神地望着小白。小白的神情看不到,不用想,一准是被成辛迷住了。 zoe脸色苍白,呼吸紧促,心痛如刀绞。 “你们俩,不去吃饭吗?”她忍着心疼,假装寻常地热络打招呼。 zoe的搭话,像是破除了魔法。 成辛慌忙转开目光,不再看小白:“就去。” 成辛转过身,做要跟zoe一起走的姿态。却被小白一把拉住。 “要去,也是跟我一起去。”他声音不高,却语气极坚决。 成辛急了:“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正因为太清楚了,我受伤了。你得赔我一顿饭。”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自己看吧。要么你今天跟我一起吃饭,要么我天天跟你一起吃饭。”小白死死抓住成辛的手腕,任凭成辛如何挣扎,绝不松手的架势。 zoe简直要扶住饭搭子才能立稳。她哀怨地看向小白,小白却看也不看她。 成辛遇到小白,就像秀才遇到兵,实在有理说不清。 “你怎么一点不洁身自好,怎么一点不注意个人形象?!”成辛气急败坏地埋怨。 “你还真是说对了……一半。”小白到这会儿,已经恢复气定神闲。 成辛见无计脱身,只好放弃挣扎:“好吧。你要保证,说话算话!” 第99章 敲竹杠 成辛放弃挣扎:“好吧。你要保证,说话算话!” “我保证。”小白从谏如流。 成辛转身欲往电梯处走。 小白却不动:“嗳。你带钱包了吗?” 成辛微囧。下意识中,她就没有想过是自己付钱。 大概是跟余勒在一起太久,早已养成两手空空就敢出门的霸气。 成辛沿来时路,往大办公室走,去拿自己的钱包。 小白则两手抱在胸前,站在原地等。只见他斜睨zoe和lynn:“你们可以走了。” lynn好戏还没看够,一点不想走。脸色苍白的zoe却很听话地拖着饭搭子走了。 等成辛从大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消防梯门口,只剩下小白一个人。 “其实你可以用手机钱包,这样出门忘记带钱也没有关系。”小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恢复成心平气和、彬彬有礼的初始模样,笑得人畜无害。 成辛白他一眼,故意不接话。 一路上,小白以各种理由推卸掉成辛的诸多吃饭地点的建议。 成辛无计可施:“你说你要去哪儿?” “我要吃米香。”小白半眯着眼睛看成辛。无端让成辛想起“撒娇”二字。 米香? 从来没有去吃过,也没有听过。成辛对它无从评价。不过,既然小白开口,又仅此一顿,且,这名字听上去又不昂贵,成辛乐意成人之美。 “好吧,你带路。”成辛松口。 小白瞬间变得好开心,他眼睛放光,低头猛戳手机。 “怎么不走?”成辛回头问小白。 “我叫辆车。” “很远?”成辛想反悔。要知道,公司只有1小时的午餐时间。 “不远。就是太阳太烈。” “我不怕晒。” “我知道。我怕。”小白微笑回答。 成辛彻底无语了。她站在底楼大堂,就着玻璃幕墙透过来的柔和日光,仔细看小白。小白浓眉细眼,高挺鼻梁,红唇润润,皮肤白皙细腻,头发清爽有型。 好似,小白很符合当下对花美男的审美呢。 “好看吗?”小白迎上成辛打量的目光,微笑着问。 “……”成辛故意一脸嫌弃地转过头。 “走吧。车来了。”小白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后,随手揽过成辛的肩头,抬脚往大堂外走。 成辛毫不客气地拿钱包拨掉肩头的长手,并严词厉色:“下不为例!” 小白也不以为意。 大堂外停了一辆线条超级流畅的白色车。一看就给人高大上的感觉。成辛勉强从车胎logo上认出保时捷的标识。 “这?”成辛很不确定。小白上去就拉车门,确信没拉错? “我美团来的。”小白靠着车门,请成辛先进。 成辛喟叹:这可真是位绝不亏待自己的主儿! 开车的,是位风韵犹存的徐娘。浓妆艳抹,却无违和感。她嘻嘻一笑,回头若无其事地看两人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驱车就走了。 成辛觉得那一眼,犹如惊鸿一瞥,让即使同为女性的她,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小白竖起长手,遮住嘴巴,凑近成辛的耳朵:“你猜,大中午开着豪车接单的中年妇女,会是什么身份?” 成辛慌乱地只差伸手捂上小白的嘴巴。 车厢这么小,他又是这种音量,司机姐姐很容易就听到,好不好! 他怎么忍心伤害这样明亮妩媚的漂亮姐姐?! 见成辛着急得又摆手又使眼色,小白乐不可支。 小白所说的米香,果然不远,开车不过5分钟。 车将他们放在一座吃喝玩乐一条龙的知名商场后,就重新汇入车流,离开了。 “走呀。”小白催促对着离去的车遥望不止的成辛。 “怎么?”小白疑惑成辛的恋恋不舍,追问:“喜欢那款车?” 成辛还在回味那司机姐姐嘴角绽放的笑,怎么看怎么有捉狭嫌疑。似乎,她开车接单,并非为钱,不过是闲暇无事,借机看人生百态。 这让成辛不由想起小白曾滴滴来的另一位孔武有力的司机大叔。 魔都,还真是藏龙卧虎,海纳百川。 小白抢先一步,站在成辛面前,神色有几分认真:“做我女朋友,我送你那辆车……” 成辛皱起眉头,再次不掩饰地一脸嫌弃模样。 小白说着说着,忽然笑场:“那辆车的模型……哈啊哈啊哈啊。” 成辛继续嫌弃:“好笑吗?” “好吧。确实不好笑。”小白顿了顿,整理神色。重新恢复成谦谦公子的模样。 小白领路,很快找到米香。 在米香阔大、豪奢的门店前,成辛犹豫了。 “这……”成辛有些紧张。 小白假装完全看不明白:“怎么?” “看上去很贵呢。”成辛怯怯道。 “不会吧,你钱包里没有钱?”小白话没说完,人已经抢过成辛的钱包,自顾自打开来。 一张小照片,映入眼前。 小白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可看到照片,仍旧止不住心直下坠。 照片里,一个清秀帅气的男生,很自然地揽住成辛的肩头,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干净又甜蜜。照片里,俩人间的默契与认可,搅动着小白的心田,让他忽然尝到妒忌的滋味。 成辛一把夺过自己的钱包。 她偷偷保存着和余勒恋爱时拍的照片。这是她的小秘密。 “放心,付还是付得起的。”成辛为自己打气,好逃避小秘密暴露的尴尬。 小白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他头也不回,大步就往米香内走。 服务生穿着浓郁的港式风格的制服,精致、细腻的风格,呼应着菜单上不菲的单价。成辛看得触目惊心,唯有希望小白不要胃口太大。 小白也不推脱,拿起菜单就点。 姿态之熟稔,好像进了家门口常去光顾的大排档。成辛听着一个个蒸点名从他唇间蹦出,心情也一路荡到谷底。 “我觉得够了!”成辛终于忍不住,在小白菜名报了三分钟之后,出口打断。 小白微微一笑,马上合上菜单:“再加一扎鲜榨芒果汁,好了。” 服务员巧笑倩兮:“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成辛:“……” 港点,或广式早茶,因为是半成品,只需要再蒸即可。因此,上菜倒挺快。不多久,呼啦啦摆满了一桌。 成辛默默叹口气,看来给爸爸妈妈的礼物要推迟到下一个月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账单,成辛忍不住真的叹了一口气。 小白这个败家子,竟然点了968元的菜!!! “对你来说,算很贵了吗?”小白殷切地问。 “嗯。”成辛以实相告。 “贵到难以忘记了吗?” “嗯。”成辛再次点头。 “太好了。我放心了。”小白长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慢着!什么意思? 合着,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吃这么多,只是想让她心痛记住而已? 成辛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小白。小白,你确信你没病吗? 小白像是卸下重负,人也变得放松且话多起来:“这盅海参熬得很地道,软软糯糯,凝胶胶的,对皮肤最好了……” “为什么?”在小白的絮絮叨叨中,成辛突兀问一句。 第100章 小白与领结男 小白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很流畅地接上。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将心比心想一想,就能明白我的初衷了。 爱情小说里,也常有这种桥段,面对一个爱而不得的人,让你恨不得咬一口,在她身上留点印记,好让她不忘记你。 我估摸着,你肯定不给我咬你一口的机会。而且,我也舍不得咬。 怎么样才能让你记住我呢?聪慧如我,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狠狠敲你一笔竹杠。” 面对小白的坦白,成辛只有一个感受:哭笑不得。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成辛主动忽略小白话语中“爱而不得”的隐晦表白,没心没肺地歪头一笑,“点都点了,吃吧。” 两个人吃了个果汁足点心饱,在12点50分时,结账离场。 成辛为了降低损耗,差点要扶墙走。 “你看,你就没有我有定力。面对美食,我自岿然不动。再多山珍海味,我也只进食寻常的饭量。”小白悠然批评吃太多的成辛。 成辛气得直翻白眼。 付钱的人是她,他当然无感了。 “浪费粮食可耻!”咽下漫到嗓子眼的虾饺皇,成辛厉色批评道。 小白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等成辛走到商场门口时,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车。莫名眼熟。再一看,这不是方才送自己和小白的那辆吗? “你又叫了车?”成辛仰头问身旁的小白。 “哦,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小白赶紧低头,猛戳手机。 小白戳完手机,不远处的白色车往他们这边又近了几米。 “咦。这就是送我们的那辆啊。”小白像发现了新大陆,感慨不已,“你运气真好!” “为什么是我运气好?”成辛反问。 “因为,你不是喜欢那辆车吗?” 成辛轻哼一声。 小白又自作聪明了,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那辆车了。 不过,车门已经打开,当着妩媚姐姐的面,她觉得还是缄默、不议论她的车比较好。 等成辛与小白搭乘电梯到公司,不多不少,正好1点整。 “瞧。我们时间利用得多到位!”小白笑眯眯谄媚道。 成辛却折了个身,朝卫生间走去。她不想跟小白一同进办公室。 快走到卫生间门口,不经意回头,发现小白竟然一直悄无声息跟在身后。 “你这么聪明,没发现我是因为不愿意跟你一同进办公室,才来的卫生间吗?” “你也很聪明啊,没发现我是因为担心你需要我,才跟过来的吗?”小白一脸纯真地反问。 “我上厕所哎。需要你什么?替吗?你替得了吗?”成辛不自觉抬高嗓门。到这个时候,上午积存的,因小白帮忙拦门而生的感激,已经消耗殆尽。 “万一女厕手纸没了呢?万一你需要卫生巾呢?”小白腆着一张无辜的脸,用真诚的声音回击。 成辛气结。 狠狠白小白一眼,转身进了女厕。 早知道小白是这样的小白,当初打死也不帮他送洗手液。 等等,行政小姐姐所谓的抠手心,莫非就指送洗手液? 成辛懊恼。 然而,追悔莫及。 小白喜滋滋去了男厕。他只是想进去洗个手。天热,在成辛面前,代谢莫名加快,手心出了手汗。 小白才打湿手,就听见身后有人在憋笑。 笑声一开始还很收敛,待那人转回身,在镜中与小白目光对视上,终于憋不住,hia hia hia笑出声。 小白恍若没看见,自顾自挤洗手液,按照幼儿园小朋友洗手的操作流程,仔仔细细洗手掌、手背、指缝、指甲等部位。 那人笑弯了腰,笑泪了眼,终于止住了。 他一把拍在小白的肩头:“白少,你再一次让我长见识了。” 小白目光淡然地扫过镜中人领口处的蝴蝶结,知道他是听到了门口他与成辛的对话,才有次感叹。不过,不管他怎么说,他压根就没打算开口。 小白拧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泡沫。 “我倒好奇,那姑娘是何方神圣。”领结男在隔壁盥洗盆处洗手。 小白垂下眼帘:“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 领结男笑畅快了,这会儿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笑意:“或许吧。无非是个女的而已。对了,你快要离职了吧?” “这,也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 “这可说不准。”领结男忽然脸色一变,凑近小白,“你按照惯例呆一年也就算了,要是一年到了还不走,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而且,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干什么?” 领结男说着绕口令一样的话,小白脸上却不见任何理解障碍。 小白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凑近的领结男:“不要惹我。我心眼小。你跟我之间,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领结男摇头:“这可难说。你知道,我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我很看重我所在的这个平台。” 小白冷笑:“拜托你多打听一下我。我说过我不会做什么,就是不会做什么。” “所以,你频繁换工作,当真只是看看风景,追追女孩?”领结男重新笑起来,大有惺惺相惜的意味。 男厕门口,似乎有人影走过。 小白担心那是成辛。 这样断章取义地被路过的成辛听去一耳朵、二耳朵,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从不定义自己。总之,别来招惹我就对了。”小白将擦手纸扔进垃圾桶,路过领结男时,从齿缝里如是说道。 等领结男从卫生间踱步出来时,只看见小白殷勤地用指纹开锁,帮一个身形匀称的女孩开了玻璃门。 领结男站在原地,一直看到两个人拐弯,从视线里消失。 要不是手机响,不知道他还要站多久。 “商所,你掉茅坑了吗?去个洗手间怎么那么久?梁总还等你回来说方案呢?”电话里,一个男声急吼吼传出来。 “就来了。”领结男将手机拿离耳朵,淡然回了句。 商所,即商所长,商伯年。 同济大学建筑学学士,英国诺丁汉大学建筑学专业硕士,德国德绍建筑学院一年进修,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z蓝国际第六设计所所长。 他的更多荣耀,不在学历,而在于设计。 唐华少当初向他pua师傅恺撒介绍商伯年时,说过“牛气哄哄,当之无愧”,实不虚言。 第101章 一个没有是非观的人 成辛才进办公室,就看见行政小姐姐zoe眼巴巴望过来的可怜目光。 她羞愧地一低头。低完才想起来,自己心虚什么呀,她可是严词厉色地拒绝了小白呢,连表达爱慕的机会都没留! 而且,是在她鼓励、怂恿自己赶紧找个男朋友好遗忘余勒的前提下! 如此想来,骨子里,自己真是果敢、贞烈! 这样盲目地一顿自我安慰之后,成辛胆儿肥人也镇定了不少。 成辛把项目信息收集表又细细看一回,确信没有错别字,准备预约梁总给他过审。 才拿起电话,就被一只长手按下。 “你打电话给梁总?”小白脸上毫不见嬉笑颜色,取而代之的是肃然。 成辛不好发作,可实在也不解小白此举。 “梁总现在不方便。他办公室里有人,正在说一个重要项目的方案,不便被打断。” “你怎么知道?”成辛质疑。 “刚刚,梁总在网上让我帮他开放一个路径,可以调一些暂时不方便公开的绝密资料。每逢这种情况出现,没有三两个小时,他办公室的门是不会为任何人打开的。更有甚者,五个小时、八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通宵,也是发生过的。” 成辛犹豫。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你的这个东西,虽然重要,但并不紧急。我之所以不让你去梁总那里碰壁,其实也是想保护你的积极性。 你大概还没有见过梁总冷漠的模样。 希望你永远不会见到。 那是一种可以冷到你骨子里,把你整颗心都冷冻起来的冷漠。对于没有眼色、不着调的下属,梁总会毫不客气地用他身上的冷气冻死他。 你看,我刚花了你一笔钱,虽然我说得头头是道,可还是心虚愧疚的。我对你的这个提醒,权当我的补偿之一吧。希望你采纳。” 小白正经又正常,神色坦然又坦诚。 成辛不由放下电话听筒。 是啊,不急于一时,上午梁总刚驳回来过。自己明天给他,也还算是积极的。 见自己阴谋得逞,小白心中窃喜不已。 为了避免眼神出卖自己,他赶紧回身,埋头工作。整个下午,再没有找成辛说一句话。 行政小姐姐zoe,终于按耐不住,向成辛发了内部消息。 zoe二次元美少女头像跳动:成辛,午饭吃了什么?(调皮坏笑的表情) 成辛,曝光过度以至于眉毛淡若无的员工证件大头照:米香。 zoe:吓。那个好贵地说。(两眼红心的表情) 成辛:我付的钱。(泪流成河的表情) zoe:不是他付?(头上顶个问号的表情) 成辛:一言难尽。 zoe:说来听听。 成辛,真的很为难! 要是按统一口径说,zoe一准儿把她有男朋友的虚假消息传得满天飞,那么,她岂不是真的没法在海量优质公司资源内找男朋友了? 可要是编一个,编个什么才能把圈画圆? 等不及的zoe:不方便就算了,呵呵。(克制的微笑脸) 成辛一咬牙:他看到我钱包里和前男友的合照,我骗他说是现男友,他说要是我请他吃顿饭,就再不纠缠我。 喜笑颜开的zoe:哎呀,哎呀,让你破费了……等你生日,我让他送你昂贵礼物补偿。 成辛:…… 私聊至此结束。 成辛打死也想不到,工作位置上与她背对背的人,也即她身后的人,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却是个最缺是非观的人。 早在小白发现新来的成辛,没有寻常女生那么精明的时候,就暗中留意她。 再后来,事发突然,成辛自告奋勇为他去女卫生间揩洗手液。彼时她一本正经往他手心抹,没有一丝一毫地桃色或**。他便不由自主,情有所倾。 为了方便自己确认成辛是不是如他想得那般单纯,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偷偷地,在成辛电脑上装了聊天监控软件! 幸亏公司明文规定,工作期间,不许登录个人qq、网页微信,而初来乍到的成辛又异常听话。不然,真不知道要被窥去多少私人信息。 小白看着桌面手机上闪过一行行聊天内容,当“前男友”三个字出现时,十二颗牙都被他笑出来了。 “‘请我吃顿饭,就再不纠缠’?nonono,那是你的想当然。我说的是‘要么你今天跟我一起吃饭,要么我天天跟你一起吃饭。’仅此而已呀,可没许诺‘再不纠缠’。” 小白对着手机屏幕露出“难逃我魔掌”的得意笑容。 当天下班,行政zoe脸颊生辉,笑容可掬地跟成辛打招呼,约她一起走。 小白木着一张脸,心里则跟明镜一样知道zoe缘何会开心成这样。他也想下班,不过,被it部的部长叫住了。 部长说主机房里有异常啃噬的痕迹,怀疑机房又进了老鼠。 他们it部,一个是哺乳期的新手妈妈,一个是体弱多病易哮喘的伪娇娘,一个是明明是壮汉却怕小动物怕到昏厥的奇葩男,一个是部长,一个是小白。 捕鼠重任,当仁不让地落在小白的身上。 几乎成惯例。 看到成辛听zoe讲解背景后,扑哧笑出声的俏生生模样,小白将“没空儿”之任性借口咽下,二话不说,戴上备用口罩,去了机房。 zoe娇嗔it部长:“你欺负人。” it部长:“我们it,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新妈。剩下的,都是牲口。你是说我欺负新妈?” 众人哄笑。lynn笑得最不可描述。独守秘密很辛苦,大家快擦亮眼睛,发现点什么吧! zoe生怕惹火上身,见状赶紧闭嘴走路。 她倒不怕绯闻传言,关键是,小白不喜。 在一片和睦、亲近的笑声中,行政人事总监从办公室里探出头,宣布本周末,大伙儿去无锡鼋头渚团建! 所谓团建,就是部门组团旅游,同吃同喝同玩,增进同事间感情。 这是z蓝国际的员工福利之一。 因为办公室里多是精力旺盛的青年人,因此,团建,历来深受欢迎。更何况,z蓝国际的团建费用,非常阔绰。 成辛一会儿被zoe拉住,讲老鼠之可恶;一会儿被lynn拉住,感慨周末可以免费豪华游。她本人,则乐呵呵的。 最初来公司时的落寞,早已蒸发不见踪影。 不知不觉,她融入了团队。 从爱上z蓝国际所在的大楼,到爱上z蓝国际行政人事部的氛围,并没有用太久时间。而且,跟同事相处,也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成辛不由满心小确幸。 第102章 原来如此 满心小确幸的成辛,在电子小说的陪伴下,一路横穿半个上海,40分钟后抵达东安路地铁站。 回到自己住的小区,路过302房门的时候,鬼使神差,成辛驻足一两秒,没有开门,也没有敲门,而是选择路过。 路过,径直去了楼上402。 虽然细想之下,觉得金线也是个苦命的女孩,几天接触下来,她除了性情偏冷之外,并没有别的不好。不乱丢垃圾,不喧哗取闹,不小气,是个不惹事生非的好室友。 然而,好是好,却一直生不出亲近感。 相识最初,没有亲近感不奇怪;共居一室,仍旧生不出亲近感,就尴尬了。 也许是苗贝贝的直觉影响了成辛。成辛自我解释道。 “阿婆?” 先敲门,再用钥匙开门。成辛将伊丽莎白瓜从塑料袋里掏出,面朝内打招呼。 一缕阳光,经由半开的玻璃窗折射进来,在天花板上拉出一条高亮的线带。 成辛本是随意一瞥,忽然人就呆住了。 402老太颤巍巍从卧室里走出来,她盆腔不太好。据说是当年产子后,月子里太过操劳,导致盆腔反复发炎,产生积液。 402老太见成辛目不转睛地盯着墙角看,便提足劲儿,扬起声音道:“那个啊,在这里已经挂了有些年头了。” 成辛这才些些收回神,求证般问道:“真的是摄像头吗?” 成辛注目的,是一个位于过道餐厅与厨房夹角处,嵌着的成年男性拳头大小的茶色球体。成辛不是第一次看到它,以前看到的时候,下意识地以为是盏造型奇怪的灯。 今天,借着反射光线,透过淡茶色的球外体,隐隐约约,可见一个深色的孔洞。商场里,有很多这样可旋转的摄像头,就罩着这样的淡茶色外罩。 在摄像头的那一头,只需要一层滤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提,我都忘记了。”402老太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情。她拄着拐杖,往阳台走。 走到成辛附近时,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摄像头,继续说道,“这摄像头的那头,到底有没有人看,我也不知道。 我已经是个土掩到脖子口的老不死了,也不在意隐私不隐私的。 我就想,它安在这里,也许,是怕我死在房里,发霉发臭,污染环境吧。” 见402老太话语间不是很痛快,成辛反倒不好追问,到底是谁安了这个摄像头。 按照她的思路,多是老太久居在外的子女吧。 不过,这个老太到底有没有子女,还是个悬念。关于老太的个人信息,问,是问不出来的。 傲娇老太拒绝回答一切提问,而是神秘一笑:年轻人,想知道?慢慢来! 成辛如往常那般,去厨房帮老太倒了杯温白开,放阳台。又拿了把水果刀、一只餐盘和两个叉子,准备在阳台小几前削瓜皮、分吃小白瓜。 “年轻人,上次我们讲到哪里了?”老太笑眯眯地叉起一小口瓜,放在满口碎牙的嘴里。 “讲到那位司机哥哥,其实非常不愿意呆在台湾,一直心念着大陆。而那个时候,你已经偷偷向他表白过。” “是的。年轻人,你记性真好。” 相册翻过新的一页,照片上的女孩仍旧在笑,却比之前少了灵动。 按照老太的说法,那个时候,国军一路溃败一路抓壮丁。司机哥哥就是在上海被顺路抓走的。 一旦被抓走,就如看犯人一般看得很严格。个别逃跑的,会被抓回来,反绑上双手,吊起来,轮番鞭打,追问逃跑原因,若被打死,就草草掩埋。司机哥哥见状,不敢造次。 1949年5月下旬的一个傍晚,他被迫跟随部队从吴淞口登客轮前往台湾。 据他跟老太讲,走的那天,很多母亲、妻子、兄弟姐妹通通跑到码头上来,骨肉分离时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船行三天两夜,才在基隆登录。司机哥哥因为学历高,会俄语,能开车,从普通二等兵中脱颖而出,升为上士。 老太不知道,那时候在政策上,是限制低官阶士兵结婚的。上士,并不是高官阶。 但她向来生活无忧无虑,习惯性地认为自己会心想事成。有事没事找他聊个天,出行点名要他陪个伴,她凭着一股傲娇劲儿,做得并不掩饰。不多久,父母就有所风闻。 有一天,虽不会打仗但素有军人威严的父亲找她谈话。人生第一次,她体会到“害怕”。害怕父亲给她施加压力,迫使她停止眼下疯狂的行为。 然而,令她意向不到的是,父亲却表示,他反对女儿不矜持,却不反对她跟这名勤务兵恋爱。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来得太突然! 可是,她还是too young too naive,次日起,在她家大院里,却再也没有见过司机哥哥。 司机哥哥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成辛紧张得举到嘴边的瓜都忘了吃了:“他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目光看向远处的虚无,脸上渐渐溢出复杂的深色。有遗憾,有悲伤,有愤怒……最后,化作骄傲的光芒。 “你肯定想不到!就算有见识的,想到也没有胆量做到。他做到了!事后我想想,他确实有那股子劲儿。也许,初见伊始,吸引我的,就是身上的那股子劲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却陷入她的个人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 自然,也没有一解成辛心中的悬念。 不得已,成辛只好按耐住好奇,“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看看时间不早,苗贝贝也应回来,成辛收拾收拾,便下了楼。 302房门虚掩。 成辛还未推门进屋,屋内的热闹就先铺了出来。 是金线的声音。她在欢快地讲着顾客网购时跟她聊天过程中的趣事。惹得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成辛想到金线时,些些的别扭感,此刻在笑声中分崩瓦解。 也许,只是自己贪恋与苗贝贝的亲密相处吧。这几天,苗贝贝与金线越发亲近起来,自己在暗中吃醋也说不定。 成辛抿起嘴唇,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推门进屋。 第103章 理论强人也有短板 原来是舒畅和舒畅妈妈来了。 舒畅妈妈像是自带光芒的太阳,一个人散发出一群人的热量。她一边配合着金线的讲述做出吃惊、好笑的反应,一边检查着房子内的各种设施状态,一边跟苗贝贝三言两语说着话,一边不时地捅自己的女儿,好保证她随时在状态。 “呦!小美女回来啦!”见成辛由外而内进门,舒畅妈妈目露惊喜,惊呼一声。 不得不说,老戏骨的演技杠杠的。让成辛心头一暖,直接原谅她再次遗忘自己名字的事实。 “我们都在等你,等你回来吃饭呢。”舒畅妈妈扮过成辛的双肩,仔仔细细看成辛:“你长得……” 词穷。 “眉毛真是好看啊!” 难为阿姨您了。成辛在心中捉狭地笑。 早就有无数过往同学评价过成辛了。成辛的五官,样样都不差,但也样样不绝色,不足以拎出来单独夸。相较她的容貌,成辛更胜在气质甜美、纯净。 舒畅妈妈今朝过来,是尽老板之谊的——为唯一的新员工金线接风洗尘,开欢迎会。原本是应该舒畅来的,但她一向积极参与女儿的各种生活。 何况,女儿舒畅这两天总有心不在焉之嫌。 今晚出来,权当花钱为舒畅解闷吧。 舒畅妈妈长臂一伸,揽过三个女孩子:“哎呦,我要是有这样的三个女儿,准能睡觉也笑醒!走吧,女儿们!晚饭吃太晚可不利于身材保持哦!” 舒畅站在稍远处,淡淡地看着,蔫蔫地笑着。 一行人下了楼。 成辛落后两步,拉住了舒畅的手:“你怎么了?上次电话里哭得那么凶。” 舒畅也不隐瞒,将自己无意中发现丈夫唐华少混夜店,有出轨嫌疑说了出来,顺便提到婆婆一心偏袒腹中胎儿,怕他们关起房门私密运动惊到胎儿,撒了个谎把她送回了妈妈家。 “这都两天了,他也没有来接我。呜呜。”舒畅忍不住抹把眼泪。 “哎,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成辛阻止道。 是啊,她认识的舒畅,莫说婆婆撒个谎把她送走,只怕是谎还没撒圆就被她公然戳破;莫说是等华少来接,只怕是电话连环call打得无比欢畅,让你子时来,你只能在子时前来,才有一线生机。 “你怎么变软弱了?” 舒畅期期艾艾看一眼成辛,终究脸皮不够厚,没有将窘迫的特别场景转述给成辛听。 “你不要稀里糊涂瞎惆怅。要理智地条分缕析,内省一下你自己到底担心的哪一条!然后,有的放矢,对症下药。”成辛规劝。 大约是意识到成辛在劝女儿,舒畅妈妈很好地吸引了苗贝贝和金线的注意力,给身后的两人一片清净。 舒畅叹口气:“你不懂。我跟华少之间的问题,目前无法调和。” “怎么可能!什么问题不能找到妥协的平衡点?”理论派强人成辛不以为然地反驳。 舒畅再次叹口气:“他想要那个。可我现在有身孕,不方便。” “这……”成辛结舌。 认赌服输。 “别人都是怎么过来的?”成辛嘟囔。 “是啊。我也好奇。别的夫妻是怎么过来的……” 成辛默默陪在旁边,渐渐憋红了脸。 她想起来,似乎,在遥远的以前,她和余勒之间,发生过类似的话题讨论。 面对她问出的“你怎么解决”的问题,余勒噗得笑出半口茶,像是听到极好笑的笑话,笑完了,凑到她耳边:你不知道,我们男生都有位五指姑娘吗? 说话时的口气让耳朵奇痒无比。 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耳朵快速蔓延到一半的脸颊、整个脸、甚至整个人。 直至很久很久以后的现在,想起当初余勒的豪爽大笑,以及他捉狭凑近的模样,她都会下意识脸红。连耳朵,也隐隐绰绰,痒了起来。 “唉,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我怎么感觉是爱情的劫难?”舒畅三句话里,必有两声叹息。她抚摸着渐渐显怀的肚子,“我总有挥之不去的在劫难逃的不好预感。” “别,别瞎想。你知道,很多人都是败在自我暗示上。”成辛劝解。 不过,劝虽劝,她却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这位局外人的话,未必有用。 “你要不要跟华少开诚布公谈一谈?”成辛建议。 舒畅想了想,点了点头。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是直面问题。她们还是有这种共识的。 悄悄话说完,两个人便加快步伐追前面的人。 忽然,舒畅拉了一下成辛:“你跟她近,她有什么异常吗?” 成辛顺着舒畅的目光往前看。前方,金线的步伐很稳。 成辛摇摇头:“除了性子清冷些,别的没啥。说起来,吃苦耐劳、勤奋自强,是个令人佩服的女孩子。” 舒畅苦笑着摇头:“我问的不是她。” 成辛诧然,以至于话都说不利落:“你……怀疑苗贝贝?” 舒畅:“妻子的直觉。” 成辛自然是不认同的。以她对苗贝贝的了解,苗贝贝固然一心想嫁个丰衣足食的小康人家,过上得体无忧的中产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苗贝贝是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她敢打赌,小三,苗贝贝绝对不屑于做! 成辛语气不由坚决:“正是我跟她近,我才敢说,她能接受初嫁就嫁个二婚,但,绝对不会明知对方有婚姻,却强行插一脚。畅畅,正如你是个有道德感的好姑娘,贝贝,她也是位有道德感的好姑娘。” 舒畅笑笑,伸手拍拍成辛的手:“不必当真。直觉有时候也是因为心慌无助,为宽慰自己而生的。大概,华少的生活圈,我接触太少,不认识他朋友圈里其他的年轻女性吧。总之,你帮我稍微留意就好。” 成辛无可奈何。 舒畅妈妈委托她帮着留意金线,理由是怕她偷财;舒畅委托她帮着留意苗贝贝,理由是怕她偷人。 她可真是枚众人眼中的老好人啊。 “好吧。如果我的答复能让你心安的话。”成辛宽容一笑。 “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舒畅嘟起嘴巴,朝成辛脸颊献上一吻。 “瞧,拿出这种小手段对付你老公,还怕他不服贴?”成辛被吻,笑道。 “你不懂。撩而不给,只会让他加快出轨。” 成辛耸肩苦笑。好吧,婚内的生活,她不懂。 第104章 意外亡故 一行5人,一位妈妈,4位靓丽的韶华姑娘,进军蜀香冒菜馆馆。 吃冒菜,是金线难得一见的坚持。 虽然她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成辛隐隐觉得,其实是她想为舒畅妈妈省钱,是在讨好舒畅妈妈。 幸好苗贝贝也贪恋麻辣。 至于舒畅,她最为夸张,自带了一份煮好的小馄饨,放在保温杯里。不管她们这行人吃什么,她则注定是逃不掉的家做小馄饨。 老好人成辛自然不反驳。 舒畅妈妈乐滋滋就带头上了二楼的书香冒菜馆。 冒菜吗?感觉就像升级版的麻辣烫。 对女生来说,人均30-40元,就能吃个肚圆肠满。 成辛感慨,舒畅的妈妈跟自己的妈妈绝对有一拼,都是活到中年,人精一类的女性。她们左右逢源,热情亲切,仿佛对你情有独钟,其实内心岿然不动,所在意的,极为有限…… 因为中午吃得太饱,成辛到晚饭时,才觉得饥饱刚刚好,所以晚饭吃得并不多。舒畅妈妈口中说着不懂你们年轻女孩子的风尚,对端上来的冒菜,也只意思意思地动动筷子。 全场吃得最欢的,当属金线。 冒菜有汁水,金线吃土豆粉的时候,汤汁在悠长的粉那头甩荡,随着一声“哧溜”,汤汁抛起弧度,坐她对面的舒畅妈妈慌忙向后躲了躲。再看金线,金线浑然不觉,连脸颊上溅到两滴红棕色的汤水,也没有察觉。 成辛敏锐地察觉到,舒畅妈妈依旧笑笑的嘴角里,不知不觉多了点鄙夷。 相比金线,同样尽享冒菜的苗贝贝,吃相就文雅多了。 可是,人心真是奇怪。 目睹过这微妙的一幕,成辛却对金线生出同情心和难以解释的偏袒情感。 舒畅妈妈人情世故已经修炼到家,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功夫,却丝毫不落下。餐桌上一片风和日丽,谈话聊天有舒畅妈妈护驾,也欣欣向荣。 晚餐接近尾声,舒畅妈妈接了一则电话。 成辛陡然想起,自己的手机一直没有响呢。掏出来一看,顿时泪奔,不知何时,已经没电关机了。 成辛心有戚戚然,眼前的风和日丽也失了吸引力。 她屁股连座位都坐不稳了,心不在焉的程度比舒畅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不敌舒畅妈妈。 一向淡定从容的舒畅妈妈电话才接通两秒钟,人就变得失魂落魄。她一个趔趄,慌忙用手扶桌面。只听“啪”地一声,她手边的餐盘一震,朝地面倾斜而去。 瓷器清脆的破裂声,却也没有掩盖下舒畅妈妈惊吓反问:“死了?” 谁死了? 一桌子的人都看向舒畅妈妈,数舒畅最紧张。 这则电话,倒也简短。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挂断。 舒畅妈妈难得失态一回。她跌坐在座位上,神色很是凄惶,任凭女儿摇晃她,良久回不过神。 金线放下筷子,默默蹲到地面捡拾瓷盘碎片。 直到舒畅害怕地哭出声,舒畅妈妈才重重叹出一口气,生涩开口:“你大伯伯,突然故去了。” 舒畅眼眶里的眼泪,转了两圈,并没有落下来。 成辛她们,也是知道舒畅的这位大伯伯的。那大伯伯曾指责舒畅妈妈私自侵吞母亲的遗产,闹着要争老娘的房产,还曾威胁说要来撬门锁。 舒畅妈妈婉转提醒成辛她们,夜里有人敲门千万不要开。要是察觉情形不对,就拨打110报警。 余勒曾建议她们搬家,远离家族是非。可惜,被神经自认发达粗壮抗风险的苗贝贝给拒绝了。 那时候,苗贝贝初来乍到,还很看重口袋里的钞票。自从瞄上拆二代,人也无形中豪爽起来,略略被勤俭节约的金线傍晚不开灯一吓,就哭着闹着要搬家。 成辛跑神儿间,隐隐约约听见舒畅妈妈感叹:“怎么说,也是我吃一个锅里的饭长大的亲哥哥……” 舒畅皱起眉头:“得了。现在没有人跟你争外婆的房产了。希望你看在吃一锅饭长大的份上,也别去跟他姘居的女人争他的遗产。” 舒畅妈妈陡然厉色:“闭嘴!妈妈这般辛苦,还不是为了你!” 舒畅:“我不需要!” 舒畅妈妈:“你肚子里的孩子需要!” 眼看母女要当众吵起来,成辛忙拉舒畅的胳膊,示意她快熄火。 舒畅气鼓鼓地看了母亲一眼,起身离席,自顾自下了楼。 成辛没办法,只好起身去追。苗贝贝紧随其后。舒畅妈妈愣了两秒,终究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蹲地上捡碎瓷盘片的金线从桌底下冒出头,餐桌上已经一个人也不剩。近在眼前的服务员,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也跑了。 “埋单。”金线幽幽道。 “刷卡,还是现金?”服务员暗松一口气。眼前的这位,无论衣着还是神态,都是那桌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不过,这顿147元的晚餐,总应该付得起的。 金线没有回答,而是从成色略旧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长条形暗红色印花纹钱包,厚厚一叠百元大钞露出来,金线随手抽了两张出来,往桌面上一放,语气中不乏轻慢:“不用找了。” 服务员两眼冒金光,一把就拿起桌面上的两张粉红钞票,放在拇指与食指间捏搓,以验真假。 得出是真钞的结论后,再回头看金主。哪里还看得到金主的身影…… 成辛在一楼外追上舒畅。 随后,苗贝贝、舒畅妈妈紧接而至。 “妈,你自己回家吧,今晚我跟成辛她们住。”舒畅冷面朝向母亲。 “那怎么行!”舒畅妈妈一口否决。 舒畅冷哼一声:“如果我回去,你能保证整个晚上不讨论一句大伯伯的遗产吗?不能!你不是也挺看重我肚子的孩子吗?你忍心孩子没有出生,天天听的就是钱钱钱吗? 外婆的钱,爸爸的钱,我婆婆的钱,我老公的钱,我的钱,现在,又加个大伯伯的钱……妈妈,再听下去我都要精分了!” 舒畅妈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眼中隐隐泛光,似乎含着眼泪。 成辛还以为她要张口说什么,没想到,她深深盯一眼女儿后,猛然转身,走掉了。 等金线从二楼下到地面后,看到的,是昂头望天的舒畅和相对无言的成辛及苗贝贝。 第105章 偷偷来接 这一晚,舒畅蹭在成辛与苗贝贝房间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成辛到家后第一时间找充电线给手机充电。 原来在手机关机前,余勒已经打过一个电话。 看着那则未接,成辛内心五味杂陈。有甜蜜,他毕竟说话算话;有酸涩,难以相信如今已关系渐远…… 五味杂陈一番,看看墙上挂钟已经指向11点钟的指针,成辛不忍回电,怕打扰生活规律从不熬夜的余勒休息。但,又不愿意不了了之,于是发则短信:不好意思,今晚跟舒畅吃饭,没察觉手机没电关机了。 余勒却秒回:我知道了。你早点睡吧。 成辛舍不得就此结束:你还没有睡? 余勒:我跟师傅出差,在回湘州的路上。 成辛:注意安全。 余勒:好的。晚安。 成辛躺在床上,短信输入栏内,写了擦,擦了写。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如今的身份,说什么都自带不合适,于是,怏怏地放弃。 苗贝贝已经轻鼾在耳。 怎么也不肯接受成辛让出的床铺的舒畅,也已经在盛夏的木质地板上睡实。 整套房间静悄悄的,成辛听着钟表咔嚓咔嚓的走动声,却难以入睡。她撩起窗帘,看见楼与楼剪影出来的不规则天空中,挂着硕大一轮明月。明月上阴影隐绰,勾起她嫦娥奔月的记忆。 广寒宫里,纵使有玉兔作伴,也很寂寞吧。 你看,她自己明明住在一套塞满了人的房间里,也逃不过夜深人静时被怅然活捉。 -- 话说余勒,还未从长途大巴上下车,就接到丁成天打来的电话。 丁成天打着哈欠:“你乘的这辆车是不是半路抛锚了?怎么用这么长的时间?” 余勒一怔:莫非,他一直在等? 丁成天:“我在长途汽车站东南角,你不必过马路,走过来就能看到我。” 余勒:“不用吧?” 丁成天:“是啊,如果你有辆车,确实就不用了。” 余勒:“我可以打车。” 丁成天:“我怕你遇上黑车,毕竟我们丁家,明里暗里得罪的人挺多。” 余勒哭笑不得。 碍于师傅在身旁,余勒也不方便说太多,匆匆“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睡了一路的师傅张滨忽然睁开眼,看了徒弟余勒一眼。像是忍了忍,没有开口。不过一分钟还没有过,就决定不忍了:“你会不会被他们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余勒含笑问道:“师傅你的意思是,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曾今的余勒的确是丝毫不给丁成天接近的机会的。 奈何丁成天耐心超级好,本硕6年的软磨硬泡,已经使余勒不再习惯冷下脸走开。 也许,余勒骨子里,是认同他与丁成天之间的血亲关系的。 听闻徒弟的反问,张滨摇摇头:“也不用那么变态。总之,你警醒点,不要被利用了。” 余勒点点头。 其实根本不用师傅提醒,他一向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也很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至少到目前为止,丁成天与他的交往,还未曾透有过丝毫的功利目的。 那个傲慢的家伙,在不可一世的外表下,却有颗超幼稚的心,一心幻想一家人团聚,和和美美,尽享天伦。余勒,则从不对此抱期望。 下车后,因为知道余勒有人接,张滨直接开了自己存在附近的车,回家去了。 余勒步行到丁成天说的地点,果然看见一辆车,开着灯在等人。 余勒走过去,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不是说丁家明里暗里树敌不少吗?你也不怕这样开着灯,成为靶子?” 丁成天嘴角绽放浓浓的笑意:“动我就是在咱老子头上拔毛,伤我一根毫毛,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你不一样,别人可以用‘不知情’、‘意外’搪塞。” 余勒同样露着看似温情的微笑:“经过上次跟你的发小们一聚,你恐怕,早已背地里对我的所谓出生做过充分宣传了吧。” 丁成天张开嘴……渐渐演变成一个不掩饰的哈欠:“什么叫所谓的出生?那是真实的!不信我们可以去验血!做dna鉴定!我还可以出具当年我们出生医院开具的出生证明!” 余勒单臂一伸,伸手拍拍丁成天的肩膀:“劳烦你送我回家。地址你知道。”说罢,放到副驾驶的座位,自己闭眼歇息去了。 丁成天又是一个哈欠:“瞧,你每次都逃避。早晚有避不开的那天。” 余勒也不接腔。 不过,耳朵听着丁成天的哈欠,想着他本是个浮华公子哥,对自己却几年来始终真诚耐心,心里无疑是暖的。 夜间的路况十分通畅。半小时左右,就到了余勒所在的小区门口。 丁成天看余勒尚未醒来,赶紧趁机开进小区。 泊好车,息了火,才叫醒余勒。 余勒显然有些意外,自己竟真的睡去。 “我真高兴,你睡着了,说明你对我是信任的。”丁成天像看小婴孩一样,咧嘴开着余勒笑。 余勒错开目光,也不接话,含混说了句谢谢,推开车门就往住家所在的楼宇走。 拿门卡刷开楼下的安全门,一个晃神儿,丁成天便泥鳅一样跟了进来。 “你不赶紧回家?”余勒瞪他一眼。 “今晚我可以睡你家吗?” “不可以。” “可是……”丁成天忽然露出几分少见的踌躇。 余勒皱着眉,却也没有即刻走开。他在等丁成天“可是”的下文。 “他不知道我出来接你,以为我去别的什么地方鬼混。我一旦出去鬼混,从不半夜回家的。所以,我没法回家。 假如我去酒店开房,林叔一定会插一脚,查我带了谁。这已经是惯例。可要是他看到我是独自一人,肯定觉得事出反常。效果跟我半夜回家是一样的。 你总不能让我半夜把糖糖拖出来吧? 你让我到你家里睡一晚,我保证,绝不跟你抢床!” 原来是背着家人偷偷来接的他! 余勒实在硬不起心肠说“不”,只好无可奈何道:“下周我就去买辆代步车。” 见余勒没有拒绝他,丁成天顿时高兴得神采飞扬,连打两个指响:“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余勒哭笑不得。 连他听了都觉得肉麻! 余勒憋住笑,肃穆地拂掉丁成天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别得意。仅此一晚,下不为例。” “嗳!” “而且,你要记牢:我可不是你胞弟。” “啊?” “我不仅不是你胞弟,还有可能是你的死敌。你别忘了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第106章 兄弟俩的第二夜 丁成天看一眼余勒。 楼宇大楼灯光昏暗,看不清余勒的神情。 丁成天困意深重,不由又打个哈欠,不以为意道:“你放心,丁家早已过了原始积累期。现在,已经洗白白了。” 余勒见状,不想说更多。 他只是暗自摇摇头。 洗白? 只怕是一厢情愿! 毕竟被伤害过的,不是每个都是佛系的。至少师傅张滨,就不是。 俩人进电梯上楼。 钥匙开门。习惯保姆阿姨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的丁成天,对余勒干净整洁的房子并没有过多感慨。 余勒翻了翻储备箱:“不好意思,没有多余的牙刷了。” “没事。我用手指涂牙膏刷刷就行。” 余勒:“……”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在幼年时,曾经跟着老爹老妈举家逃亡,在昆明与缅甸交接的布哈山深处住了一个月。不要说牙刷,连牙膏都没有。妈妈就用手指缠上布,帮我清洁牙齿,最后拿盐水漱口。 你看,我现在牙齿也挺好!” 说着,丁成天对余勒呲牙。 余勒:“……” 甩给丁成天一块新毛巾,随手一指:“那间也是卫生间。你用那间。晚上你睡沙发。” “主卧之外,不是还有间卧房吗?” “没床。” “啧。没想到,你这么穷!”丁成天明显吃惊了。 余勒:“……” 三言两语交代完,余勒将一条新床单和一条洗过的毛巾被放在沙发上。自己去洗漱去了。 等他洗好出来,见丁成天所在的卫生间房门紧闭,卫生间发出“哗哗”的水流声,显然还在冲洗。 他到客厅转了一圈,回卧室又拿出一只枕头,丢在沙发上。 主卧室的门随手关上,没一分钟又打开。余勒又拿出了自己没有拆用过的内裤及尚未剪标的圆领白t恤,快速进客厅,一并丢在沙发上。 余勒再次回到主卧室门口,听见客用卫生间的水流声已经停止。他便赶紧进了卧室,并随手反锁了门。 大概是怕丁成天发嗲,说什么沙发难睡,反正是一家人,挤挤也不错之类的话。 看看时间已经快12点,余勒责令自己勿要多想,赶紧睡去。 第二天一早,余勒6点30起床。 客厅里,丁成天睡得四仰八叉。 7点,余勒洗漱完毕。丁成天依旧睡得四仰八叉。 7点30。余勒坐在对着沙发的六人餐桌前吃完了早餐。丁成天依旧睡得四仰八叉,期间抱着枕头翻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身,磨了一小会会牙。 7点40分。余勒轻轻关门上班去了。 等电梯的间隙,余勒忽然想起来:不对呀!这厮分明说过,他家曾在自己房子的楼上,买过一套房!还说,连装修,都是请的同一家内装公司! 这…… 要不是电梯到了,余勒都有冲进去喊醒他质问他的冲动! 带着浓重的被愚弄的不爽感,余勒早于正常上班时间一刻钟,到了单位。 进他们刑侦科室的时候,办公室里还寥寥无几。 迎窗而坐的位置,却僵着一个身影。 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白薇嘛! 记得自己和师傅出差前,她还贼精神呢。 余勒透露给她,一个名为“阿辉”的二代,貌似是深夜飙车致路人伤残的肇事者。白薇查出“阿辉”其人后,发现其父是本市的七八位在任副市长之一。 师傅警告她不许乱来。白薇言之凿凿说想到一个绝佳的好办法,绝对不会冲动、被动,徒徒被咬。 那时候她还神秘兮兮地保密,不肯透露她的好办法。 如今她这模样,让余勒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薇姐!”余勒上前打招呼。到处逼人喊她“姐”,也算白薇的一贯作风了。 白薇扭回头,两眼空洞无神,看到是余勒,瞳孔一缩:“队长回来了?啊!要挨骂了!” 余勒半转回身:还以为师傅在身后呢。 “发生什么事了?” 白薇叹着气,为他讲述。 原来,白薇的好主意是找个不相关的由头,上门搜索。只要“意外”地在某副市长家的车库里找到肇事车辆,剩下的,就名正言顺了。 没想到,一切都顺利地按照计划进行。 可该副市长家的车库里,明明多了一辆崭新的车,却丝毫不见旧车的影子。 白薇错愕在车库前,看见前来取车开的“阿辉”,嘴角若隐若现,有那么一丝嘲讽。 “余勒,你说,怎么回事呢?”白薇苦恼道。“这辆车是以某公司的名义进口的,而该公司旗下有个汽车租赁公司。租赁下这辆车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市民。 汽车租赁公司档案显示,这辆肇事车仍旧在正常租赁中。那市民查了也没用,说是身份证丢了,也的确登记报失过。 我查过很多档案,这名副市长没有实权,在本市也没有过硬的关系,理应没有接盘侠,肇事车辆怎么就不见了呢?” 余勒想着杀人会毁尸灭迹,不由出声:“毁车灭迹?” 白薇倒吸一口冷气:“吓。那可是千万级的跑车!”说完,立即顿悟了。 她始终陷在自以为是中,认为超豪跑车价值不菲,理应坏了去修。但消费得起这种车的人,思路自然跟她不同。 肢解一辆车,需要什么工具? 碎到什么程度? …… 只是,如今再思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可以想象,阿辉差人,或者自己,用什么工具碎了那辆车。其实不需要粉碎,只需要能装进轿车后备箱,趁着警方忙着检查整车的时间,运出湘州。 湘州周围有6座经济发展良好的城市,就算白薇有毅力带队翻检,只怕碍于时差,那些超跑碎片也早已被大型垃圾场回炉。 白薇心中懊恼:“妈蛋!哪个混蛋出的碎车的主意!” 事实上,出碎车主意的混蛋,此刻,正在余勒的沙发上躺着呢。 有余勒参加的那次发小聚会,在兰生飚完戏瘾后,丁成天对着阿辉耳语,出的就是赶紧碎车转移,彻底销毁物证的主意。 丁成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 窗外阳光灿烂到刺眼。 起沙发,看见一旁的六人餐桌上,放置着切片面包、烟熏肉片、煎蛋与盒装纯牛奶。丁成天嘴角抽动,笑了。 第107章 恩爱秀 丁成天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发视频,同时配音:“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丁丁国王回:嘿,这不是你妈妈的秘密基地吗? 丁成天:错!这是我妈妈秘密基地的楼下! 丁丁国王:然后? 丁成天:父亲大人,我这是在跟你汇报阶段性成果啊。我成功打入了我弟弟的家! 丁丁国王: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撬门锁? 丁成天:爸!我这是堂而皇之被请进来的! 丁丁国王:好吧。然后呢? 丁成天傻眼了。 挂断和老爹的通话后,丁成天有些茫然。 老爹让他把余勒弄回家,而余勒警告他别忘了他身上穿的衣服。作为夹心人,他还真觉得棘手。 吃过早餐,赖着不想走。 丁成天发消息给糖糖,毫无铺垫,张口就问:糖糖,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深有默契的糖糖很快回复:拿企业高管职位劝说他认祖归宗,美色钱财诱惑他……如果不能争取他主动过来,那就栽脏陷害泼黑水,让那边的人放弃他! 丁成天默默看着这行字,心中竟升起不忍。 好比亲手做好的无暇瓷器,眼睁睁被人敲破、抹污。 不过,不忍归不忍,却改变不了无暇瓷器的命运。 谁让瓷器被丁丁国王惦记上了呢。 -- 舒畅在成辛她们家,一住住了三天。 直到三天后,她妈妈跟大伯伯姘居的女人大打出手,脸被抓破,鼻孔出血不止,呼叫了女婿唐华少撑场面…… 唐华少才惊讶发现:原来老婆这些天竟然跟房客挤在一起! 唐华少并不是大伯伯姘居女人的对手,被人指着鼻子骂惦记可怜寡妇微博养老钱无耻羞耻可耻! 唐华少低下了头。输了气势,就输了仗势。 丈母娘素来看不太上女婿的绵软性情,如今哀己不幸,越发怒华少不争。 只是,眼下还不是计较的时候。两个人华丽丽地在众多邻居的指指点点中全线溃败,灰溜溜钻进唐华少的车,开出小区。 “妈妈,怎么能让阿畅跟房客们挤在一起呢。”唐华少内心捉急,脸上也忘了谦恭。他倒还没有想起曾勾搭苗贝贝这茬儿,纯心疼有孕在身的老婆住得太简,没人照顾。 “哦,我的错啊?我女儿好好的,怎么被你妈妈挤兑回来的?当着你亲娘老子的面,怎么忘了维护你老婆了?”舒畅妈妈凶起来。 唐华少错愕至极,歪头看丈母娘,一时入神。脚下惯性急刹车。 什么叫老娘挤兑老婆、他不护着阿畅?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老娘现在想孙子已经魔怔,眼里只有阿畅的肚子,早已把他这个儿子抛到九霄云外。他原本就不情愿阿畅回娘家,第二天就要去接,被老娘劝住:嫁出去的女儿也还是女儿,亲妈想了,理应回家。哪有今朝回,明朝就去讨的道理呢。 唐华少这三天,没少花式聊骚阿畅,就希望阿畅能主动说一句:来接。 可他的阿畅,一点要回的话都不提。他还委屈着呢。 怎么到了丈母娘口中就成了天上地下的另一种情形?! “嘀——” 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催促前面猛然刹车的唐华少快走。 舒畅妈妈尖叫:“你不要命啦!这是在马路上!后面的车会撞上来的!” 唐华少只觉得胸腔异常拥堵,各种委屈,各种愤怒,各种对阿畅的思念,喷涌而出。然而,一对上丈母娘凶神恶煞的眼睛,立刻就瘪了。 他默默扭回头,正常开起车。唯用沉默以示不满。 把丈母娘送到丈母娘所在的小区后,唐华少破天荒头一次,没有下车开门献殷勤。等丈母娘前脚下车,唐华少后脚就将车飙走,一路开往出租房。 唐华少一阵风一样跑上楼,几乎是拿拳头捶门。 门开了。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是他不认识的金线。 唐华少一把推开门,嘴里嚷嚷着:“阿畅!阿畅!” 舒畅木着一张脸从成辛的卧室走出来,被唐华少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把她抱紧怀里,又揉又搓,又哭又笑,把自己激动得鼻涕都露头了。 舒畅冷了几天的心,被他这样一抱,又暖了起来。 “你个小坏蛋!你两边骗!对我说是你妈妈想你了要你回家。对你妈妈说是婆婆挤兑你走而我一旁冷眼旁观!你个小骗子!” 唐华少说得极缠绵。个中柔情蜜意,让旁观者听了无不心中一软。 苗贝贝面朝唐华少的后背,正对舒畅下巴搭在华少肩头的俏脸,靠着卫生间的房门,一边嘴角上翘,说不清楚是欣赏,还是嘲讽,见证了从头到尾的恩爱show。 被华少频频亲吻头顶头发的舒畅,放平目光,对上近在咫尺的苗贝贝的眼神。 苗贝贝的眼神,水波不行,风平浪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妒忌。 舒畅对她的暗中怀疑,于是正式解体。 成辛从卧室外的阳台里走出来,看到这超有爱的一幕,忍不住拍起手:“好暖!” 舒畅娇羞地靠在唐华少的胸膛,脸上笑出了幸福的红晕。 “各位美女,改天我做东,一则为感谢你们收留我家阿畅,二则为感谢你们以后不再收留我家阿畅。今儿不早了,我就把她带走了。” 舒畅将面孔埋进唐华少的臂弯,抬起小粉拳,意思意思地朝唐华少胸口捶打。 宠溺与恃宠撒娇,看起来那么搭! 舒畅被唐华少接走了。苗贝贝夸张地长出一口气:“总算走了。不然我都要被她的幽怨整忧郁了。” 成辛噗嗤笑出声:“有那么夸张吗?” 苗贝贝揉揉肩膀甩甩手:“嗯。我都暗中加紧找房子的脚步了。” 一旁的金线,清淡地随口反问:“贝贝,你要找房子搬出去住?” “是啊。到时候辛辛跟我一起搬走!”说这话的苗贝贝一脸的小骄傲。 金线低下头,不看苗贝贝,手却暗中紧握,说出来的话却很淡然:“房租很贵吧?” “还行。找个中环外的,装修一般的,价钱还能承受。”苗贝贝喜滋滋的。 金线没有再追问,而是快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108章 赵洼村的秘密 金线进屋,从一只抽屉顶部粘着的秘密盒子里,取出一张电话卡。塞进手机后给一个电话号码打电话。 “你什么时候到位?”金线的声音,此刻生动多了。 “还不行。我被咬得很紧,正设法脱身。”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低音。 “怎么搞的?”事出金线意外,使她有些毛躁。 “中间出了点差错。不过,别担心。一切还在掌控中。”男低音耐心安慰金线。 “什么差错?”金线质问,语气里带着警觉的疑心。 电话那头的男人叹了口气,道:“本来想趁乱摸一把枪防身的,没想到被傻子反摸了。擦枪走火,竟然射死了一个倒霉蛋。可气得很,那个倒霉蛋是个穿警服的。这下把警察惹毛了。 村子戒严。下山的路也封了。我一个人,不敢贸然翻山。只好藏在村后的山里。 有一次,他们半下午进山,我不提防,差点被活捉。 后来,我想了个计策,制造出傻子杀人、自杀的场面,倒是脱困了。可惜,把摸来的枪又折了进去。 没想到,我这边还没完全弄妥余下的村民,他们又卷土重来了。 这一次,还带走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我们辛辛苦苦经营了5年的后方,看样子,要被攻破了。” 尽管电话里的男低音讲述得深沉沉痛,金线的躁动却被安抚下来。原来,是真的出了意外,而不是借机分道扬镳,相忘江湖。 “你现在呢?”金线询问。声音里多了情义。 “我现在还在村子后山。不过,这里是呆不下去了。我准备晚上用暗号叫人送些干粮,准备连夜翻山走。不出意外的话,快则两三天,慢则四五天就能翻过这座山。一出山,我就想法跟你去汇合。” 金线将手机贴近脸颊:“我等你。” “好!我来之前,你不要行动!我不放心!”男低音宠溺地吩咐道。 “好!”金线很享受这种被呵护照顾的感觉。虽然,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 电话挂断。 金线抽出电话卡,用指甲剪剪成两截,小心地包在卫生纸中,放进背包里,准备外出时随手仍在路边的垃圾桶里。 她关掉干扰用的收音机,和衣躺在了床上。 已经加紧了找租房的步伐? 准备喊成辛一起搬走? …… 金线的嘴角渐渐露出一抹讥笑。 -- 有人失意,有人得意。此乃世间百态。 白薇很担心队长张滨骂她。 实际上,张滨不仅没有骂她,还用手揉揉她的一头软密浓发,以示安慰。 白薇心中一动,脸颊飞红。 张滨却没事儿人一样,大咧咧到处展示他的好心情。 赵洼村回访,收获巨丰。 审讯科的后援非常给力。只一个晚上的突击审问,就问出了隐藏的实情。 原来,这个村子,在过去的几年,一直受某犯罪组织给养。犯罪组织将偷窃拐骗来的孩子,几年分一两个给村子里无后的老人,使老人有了帮手,使村子能保持活力。 那些安土重迁的老人,唯一的执念就是村子不能消亡在他们手里。为了村子的未来,原本是非心就不分明的他们,就这样沦为帮凶。 此番突击审问,还问出了别的隐情。 多年前的近亲结婚,使村子里出了几位体弱多病的后代。其中有幸未夭折的赵大全,一身蛮力,脑袋却空空。而族长所谓的“孙子”,却是被人下药至残的路人甲,被犯罪集团制作成残疾人,荡着一脸傻笑趁人不备摸钱包。 随着城市里的监控越来越多,而偷窃来的钱包现金越来越少,可怜的路人甲便被赠送给赵洼村的族长,以“赵大顺”的名义,成了族长的孙子。 路人甲是个没有记忆却有本能的人,人傻,却善偷,贪玩。结果意外破坏了某神秘人物的偷枪走的计划。 关于这位神秘人物,村民就算有心相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描述该人有时是男,有时是女,有时是男女一起。不管春夏秋冬,他(她或他们)一律戴着手套,背着背包。而且,基本不以真面目见人,所见的人,也极少。 无法说出名字与长相,只能描述身高、胖瘦等外观。但也足以对上“肖刚”的资料。 余勒快速翻检着书记员记录下来的审问信息,凝眉思索一会儿,抬头问师傅:“师傅,有一点我很好奇。赵大全名义上的媳妇被带走时,他就一点没感觉?” 余勒的本意是质疑赵大全。智商低不代表没感情啊。都说过犹不及,他如此淡漠,反而透着怪异。 张滨正笑得洋洋得意,被余勒这么一问,笑容就僵在脸上。随手一巴掌拍桌子上:“你比审讯专家还能啊!” “审讯专家不是没在现场吗?他们又没有看到赵大全是怎么个冷漠法。”余勒不依不饶。许是他在热恋中(虽然名不符实,但就内心情感而论,他的确重新热切依恋上名义上分手的成辛),因此格外敏感赵大全对“媳妇”的疏离。 因为余勒的好奇,审讯专家又审出了新的秘辛。 原来,那神秘人出主意,既然赵大全脑子有问题,说不定会生出个智商同样堪忧的下一代。不如找赵大顺代为生子。 那赵大顺,据说还曾是个大学生,因为痴迷网游,荒废了学业,为凑钱买装备,发展出了偷鸡摸狗的副业。正是因为他的副业做得太有天分,被犯罪集团看上,结果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厄运。 神秘人说,药水是后天灌的,损伤体细胞,但不影响遗传细胞。村民理解不了“体细胞、遗传细胞”,但意思明白了。为了拥有健康的后代,家长们一合计,就照做了。 赵大全之所以疏离,是因为,他自始自终,都以为那是别人的媳妇。 跟他无关,他伤什么感。 一颗颗炸弹被挖出来,大家被雷得外焦里嫩。纷纷感慨,果然,现实生活是小说的灵感之源! 张滨倒是没有面子压力,他嘻嘻笑着拍徒弟的肩膀:“行啊你,总能出我不意。” 第109章 日常电话的模样 张滨夸余勒总能出他所意,余勒眼前亮起小星星。 “师傅,那林市24年前的卷宗……” “咳咳。”师傅赶紧使眼色。 余勒问了一半的话,就此偃旗息鼓。 师傅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不一会儿,余勒手机提示有短消息进来。不出意外,是师傅张滨发来的。 “这是工作外的私人事件,不要当众提起。提防隔墙有耳。” 余勒失笑:还隔墙有耳!是私事不假,可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啊。 余勒忍不住猜想,是师傅不想这么快就调来卷宗,害怕自己工作分心吧。 然而,此刻的他,没有其他人脉,也只能抱牢师傅的大腿。反正,人人都有羞耻心。师傅能拒绝他十次,他就不信,他有脸拒绝他一百次。 打定长线计划,余勒被拒也没有怨念,仍旧各种打杂、跑腿,做得挺欢。 当天傍晚,难得可以按时下班一回。 余勒下班路上,草草吃完汉堡王就跳上回家的公交车。他早点回去,是想跟父母商量一下买辆代步车。 快到家门口才想起来,早晨出门时,家里还有个丁成天呢。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在他房子里做什么孽。 打开房门,门口停了三五秒,确信里面没有任何异常动静,余勒这才迈步进屋。 屋内寂静,沙发上也空无一人。 余勒目光来回在丁成天曾睡过的沙发上逡巡,发现被单与毛巾被都被仔细折叠好,枕头工工整整摆在折叠好的床单与毛巾被上。 餐桌也被收拾一空。干净清爽的桌面,明显是用抹布抹过的。 地板似乎更明亮了。 那家伙不会是帮他拖过地再走的吧? 余勒嘴角抽搐,分不清是想笑还是想笑。 余勒没有碰触任何东西,而是顺着室内走廊往里走。 推开卫生间的门,他真正震惊了。 卫生间盥洗台清爽,墙镜干净,连马桶,都透着可疑的洁净感。难以想象,丁成天蹲在卫生间刷马桶内外的模样! 余勒倒吸一口气。有些不懂了。 离开卫生间,他打开主卧的门。如果没有记错,自己早晨出门前,是没有锁主卧的房门的。 仔仔细细站在主卧门口看个遍,确信室内场景跟他离开前的印象一致。余勒悬着的那颗心,才重新落下来。 也许,只是下班太早,猛然在夏日明亮的自然光下看家,才觉得哪里都亮堂吧。 余勒解开衬衣的领口的两粒扣子,放松下来。 打开空调。微风与冷气在室内流动。 余勒正倒凉白开的手忽然停住。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香氛……似有若无。真正想要寻味时,又飘忽不见。 余勒算是嗅觉发达的,也仅能疑心香味的存在,而不能真正嗅到。 余勒环顾四周,渐渐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她”借机来过吧? 这个想法让他的手不由一抖,桌面也随之多了一小摊水渍。 余勒放下水壶,缓缓坐下。眼观鼻,鼻观心。静坐好一会儿,才又重新从容镇定起来。 余勒给他父母打电话。 手机视频接通,很快出现一位儒雅学者的面孔。 “孩儿他娘!快来!我们家的小伙子!” 一位保养得甚好的中年温婉女性露出镜头。 镜头里的儒雅学者与温婉女性见到余勒明显很高兴,不过,这高兴更多表现在眼神里,嘴角的笑倒始终是恬淡有分寸的。 两个人都在看着余勒笑。学者看起来开怀一些,女士眉宇间却凝着一丝散不去的忧郁,使她的笑,无比端庄起来。 -- “你还记得402阿婆故事里的司机哥哥吗?” 成辛俯趴在床上,两只小腿翘起,优哉游哉地晃着,对着电话声情并茂着。 “记得。” 电话那头的余勒,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握电话在耳边,一手平伸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条长腿,随意搭在另一条上。 “阿婆说,原来,他偷了一只汽车轮胎,趁人不注意时下海,游了整整一夜,游到了厦门,成功上岸了。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曾经有个极度思念家乡的人,也这样干。 可是,天意弄人,那人在深夜里拼命游了一晚,晨光中看到陆地,登陆后才发现,原来游到了金门。转眼就被金门的国军部队捉住,送上军事法庭。不两天,就被当‘逃犯’枪毙了。” 余勒微笑着倾听耳边流淌出来的成心的声音。声音软软糯糯,像是极乐音乐。 “辛辛。我今天收到一份毕业礼物。” “谁给的?” “我父母。” “是什么?” “一辆车。长安福特,福克斯。12万。钱款已付,明天提车。” “……” 电话那头,成辛一片沉默。余勒不由坐直身体:这反应,有点不对啊。 “辛辛?”余勒试探地喊了一声。 “我亏了!”成辛爆发,声音里满是小情绪。 “嗯?” “你毕业了,你父母送你礼物。我毕业了,我父母却向我要礼物。我还傻傻地答应了。中间又被人敲了竹杠,到现在还欠着我爸妈毕业礼物呢!呜呜,不开心!” 余勒不由轻笑出声。真的好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安慰一二。 “是不是领了工资被人起哄请吃饭呀?”敏锐地捕捉“被敲竹杠”,余勒委婉试探。 “差不多吧。花掉了我快一千块。心疼死我了!”成辛发嗲一般抱怨。脑海里闪过小白小奶狗一般的粘人笑脸。 “人情交际,的确也是开销的一部分。”余勒宽解。 虽然事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成辛却觉得不必跟余勒说得太清楚。她总觉得,一旦介入了第三个人的名字,与余勒之间的亲密感,就会被冲淡。尤其这第三个人名,还是余勒不认识的。 成辛在意念深处,想营造一种一如往昔的氛围。 “下个月,还可能增加一份房租的新开销。好想反悔,重新回到答应父母送毕业礼物之前呢。” “房租?你们想通了?”余勒再次确认自己感兴趣的点。 虽然殊途同归,但事实,并非余勒所想。 贝贝是要搬家,原因却不在于家族遗产纠纷。 再说了,当初纠缠房子的舒畅大伯伯,已经亲自去地下跟他妈妈理论去了。 “我上班忙死了,根本无暇顾及,全听贝贝安排吧。”有意无意,成辛规避着新人名在于余勒的谈话中出现,因此,直接pass掉她的新室友金线在余勒面前的出场机会。 第110章 要去团建了 转眼近了团建时光。 周五下午,临近下班,行政小姐姐zoe凑过来,在成辛面前扭起身子:“成辛,我新买的这条裙子好看吗?” “好看。” 切,难道除了好看,还有第二种不做死的回答吗? 成辛淡然笑着。 她的确是个宽以待人的人。就算亲耳听到zoe背后嚼自己的舌头,她却没有上前撕逼的冲动。但是,她也的确是个善于吸收前车之鉴的人。不做仇人,同样,也不会再做友人。 因此,成辛的回答,是极客气而疏离的。 小白扭转座椅,回身插话:“zoe,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zoe简直不要太惊喜,心目中的男神主动搭讪了呢! 再一听,真话?假话? 生怕真话太尴尬,zoe嘻嘻笑着回:“假话。” “真tm太好看了!” zoe算是有心理准备,仍旧尴尬得一愣,人讪讪地站在那里,带着几分的楚楚可怜。 成辛事不关己,假装忙着敲字。 她经天才所长指点后,改良的项目资料收集档案表,已经发给了梁总。可惜,梁总自那日闭门讨论后,次日就出差,直到邮件发送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成辛还未曾收到梁总的回复。 不敢去催,成辛就慢慢细琢磨餐厅玻璃幕墙上的文案。 放松下来,才想起就算是文案做好,也没有呈现文案的美工。 于是,怯怯地去催行政人事总监。行政人事总监一口应承下来,让她有备而来的后话也没法说出口。只好眼中含着千言万语,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 zoe过来的时候,成辛心情并不算很好。 工作了半个多月,一件拿得出手的成绩都没有。 个中无奈与无力感,令她心中惶惶不安。 小白早就敏锐地察觉到成辛有些不开心,见zoe来卖弄,便趁机来英雄救美。 zoe被小白噎得生生说不出话,又不敢造次,生怕在男神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大度一笑,权当男神在调皮,转而对成辛亲热地说道:“成辛。明天晚上排房间,我跟你睡一间房,好不好?” 小白顿时竖起耳朵。 成辛:“zoe,你平时不是跟lynn出入成双成对吗?我夺人之美,不好吧?” zoe撒娇一样拉起成辛的手:“哎呀,你不知道啦,lynn带家属的。我被她抛弃啦。” 成辛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不愿意的意思呼之欲出。只是没有明言拒绝而已。 小白于是彻底明白,成辛不喜欢zoe。 “好了,zoe,你可以走了。”小白替她下逐客令。 “那么就这么说定啦!”zoe欢快地挥舞着剪刀手,做出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 小白长手按在成辛的座椅靠背,手下用力,将成辛连椅带人转到他这边。成辛失重,惊慌一抬头,正对上小白望过来的眼睛。 小白的眼睛,黑白分明不说,还格外水润。微蓝的眼白,映衬得瞳孔越发黝黑。那一双细长大眼,密密笼上一层上翘的睫毛,竟有蛊惑人心之美感。 只是这样一双美目里,常常流露出诸如吊儿郎当、捉狭、发嗲之类非男性主流的神情,不似余勒那般敦厚、正经、可靠。 成辛似乎忘了,余勒曾经也那么的狡猾而工于心计。 成辛望着小白的一双眼,微微有些出神。 小白嘴角噙笑,眼神越发温柔:“好看吗?” “好……不好看!”成辛别过脸。 “你是不是不喜欢跟zoe住一间房?”小白温存款款地问。 成辛扳开他握在椅背上的手,脚尖撑地,重新把自己转回到面对电脑的位置。 可才转正,就被小白一把又转了回去。依旧,是与他面对面。 成辛气:“好玩吗?” “好玩!” “无聊!幼稚!” “我问你话呢?是不是不喜欢跟zoe住一间?” 成辛急于结束话题:“喜欢,喜欢,我喜欢。” 小白颔首,意味深长道:“原来你的喜欢,长那么含蓄。我懂了!” 成辛:什么意思?她说什么了吗?为什么他笑得那么狡诈? 小白松手,自顾自转回身,对着两个显示屏工作去了。 成辛抬起手,有心也来一番“索多卡拉-呼尼拉-变!”让小白也体验一番不提防就被旋转的不爽,但,转念一想,躲还躲不及,招惹他干什么! 于是作罢。 下班时间到了。 大家默契地假装手上还很忙,安静地坐等。 果然,下班后五分钟,行政人事总监施施然从办公室里露出真身。 “同志们,啊不,同事们,大家工作勤奋,踏实努力,公司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准备了丰厚的团建费用,用以回报大家的辛勤付出! …… 接下来,微信大家庭里,zoe将行程与房间分配的表格贴出来。无异议就通过,有异议请保留。 明早7点钟,公司门口,咱们不见不散。” “哗,哗,哗”,大家鼓起掌。还有人凑兴谄媚几句。气氛越发轻松开心。 成辛也忍不住期待。 小白翻看手机的房间分配表格,不看还好,一看就急了:“总监!我有没法保留的异议!这里面怎么没有我?” it部长看稀奇一样看小白:“你不是历来不屑于参加吗?是我直接按惯例把你的名字抹去了。” 小白沉下心,语重心长般:“部长。有规律就会有例外。我,据说没出生就开始游太湖。别的地方可以不去,太湖怎么能不去呢!总监,快吩咐zoe把我的名字加上!” zoe不等总监吩咐,连忙喜滋滋联系酒店去了。 it部长笑着摇头:“见鬼!你的话可信才怪!小白,老实说,你巴巴破例参加团建,是不是为了追女孩子?” 说完,目光还有意无意往成辛身上瞥。 一听有桃色新闻,全大办公室的人都积极贡献自己八卦的眼神。 成辛如坐针毡。 小白好死不活,还胳膊撑在成辛的椅背上,暗中用力,抵消成辛的挣扎,稳妥妥将椅子掌控在自己的力量之下,嘻嘻笑着回答:“追也没有用呀。我还没开口,人家已经拒绝了。” 话一出口,众人按耐不住地骚动起来。 第111章 组团起哄 小白的这句话,信息量太大。 不仅承认他的确在追,而且,被追的女生也知道!又而且,还无情地加以拒绝! 众目睽睽下的成辛,小脸通红,分明是不打自招。 “小白,你不是号称风流倜傥、追遍天下无失手吗?” “哈哈哈,就是。小白,千古英明,可别毁于眼前哦。” “啧啧啧。我赌小白追不上!” “不服!我赌小白追得上!” “压!” “加倍!” “记下来!按手印!” 成辛有心发作,让大家别闹了。可,师出无名呀。小白又没有明确说追的就是她。 正愤愤着,万事通伟哥——没办法,他名字里的确有个“伟”字——凑了过来:“成辛,你要赌吗?” “赌什么?” 成辛没头没脑问一句,问完就后悔了。伟哥左手一张纸,右手一只笔,煞有介事,大家伙还真的在赌小白追不追得上……自己! “你可以压小白追得上他喜欢的姑娘,也可以压小白追不上他喜欢的姑娘。目前赌局是这样的,一人压追不上,19人压追得上……” 伟哥一本正经跟成辛介绍。大家在一旁都憋着坏笑。 小白慢悠悠:“我说,伟哥,你会喊我压一把吗?” 伟哥眉毛一挑:“怎么可能!你有条件作弊呀!” 小白:“那你喊什么成辛!” 哗。 众人憋不住,嘻哈笑出声。东倒西歪,捂胸口,拍大腿,千姿百态。 小白,就这么变相地当众公布,他喜欢的姑娘是成辛! 伟哥瞬间瞪圆眼张大嘴抑扬顿挫地“哦”着点头,一气呵成。为这一不漏痕迹的女主公布盖棺定论。 只可意会的宣布;拥有宣布方最终解释权的宣布;自始至终,没有提一次她的名字的宣布! 成辛又羞又愤,却怒无可怒。 万事通伟哥成功装一回糊涂,为大家换回明确答案后,见成辛嘴巴越嘟越高,分明在崩溃发作的边缘,赶紧转移话题,讲起周末行程之看点。 众人朝小白挤眉弄眼,不过,碍于成辛反应太生涩,也不好太闹腾。 zoe简直傻眼。 事情发展得太快,她来不及想明白。手握听筒,就直接入怔。任凭耳边有人反复呼叫:“您好,这里是无锡皇冠酒店。您好,这里是无锡皇冠酒店。” 大家喧闹一番,开心地收拾东西下班。 成辛手脚发麻,不开心直接写在脸上,慢吞吞磨洋工,生怕在排队刷卡下班的时候再遭调侃。 小白就那么全程微笑地将目光笼在成辛身上,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猎物。 伟哥的统计结果出来了,直接拉了一个新群。除了少数没参加的同事及成辛本人外,新群有25位,连行政人事总监都在里面。 其中,小白是局外人。 “22位赌小白追得上;2位赌小白追不上。一注为200元,总监大人加倍。老规矩,庄稼虚拟,抽一成。 追不上,22位将每人输200元,其中总监加倍为400元。 追得上,2位将输4600元。 哇咔咔,反正富少、富婆输得起。 而众怒不可犯,小白,好自为之吧!” 小白发了一个头绑红头巾的发奋图强头像。 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首先,圈好地。谁也别想当程咬金。成辛,必须是他一个人成辛。 其次,造好众人相帮的利好群众基础。 第三,铁杵磨针,滴水石穿,剩下的,就是慢慢来啦。 他相信,但凡他发起攻势,小成辛,绝对敌不过! 至于之前模棱两可的放弃话语,那只是正是赛前的热身好吧。 眼前眼前的人越来越少,耳边越来越清静,成辛这才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 小白好整以暇地跟上,适时抢先两步,提前一步帮成辛打开办公室的玻璃门。 “你?”成辛千言万语,一时堵塞。 你怎么不解释? 你怎么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你这样让大家误会有意思吗? …… 成辛有很多“你”字开口的诘问。 “你是成辛,我是故意。”小白笑。 “故意?”成辛错愕。 “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想追你。” “你!”成辛气结。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耍无赖? 你这样言而无信良心不会不安吗? 风头一变,成辛立刻心中生出很多“你”字开口的谴责。 “我很抱歉,言而无信了。可是,吃进去的饭,已经吐不出来了。我良心也会不安,请给我机会,今晚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小白目光流转,来回扫过成辛表情过于丰富的脸。笑意不无狡黠。 成辛气急败坏,当胸狠狠推了一把小白,自己愤而跑了。 怕与小白共乘一辆电梯,成辛索性走楼梯。 21楼!走下来腿都软了。 成辛怨念深重地回头望一眼z蓝国际所在的大楼,心潮起伏。 虽然说不上很有事业心,可工作毫无气色的情况下,先遇到这等绯闻,还真不是她的本愿。 走出内街,来到主路口。 小白长身玉立,揣着胳膊悠然靠在身后的车身上,笑意十足地正望着成辛。 “运动是不是有助于发泄不良情绪呢?”待成辛走近,他朗声问,嘴角笑笑的。 本来就工作了半下午,中午又一时贪恋低体重吃了素餐,一时冲动走下了21层楼梯,此刻,成辛一颗心在胸腔内乱扑腾,连走路都要靠毅力,哪里多余的精力还嘴。 她幽幽地,同时又不乏嫌弃地瞥一眼小白,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就走过去。 小白没脸没皮地追过去,在成辛面前摊开手心。一颗费列罗! 成辛目光为之一亮。 可,想到小白是有目的的,生生忍住。 小白堵在成辛面前,手指翻动,很快剥开费列罗金光闪闪的包装纸,露出咖啡色的球状本尊。 “吃吧,吃吧。女孩子最容易低血糖。晕倒了可不好。” 成辛很想争气地一把推开,或者,酷酷地甩手拍掉,傲娇地来一声:“姑奶奶软硬不吃!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实际上,她手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还没等她的意识反应过来,那只擅自妄为的手,已经将巧克力球放进嘴巴里了。 香浓丝滑的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甜味直慰灵魂,成辛忍不住眯起眼,发出一小声心满意足的“唔”声。 小白不由看得入神。 第112章 “我掩饰得很好” 虽然小白花言巧舌再三邀请,成辛还是拒绝了他顺路载她一段的邀请。 小白直陪她走到了地铁口,才无奈折回。 那辆不远不近尾随小白的高档车,见小白无功而返,才加速靠近,接上了小白。 “啊哈,碰上了难啃的骨头。”今天开车的,是那个被成辛赞为天人的妩媚姐姐。 “所以,人生才有点乐趣。” “好可怜。人生的乐趣竟然建立在别人给予的磨难上。” 小白不再接话,转头看窗外人行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流。 妩媚姐姐嬉笑晏晏:“你周末真的要去参加团建?” “去啊。有乐子,自当追随。” “可是,周末按照道理你应该呆在家里的。你这样突然外出,我怕调不出人手呢。” 小白摇摇头:“你们太谨慎了。我一直掩饰得很好。” “很好?商伯年不是认出了你?” “不一样。他只认出我是白家的孩子。” “可他知道你是学计算机专业的。” 小白听厌倦了妩媚姐姐喋喋不休的担忧,便凑上前:“与其但心来担心去,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探探商伯年到底知道多少?你跟他,又不是不熟!” 妩媚姐姐也不生气,只娇媚一笑:“你说得可真委婉。我可没有跟他上过床。据我所知,不仅我没有,其他女人也没有。那个人啊,只是披着花花公子的外衣,其实是个禁欲系。” “哈!”小白嗤笑。 “但是,我也认同,商伯年孤家寡人,没有复杂背景,倒不是个威胁。真正的威胁,从来是不会轻易露面的。”妩媚姐姐带着淡淡的忧伤。 小白很烦躁:“真是够了。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让我还怎么心情放松!” 妩媚姐姐不骄不躁,耐心安抚:“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都不烦,你烦什么。” 小白无话可说,一脸的生无可恋。 “当你不开心的时候,就想想小成辛吧。一定要活下去,不要当懦夫哦。” 小白脸上渐渐多了开心:“可是,我也很发愁。万一我很快追上了,那岂不是又没有意思了?” 妩媚姐姐露出迷人的笑容:“不怕。换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周而复始,每次精进,也独有趣味呢。” 小白脸上的开心又隐了下去,渐渐浮上孤单的神色:“周而复始……就像无根之萍……” “你说什么?”妩媚姐姐分神看路况的瞬间,丢失了小白的呢喃。 “没什么。”小白怏怏地回。 -- 成辛回到家。 第一次,一屁股坐在过道餐厅,缺少了去楼上听故事的动力。 “你怎么了?”金线问。 成辛陡然一激灵。她完全没有听到金线走过来的脚步声。 “好累。” 金线默默倒背水,挖了一勺蜂蜜,搅匀后推向成辛:“我每逢心情不好,就喝杯蜂蜜水,心情就好了。” 成辛微微有些感动,她接过蜂蜜水杯,捂在手心。 “我今天做了一件很怂的事。回来的这一路都在后悔。其实,我可以当众反对的。我就是太顾及自己的面子了。结果反倒越闹越大,空留后患。” 金线听到成辛没头没脑的感慨,凝眉细思,也不得其解。应该是跟工作有关吧。虽然不得其解,金线却不打算开口询问。 她给自己做的人设是:木讷、情感线不发达、缺爱、有家不能回的孤苦角色。这样的人设,不应该多嘴多舌多打听。 金线只默默地陪坐,默默地听。 成辛叹口气,举起杯子,连喝几口。 金线说得对,甜食可以快速补充能量。体能恢复点的成辛,又重新回到积极向上的惯性频道。 她朝金线感激地笑笑:“我去楼上看看。” 金线露出被夸后不好意思的神情,连连点头。 成辛去402。 402老太已经自己坐在了阳台:“年轻人,我等你很久了。” 成辛去阳台前,先去厨房拿了两把勺子。今天的水果是猕猴桃。 将一粒猕猴桃一切为二,用勺子挖着吃,便捷又有趣。 402老太很享受每天下午的水果时间。 “年轻人,我们上次讲到哪里了?” “您用绝食做要挟,逼迫你的妈妈利用她从商的各种关系,打探出司机哥哥历尽辛苦,重新回家乡上海。” 老太眯起眼睛,掩了掩她在衬衣外套着的针织毛衣,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因为身体虚弱,夏日里也捂得很严。成辛已经见怪不怪老太穿的犹如在秋天。 “我拿到了他在上海的地址。脑袋里开始做梦……” 据老太讲,因为之前生活太过平顺,这场一厢情愿的恋爱,在她平顺到无趣的生活里,日渐掀起滔天大浪。哪怕是在男主角缺席的情况下。 父母越是分析两人之不可能,她越是坚定自己态度。 她虽然单纯,却也不白痴。知道若是自己要求去香港,父母一定会疑心她想去大陆找他。于是,她假装心灰意懒,要求去美国留学。 那时候,将子女送去美国的台湾人很多。 父母高高兴兴,帮她办好签证,并且联系了一所私立的女子学校。 “我呢,拿到美国学生签证后,第一时间就去去买了去上海的机票。” 老太说起当年的壮举,满脸的自豪。 “你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 “他是不是很感动?” 老太的自豪瞬间凝结,她摇摇头:“他头一天,刚刚完婚。” 成辛“啊”地惊叫一声,深为错位的爱情感到惋惜。 “你又飞回美国了?” “不。我反而更爱他了。我看到活生生的他,看到他鬓角分明,一头青丝浓密,浓眉大眼,嘴角含笑地看着我。 他劝说我忘记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根本听不进去。 我嗅着他身体发出来的味道,看着他英俊的容貌,想着他如顶天立地般男儿的英勇举动,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了。” 老太轻轻闭上眼睛,像是回味当年的那一幕。 成辛也跟着叹气。她翻山越岭到了,他却结婚了。他会为她离婚吗?她跟他,会有未来吗? “年轻人。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我想静静地一个人呆一会儿。” 成辛收拾好果皮,轻轻关门下楼。 苗贝贝已经下班回到家。 成辛开门进房时,苗贝贝正与金线叽叽咯咯说着什么,俩人边说边笑。从门口能看到苗贝贝朝向金线的半个面孔,笑得很是开怀。 第113章 心意轻摇 金线眉眼翻飞,看到成辛进来,却当没看到一样,抬手帮苗贝贝将耳边的长发拢到耳后,顺手又抚了一把长发,道:“好美。” 管她是夸头发还是夸人,苗贝贝听后都美滋滋的。 成辛嘴角笑笑的。虽然也吃惊何时俩人这样亲近了,不过,大家共居一室,关系好,总胜过关系不好。 “你们在讲什么好玩的?”成辛插话。 “金线在跟我讲,白天舒畅妈妈过来了,想起那天请我们吃饭,自己却没有付钱的事。” “我还当是什么好玩的事呢。”成辛哑然。 “好玩呢。金线讲得可好玩啦。说舒畅妈妈三两天没见,跟换个人似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衣服也破破烂烂,脸上还带着两条血道子……” “不会吧?”成辛难以相信。 “哎呀,你慢慢听,好玩的在后面呢。”苗贝贝按住成辛的胳膊,要她再听,“金线很吃惊,瞪圆了眼呆呆看着舒畅妈妈,舒畅妈像是突然回过神,说,哦,不好意思,忘了卸妆了。哈哈哈哈。” 成辛不由也笑出声。 她约略猜出,舒畅妈妈一定是跑舒畅大伯伯姘居女人那里比可怜去了。 成辛抬眼窥金线,见她低眉垂眼吃吃在笑。心想,明明是她先见到金线的,怎么金线就没有主动讲给她听? 察觉到自己在微微妒忌贝贝与金线的关系,成辛不由警醒,连忙暗暗宽解自己:大家总会结交新的朋友的,应该为贝贝高兴,她有了新的朋友。 因为爱屋及乌,再看金线,也觉得亲近不少。 三个女生下楼去吃晚饭。 金线有些不乐意:“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家里做饭吃。总到外面吃,多贵啊。” 无论是成辛,还是苗贝贝,都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这一提议。 苗贝贝伸出葱白一样的玉手:“我这双手,可是留着做完美新娘的手,才不要婚前就柴米油盐地做饭呢。” 成辛吐着舌头:“做饭?吃饭我还算在行。” 金线叹息:“好吧。我们可得节约点点餐。” 成辛与苗贝贝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那么一丝不自在。相较成辛八千、苗贝贝上万的薪水,金线的收入,显然太微薄了。 她底薪加提成,一个月大约三四千块。 苗贝贝曾说,在魔都,送个快递都要均收六千了。 金线却摇头:“不行!我有进陌生家庭恐惧症。做家政做怕了。我学历又低,能力又一般,能找到这个工作都算我走运的。你们想想,免费提供房租啊!要把房租算上,我不也五六千了?” 既然金线本人心满意足,贝贝与成辛她们再多说,就有挑拨离间之嫌了。 不过,贝贝与成辛都是心善之人,三个人外出吃饭,从不拣贵的吃,都是简餐。 今晚,因为苗贝贝格外高兴,她徘徊在素来当晚餐食堂的大食代门外,有些不情愿进去。 “不如今晚我请你们吃火锅吧!”苗贝贝歪着头,笑得很可爱。 “火锅很贵的。” “快说,啥喜事?” 金线与苗贝贝对这一提议,纷纷做出自己的第一反应。 苗贝贝纤细的胳膊一伸,一边揽住一个:“偶尔贵一次,我付得起。喜事吗?还真有!我的拆二代,跟他前女友,彻底分手分利索啦。” “可喜可贺!去吃!”成辛开心接道。她今天本就饿得厉害。 金线浅浅笑着,多少带点蹭大餐的兴奋。 苗贝贝说,中午大家在公司拼pizza当午饭时,拆二代的女朋友吃着吃着哭了。说有人真是太没有良心了,有钱发达了,就把自己甩了。 小半个办公室的人都凑在pizza桌前,那些富有八卦精神及牺牲精神的人,左勾右引,踊跃从拆二代的前女友口里套话。苗贝贝则负责竖起耳朵倾听。 那前女友本就郁结想发泄,有人勾话,她便越发爽快。 她说,负心人跟她早睡过觉了。要是睡一次能生一个孩子,他们之间的孩子早几百上千了。 她手撑额头,无比痛苦,说整整三年,她的大好青春都给了他!现在好了,他睡够她了,就像甩破抹布一样把她甩了。 大家本来只是想娱乐一下,没想到扒出这么劲爆的内容,反倒不知该怎么接话。 苗贝贝内心也是可怜、怜悯那女孩子的。只是,话这样讲出來,也太不自重了。 因此,怜悯遇上鄙夷,打个平手。 剩下的,当然就是为自己崭新的机会庆祝喽。 “你可有攻略拆二代的计划?”底锅端上桌、等待水沸的间隙,成辛问苗贝贝。 “姐姐我还需要攻略?我本身就是个大写的诱.惑好不好?”苗贝贝笑得极得意。 “是是!想当初,彭小帅可是被你迷得魂不附体!” “别提那家伙。扫兴。” 成辛后半句“听说他想来上海”,就生生咽了下去。吃人家的嘴软嘛。 金线发挥吃苦耐劳的勤奋天性,不时添菜、捞菜,像是火锅小妹,把贝贝与成辛伺候得碗从来不空。 贝贝与成辛多次催促金线也吃,金线才往自己碗里盛一些。 这跟苗贝贝心目中金线将趁机大吃特吃的预设完全不相符。惹得贝贝不觉高看金线一眼。 尤其,贝贝与成辛吃不动了,火锅里还留些残羹剩炙,金线这才放开肚子吃起来。 看得一旁的成辛与苗贝贝不由心中发软。 这孩子,也太懂事了吧。都习惯放低姿态了。 出火锅店,成辛在路边的宜芝多买了三盒单片奶酪蛋糕,算是投桃报李,感谢贝贝宴请。二则,是有心为金线开拓点美食体验积累。省得她每个早晨都是雷打不动的包子。 金线接过单片奶酪蛋糕,眼睛里冒出意外的眼光,接奶酪的手,有一些停顿,不过很快用羞涩的声音掩盖:“这个很贵吧?” 苗贝贝嗤之以鼻:“天天便宜贵的,不要掉进钱眼里呀!” 金线低下头,腼腆一笑。 “相对它的味道来说,一点儿都不贵!”成辛宽慰金线。 金线朝成辛羞涩一笑,笑里不无感激。 抬头。身边走过各色人等。她们看起来无甚特别,可有可无。 第一次,金线意志轻轻摇动:要不要,换一个人,放她一马? 第114章 美人鱼 晚餐归来,金线回到自己的房间。 指间捏着一张电话卡,想放进手机,却有些犹豫。玩弄一二,最终,又重新放回抽屉里的上粘的隐秘盒子里。 睡前,成辛对着上铺的苗贝贝问道:“贝贝,我看你现在跟金钱处得很好。你还想搬家吗?” 苗贝贝回:“她还算老实,相处起来不费劲。家还是要搬的,现在三人住这么小的房子,你我毕业了还睡着上下铺。将来回忆起来,也太寒酸、落魄了。” 成辛无声笑笑。好吧,苗贝贝已经做起了阔太梦。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成辛背着装了一天换洗衣物的双肩小背包,赶去公司参加团建。 出去玩比上班还辛苦。7点不到的地铁难得一见的空旷。 成辛到公司楼下时,部门定下的大巴上,人将近到齐。看来,大家对玩都很重视。 成辛迈步上车,走到最近的一个空位前,lynn挤眉弄眼:“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了呢。” 是了,听说本次团建她要带家属。 成辛向后继续走,走到车中部一个空位前,万事通伟哥一脸为难:“哎呀,成辛,你不知道,这历来是老大的保留位置。” 喔喔,行政人事总监最喜欢伟哥了,谁让伟哥是部里赫赫有名的马屁精呢。 成辛接着往后走,来到另一个空位前。zoe苦着一张脸,神情纠结,像是费尽全身的力气:“不好意思,有人。” 接二连三? 见鬼了! 尤其是,看见后一排位置上的小白,悠然又笃定地微笑注目着她。仿佛在说:乖乖坐到我旁边才是正解。 他的旁边,的确空着一个临窗位置。 事至此,再明显不过了。 大家分明有意促成她跟小白相邻而坐! 成辛真想吼一嗓子,问问到底有多少人赌小白追得上她! 冲着志在必得的小白露齿一笑,成辛却一屁股坐在zoe旁。 “嗳,你没有听到吗?那个位置有人了。”小白不高不低的嗓门,漫不经心提醒。 “先到先得。”成辛明媚一笑,觉得不过瘾,又补道:“占位是可耻的。” 小白好脾气地笑笑,不再搭话,一路沉默到酒店。 两个半小时后,众人顺畅抵达无锡皇冠酒店。 这是一家靠山临湖而居的酒店。生态环境一流,自带室内室外两个游泳池。 按照行程表,午餐前自由活动,午餐后集体登山。 团购房间有优惠,她们这一拨,连员工带家属,浩浩荡荡三四十人,统统安排在18楼的行政楼层。 成辛与zoe住1805,隔壁1807是it部小白与大江。大江即壮汉的表皮与少女的内心之矛盾组合体。见到小动物就忍不住想尖叫的人,就是他。 成辛撺掇着zoe饭前去游泳池晃两圈。提前知晓酒店带室外泳池的zoe,早已备下性感的泳衣。她本来还想游说成辛呢。 不谋而合。两个女生在室内换好泳衣,又罩了件连衣裙,一脸欢颜开门下楼奔泳池。 没想到,成辛才打开房门,毫无征兆就看见小白笔直站在门口。 居中而立,一脸肃穆,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陡然见1805的房门打开,小白自己也被吓一跳。 “拜托。1807在隔壁。”成辛不悦。自从小白言而无信又当众高调示爱,成辛一见小白就忍不住心一沉。 小白的目光,没来由下滑到成辛的胸部,停住了。 成辛越发不悦,不自觉就用一只小臂挡在胸前。 “你们要去游泳去了?”小白问。 “你偷听?”成辛不悦到顶点。 “是啊是啊,与湖水比邻的泳池哎,不游太浪费!”zoe连忙抢答,完全不介意偷不偷听。 小白让开半个身,做出请的手势。 zoe直觉觉得,小白一定会跟上的。只要小白跟上,就会看到她性感无比的泳衣,也许从此对她想入非非呢。 zoe不要太开心,恨不得秒奔泳池,甩掉罩着的连衣裙。 成辛拉上房门,准备绕过小白跟上zoe。 小白却长手一垂,擒住成辛的手腕,手下用力,把她猛然带向自己的身边。偏偏早就将一只手撑在墙上。被力道牵引,踉跄后退的成辛,就那么靠在他撑在墙上的臂膀上,看上去,像依在他怀里。 丝毫不给成辛反应的时间,小白凑到她耳旁:“不要那么自以为是。我才不屑于偷听!我只是看到……你的胸变小了,想来,应该是海绵文胸没有穿吧。所以,才猜你是不是要去游泳。” 说罢,迅速撒手离开。 等成辛恼羞成怒,想要以牙咬还时,小白已经关上了1807的房门。 “走呀!”zoe回头,看见成辛莫名发怔在门口,而小白,则快闪进他的房间。 成辛垂下眼帘,默默跟上。 下垂的目光,不觉也多看自己的胸部一眼。 嗯,海拔是低下去了。 虽然是事实,可,人艰不拆嘛! 18楼窗户上看泳池,像是一枚安静美好的蓝色水珠。跳进游泳,才发现,俯瞰的美,不及体验的十分之一。 泳池修得与太湖平。立在池里,湖天一色,分不清究竟在泳池,还是在太湖里。尤其,从地平线的视角看,太湖之浩渺,跟大海有一拼。 “哇哦。”成辛激动地喊出声,“好美!” zoe坐在太阳伞遮住地躺椅上,仔仔细细在涂防晒霜。 “你不涂防晒霜,会晒脱皮的。”zoe朝水中的成辛喊,语气不乏温柔。成辛的泳衣,是最传统的保守样式,完全不是她三点式的对手!既然不是劲敌,自然可以宽待。 “我涂过了!”成辛在水中欢快地扑腾。 “就你那敷衍了事地乱抹一把,也叫涂过?”zoe忍不住笑起来。 成辛一会儿仰泳,一会儿蝶泳,时不时夹着蛙泳,兴之所至,再来个潜泳。 许是别人都怕烈阳,诺大个泳池,只有她一个人下水。 泳池边,遮阳伞下,倒是坐在几位像zoe一样穿着泳衣不下水的人。 成辛快速交叠动着小腿与脚丫,一头扎进水里,泳帽没带好,绷开来。一头齐肩中长发,海藻一般在水中扑散开来。 跳进泳池蹲下来换气的小白,不早不晚,看到这一幕。 绿色瓷砖,映得泳池内的水微蓝中泛绿,十分清碧。白皙的成辛,穿着橙色泳衣,正用标准到堪称教材的姿势,小幅快频地叠动着双腿,水流滑过她线条优美的躯体,宛如水中美人鱼。 小白微眯着眼睛,忘了吐气,忘了起身。 第115章 介怀的一巴掌 “扑通!” zoe跳下水。 不行!她得赶紧打破小白与成辛在水下可能的眉目传情! zoe跳得太急,溅起的水浪超出了她的驾驭能力,手忙脚乱扑腾起来。 水中的成辛发现zoe有抽筋的迹象,赶紧朝她游过来。 才伸手给zoe,zoe就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扣住成辛的手,拖得成辛施展不得,也隐隐沉下水平面。 小白这才惊醒过来,朝二人游去。 zoe全身的力气都赖在成辛身上,成辛撑不住,正惊慌间,忽觉一双长手,稳稳托住她的臂弯,非常给力地撑起了她。 在一口气用尽之前,她终于冒出了水面。 “呼。”她张大嘴长吸一口气。 一旁的zoe也露出了头。 那只托起她臂弯的手,早已适时抽掉。 “是你?”成辛喘着气,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小白掀下游泳眼镜,挤挤眼:“我游泳,可是很好的哦。” 成辛嘴角抽笑:“比我更好的人,我还没见过!” 本当是旱鸭子一枚的成辛,确实是个例外。她9岁时,机缘巧合,遇到一位有本事的游泳教练,教得她泳姿极为标准。一伸一展,一踢一打,动作到位到赏心悦目。 说话间,看守泳池的游泳教练从高高在上的座位上爬下来,手拎竹竿小跑过来:“同学,你刚才吓到我了。请问你到底会不会游泳?旁边有个1米深的小池,可供不会游泳的人消遣!” zoe白他一眼:“我们在闹着玩,你没发现?” 看守游泳池的人一脸无可奈何,眼睛提溜一转,落到成辛身上:“这位同学,没有泳帽,不可以在人工泳池里游泳。湖边上我们圈的有生态泳池,那里只要不裸泳,帽子爱戴不戴!” 成辛一摸头,才想起泳帽被绷开落进了水里。 “我去捡。”小白腿蹬池壁,一个猛子就碰触到池底。 须臾间,他钻出水面,遗憾地摇摇头。成辛接过泳帽一看,原来不是没戴好,而是橡胶泳帽开裂了。 这下完了。 除非再买一顶。 “你不是游得很好吗?敢不敢湖里去游?”小白伺机挑衅。 “哼。” 别的她不敢夸自己好,要说游泳?哼哼! 成辛没松口,只是觉得自己既然无意回应小白的追求,还是避嫌少在一起比较好。 “啧。原来是吹牛皮。”小白不以为然地笑笑。 眼看小白要转身游走,成辛忽然大喝一声:“游就游!怕你还不成?” 小白两手一撑,瞬即就上了岸。 伸手给成辛,想拉她一把。 成辛才不屑,她也是两手撑岸,想像小白一样潇洒利落地跳出池面。没想到,没撑起。许是跳得不够高,再来! 依旧差那么一丁点。 小白心下了然。也不点破,只耐心地在一旁等。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这姑娘空有泳技,没有力气啊。 zoe老老实实走水中扶梯,上岸后,伸手拉一把成辛,成辛才得以上岸。 “你到底行不行啊?”连zoe都看出成辛似乎缺点什么。 “我的游泳教练,可是金牌游泳教练呢。而我,是他执教十五年来,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成辛一脸傲娇。 的确是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她的游泳教练,是教花式游泳的。 重点不在游得快,游得猛,而在于,姿势标准,憋气够长。 小白憋着坏笑:“zoe。你要量力而为。在湖里,两个人我可救不过来。” zoe眨着涂了防水睫毛膏的大眼,乖乖点头。除了卖乖,也别无它策了。 “谁救谁还不一定呢!”成辛信心满满。救人她不行,自保,她自信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白也不多说,带头趟进水里。走了几步,回头对成辛道:“看到浮标了吗?不要游过浮标。静水深流,浮标之外,有漩涡也说不定。” 这样一本正经说话的小白,其实一点都不讨人厌。 成辛点头答应。 湖水里,已经有几个男子在对水搏击。 远山粉黛,近水滢滟。放眼望去,自有一股畅快劲儿。 走至水没臀部,成辛两手合什,以自己最拿手的蛙泳入水。 小白便伸长胳膊,准备自由泳伴在一旁。 “唔。” 成辛露头,叫一嗓子。 小白会心一笑。她说话真好听,连喊叫都这么好听。 “唔,唔。” 成辛再次露头,连叫两声。 小白刷刷交叠划过四五次手,怎么?她还没有露头? 小白眼前一空,赶紧潜水,前方不见成辛! 小白脑中不受控制地“翁”地一声响,人瞬间就凌乱了。惊慌四望,发现成辛竟然在身后。 他脚下奋力蹬,游到成辛身旁,夹起成辛,就往水面走。 露出水面后,他着急看成辛的脸色,一手卡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慌乱地拂去她脸上的乱发与泳镜,看她脸色略白,唇色还算红润,眼睛虽然含着泪,还不至于无神。揪紧的一颗心,这才松下来。 想到刚才自己是如何担心害怕,情之所至,他忽然抱住她,两手揽紧,捂在怀里,长出着口气道:“你吓死我了。” 成辛本就有些吓傻,被小白这么一抱,反而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试图推开小白。 “老实一会!” 小白在水中拍打她一下。落在了……屁股上。 成辛瞬间手推脚蹬,爆发了。 小白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赶紧松了手。 成辛想出口责骂,又想,也许他根本没有察觉呢。尤其是小白,还真是腆着一张无辜的嫩脸,在中午接近直射的阳光下,傻傻地望着她。 怒怼怼不出。 成辛转身离开。 其实水位只在腰部。她根本没有游开多远,才换一次气,就被浪水冲了回来。开放水域里游泳,跟泳池里游泳,完全不一回事!那感觉,就像蚂蚁在烂泥堆里挣扎,无能为力到家! 失败啊。 成辛灰着一张脸,暗搓搓地上岸了。 分不清楚是被非礼了不开心,还是被证实只是个假游泳高手而不开心。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遮阳伞下zoe奔出来,哪壶不开提哪壶道。 成辛无力地摇摇头。 “他呢?”zoe眺望。 成辛想起水中的拥抱,想起水中的那一巴掌,脸色灰到绿。 “呀!”zoe惊叫一声。 莫非那货也被涌动的浪潮冲了上来? 成辛抱着一百步笑五十步的殷切期望,欣喜地转回头。 第116章 疯了吗 成辛抱着一百步笑五十步的殷切期望,欣喜地转回头。却看到小白如一条银鱼,搏击在浪潮间,已经越游越远。 胳膊入水时,因为速度与力量,溅起的水花,像是对浪潮的回击,凭生一股豪气。 失望! 成辛继续扭头往阴凉处走。 “哦。”zoe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在湖水里游不成?” 成辛两眼上翻:说好的人艰不拆呢! zoe喜滋滋看着身旁的成辛,只要她跟小白不在一起,她就莫名开心。 两个人在阳伞下蹉跎了一阵子,俩人手机纷纷响起,原来是要集合吃午餐了。 午餐在酒店内吃。菜品十分丰盛。蟹粉豆腐、干锅大虾、糟溜鱼片、顶汤什蔬、紫金凤爪、玉兰饼、酱排骨、干锅牛蛙、清炒虾仁、糖醋小排……成辛乍舌之际,又端上来一份原卤炖甲鱼! 见众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成辛生生咽下内心的惊叹。天!知道团建费不菲,没想到丰厚成这样。 zoe一直东张西望。别人不知,成辛却明白,zoe这是在找小白。 成辛搭眼随便看两眼,竟然没有发现小白的身影。在行政人事部一片环肥燕瘦的男士剪影中,小白匀称挺拔的身姿,理应很突出才对! 成辛感到一丝微妙的失落。 细细一品,恐怕是担心! 担心小白一时没当心,游过浮标。在空无一人的烈阳下,孤单一人跟某个暗藏的漩涡苦苦抗争……成辛甚至生出更不好的预感,担心水流层有温差,冷气使他抽筋,此刻已经溺毙在太湖中。 想着想着,成辛口中美食难以下咽,人也紧张起来。 正忐忑不安着,小白从身后挤了过来:“你刚才看来看去,是在找我吗?” 成辛:“……” 一颗联想过于丰富的心安生下来。冷眼看一眼小白,见他喜笑颜开,甚至嬉皮笑脸,顿时又厌恶起来。 “你会骑自行车吗?” 成辛:“……” 尽管不时有人走动,敬酒吆喝,四周一片闹腾。成辛还是发现不少人,或明或暗,朝她这里窥视。这种情况下,越发不想给小白好脸色。于是她淡然处之,听而不闻。 “我上午算不算救过你一命?”小白果然很白,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来自成辛的排斥,自问自答也很起劲。 成辛:“……” 真想出口否认啊。 “我不喜欢记账。下午就回报我吧。我——”还以为小白要说什么不堪的话,成辛顿时向他投以凌厉的目光。小白不为所动,继续说笑嘻嘻道:“我——不会骑自行车。你载我,好不好?” 小白语气里淌着温柔,神色又十分诚恳,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成辛:“……” 吞咽一口嚼了许久的酱排骨,成辛发现自己有些动心。与其让他握着“救命”的把柄,拼着劳累,骑自行车载他还债,落个耳根清净,也不算不划算啊。 “你不反对,我也赞成。就这么说定了。” 小白见好就收,说完就撤。 成辛这才发现,原来就餐时,小白的座位就在自己身后的那一桌,不偏不倚,还是自己身后的位置。背靠背,一如办公室里的位置。 怪不得刚才左顾右看时漏掉了他。 偷窥的群众亲身体会到成辛的冷漠,不禁暗中吃惊,多少悟出成辛或许真的不喜欢奶油味的小白。于是也淡了撮合的心思。 午饭过后,说是登山,但山极矮。山路非常宽阔和缓。相交走路,更适合骑自行车。 大家三三两两,或骑或行。双人自行车,四人自行车,纷纷登场。 成辛既想还人情债,又不想与小白独处。看到双排位、四轱辘的自行车,心中窃喜。还没有跟小白说喊上室友,4人合租一辆车,小白先行否决。 “那根本不是自行车!我要骑两个轱辘的那种!”小白甩着脑袋不同意。 难缠的会撒娇的家伙! 见成辛在犹豫,小白抓紧游说:“我既然与你有救命之恩,你理应知恩图报!报过,我们就扯平了。” 扯平两字,给成辛莫大勇气。 “好。” 应小白所求,他们二人挑了一辆公园里常见的两轮双人自行车。成辛骑在前头,把车把,控方向。小白骑在后头,补充动力。 两个人轻车熟路,一路赶超,很快遥遥领先。 上山还好,成辛只觉得乘风破浪,快意非常。小白倒没有捣乱,规规矩矩,甚至话都很少说。从山的那边绕回来时,就不对了。 明明是下山,小白却抽风一样开足马力。自行车疯了一样往下冲,成辛吓得连连惊叫。要不是理智尚存,她真想松了车把跳下车。 “快停下!” 由于搞不清哪边是前车车刹,哪边是后车车刹,成辛不敢贸然握紧刹车。 “成辛,回答我,不要思考,用直觉,你喜不喜欢我?” 小白的声音透着兴奋劲儿,可着嗓门问成辛。 “你疯了!” 路两旁的树快速向身后飞,前方不远处又是拐弯,成辛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冲出车道…… 耳听成辛已被吓哭,小白才停下脚。 车速减了,成辛才敢用力刹车,车速真正降下来,往前又滑行了一段距离,停在路边马路牙子上。 成辛二话不说,从前座位上跳了下来。 站在离小白至少两米的距离,确认自己离疯子够远,才开口。 “你下来!” 小白两脚岔开撑在地面,缓缓摇头。 “行!我走。” “嗳,车怎么办?” “你自己推回去。” “好狠心的女人!”小白乍舌。 见成辛义无反顾大踏步往前走,小白连忙从自行车上下来。由于没有放下自行车的支架,自行车轰隆倒地。 前面走路的成辛,下意识就回神转头看。 “瞧,你还是担心我的。”小白近在咫尺,一脸微笑。 “别往脸上贴金了。我担心的是自行车。”成辛恨恨地回。她觉得,她已吓得灵魂出窍,至今还有三分之二没跟她的肉身完全吻合! 小白无声无息伸出手,又一次出其不意将成辛的手腕扣在自己掌中。 “你当我真的没有分寸吗?我是不会让你受伤的!” 第117章 拒绝被拒绝 小白无声无息伸出手,又一次出其不意将成辛的手腕扣在自己掌中。 “你当我真的没有分寸吗?我是不会让你受伤的!” 先扣住她的手腕,就是怕她跑掉。小白已经做好她挣扎逃脱的准备,没料到,成辛先于挣脱前,认认真真叹口气。 “小白,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你,希望能够让你真正明了我的内心。我是,绝对、真的、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小白目光些许发怔地看着成辛。听见自己被判死刑,他并没有太激动。 “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求解释。” “我不喜欢像你这样过于善待自己的男生。”成辛脑海中闪过小白动则打车的生活方式。一个男子怎么能这样吃光用尽地自顾自生活呢?这是潇洒吗?不,这是不负责任! “还有呢?”小白问,语气有循循善诱之嫌。 “好吧。如果我说个明白能让你死心,那我就说了。除了看不惯你动则打车,我还不喜欢你说话不算话,我也不喜欢你高调当众示爱。你的生活习惯与行为处事,都是我欣赏不来的。”成辛眉头微蹙,神色郑重,以表她真的很严肃、很认真。 “你欣赏什么样的男生?”小白微微笑着询问。 “我更欣赏踏实、稳重、诚恳、低调、让人信赖的男生。” 小白终于从成辛面孔上移开目光,昂起头,看向虚空,思考状:“你的意思是我收入太低,不应该打车?如果我收入够高,更有钱,那不是问题喽? 至于说话不算话、高调示爱,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只是你的粗心或敏感导致的错觉!”小白开始反攻。语气温存,不急不躁。 “不,我不想跟你细枝末节的讨论。我只是单纯向你声明:我不喜欢你!”成辛大摇其头。 小白收回放空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成辛的脸上:“噫,你这态度不对呀。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 你问过我的收入吗? 你知道现在美团、滴滴的打车红包的力度吗? 也许我打车,比你坐地铁还要便宜!不要先入为主!更不要自以为是!”话语内容虽然很犀利,小白说得却很平静。 “够了!我讨厌你总说我自以为是!既然我这么讨人厌,离我远点,岂不是皆大欢喜?”成辛气愤。 “你还真是奇怪。”小白不气不恼,见成辛动怒,甚至多些调.戏意味。“我只是说你自以为是,何曾说你讨人厌,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真想看看你的小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逻辑!” 成辛愤而甩手。小白嘴角的那抹笑,怎么那么刺眼呢! 见成辛挣扎,小白索性将她手腕捉到自己胸口,握得更紧一些。为了不靠小白太近,成辛只好立起脚尖。这让她更加气急败坏。 “讨厌!松手!”成辛大叫。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叫,有火上浇油之嫌?”小白露出莫测的笑容,看得成辛心中一紧。 真是追悔莫及! 跟他讨论什么喜欢不喜欢!她其实有个现成的完美拒绝理由啊! “小白!”成辛眼中发亮,“我想起来了!我有男朋友!你见过的!我皮夹里的那个!” “啊噗。”小白高声笑出。“我想起来了”?男朋友还有这种出场方式? “so?”小白脸上笑意愈发浓了。 “……”成辛一时说不出话。按照国际惯例,名花有主的女生,绅士不是应该主动放弃骚扰吗? “让他来找我算账啊!”小白不为所动。是真的,也不惧,何况他早已窥到过底牌。只是懒得拆穿她是“前”男友而已。 “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奶狗!” 成辛情急之下,乱不择言。 一直笑嘻嘻的小白,忽然就变了脸。 只见他将成辛手腕并入一只手中,空出的那只手抓住成辛的头,迫使她朝向自己,齿缝里发音道:“看清楚了。这是你想要的霸道总裁风?” 说罢,慢动作一般朝成辛嘴巴凑去。 成辛的后背被他用胳膊夹住,头把他用手卡住,两手被他抓在手中,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腿了。可是靠太近,反而不好踢。 “混蛋!”成辛呜咽。 小白凑到很近很近的位置,在成辛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再乱动,就是你凑上来的哦。” 成辛一下子老实了。 小白并非只是无聊吓吓她。他是真的想趁机吻上一吻的。只是看她吓得花容失色,觉得这样强迫得来的吻,没有意思,才中途停止的。 只是……身体似乎不情愿就此远离呢。 他嗅着她年轻肌肤散发出来的馨香,看着细密的青丝和微颤的睫毛,想象着毫米之外,柔软湿润的红唇……顿时心跳加快,心意迷乱。 “呼!追上了!追上了!” 那些早早被甩在身后的、这会儿才赶上来的同事,看到路边小白与成辛暧昧纠缠的姿势,视线差使他们看上去在接吻,忍不住边路过边起哄。 万事通伟哥眼明手快,不仅指点众人快看,还及时抓住那须臾而过的几分之一秒时间,成功拍照留念。 哄闹声使小白从入魔般的迷醉中醒过来。他松手放了成辛。 成辛不提防,直坠下去,蹲坐在地上。 脸顺势埋在两膝间。 “呜呜呜。” 两手圈住膝盖。她哭了。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难过。 很想余勒在身旁,很想余勒替她教训欺负她的人。 记得当初还是学生的时候,有个男生因为喜欢成辛,追求不得,转而以捉弄成辛为乐。余勒晚自习时,当众推门而入,把那个男生叫了出去。不知余勒对那个男生做了什么,反正,那男生以后再见成辛,远远绕着走。 要是余勒在,余勒一定有办法,让小白绕着她走! 小白诧然地看着脚边埋头哭泣的成辛,天,真正受惊的人,难道不是他?她哭什么!难道,她也感受到来自身体的那股奇异变化,像他一样惊慌无措? 小白长吸一口气,弯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喵。 成辛越发哭得酣畅了。 为什么!为什么喜欢的人不要她,不喜欢的人偏来纠缠! “好了,可以了,再不停下来,眼霜都白涂了。”小白索性蹲下来,温柔相劝。 第118章 都是好人? 成辛抽抽嗒嗒停了下来。 手撑地面站了起来。 默默沿路往前走,不时还抽泣一下。 小白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去捡倒地的自行车。扶起后,长脚一跨,骑上走了。 路过成辛,他灿然一笑:“上来,我载你。” “你不是不会骑吗?”成辛脱口而出。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后悔。她跟他,应该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 “偷师学艺,现学现卖呀。又不难。” 成辛扭转头,不去看他。 小白也不催,就那么慢悠悠骑行在一旁。 “成辛,你想不想问我点什么,我保证回答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那时候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时而躲在积云里,空气明亮却不炙热。高大挺拔的树木在路边挡出连片阴凉。山风乱窜。热而不燥。 小白忽然有种坦白的冲动,想对成辛知无不言。 可惜,成辛并不领情。 “成辛,我们重新开始吧?” “毛病!” “成辛,你静下心来,考虑一下我,绝对物超所值。我会让你很惊喜的哦。” “拜托,你错把惊心当惊喜。” 本来,成辛是打定主意从此不再跟小白说一句话的,却被小白***得一路说下来。 等成辛与小白返回酒店时,成辛发现,自己已经又平常心对待小白了。刚才的气恼与羞怒,像是发生在意念中的想象,而不是真实的感受。 “成辛。要是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原谅。” “那就拿出点诚意,离我远点。” “遵命。”小白身体和语言,红果果地背道而驰。口里说着遵命,却翘起嘴巴,一脸的不情愿。 把娇撒得风生水起的,成辛所认识的人中,小白是独一个。含女生。 成辛看不下去,转过脸。 等成辛觉得耳边清净得不像话,转回头时,哪里还看得到小白。 远眺一圈,才发现,他骑着双人自行车已经远去。应该是去还自行车去了。 晚饭时间,小白依旧与成辛背靠背,不过,小白一次也没有转过身搭讪。 饭后有娱乐活动,可以选打牌、打桌球、唱k,甚至搓麻。 成辛初出校园,还不习惯活色生香的夜生活,加上头天晚睡早起,身体倦倦的,就提早回了房间。 她走的时候,小白还在。 小白只远远看她一眼,眼见要撞上她的目光,赶紧自觉地错开。 成辛回房间不久,门锁响动,临时室友zoe也回来了。 zoe本来脸色怏怏的,猛然见成辛在房间,顿时喜从中来:“原来你在房间!” “不然我在哪儿?”成辛好笑地反问。 zoe笑而不答,却明显心情好多了。成辛走后,小白也走了。一直偷窥着小白的zoe,还以为两人去约会了呢。 “你跟他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zoe小心翼翼地刺探军情。 “那个人就是很讨厌啊。我觉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很好。只有他一个人,既奇怪又讨厌。”成辛郁闷地感慨。 或多或少,成辛在zoe面前这样说小白,也有避嫌的原因。zoe不是暗恋小白吗?她说自己嫌弃、不喜欢小白,总没错吧。 然而zoe并没有呈现出任何愉快的神色。大概自己心目中的男神,被人诋毁,心中不乐意。 “你觉得办公室里的人都很好?”zoe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是啊!办公室政治没有看到,办公室人际没有困难,大家心平气和,其乐融融,友爱互助,难道还不够好?”成辛真心如此觉得! 《余勒魔都生存指南》上,还有预防及反抗咸猪手守则、避免被倾轧推责要点记录、不公平待遇之正确对应等黑暗系的标题。她统统没有遇到呢。 “你错了。”zoe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叠起二郎腿。 成辛不服:“这是我的亲身体会!我自然有发言权。你凭什么武断认定我错了?” zoe被激起斗志,嗤鼻冷笑:“就以我为例吧。 我乖巧听话吗? 我平和宽容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你以为这就是我吗?错! 我还有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一面。别这样吃惊地看着我。有人损害我的利益,我尽我所能去反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我是如此。他们也一样。 友善只是暂时的假象,只因还没有利益冲突。等到有利益冲突时,你且看看他们是什么嘴脸! 哗,干嘛这样瞪着眼?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经历过龌龊事?不是昧着良心为了己方利益损害别人的利益,就是被欺压得恨不得拿到伤人的那种,难道就没有? 如果没有,只能说明你运气比较好。或者,有人在背后撑腰,帮你扫平了障碍。 那是你的世界。 对我来说,人人心中住着一个恶魔,是确凿无疑的。兔子逼急了还咬人,说的就是这个吧。 对了,知道为什么我没把我的黑暗面指向你吗?只是因为有人警告我不可以罢了!可不是我对你心慈手软或者善心大发!” 成辛后背僵直,莫名发冷。 真心震惊。 今晚真是受教了。 成辛生涩地转回身,避免与zoe对视。 zoe神色如常,倾情“自白”之后,一派轻松地去刷浴缸泡澡去了。 成辛跪坐在床上,直到双腿隐隐发麻,直到手机铃声大作。 原来是402的老太。 “年轻人,我等了你很久了,你没有来。” “阿婆,对不起,我以为我昨天告诉过你,我今天要去出差。” “哦,是的,年轻人,你说过。是我忘记了。那好吧,再见。” zoe依靠在门框,冷眼看成辛,嘴角残留一丝冷笑。 什么嘛,明明是公司组团出来玩,说什么出差! 402阿婆短暂的电话,把成辛从恐慌中拉了出来。环顾空空的房间,成辛仍旧感觉心神不安。 这是重大刺激后的正常反应。 她决定给余勒打个电话,虽然不能向余勒转述zoe的话,听听余勒的声音也好。 这几乎是成辛离校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余勒。 等待接听的过程,极为虔诚,仿佛等待救赎。 “嘟——” 电话只响一声,就被接起。 “辛辛。你急吗?”余勒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 “我正在参加行动,现在不能接你电话。” “哦!” “先这样。” 一直浑沌状的成辛陡然清醒过来。 第119章 同一时空下 她在五星酒店,吃喝玩乐,歌舞升平;同一个时空,余勒却在执行任务,冒着无法估计的危险。 这样对比着一想,成辛的脑海顿时像被撒上薄霜,既清凉冷静,又略带悲凉。 连电话都不方便接,连高声都不能发。一定是正与坏人对峙吧。 跟余勒相比,她生活中的小情小绪、小烦恼,又算得了什么! 成辛赤着脚,在房间内回走动,想着余勒正面对千钧一发的紧要时刻,内心不由也变得焦灼,室内空气似乎也凝滞、憋闷起来。 成辛在室内呆不住,推开阳台的门。 临湖靠山的皇冠酒店,为了让住客最大化体验得天独厚的环境优势,每一间房都做了露台。 湖风与山风交汇,空气在墨蓝的天幕下流动。地面路两侧的地灯,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静谧的环境,多少抚慰成辛焦躁不安的心。 她茫然置身于夜幕中的阳台,不敢闭眼,生怕自己稍一松懈,远方的余勒就会出现闪失。 迷信,却也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本能。 一墙之隔,相邻的1807房间,小白此时也正站在阳台。他两手插裤子口袋,两脚分立,入定一般望着深沉的夜色。脸上的表情,是白天不曾有的孤独。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实现自我? 功成名就? 光宗耀祖? 可惜!绝大多数人需要用一辈子的努力去达成的目标,对小白来说,却手到擒来! 这是一种幸运吗?不,小白一定不这么认为。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诅咒。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仍旧在迷失中。 时光在发怔中悄悄溜走。 忽然,小白听见一阵手机震动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成辛欣喜到颤抖的声音传过来:“余勒!你没事吧!” 竟然,成辛与他不约而同,共见证这苍茫夜空,同呼吸这温润微凉的湖边空气! 只是……yu le是个什么鬼? 小白不由悄声靠近阳台与阳台的隔墙,倾听墙那面传来的声音。 成辛哪里能预见“隔墙有耳”! 电话那头,余勒轻笑出声,他就知道,成辛一定在记挂着他。所以才任务一结束,就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任务结束了。我们稍后还要回单位,开个经验总结会。你们团建好玩吗?” 成辛嘟起嘴巴,都不好意思说她吃得有多好、住得有多好。 “不开心?”余勒追问。 “不!开心的。”人家只是因为担心你,有点分神嘛。成辛心中有把关乎分寸的尺度,尺度使她不会将不合身份的话说出口。 “成辛,我们要集合上车了。你早点睡。” “……”成辛多么不舍!却也够满足了。 余勒平安无事! 小白几乎贴在了墙上,发现那边电话确实打完了。 然后,他开始动起脑筋。简短到匆匆两句话的电话,意味着什么?不一会儿,小白就得出了结论:怪不得是“前”男友,原来是移情别恋不再爱成辛,这不,连成辛的电话都懒得多说。正好,他的胜算又多了一层! zoe泡澡出来,见室内空空而阳台上白色纱幔飘扬,知成辛还在屋内,心中顿生欢喜。 据她看,成辛接触下来跟看上去一样,比较好拿捏。也许好好打击打击,就能生出沮丧、退缩的心思。据她三年来的工作经验看,30—40%的职场新人适应无能,导致其在两个月内离职。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成辛签的是三年合同,正是有2个月的试用期。 -- 余勒跟上前面的同事,一同坐车回去。 路上,付路平叹口气:“我们花了好多功夫,封山那么久,居然让那孙子溜了!” 张滨摇头:“山虽然不大,封死毕竟不容易。跑了也不算太意外。” 付路平越发不平了:“你说,没捂住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扒出他藏身的窝点,24小时不间断监测守了3天,明明看他进了屋,抓捕展开,没有纰漏,可这家伙,竟然躲过了一劫。哄了个身形跟他差不多的,跑他家替他拿东西。 你们说,是真的有那么巧,还是他察觉了自己被监视?” 张滨再次淡淡摇头:“有什么好分析的!重点是,大胆推理,仔细求证,尽快研究出来肖刚下一步会往哪里躲!” 余勒微微有些垂首。 这些天,大家连轴转,其中的辛苦,难以描述。可是喊苦叫累的有,偷奸耍滑的,一个没有!眼看着一点点收网,却收了个空。个中难受……唉! 正当一车人士气低靡之际,队长张滨接了个电话。 湘州城南出了命案,一名行乞人员被杀,身上中了二十多刀,血流成河。 接近11点,他们行在夜间车辆稀疏的马路上的车,前方路口调头,奔向通向城南凶杀案的案犯现场。 -- “有人就有江湖,江湖的意义就是歧视链。上海,可是响当当的排外城市呢。在上海,连一根香蕉,都是分帮派的。 优秀的香蕉宁愿在黄埔、静安死去,都不屑于在奉贤、金山、崇明被挑拣。 成辛,你知道吗? 你初来乍到,一句话没我们说,而我们,一经开始评价你了。我们这些江湖老手,眼光可毒着呢。你想知道我们是这么看你的吗?” zoe穿着酒店的浴袍,横卧在成辛的床上。她就知道,成辛还不够脸皮厚到把她赶走。 成辛因为之前zoe的黑暗言论,对她反而淡了好奇心。如今,zoe在她眼中就好比气泡水,只有水与气泡正反两个面。水的一面柔和平淡;气泡的一面阴险锋利。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单薄如纸片的灵魂,成辛是不屑于交往的。 加上本来就记仇zoe曾挑拨别人鄙视自己,成辛在内心,对zoe越发清冷了。 耳听zoe嬉笑着问自己是否想听办公室的人是怎么看自己的,成辛却微笑不语,直到zoe问出第三遍,她才被惊醒一般,反问zoe:你刚才说什么? zoe按耐住不快,重又说了一遍。 “哦。”成辛回。 “‘哦’是什么意思?听还是不听嘛!” “‘哦’的意思,大概是无所谓听不听吧。”成辛淡淡笑着回。 zoe强忍不爽,露出开心的笑:“哎呀,反正还睡不着,闲着也是无聊。我就说说,你权当笑话听吧。” 成辛点头。她知道,有铺垫如此,内容必定好不到哪里去。zoe果然还在拿她当情敌,不惜抛开娱乐,专门来恶心她。 她,就听听当开眼界吧。 第120章 落单 zoe滔滔不绝,细致周全。然而成辛听了会儿,发现也不过是从衣着、鞋包估量身价,从通勤方式、午餐选择来佐证估量,最后无非得出个“贫穷”的结论。 没什么新意嘛。 成辛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表示zoe的爆料不过尔尔。 zoe有点掉下巴,她明明已经暗中添加不少旨在降低成辛自信心的诋毁,也把“普通”降格为“贫穷”,怎么成辛还那么淡定?! “你,没什么感想吗?”zoe不确信地询问道。 “我应该有什么感想?” “额,比如说,那帮人真无聊、真低级趣味、真是吃饱撑得没事干,小人嘴脸之类的?” 成辛抿嘴一笑:“经你提点,我发现我内心也有阴暗面。可是,我并不认为我是个坏人呀。有阳光就会有阴影嘛。 如果她们认为我跟她们不是一类人,少交往就是了!再说,我来公司是为了锻炼、提升自己,又不是来寻找友谊的。 我也不想因为得不到她们的喜欢,就诋毁她们是坏人。只能说明,大家是彼此生命中擦身而过的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游鼋头渚呢。” zoe一腔苦心,白费劲了。因为失落,以至于兴致也沉了下去,怏怏睡去。 第二天,大家登车去鼋头渚。 一路上说笑不断,热闹非常。 二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沿一条湖边长道往深处走,准备去湖边码头,泛舟游湖。这时,zoe凑近成辛,拿胳膊碰她:“哎哎,小白呢?” 成辛不悦,刚想表明立场,转念一想:这一路似乎的确没有见过小白。难道真的是自己让他拿出诚意离她远点,他就真的勤勉得连旅游也不参加了? “干嘛问我?去问他室友大江啊。” zoe如梦初醒,抬脚就走。走两步又回来了:“我师出无名。你问还算合适!” “可我不感兴趣。”成辛故意露出笑脸,慢吞吞回。 可以确认,小白确实没有来参加当日的鼋头渚半日游。 见成辛一口回绝,zoe如坐针毡。终究面子抵不过担心,期期艾艾去问大江。 然而,问过后的zoe更加忐忑了,她拉住成辛:“糟了,小白生病了。昨天夜里说胡话,今晨还在发烧。他孤单单一人在酒店,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干嘛跟我说。去跟行政人事总监说啊。” “你可真狠心!小白真是瞎了眼!” zoe两眼雾濛濛,咬牙切齿说道。说完一跺脚,推一把成辛:“你去跟行政人事总监说,就说我回去照顾小白去了!” 说完这话的zoe,还真的转头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成辛没有阻拦的理由,也不打算陪同,只静静目送zoe远去。也好,也许一段办公室奇缘,就从这里开始生根发芽。 鼋头渚是横卧无锡太湖西北岸的一个半岛。岛上有鹿鼎山,山中茂林修竹、悬崖峭壁,引人入胜。 秀山乐水,辉映成趣。尤其在落日时分,突入湖中的巨石,因逆光而生成剪影,像是昂首的神龟在望日,格外有气韵。鼋头渚也因此被认为是无锡境内的“桃花源”。 亲身体会,确实值得一游。 可是成辛却有些游离。 别人都是成双、成堆,只她一个,孤身一人。 她甚至,有些想念zoe。尽管她悲观色调浓郁,说出的话仿佛别有用心。但,胜过半天沉默无言啊。 下午1点钟,团队在鹿鼎山脚下的公厕前集合。因为大家都很兴奋,成辛也不便木着一张脸,也只好辛苦假笑。 集合后,行政人事总监带队,准备开赴一家农家乐。 大家坐上包车,渐渐淡了说笑声,毕竟游山玩水也很费体力。路上用了40分钟,没有一个人向总监问起小白或zoe。成辛深感微凉,内心的天平也不觉向小白倾斜。 农家乐午餐吃得也很丰盛,尤其太湖三白上桌,一下筷子,莫不为它的鲜美而赞叹。成辛忍不住想,要是“小白吃三白……” 悄悄笑过之后,又深觉自己很无聊。明明决心要将小白抛之脑后的! 午饭后,大家重回酒店拿行李,顺便接上小白和zoe。 成辛混在人群中,走进酒店大堂,抬眼望见小白与zoe并排坐在大堂的长沙发上,两个人,不过隔着一两拳的空隙,身体轻微一动,就凑得很近了。 zoe果然也不顾人多,时不时凑过去,看小白手中的手机。 成辛从来没有见过,小白与zoe之间这样其乐融融地和睦相处过。 不知不觉,lynn站在了成辛的身旁:“不会是你舍己为人、故意撮合的吧?” 成辛确实心中有些酸,尤其是她暗中担大半天的心,原来人家好着呢。不过,这微酸远非醋意。她还是乐见小白能有个情感归属的。 “我心有余力不足。人家俩是自由发展的,不是我的功劳。”成辛淡然而笑。 “可我不明白,小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脾气又好,还有才,你为什么不愿接受他呢?” 成辛不能确认,lynn说的到底是“才”,还是“财”。依成辛拙见,这两个“cai”,恐怕小白都无缘。 小白工作起来,吊儿郎当的,还时常冷不丁转过身,骚扰一二背后的成辛。一看就是不专心工作的!至于“财”?散财还差不多! “唔……萝卜青菜吧。”成辛委婉笑笑。 小白和zoe彼此交流了一会儿,直到万事通伟哥吼一嗓子集合,才懒懒地从长沙发上起身,将双肩背包随意地往单边肩上一跨,朝大堂门口走去。 成辛原本就没有带太多行李,一直背在身上,没有做托管,因此,闲闲地立在一旁等别人领取行李。 小白明明是目视大堂门口的,人却斜到成辛跟前,忽然转过头,脸上露着笑意,眉毛一挑:“我够听话吧?你再不解禁,我回家都不敢乘坐订好的车了呢。” 成辛惊悚:“难道你不是因为生病才缺席?” 小白嗤笑:“生病?我是钢铁侠!” “你室友说你今晨还发烧来着!” 小白大剌剌捉住成辛的手,往自己额头一贴:“喏!” 成辛挣脱。确实没有发烧。 “快!马上要集合了。快点收回你的让我离你远些的魔咒。求你了,小巫女!” 成辛哭笑不得:“好吧。” 虽然知道小白在故弄玄虚,但她除了顺势答应,也别无他法。毕竟,他是真的缺了半天的旅游。就算是开玩笑,也是真的付了代价的。 第121章 意外受伤 回程的时候,小白死乞白赖,非要跟成辛坐一排。惹得成辛捉急,忍不住小声提点:“你去找zoe呀!” “不!她王者荣耀玩得太烂。”小白回。 成辛无语。原来那俩人在大堂并排坐着,是在玩王者荣耀。 “我想静静。”成辛婉拒。 “正好。我也想静静。”小白白起来,哪里懂‘婉拒’。 坐上大巴,一路晃悠悠,小白倒是安静得很。成辛不觉眼皮沉重起来。 楼宇啊、树啊蹭蹭往后飞,像是催眠特效。 等成辛睁开眼睛的时候,尴尬地发现自己靠在小白肩膀,睡得口水都淌了出来,浸得小白的白色衬衣肩膀某处贴在了皮肤上。长途大巴已经是静止状态,全是空位,连司机位置上,也没有了人。而车窗外,灯火辉煌。 这是,在梦中醒来的节奏吗? 成辛摇摇脑袋。 “你醒了?”小白温存的声音传过来。 “怎,怎么回事?”眼前的景象,好像鬼故事里的场景啊。 “哦。没什么。车到了。大家回家了。我见你睡得正香,没舍得把你叫醒。就让司机等了一会儿。” 成辛一颗心放肚子里。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说话的司机大叔啊。 成辛揉捏着发麻的腿,云里雾里般摸着座位下车。 在车门口,看见了满脸络腮胡的司机大叔。大叔虽然看起来满脸凶相,居然长了一颗柔软的心呢。 成辛甜甜笑着向他一而再表示感谢,半鞠躬的时候,被小白捉住拎直。 络腮胡朗声大笑:“妹子谢我干什么!要谢就谢毛爷爷!” 怎么,在她入睡的过程中,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来过?愣了三五秒,成辛才恍然大悟,咧开嘴怼小白:“你果然是个散财童子!” 早晚要醒,早叫醒三五分钟又怎么样。亏小白想得出,花钱请司机多停留! “多少钱?”成辛拖着哭音,愤恨不平地拿出钱包。小白克她,见了小白,她就破财! “5块。”小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成辛这才心情平顺起来,顺手抽张5元,塞给了小白。小白喜滋滋接下。 身后的司机大叔,嘴角直抽搐。 他的可是45座沃尔沃大巴!以8小时为一日计,日租1500元,还不包括过路费、停车费!8小时外,每小时至少50元,好不好! 成辛带着起床气,快马加鞭往前走。 “最近美团在发券……” 成辛听而不闻:“再见。” 小白还想跟上去,可看见远处那辆若即若离的白色豪车,便只好挥手再见。 直到成辛走得不见了身影,小白才沿马路慢吞吞往车停的位置走。 “你今天没有去鼋头渚,你做得很对。”外形非常酷的年轻大叔坐在司机位置上,头也不回地对小白说道。 小白面无表情,看向窗外。窗外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可这繁华,却没他什么事。 年轻大叔狐疑地通过观后镜多看了小白两眼。 不过,出于男性一贯的谨言慎行,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周日临近傍晚的4号地铁,上车即有座位。 成辛困顿疲乏,忍不住打了个盹儿。明明才闭眼就又睁开,却生生坐过了站。等她折腾回来,终于在东安路地铁站出站时,夕阳已经隐在了城市的天际线内。 成辛路过水果门店,走过十字路口,走到自己所在的小区。因为睡眼迷离,小区看上去也格外不景气。 直行到底,左拐进自己住的楼宇,成辛简直要奋力,才能睁开正负极般相吸的眼睑。 拿钥匙开门,门吱扭开了。成辛满脑子想的是,出去玩真累,一定要尽快洗漱、睡觉! 金线闻声从她的卧室内走出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成辛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把双肩背包脱下,拉开裙子侧边的拉链,拉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对劲。 成辛停止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看见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蓬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另外半张,隐没在上铺的阴影中。两只叠加的枕头,特意垫高了背部,一条薄毯,盖住平放的双腿。 成辛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一拍。 晃个神,成辛忽然就扑在床边:“贝贝!贝贝!你怎么了?” 贝贝眼眶含泪,声音呜咽:“你怎么才回来!” 成辛索索发抖,捧住贝贝的脸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苗贝贝正要开口,忽然视线从成辛脸上转移到成辛的身后,惹得成辛也不由转身向后望。 金线低眉垂眼,无声无息挪了进来。一只手里握着一个马克杯。看不清她的眉眼,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成辛却不由心中掀起愤怒的浪潮:“你干了什么事情?” 金线受惊,忍不住后退两步,抬起的脸庞上,两只漆黑的眼睛,宛若寒星。 “不,辛辛,你误会了!”苗贝贝惊叫着试图拉住成辛,扑了个空,导致她重心不稳,“啊”地叫出声。 怎么,不是两人言语不合打了一架? “急死我了,快说!” 苗贝贝开始讲述。 原来,还真是成辛误会了金线。 苗贝贝周六的时候,与金线一同出门。她去超市采购,金线去发快递。两个人在小区门口分手。 两个小时候后,苗贝贝拎着卷纸、牙膏、洗衣液、可口可乐、椰子汁等返回家。因为贪图促销,她买了过多的液体类商品。一路走回来,几乎累到极限。 越临近家门,越精疲力竭。上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她脚发软、腿发颤,一个不留神,脚下打滑,竟连人带物,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啊!”成辛听到这里,顿时心疼得眼眶溢满泪水。 不敢想象,瘦瘦的苗贝贝从12层台阶的楼梯上滚下去的样子。骨头碰水泥,一定疼得厉害吧。 幸运的是,苗贝贝拎的是卫生纸、袋装或盒装液体,这些柔软的物品在翻滚的过程中给了她适当的保护。 更幸运的是,苗贝贝跌滚下不久,就逢上金线归来。 金线见楼梯上狼藉一片,而苗贝贝躺在其中,一动不动。她赶紧上前扒开破裂横流的洗衣液袋、黏答答的纸巾,扶起苗贝贝。苗贝贝疼得险些昏了过去。 “你伤到哪里了?”听到这儿,成辛心疼地询问苗贝贝。 第122章 曹操到 苗贝贝惨笑一声:“我算反应快的,一察觉不对劲,马上抱头缩身。坏就坏在,我臭美穿了一双高根鞋。一路跌滚,造成脚踝受伤。x光显示骨裂。医生给我打了石膏。” 说话间,苗贝贝掀开薄毯。 成辛顺便看见满腿的皮下瘀血、青紫与肿涨,不觉又红了眼。 她与苗贝贝共居一室两年。在学校的时候也不算亲密,自从俩人结伴来魔都,感情倒越发铁起来。不是亲姐妹,相依为命却使她们胜似亲姐妹。 “瞧,大长腿。”苗贝贝见成辛悬泪欲泣,便开口调侃。 “医生说这石膏要打多久?”成辛知苗贝贝不想看她伤感,便也转了话题。 “4周。还好我只是骨裂。骨折还要住院三天观察呢。骨头断裂戳到皮肤外的,至少要住一周!”苗贝贝边说边唏嘘。骨科的见闻,让她想想就毛骨悚然。倒是胜过金线,金线恐怕已吓傻,全程木讷。 伤筋动骨一百天。苗贝贝先要请4周的假。4周后,看恢复情况,决定是否再休2周。打完石膏,回来的路上,金线已经贴心地将柺杖也买好了。 成辛耳听苗贝贝讲述金线怎样鞍前马后,又是挂号付钱,又是煮汤买饭,不由转身拉住金线的手,感谢不停。 金线的眼睛冒出亮光来,似乎很享受被感激的时刻。 “我唯独担心的是,公司会不会辞退我。”苗贝贝叹息。 “不会的。有劳动法保护着你呢。”成辛宽慰苗贝贝。 为了振奋苗贝贝低沉的情绪,成辛便牺牲一回,讲起团建时小白追求自己的趣事。 金线依靠在小桌旁:“听上去他对你真的很喜欢。你准备接受他吗?” 成辛连忙笑着摆手:“不会啦。我不喜欢没有担当的男生。要是我男朋友挣一块花两块。我会急死的。” 苗贝贝捉狭:“我看你是还惦记着余勒吧。” 金线:“余勒是谁?” 成辛:“不是。你不要听她瞎讲。” 苗贝贝笑而不语。说笑而已,成辛慌成这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金线见苗贝贝无意再接话,而成辛又不打算多说,便适时接道:“我呢,喜欢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要多少有点帅,但又不能太耀眼。要对我很好,把我当做手心的宝。最好鼻梁高挺,眼睛有神,正直正派,诚恳可靠,聪慧机敏。” 成辛听得目露欣喜。没想到金线跟她喜欢的是同一款。 金线凝眉细思。多年前,去衡山看日出时,有个男生在拥挤的人群中忽然目光凌厉地朝她扫过来,那个男生,就给她留下了这样的首印象。 所谓余勒,说的就是他吗?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难道我也说到你的心坎里了?”金线难得一见地露出笑容。 成辛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一旁。金线的描述,可不就是余勒嘛。 唉,可惜是曾经的余勒。 余勒早已不再把她当作手心的宝,电话虽然打得还算勤,可惜无比短小。也不知是真忙,还是懒得多说。 苗贝贝眯起眼睛。说起手心的宝,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 苗贝贝想起的那个人,此刻正跟余勒一起坐在大排档里撸串。 “你来湘州大学培训几天?”余勒问。 “谁知道!十天半个月吧。没准我中间就跑了!”彭小帅一声叹息。毕业一个月,他明显瘦了。 “你这是害病了?”余勒还从来没有见过彭小帅美食当前,无动于衷过。 “相思病。” 余勒一个不提防,一口啤酒喷出半口。 “咳咳。”余勒咳嗽着,伸手摸彭小帅的额头:“你没发烧吧。从来没见你这么诗情画意过。” “真的!我想去上海!” “你爹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学校,他同意你这么拍屁股走人?” “不同意。要不然我早跑了。他说,我要是敢不告而辞,他就打断我的腿!” 余勒拍拍彭小帅的肩膀。 在学校时没觉得,出了校门,再见彭小帅,怎么看怎么亲! 曾经情绪低沉时,余勒感怀自己没有圈子,其实是太妄自菲薄。瞧,彭小帅可不就是他的圈子嘛。 彭小帅人还没到湘州培训,电话已经先到。预约吃饭、喝酒、聊贝贝。 “今晚住学校招待所,还是住我家?” “废话!当然是住你家。你行啊,一毕业就有房有车。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土豪!” “得了。”余勒打哈哈。据他所知,要说隐形土豪,他寝室里还真有,但绝不是他。 结完账,余勒开着他的宝蓝福克斯往家的方向奔驰。进楼宇。彭小帅左右打量:“行啊,余勒。内环地段,三重安防,这算高级公寓了。你爸妈对你可真好。” 余勒闪过父母的笑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得好像你爸妈亏待你一样。” “还真被你说着了。他们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你能想象吗?我今年25岁了,我tm连家里多少钱都不知道。 有一天,我妈拉我去逛街。走到步行街的一家店前,我妈非拉我进去买衣服。我一看,嚯,高级男士服装定制! 我死活不肯进。进去了,买不起,徒遭白眼,伤自尊呀。 我跟我妈在店门口正拉扯呢,店门开了,里面的店长笑容可掬地望着我妈,喊了一句,房东您来啦!差点没炸晕我! 那可是步行街!是我们那儿最繁华的商业中心!60平一间可以收一万二房租! 余勒,你别笑。我心酸得很。 自从高中被他们狠心赶进学校宿舍,我一个月才回一趟家,每回回家就看见餐桌上可怜巴巴放着昨天的剩饭剩菜,我爸我妈苦哈哈地舍不得吃,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我心酸得不行,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让他们过上大胆吃新饭新菜的好日子。 可我没想到啊,他们居然在亲儿子面前演戏!而且一演演十年! 从步行街回来,我快疯了。 我妈兜不住,才向我坦白。 他们怕我知道家里有钱,所以才缩衣节食。又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才把我弄进学校宿舍。掐指一算我要回家了,赶紧头天准备好粗茶淡饭! 吃惯精细美食的他们,吃不下,就装作心疼我的样子,拼命往我碗里塞! 余勒,我心里苦啊。我怎么遇上这么一对活宝爸妈!” 余勒早已笑得肚子疼。 第123章 落魄老太也曾壕过 电梯到了,打开房门。 彭小帅参观余勒的房间,最大的感慨是:“你客房的床看上去比主卧的床还要好!” “……”余勒莞尔。 “你这神情看上去别有故事。”真是士别三日当另眼相看。 “好吧。一个人在我这里睡了一晚,然后送我一张床。”余勒据实扼要道。 “当我没听见。” 彭小帅还以为余勒在胡言乱语回避正面回答。他今天晚上也要睡这里,可并没有打算回馈礼物,更别说是昂贵的礼物了。 “余勒,要是我去上海,贝贝她见到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想听真话?” “废话。”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吧。这不是我说的,这是苗贝贝的室友,辛辛说的。” “……”彭小帅一脸狐疑地沉默着。 余勒从生活用品备用箱里找出牙刷、牙膏、毛巾等物品。说来奇怪,他之前并不曾储备这些物品。自从丁成天住过一晚后,他便一本正经备上了。 彭小帅接过余勒递过来的洗漱用品,忽然脑袋一拍,想出一个好主意:“成辛跟贝贝是室友,你给成辛打个电话呗,视频电话。” 余勒还真是从来没有跟成辛打过视频电话。兴许视频这方式,不利于掩藏。 接连三天忙到12点的余勒,今晚好不容易早休一回,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正是打电话的好时间。 余勒很心动,谨慎起见,他决定先打一个电话,询问成辛是否方便视频。 电话很快被接通。余勒三言两语说明目的,特别强调是因为“彭小帅被苗贝贝拉黑,想趁机看看苗贝贝”。 成辛扭头回望躺在下铺的苗被,悄声问苗贝贝愿意吗?听见那头是彭小帅,苗贝贝异常坚决地摇头。 不想让仍卧病在床的苗贝贝不开心,成辛只好婉拒。余勒也只能对身旁一脸期待的彭小帅摇摇头。 彭小帅二话不说,一把抢过电话。 “成辛,她是不肯视频通话,还是不肯跟我讲电话?” “不好意思。两者皆有。” “难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对不起,我也只是转述。” “……” 这下彭小帅彻底失魂落魄了。余勒接过电话,这种情况下,也不便跟成辛多聊,只好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她一定是恋爱了。”彭小帅呆呆怔怔,“她长得那么漂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余勒静坐一旁,用陪伴做宽解。 “余勒,你说,苗贝贝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对她好吧?现在打女人的男人应该没有了吧?” 余勒不忍再听下去,哄着彭小帅早点去睡。 送彭小帅入客房,余勒溜回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偷偷给成辛打电话。 “苗贝贝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余勒非常挂念这个问题! 听说魔都生活节奏非常快,凡事都讲究效率。是不是魔都的恋爱,也那么高效?假如答案是肯定的,他岂不是还没有摸到林市的卷宗,成辛就已经名花有主? “差不多吧。”成辛脑海中闪过苗贝贝讲述拆二代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余勒吃惊不小:“这,这么快?那,那你,你——” 心太乱,余勒说不下去。 成辛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慌忙解释:“我就没她运气好。她是总监助理的助理,工作比较清闲。我呢,独自挑起一个部门,担子重得只差没加班了。” 余勒一颗怦怦乱跳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嘿嘿,你楼上老太的故事又更新了吗?” 见余勒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成辛直后悔,不该那么快就撇清。好歹应该趁机摸摸余勒的态度嘛! 可惜,机一旦失,时不再来。 楼上老太的故事,最近更新不少。可惜余勒忙着跟着师傅调查乞丐遇害案,没有时间听。今日正好,一起补上。 话说老太发觉自己深深爱上司机哥哥,便打定主意私自留在上海,不再返美。司机哥哥听闻后,坚决反对。 那时候,大陆与台湾不互通。私自留在大陆没问题,问题是,可能由此再也返回不了台湾。 为了看不到希望的爱情而舍弃家庭,这是司机哥哥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奈何老太任性惯了。她相信,她多少读了十年书;耳濡目染,也接触不少经商之道,在远东第一繁华的大上海,养活自己必然不是问题。 那一年,是1959年。 老太9月底抵达上海,决定留下后,怕司机哥哥赶自己走,就偷偷在饭店躲了十天。 1959年10月1日那天,上海举行国庆大游行。十多万民众涌入人民广场大道,盛况空前。老太混在人群中,年轻的脸上,全是兴奋。 60年代,在上海,有10块钱就可以做土豪,老太足足换了1000块人民币,壕到天上去了。生活得无忧无虑的老太,看什么都是新奇。 时间很快流转。老太用糖衣炮弹,收买了司机哥哥的妈妈。生于民国时期的司机哥哥的妈妈,还是很能接受“姨太太”这回事的。 虽然新中国成立后,确定了一夫一妻制。司机哥哥的妈妈,还是将老太大大方方接到家里住。她的正经儿媳妇,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正好成全了老太的私心。 司机哥哥,在长达半年的独守空房后,也不出意外地沦陷了。 老太的肚子,也随即大了起来。 司机哥哥的妈妈做主,司机哥哥与原配离婚,与老太做成了事实婚姻。十个月后,她诞生了一名男婴。合家大悦! 好景不长,老太将学费、生活费化来的嫁妆很快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消耗光。对老太一家来说,更不幸的是,1966年到了。 余勒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到了10点半,不敢跟成辛再聊下去,生怕影响她第二天上班,及时收住话题。 成辛一直躲在阳台上聊电话,被夏日的蚊子咬得七荤八素,听余勒说要早点睡,也怕影响余勒第二天上班,就听话地结束了电话。 意犹未尽。 成辛脸上挂着笑容开阳台门,进卧室。迎面撞上苗贝贝幽深的双眸。 “他现在怎么样?”苗贝贝幽幽开口。 “挺好。总感觉他挺忙的,可又不愿意跟我细说案子,总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苗贝贝:“我,是问他。” 成辛:“你是问彭小帅啊。哎呀,我没问,他也没提。” 第124章 被深爱 见苗贝贝不再说话,成辛试探道:“下回我问问?” “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苗贝贝转眼又不屑起来,“我连脑子都不需要过,用大拇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肯定是窝窝囊囊,逆来顺受。看见他傻笑我就心生厌烦!不要去问!问了也不要跟我说!” 成辛也摸不准她这忽然来的脾气是为出哪门子的气。 不过,病人理当受宠。 成辛不去争辩,唯唯诺诺地顺毛撸了一阵,双双睡去。 一墙之隔,金线却难以入眠。 忍了又忍,她还是从抽屉里隐秘的盒子里拿出一张一次性电话卡,打电话给默记在心中的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久到金线没有信心的时候,被接起。 “你干吗呢?”金线脱口而出地责怪道。 “我受伤了。”那头的男声,带着疼痛的抽吸声。 “怎么回事?” “我从3楼上跳下来,扭到了脚脖子。” “你疯了!3楼能往下跳吗?” “没办法!他们咬得近,我不能走楼梯。只能顺着水管往下爬。下雨了,爬到3楼手滑,滚了下去。幸亏有遮雨棚缓冲,底楼人家又架了钢丝网防高空坠物。我没受大伤,算是命大。” “你现在安全吗?”金线心疼。 电话那头稍稍迟疑,许是不自信,但终究不舍得金线太担心:“你放心,我一定会脱身的!” “我在地方论坛上,看到有消息说,他们找到那具女尸了!”金线的声音,透着焦急。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陡然严厉起来:“都跟你说了!不要去打探!网上也会留痕迹的!你要假装过去的你就是现在的你!你的生活很简单,很单纯,你就是金线!” 金线哭丧着脸:“人家就是担心嘛。” 电话那头的声音重新柔和下来:“乖,别担心。有我呢。我做得很认真,他们查不到疑点,只会乖乖顺着我留下的线索,推导出程鑫已死的结论。你放心,我会洗白你的。” 金线呜呜咽咽:“我们会不会遭报应?” 电话那头宠溺道:“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鑫儿!我们要是怕报应,早就吓死几百回了。鑫儿,是不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脆弱起来?” “不,不……”金线抹抹眼泪。她不想说太多,让身陷囫囵的他徒增心理压力。 她做了手脚,伤了苗贝贝。 那天,她与苗贝贝一起出小区门,假装去寄快递。其实,她在拐角等了一刻钟,就返回了家。她在302门口的最后一层台阶上,涂抹了一种超级润滑的蜡。就算有所提防,脚踩上去也难以立稳。 为了增加胜算,她涂了几乎一瓶。 涂完之后,她又溜了出去,守在苗贝贝回家的必经之路,准备做出晚于贝贝回家的假象,好避免嫌疑。 苗贝贝从楼梯上摔下来,她一点不意外。只意外伤得并不重。 随后,她借口清理袋子破裂撒出的洗衣液,将蜡不留痕迹地擦拭干净。 出于补偿心理,她照顾苗贝贝住院,帮她买拐煮汤。做完这些,她再面对苗贝贝,坦然得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谁让咪贝贝说要搬家并带走成辛! 可是,今晚意外从电话里听说他也伤了脚踝,她突然就感觉不好了。 这是报应吗? 她伤了别人,她爱的人就受了伤!还伤在相同的部位!这是上天在警告她吗? 打电话之前,她只有“女尸被发现”一重惶恐。 打电话之后,她多了一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的新的不安。 “鑫儿,我本来不打算跟你说,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告诉你吧。我为了让他们忙得无暇深顾,特意制造了别的乱子。” “什么乱子?” “我捅死了一个流浪汉。是偶然起意。那里黑漆漆,没有监控。那流浪汉本身也病得不清,我也算做了一半好事,免他再受罪了。” “……”金线心潮起伏,脑补着当时的画面。 “会不会留下证据?” “不会!我套了特大号垃圾袋,还戴了帽子、手套。最重要的是,那流浪汉病了,昏迷不醒,连挣扎都没有。跟死猪一样。” “刚哥!你对我真好!”金线彻底感动了。 结束与刚哥的通话后,深感自己被深爱的金线,淡定许多。 目前来说,一切都在朝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她隐秘地去除了房子因遗产争夺而被法院封存的潜在隐患,让房东的大伯伯彻底安生;她做手脚让苗贝贝老实地打消搬家的无稽计划,并额外赚取了苗贝贝与成辛的好感与信任。 她想要的终极结果,应该也会顺利实现吧。 她会稳住这边的一切,只需等待刚哥会师,就行动! -- 在辛苦三天之后,张滨大手一挥,全员回家补觉。 这就是余勒得以会彭小帅的背景。 第二天,余勒叫醒彭小帅。 彭小帅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目,含混不清:“不用起这么早,培训9点才开始。” 余勒笑答:“不是怕你迟到,是怕我自己迟到。” 彭小帅一头又倒在床上:“你这床真好,我倾家荡产也要买一张。昨晚撸完之后睡得史无前例地好!” 余勒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垃圾桶。哭笑不得。 “估计不是因为床,而是因为死心。” 彭小帅腾得从床上坐起来:“真能死心?早死早超生!我愿意!” 余勒笑着摇摇头:“快出来吃早餐。吃完我送你去培训。” 彭小帅晨起冲了个澡,毫不客气地换上余勒的干爽衣服,踢跶着拖鞋去餐厅吃余勒备下的营养早餐。 “啧。成辛真没眼光,丢了你这只潜力股。” 餐桌上,主食、蛋、奶、蔬、果,红(小番茄)绿(黄瓜切片)黄(露出可爱蛋黄的煎蛋)白(牛奶)黑(粗粮面包),一应俱全。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一直恋得稳稳当当的,怎么她妈一来就分手?那会儿不肯说,怕我多嘴多舌讲给贝贝听吧?这都毕业了,贝贝都把我拉黑了,成辛也去了遥远的上海,总可以跟我说了吧?” 余勒将烤面包机里刚弹出的粗粮面包取出,放进餐盘,推给彭小帅:“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吃吧。最近接二连三出事儿,我还着急上班呢。” 第125章 走访摸排 “你诋毁我什么都行,就2个不行!一个是长短,一个是智商。因为,前者是我硬碰硬的长处,后者是我的内伤!余勒,打人不打脸,你太伤我心了!” 彭小帅将两片面包夹起煎蛋,一边往嘴里投掷小番茄,一边投诉。 余勒目光微垂,神情有那么一丝凝滞,像是回忆往事。不过,很快就平顺起来。 “我恐怕真的会让你伤心,我跟辛辛,最终还是会走到一起去的。我只是,现在不方便跟她在一起而已。”余勒显然是针对彭小帅的被拉黑而言。 “理由?” “一言难尽。有我的原因,也有辛辛的原因。” “又来了!要这么神神叨叨吗?” 余勒霍然笑出声:“你说得对。不需要。只是,真的没有时间了呀。你看,都七点了,我最好八点就到单位。” 彭小帅两眼放光,桌子一拍:“你说的!晚上我还住你家,听你讲过去的故事。晚上你不能再拿‘没时间’当借口了吧?” 余勒笑着摇头,摇着头笑。 朋友的基石是分享吧。 如果明明彭小帅想知道,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对彭小帅来说,就是不拿他当朋友吧?既然自己也时常感到孤单,想要朋友,又有什么不能适当拿出来说一说呢? 余勒最终将摇头变做点头:“行。晚上。” 吃好早餐,余勒将彭小帅送往熟悉的湘州大学。彭小帅临下车,忽然来一句:“讲真,你把客房床的链接发一个给我。” 余勒哑然失笑。看一眼时间已经7点40,不置可否地调转车头开走了。 这几天师傅张滨心情很低气压。 整个科室都阴云密布。 湘州拥有240万常驻人口,城镇人口160万,属于中小型居住城市。民生淳朴,安居乐业。犯罪率在城市排名榜上位列100名开外。刑事犯罪更低。这几天,却像招了邪。 接连发现两起死亡案件。 刑侦一队负责侦破其中垃圾场里发现的无头女尸案。他们二队,负责南城郊区破烂垃圾房里被乱刀捅死的流浪人员遇害案。 加上别的未破获的案件,刑侦队一下子人员吃紧。 而师傅张滨,却不想丢下他在追踪的肖刚。 余勒不解之下,张滨告诉他,在他经手的未破获案件中,曾有一起1岁男童被拐、撕票案,其犯罪嫌疑人,经已抓获的犯罪组织老大的口供,初步认定,正是肖刚! 张滨说,他不能忘记男童的母亲。那母亲醒来一次,昏倒一次。早已哭不出声,却止不住悲恸。发不出声的颤抖的嘴巴,涣散绝望的眼神,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模样,让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是在他的地盘发生的性质恶劣的行凶案。他若无能,对不起穿在身上的衣服! 局长亲自督导,要求尽快破获接连发现的两起死亡案件,以安抚民心,稳定社会。 张滨带队,仔仔细细将二队负责的流浪汉遇的案发现场勘察了个遍。 凶手显然具有反侦查能力。现场处理得滴水不漏。仅只找到一把普通的寻常可见的一两元就能买一把的水果刀,没有指纹。 看上去毫无章法戳了二十几刀,法医更倾向凶手先一刀戳中心脏毙命,余下更像是混淆视听的补刀。 天公不作美。夏日说来就来的雷阵雨,将所有可能的证据洗刷得一干二净。 是深夜运垃圾的保洁,冒雨工作,发现了血流成河的第一现场。 偏偏附近因为未被开发,比较荒凉,主干道以外的路径上,都没有安装摄像头。 张滨嘱白薇带人排查附近商家自己装的摄像头。大伙儿盯着屏幕查了三天,天天轮班干通宵,塞选出几个神色可疑的面孔,却在后续的问询中又一一免去嫌疑。 那个神秘的行凶人,像是从天而降,行凶后,又蒸发离去。 百般无奈。局长签发悬赏通缉令。倒是接到不少民众举报的线索,可是,余勒他们不厌其烦一一验证,却都是不相关的。 张滨带队,重新扩大摸排走访的范围。 有一次,在距离流浪人员遇害地一公里开外的居民住房进行走访摸排,敲一户人家的门,敲了许久,没有人应答。 对门的门打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露出面孔:“那家空关三年了……没人!不租!他们不差钱儿,等着拆迁呢。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下雨那天?咋了?打雷还没打雷啊?陌生人?到处都是年轻的陌生人啊,送快递的,送盒饭的,送报纸的,送牛奶的……牛奶你们喝不喝啊?我精神可好了,就是耳朵听不见!” 告别了热情的老太,余勒他们一无所获地离开了。 那家不差钱、空关的人家,底楼院子里防高空抛物的钢丝网凹下一片。上面的垃圾也随之朝下凹处汇集。 偏僻郊区多住着挣扎度日、辛苦生活的底层工作者。上班的时段,这里静悄悄。 唯有一两只鸟,贪恋小院里自生自灭的无花果灌木丛,时常钻过粗大的网眼去偷嘴。 多方排查无果,大家垂头丧气在会议室里开会。 “不要乱了阵脚!我们可以将流浪人员遇害案当作偶然独发的事件,也可以把它想成犯罪分子转移视线的手法!如果是前者,没有必要自乱阵脚;如果是后者,自乱阵脚,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越是艰难困顿的时候,越要沉住气。黎明前的黑暗,终究会过去!我始终相信,人间正道,邪不压正!” 师傅张滨铿锵有力。 明明平时是最暴躁的一个,偏偏破案时,他耐心最久。 余勒对师傅的景仰,不知不觉,又添一层。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薇嘟囔了一句,说深夜推着夜宵车归家路上被撞的可怜人,因为家里支付不起高昂的重症监护的费用,放弃了治疗。 一条努力生活的鲜活生命,就这样无声消散了。 余勒脑海闪过精致包间里,阿辉胡子拉碴的脸,郁闷烦躁的申请,他苦恼自己麻烦缠身,却毫无为伤者惋惜的觉悟。 “嘭!” 余勒不觉握紧拳头,砸在桌上。 第126章 她是谁? 成辛讲402老太的故事,挂一漏十。 而老太本人,对那段过往也不以为意,讲得很随性,想到什么说什么。成辛这位90后,听60年代的魔都过往,就像听天书。 老太的版本是这样的。 1961年,她养了一个儿子。合家大悦。也合家大愁。 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二年,大人们都饿得面黄肌瘦,她仗着钱款丰厚,在地下黑市买补给。 儿子出生后,生活更加困顿。 放眼整个上海市区,各种店铺都空荡荡。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何况她也存款消耗殆尽。人们走在街上,只要看到有人排队,通常连问都不问在卖什么,连路都不走,直接去排。排到后,卖什么买什么,连是否需要也顾不上。 有一次,老太就这样排队买了一个铝饭盒。 当时,物品就奇缺到这种份上。 老太说,她家有条床单,破了就补,不知不觉,补了9层! 很多人家养不起孩子,把孩子送进孤儿院。孤儿院养不起,就把孩子送到外省的广大农村里去。 老太抱着她的宝贝儿子,泣不成声,生怕婆婆发威。 还好,司机哥哥很有担当,表示饿死自己,也不能饿死他的老娘、老婆和儿子。 日子清苦、艰难,但还不至于活不下去。 又熬过一年,物品渐渐多了出来。饥饿终于不再是最大的威胁。但是那时候,孕期与哺乳期严重的营养不良,已经使老太身上落下健康隐患。 不过,她并无怨言。 无忧的大小姐生活,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当下,她有甜蜜的爱情,有甜腻的小可爱,老太自感很满足。 尤其是,她在能干婆婆的运作下,补全了身份,有了户口,还补办了一张结婚证。并且,在街道的里弄生产组,上起了班,开始挣钞票补贴家用。 1964年,人生第一次上班的老太,实习工资为17块8毛4分。一年后,成为熟练工,一个月可以领35块钱。 转眼到了1966年的春夏之际。 风向到底怎么变的,一直沉迷于小家庭的老太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丈夫和婆婆上班的工厂里来了一群人,自称革命造fan派,文明和气的样子,谆谆教诲他们,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主动交上去。 接着,夏天到了。 一群读中学的半大孩子来了,他们可没那么文雅,而是自己动手,把家里从里到外翻个底朝天,拿走了他们认为值钱的东西。老太紧紧抱着她的5岁儿子,她的肚子里,还有个已经胎动的老二。 很快,到了秋天。 街道里一位尖嘴小姑娘,领来一群半大孩子,据说是专程从北京过来了。他们熟练得很,也残忍得很。掀床,割棕榈床垫,撬地板……等他们走的时候,老太家,真的破破烂烂、家徒四壁。 这还不算完。 当初,因为老太的婆婆得瑟,到处夸口他儿子本领大,从台湾逃了回来;他儿子魅力大,惹得台湾大小姐不惜追到上海…… 现在好了,有说不清的海外关系,还有奸细的嫌疑,成了他们摘不掉的黑帽子。 有人要动怀孕的老太,老太的婆婆以死相逼,别人就扭走了老太的婆婆,让她去当众交代。如此当众批斗了几次,脸皮薄的婆婆,吊死在批她批得最凶的人家的门口树上。 老太的丈夫,眼睛赤红,要为老娘报仇。那人嫌晦气,叫来半车的人,把老太的丈夫打了。老太的丈夫被打得厉害,又没钱治病,不几天,郁郁而终。 悲恸之下,老太腹中的第二个孩子,胎死腹中。 短短几日,家破人亡。令人唏嘘。 许是太惨了,激起了别人恻隐心。此后,不管外面刮什么风,再也没有落到她们孤儿寡母身上。 老太在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成辛无法确认,这般平静的语气,是心灰意冷后的疲倦,还是心平气和接纳后的宁静。 成辛问老太,是否心中怨恨? 老太露出吃惊的神情:“你怎么有此想法?公平与否,并不针对你一个人。你享受时代给予的好,承受时代给予的坏。天经地义。 再说了。你现在享受的自由平等,你认为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不是一场大革命,只怕还男尊女卑着,高贵卑贱等级分明着。 年轻人。要思考。凡事皆有利弊,不要一边倒。” 成辛喏喏受教,暗自为老太的心胸与见识赞叹不已。 时光之轮,很快转到70年代末。老太的儿子,遗传了她丈夫的帅气与她的清秀,长得极为清俊。在她的教诲下,待她极亲。 到了1982年,21岁的儿子带回一位姑娘。 讲到这里,老太神色为之一变。此前,在成辛听来困苦难熬的时光里,老太都是脸上浮着盈盈笑意。讲到儿子带回了一位姑娘,老太却神色隐隐涌动起来,悲伤、难过、愤恨、哀叹,复杂的情绪久久翻滚在巩膜已浑浊的眼里。 甚至,强烈的不平,使她口中言语凝滞,故事也讲不下去了。 成辛不由深为好奇,一位什么样的姑娘,竟然惹得老太如此介怀? 成辛与老太辞别,拎着垃圾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依稀听到老太在阳台叹息。那重重的一声“唉”,让成辛闻之怅然。 成辛在门口,也因此微微愣神。 发怔间,余光似乎被惊动。 成辛不由抬头,定睛看着过道餐厅与厨房的夹角,想确认摄像头是真的在转动,还是她的错觉。 她踮着脚,盯着摄像头,看得十分认真、仔细。不过,淡茶色罩子内深色的摄像头纹丝不动。 也许,是错觉吧。 成辛轻轻掩上了402的房门。 摄像头藏身在茶色罩内,如果有神通之眼,能透过光缆,追踪信号,那么,一定能在信号的另一端,看到一个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电子屏幕。 电子屏幕上,成辛踮着脚,张着瞳孔漆黑的眼睛,定睛望过来,似乎能透过屏幕,直抵人心。她看得那么认真,连睫毛都没眨,电子屏幕这边的人,似乎被她的眼睛震慑,竟一动也没有动。 “她是谁?” 屏幕这边的人,心中冒出一个疑问。 第127章 困境之匙 “她是谁?” 屏幕这边的人,心中冒出一个疑问。 待屏幕上的姑娘掩门离去,他才放松下来。 真是许久许久,不曾体会这种紧绷感。 他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直拨一个号码。 胖大婶身胖体宽的乐呵嗓门传过来:“呦,少东家!你找我有事?” “402出现的年轻姑娘是谁?” “啊哈哈哈,一直觉得你冷面,没想到也幽默得厉害。还能是谁,除了老太,就是我啊。” 所谓的少东家,“啪”一声扣电话在桌面,结束了与胖大婶的通话。 “她会是谁呢?” 他开始思考。 -- 成辛下楼。 苗贝贝正在和排骨汤。 金线的愿望实现了。大家不再外食,开始在家里煲汤、煮饭。 金线自告奋勇,要烧菜。 舒畅外婆留下的锅碗瓢盆俱全,只要没有心理障碍,随便用。而心理障碍这东西,只有苗贝贝一人有,可惜,她目前没有话语权。 成辛进房间的时候,金线正将饭菜端上桌。 藕片、山药、胡萝卜小炒;排骨冬瓜汤。虽然菜的数量不多,但分量多,而且,质量好。 成辛洗手后就坐上餐桌:“好幸福啊,谢谢金线宝宝。” 金线扑哧笑出声。 自从苗贝贝摔伤,对她倚重多了。加上两人白天都在家,朝夕相处,自然也比以往交集深广。金线话虽然依旧不多,笑容却多了。 毕竟被接纳,能使人放松。 成辛每一天下班回到家,都能感受到苗贝贝与金线之间的内在联系又添了几分。有时候,看她俩默契互动,她反而像个后来者。 金线麻利地盛碗汤,碗底垫块折了两折的餐垫,放一把合金勺子在碗里,轻手轻脚去了苗贝贝的卧室,给苗贝贝送汤去了。 成辛嘎吱嘎吱嚼着脆藕片,看着眼底的和睦景象,内心安定,神情满足。白天上班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也来闪回凑热闹。 的确,那种快意,与当下相似。 自团建后,小白似乎低沉不少。 成辛视而不见,以免内疚心软。 上班第二日,成辛又鼓起勇气敲行政人事总监的办公室门,弱弱申请配位平面设计。依旧是良好的态度,满口的应承;依旧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友善请出。 成辛自然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小白在内部通讯系统里询问她,接二连三找总监所为何事?苦闷的成辛便据实说给小白听。 小白发来一个贱笑的表情。 “傻瓜!这很简单!我有一招,包你如愿!” “快讲。”成辛被小白的大包大揽打动。 “就是现在饿得讲不动。你想尽快听到?跟我一起吃饭。我保证不用等到饭吃完,我就竭尽所能、和盘托出。” “……”成辛有种跳坑的感觉。 “我绝不骗你。要是出的招没用,吃的饭我吐出来!” “没钱!” “我请!” 12点一到,小白开路,成辛断后。明明只是去吃饭,成辛硬是觉得像做贼。等两人终于在兰州拉面馆坐定,成辛开口:“快说。” “牛肉刀削、牛肉拉面各一碗。牛肉浇头来两份。牛杂汤一碗。” 成辛沉面:“让你快说什么招儿!” 小白期期艾艾:“我怕我说了,你听完就跑了。除非你保证,一定陪我吃完饭。” 成辛有种浓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 悔不该病急乱投医啊。 成辛懊悔得直摇头。 小白却以为那是无言的承诺。 于是,不再拖沓,开口:“行政人事总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力是有,油也油得很。你指望他体恤你,基本痴心妄想。何况你根本不是他职能部门的。 你去找他,事后无凭无证,等于没找。 既然你不找、你不急,他更不急。所以平面设计才会一拖再拖。 发现症结所在了吗?留下你找过他的证据,这件事就解决了。” 成辛在小白的剖析引导下,第一次发现,原来找总监要人之难题,核心点在留证据!新鲜! 可成辛不满:“难道我带着手机过去,跟他说,不好意思,拍照留念?我更不能暗中录音,不上台面!” 小白哭笑不得:“你脑洞倒大。我想说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写邮件,@你的老大梁总。留下证据,转移压力。他有压力就有做事的动力。” 成辛大张嘴巴:是啊,她入职伊始,it给过她一个公司内部邮箱账号的。只是她作为掌上移动一族,习惯了即时通讯,些些觉得邮箱老土了…… 小白:“其实呢,部门间推诿,在企业里司空见惯。所以,企业里,内部邮箱反而很吃香。可以留凭证嘛。别的新员工入职,都有老大指点工作的。你比较特殊,属于新部门的开山鼻祖……不怕,以后我罩着你!” 成辛刚升起的感激,还没有成形,就被小白最后一句话破功。 成辛两手撑桌面,起身。 还没离开桌子一步,就被小白抓住手腕:“你说过要陪我吃完饭的!”小白一腔哀怨。 “我去拿辣椒瓶。”成辛抽手,抽不脱。 “当真?” “真。” 小白这才松手。 成辛从隔壁桌上拿过来一瓶辣椒,隔着桌子凑向小白:“抓人手脖子是毛病,得改!下不为例!” 成辛咬着唇,盯着小白,大有不答应就盯到底的架势。 还以为小白要狡辩,没想到他眉眼一垂,极为温顺,开口回答:“好。我记住了。” 成辛真想夸一句:“真乖。”不过,她想,要是小白误以为是撩拨,岂不是引火上身。 恰逢此时,面、浇头及汤被端上桌。 两个人各自认领自己的那份,无声开吃。 顺滑、微咸、有韧性的拉面嚼在口中,佐以碾碎爆炒的小朝天椒辣酱,一口还没有吞下,就忍不住吃下一口。 满足感在微微出汗中升华,从头到脚,都觉得舒泰。 配上辣椒的面,成辛怎么都吃不够。 “吃太辣不健康。”小白规劝。 “我知道。”成辛微笑。是的,知道,可不想改。 吃过午饭,成辛轻松愉快地打开邮箱,三两分钟就转移了压力。 不过几分钟,就见行政人事总监的办公室门被打开,总监急步走了出来。成辛心中惴惴不安,总怀疑他要奔过来质问她。 然而总监只是站在行政人事工作组旁。 第128章 我要命何用 成辛偷偷观察。 总监手指zoe:“问一下,哪个所里的平面设计师,愿意调岗到总部?” 然后,又转向lynn:“lynn,不要光顾着谈恋爱,工作也要抓紧。平面设计师赶紧招起来!企业文化部经理都招两个月了,还没有招到!符合要求的经理难招,平面设计师总不难吧!周五我要面试,你至少提供5人备选!” 总监说完,出了办公室。 lynn估摸着总监已走远,才嘟囔着抱怨道:“文化部经理我前前后后选了七八位了,不是嫌能力不够,就是嫌薪水要得高,怎么是我不努力了! 再说了,你当建筑设计公司的平面设计师好招啊。设计出身的老总,不要太挑哦。又要名校,又要毕业于一线城市,你看看我们公司,哪个平面设计不是同济、交大毕业的?简直比建筑设计师还难招好不好!” zoe同情地拍拍lynn的胳膊,赶紧打电话去了。 原来,这就是转移压力啊。 隔了一排工位的成辛竖耳倾听,暗中总结经验。 成功转移压力的那个下午,是成辛上班以来最爽的一个下午。 连带对小白,也柔软下来。 小白得寸进尺:“顺路捎你去地铁站?” “又来了!” 告别习惯美团、滴滴车的小白,成辛欢快回家,听新奇故事,美滋滋吃现成的晚餐。 “真的好幸福啊。”她由衷感慨。“尤其是明天发工资!” 不知不觉,已经上班月余。 时光,也从7月,转到8月上旬。 “你可以挑选送父母的礼物了。”金线接道。 “还真是!”成辛乐呵呵。 吃过晚饭,成辛守着电脑,在某宝上逛得不亦乐乎。是买衣服?买保健品?还是买新奇玩具,比如脚踩钢琴? “叮咚、叮咚。” 门铃急切地响了起来。说来奇怪,她们明明有门铃,快递小哥却敲门居多。以至于,成辛都不记得她们有门铃这件事。 直到金线被惊动,从里屋出来,成辛才悟到,原来是她们的门铃在响,应该去开门。 门开了,披头散发的舒畅扑了进来。 “呀……”成辛惊得结巴起来。 “快关门。”舒畅边说边转身关上门。关上不算,还反锁上。 “谁呀?”里屋的苗贝贝忍不住,好奇地高声喊道。 还没等成辛顾上回答,门外就响起轰轰烈烈的叫门声。不出意料,跟舒畅纠葛成这份上的,唯有她老公了。 果然,唐华少的声音传过来:“阿畅,开门,你听我解释!你是你想得那样!” “呜呜呜,开房记录我都查到了!孤男寡女,房间里呆了3个小时,你好意思跟我说你们在聊天,手都没碰?” 成辛与金线目光对视,都有些瞠目。 考虑到老公房人口稠、隔音差,成辛劝道:“畅畅,要不要让他进来说?” “你敢!一个在老婆怀孕期间偷腥的男人,还算男人吗?”呵斥完成辛,又面朝门,“离婚!明天就离!非离不可!” 扑通,门外一声响。 听得成辛忍不住哆嗦。像是跪下了。 接着,保险门震动起来。听上去力道挺大。 “他……这是朝门上磕头?”金线琢磨一二后,不确定地询问道。 一直气焰很足的舒畅顿时有些发慌。愣了三秒,拿胳膊肘碰碰成辛。意思是确认一下,门外突然不说话,却接连咚咚响,是怎么回事? 成辛指指卧室,示意舒畅到卧室里呆着。 见舒畅关上了苗贝贝所在的卧室门,成辛才朗声对门外:“我开门喽。” 门打开的刹那,金线却扯了一把成辛,使成辛避开了正门口。因为事发突然,成辛受惊不小,下意识就看向了施力方金线。金线牙关紧咬,怒目圆睁,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根拖把。 意识到金线是怕自己受门外的暴力冲击,才好心拉她一把,成辛便按下吃惊,没有流露丝毫责怪的意思。 再看门外迟迟没有进来的唐华少,成辛倒是真的震惊了。 唐华少跪在门口,额头鲜血淋漓,顺着鼻尖一滴一滴往下滴,看上去触目惊心。成辛吓得手脚发软,身子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畅畅,畅畅……”她慌乱的声音里含着哭意。 太虐了,人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血水横流的脑袋,晕血体质的成辛承受无能。身旁的金线大概吓傻了,目光呆直,竟然从唐华少的红色脑袋上移不开目光了。 一直贴在门口听动静的舒畅,察觉门外不对劲,赶紧开了卧室门。 室外并无唐华少,也没有她意念中的唐华少挟持成辛要挟自己的场面,而成辛,脸色苍白,欲哭无泪,扶着桌子站都站不直,又是什么鬼? 舒畅三步并作两步,跨过过道餐厅,来到门口。只一眼,就忍不住“啊”地叫出声。 “你不要命啦!”舒畅哭着便蹲跪在唐华少面前。 “阿畅不要我,我要命干什么!”唐华少语气消沉,失魂落魄般呢喃。 “快打120啊!”舒畅泪水模糊了视线,扭转头哭求金线。成辛的样子,看上去自顾不暇。可是,金线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目光呆滞,像是已经灵魂出窍。 舒畅可悲地发现,原来身为孕妇、理当最脆弱的她,却是最坚强的一个。 她顾不上哭,顾不上置气,费力地想拉起丈夫,见他失了意识般地不配合,心既慌乱又后悔:“我信你!我信你!你可不能有三长两短啊!孩子还没有见过爸爸呢!” 一直魔怔般的唐华少,忽然眼睛里泛出光彩:“阿畅,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是!是!”舒畅揩一把泪水,现在不是闹小女人情绪的时候,现在人命关天啊,“快起来,我们去医院!” 唐华少听话地起了身,反而扶住舒畅:“妈咪,下楼要小心。宝宝不要怕,粑粑保护你们!” 如同一阵狂风,舒畅和唐华少,没有征兆地刮了过来,又迅速地刮走。 302的房门,被唐华少用脚推上。 “咔嚓。”门关严。 金线身子下意识往后一列,扭头看成辛。此时,成辛已经坐在了餐桌旁的餐椅上,呼吸也不似最初那么艰难,脸色也多少和缓不少。 苗贝贝耐不住寂寞,拄着拐杖一蹦一蹦跳了出来。 寂静中,只听金线用充满思考的语调说道:“我仔细看了很久,越看越怀疑,他是往头上浇了红墨水——吓,也许不是红墨水,但,一定是类似的什么东西,冒充受伤流血。门是平的,就那么磕几下,哪来那么多血!” 苗贝贝一个趔趄,几乎丢掉拐杖:“什,什么?” 成辛慢动作一般瞪圆眼睛和嘴巴:“你,你是说他——” 第129章 曾有一个人 苗贝贝一个趔趄,几乎丢掉拐杖:“什,什么?” 成辛慢动作一般瞪圆眼睛和嘴巴:“你,你是说他——” 金线郑重点头。 苗贝贝冷哼一声:“他做得出来。他就是一个骗子!”当然,个中理由,她就不讲了。 “想不通!他是舒畅的初恋,舒畅也是他的初恋。他们恋了十年,修成正果,又有了爱情结晶。他怎么好像根本不在乎,鬼混不说,还骗人!”成辛难以置信。 “有些人就是天生自私!”苗贝贝不见唐华少则已,见了他就想起他给予她的屈辱,心里也跟着愤恨起来。“之前没有暴露,只是因为之前事事如他所愿。” “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就算母猪上了树,男人仍旧靠不住。”金线绕口令一样。 “这世间,难道就没有好男人吗?”想着其实自己也是被抛弃的,成辛不由黯然神伤。 苗贝贝疑惑地想起彭小帅。那厮倒是本本份份追她追了2年,但,也可能是“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当然有!” 最低沉的时刻,托起悲凉气氛的,反倒是之前绕口令的金线。金线忽然变得神采奕奕,嘴角含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容光焕发的金线呢。 成辛很喜欢这样的金线,喜欢她积极的、向上的、给予她力量的乐观言论。 “呦!我跟你朝夕相处,都不知你是有故事的人!我们要听你的爱情故事!”苗贝贝亲昵地碰了碰金线。 金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躲避道:“哪有!” 苗贝贝不依不饶:“要不是你心中有一位矢志不移的追求者、爱慕者,才不会脸上突然发光呢。不行!你必须讲!” 金线目光开始松动:她的确很有倾诉的欲wang,想说一说,世间有那么一个人,宁愿自己深陷囫囵,也要护她周全;宁肯冒着自己一死,也要把她洗白。 每逢她想起这个人,心中就溢满感动,甚至感动到想哭。 “讲吧,讲吧。”连成辛也开始期待起来。 “那,我讲了,你们可不许笑。” “不笑不笑,怎么会笑呢,妒忌还来不及呢。”苗贝贝坐在餐桌上,垂着那条脚踝受伤的腿,另一条腿支在地上。成辛则合上笔记本,一脸期待。 金线开始讲述。 金线说,她的家乡有座山,夏日,山里多发泥石流。有一次,她去山上摘野生木耳——这是她们当地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不幸,她去之后爆发了泥石流。 兵哥——她这样称呼她的男朋友——冒死逆流而上,在灾难般的现场找到吓傻的她。他带她往林木繁茂的地方逃。 整整20天,他和她,两个人在密林里相依为命,靠兵哥挖陷阱、打野味生活。 他们连火柴都没有,又是夏日,密林湿气重,根本生不起火。只好野餐露宿。 他采集露水供她喝水。夏日浆果还未熟,不能充饥。他抓到青蛙、灰兔或松鼠,剥了皮,让她闭上眼睛啃。她下不了嘴,他就自己啃下、嚼好、口对口喂她。 开头两天不熟悉周边环境,他怕夜里有凶猛动物,就让她睡,他在旁边守着。唯恐他自己困顿睡去,他从一只蟾蜍身上取毒,抹在自己的眼皮上,好刺激自己清醒。 第十天的样子,遇到深山里的山户人家。野人一般的猎人看上了她,意欲非礼。想用食物和匕首跟兵哥做交易。那时候,兵哥长期睡眠不足和饮食不足,已经体力不济,有虚弱像了。 要承认她当时是愿意的,似乎很羞耻。可是,她当时的确是愿意的。如果用她的一夜,可以换取俩人的食物和回家的路的话,他能为她涉险,她又有什么不愿意为他牺牲一回呢。 可是兵哥不愿意,婉言谢绝后,带着她离开了。 猎人阴测测地在背后笑了,看他们就像看猎物。 兵哥半扶半抱,低声告诉她,不要回头,不要怕。 他们走了一两个小时,猎人果然追了过来。想要用强。兵哥拼死相护,那削尖的木枝顶着猎人的脖子说,他上面是涂过蛙毒的,不要命的就上吧。 那时候,猎人的尖刀已经抵在了兵哥的胸口。 猎人不屑地笑了,说,那就看看是你的木棍快,还是我的尖刀锋利。还说,森林深处死个人,夜里抛尸野外,第二天,森林里的动物们会帮他把所有的证据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她被他一手护在身后,瑟瑟发抖。而他却镇定异常。他冷笑一声,淡然道:行,那就一命换一命。 他为了她不受辱,宁肯拼上性命! 那个猎人终究怂了。收回了刀,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甩过来一包腊肉,留下话,说是敬他是条汉子。 靠着那包腊肉,他们又撑了几天,终于看到了炊烟。 最终,他们走出了森林。 当地人都认为那是奇迹。因为,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兜兜转转,翻过了一座山! “哇,用生命在爱!好感动!”成辛两眼直冒小心心! “你兵哥现在在哪儿呢?”苗贝贝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他……死了。”金线垂下眼睑,嘴角抽动。那痛苦是真实的。 成辛与苗贝贝忍不住也跟着神情暗淡下来,有心问怎么回事,又怕揭开金线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 “他要向我家提亲。我爸妈要他出彩礼。可是,我们那里穷,他家更穷,出不起我爸妈要的彩礼数,就恳求我爸妈开恩。我妈财迷心窍,说,要是他能送两条狼皮,倒也可以。 他就是深夜捕狼的时候,不幸被狼群袭击,活活咬死了呀。 我真的好想他! 我真的好想他现在就在我身旁,抱着我,对我说,不怕,我会保护你!” 金线声音不大,却很动情,听得成辛与苗贝贝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讲完自己的爱情故事后的金线,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大约勾起了对故去的人的思念。她在过道餐厅呆了一会儿,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成辛与苗贝贝唏嘘一番,也各自忙碌去。 成辛仍旧某宝上闲逛,而苗贝贝则去洗脸、刷牙,准备睡觉。 晚上,成辛爬上原本属于苗贝贝的上铺,正准备合眼睡去的时候,忽听苗贝贝开口。 “不对呀。” 第130章 世界有时又很小 苗贝贝用充满疑虑的口吻说道:“不对呀。上次她说,她爹娘把她许给了一个大她很多岁的二婚,她才逃出来的。” “嗯?”成辛一愣。 “你还记得吗?她说她高考考上大学,却因为胞兄也考上了大学,她家里供不起两个大学生,家里让她辍学。 她辍学之后,在家呆了一年多,因为不堪忍受质量太差的相亲,心生逃跑的念头。后来,她爹娘开口答应一门二婚的求婚,她才下定决心,真的从家里逃了出来。 兵哥这么重要的人物,在上一次的讲述中,怎么连影子都没有见?” 成辛思索:“也许,是因为兵哥为她而死,不愿自揭伤疤吧。” “……”苗贝贝总觉得哪里不妥,又找不出反驳的关键点。 不过,那终究是别人的爱情故事,犯不着为取悦她们而撒谎。也许,的确像成辛说得那样,是不忍自揭伤疤吧。金线不是说,兵哥家很穷,穷得出不起聘礼,所以,她父母,也许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兵哥。 苗贝贝侧身,将受伤的脚踝小心放好后,也闭上了眼。 夜色中,石膏上,她因无聊而用荧光笔做上的涂涂画画,幽幽泛着光。 -- 是夜。 彭小帅满脸期待地坐在余勒的客厅。有时候坐在沙发上,有时候坐在餐椅旁。脸上的期待已经熬成了焦急,墙上的时钟也从傍晚6点走到了深夜11点,余勒还没有回来。 彭小帅将当晚的第13个电话拨过去:“哥,你啥时候回来?” 余勒哭笑不得:“怎么,没我你还睡不着觉?”惊得一办公室的人都朝他望过来。 “不是。我要听故事啊。” “你还是早点睡吧,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去呢。” “你该不会是故意逃避我吧?” “你脑洞太大。我正忙着,不跟你多说了。” 彭小帅望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匪夷所思。这都都都都11点了啊,还不下班!还有王法吗?! 无可奈何,彭小帅只好去睡。 话说余勒挂断手中的电话,白薇立刻欺身过来:“哎,哎,有情况哦。” “别频繁挑眉毛了,我看得眼皮都要跳了。”余勒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他这边的实际情况并非如她所想啊。频繁打骚扰电话的,分明是个糙汉子。 “小女朋友来了?”白薇才没那么好打发。 张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向余勒:“余勒,你的小女朋友,是不是也叫cheng xin?” 余勒哭丧着脸:“是。” 这也是为什么,当一队的人,在互通消息的会上,说追溯出无头女尸的身份了。全场皆一脸欣慰,唯独他深感震惊,乃至后背发凉的原因。 刑侦一队的人说,无头女尸是4.23特大拐卖贩卖人口犯罪组织中,肖刚的非法同居人,名为“cheng xin”。 至于一队说的初步怀疑肖刚与其爆发内部矛盾,为了甩掉包袱,才杀人抛尸……余勒充耳不闻。他正沉浸在极度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往事在他脑海中回闪。 他仿佛看到,成辛坐在床沿,优哉游哉地晃着双腿,漫不经心在讲述。 “大一寒假返校,买票等候上车,结果遇上小偷团伙,他们把着车门,制造慌乱,趁机摸人腰包,还摸到了我,幸亏我钱没在背包里……” “我先是遇到一个穿军服的,他拉我上了车,后来遇到一个跟我同音不同字的同龄女孩,她也叫cheng xin,不过是禾口王的程,三金鑫……” “穿军服的大哥说:他本来有个朋友在车上当列车员,可以给他一张票,没想到没有找到那朋友,出站他没有票可检。就让我们证明他是进站来接我们的……” “不知睡到几点,伸完懒腰才发现,程鑫不见了。她的行李也没了。我口袋里的钱,数来数去,少了一张……我直怀疑是自己记错了,直到我发现,我的学生证也没了……” “大肚腩的女老板撇嘴:哪有军人!穿仿军装的!他们俩夜里两三点就离开了。说那小妹妹生病了,男的背着她去看急诊,急匆匆就出门了……” 抬头,前方的投影里,无头女尸旁,标注的正是“程鑫”二字。 世界原来这么小! 余勒很有冲动将此事讲出来。不过,他向来缜密,转念就想到,就算当年辛辛与他们有一面之缘,时隔多年,辛辛又能提供出什么有用信息呢。 何况,三金鑫已经被肖刚心狠手辣地干掉了。 由于一队全新的发现,二队队长张滨越发振奋,连夜召开追捕肖刚的策略会。加上彭小帅每隔半小时、40分钟就一则问询电话,搅得余勒好不热闹,更是减了提辛辛过往的心思。 这会儿见师傅张滨出口询问,便集中心思,开口回答。 “同名同姓?” “不。我女朋友是成功的成,辛辣的辛。”额,前女友。余勒默默补充。 “就算是同名同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中国这么大,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付路平不明就里地插话。 连张滨自己也没放心上,他不过是临时起意、随后一问而已。 而他之所以突然想到,也不过是因为余勒今晚接二连三地接电话,且明显状态不对。他窃以为,应该是他的小女友与他又复合了。 “师傅,我有个情况,不知当不当讲?”余勒一脸不确信。 张滨噗嗤一笑:这家伙,想请假赶紧跑吧。这样想着的他,不由皮起来:“既然不知当不当讲,就不用讲了。” 白薇拿胳膊肘撞张滨,不满他的捉狭。 余勒无可奈何地耸肩一笑。 “哈哈哈,你还当真了!”张滨豪放大笑。 “那我就说了。”余勒接。 “怎么,你不是想走?”张滨意外。 余勒摇摇头:“有件发生在5、6年前的事。” 余勒原原本本,将从成辛那里听来的饭后消食故事,讲给师傅、讲给仍旧加班的大伙儿听。 白薇反应最激烈:“天哪!要是你的小女朋友睡外面,他顺手掳走的就是她了吧?不敢想!” 余勒也是后怕非常,虽然已然是五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张滨一直静默地听着,越听越凝眉:“这么说,五六年来,肖刚始终只这一个女朋友?” 第131章 面圣 一语惊醒梦中人! 师傅张滨的反问,开启一种全新的思路,使得刑侦二队的人,忍不住怀疑,那具无头女尸,到底是不是“程鑫”?! “余勒,你是不是五年也谈一位女朋友,你说说个中体会?”张滨求佐证。 余勒倒吸一口气:他才不习惯当众剖白好不好。 见余勒忸怩,张滨追问:“能坚持五六年并每年经历一次专项行动的爱情,会因为一次追逃就杀人毁尸吗?” 余勒坚定地摇头。 白薇不满:“你俩不要一唱一和地想当然了。关键是证据!现在铁证如山,这无头女尸就是程鑫!” 张滨不服:“结论不要下太早,我认为应该联动周围六个市,来个失踪人口大普查。” 付路平:“这……要申报到厅里,难啊。” 张滨:“干我们这行的,怎么能怕困难呢!” 付路平:“我怕什么!我怕你说不动局长啊。” 张滨:“……” 刚才还雄赳赳的张滨,确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尴尬化。嗯,他的“我认为”、“我觉得”的确十之八九,被局长冷面驳回。局长时常敲着桌子,朝他吼:“证据”!“证据”! 证据? 张滨将目光瞄向余勒。 余勒不明就里,却被师傅看得隐隐发毛。 “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跟局长说……”张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耳语一番。 “这不是欺骗吗?!”余勒目瞪口呆。 张滨赶紧讨好地笑两声:“这位小同志,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叫策略!” 白薇抱臂,冷眼看一脸得瑟之情的张滨:“瞎胡闹!”转身却对余勒说:“照你师傅说的做吧,反正天塌下来,你师傅顶着。” 余勒:“……” 等余勒披星戴月赶回家,已经近凌晨一点。 匆匆冲了个淋浴,刷牙时不经意看到镜中的自己,隐隐露出青色的胡子茬。用指肚摸上去,星星点点地扎手。 耳边仿佛听到一个女声在笑:“讨厌!哈哈哈!痛死啦!不喜欢你留胡子!” 本来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余勒,莫名就拿起一旁的剃须刀,深更半夜,认真刮起胡子来。 第二天,彭小帅被早晨七点半的太阳亮醒。拉窗帘什么的小细节,他从来不关注的。 想着昨天想听没听到的故事,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客厅无人。彭小帅伸手就推余勒卧房的门。门开了,里面也是空的。 彭小帅晕了。 哦,大概在厕所吧。 他折身去厕所。两间厕所都被他找过了,才万分不可思议地确认:余勒不在家。 重回客厅,发现一旁餐厅的餐桌上,放着盛放早餐的餐盘,亦是些面包、蛋、奶、蔬果。原来余勒昨晚是回来过的。 彭小帅一屁股跌坐在餐椅上,他不明白了。 昨晚,他翻来覆去,在客房床上滚了一个多小时,才睡去。这说明,昨晚12点前,余勒还未归家。而今晨,不过是七点半,他已经走了。 而且,是备好早餐走的。 餐盘里的煎蛋,即使在夏日,也已经凉透,说明至少半小时之前,余勒就做好这一切并离了房。 他怎么有那么强的动力?而自己怎么就软塌塌像根虫,心不在焉对什么都兴致寥寥? 分明才毕业一个月,却已经明确出现了差距。 要是总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这一辈子,活过跟没活过又有多少差别? 难道他的人生使命,真的只剩下做一名优秀的人形造粪机? 一直能不叨扰就不叨扰大脑的彭小帅,坐在清晨的阳光中,对着一盘早餐思索起人生重大命题来。 余勒之所以起那么早,是因为,他被师傅张滨钦点陪同去面圣,额,面局长。 余勒早早将自己收拾停当,麻质淡蓝底白细线条的短袖衬衣,水磨蓝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清爽、朝气,又符合他的年龄。 吃过早餐,驾驶他的福克斯,直奔局里。 停车时,发现师傅的小破车已经到了。 往电梯赶的时候,发现局长的大驾也已经到了。 余勒赶紧小跑起来。 果然,才推开科室的门,就看见坐立不宁的师傅正来回踱步:“你可来了!快!走,趁没上班,还没真正忙起来,咱们赶紧去!” 余勒抬腿进科室,脚还没有落地,就被师傅拽着转了方向,朝5楼局长办公室快步走去。 这是余勒第一次进局长办公室。 怎么说呢?毫无特色啊。 传说中的威严也好、气派也好,统统没看到。沿墙一排文件柜,还是最常见的雅白色铁皮柜;靠窗一组皮沙发,已经显出几分旧成色;一张写字台,倒有那么几分厚重感。 局长姓赵,很寻常的姓氏;五官正常,神情却有门神之感。透出一股凛然气势。 余勒站在赵局长面前,心中如擂鼓。要不是看师傅神色如常地镇守一旁,他真想和盘托出…… 张滨开始白活,从五六年前的“史实”着手——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已经被师傅别有心机地篡改,改成成辛见证两个陌生人在火车上初遇、一见钟情、难分难舍! 绘声绘色描述强烈的真爱碰撞之后,插入每年一次的专题严打之力度,佐以相恋相守五六年的感情绝非仅靠肉体关系……最后,小心翼翼推导出“事出反常必有妖”之结论。 余勒不由紧张得咽口口水。 赵局长全程就抬一次头,眉眼不动声色,目光却极其锋利。像刀子一样从眼前的俩人脸上刮过。 此后,就一直在奋笔疾书。余勒不敢去偷窥,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等张滨说完“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局长撂下手中的笔:“你回吧。” “哎,赵局,合着我白忙活了?” “还真是!”赵局啜口酽茶。 “你还没老呢,怎么就开始糊涂了——” “嘭!”赵局长将茶杯重重放桌上。 余勒一直慌乱的心,终于静下来了。不用再担心了,师傅的驴脾气终于犯了。他要亲眼见证一场电光火石的对吼了。 赵局长开始。他嘴角抽动,冷哼一声,指指腕表:“瞧你这效率!啰里八嗦扯一堆没用的,浪费了老子20分钟的时间,最后屁还没放利索。你不就是想跟我说肖刚这次出手太狠,跟以往深情情郎的人设不符,恐怕有炸吗?” 张滨:“……”隐隐要发作。 余勒:“……”卧槽,局长开口是这画风啊。 赵局似乎很满意自己镇得了场面:“人家一队就比你利索,你来之前,他只用了三分钟,就讲明了问题,还提出了解决办法。 他的原话我跟你说说,你也学着点:尸体破坏得尽心尽力,腕上却遗漏了手链,证据留得太明显,破案过程太顺利。晚上心不安,睡不着,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再稳妥点,建议联合周围六市,做一次失踪人口大普查!” 张滨:“……”马上变脸,腆着一张笑脸巴巴看赵局。 余勒:“……”激动,伙伴们都这么厉害! 赵局:“你回吧。” 张滨:“哎。” 余勒匪夷所思地看着温柔又柔顺的师傅,赶紧鞠躬调头。 还没走两步,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是余勒吧?” 第132章 来了搭档 余勒还没走两步,听见身后传来赵局自带浑厚、威严感的声音:“是余勒吧?” 余勒赶紧收步回身:“是!” 赵局神色温和多了:“今年我们局共特招2位。都是计算机专业的人才。其中一位是你。因为张滨坚持,所以暂时把你内调到了刑侦队。你可以体验几个月,最终决定要不要来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科。” 原来还有这等内幕,师傅可从来没有说过! 余勒还没回答,张滨先抢答:“不对啊,赵局!做人怎么可以当面挖墙角!你们原本只特招1位的,这余勒是我自己发现的苗子,是我用尽手段,增加出来的特招名额啊!他是我们二队梯队人员中的重要力量,怎么能充公呢。” 赵局黑脸:“什么你们、我们!无法无天了!快给我滚出去!” 张滨赶紧夹着余勒,“滚”出局长办公室。一路不忘跟余勒洗脑:天天对着冰冷的计算机有什么意思,还是干他们这一角刺激!明察秋毫!千里捉凶!惩奸除恶!要做警察,必须做刑警啊! 余勒笑笑:“师傅说得是!” 张滨一脸心满意足,末了,不忘加一重保险:“你不是想看林市24年前的卷宗吗?师傅一直牢记在心呢,已经帮你打听上了。这关系得慢慢套,话得一步一步说。你耐心等着,有结果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余勒心中窃喜,口中师傅叫得更欢了。 师徒二人,尽展欢颜,一路朝二队办公室走去。 路上遇到一枚彪形大汉。 张滨立刻不乐意了:“你浑小子不地道啊!得结论的人是你!推翻结论的人也是你!全是你的戏,把我们当猴耍呀?” 彪形大汉露齿一笑:“你呀,还是争强好胜心太胜!大家都是为公,分什么你出风头我出风头!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这次结论得的太匆忙轻率,给兄弟科带来麻烦了,我们应该检讨!你啥时候赏脸,我们赔罪请吃饭?” “行!我把我们队的人叫齐,也别等时候了,就今天中午吧。” “好。”彪形大汉很豪爽。 “也别挑地方了,就望江楼吧。” “……”彪形大汉石化。 那个将蒂芙尼蓝踩在脚下的望江楼,湘州市最富名望的望江楼,三口之家吃一顿要耗费掉父亲大人三四天工资的望江楼! 彪形大汉憋得脸通红:“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哦。没钱啊。那出门左拐大排档吧!” “好。”彪形大汉知道自己被有意算计,难堪了一把,也不以为意。 唉,丁成天他们,当家常便饭一样吃的望江楼。 余勒微笑着,也充满着敬慕之情地,注视着一队队长离去。 -- 成辛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喜滋滋地看着小白在她旁边的空位装电脑。 “小白,小白,ta 叫什么名字?” “哦,对了,小白,ta 是男生还是女生?” “小白,小白,ta 多大了?在z蓝国际工作几年了?” “小白,小白,ta 本来是几所的?” 成辛终于不再是光杆司令了! 今晨zoe奉行政人事总监的命,告诉成辛,所里有位平面设计师,愿意转岗,调到总部做企业文化部的美编。 可惜,待成辛想询问更多的时候,zoe急匆匆有事离开了。 小白自告奋勇,向it部长请缨,他可以帮忙为新员工装机。it部长便将zoe转过来的员工资料发给小白。 这样,小白可以根据员工姓名分配邮箱、oa登录账号及相应的网络权限设置。 成辛急不可耐,不时问小白几句。小白基本都好脾气做答。 于是,成辛很快知道,要来的是一名女生,来自第六设计所,叫李莎(顺便也知道了她的英文名为lisa),毕业于同济大学平面设计专业,是最小的八零后,已婚,正孕,不堪所里工作压力大,所以决定调岗。 “所里工作压力很大吗?”成辛睁着一双一无所知的眼睛,问小白。 小白好喜欢这样粘着自己问来问去的成辛。 蹲在地面装机的时候,还可以趁机溜几眼她光滑细嫩的小腿……仰视的角度看她,也令他不由想入非非……总之,这机装得极其心猿意马。 要是lisa来了,发现电脑打不开,那可真是砸了招牌……所以,小白强迫自己再专心些! “所里的平面设计师主要负责出文本。这些文本是拿去投标或者展示给甲方看的。平面设计师要等建筑设计师出成果后,才能将成果文本化。换句话说,所里的平面设计师闲的时候死闲,忙的时候死忙。” “错!”一声娇喝,凌空响起。 成辛赶忙抬头看。是名小圆脸孕妇!鉴于好友舒畅在怀孕,成辛又善于观察,看三个月以上的孕妇,一看一个准。 “你是lisa吧?”成辛惊喜询问,“我是你的搭档,我叫成辛!负责文案!” 成辛伸出手。 lisa握上摇两摇,很快又朝向此刻已经起身的小白:“你说的,只是一种理论存在。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然后,lisa朝向成辛:“实际上,一个所按人员多少分成工作组,一个组约有五六位成员,至少负责一到两个案子。而所里,平面设计师却只有1位! 这唯一的一位平面设计师,却要对接所里所有的工作组。我可以负责人地告诉你们,几乎每一位平面设计师,手头上,随时会有3个以上的文本等着排! 我们平面设计师,很苦的!!!” 许是有感而发,lisa的最后一句话,直逼优质声优的效果。 小白嘻嘻一笑:“恭喜恭喜,你将在企业文化部将获得新生!” “我是要新生,大约5个月之后吧。”lisa喜滋滋摸摸肚皮。 小白重又查一遍机,纠正了几处错误的连线后,让电脑让给了lisa。 lisa一脸不可思议:“听说小白是电脑高手,怎么我眼睛看到的却不像那么回事?我都不会犯的错,你却犯了好几个!” 小白眼睛一眯:“不好意思,太基础了。许久没碰过台式机,生疏了。” 成辛在一旁听俩人你来我往地说话,这才想起来,似乎it部的成员一天8小时,至少有6小时不在位置上,说是深入前线去救火。而小白,似乎随时都在工位上。 以前,成辛从来没有留意过,今朝听lisa一说,才觉得小白在it部,似乎是个特殊的存在。 “那么,你到底是因为太厉害,还是因为太不厉害,才被他们留在办公室呢?”成辛不解地问小白。 第133章 痛与幸 “那么,你到底是因为太厉害,还是因为太不厉害,才被他们留在办公室呢?”成辛不解地问小白。 小白挠头:“这个……你以为呢?” 见小白羞涩的样子,成辛忽然就心软了,不忍再追问下去:“没有关系,反正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继续努力!” 小白的表情生硬起来,他强睁着双眼,艰涩地挤出一个笑容,匆匆一笑,很快转过身,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成辛看到了他的不自在,不过,他蹉跎岁月,他承受结果,她能有什么办法! 当下最分成辛好奇心的,是她的新搭档李莎。 两个女生,你问我一句,我问你一句,东拉西扯地交换着彼此感兴趣的信息。 小白面朝桌面上的双屏幕,眼眶的泪水花了视线。 从来,都是别人对他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懈怠!再不抓紧你就被淘汰了!你明明天资聪颖,却不努力,你对得起谁!你以为你很厉害,你很了不起吗?世界上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他被人拿着语言上甚至真实的皮鞭催着赶着,受得了或受不了都要奋力往前冲。 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慢慢来! 现在,他已经被现实打压得缩进龟壳不敢乱动了,却听到有人跟他说“不优秀没关系,慢慢来”! 只是,他还有胆吗? 小白手按在键盘上,十指隐隐抽动,却没敲出一个字符。 这天下班,小白破天荒没有去“有分寸”地纠缠成辛,而是一个人背起单肩包走了。不仅默无声息地走,还走的楼梯。 路过z蓝国际内街,小白下意识就瞟了一眼第六设计所所在的loft楼。脑中回想起梅姐姐的话:“那个人啊,只是披着花花公子的外衣,其实是个禁欲系。” 那个人,是否跟他一样,也揣着见不得人的内伤? 第一次,小白对那个人,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可惜,小白如此高傲,才不会在陌生同性面前展示自己软弱的一面。 小白从内街绕出,走上主干道人行道。 白色奥迪,没有悬念地停在路边。 一反常态,小白没有近身去开门,而是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 车内的司机显然有些意外,又不便鸣笛,便驱车赶超,二度停在小白跟前。 小白倔强地继续往前走。 于是车内的人知道了,不是没看见,而是故意不理睬。 这次白车来个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迫使小白没法不注目。 副驾驶位的玻璃车窗落下来,梅姐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出来:“你又抽什么疯?你还嫌不够乱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小白胸口起伏,嘴唇发抖,有心开口,想到这里终究是成辛下班的必经之路。于是,负气上前开后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得震天响。 梅姐重重叹口气,将车汇入车流。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过,终于有一个人先妥协了。梅姐开口:“上次就听你哥说,你状态似乎不对。我差出一半,赶紧回来。连解释都没有,你就给我这脸色看?” 小白扭头看窗外,不对视,不说话。 梅姐换上温柔的口吻:“小白,别赌气。你现在还年轻,难免热血,等你再年长一些,遇到喜欢的女子,结婚,有自己的孩子之后,你会发现,平淡也是一种美好。只要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小白忽然就爆发了:“拼命催我的是你们!劝我安生的也是你们!我好是你们的功劳,出事了错全在我!你们怎么都有理!我呢?我呢?” 梅姐腾出一只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副墨镜,戴着脸上:“我觉得你有必要在家休息几天,养养情绪。”梅姐说得很隐忍,声音些些发颤。 小白知道,他又惹梅姐失望了。 他再次扭过脸,看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 成辛意外地发现,李莎竟与她同路十站路,直到到西藏南路换乘,两人才分开。 五点整,李莎肆无忌惮地揉着自己的小卷发,幸福地喟叹:“准点下班的感觉真好!” 成辛贪婪地浏览着李莎仅用2个小时就做出来的餐厅海报,心中的欢喜一阵阵涌起。 “那我就把它发给梁总喽?” “哈?这么个玩意儿还要经梁总审核?”李莎震惊! “不给他看吗?可他是我们职能上的老大哎。理应在我们和梁总之间,还有个部门经理的。可部门经理还没有到岗。难道我可以自己决定行不行?可我没经验呀。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成辛碎碎念。 李莎两手一摊:“我第一天来总部,更没经验!你觉得能发就发吧。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你有所不知,在所里的时候,梁总在建筑师眼里,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寻常建筑师,是没有资格约梁总的,甚至设计总监、所长,都不是想见就能见!” 成辛托腮:原来梁老大那么威风! 转辗想了两分钟,她没胆儿、也没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拍板,既然如此,只好鼓气勇气给梁总发邮件。 眼睛一闭,手一抖,成辛将邮件发了出去,欢天喜地拖上耐心等在一旁的李莎,打开下班。 等成辛地铁都进站了,才发现自己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少的是小白的骚扰!不由噗嗤笑出声。 “笑啥?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没什么,就是想到从此不再是孤家寡人,心里高兴!”成辛耍了个小心眼,偷梁换柱道。 “理解理解。每次想起我肚子里有块小肉肉,想到世间将有那么一个小人人,与我亲密到血肉相连,我就觉得不再孤单,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 成辛察觉,虽然同是孕妇,李莎似乎比舒畅幸福感强多了。 “是不是你家人对你特别好?”成辛问李莎。想到舒畅糟心的婆婆与老公,成辛才有此追问。 “是的!”李莎甜蜜歪头一笑,“我公婆计划着我怀孕最后一个月来帮忙。可是,我们租的房子太小了,如果老人过来,还得换房子,成本跟请月嫂有一拼了。 又可是,如果拒绝老人帮忙,又怕伤了老人的心。所以,我老公跟我商量的最后结论是,我临产前坐火车回老家,在老家生,在老家坐月子。 耶!两全其美!” 成辛再现o形嘴。原来李莎孕期没人照顾!原来李莎婚后仍旧在租房!原来李莎临产前还要坐火车回老家!原来李莎…… “你这一走,没有三个月回不来。你怕不怕你回家期间,老公出轨?” 第134章 趣灵魂 成辛可没想着要挑拨离间,她纯粹是有感而发。 “你这一走,没有三个月回不来。你不怕你回老家期间,老公出轨?” 李莎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笑完了,抹着眼泪拍拍成辛的胳膊:“你电视剧看多了!” 成辛闹了个红脸,解释道:“并不是空穴来风地异想天开,而是,我一怀孕的朋友,她老公就……” 李莎追问:“她嫁了豪门?” 成辛摇头。 李莎再问:“是个渣男?” 成辛再摇头:“并不觉得。” 李莎不可思议:“所以,就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男人?” 成辛想了想,补:“本地家境略殷实的普通人家吧。” 李莎思索一二,得出自己的诊断结果:“隐性渣。没什么好讨论的,止损吧。” 成辛心中一喜,连忙替好友舒畅讨教:“怎么个止损法?” 李莎:“离!” 成辛噎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那就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想,舒畅肚子里的胎儿月份已大,已经不适合流产。而引产又伤身,可能导致终身不育。这对一位年轻女性来说,实在太冒风险。 (不要问成辛是怎么知道“流产”与“引产”之区别,早在发现唐华少拿颜料水骗舒畅的那晚,成辛就已经跟苗贝贝热烈讨论过离婚的可能性了。) 可,若要顾及胎儿也是条神圣的性命、秉持母爱生下来? 也是个难! 女性之所以依赖婚姻,就是因为一个人没有能力抚养孩子,所以要找个帮手。设想舒畅一气之下离婚并把孩子生下来,就失去了来自男方的一切帮助(除了抚养费)。 单身妈妈要24小时在线,本就不易,何况还要抽出精力挣钱养家。舒畅的妈妈又没有大格局,断然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女儿的现状,必然连篇累牍地埋冤她。 才26岁的舒畅,一定渴望再觅幸福人生吧? 而大城市里,未婚女青年本来就多,婚恋市场上属于供大于求。又有几个男人,有内涵到愿意娶一个拖油瓶呢? 就算有,能保证该男一辈子不走岔路?届时又怎么办?再离婚? 这样想下去,离婚就有了赌气、逞一时之快的嫌疑。 苗贝贝与成辛一番叹息后,一致觉得学习如何“驭夫”比较实惠。若不幸有位犯错的另一半,不是有位明星给出了可行性答案: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成辛觉得,自己和苗贝贝讨论出来的结果,是理性的、可行性结果。既不冲动、又不义气。虽然憋气,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眼前的李莎显然不这么认为。 “可是,”成辛友善提醒李莎,“你不觉得引产太伤身,且太残忍?” “谁说不要孩子了!” “可是,”成辛再次弱弱反驳,“你不觉得单身妈妈太辛苦,且再婚更困难?” “谁说非得结婚!” 成辛似乎听到李莎胸口铮铮有声的“不服”!各种“不服”,使她什么都不屑于放眼里,认为自己搞得定一切! 不久前的成辛也有此顶天自信,可自从离开余勒,离开校园,来到硕大而陌生的城市,进入新鲜而生疏的职场,这种顶天自信,便一天天磨损下去。 虽不至于缩手缩脚、胆小甚微,但至少凡事都会过过脑子了。 眼见在离婚不离婚上有分歧,成辛便着手换话题。她素来是宽容之人,并不在意李莎在这件或那件事情上与自己不合。 稍一引导,李莎便眉飞色舞跟成辛讲初为人母的感觉,听得成辛笑个不停。 李莎说,她第一次验出怀孕,她老公拿着那根两条杠的试孕棒,痴呆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忍不住凑上去亲一口,然后疯疯癫癫地标上时间,将之跟银行卡、理财单锁在一起。 “哈,要知道试孕棒是用尿液检的!”李莎笑出一脸幸福。 李莎还说,她老公本来六年烟瘾,宝宝意外来了之后,说戒就把烟戒了。听说戒烟堪比减肥,极考验毅力。李莎问老公,她之前花样游说,他花样反驳,怎么这回自己主动戒了? 她老公说,“不知道,就是莫名激动,心中无穷激情,就那么戒了。感觉要新生!” 成辛听得心意浮动,还从来没有想过,爱情的结晶会使为人父母者升华! 余勒的形象在成辛脑海中一闪而过。成辛按耐住“他一定是位好爸爸”的滑稽直觉,重新聚焦在李莎身上。 “我纯粹好奇,你可答可不答。lisa,你凭什么自信你的婚姻很牢固呢?”成辛骨子里也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 李莎小脸高昂,嘴角绽放一丝蒙娜丽莎的微笑:“不敢自信我的婚姻,我只自信我自己:宁鱼死网破,不苟且将就! 总有一些底线,是你不能接受被突破的。对我老公来说,敢私自出轨,就是作死。他想作死,我自然成全!” 成辛叹服! “要是他酒后乱性,或者,被人勾''引一时没把持住,总之,纯属意外了。然后,他痛哭流涕地来找你忏悔?” “且!骗鬼呢!我可是‘有一就有二’的忠实信粉。出轨也好,家暴也好,有一就有二。” “好吧。要是他骑在窗口,或者拿了把刀,跟你说,你要不原谅他,他就去死。你怎么办?” “要跳赶紧!拿刀是准备抹脖子还是切动脉?我安静旁观,绝对安静到120也不会帮着打!” 成辛瞠目:“lisa,你是当真,还是说笑话?” “你会怀疑。我老公不会。而我,可一点不觉得哪里好笑!” 成辛瞬间好服李莎! 没想到软妹子模样的李莎,竟是这样的铁骨内核。 李莎看到成辛满眼倾慕之情,不由扑哧笑了:“你还小,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对你一往情深的人。然后,你会发现,其实婚姻不需要太用力。所以,别怕,也别崇拜我。只需要擦亮眼睛,找对那个人!” 成辛调皮地做一个擦亮眼的动作,自知她只是看上去小而已。两个女生旁若无人地笑了。 转眼西藏南路到了。成辛与李莎挥手告别。 成辛有捡到宝的感觉——明明只相处了半天,却犹如故交。成辛直觉觉得,李莎一定有一颗有趣的灵魂! 带着全新的振奋,成辛激动得连电子书都看不下去。好不容易到了东安路,出站后成辛一路快走,乃至小跑,想尽早到家,跟苗贝贝分享有趣的李莎。 第135章 “生日蛋糕” 成辛兴冲冲奔回家,却没听到来自苗贝贝的第一时间的欢迎声。 正脱鞋间,金线从她房间轻手轻脚出来了。 成辛换好鞋,直起身,迎面看见金线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 “怎么?”成辛疑惑。 “她睡着了。”金线眼光瞟了瞟成辛与苗贝贝的卧室。 成辛:“怎么这会儿睡着了?” 金线轻轻笑出声:“我正觉得好笑呢。她说精力充沛、浑身是劲,但是不能下床活动,十分无聊,想了半天,想起看书。 可倒好,书拿在手中,不一会儿,人却睡着了。我平时不看书,直好奇,什么书还附带催眠效果!” 成辛听得直乐:“什么书?” 金线难为情地一笑:“我不认识。不是汉字,曲里拐弯的,可能是英语吧。” 成辛更要乐了。英文书,哪怕是文学小说,对她来说,催眠效果也是杠杠的。 生怕扰了贝贝清梦,成辛索性不去卧室。把背包放在餐桌,转身就换鞋子去楼上。 上次402阿婆讲到她读大学的儿子带回一位姑娘。这姑娘搅动得她内心直起波澜。姑娘何方妖孽?成辛十分好奇! 成辛抄手带了一根香蕉,出门上楼。按照个人习惯,敲门后开锁。 自从阿婆有人聊天且每日纳贡新鲜水果后,她的精神状态,一天好似一天。 今天成辛开门,意外地发现,阿婆竟然立在过道餐厅,扶着餐桌在等她! 成辛换鞋之际,阿婆笑盈盈地开口:“年轻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我生日!” “呀!您怎么不早说!我应该带个蛋糕回来的!” “我已经吃过啦!”阿婆开心地裂开嘴笑,露出参差的牙齿。 成辛想当然地以为阿婆长久不露面的家人白天过来庆生了,不曾想,阿婆转身从冰箱里取出吃剩一半的蛋糕。竟然只是单片蛋糕! 小小的一瓣,装在廉价的塑料盒里,切口整齐地留着一半。塑料盒壁刮得很干净,显然阿婆吃得很认真、很仔细。 “年轻人!这是我留给你的。我是先用勺子分开,才吃的。干净的!” 成辛喉咙哽咽,眼眶湿润,话也说不出,赶紧接了下来。她搀扶着阿婆,陪她往阳台走。阿婆说过,一年四季,她最喜欢夏天。唯独夏天,让她觉得不那么阴寒、冰冷。 成辛没敢问阿婆的家人。她心中独自下了个结论:阿婆一定是没有家人了。不然,什么样的子女,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位风烛残年的可怜老人,任其自生自灭?! 虽然不敢大言不惭地说,以后就拿我当家人吧,但成辛的心中,确实涌起一股热血,想尽自己所能,把老人照顾得更好一些。 因为是老人的特殊日子,成辛反倒不好意思催更故事。 成辛帮阿婆撕开一半的香蕉皮,将香蕉递给阿婆。自己则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吃阿婆特意留给她的“生日蛋糕”。 阿婆笑眯眯地看着成辛吃,眼光里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成辛越发替老人的落魄感到难过。她生怕自己这样被注视久了,注视出眼泪,便不着痕迹地转头,看窗外。 “阿婆,枝头的柿子都要变色了呢。” 正对阳台的底楼,长了一棵壮硕的柿子树和市花广玉兰。正夏天,广玉兰叶子肥厚的墨绿着;柿子树则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成辛她们刚入住,就发现阳台外的柿子树枝桠几乎触到二楼的阳台。她们三楼阳台,比柿子树的树梢还矮一些。说起来,她们可是亲眼看着,那些缀在枝头的绿灯笼,充气一样膨胀起来。 如今,小灯笼们已经不再是纯绿色,而是绿中泛着隐隐约约的黄。 “是啊。等到从黄色变成橘色,就可以吃了。鲜甜鲜甜的。老邻居们都会被分到几只。”阿婆慈爱地接道。 从成辛的视角看,不仅能看到柿子树,还能看到一段小区主干道。 “噫?那个好像是胖大婶,额,你家的家政阿姨,她又回来了。”成辛随口道。 “往回走?你没看错?” 成辛明确点头。胖大婶吨位可观,又十分灵活。灵活的胖胖嘛,总归是格外令人印象深刻的。 成辛点罢头便垂眼用小勺仔细挖着最后一口蛋糕。既然阿婆很郑重,她也理当吃得认真。虽然这蛋糕是纯植物奶油,口感并不鲜美。 “快!”阿婆却一扫刚才的放松,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成辛正挖蛋糕的手,“年轻人,快走!” “嗯?”成辛反应不过来。 “快走!”阿婆慌乱地催促。 “哦。”成辛起身拔脚就往外走。她没花太多时间,就悟出来,阿婆是怕她家胖保姆的!许是不愿节外生枝,才刻意让她赶紧走,避开胖保姆。 “等等!”老太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生涩,“别撞上了!你出门往楼上走!” 成辛哭笑不得。这戏做得可真真! 不忍拂老人的心愿,成辛点头答应。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成辛穿好鞋子,提上402的房门,才往5楼踏几阶台阶,听脚步声,胖大婶已经近在三楼。 成辛转弯前,下意识瞄了一眼出现在402门口的胖大婶。她举着手机,正在跟什么人通话,嘴里说着:“放心,我是用跑的。” 成心想,她是遗忘了什么东西才回来的吧。记得她说过,她有个孙子等着她下班后从托班里接回来。一定是怕错过接孩子的时间,才用跑的。 成辛慢悠悠往楼上走。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习惯了最高去四楼,再往上走,浑身生出不自在的感觉,像是要去做贼。 成辛才爬到5楼,就听见脚下“嘭”的一声响,像是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紧接着,胖大婶的声音传过来:“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天哪,你该不会是精分了吧?” 胖大婶肺活量充沛,惊讶的反问声直冲云霄。 501的门应声而开,里面探出一个头发抿得一丝不苟的脑袋。那脑袋左右摇晃透过楼梯缝儿往下看,看了几个回合,才惊讶地发现501的房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 “你?” 抑扬顿挫、余音缭绕的“你”。 成辛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沸腾起来:“你!” 这是一声认出对方为何人的惊喜之“你”。 精致的脑袋倒退一步,一脸莫测的嘴角抽动:“你,你认识我?” 第136章 501有美男 “bingo!” 成辛开心大笑,笑了一半,又收了回来。对方的容颜,像是镜子,随着成辛的笑而笑,随着成辛的停止而停止。 成辛有些犯难地说道:“也不能说认识你,只能说认识你的声音!我刚搬来的时候,402夜里敲个不止,我曾数次听到有个声音在门外劝说、抱怨,可分明像唱歌,让人印象深刻。一定是你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让人忍俊不住,话出口前拐了个弯,怕太美的人都太脆弱。 “啊,哦,嗯。” 头发涂了定形啫喱、五官精致到雌雄莫辩的男人闻言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成辛完全看不懂。只见他嘴巴张不开一样嗯嗯啊啊应承着,目光却如黏胶一般,一寸寸黏答答滚过成辛的脸。 成辛后背发凉:“再见。” 她本就不善于跟人周旋,何况是一个令她自感相形见绌的陌生的漂亮男人。当然,爽快地再见,还有一个原因是底楼铁门关上了。胖大婶应该已经离场。 “等等!”漂亮男人背后急促地喊一声。 成辛回头,正好看到漂亮男人来不及掩藏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这就再见了?”他眉毛挑动,眼光倏忽间像加了十万伏电压。电死人不偿命的节奏。 “那……应该再说点什么?”成辛瑟瑟发抖。总觉得他居心不良,像要对她下蛊。 漂亮男人笑了。楼道顿时像是洒进明艳的阳光。 只一点,让成辛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他干净白皙的手下意识掩了一下口。不过,马上修正过来,腰也矫枉过正地挺得更直了。 “我是贾思诚!”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成成……”成辛可不敢去握。万一他就势把自己强行拉进屋呢。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万一学的是解剖呢? 至于“成成”,可不是昵称。而是话说一半,中途反悔,结舌的后遗症。 “302是吧?” “嗯。” “你不是一个人住吧?” 成辛摇头,表示“是的,不是一个人”,忽然又警觉地想到,对方不会以为她在否定他的询问吧,那她摇头岂不是在说“不,我是一个人”。太可怕了。不能留这样的误会! “不,不,我不是一个人住。我们房子里住了很多人呢。”成辛一边偷偷摸摸下楼,一边加重“很多人”。 漂亮男人换了个姿势,两手抱臂在胸,背靠着门框,一条腿随意搭在另一条腿上,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惹得成辛拟收回的视线愣是延迟了七八秒。 “你们喜欢吃火锅吗?” “嗯。”话题跨度有点大,成辛来不及伪装。 不想第二次说再见,更顾不上失礼与否,成辛转身脚不点地就下了楼。 行将楼道拐弯,成辛回头偷瞄一眼。贾思诚还立在门口望着她,目光闪动,犹如跳跃着小火苗。 成辛差点脚下一软! 跌跌撞撞来到402房门前,连门也忘了敲,就开门进去。 “阿婆。” “是你吗,年轻人?” 成辛循声去阳台,正好看见阿婆变魔术一样从衣服里掏出吃了一半的香蕉。成辛内心是震惊的,没想到阿婆怕胖保姆怕到这份上。 成辛倒是问过阿婆明明不喜欢胖大婶,为什么不换人。阿婆神伤:“你当阿姨好找啊?像我这种明显没有油水的主家,根本没有挑来拣去的余地。” 原来人到老年要这等委曲求全! “阿姨就算是知道有人来看你,又能怎么样?”成辛不忍。 “怎么样?花样多着呢?我随便举个,茶杯不洗,杯壁发粘发腻,打开杯子一股子腐烂味儿。你要说不干净,她只管昧着良心说很好的! 报纸上不是还报道过,有个稍不耐烦就给老人下药的杀人保姆?那保姆不过做了几年,死在她手下的老人,有十几个! 眼下我的这个阿姨,算是好的,胖是胖点,也就多吃一碗饭,人倒不偷懒。我前一个阿姨,懒到宁肯渴着都不去起身倒水,来我家上班就是对着电视嗑瓜子。 话说回来,现在的这个阿姨虽然不懒,却有些憨。经常发别扭脾气,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她。我都习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她了!惹不起,能躲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阿婆忽然停顿,凝眉思索:“哎呀,年轻人,我只顾跑题,倒忘了正事儿。你快下去,连香蕉皮一起带下去。今晚就不要再上来了。快!” 成辛接过香蕉皮,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她……要找的没找到,只怕还会再回来。” “她丢了什么?”成辛的第一反应是,阿婆暗中报复,私自藏下了保姆的东西。 “……”老太“这”、“那”一番,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催促成辛快点下去。 成辛无可奈何,看看时间也将近6点,便顺从地出门。 果不其然,她刚踏进进302的房门,门还没来及关,楼底就传来胖大婶咋咋呼呼的声音。依旧像是在通话中。 成辛像陡然想到了什么,待细细捕捉时,那倏忽隐去的微弱想法又没了无踪影。 苗贝贝刚刚醒来,她躺在床上,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怎么就睡着了?现在几点了?上午还是下午?” 成辛被她无厘头的问题逗得噗嗤笑出声。也没打算正经回答她,只催她快点起床,一起来吃晚餐。 金线的晚餐已经端上桌。拌黄瓜、番茄炒鸡蛋、姜丝蛤蜊及紫菜冬瓜蛋花汤。看上去秀色可餐。 成辛坐在餐桌,定了定神,将5楼的奇遇跟伙伴们讲了讲。 “美男啊,有什么了不起,又不能当饭吃。”苗贝贝“呵呵”道。 “火锅?倒是个好主意。”做了一周饭就茫然,天天细声询问大家吃什么的金线找出了自己的关注点。 “要是他真的来敲门,怎么办?”成辛不安。 “来呗。我正好无聊得要死。” “要是自带食材,我也不反对。” 见室友们如此淡定,成辛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还有一件疑虑,那就是,402老太到底藏了胖大婶什么东西? 只是,她对线索一无所知,连往哪里怀疑都不知,问了室友也白问,就没再提此事。 金线一如往常,比较寡言。苗贝贝则兴致缺缺,对饭菜也没有胃口,只顾着感慨快霉家里了。 “混吃等死,也不容易啊。”苗贝贝感叹。 大家相对情绪低落地吃完一顿晚餐。按照新一周的惯例,成辛收拾桌面,洗碗。 苗贝贝仍旧坐在餐桌前,拿着一支铅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纸上画着。金线路过时,刻意技巧性地瞄了一眼。 白纸上,“听相声”、“聊天”、“打电话”几个字可见。那是苗贝贝能记起的为数不多的白天发生的事情。 金线面无表情路过,回到自己的卧房,随手挡了把椅子在门后,自己来到小桌前,将之前研磨好的粉尘倒进垃圾桶。 “看来剂量放大了。”金线摇头自嘲。 第137章 不得已 前来湘州大学培训,在故乡县级市里的一所省直属的职业专科学校里担任计算机任课老师的彭小帅,终于在培训的第二周逮到了余勒。 “你让我牵肠挂肚了一整周!”彭小帅先舒个情。 余勒一脸疲倦,也一脸亢奋。 “不好意思,上周有个联合行动。”余勒草草解释。 过去一周,针对失踪人口展开的周边六市联合行动成果喜人。经过同事们的一番努力,终于使得“程鑫遇害案”有了质的突破。 邻市c乡某村失踪一位年轻的智障人士,经血亲dna比对证实,才是那具被残忍虐待的尸体主人。一旦确认了这一点,一队移交此案给二队,并入肖刚追捕案。 资深刑侦们一致认为,智障人士的不幸遇害,凶手十之八九为肖刚。 “肖刚果然是深情郎啊,人设没崩塌。只是想要洗白情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张滨坐余勒的车从单位回家的路上,眼睛都睁不开了,脑子还在思索着工作。 余勒集中精力开车,不敢分神插话。 以他有限的经验看,当下才是困难的起点呢。茫茫人海,肖刚有可能早已把他的情人送出了他们的辖区,甚至出了省、出了国!以湘州为原点,到底该朝哪个方向追捕呢? 一头雾水! 将师傅送回家后,余勒才在清冷的夜色中返家。 巧的是,彭小帅前天吃坏了肚子,半班起来上厕所,因祸得福,终于逮到了余勒。 彭小帅盯着余勒看了一会儿,见余勒刷牙的时候神情倦怠,双眼红丝,皮肤干燥,心中叹息,可又不愿意明说徒增余勒的心理压力,难得的小心思一转,佯装打个大哈欠:“唉,动了一天的脑子,你有空说,我倒没精力听了。睡觉睡觉!先大睡一场再说!” 余勒求之不得。 匆匆冲个澡,余勒关了房门睡去了。 彭小帅躺回到自己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思考起人生重大命题来。 第二天,警醒的彭小帅六点就醒来,蹑手蹑脚来到客厅,他的目标:为余勒做早饭! 在连续出差、熬夜之后,因为工作上取得阶段性成果而精神放松的余勒,醒来已经7点半,他打着睡意未消的哈欠来到客厅时,惊讶地发现彭小帅端坐在餐桌旁,对着两盘食物正狂拍照。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余勒忍不住笑。 彭小帅是谁?深秋,宁肯哆嗦着洗冷水澡也懒得去开水房打开水的人!四季,不是饿得实在受不了绝对不起床的人! 彭小帅得意地发完朋友圈:“别转移话题,快坐下来,边吃边说。” 余勒照做。 “你想知道我跟辛辛为什么分手?很简单!辛辛的妈妈给我出了一道考题,来考验我是否有能力保护辛辛。我只要完成这道考题,自然会跟辛辛再续前缘。你默默羡慕吧。” “什么考题不能一边恋爱一边解?” “犀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是这样的,本来是可以的,但是,因为我自负地选择了当警察,所以,又变得不可以了。” “这是什么道理?” “简单地说,就是刑侦这一职业太危险。辛辛妈妈怕我殃及辛辛。所以,在我没解题之前,需要跟辛辛保持一段距离。” “我还是没有听明白,她给你出了什么考题?” 余勒咀嚼着食物,似乎在回忆当初的见面。在那之前,虽然俩人恋了5年多,余勒与成辛却从未见过彼此的家长。他们像大多数校园恋人一样,爱情还只是两人之间的事情。 余勒无数次懊悔,真的是默契惹了祸。当初,他和成辛默契地认为,见家长,应该在毕业之后。要是他能提前接触辛辛妈妈…… 可惜世间难买早知道。 “考题就是,”余勒苦笑一声,“怎么证明一位刑警有能力保护家人?” “噗。”彭小帅因为猝不及防,噗出一口牛奶,随即嚷嚷:“这不是找茬吗?这题出得太主观,她要是不松口,你怎么做,都证明不了啊。” 连彭小帅都看出来他被欺负了。伤心。余勒笑着摇头。不再说话。 彭小帅忽然坏坏一笑:“你其实可以暗渡陈仓,偷偷把生米做成熟饭……” “咳咳。”余勒咳嗽起来。“你当我……不想啊。可是,一辈子很长,跟丈母娘相处这种最基本的人际关系搞不顺,婚姻幸福的几率也会跟着下降。再说了,不是不忍心辛辛夹在中间为难嘛。” 彭小帅一拍桌子,又蹦出一个堪称闪耀着“逆向思维”光芒的新主意:“你又不是非干刑警不可!换工作呀!” 余勒点头,再点头。 彭小帅的小心思又活络起来:“你辞掉刑警的工作,我辞掉破学校老师的工作。我们兄弟二人,联手闯上海滩。霍,霍,霍。”隔空打拳的彭小帅,看起来智商又下线了。一准是想到了苗贝贝。 余勒开口:“我不过是点头赞叹一下你的思辨能力而已。你忘了,我毕业校招的时候,根本不被外面的企业青睐。” 彭小帅有些讪讪的。真不好意思,揭了兄弟的短。说来奇怪,那时候同学们在校招中都能得到几个面试回应,唯独余勒,直接拿到一个湘州市知名企业的offer后,再也没有公司肯向他伸出橄榄枝。 余勒的水平,是他们这一届学生中的拔尖,没道理这么惨!这成了彭小帅心中的重大谜题,最后归之于命运的强大。“说不清,都是命”,一度成为彭小帅的口头禅。 余勒自然是没有告诉过他,是他的血亲父亲搞的鬼。他最终接受师傅张滨的建议,也有他血亲父亲背后搞鬼的功劳。 只是没想到,波及了他的爱情。 其实他也想过后悔,想过辞掉刑警的工作,与成辛一起远赴他乡。何况,湘州并不是他的故乡。白城才是。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高中时学业出众的他,为何沦落到调剂到湘州大学读书?从前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回望,只怕不是偶然吧? 血亲父亲的意图,也许很隐晦,却也终于让他意识到,他根本没打算放任他不管。所以,所谓的辞职赴他乡,恐怕都是权宜之计。最终,他的生活,还是会被操纵。 与其无依无靠被动等待,不如手握兵戈主动出击。 余勒选择做刑警,或许并没有成辛以为的那么单纯。 第138章 在线等,挺急 余勒点到为止,并没有对彭小帅和盘托出的打算。 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没有必要将自己生活中的压力分移给他人。何况彭小帅从各方面说,都不是个合适的倾诉人选。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说。” “你的床是哪里买的?我已经偷偷把它翻了个过儿,也没有看到标牌。” 余勒哑然失笑:“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帮你问问。” 彭小帅瞠目:“难、难道你上回说的,是真的?”彭小帅有菊花一紧的感觉。上次,余勒说:有个人来睡一晚,次日就赠一张床……他还是太单纯,初次听到时还以为余勒是想讹诈他礼物来着。 思量一二,彭小帅异常肃穆道:“以后,你还能正常面对成辛吗?” 余勒真正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 丁成天进入消沉期。 目标很明确,计划也列好,可……就是下不了手。最后的最后,把自己整抑郁了。 他躺在会所的卧房内,大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旁边是糖糖。 糖糖端坐在椅子上:“天天哥哥,我家新来一位西北的厨师。听说莜面做得当地一绝,不知你是否有兴致尝尝?” 丁成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室内空调有点冷,糖糖见丁成天合衣躺着,身上并没有盖任何,便伸手帮他拉一侧的空调被。 一直神游的丁成天,忽然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下意识就用力捉住,反转。 “啊。”糖糖吃痛,忍不住轻叫出声。 身体是有本能的。见自己手臂被丁成天抓住,扭转,糖糖本能地离开座位,身体跟着转动,好缓解关节疼痛。 等丁成天意识到那只胳膊无害、来自糖糖时,糖糖已经俯趴在他胸口。 水汪汪的大眼睛,翘翘的浓密睫毛,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还有,令人一听就心猿意马的娇弱的呼吸气流。 丁成天出神地望着尽在咫尺的妙人儿,忍不住用手按住她的头,凑向自己的唇边。 唇瓣柔软中带着一股馨香,令丁成天忍不住探索更多。舌尖碰触、游走,极尽***,丁成天游刃有余。糖糖乱到无章法的呼吸、生硬笨拙的回应,令丁成天凭生一股春风得意。 他的手,也开始不安份起来。 翻了个身,将糖糖压在身''下。 “嘶。”丝绸撕裂的声音。 “哦。”分不清是她还是他的声音。 正当糖糖以为质变要来临之际,丁成天却陡然停住了。 像是如梦初醒,他一脸诧异地看着身下脸蛋通红、双眼紧闭、玉体半露的糖糖。 察觉丁成天异样,糖糖微微睁开眼,目光流转,蜷在胸前的胳膊也大胆地伸出,搂住丁成天的脖子,不胜娇羞地轻语道:“我愿意。” 丁成天迟疑着,犹豫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还是伸手抓起一侧的空调被,盖在了糖糖的身上。 丁成天才离身坐直,两行清泪就从糖糖眼角淌出。她将被子盖住脸,呜咽道:“我就那么不堪吗?” 丁成天没听清:“什么?” “连试都不试,就认定了我不好吗?” 丁成天没听懂:“什么?” 糖糖继续嘤嘤嘤:“萍水相逢的女人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丁成天终于明确听懂了糖糖的诉求。他站起身,瓮声瓮气抛下一句话:“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说完,踏步离开。 听到心爱的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糖糖索性放开声音,痛哭起来。 真是难为情,她想成为他亲密的人,而他只想对她恭让礼谦。 糖糖想着她自幼认识丁成天,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爱上他。因为根本不需要思考,爱他是一件多么明确的事情,明确到她的青春期没有迷茫、没有躁动,只有努力学习,梦想成为一位双商高的优雅的丁太太。 这也是为什么二代圈里,她没有强大的理想支撑,却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根本原因。 大学在不同的城市读,距离掩盖了很多事情。 寒暑假时腻在一起,她多少知道他的一些花花事。她气愤,她妒忌,但始终感动他对她的谦谦有礼,以为那是他对她的爱与尊重。 直到毕业了,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味儿。他这是,根本没把她当女人看啊! “嘤嘤嘤,嘤嘤嘤。”糖糖哭得直打嗝,想停也停不下来。 忽然,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抚上她抽搐的后背。 糖糖第一反应是他回来了,理智马上又推翻了直觉,继而想谁吃了豹子胆了,以为可以占她便宜,转念又想,既然他都不要她,她又何必自珍自爱……一时间各路念头蜂拥而起,争执不下,也忘了掀开被子。 那只手,顺着她的脊背,时轻时重,带着自己的节奏与韵律,来回游走。糖糖忘了哭泣,甚至忘了打嗝,全部的心思都跟着那只手,任凭它带领她体会不一样的风景。 那只手走走停停,终于来到敏感的臀部……糖糖身体僵直,仿佛不受控制,仅存的理性使她哆哆嗦嗦问出声:“天天哥哥?” 话还没有落音,那只手忽然骤停,缩了回去。 蒙在被子里的糖糖眼睛轱辘转,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动作……又停了两秒,终究按耐不住强烈的好奇,一挥胳膊大幅度掀开被子。 可是,华丽的室内,哪有什么人影! 只有被风轻抚的白色薄窗纱,散漫地扬起又落下。 -- 丁成天两手掂着鞋子,一口气跑了很远,躲进卫生间里,锁死小隔间的房门,心有余悸地摸出手机,给余勒打电话。 “吓死我了。”丁成天拍着胸口。 “怎么了?”余勒平稳的声音传过来。 “有个女的……”丁成天忽然忸怩起来,同时好心地替糖糖隐匿下姓名,“想让我要她……” “……”余勒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没出十秒,丁成天又打过来:“不要挂呀,我挺着急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找他要实操指南的节奏? 第139章 有人恋爱了 “你打错了吧?”余勒冷声。 旋即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没出两秒,丁成天又打了过来:“别挂!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打给他们,肯定只有一个答案,让我上!可是……” 丁成天的声音里盛满犹豫与痛苦,让余勒不由郑重对待几分。 话说糖糖,眼见室内空无一人,心中不甘,脱落的鞋子都来不及穿,赤脚下地就急急追到门外。她不相信刚才是她的假想。多年的勤奋学习使她思想冷静又心理强大,不管他是谁,她既然打定注意要追,就不会畏首畏尾不敢面对。 糖糖追出卧室,来到包房里的厅里,不期然撞上兰生。 兰生脸色苍白,剜她一眼,目光幽怨,脚下慌张,跌跌撞撞就往包房外跑去,还撞倒了一把西班牙宫廷风格的椅子。 糖糖的一颗心慢悠悠、慢悠悠就坠了下去。 兰生紧咬牙关,像他这么要脸面的人,要呕吐也不能当着圈内女人的面吐啊。呕吐的模样丑陋不堪不说,味道也极其恶心。想想就受不了。 有糖糖盯着,他连包房内的卫生间都不好意思去了。 在走廊尽头,有间抽烟室,里面带洗手间。兰生嘴巴越来越鼓地往那里去了。 才推开一个小隔间卫生间的门,兰生准备痛痛快快吐一回时,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可是,糖糖对我来说,太珍贵了!外人看上去,我有一帮兄弟,可我心里清楚,那很可能只是利益团伙。你得够狠,够硬,才能压得住。 要是遇到威逼利诱,虽然不能肯定是哪一个,但肯定会出叛徒!” 兰生眼都直了。虽然语气语调不熟,但这声音,分明是丁老大! 他属猫,走路脚步轻,如今倒是进退两难了。要是大剌剌弄些声音以示清白,被那混蛋抓住逼问为什么包房卫生间不用,鬼鬼祟祟来这里,岂不是有口也说不清? 想到这里,兰生喉结耸动,鼓起的嘴巴一小点一小点小了下去。既来之,则安之,他索性竖起耳朵。 “糖糖不一样!糖糖对我是真的!女人遍地都是,糖糖只有一个!今天情况特殊,糖糖让我,让我……唉,可是,我怕,万一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那我不是损了夫人又折兵?” 余勒听懂了。丁成天这是不敢爱。 “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余勒提醒道。 “有很多啊。不过都是以前了。那时候在学校,很多女生说想做我女朋友。我说好啊,反正我也无所谓。可是,她们今天兴致勃勃说从此就是我女朋友了,没两天就哭着来质问,问我又去哪里鬼混去了,让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我操,她们脑残啊,以为‘女朋友’三个字就是万能紧箍咒。可我又不是孙猴子!心情好的时候我懒得理她们,心情不好就被我逮住骂一顿。不管我心情好不好,她们一律气鼓鼓地说分手,我就说,好啊,反正我也无所谓。 然后,她们真的走了。” 余勒听得忍俊不住。这混世魔王似乎情窦未开嘛。 要是丁成天不那么痛苦,神经略略放松一些,一定能听到身边有压抑的吃吃声。那是一板之隔的兰生,听笑了。欧耶,游刃有余的另一面,竟然是沮丧与迷糊。 “因为你不爱她们,所以她们的去留你无所谓。糖糖跟她们不一样,你不妨试试。”余勒耐心道。 “我不反对试试。我不是怕万一惹她生气,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嘛!” “如果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为什么要惹她生气?” “我也不想惹她生气。只是女人常常莫名奇妙就不开心了。我不能因为恋了个爱就天天缩手缩脚什么都不干吧?” 余勒:“那是别的女人。不是糖糖。” “你的意思是,糖糖不会?” “糖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会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糖糖。” “可是,就算糖糖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终究是个女人啊。肯定会生气,肯定会翻脸,肯定会念那没用的紧箍咒。” 余勒:“既然这么不情愿,那就严词拒绝她。” “可是,一来我跃跃欲试,二来我也不忍心看她伤心啊。” “那就试试。” “可是,万一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余勒:“……” “你倒是说话呀。” “好吧,最后一句:世间什么事情只有利没有弊?再见。不用再打过来了,打过来我也不会接。” 丁成天举着传出忙音的电话,神情越来越坚毅。忽然,他一脚踹开门,自带bmg地走了出去。 他想好了:试! 大不了,恋爱前立一纸协议,保底,让糖糖签字画押,承诺有朝一日分手了,不得甩手离开,要继续朋友下去。 兰生捂着他怦怦跳的小心脏,瘫坐在马桶上。 刚才隔间板强烈震动,他还以为自己露马脚被抓包了呢。 说好了大家都是兄弟平起平坐不怕不怕大魔头,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丁成天一脸的大义凛然,走过厅,推开包房卧室门,然而,空空如也,糖糖不见了!丁成天的心,忽然感到一丝刺痛。 所以,按照余勒的说法,他这是已经迫不及待爱上糖糖的节奏? 丁成天素来是爽快人,婆婆妈妈的事情绝少干——黑余勒似乎是唯一的例外,他拿出手机,给糖糖打电话。 糖糖还是那么快就接了他的电话:“天天哥哥?”柔弱、消沉的语气。 “做我女朋友吧!” “……呜呜……” “你不愿意?”丁成天的心又刺痛一下。天哪,女人真的好善变! “不,不,我愿意!我只是太激动了。” 丁成天余光扫见有人在偷窥他,一边偷窥一边咧出十颗牙,笑得像个二傻。他想怒怒不出,只好也笑笑地抄起一只抱枕扔过去。 抱枕碰壁,反弹回来。 他才意会,原来那是面磨砂镜,原来那二傻是他。 “哈哈哈。”他畅快地放声笑起来。 “你在哪儿?我想见到你,想抱着你,想亲到你!”丁成天对着电话诉衷肠。 “嘭。”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 “没事。我撞车了。”糖糖傻乐傻乐地回。 第140章 成辛!成辛! 成辛次日喜滋滋去上班,想到从此不再是孤家寡人,心情比平时都振奋。 在成辛到岗之前,z蓝国际新上线了官网2.0。梁总初次召见成辛时,就表露过“官网、官微、官报”一个不想少。 所以,成辛的职责很明确:及时报道公司动态新闻,维护官网作品介绍更新,创立官方微信及企业内刊。此外,还有年度的金砖奖人物采访及其他临时性的文字工作也算本职的一部分。倒是企业文化营造、作品档案收集属于部门但未必是成辛的工作内容。 成辛初见李莎的那个下午,也曾跟李莎和盘托出从梁总那里得来的信息。李莎听后没有特别说什么,成辛还以为她没有放心上。 岂料,成辛一早来上班,发现李莎来得更早,且已经坐在座位上更新起官网作品来。这个孕妇一点不娇气,成辛喜欢! “哎呀,好敬业地说。”成辛欢天喜地拍马屁道。 团队若能出成绩,自然每个人脸上都有光。 “你不知道,所里做出一个项目,从强排到投标、中标;从一稿、二稿到七八十来稿;从设计图到施工、室内、景观协调,步步惊心,九九八十一磨难只多不少,很不容易的。 建筑师们看作品,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孩子好不容易面世了,当然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看到。 这些有资格上官网的作品,更是饱含了众多建筑师的梦想与心血。我早一点上传,就会多一点人看到!” 成辛心生敬仰。李莎虽然从所里出来了,却能这样真诚对待过往的同事,让成辛无形中受教。同时,不知不觉对所里也多了一份好奇。 新官网简约大气,有苹果的审美格调。李莎娴熟运用ps(photoshop一种可处理图片文字的软件),裁切、压缩、调色,十指翻飞,好不热闹。 成辛二话不说,坐下来同步处理起相关的项目文字介绍来。 两个人第一次合作,却十分默契。 成辛搭框架,在部门公共盘建立名为“公司网站”的大文件夹,里面设立相应网站子页面的同名二级文件夹。二级文件夹内,再设立具体作品项目名或新闻名的三级文件夹。 三级设下来,一目了然。 日后更新的资料,以三级文件夹的形式,塞进不同的二级文件夹里,就可以保证再多的内容也杂而不乱、清晰明了。 这不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之前之所以没有人做,只不过是缺少专门的负责人而已。 搭建好框架,李莎往里面塞她处理过的图片,成辛往里面塞她整理过的文字。你来我往,成效显著。不知不觉,将近午饭时间。 文字处理起来比图片更快。成辛瞄一眼时间,还有5分钟到中午吃饭时间,她可以把最后一个项目的文字做掉。 正当她定睛看所里提供的作品信息时,忽然肩膀上凑过来一个人,紧接着,zoe低声又羞涩地开口:“小白,他怎么请假了?” 噫?小白今天没有来吗? 成辛转身,果然,千年常在的小白座位上空荡荡。 “我不知道啊。你可以问他们部长。” “问了。请假理由是:有事。可是,并没有说有什么事。” 成辛转回身,重新对上电脑屏幕,嘴巴嘀咕道:“能有什么事。总归还会来的。” zoe磨磨蹭蹭不肯走,不无担忧道:“你有所不知,小白的合同,签的是一年,下周一就到期了。我担心……”zoe吞吞吐吐,时不时瞄一眼一旁的李莎。 李莎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高楼大厦或摩登住宅的图片。 “担心什么?”成辛疑惑。 “我担心他不来签合同。” 成辛“哼哼”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zoe不明就里。 “你放心吧,放一百个心都不为过!小白一定会来的!”成辛自信道。 “哦?他跟你说过?” “他倒没跟我说过什么,但是我看得到啊,我又不瞎。小白花起钱来哗哗哗的,跟流水一样。他不来上班,喝西北风去啊。”成辛的语气里,充满“这么简单还看不出,真是爱情蒙了双眼”的轻微嘲讽。 zoe极其怪异地看了成辛一眼,默默走开。 小白的白t恤样式是普通了点,可那是定制货,从不见任何品牌标识,且纤维支数比市场常见的高出至少一倍好不好!再说了,她跟他都一年的同事了,难道她发现所谓“美团”、“滴滴”来的都是豪车,她就不再多联想点什么? 谁瞎还真是不好说。但至少成辛比她瞎。 zoe灵机一动,以“签合同”为借口,给自己壮壮胆,拨通了小白的电话。 可惜,打到等待接通自动结束也没人来接。 zoe总结经验:一定是因为用的是她自己的手机,他才不接的。真是失误,分明应该用公司座机嘛。 再来。 仍旧没有人接。 用隔壁座机……依旧没有人接…… 眼看成辛与李莎一起出门吃饭,zoe偷偷摸摸来到成辛的工作位置,用成辛的座机打小白电话……依然是没人接。 zoe半喜半忧,梦游般往外走。 喜的是,小白并没有另眼相待成辛;忧的是,从来没有请过假的小白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偏偏还在临近合同结束的时候,偏偏还存着几天的年假? zoe帮小白算过,就算从此不来,只需要用年假抵,也算不得矿工。下周一一到,合同自动生效,小白可就不再是z蓝国际的小白了。 令她如何不忧心! 这可是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位容貌过关、性情喜人又家境殷实的适婚对象呢。抛开适婚与否不说,她就是心水小白嘛。 zoe兜兜转转,既没有心思去公司食堂,又不想到外面觅食,随便吃了点零食,应付过午餐。她重回座位,呆呆坐着,一门心思等成辛回来。 只剩下最后一招了:让成辛用手机给小白打电话。 万一小白忘了合同日期呢?于公于私,她都应该通知到、确保小白知晓! 成辛与李莎有说有笑,才走到公司楼下的大堂,就被zoe捉住。zoe匆忙跟李莎道歉,说借成辛一用,边说边拖走了成辛。 原来zoe在座位上等不下去,翘首以待地立在大堂,一看到成辛就扑了上去。 “求求你了,用你的手机给小白打个电话吧。不提前签合同就意味着主动离职!” 虽然知道zoe有夸大之嫌,成辛还是顺从地答应了。李莎上午不是还用行动教她,人走茶不应该凉吗? “嘟,嘟……” 铃响第二声,就被接起。小白如释重负的声音带足了惊喜,热切地传了过来:“成辛!成辛!成辛!” 第141章 一台戏 要不是他声音里盛满兴奋劲儿,成辛直怀疑,接连呼唤她的名字后,下一句就是“快来救我!” 事实上,小白确有此想法啊。 他把手机攥在手里,用力握紧,因为太用力,关节都发白。 他握着电话,蜷着后背,跪坐在阔大的牙白皮质沙发上,有激动得泣不成声的倾向。 “怎么啦?”成辛哑然失笑。 “没事!现在没事了!我明天去上班!” “哦。zoe找你。” 说罢,不等小白回话,成辛将电话塞给zoe。zoe一脸喜悦接过来,才“喂”了一声,就听见听筒里传来忙音,电话已经被小白挂断。她脸色微不可察地暗淡一秒钟,很快平复起来,继续道:“行,等你,明天见。” “结束”后,zoe又拿了一会儿手机,直到手机黑屏,她才恍然想起一般,笑笑地递还给成辛。 小白从沙发上跳下来,打开电视视频,将电话举了过去:“你看到没有?成辛主动给我打了电话!你说过,只要她要是主动打电话给我,就能证明我不是一厢情愿!我就可以继续去上班!你说话可要算话哦!” 电视屏幕上,梅姐妩媚的笑容露出来:“好,我说话算好。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也不能食言。” “好。” “来,重复一遍给我听。” “要是再乱发脾气,再擅自妄为不合作,就立刻从z蓝国际离职。不论原因。” “很好。” 视频通话结束。 小白难掩兴奋,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最后从餐桌上跳到两米外的沙发上,大伸着长手长脚,倒在沙发上,嘴角眼里全是笑意。 虽然他马上从成辛最后的一句“zoe找你”里听出玄机,推出“一定是zoe纠缠怂恿,成辛才打的这通电话”,但,真心牵挂也好,阴差阳错也好,只要结果如意,就是好。谁吃饱了撑得管过程! 成辛与zoe并排回办公室,发现lynn与李莎聊得正热闹。 “哎,你看到了吗?薇薇说他前男友找她借钱给他现任打''胎。”lynn背对着门,拿胳膊急不可耐地碰李莎。 成辛不由与zoe对视一眼:看样子,lynn与李莎是老相识啊。 “噗。我晚上一到家手机就被我老公收缴。小企鹅也被我老公卸载,没看到。薇薇答应了吗?”李莎问。她倒是一回头就看到了成辛与zoe,笑盈盈点头打招呼。 话题太劲爆,成辛与zoe不由驻足旁听。 “哈,答应才怪。你又不是不了解薇薇。薇薇对她前男友说,她可不是慈善机构,唯一能做的,就是祝他的她好孕。可是你知道吗?那男的眼见借不到,就派他现女友出场了!” “脑子进开水了?”李莎大笑。 “那现女友更好玩了。竟然说感觉到薇薇前男友对薇薇余情未了,薇薇只要肯借钱给她打胎,打完她就主动离开,成全他们破镜重圆。” “薇薇怎么说?”李莎追问。 “薇薇转身就当奇葩事在群里分享啦。我们当然群起嘲讽啊。什么脑袋被门夹了、被驴踢了、进麻辣烫汁了乱评价一通。薇薇绝了,又一个转身截屏贴给那女孩子了。吓得那女孩再也不敢跟薇薇说话了。” 李莎摇着头笑。 “薇薇真的太不幸了,总是遇到渣男。”lynn也跟着摇头。 “薇薇要是意识不到这是她自身的问题,还是会继续遇下去的。”李莎叹息。 “怎么会是女孩子自身的问题呢?”旁听的zoe忍不住插话。 lynn一惊。她还以为办公室没人呢。 “我们每个人遇到的问题,细细追究起来,基本都是自身的问题。”李莎笑着解释。 “分明是渣男太多!”zoe不妥协。“多还不算,还太狡猾!满满的套路。戏演得不去当演员都可惜!” 李莎微笑不语。 李莎反驳,zoe不悦;李莎不反驳她更不悦。感觉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你不信吗?我举例给你听。现在照片都有美化功能。发个微信什么的一般都会美下图。各路因缘认识的男的,加微信后,见你照片很漂亮,就会很积极。 你以为你遇到了爱情,其实只是荷尔蒙。十有八九见光死。 没死的,他嘘寒问暖,一天几遍问安。你以为是真心,结果他只想着尽快有机会从裤子里掏出‘真心’” lynn简直笑出猪叫声。 zoe一向端得厉害,身姿挺拔,用词文雅,在职场上像只九头鸟,话说得滴水不漏,除非有心,轻易不得罪人。没想到,还有这等粗暴犀利的一面。 李莎不想针锋对麦芒,聊天而已,何必大动干戈。她轻轻耍了个太极,转向成辛:“你也这么认为吗?” 成辛眼睛轱辘一转:“我倒是听说过‘所有的问题,根源出自自己’,但是,没有深刻的体会。至于zoe说的呢,我刚出校园,不曾相亲,也没有体会。不过呢,蛮多女性平媒基本持这种观念。” zoe露出笑脸。是的,那些媒体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它讲出了大众心声嘛。 李莎扑哧笑出声。成辛左一个“但是”,右一个“不过”,倒是谁都不得罪。 zoe挑衅一般斜睨李莎:“那就麻烦lisa帮我们分解一下‘所有的问题,根源出自自己’呗!” 李莎正正身形,知道自己要是一味妥协求和,只怕以后永远被zoe惦记,见她就想着搓圆捏扁。她可不是这么面的人。 清了清嗓子,李莎开口:“zoe说起渣男义愤填膺的,你是替广大纯真的女性鸣不平,还是想起了不幸的切身遭遇?我猜一定不是后者吧? 渣男很多,好男人也很多。渣男遇上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自己运气不好、年幼无知,但是三次、四次呢?一定是咎由自取。 至于是人太蠢,需要交智商税,还是有受虐潜质?又或者,太自卑,需要在渣男身上找自信?烦请当事人对号入座。至于还有别的第四、第五、第n种招渣男的情况,欢迎有经验者补充。” 李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定睛看着zoe。zoe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lynn偷偷吐舌头,赶紧也回到了座位。 成辛:“你干嘛招惹她?” 在她的直觉中,李莎宽容大度、有见识、知得体。 第142章 里程碑 李莎一脸撒娇像:“你都看到了,是她招惹我在先。” 成辛:“……” 李莎:“好吧,我承认,我起了坏心眼。我觉得我不给她点颜色,她就以为我好欺负。所以,我小露一手,让她知道,咱也是有底线的人。” 李莎凑在成辛跟前,嘀嘀咕咕地小声说。那眉飞色舞的调皮模样,哪里像枚孕妇! 成辛:“不是应该以和为贵?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李莎:“你那套老好人经,已经不好使了。毕竟不要脸的人太多了。你得有点锋芒,敢于捍卫你的底线,别人才知道尊重你。枪杆子里出政权,硬拳头里出尊重!相信我,这是我的血泪换来的经验!” “有故事?” “呃,其实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形容,比较有份量。像咱这么聪明的人,哪能走那弯路!” 成辛哭笑不得,却也服李莎服得更厉害。 下午,成辛去一号会议室跟踪了一个重大项目的中标经验分享会。会上,第三设计所的朱所长意气风发地带领主创团队,向公司内的所长和设计总监们做了开诚布公的内部分享。 据成辛事前获得的资料看,这个项目是公司里发展史上程碑式的大项目,一举突破一百米高度门槛的限制,直冲270米,落成后,将创下当地第一高楼的记录。 一号会议室内,4位老总到齐了2位。各个所的所长、设计总监们沿12米超大会议桌依次坐下。不少所内的主场也来旁听,与会者有八九十人之多。 会场气氛很振奋,朱所长少年有成,看上去最英气勃发。 成辛一边落笔记录会场的个人观察,一边凭着记忆排除、寻找第六设计所所长。然而年轻才俊们各富神采,成辛无法第一时间认出朱所长口中的“风格与梁总极像”、李莎口中“嬉笑怒骂顺手拈来”的六所所长。 趁朱所长喝水润口之际,成辛轻轻碰碰身旁的一位眼镜男:“请问,桌上哪位是六所的?” 眼镜男抬笔指指他们近旁的一位。 难怪辨识不出,原来是视线死角。他背对着成辛。 以拍照的名义,成辛绕到挺拔的背影的正面。果然是副好皮囊。剑眉英气自现,饱满的额头仿佛在昭示着强大的智商,英挺的鼻梁周正异常,微凹的双眸带着几分混血风采。人中分明,薄唇凸凹,最妙的是下巴,线条收得流畅又有张力,凭空多出几分男性的刚毅。 有他相比,别的人充其量是气质不俗,他则是玉面英俊! 难怪李莎提起他就呵呵嗒。 成辛煞有介事对着漂亮面孔拍上几张,准备“贡献”给李莎做私人收藏。 在会场厮混了20来分钟,成辛悄悄从后门退了出来。 做新闻报道不需要跟全程,毕竟正儿八经的经验根本不会随着新闻真的报道出去。她只要以经验分享会的名义,对外宣告z蓝国际拿下一个里程碑式的重要项目就好。 当然,如果直白宣告公司拿下大项目,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是不够含蓄、不够有格调嘛。这点小心机,她还是一点就透的。 成辛刚从一号会议室转出来,李莎就小脸通红迎面小跑过来,见到成辛一把抓住,扭头就往办公室方向走:“快!梁总出差回来了。电话打到我们的分机,让我们现在就过去!” “梁总”二字就像按钮,成辛马上进入一级准备状态。 成辛将相机锁进抽屉,抓起桌面上的笔记本与笔,与李莎一道快步去见梁总。 这边成辛从一号会议室出来,那边就走过来一个人,步履匆匆,风尘仆仆,眼睛却漆黑闪亮倍精神。他挎着电脑包,拖着小号行李箱,一看就是刚出差归来。 他熟门熟路,轻轻推开一号会议室的后门——恰是成辛离开的门——看看没有多余空位,就悄无声息站在一旁——站着旁听的,大有人在。 眼镜男一回头看到新来的人,连忙起身让座位。 新来的推辞不坐。一来一回间,忽听一位老总开口:“商伯年,到这里坐。”同时伸手指指自己身旁专门预留的2个空位。 会场的目光全部扫向商伯年,最终落在他土豪金的领结上。商伯年歉意地笑笑,朝朱所长拱拱手,快步去了老总指给他的座位。 老总低声问他:“老梁呢?” “回办公室了。梁总说朱所长能胜任分享会,他见缝插针歇一会儿。” 老总爱怜地看看商伯年,由衷道:“辛苦了!” “我们所的荣幸!” 三所的设计总监准备好了ppt,新的篇章开始了,老总与商伯年随之停止交谈,聚精会神看向大屏幕。 -- 成辛与李莎得到“进来”的回应后,推开梁总办公室的门,赫然看见瘫坐在沙发上的梁总。成辛脑海里,没来由就蹦出“苟延残喘”这个词。 抛开词儿的贬义色彩,它还真的很适合形容看上去倦怠极了的梁总。 见成辛她们进来,瘫靠在沙发椅背上的梁总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小成有搭档了。小李,坐!” 原来梁总认识李莎。成辛还想着替李莎介绍呢。 “小成,抱歉这么久没有回复你的邮件,忙起来真的是抽不出时间。回来的路上我仔细看过了,挺好,可以执行。食堂海报的主意也很好。小李做企业文化部的平面设计师,我是信得过的! 文化部的总经理迟迟没招到合适人选,招聘部给我的解释是,现在不是招聘的旺季,说很多人不愿意动,想等着领完年底的奖金再说。我不熟招聘,姑且听之。 照这解释,只怕不到春节,我们找不来经理。 之前我挺忧心的,没想到成立个小小部门这么费周折。现在,我完全放心了。你们俩好好干,把小部门从行政人事部脱离出来,单独存在,也是有可能的!” 说话间梁总眉骨紧蹙、倦意横生,说起话来中气也不似以往足。成辛心中升起一股参了心疼的不祥预感。 做拼命三郎,是要付代价的! 第143章 身价几何? 梁总自然没有透察神功,不知道成辛的内心所想。 他时不时用手按压眉头,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喊你们过来,就是向你们表示祝贺的。 我知道小李的设计水准,小李也知道我们公司的格调,以后食堂海报不用等我批;我看过小成的几篇新闻稿,用词准确儒雅,不愧是文字专业,以后新闻稿也不用给我看。只一点,我要明确要求:绝对不能在官网见错别字! 此外,项目收集,不需要操之过急,但要日积月累做下去。 再有的,就摸着石头过河吧。” 梁总顿了顿,抿了一下干燥的唇。成辛蠢蠢欲动,想帮他接杯温水。可梁总积威深厚,她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俩,不分等级,互相帮助,做出的成绩,我会看在眼里。 有什么工作上的困难需要其他部门协助的,可以拿出我的名头,只管开口。不要客气。有需要我出力的,也尽管找我说。 有件事,小李可能知道得更多一些。我跟小成也交个底,六所正在参与上海一个国际性大项目的招投标,需要举公司全力去支持。马上,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一旦成功,我们公司将跻身国内一线设计品牌。 那是我们的战场,我们会尽力。 品牌这一块,就拜托二位尽心了。” 开诚布公的托孤重望,让成辛内心情绪涌动,鼻子发酸。让她不由起身:“请梁总放心。” 见梁总十分劳累,工作又交代个差不多,成辛与李莎主动告辞。 出了梁总的办公室的门,成辛稍稍平复下来,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动容感到难为情,偷偷看一眼李莎,李莎果然比她平静很多。 “你说他们这么拼是为了什么?”李莎梦呓一般开口问道。 “为了什么?” “梦想。情怀。”李莎目视前方的虚无,“这些对我们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的字眼,却是他们奋不顾身去努力的真正动力。” “你猜梁总身价几何?”李莎像是察觉出成辛的犹信犹疑,忽而转头问成辛。 成辛茫然地摇摇头。 “猜猜看。”李莎鼓励。 “我看过梁总的资料,他读博期间创业,最开始是联合几位硕士同学、本科学弟创业。后来工作室发展壮大,事业与学业不能兼顾,不得已博士肄业。 再后来,他的工作室并了另外两家工作室。他与创业初期的一位同学,以及被吞并的两家工作室的老板,共4位,成立了z蓝设计公司。 从无到大,不过十年。而真正更名为z蓝国际,并发展出六个设计所,不过是近三年的事情。 你让我猜梁总的身价?五千万到八千万?” z蓝国际毕竟有4位老总。资产除以4,成辛认为自己的估计应该八九不离十。 不料,李莎却轻轻摇头。 “太多了?” 李莎笑:“太少了。至少是这个数。”李莎伸出两根手指头。 “2个亿?”成辛随即捂上嘴巴。超级富豪、亿万富翁虽然在小说中寻常可见,但生活中,却是十万分之一的存在。 “保守点,1到2个亿吧。”李莎点头确认,“他们可以说,完全不缺钱,甚至孙子辈的钱,都挣足了,却还这么拼。真的不是为钱、为名、为欲''望,而是为梦想,为责任。” 成辛唯有认同。 “你能想想吗?所里,有一大批人,他们远没有梁总有钱,甚至在魔都买不起一套房,身上却流淌着一种令人动容的纯粹的精神,他们跨过丰衣足食的阶段,直接进入为梦想、为责任而拼搏的境界。更叫人感动、自惭呢。” 原来李莎在拐着弯夸所里的人。 成辛噗嗤一乐。积存在心中的、令鼻子发酸、眼眶发潮的浓重情绪,在噗嗤一乐中破功。 成辛觉得自己真幸运。一毕业,就进入了一家奋发向上的公司,不必日日挣扎于办公室政治,也不必天天纠结于是独善其身还是同流合污。 怀着感激,成辛小宇宙爆发,很快写出当天的新闻。自查后请李莎帮着查看。李莎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ps工作,仔仔细细帮忙看起来。 “写得真好!一本正经说分享会,其实满篇都在得瑟。我就写不来!”李莎赞叹。 成辛被夸得舒服,嘻嘻笑道:“受教了。” “我一个毛病、一个错别字都没挑出,受我什么教!” “夸人就要夸到位呀。” 李莎一愣,旋即啊哈啊哈笑起来。 -- 这天,成辛步履轻快地回到家。 难得夏日一个凉爽天,体感仿佛骤然轻了三斤肉。 一推门,下意识就又缩回了脚。 过道餐厅里,端坐着一位仪态万方的漂亮姐姐。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一定不是自己家的。 苗贝贝在沪没有故交,而金线又木讷保守,更不会结交这样一等一闪耀的漂亮人物。 缩回了脚,抬头看见分明是3楼,又见分明是自己用钥匙开的门。是自己家,没错儿! 成辛壮胆又打开门。门内自带光芒的漂亮小姐姐开口了:“进来!是你家没错的。” 成辛“呼”地就怒了。恨自己有眼无珠呐!哪里是什么漂亮小姐姐,分明是个男生! 男生发出的男声如假包换,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格外熟悉。这不是501的美男吗?那天匆忙间觉得他雌雄莫辨,今朝再看,仍旧是雌雄莫辨。 苗贝贝架着拐,从卫生间里露出来,带着一脸几天不曾见到的灿烂笑容:“辛辛!你捡到的这个宝贝,真的好棒哦。我这一天,就指望着他高兴呢。” 说话间,贾思诚从座位上立起身,越过成辛来搀扶贝贝。 成辛惊讶地发现,这贾思诚,大概只比她高没多少。 又没有明显喉结,后抿的头发从正前方看,仿佛是扎了马尾。眉毛弯弯,两眼笑笑地含情,嘴巴又红又润,还很小,连鼻头,都是精致小巧的。令她自卑,令她愧为女人! 怎么那天第一印象没有察觉他这么矮? 第144章 心魔 怎么第一印象没有察觉他这么矮? 成辛暗中自问自答:大概是身体比例太好。再说了,那天她是站在台阶上看他,逆着光,且是仰视。 早知道他这么小只,当初她也不用惊心动魄地害怕了。 成辛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金线呢?” “呆屋里一天没出来。”苗贝贝回。 成辛继续看贾思诚,看他毫不避嫌地架着苗贝贝,帮她入座,然后自然而然地抬手帮她将垂下来的长发勾在耳后。 整串行动如行云流水,自然到不能再自然,且脸上神色也是平淡如水,波澜不兴。好像帮的不是年轻异性,而是同性一样。 苗贝贝推她:“哎呀,你不是要赶紧去楼上报道?” “喔。” “快走快走。” 见色忘友。成辛腹诽着,出门。 临出门前再瞥一眼贾思诚。贾思诚撩起苗贝贝的一撮长发,开始讨论洗发、护发的品牌。脸上既没有狎昵,也没有讨好。 哦,原来是来上门推销的。 成辛得出自己的结论,这才将302房门关上。 自那天被阿婆从房子里赶出来两次之后,第二天即恢复成正常状态。 成辛暗自猜度,可能是阿婆妥协,偷偷把藏起来的东西又拿了出来,还给了胖大婶。 胖大婶仍旧是下午五点提着垃圾下班走人;成辛仍旧是五点半带着水果上楼陪聊(听故事)。 几天下来,成辛终于一解在老太心中掀起滔天情绪波浪的奇女子。 在成辛的印象中,阿婆颇有豪爽个性,不愧是在山东度过童年的人。老太的故事讲得恢宏大气,往往寥寥数语,就为成辛勾勒出了时代的风貌。讲起自己的个人经历,也几乎以“快进”的方式,三言两语就过去了三五个月。 哪怕是苦难岁月,也毫无反刍式的诉苦。 然而,一旦说到她儿子带回来的姑娘,阿婆之前所展示的所有特质,全部逆转。 故事在儿子女友面前,变得裹足不前。 成辛听了几天,始终是鸡皮蒜毛。 第一天,老太仔仔细细向成辛描述了那姑娘的容貌。 详细到发丝粗细、眉毛形状、胸的尺寸、脚的大小……成辛20分钟听下来,眼前仿佛画卷展开,徐徐出现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前凸后翘的妙龄摩登姑娘。 老太说,姑娘漂亮不是坏事。坏就坏在那姑娘长了一双桃花眼,眼珠总是不安份的乱转,令她心惶惶不安。 老太又说,她儿子是长得清俊,可这姑娘也太招眼了。丑妻近地家中宝。儿子年轻不知事,她有心提点又怕糟嫌弃。于是,只得忍着。 第二天,老太详细描绘了姑娘初次去她家的情形。 那时候,上海马路上还没有几辆车,自行车都是家宝级的存在。绝大多数的自行车都是灰色、黑色、墨绿色等低调含蓄的颜色,那姑娘却骑了一辆红白两色的女式车。 老太儿子骑一辆大永久,姑娘骑一辆红飞鸽,偏还是姑娘骑在前面。姑娘叫着笑着,时不时跟后面的老太儿子说话。连进了狭窄的弄堂,也不肯下车。七拐八拐穿行在生煤炉的街坊中间。 老太站在弄堂尽头底楼房子的窗前,一边张望,一边悲从中来。 想起独自抚养儿子长大的漫长岁月,想起风高月黑夜里奇怪的敲门敲窗声,想起里弄工厂解散时她的无助,想起厚着脸皮推着小车卖炸萝卜糕的惶恐…… 她含辛茹苦,养大儿子,还养得如此优秀,81级的复旦大学生啊,难道就是为了让儿子娶进一个不知轻重羞耻的浪荡女? 一条弄堂的人都看过来,风言风语甚至不等姑娘走,就透过窗户飘了进来。啊,他们这些鲜活的年轻人,哪懂寡妇门前是非多。 第三天,老太气愤地描绘了姑娘的心机。 姑娘进了屋,嘴巴甜甜地鞠躬朝老太叫了声阿姨。老太有些发怔。那时候,小西装领的的确良小衫,算是很潮流了。初夏短袖小衫配长裤,既潮流,又落落大方。即使配半截裙,也是将小衫的下摆罩在裙腰外。 可那姑娘却穿了一条大花裙子!还是将腰身束紧的那种! 别人都是绑两根麻花辫,她是将头发撒开来,在脑后扎一个发束! 老太强忍着眩晕,笑着答应。 如果仅只是长相、打扮惹事生非,也就算了。可实际上呢,老太才到公共厨房炒盘菜,回来就看见她勾得儿子毛手毛脚。老太踏脚进门,见那姑娘在儿子脸上轻啄一口,儿子不仅没阻止,还一脸陶醉! 老太说,这姑娘要勾坏她的儿子呀!她菜也不炒了,赌气地掏出5块钱,给儿子一根竹筷,支使儿子外面买油条去! 姑娘也要跟去,老太哪儿肯,死死拽住留下了她。 老太儿子不在,那姑娘露出了本来面目,她斜眼看着老太,不复之前的乖甜,而是冷面假笑。老太故意忙东忙西不主动搭话,那姑娘就沉稳地扇着手帕,坐着干等。 等老太儿子用筷子穿了一串油条回来,那姑娘马上燕子一样飞出去,粘在儿子身旁。老太儿子卸下前面几根油条,留下最后一根,高举起来,她就仰着脖子在下面咬一口,然后咯咯咯笑起来。边笑边斜眼看老太,眼睛里盛满得意。 老太好玄没心梗。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 成辛上楼的脚步不似前两天有力。说实话,她更爱“快进”风格啊。 只是,那姑娘看样子是老太的心魔,不慢慢过,估计就没有后续了。 因为天气凉爽,老太已经穿上了薄棉夹袄。 “快坐下,今天不吃水果了。我憋了一天了,越想越委屈,就盼着你快点过来我好倒倒苦水!”老太立在过道餐厅,迫不及待拉着成辛就坐下,连阳台也不想去了。 成辛下意识地瞄了眼房子夹角处的摄像头。 瞄完,随口问老太:“胖大婶怎么你了吗?” “你是说那个胖保姆?” “是。” “我跟她一天连个话也说不上一句,她能怎么我!” “那,你憋了一天,越想越委屈的又是什么?” “是我那不肖的儿子啊!我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儿子!” 成辛知道,今天故事主题,当是控诉儿子了。 第145章 你是金线吧? 然而,成辛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她还是too young、 too naive(太年轻、太天真),老太只轻描淡写说了句儿子“娶了媳妇就忘娘”,就又开始控诉起姑娘来。 成辛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阿婆,那姑娘说不定最后不是你儿媳妇呢。” 成辛自付,她还这么年轻,可不想现在就满耳朵家长里短,更不想借机探讨学习婆媳之道。她更喜欢老太大刀阔斧讲人生。 “可……”老太脸上露出难言之隐,“她最后就是呀。” 没想到,老太儿子倒不是个不任母亲摆布的。 “您还是为了儿子的幸福松了口,真是位善良的好妈妈!”成辛奉承。 “唉,你有所不知。其实,是她未婚先孕!”老太一脸怅然,“日后,我每逢想起就万分后悔!我真不该一时心软,松了口!” 成辛眨巴着眼睛,似乎嗅到了悲剧的味道。毕竟老太现在孤零零一个人。 正当成辛准备静心细听下去时,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母亲大人。 成辛跟老太解释一二,就起身到阳台接妈妈的电话。还没走到阳台,又折了回来:“阿婆,不要意思,我临时有事,得先回去了。” 阿婆一脸不情愿,也只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听众出门。 成辛与其说接了个短暂的电话,不如说接了个简短的通知。 成辛妈妈告诉成辛,她已经从上海火车站出站,并且坐上了出租车,让成辛10分钟后接驾。 10分钟! 成辛一路跳跃,跳到302房门口。门内贾思诚还在跟苗贝贝讨论发质养护的重要性。成辛连招呼也顾不上打,急急忙忙钻卧室里,收拾起满屋子凌乱的物什来。 本来,有苗贝贝维护,她卧室还能见人。自从苗贝贝从楼梯上滚下伤了脚踝,她们的卧室,在成辛的糟蹋下,别说见人,光也见不得了。 成辛连哀怨老妈自说自话的时间都没有,猴急地往衣柜里一通乱塞。 “你干嘛?”察觉不对的苗贝贝探头问。 “我妈突击检查,10分钟后到。” “哦。”苗贝贝接着面朝贾思诚。 贾思诚倒有些忐忑:“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苗贝贝:“不用。她妈妈经常来这套。我还以为上个月就会跑过来呢,没想到拖到了这个月。你不用怕,她妈妈就跟大姐姐一样的,你……” 说到一半,苗贝贝想起来了,贾思诚是男生啊啊啊! “你还是先回家吧。”苗贝贝心虚了。她都忘了这茬了! “哎。”贾思诚顺从地起身,开门。 “明天还来啊。”苗贝贝挥着小手帕跟贾思诚打招呼。 贾思诚:“成辛妈妈今天看看就走?” 苗贝贝:“通常是头天来,第二天就走的。所以,你明天下午来,妥妥的。” 贾思诚:“好!” 贾思诚前脚才关门,金线后脚就冲出卧室门:“成辛妈妈要来了?” 苗贝贝:“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有吗?呵呵,是有点激动,呵呵。”金线掩下下意识的紧张,呵呵笑笑。她探头看成辛,她在卧室忙得正欢呢。 苗贝贝拿着黄色荧光笔,百无聊赖在石膏腿上找空地儿画小星星,漫不经心道:“何必呢。你妈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黑历史。” 怀里正抱着一堆不知道该往哪里塞的衣服的成辛,忽然就停下了:“是哦。谁也没规定工作了就得性情大变!不收拾了!贝贝,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哒哒”声,接着,敲门声响起。 苗贝贝反手开门。 一位身姿婀娜的年轻的中年妇女,着一袭绿色印花真丝裙,华丽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不是描述错误啊,真的是年轻的中年妇女!因为,是中年妇女无疑,但看上去又颇有年轻人的张扬味道。 “妈妈!”成辛动情地扑抱上去。 “乖女儿!”成辛妈妈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女儿,又摸头发又揉后背。 金线不知不觉眼睛睁大一圈。 苗贝贝见怪不怪地耸耸肩。 她早已察觉,成辛妈妈有戏剧性人格,说话做事,都有那么几分的夸张做作。 当然,成辛不会认同。 成辛只会觉得自己的妈妈好优雅,好动人,好吸睛! 热烈的拥抱和脸颊吻之后,成辛妈妈拖着行李箱进门,将箱子打开,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满桌子的零食。 话梅、桃脯、辣条、干吃面、葵花子、牛肉粒……内容不拘,苗贝贝每次都忍不住怀疑,成辛妈妈是不是临时扫荡了一家便利店。 在苗贝贝看来,这些都是地道的垃圾食品,是别的家庭里父母想方设法阻止孩子去吃的食物。成辛妈妈却主动带来为女儿献宝。可见她脑回路之清奇。 不屑归不屑,苗贝贝却吃得最欢。 金线显然有些受惊吓,她望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零食,除了不可思议,就剩不可思议。 踩着白色高跟鞋的成辛妈妈将鞋子一脱,赤脚在地,新奇地东瞧瞧、西摸摸,嘴里念叨:“我老早就想来看你了。你爸爸不让。说孩子大了应该有私人空间。可是,你有了私人空间,我没了想象的落脚点啊。 这不,终于逮到你爸爸出差的机会。他走后,我装模作样在家呆了两天,抓住他回来前的最后机会,我有计划地偷跑了出来。” 金线再度瞠目。 成辛伸手环着妈妈的腰,像个小尾巴一样贴在妈妈身后,跟随她东走西走。 “这间是我跟贝贝的卧室。隔壁一间是金线的卧室。” “哦。贝贝,我听说了你的遭遇,所以阿姨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吓吓,阿姨对我最好了。” 成辛妈妈从一大堆零食里拎出一只外观极其low的红色的盒子。苗贝贝定睛一看:霍,胶原蛋白酞,还是德国货!大手笔啊! 早在金线帮忙炖排骨汤、猪手汤的时候,苗贝贝就打过胶原蛋白肽的主意!据说大分子胶原蛋白分解成小分子胶原蛋白肽,可以不经转化为氨基酸直接为人体吸收。 苗贝贝查了些资料,发现众说纷云。有人说是商业噱头,有人说确有其用。苗贝贝想:至少没人说吃了有坏处吧!然而,一看单价:咳,权当从来不知道世上有胶原蛋白肽这玩意儿吧。 成辛妈妈大手笔送豪礼,直接圆了苗贝贝的一个奢侈品梦! 苗贝贝喜不自禁,颠来倒去,爱不释眼。 “你就是金线吧?” 成辛妈妈忽然转头,望向金线。 第146章 惊心 金线一直小心地规避着视线对接,此刻为了避免惹出更大的怀疑,只好抬起目光,对视上去。 “金线看上去年龄也不大呢。” 苗贝贝忍不住斜一眼金线。心想,年轻倒不大,就是有些老气横秋。瞧,今天木讷得更厉害了。 “25岁了。” “唔,跟我女儿年龄差不多呢。金线是哪里人?” “四川南乘人。” “听你口音倒有我们那的味道呢,还以为是老乡呢。” 金线嘴角隐隐抽搐,一时不敢再说话。 “金线也是刚到上海?” “她来好几年了呢。”见金线木讷又怯生生的样子,苗贝贝忍不住替她回答。真是搞不明白,这么和气的长辈,金线拘什么谨!真是上不了台面! 成辛妈妈捏着苗贝贝的小下巴,格格一笑:“还不快去吃你的胶原蛋白去。” “哎!”苗贝贝欢天喜气起身冲泡去了。如今,她已经能架拐步履如飞。 “金线对上海应该很熟悉了吧?”成辛妈妈毫不掩饰她对金线的强烈兴趣。 金线羞涩一笑:“我因为之前做的是家政,一天做好几家,天天忙着赶时间,没空出去玩。所以,白早来几年了。对上海,并不熟。” “上海城市这么大,而且日新月异,说不定本地人也不敢说自己熟。”成辛妈妈点头附和。 金线一直不敢放松,生怕自己露了什么马脚,见成辛妈妈认同附和,她才稍稍放松一小下。 “金线之前住上海哪个区啊?” “啊?”金线有些傻眼。她以前住哪个区来着? “妈妈!”成辛不乐意了,“你又没有儿子,怎么跟查户口相亲似的。”成辛素知金线不善言辞,见她被妈妈盘问得鼻尖冒汗,忍不住干预。 成辛妈妈白一眼女儿,佯装生气,却又转眼噗嗤笑出声,正待她说什么,发现自己来了一则电话。 拿出手机一看,是自己老公。 “呦,我爸来查岗!”成辛一探头,发现来电者备注为“超级腻害的老公”。 这位老公手机上“超级美腻的老婆”慌乱地四望,最后将目光瞄向白墙。然后,朝屋内的女孩子们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才接通视频邀约。 “老公,我正在练站立呢。我觉得我后背有点驼。” 在众目睽睽之中,“超级美腻的老婆”脸不红心不跳地完成了与“超级腻害的老公”的打情骂俏。 电话挂断,成辛问妈妈:“你这样骗我爸爸,不怕我爸爸发现?然后毁了信任的基石?然后婚姻解体?” 成辛妈妈一甩精致的烫发:“哪能?我算准了他发现不了!” “你凭什么那么自信?” “因为,你妈妈我将坐2个小时后的火车返回。等他明天上午出差回来,发现我正睡思懵懂躺在床上。 直男的想像力可是很有限哦。他绝对想不出,我为了见你2小时,宁愿花24小时在路上!” 成辛生生咽下那句“你就不怕我向老爸告密”,胳膊将妈妈搂得更紧了。 一定不是妈妈拆散了她和余勒,而是她和余勒之间本就有问题,妈妈才能四两拨千斤地撬开他们俩。 这么爱她的妈妈,她心甘情愿用爱情去换! “这间是金线的房间喽?”成辛妈妈露出好奇宝宝的笑脸。 “呃,是的。”金线回答。 “哇,好像有很多漂亮衣服哎。我要去看!”成辛妈妈一手拉上金线,一手拉上女儿,气场十足,不容否定地边说边走。 “不,不能乱翻的。这是我老板的库房。”金线生涩阻止。 “畅畅会原谅我的!再说了,要是有我看上的,还能直接增加你们的营业额呢。”成辛妈妈把金线老板的昵称直接搬了出来。 女儿的朋友,没有她不认识的! 虽然同居一套房,因为金线性情较清冷,又因为她的住房还兼着仓库,成辛和苗贝贝倒没有来过金线的卧房,最多在门口望两眼。 金线的床,收拾得极清爽。一只枕头,一张席,薄被折叠好放在枕头下。一个玩偶没有。 桌面也十分清爽,护肤品倒有几瓶,可瓶身素净,并非寻常能辨识的品牌。 除了单人床的下铺与小桌,其他地方再不见金线的物品。 连不拘小节的成辛看了,都觉得金线的私人物品清简得有些不人道。 成辛妈妈被漂亮衣服勾住了魂,惊喜地对成辛道:“没想到这两年畅畅的审美熟女化了,这简直是为我量身设计有没有?” 被成辛妈妈举在手中手中的,是一件古风旗袍。繁复的镶边处理,透出精美与闺秀气韵。 成辛妈妈两眼发亮:“我要试试!” 许是太爱,许是中年妇女都长着一颗放荡不羁的心灵,成辛妈妈竟然随手拉下侧边拉链,就那么当众换起了衣服。 “妈妈!”成辛有些哭笑不得。 “时间紧急嘛。万一有好多漂亮衣服呢。不试试,不买走,我怎么甘心?”成辛妈妈挑眉。 “好吧,你有理。”成辛苦笑。 “来,帮我拍照!我要发到闺蜜群里,问问参谋们的意见。”成辛妈妈将手机戳给成辛后,就开始扭腰摆臀凹造型。 “妈妈。不必了吧。我们帮你参谋还不够?”成辛有些拒绝当摄影师。 “你们的审美太嫩!快点,不要浪费我表情!” 成辛无奈,只好举起手机。 金线站在门口,脚下像钉了钉子,一动也动不了。她的目光,甚至不敢乱看,生怕无意中牵引了成辛妈妈的目光。 “嗨,金线,劳烦你帮我多找几件这种风格的衣服!”成辛妈妈开心地朝门口的金线招手。 苗贝贝端着茶杯出现在金线背后,看到成辛妈妈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好美!” “是啊!天道酬勤啊!你看,我不辞辛苦跑来看女儿,上天就赏赐我这么美的衣服!” 成辛一头黑线,从来没有听过“天道酬勤”被这样解释。 金线木偶一样移向储物柜。她不好一口回绝说没有,毕竟网页上贴着呢。 成辛妈妈“哗”地举手扯开窗帘:“自然光下拍才真实!” 金线的心,随着这声“哗”好玄没碎掉!她思量一二,唯独快点找衣服,让她快点试穿,才能快点把她从她房间请出去。 第147章 帮我分析! 随着窗帘“哗”地被拉开,房间陡然变亮,金线身形随之一僵……可眼下,唯有强装镇定,快点找好衣服,快点试穿完毕,才好快点请出大神。 成辛妈妈从金线手中接过另两件,脱掉身上的这件,甩给金线:“这件我要了。劳烦帮我折折好收起来!” 在成辛妈妈的指挥下,成辛一会儿蹲,一会跪,一会儿立起脚,尽心尽力当了一回好摄影师。 苗贝贝啜一口胶原蛋白肽冲剂,喊一声“美腻”,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 302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成辛妈妈带动得气氛活跃热烈。 墙上电子时钟无声滑过。 成辛妈妈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对着金线:“全要了!我女儿埋单哦。” 成辛:“啊?哦!” 成辛妈妈一个媚眼抛过来:“权当你的工作礼物啦。” 成辛默默道:一个脚踩钢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呢……不过,想到妈妈这么爱自己,双重礼物算什么。 成辛妈妈从女儿手中拿过手机,回翻照片。到底是岁月不饶人,眼有点花的她只好拿得远一些看。 成辛看到,脸上的神色马上温柔得不得了:“妈妈,要不要各拿两件?” “嗯?” “放着备穿。万一勾丝、破损……” 成辛妈妈伸出手,抚过女儿的脸庞,心里暖极了:“好感动!金线,我来埋单!” 愉快总能使时间显得更短暂,何况成辛妈妈能呆的时间本就短暂。 1小时眨眼而过,成辛妈妈拎着装了3件旗袍的行李箱就要出门。 成辛泪眼汪汪陪着去了上海火车站,好跟妈妈再多处一会儿。 在站前南广场,成辛要去买站台票,被妈妈拉住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一分一秒煎熬地等待分别。乖女儿,我们就此别过,明天中午,等我视频你。” 成辛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成辛妈妈用手指帮她擦掉:“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会亲吻恋人的眼泪了。我也好想。乖女儿,你就是我的小恋人啊。 你爸爸不许我说,可我还是忍不住。乖女儿,功名利禄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最重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有什么不对劲,困了,累了,倦了,不开心了,随时回家!” 成辛抱住妈妈的脖子,蹭啊蹭,更舍不得分开了。 依依不舍,终将分别。 成辛妈妈贪恋地再看一眼世上唯一一张看得越多只会爱得越深的脸蛋,狠狠心转回身,走向安检队伍。 成辛不舍得离开,一直呆在原地,看妈妈的背影,看她揩眼眶,看她掏手机,看她甩头发,看她依旧转身就不再回头…… 成辛妈妈用纸巾沾去眼角的泪花,掏出手机,找到微信通讯录中的余勒,点击“发消息”。 -- “嘀。” “嘀。” 手机接连提示有新的信息进入。 余勒穿着警服,戴着警帽,一身正装,与同样着装的同事们从多媒体会议室走出来。平时他们做刑警的,只会一丝不苟将警服挂在工作室,将警帽周正地摆着办公桌右上角。除非参加正式的会议,都是便装。 余勒从口袋取出手机,划开一看:旗袍徐娘,旗袍徐娘,一连串的旗袍徐娘。 白薇眼尖,默默飘过又不甘心,倒退两步与余勒平行:“听说男人都有小秘密……原来你好这口……” 余勒:“……” 成辛妈妈从两周前就开始主动联系他了。 成辛妈妈说,自从听说苗贝贝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她睡不着觉的老毛病又犯了。安静的夜晚,她躺在床上,耳边渐渐浮现幻听,听见成辛在凄惨地呼唤妈妈。 她知道那是幻听,还是忍不住紧紧抓住被子,还是忍不住两行眼泪“刷”地顺着眼角淌出。 有风有雨的夜晚,耳边简直是一场催人泪下的年度虐戏。花样推陈出新,主题只有一个:有人张牙舞爪,正陷害她的宝贝! 成辛妈妈说,她无人可倾诉。 不能跟同事说,也不能跟老公说。前者不会理解她,后者只有一种说法:你又来了! 是的,在成辛漫长的成岁月里,她常常控制不住地幻想女儿出事的各种场景。也常常莫名觉得不安,觉得危险在即。一开始,成辛爸爸郑重对待,可耐不住她敏感的次数太多。 余勒宽慰:她可以随时找他倾诉她的担心。 为了宽慰成辛妈妈,余勒详详细细地向成辛妈妈描述他给成辛打电话时,成辛欢快的语气、正常的情绪。成辛妈妈在余勒的耐心陪伴下,焦虑有所缓解。 有一天,大概是昨天。快递来敲门,送了一个大包裹。 成辛妈妈拿剪刀拆开一看,是一张平铺地面的脚踩钢琴。能惦记着她减肥的终身事业、送出这么不走寻常路的礼物的,一定是自己的女儿! 当即她便决定:马上去上海! 不为别的,只为她想她了。 余勒收到消息后回:也好。你亲眼看看她的生活环境,也许就心里安定、不乱想了。 成辛妈妈回:是的,我胡思乱想的根源,可能就是对女儿的新室友一无所知。 余勒吃惊:除了苗贝贝,辛辛还另有室友? 成辛妈妈:是啊。她没跟你说? 余勒:我也没有问题过。 记得当时余勒按耐住强烈的好奇心,好容易才没问出口:男的女的? 余勒推断:应该是个男的。 成辛刻意规避,一定是不愿他猜忌。什么样的人会引发他猜忌呢?自然是异性! 想到成辛与一位异性共居一室,余勒确实感到深深的醋意,他甚至有一些不知该指向谁的愤怒。不过,理智很快压下一切。 魔都房价高,租金也一定不便宜。辛辛一个女孩儿家,初去,人生地不熟。虽然有舒畅在,可舒畅终究只是同学,能帮的有限。辛辛一定是不得已,才跟人合租的。再说了,辛辛的人品,他自然信得过。就算合租,也必是清白的。 他担心的是……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算着成辛妈妈正在去上海的火车上,余勒趁机给成辛打电话。自然不是告密,而是尝试自己问出同居室友。奈何成辛打定了主意,数次避开余勒的话头。 余勒更坚信自己的判断了。 这会儿见成辛妈妈发照片过来,余勒身边人多,她发的又是个人照,余勒不便细看。待余勒伺机进卫生间,才有机会翻过那洋洋洒洒几十张的照片,看到最后的一句话:“余勒,帮我分析一下什么样的女孩,闺房这样简陋?” 女孩? 所以,成辛的新合租室友是女孩? 第148章 可疑的垃圾桶! 带着意外得来的惊喜,余勒重新审查起那些旗袍照来。 透过不同的角度,余勒在心中勾勒出成辛合租室友卧室的全貌。如此精减,余勒的直觉是,不是受过长期的军队化训练,就是刻意在隐瞒。 “她叫什么名字?”余勒短消息问成辛妈妈。 “金线。” “我想借着拍合照,留她一张照片,让你顺便帮我看看面相的。可是,她怎么都不肯。”成辛妈妈补充。 余勒没敢将自己的直觉告诉成辛妈妈,只谨慎地告诉她,他会将背景剪辑出来,拼成一个成品,然后请队里的资深帮忙看看。有结果了就第一时间告诉她。 晚上,余勒对着电脑做剪辑。 彭小帅在湘州培训了十天,胖了两斤,被余勒泼灭了对上海的向往,已经带着床的链接回到了故乡。 整套房,又重回安静。 余勒正拼拼剪剪,忽然,桌子下的垃圾桶,引起了他的关注。他放大,再发放……眉头也随之皱紧。 余勒拿起桌面的电话,给付路平打求救电话。 “我发现一样东西,怀疑是……” “把图片发过来。” 发完图片,余勒看时间还早,顺手给成辛打个电话。 “我听说,你现在多了一位新室友。”余勒不再绕弯子。 “畅畅跟你说的?”成辛反问。正好,余勒不必和盘托出成辛妈妈与他的联系。“那她一定跟你说,金线是她的员工了吧?” 余勒瞬间了解缘何成辛与苗贝贝多了一位新室友。 “你们处得怎么样?” 成辛听上去情绪比较低沉,余勒自然知道那是因为成辛妈妈匆匆来过,勾起她的伤感。他不准备碰这个话题。言多必失。 “挺好。她性格有些清冷,人还是很好相处的。自从贝贝摔伤请假呆家里之后,她们俩关系倒越来越好了。哦,对了,金线天天帮贝贝煲汤呢。” 余勒很想追问一句:有没有觉得金线哪里不对劲?比如,面部表情很僵硬?但是,付路平没有给他明确回复之前,他不想弄得草木皆兵,让成辛徒徒担心。 通话间,新的电话打进来。余勒牵挂着付路平的回复,便跟辛辛道了再见。 一个多月以来,成辛也已经习惯余勒的忙碌与电话的简短。 待余勒挂掉电话,才发现,打进来的是丁成天。 丁成天的声音喜气洋洋:“余勒,你出来,我在你家楼下。” “干吗?” “感谢你!请你吃饭!” “不用了。” 余勒那天鼓励丁成天,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让丁成天多感受些美好,也想让丁成天因为美好而多些羁绊。 但,偶然一次的私密交流,并不意味着他就成了丁成天随叫随到的玩伴。 “不会吧?”丁成天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 余勒:“……” “你不下来,我只好带着糖糖去楼上敲门了。” 余勒:“好吧。” “好吧是什么意思?” “我下来。” 丁成天赶紧收敛,连声道谢。 余勒换好衣服下楼。 出了电梯,发现丁成天、糖糖他们在底楼大堂沙发上坐着等他。糖糖第一个看到余勒,马上从座位上起身,看向余勒的目光充满感激。 想必丁成天一定在糖糖面前袒露了“心路历程”。 丁成天一脸春风得意,少了痞气,人也清朗英俊许多。 “你开车吧。饭后我跟糖糖另有安排。”丁成天毫不避讳地大撒狗粮。 余勒去地下室取车。 等余勒开出地下车库,发现丁成天已经开着他张扬的红色跑车在路边等他了。因为豪车太贵,碰不起,路上的车对它均保持了很大距离上的尊重。余勒轻松就跟了上去。 余勒以为要去的是望江楼,结果超跑七拐八拐,拐进了商业区。 车停一座商场下的地下车库后,三人随电梯上楼。 “今天试试粥香酒肆。”丁成天对着余勒介绍。“望江楼的副线品牌,主要受众是工薪阶层。” 糖糖事不关己一样清秀地立在一旁。 粥香酒肆装修得很古风,带着书卷气,到处贴着对联,也有陈年老坛贴着“酒”字呼应店名。据说,酒肆一词自春秋战国时期即有。随着时代发展,酒肆名称更迭,换之以酒舍、酒垆、酒家、酒楼、酒馆、酒店等。 令余勒意外的是,已经有了一位姑娘提前等在粥香酒肆。 余勒看向丁成天,丁成天假装一切正常:“这位是糖糖的学妹。昨天刚来湘州。她家是湘州接壤的邻市下辖的一个县里的。人生地不熟,仅止糖糖一位同学。糖糖对她多加照顾,也是情理中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丁成天态度很磊落,言辞间的介绍,让余勒不由想起成辛在沪的情形,脸色不由柔和下来。 4个人坐下不久,饭菜便依次上来。糖糖大小姐的身份自然无比好使。 因为男生要开车,他们并没有点任何酒。 糖糖的同学叫周欣悦,是低糖糖一届的同门,入职的是湘州声望最高的实验中学。“未来的英语老师哦,我习惯叫她悦悦。”糖糖点到为止,留下那句“你也可以叫她悦悦。” “这位是我兄弟,余勒。”丁成天向周欣悦介绍余勒。 “你好。”周欣悦的普通话很标准,“余勒。” 余勒看一眼周欣悦,仅止点点头。 还好,她没有像丁成天的莺莺燕燕那样喊他“余哥”。 饭菜很可口,周围的食客很亲民。他们这一桌虽然相对寡言,倒也不显尴尬。不知情的人,冷不丁看一眼,还以为是两对熟识的情侣约着一起玩呢。 饭后,余勒赶在丁成天起身前喊埋单。不想吃人家的嘴软。 丁成天哈哈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来糖糖家吃饭从来不刷卡。” “现金?”余勒反问。 “不。刷脸。”说吧,丁成天亲昵地捏捏身旁的糖糖。 “咯咯咯。”余勒身后的周欣悦笑起来。笑声像清脆的银铃,悦耳,却并不张扬。 一行三人下意识就一起转头看她。 她在众人目光中陡然收住笑,眼睛里盛满不知所措,脸瞬间就变得通红,紧张地摆着手说:“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我……” 糖糖温和地笑着接:“让你见笑了。久了你就习惯了。他是没个正形的。” 周欣悦偷瞄一眼丁成天与余勒,绞着手,没再解释。只是脸仍旧通红。 四个人出门。 余勒打定主意,如果丁成天找借口逛街,他一定一口回绝。 第149章 丁成天的炸么? 丁成天才没有找借口,他直接说的是:“我跟糖糖要去看电影。她要回学校,你要是顺路就送送她,不顺路就算了。” 丁成天说得忒心不在焉,余勒都有点替周欣悦挂不住,糖糖也忍不住偷偷拿胳膊碰丁成天。 周欣悦微微低下头,假当没察觉这等轻视。 余勒总不能在女孩子脆弱的自尊上再踩一脚,只好接道:“我送她回去。” 糖糖无比感谢地朝余勒笑笑。 周欣悦果然闻言振奋不少,至少不再低着头了。 丁成天与糖糖挥手往顶楼的影视城走。周欣悦跟着余勒,去地下车库。 一路上,余勒虽然没有故意冷面,却也有心不开口。周欣悦便一路沉默地跟着,一点搭讪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副驾驶的位置也没有尝试去坐。令余勒暗中放松不少。 行至一半,周欣悦忽然“唔”了一声。 “怎么?” “我……”周欣悦人没说法脸先红。 余勒不自觉就皱起了眉毛。他总觉得丁成天有炸。果然,周欣悦要放招了。 “我需要到路边买个锅,你,你可以停一下等我吗?要是不行,也没有关系,我下回再出来好了。” 买个锅? 这么不高大上的理由,听上去不像丁成天策划出来的借口啊。 “要多久?” “3分钟。” 余勒被成辛培养得太绅士了。他本想给自己的开溜找个台阶,可是对方说出的“3分钟”也太短,让他预定的“太久了,我还有事”无法说出口。 “好吧。我等一下。” 周欣悦像是百米赛听到了起跑枪声,腾地开了车门就往马路对面冲。幸好是红绿灯,不然真的很凶险。 只余勒一个错神思考今天哪里有炸的时间,周欣悦就回来了。抱了一个有她半人高的大箱子。 她打开后车门,试图将超级大箱子往后排坐塞。 余勒见状,只好下车开后备箱。 “这是什么?”余勒不由张口询问。 “锅啊!5层!食材准备好,可以一锅做成4个菜。要是技术再娴熟一些,5个菜也没有问题!” 余勒:“……” “你看上去好惊讶。呵呵呵,你有所不知,12层的锅都有呢!这只5层的,是我昨天在公交车上看到的。可惜我有些路痴,公交车在前面连拐2个弯,到站我下来,怎么也找不回这家店。 本来我还想步行导航过来呢,没想到坐在车里往外望,一眼看到它!把我高兴坏了!” 也许是太兴奋了,一路沉默的周欣悦叽叽咯咯话突然多了起来。 不愧是要当老师的人,周欣悦的嗓子非常好。 不像一般人从嘴巴里发出的扁平的声音,她则是受过专业训练,腹部用力,声音自然而然,流淌一样,立体、丰满地从嘴巴里淌而出。口腔开得大,声音圆润,字正腔圆,铿锵又柔软。 因为余勒没有接话,周欣悦很快将兴奋压了下去,仍旧无声地坐下后排。但是,整个人较之以前精神、喜悦多了。 她的脸蛋,散发着光芒。虽然没说话,显然脑活动很大。目光清丽纯粹。余勒不小心瞄到,看到她丰富的表情,想,她一定是在想怎么利用锅,好好做饭菜吧。 实验中学很快到了。 余勒要去的地方是实验中学后面的教师家属院。 在家属院门口,余勒停下车。出于基本的礼貌,他下车帮周欣悦取出锅。 小小的周欣悦抱着有她半个人高的大箱子,急不可耐往前走。一不小心,脚下被什么拌了一下,人猛地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平衡下来。 余勒无奈,扬声:“我帮你拿吧。” “唔?” 周欣悦转身。转过来之后,连脸都看不到了,只看到一个牛皮纸色的简装大箱子。 余勒快走两步取过箱子,轻松就夹在臂弯。周欣悦的确很小只,个头比成辛还矮上几厘米,粗略看,头顶只在余勒肩头。 周欣悦的房间在教室单身公寓的5楼。直通间,进门是洗手间,厨房在阳台,中间一块兼卧室、书房、活动室。 余勒打算帮她把东西放进厨房就走人。 房门打开了。 房间有些杂乱,透着主人初来乍到来不及收拾的信息。定睛再看,却又分明是已收拾好。想来是主人东西太多。 床靠墙角,多出来的空间放了一张带书架的书桌。书架上,书桌上下,乃至床脚下,堆满了纸质书。让余勒无端想起,曾经有一个姑娘,毕业时也这样眷恋不舍要带书奔上海,被他劝说回去。 也不知道,在上海,没有熟悉的书作伴,她会不会更寂寞。 另一面墙,沿墙根并排放两只大号双开门的简易衣柜。 余勒往阳台走。好嘛,阳台东西更多。林林种种,锅子至少有七八个。 “你有这么多锅子,还买?”第二次,余勒忍不住开口。 “哎呀。每个女生都有自己的集邮爱好啊。有的是喜欢包,有的是喜欢鞋子,有的是喜欢口红……我恰巧是喜欢锅子。其实厨艺也没有那么好,可是见到锅就很兴奋,忍不住觉得,要是买回家,就可以做什么什么好吃的了,接着就会感到很幸福! 我这一堆锅子,看着多,还不及别人一只包贵呢。 所以,我的幸福成本很低啊,我就不用再加以克制了。 喏,喝口水吧。” 说话间,余勒已经自行找个空位,将新锅子放了下去。一抬头,见周欣悦递过来一杯水。 那时候她一手拎着小号开水瓶,身前的厨房操作台上还放着一只空马克杯,半转过身,将另一只手中倒了半杯水的杯子给余勒。 四分之三角度的脸。 在逆光的夹持下, 像是时光突然流转, 让余勒活生生看到当年的成辛。 余勒脑子空白一片,移不开目光,死死盯住笑笑的那张脸,生怕眨眼间,成辛就从眼前消失。 “喏。接住呀。”笑脸说。语气婉转温柔。亦是成辛的味道。 余勒突然有想哭的感觉。 他当初,是怀着怎样的不舍跟她说分手。在图书馆前的最后一抱,他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偷偷擦眼泪,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因为无法对她说出,她妈妈到底跟他谈了什么,她在学校小邮局里愤而夺门跑出,他心中的高楼大厦、所有美好,随着她的背影轰然倒塌。 当她失踪在校园里,他端坐在书桌前,调动各方资源寻找她。想的是,要是她有什么闪失,他就当一回猴子,翻个底朝天、再打个稀巴烂…… 他扶着神思不清的她,走在老研究生宿舍背后的小径上,她突然圈住他,含混地问,为什么不要她,那一刻,又该怎么描述他的难言与暗中的誓言……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有毅力。有勇有谋有毅力,完全可以实现计划后,再找回辛辛。 直到两个人真的分开,才确知,他高估了自己。 不见则已,一旦面对面,过去的记忆像开闸的洪水,奔腾着,翻滚着,瞬间漫过余勒。窒息之前,他只有一个执念:早知道,就去跟枫岚山丁家的男主人去谈,求放过;不再出风头与警方合作;带着她,如成辛妈妈所愿,远走他乡,去国外生活! “辛辛。”余勒对着逆光中的笑脸热切呢喃。 第150章 高新材料 “辛辛。”余勒对着逆光中的四分之三笑脸呢喃。 本来两只手还在扶箱子,现在哪顾得上确认箱子是否立得牢,像正负两级相吸引,余勒的大手倏忽就伸了过去。 电光火石一微秒。 余勒撤回手,别过脸,眼中沸腾的神色也静了下来。 “好了,锅子放好了。我还有事,再见。” 周欣悦一脸错愕,既不知热情之所来,也不知热情为何退。她举着杯子追在余勒身后:“不喝点白水吗?夏天……” “嘭”,单身宿舍的门在她眼前关上。 “……出汗多,多喝点水才好呢。”她对着门轻言轻语。 -- 丁成天跟余勒挥手,搂着糖糖的肩膀朝顶楼的影视城方向走。 走过一层楼,就停了下来。 “糖糖,你朋友行吗?” 糖糖含笑不语,小鸟依人一般靠着丁成天:“行不行,看呗。” “我可是没少花功夫,真的把她弄进了实验中学!” “人家也是真的研究生毕业嘛。天天哥哥,不要那么小气。” 丁成天捏捏糖糖圆鼓鼓的小嘴巴,才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只管吻了下去。 -- 余勒从教师公寓里出来,心情一落千丈。既懊悔自己不知为何走神,又勾起对成辛的无限思念。 他坐在车里,却有些不知该去哪里。 回家吗?空荡荡的家,只会放纵他的思念。 彷徨了几分钟,他决定驱车去单位。虽然已经是周日的傍晚。 立着脚,通过楼道的小窗,偷窥着底楼地面停着的蓝车,一直到数分钟后,蓝车扬长而去,周欣悦才折身回宿舍。 回宿舍第一件事情,是给丁成天打电话。 周欣悦一五一十,讲了全部的过程。 “欣欣是谁?有一刹那,他似乎跑神跑得厉害,看着我,梦游一样喊我‘欣欣’。我能感觉到,他喊的不是我。” 丁成天放着免提,一旁的糖糖悉数听在耳内。 “他喊的就是你也说不定。”丁成天想着真是阴差阳错,辛与欣同音,却沉着声音,漫不经心回道。 “他连水都不肯喝,一分钟也没有停留,就走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却在楼下停了五分钟之多。我看到他坐进车里,车好似也打着了火,却迟迟没动。不知道为什么。” “那也没什么。许是在车内抽烟吧。” “他不抽烟。” “你怎么知道?” “车内一点烟味都没有。” “哦。那也可能在看手机吧。反正,你不要忘记我们间的协议,以及你的目的就好了。” “……”周欣悦虽然没说话,却透出强烈的迟疑,以至于电话这头的丁成天都感觉到了。 “怎么,你有问题?” “我担心他再也不会见我了。你没有看到他走时决绝的模样。” “这个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强压兴奋挂断电话,丁成天将一旁坐着的糖糖拉在自己腿上,什么也不说,只管胡乱吻着。吻得糖糖气息也乱了起来。 “天天哥哥,这里是影院呢。” “我不是已经买了包场?” “会有监控的。” 丁成天挣扎了一下,松开了糖糖,捏捏她的脸:“你让我刮目相看!一切如你所算,他居然真的上了楼,进了房,而且,触景生情,想到了前女友。” 糖糖为防止丁成天热情复燃,坐得稍开一些:“你可千万不能催促周欣悦,唯有慢慢来,才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丁成天心情大好:“听你的!” 小厅里的宽屏上,放着糖糖挑选的小众电影。 糖糖一点不像丁成天,接了个电话就兴奋不已。 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她参与丁成天的生活,出谋划策,却从不深陷其中。正如她介绍了周欣悦给丁成天,也排练指导周欣悦如何面对余勒,却又干脆利落地跟周欣悦明言,所有的汇报,无需过她,直接联系丁成天即可。 这样聪慧过人,却无心权势的女人,丁成天一直另眼相待的。 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利色双收罢了。 想到这儿,丁成天对鼓励他追爱的余勒越发多了亲近感。按照糖糖的计划,用不了非常非常久,余勒就会以兄弟的姿态,站在他的身旁。 人生得意!少年风发! 丁成天心满意足! -- 余勒驱车进单位。 推开办公室的门,很诧异。付路平竟然在办公室! 不仅付路平在,师傅张滨也在,两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你争我论,像是意见不一。 “余勒,你来得正好!”张滨一回头,招呼余勒快过去。 “你能提供像素更高精的垃圾桶照片吗?”付路平问。 原来,他们在讨论那只可疑的垃圾桶。 经过专业处理的图片,被放满屏。余勒盯着垃圾桶里冒出来的肉色哑光胶状物,遗憾地摇摇头。 “不仅没有更高精的,连补拍的可能也没有。师傅,路哥,你们有结论了吗?” 张滨将打火机凑进叼在嘴里的烟,忽然想到白薇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叫嚣抱怨,说办公室里烟味太重。他终于迟疑一下,没点着,噙着烟,含混地说:“我先外面抽根烟。小付你先说。” “你这一天三包烟的,小心抽出绝症来。” “乌鸦嘴!” 张滨头也不回,团了个空烟盒,凌厉地朝身后抛过去。 付路平反应极快,抬手接住,往垃圾桶里一丢,看向余勒:“本来我没有多想,以为就是女人的新式面膜。你也知道,女人这种生物,为了好看什么都敢做。前不久,不是还有土豪金面膜吗? 但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随手将图片发给我材料科学的同学。他以前也义务帮我们看材料的。 正是他回复我的话,让我警觉起来。 他说,这是纳米级的新高科技材料,确切地说,是纳米膜,而且是纳米膜中的致密膜。它经过二次加工,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肌肤。只是,因为过于昂贵,目前还没有广泛适用。欧美一些重量级的影星在演戏时,造型化妆师用这种纳米级的新材料塑形,可以自如地变老变嫩、且材料不怕风吹日晒雨淋,不漏馅儿又不损伤皮肤…… 我这朋友从不乱说话。 既然他这么说,我干脆又找了技术科,请他们帮忙处理图片。过了几层滤镜,你一定想不到,桶内的垃圾,最终呈现了什么?” 余勒已经呆滞! 第151章 虚惊 纳米膜! 模仿肌肤! 余勒彻底惊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 那时候他觉得照片里的垃圾桶很可疑,是因为从其中一张俯拍照上,依稀看到一根小手指和一截指肚。可是,他到底实战经验欠缺,而且逻辑上推不圆。于是想到经验丰富又好说话的技术员付路平…… 成辛的新室友不可能是变了装的老巫婆,至少到目前为止,地球还是一个唯物的世界;也不可能有暴力剁外人手指扔自家垃圾桶的怪癖,不然当地警方早就找上门。逻辑上能推圆的唯一解释是:余勒看错了,想歪了。 看错、想歪,主观导向性很强。 那时他频繁听成辛妈妈花样倾诉女儿有危险;加之“女儿”不是别人,正是他相恋近五年的女友,他跟着心急火燎,实属情理之中。 就算那时他对垃圾桶生疑,也是生疑的同时又依稀认定无大碍。 只是理智拗不过情绪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向付路平求安慰。付路平宽厚、低调、好说话啊。既不像白薇她们咋呼,也不像师傅他们善于冷嘲热讽。 可是,就算余勒忽略了付路平的认真,结果也不应该如此劲爆! 余勒还没有做好准备,成辛怎么可以就已面临危险!! 余勒木然呆立。 好在付路平并不在意余勒是否回答他。 付路平调出另一张图片。 余勒随即看到,是两只交叠的手的形状。 所以,余勒并没有看错、想歪? “这?”余勒求解释。 “用昂贵的高新材料,做手部的化妆。它可以改变固有指纹!令罪犯追踪变得更加复杂。” “咳咳。”师傅张滨进场。听到最后两句,先笑场。 他走近余勒,拍拍余勒僵直的后背:“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觉得这家伙可以去写小说了?” “个垃圾而已,还真被你煞有介事弄得玄而又玄。又是纳米又是新科技,哧——”张滨忍不住,笑出声。 忽然,想起罪魁祸首是余勒,随即朝向余勒:“你哪弄的照片?” “我……”余勒挠头,还是选择老老实实以实相告。 “哧,哧——”张滨笑得弯下了腰。 “你玩我啊!”付路平气得腾地站起来。“我还以为你在追肖刚那孙子上有了新发现呢!” 是了,余勒负责收集肖刚通缉案上的群众举报。不少人发侧面照、背影、可疑的酒店住宿人员签字等等举报信息。 付路平想当然地以为,这是某个群众举报来的疑肖刚住处的照片呢。 毕竟余勒给付路平的,是截图,去掉了成辛妈妈。仅露的垃圾桶上方的桌面,清简得像每日有人收拾的便捷酒店桌面。 老好人愤怒起来场景更难堪。 张滨打圆场:“通常情况下,我们刑警的破案手法也没什么了不起,主要靠大量的摸排走访和大街小巷的摄像头;话说回来,通常情况下,我们面对的犯罪分子也没有那么高科技。哧——”他又不怀好意地蹲腰笑起来。 余勒讪讪的。入职以来第一次红了脸。心跳却渐渐稳下来,不似刚才敲鼓似的。 第二天,余勒果断受到队里的内部批评。 师傅张滨,以从来没有过的严厉神色,点名批评余勒。 怕他想不开,白薇在午餐时宽慰他:“你师傅其实是为你好。我们做警察的,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全靠团队协作。如果你不谨慎,就会给同事带来巨大的工作量。有时候,甚至会受伤、会牺牲。” 余勒表示毫无怨言,受教了。 紧接着,余勒残存的疑心,被成辛彻底消除了。 晚上他打电话给成辛,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辛辛,你正在忙?” “没。做手膜呢!” “手膜?” 只知道面膜的余勒,短短两天内,两度听到手膜,不由跟着重复。 “是嗒。我隔壁室友给的。” “什么颜色?”余勒想问是肉色的吗?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怕被聪慧的成辛抓住小辫子,反问他如何知道的。 “余勒。不是指甲油哦。是泥一样的东西,涂在手上,过一刻钟,再揭下来,养护手上皮肤用的。” 大概没有人关注手膜的颜色,以至于成辛误以为余勒误会了何为手膜。 像是要佐证自己说的话,成辛随即发来一张覆了手膜的照片。应该是对着苗贝贝的手拍的。 因为手机屏幕有色差,余勒又没有受过专门的颜色、材质训练,并不能看出这张照片里的手膜与成辛妈妈拍的垃圾桶手膜是否一致。 不过,既然师傅盖棺定论,说他们级别不够,碰不到高科技犯罪的案子,他也就不往心里去了。何况,还有付路平说的“女人这种生物,为了美,什么都敢做”。 余勒笑笑:“不是说你室友很清冷吗?还挺会团结人!” “余勒,还真被你说对了。”躺在床上的苗贝贝扯过身旁坐着的成辛的手,对着话筒道:“她平时别提多抠了,动不动就钱啊钱的,跟掉钱眼里似的。突然大方起来,我都接受不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原因——” “哦?什么原因?”电话那头的余勒与这头的成辛几乎异口同声。 “吓。这就要说到我们楼上了。” 成辛旋即意会。 余勒不懂,继续追问:“402的老太?” “no,再往上。501的美男。” 余勒心中微酸。不在眼前就是有诸多不便。电话打得再勤,也挡不住新面孔出现。不过,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不安,这点微酸,也是良性的。 “501跟手膜的关系是?” “见了花美男,有人情窦开了呗。”苗贝贝咯咯笑。 “贝贝,别乱说。”成辛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出声阻止道。 夏天天闷热,即使开空调,门窗关得太牢也有凝滞感。她们的门,并不关得很紧,常常虚掩。 过道餐厅里,金线放慢脚步。 她本来以为成辛在跟人打电话,所以专门出卧室“路过”。没想到,只是跟她室友在聊天。 “我怎么就乱说了?那天贾思诚过来,她一天都没出卧室门!这就是反常的开始!接着,她就变得情绪焦躁了。然后,她就开始送手膜给我们!种种反常,说明她看上501了呗!”苗贝贝振振有辞! 三周了,她24小时闲在家。别的本领没长,可观察人的本领?哼哼! 金线折身往自己卧室走。 苗贝贝误会她看上了501的妖怪,那就让苗贝贝误会好了。她才不在乎! 金线抬手轻轻关门。一双玉手光洁莹润,与平日粗糙苍老的模样截然不同。 第152章 蹭饭蹭饭 锁上门,金线复又关上窗。 怀着赞叹的心情,在灯光下细细欣赏自己养护了好多年才养出的娇气的双手。欣赏了一会后,金线从床下的拉杆箱中取出一个素白的塑料罐,又取出一只精致的长柄小勺,一勺一勺挖出细腻的肉色陶泥状物品,均匀涂抹在左手,而后套上一个对开的模具。 一分钟后,打开模具,再露出的手,重新恢复成粗皮厚肉、惯于劳作的模样。 同样的操作,在右手上重复一遍。 喷洒上特配的定型喷雾,这双由黑科技伪装的双手,可以持续使用2周。 金线将物什收起,从隐秘的抽屉里摸出一张小卡,装上手机后随手关掉台灯。 “嘟——” 只一声就被接起。 电话那头,气息有些不稳。 “我稍后打给你。”他说。 金线先是有些愕然,接着就是愤怒。 她什么时候被他挂过电话! 多年被娇惯出来的任性使她无法咽下这口气,几乎是马上,她二度将电话拨出去。 依然是很快被接起。 “你在干什么?”那紊乱的气息,总让金线忍不住想起香艳的场景。 “没。”他喘着气,简短回复道。 “没干什么?你干嘛挂我电话?”金线声音虽然压着,气势却咄咄逼人。 “我刚才,不方便。不是说了稍后打给你!”电话那头的喘气稳了下来,责备的语气也高了上去。 “不方便?你在干什么?” “又来了!我在逃命!” “……”金线心中咯噔一下。这是她命门。他把她安全送了出来,自己却身陷囫囵,以至于,现在还在瓮中。 “你不知道,”那头的男声叹口气,沮丧感扑面而来,“湘州被那帮黑皮困得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我根本出不去!听说,这次行动是周边6市联动,我往哪个方向逃,就算侥幸逃出湘州,也可能在临市落网。”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把我逼急了,就算是死,也要反咬他们一口!鑫儿,我准备动用我们的那笔钱……” “要用多少?我还有三期整容费要付,那什么纳米材料已经只剩半罐了,我……” “鑫儿!” 那边一声呵,惊醒这边盘算个不停的金线。 金线马上转口:“但是什么都不及刚哥重要!你用吧!” “鑫儿,耐心等我消息吧。” 金线还想再说些其他,譬如,生理期的日子一时懒惰,忘了第一时间丢垃圾,被突然闯进来的成辛妈妈搅得惊心动魄。为防留下后患,她只好托人定制三份肉色面膜泥,谎称手膜,送给隔壁的两位。 再譬如,501下来一个爱串门的捣蛋鬼,使她不便摆平苗贝贝,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躲开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可是,疲于逃命的刚哥显然对她生活的细节不感兴趣。 金线脸庞摩擦着枕头,甚至怀念起两个人丛林逃难的日子来。 -- 那天口不择言,说小白属小奶狗,惹得小白突然爆发。可事实证明,小白的小奶狗属性简直要暴表。 突然请假的第二天,小白焕然一新来上班。 先是到zoe那里续签合同,顺便丢给zoe一叠哈根达斯的购物券。 “不会吧,500块耶!”隔壁作为的lynn尖叫起来。 zoe幸福至极,不停眉眼翻飞,柔情蜜意地看小白。小白笑岑岑地说:“这些券,只是感谢。并不意味更多。”见zoe露出茫然表情,又补道,“我知道昨天是你让成辛给我打的电话。” 小白说完转身走了。 lynn盯着小白的身影看了很久,忽然开悟一样说道:“哦,我说他哪里不一样了,他穿了衬衣!打了领带!” zoe瞪一眼lynn,这么明显的变化,还需要想半天! “小白,今天很精神哦。”就连成辛,虽然心里想着避嫌,还是忍不住夸了小白一句。 “你喜欢吗?”小白一脸欣喜。 成辛:“……” “喜欢吗?”小白追问。 成辛:“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莎噗嗤笑出声。 “你伤我心了,你中午得请我吃饭,不然,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小白抓住成辛的椅背,把她往自己身边拉。 成辛俩手紧紧拽住桌面,好不被拉过去。 一旁的李莎索性哈哈哈笑出声:“我从来都不知道,小白是这样的小白呢。” 成辛纳闷,这是第二次从李莎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了:“lisa,你以为小白是什么样的?”她其实才不真的好奇,不过是想借着李莎的话来转移小白的注意力而已。 果然,小白手中的力气减了下去。 “所里但凡出现复杂网络问题,譬如三方、乃至四方、五方视频会议,大江他们搞不定的时候,就见他们紧急召唤小白。 小白去了,一句话不说,一个人不看,冷着脸,就像进入没有人的房间,无声无息地摆弄一会,不出三分钟,保证一切正常。 然后,他继续面瘫着一张脸,怎么来的,怎么走,真的如入无人之境。酷得不要不要的。 你知道,所里那些建筑师,最崇拜技术人员了,尤其是技术高手。小白就是他们眼中的高手哦。甚至有人说,小白是隐名埋姓的超级黑客。哈哈,顺便说一句,小白在各个所里,都有小迷妹哦。” 成辛以为小白听了这番话,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眼角余光一瞧,小白脸色却沉了下去。正要细看,小白转过了身,对着电脑屏幕工作去了。 “什么毛病啊?”成辛对着小白的椅子拍一下,“听过夸奖要道谢,这是基本的礼貌!” 小白不回头,只回一句:“中午请我吃饭!不然跟你没完。” 反正有李莎做饭搭子,就算多个小白,也至于像约会一样。成辛对三人进餐格局持无所谓的态度。再说了,以李莎的直白与辛辣,才不会让上次那样被小白狠狠敲竹杠的惨剧再发生。 中午,小白如愿得偿,与成辛、李莎一起麦当劳。因为孕妇突然很想吃麦当劳。 吃完了,小白抱怨,说饭请得没一点儿诚意,满意度为零,成辛需要再补一顿。 “你想吃什么?”成辛好脾气地反问。虽然她并不打算有求就应。 “随你。”小白嬉皮笑脸地回。 “麦当劳喽。” “你不觉得麦当劳太简了吗?”小白循循善诱道。 “那你想吃什么?” “随你。” 成辛瞪一眼小白,多少看出来,他哪里是真的对麦当劳餐不满,分明是找借口再赖她一顿饭。 成辛顺手拎起小白的正红色领带——虽然说白衬衣、红领带很没有心意,可是真的很配白皮肤又长得好看的小白——一副一眼看穿你所有的语气道:“小白,为了这身新行头,花光了存款,是不是?没钱吃饭了,是不是?” 第153章 廊下骚年 面对成辛一连串的“是不是?”小白相当配合,马上露出“天哪,你真是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住你”的表情:“大姐见死救不救?” 成辛叹口气:“你呀,这么大的人了,花钱还没个计划。有句话你没听过么:你不理财,财不理你。你要真是没钱吃饭,我要接济你也不是不可以。” 小白两眼直冒小星星:“就知道大姐心善貌美,是我命中注定的小仙女。” “少来!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救急不救穷。我接济你,但是你得有所行动。” “我表示,以身相许都可以。” 成辛变脸。 “我检讨。我下回不吐真言了。” 成辛无可奈何叹口气,不理会小白的插科打诨:“首先,你要控制花销,别的不说,第一个要改的,就是动不动就打车!” 小白:“……” 小白os: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被关家里吗?因为我任性了一小丢丢,没有第一时间上车! 成辛斜睨过来,追问:“怎么样?答应吗?” 小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你有所不知,我那打车是包月的。钱已经付了,又不会退。所以——” 小白说得无比真诚,成辛不由不信。 说话间,路边便利店里去买酸奶的孕妇李莎已经买好出来,她自己喝着酸奶,手中拎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了两只可爱多。 “要吃吗?”孕妇将塑料袋举在成辛面前。 成辛当仁不让就取了一只。 小白客气道:“我要是吃了,你不就是没了吗?” “你说对了,我买的时候就没想你。我直觉觉得你看不上这东西。” 小白嘴角抽抽,什么话也没说,手上动作却加快了,不由分说就抽走了那根可爱多。 这东西,他还真是……从来没有吃过! 成辛朝向李莎:“你是我见过的最荤素不忌的孕妇!” “那是因为你见的孕妇太少了!在我们老家,孕妇也要去干农活的!吃饭嘛,能隔三岔五给你加个蛋,就算很看得起你了。要是到最后俩月让你呆家里歇着,那简直是恩宠打遍方圆十公里无敌手!” 成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刚想开口贵老家在哪里,身旁的小白开口了:“都市里不也是这样?孕妇也要去上班,孕妇也要吃盒饭,要是可以怀孕就辞职,也算老公恩宠开挂。女性真是辛苦!我将来肯定不让我老婆这么辛苦!” 小白说前面的时候,成辛还暗中赞他视角独特、公允,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笑场。 “你笑什么?”小白挺敏感成辛的反应。 “你?噗~不好意思,我一想到你饭都吃不上,还镇定地大言不惭,我就……哈哈哈,让我先笑会儿。” 李莎酸奶喝完了,眼巴巴扫过隔壁俩人手中的冰淇淋。对于俩人口中的对话,她懒得细听。上班够用脑子的了,下班只想吃吃睡睡当小猪。 小白不以为意,任由成辛去笑。 李莎嘴角暗中一动:“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刚才便利店错找给我零钱了。不行,我得找老板要回来。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回吧。” 要是不补上这根冰淇淋,她整个下午都会灵魂不安的好不好! 小白微微转过身,确认李莎向相反的方向走够远,回身转手就抽掉成辛手中的可爱多。 “干吗?”成辛的“吗”字还没落音,就见小白已经麻利地将两枚可爱多丢进了垃圾桶。 “你!”成辛激愤之下,话都说不利索。她想说就算是别人送的,也是食物,浪费食物可耻!何况李莎并不是富裕的姐姐,她的一片心意,更不容这样儿戏! “想说我浪费对不对?”小白赶紧替成辛把质问说出来,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顺她后背,“零食生产出来,就注定了被浪费的命运!你以为你吃下去,就不叫浪费?错!吃与不吃,最终都免不了它变垃圾。 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零食进肚,满足的只是你的嘴巴,身体根本不需要!吃进肚子里,反而是个累赘。就拿我刚才吃的抹茶红豆来说,我瞄了一眼,它的成分表上写了单、双甘油脂肪酸酯,瓜尔胶,槐豆胶,卡拉胶,焦糖色,胭脂虫红,天然胡萝卜素,亮蓝,食用香精,磷脂……” 成辛再现o形嘴。 小白见状赶紧压惊:“既然吃都吃了,你也不用太害怕,只需要记住以后不……” 成辛打断他:“你只瞄了一眼,就记住了这么多?” 小白:“……” 成辛:“还有,lisa总是夸你,然而你却跟我说,你只是运气好。我现在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小白察言观色:“要是我真的很厉害,你会更喜欢吗?” 成辛哑然失笑:“这跟我更不更喜欢,有什么关系!” 小白索然无味:“那还是不要讨论我是不是真的厉害了。” 话题告一段落,成辛才察觉后背上的手。一察觉成辛神色不对,小白赶紧自觉地收起手。 “为了不让lisa伤心,你也不必坦言跟她说我丢进垃圾桶了。” 成辛的脸上呈现一种奇怪的尴尬。 小白顺着目光回头一看:李莎手捧一只可爱多,吃得正欢,一抬头撞上他们回望的目光。李莎不服:“你们怎么可以走这么慢!” “咯咯咯。” “哈哈哈。” 囧了那么三两秒,不知谁先破了冰,转眼大家都畅快笑起来。 小白心中微感异样,于是顺着疑心抬头。 对面二楼,有人随意地倚着栏杆,斜睨着在看他们。有一半的脸庞隐藏在走廊阴影里,露出的那一半,也足够惊艳。 线条流畅中透着刚毅,眉毛浓而不重,只显英武而绝不生硬、夸张;鼻如悬胆,不仅仅是高挺,更是周正、立体又不喧宾夺主。最出彩的,是那张嘴巴。 无数文人墨客爱描摹女性柔美馨香的唇瓣,认为男性的美更多体现在脸庞线条与眉骨上,其实,是有失偏颇的。 男性的俊美,唇瓣同样贡献不容忽视的分值。太薄显得清冷寡情,太厚显得憨厚淳直,太大有失精致,太小不够气势。所以,越是适中,越是加分。适中听上去挺中庸,却也难得。 楼上的那位抿着适中到无可挑剔的唇角,露出和善的微笑。 然而狐狸笑起来,扑腾着两只嫩翅膀的他就有安全感了吗?小白只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当作回礼。至于楼上的挥手致意,他权当没看到。 那时候成辛背对着二楼,小白想着,虽然有梅姐力证二楼那位实则是禁欲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他不动声色,转身到成辛的外面,挡住了二楼看到成辛的可能性。 第154章 200米之上 小白站在最外面,挡住了商伯年看到他喜欢的女生之余,也挡住了李莎向上眺望的目光。 李莎快走两步,越过小白的身影,向6号楼望去。 那里曾经是她工作三年的地方,从懵懂无知的毕业生,到独当一面的平面设计师,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常常,她怀疑自己当了逃兵。 要不是宝宝有力的胎动补给了她信心,她简直有逃回六所重新归队的冲动。 “那个人好像是我们所长。”李莎流露着眷恋之情,脱口道。 成辛立刻想起一张有混血风的英俊面孔来,便也越过小白朝六所张望去。她现在已经熟知各个所在loft楼的分布。 小白微笑着让开。他确认过,花心的狐狸已经转身离开。 走廊偶有三两个人出来聊天,也有独自出来发个呆、放个空的。 “进去了。我也只看到一点背影。”李莎道。 “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有他的照片,回去我找给你!”成辛嘻嘻笑着对李莎道。 “你怎么有他的照片?”小白比李莎还惊诧。 “有一次我去一号会议室追一则新闻,遇见了,想着lisa对他念念不忘,我就顺手拍了两张。” 小白腹诽:拍一张还不够吗? 李莎接腔:“才拍2张啊!” 小白轻咳:“你把照片放公共盘了?还是仍旧在相机里?” 成辛:“莫非你也想要?” 小白再咳:“咳,你俩慢慢走,孕妇步子太大容易动胎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白哪里是先“走”了,分明是先“跑”了。 成辛与李莎慢悠悠晃在内街,一路晃回z蓝国际。刷卡进门,前台小舟喊住她们,询问她们是否吃坚果。 成辛有些诧然。 小舟是个年方二十的小佳丽,虽然没正经读过大学,可,因为年轻貌美,又是本地人,听说家里运气爆棚,接连3次被拆迁,富得通勤车都有两辆——迷你 cooper 嫌不够灵动,又买了辆只有寻常车身一半长的smart——平时傲娇得只差鼻孔朝天,对成辛这样没背景的外来同事,直接选择忽视。 面对显然没有按常理出牌的小舟,成辛暗中将之归为李莎的魅力所致。殊不知,李莎还以为这是成辛的人际成果。 两个人在小舟那里象征性地吃了点坚果,小舟拉着成辛不松手,对着她的衣服赞叹不止,追问链接。 “真不好意思,这是我妈妈的一位朋友送的。朋友阿姨自己做衣服,听说我想要职业装,就寄了几件给我。”成辛低头看看自己素朴得无一出彩之处的西装领连衣裙,难为情地对小舟说道。 小舟目光微抬,笑笑:“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李莎拖着成辛跟小舟再见。 成辛一转身,看见小白从前台走过,似乎正在接电话。 “快!我迫不及待想要我们所长的照片!” 成辛进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在“企业文化部”的公共盘里找六所所长的照片,可是,翻遍“3所中标经验分享会”的文件夹,也不见那张混血面孔。 “咦?”成辛露出惊讶声。 “没有吗?你应该根本就没从相机里导出来吧!这是工作文件夹,我想你应该不会把私人照片放进工作文件夹的。快拿出相机找找!”李莎比成辛还着急。 成辛打开抽屉,取出相机。机身似乎有点发热,估计是被皮套包裹得太严实。 李莎觉得成辛太慢,一把抢了过去:“我最熟sony了,要不是没有钱,我现在可能都已经转行当摄影师了。” 只听“咔嚓”、“咔嚓”,键钮不停被按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莎的脸色也一点一滴暗沉下去。 她把相机往成辛桌面上一放,佯装生气地撅起嘴巴:“讨厌!骗我!” “没有吗?” 一号会议室里,她绕过人群,假公济私地对着混血面孔拍照的情形历历在目,怎么会没有呢!成辛不甘心地又查一遍。一张一张地过,竟然真的没有!成辛忍不住要怀疑人生! “用了1年以上的机,按键偶有失灵,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别多想了。”李莎宽慰成辛。 成辛只好悻悻作罢。 -- 小白扭开虚掩的铁锁,推门进楼顶。 200米高的楼顶,风声猎猎。 每次去机房抓完老鼠,他都会跑上来吹风。 小白靠墙根儿蹲坐下,那里有一片阴影。 他盘腿坐好,将ipad放腿上,一手拿手机,一手操作ipad上的屏幕键盘。一个个代码从翻飞的指间流淌出……头也不抬地忙了一刻钟,只见ipad界面上,接连跳出一系列的信息…… 小白冷眼扫过这些信息,读取其中的关键词。 江森。 28岁。 已婚。 六分之一白俄血统的混血儿。 z蓝国际第六设计所设计总监。 香港理工大学建筑系学士,usc(南加州大学)建筑学硕士。 …… “所以,她是误认了六所所长,还是暗恋已婚男?” 小白凝眉,不解。 -- zoe内心膨胀,有锦衣夜行之感觉。虽然小白说,仅只是感谢,不代表更多。但是,毕竟是小白给的礼物,还这么大方! 喜悦只有通过分享,才能加倍。 zoe拿着一张50元的哈根达斯代金券,喜滋滋去前台。 “小舟!送你个小礼物!” “正好,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zoe和小舟同时拿出哈根达斯的代金券。让zoe尴尬的是,她拿出的是一张,小舟拿出的是一叠。这且不论。zoe望着同样崭新的哈根达斯代金券,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你的是谁给的?”zoe的声音里充满急切。 “吓,原来你也有。”小舟笑出弯弯眼,她忽然眉毛一挑:“快说,你们俩达成了什么私下交易?” zoe不解,本想愤而甩手离去,听小舟似乎话里有话,便耐心掩盖住内心的沮丧,假笑着道:“你先说。” 小舟咯咯一笑:“哎呀。他帮我偷一个人的照片,我帮他拦截一个人。本来两不相欠,谁知道,他倒是大方,甩手给我一叠代金券。” 吁,原来不是情敌。 zoe继续:“拦截一个人?谁呀?为什么拦截?” 第155章 最后一周 小舟社会大学却是顶合格的:“一点小事啦。你要是真好奇,恐怕得找小白自己问了。我可不想被他称作长舌妇。” zoe笑笑,见追问没用,就没再开口。 恰逢那时小白从楼顶下来,看上去心情并不美丽。 zoe尾随小白进入通向办公室的长廊。小白浑身上下散发着“他人勿近”的凛然气息,zoe也只敢看看,不敢贸然搭话。 小白进了办公室,斜眼偷瞄,看到成辛风平浪静在码字,忍不住猜测:应该是她错认了六所所长。 -- 丁成天以糖糖过生日为由头,邀请余勒出来吃饭。余勒毫无心理负担地一口回绝了。没过多久,糖糖自己打电话过来,话说得极婉转,以退为进,再次“恳请”余勒出席,余勒亦一口回绝了。 丁成天脸上写着失落,糖糖却拍手叫好。 “糖糖,你为什么高兴?” “肯定是我们戳到他软肋了,所以才这么决绝。决绝这东西,不持久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等着看好戏吧。” “所以,分了手的那丫头是余勒的软肋吗?” 糖糖摇头:“未必。也许,软肋是那段记忆,或者那段记忆中的他自己。” 糖糖的结论太形而上,丁成天似乎有些听不懂。 没关系,糖糖懂,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懂了。 -- 余勒一口拒绝丁成天和糖糖,却也不是没有客观原因。 最近,队里简直乱了套。 因疑心肖刚手上犯有虐杀智障人士的重罪,调动大量警力,对肖刚的专项抓捕行动已经进行两周了,甚至把基层居委会都发动起来,可是一点成效都没有。 肖刚仿佛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两周时间到,刑侦二队队长张滨申请延长抓捕时间,遭到一队长的激烈反对。 一队长的理由是,抓了两周都没抓出个鬼影子,凭什么认为再抓能抓到?再说了,再抓抓多久?一周?两周? 湘州警力有限,地辖却广,由不得张滨这样任性!何况还是邻市联动! 张滨气得嘴抽抽,却无话可反驳。 这次抓捕行动无可挑剔,各方都很尽力,警方排查所有的酒店、旅馆、网吧等公共场合;基层大妈大爷们配合查问小区的陌生人口,就查挨家挨户去搜了。 这种力度下,竟然仍旧没有肖刚的任何消息。一队长怀疑肖刚早已逃出包围圈,也不是没道理。 可,架不住张滨是不讲道理的。 他撇开一队长,对着赵局大谈特谈起“我感觉”、“我觉得”、“我认为”……最后毫不例外地惹得赵局大拍桌子,一队长和二队长的争执,直接演变成赵局对二队长的训斥。 等二队长终于灰头土脸从赵局房间“滚”出来后,一队长拍拍二队长的肩膀:“最后一周,加油!” 所以,二队长张滨,还是胜了。 张滨嘿嘿一笑:“一定努力!” 张滨返回二队办公室,开始紧急诏令队友,未来一周,哪怕天天24小时不睡觉,也要把湘州翻个底朝天! 与同事们做完部署,张滨透过窗户望天:据赵洼村得到的可靠消息,肖刚确凿离山。在大抓捕行动开展前,他们还拿到过肖刚进湘州时乘坐的长途大巴车载视频。 那时一队长纠正了无头女尸尸主,一切都刚刚好,肖刚进城,他们围城。 可,怎么就抓不住他呢? 白薇在工位上忧郁地注视着张滨,最后拗不过担心,拉住一旁路过的余勒的衣角:“你去跟他说说话!” “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我怕他钻牛角尖,走火入魔。” “你怎么不去?” “第一轮总是先遣小兵嘛。” 小兵余勒只好上阵。 “师傅……你一定想不到,我前两天有一瞬间也走火入魔了一次,简直像活见鬼,我错把一个人当成辛,还好那人的手指是冰凉的,而我辛辛一直是温暖的…… 师傅,你一定想不到,昨天在街上遇见谁了,那名被我们从赵洼村解救出来的孕妇,她的肚子更大了…… 师傅,你别嫌我烦啊,是白薇姐逼我过来的……” 像是“白薇”二字点醒了张滨,张滨尴尬地摸头笑了:“我没事儿!” “余勒,你说说看,肖刚到底还在不在湘州?” 余勒不敢贸然开口。在过去两周,除了酒店、旅馆、浴所和网吧,他们还重点排查了有可能收留肖刚的过去关系。均一无所获。他一个小兵,哪敢断言。 “得。我也是瞎问。你忙去吧。” “哎!” 余勒转身走了。 白薇感激地朝余勒笑笑。 -- 成辛仿佛背了一座重山,一步一挪地从四楼往三楼走。 开门,过道客厅里,贾思诚与苗贝贝聊得正欢。今日的主题是:论深层洁面的重要性。 成辛看不懂了:贾思诚到底想推销的是什么…… 苗贝贝匆匆看一眼脸上寡然无味的成辛,继续听贾思诚神侃:北方人用手洗脸,南方人用毛巾洗脸,这是地方传统。不论手,还是毛巾,都不能做到深层清洁……没有深层清洁,就没有充分吸收…… 苗贝贝简直是膜拜脸。 “成辛,你怎么了?” 反倒是贾思诚,看见成辛不对劲,停下神侃,关心了一下。 “哦。我没事。就是鸡皮蒜毛听多了,有点消化不良。” 成辛坐在过道餐厅的另一面,自己动手,倒了杯冷开水。 “合着你是去做402的情绪垃圾桶了呀。”贾思诚掩口一笑。 看得成辛眼前一花。 真是妖孽啊。 到泰国一准儿是大红大紫的命运。 “你要是受不了,就不要实打实每天都去。你又不欠那老太什么!她的悲惨,是她自己造成的。你就算是怜悯,也应该在你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苗贝贝附和着点头不止。 成辛勉力笑了笑。道理她也懂啊,她缺的,就是那点魄力和硬心肠啊。 “要不这样吧,明天你别去了。后天你再去,就说我把你拖住了。”贾思诚诚心诚意出主意。 见成辛不置可否,贾思诚小薄身板侧了侧,凑得离成辛更近了一些。 “你知道,”他问,声音磁性,语调婉转,“人们为什么热衷做慈善?” “为什么?”苗贝贝插话。 “因为,要寻找自信!从做慈善的优越感里找自信!这也算行为疗法。可成辛你就不对了,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黑眼圈,无神眼,耷拉的嘴角,垂头丧气,腰身都不直了……你分明是被吸取了正能量!” 苗贝贝“呀、呀”叫起来,一脸惊恐:“你不要吓她,我听了都害怕!” 第156章 美是原罪 成辛两手捂住脸颊,双眸从开缝的指端露出来。 “别动!” 贾思诚严肃地大喝一声。 在场的都惊得要跳,还以为妖孽一般的他,有什么杂门法术,看出了可疑端倪。没想到,他只是拿起了手机。 “你的手机能见鬼?”苗贝贝哆嗦着问。 “咔嚓。”相机快门的声音。 拍完照,贾思诚露出赞赏的笑容,对着手机屏幕道:“我转发给你。你看,有没有似曾相识之感?” 成辛对着屏幕,看着自已十指捂脸的照片,茫然摇头。照片被贾思诚做过黑白处理。 “曾经有一张希望工程的宣传照,照片里的小姑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那双眼眸实在动人,后来那姑娘长大,还有媒体追踪报道过。哦,我忘记了,宣传照也推陈出新的,你年龄小,应该没见过。” 花一样的美男用沉稳的语气说:你年龄小……成辛有受宠若惊之感! “敢问,你多大?”苗贝贝不以为然地嗤笑。 “我——”贾思诚媚然一笑,收住了口,然后,像是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最终选择坦白:“三十有八。” 苗贝贝与成辛快速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议。 “你活在防腐剂里吗?”苗贝贝指尖颤抖,仿佛不受控制,慢慢伸向贾思诚的脸颊。伸到一半,像是碰到结界,停在半空。 贾思诚毫不犹豫,握住苗贝贝的手腕,牵引着她的手,帮她完成心愿。 “哇。好弹,好q啊。成辛,你快来也摸一摸!”苗贝贝感动得眼眶含泪。这么好的皮肤,传说中的肤如凝脂呢。 成辛一头黑线。 贾思诚毫不介怀,抓住成辛的手就按在了自己另一边的脸颊上。 金线适时从卧室走出,赶紧又退了回去。 成辛短暂停留一秒,就缩回了手。 苗贝贝:“跪求保养秘笈!” “你做不到的。”贾思诚微笑回应。 “我做得到!多辛苦都做得到!” “剃发,出家,念经,喝粥。”贾思诚红唇轻启,语音如七彩珍珠,轻轻从唇齿间蹦出。 苗贝贝脸色一僵,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你的亲身经历?”成辛瞬间o形嘴。 贾思诚:“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苗贝贝与成辛快速交换眼神。苗贝贝表示:这人有问题,快,找个由头赶出去。成辛否决:有意思,听上去别有故事。 于是,从前殷勤到无以复加的苗贝贝渐渐冷面;一直旁观的成辛开始露出好奇宝宝的微笑:“出了多久?你怎么想的?后来为什么又还俗了?” 贾思诚淡然一笑:“六年。出家的原因么,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来。我长成这样,也没可能顺利地获得俗世的幸福。与其让别人伤我,不如避世自保。说起来,我大学没读完,就出家了。” 成辛暗自喟叹:果然,男孩子太漂亮,也不安全。 “你可以去当演员啊。颜值即正义!”苗贝贝插话。 “以我的身高,配我的这张脸,你觉得我是演男人,还是演女人呢?若是反串女人,可我这嗓子……再说了,成名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容易。成名的过程,更是劫难重重。我本性淡泊,更不愿意为虚妄的未来付出真实的代价。” “你为什么又还俗了呢?”成辛问。 “佛门也不清净吗?”苗贝贝追问。 “那倒没有。一心向佛的人还是很虔诚的。我还俗是因为我尘心未断,尘缘未了。我师傅说,与其在佛门蹉跎岁月,不如胆子大一些,张开双臂,迎接该有的历练。 生而为人不易,不应该因为胆怯,就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要是有一天,死到临头,才后悔不曾活过,那就太不值了。”贾思诚娓娓道来。 “听上去像修仙故事。你历练得怎样?” “很难回答。我确实比出家时更开心了。”贾思诚轻笑,有花乱眼之感,“首先,我选对了一座城市,它够开放,也够匆忙,使得人们无暇顾及他人,我这样的人,也就有了藏身之所。 其次,我逢上了好时代。网络使我足不出户,也能获取足够多的资源。当然,我在现实生活中,仍旧是难以展开正常的生活。 就算我思想噼里啪啦冒着智慧的火花,也没有直男愿意拿我当哥们。而女孩子?不说了。人生总是有缺憾的,我也不能要求更多。除了有点寂寞,我对现状是满意的。” 一门之隔,金线一字不漏听全了贾思诚的故事。“寂寞?”她琢磨着这两个字,“原来活得清白的人,也会觉得寂寞……” 苗贝贝慢慢又恢复热情:“足不出户?你怎么养活自己呢?” “我音色好,随便学学播音主持,就能在网上接录音的活儿养活自己。” “可是我仍旧不敢相信,你居然38了。你看上去连28都没有!” “需要我给你看身份证吗?”贾思诚笑。 苗贝贝:“好吧。我猜你一定恋爱过!” “是的。我在不同的时间里,先后跟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恋爱过。” “不会吧?” “不要想太污。最后,我死心了。我只能说,婚姻是为大部分人设定的幸福归属,并不是为全部的人。我并不难过。” 成辛听得很动容:“是寂寞让你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我们家串门的吗?” 贾思诚:“是啊。我在阳台上,偷偷看观察你们。” 苗贝贝调皮一笑:“你发现我们跟别人不一样?” 贾思诚吃吃笑出声:“真的!不一样!” 苗贝贝早已做好听夸奖的准备。只听贾思诚用他堪比播音员的声音接着说:“这个老公房小区,住的要么是垂垂老去的人,要么是低收入的外来务工人员。前者疲于保命,后者疲于奔命。他们有一个共性:自顾不暇,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你们不一样。你们年轻、思想开放、接受能力强,又是温和没有攻击性的女性。” 成辛瞄一眼越听越泄劲的苗贝贝,不由笑出声。这可不是苗贝贝想听的夸奖。 苗贝贝叹口气:“要解决你的寂寞问题,恐怕指望不上我和辛辛了。毕竟我们是白天要去公司上班的人,另外,我跟她又都心有所属。不过呢,我可以为你指条明道儿哦。” 大家顺着苗贝贝抬起的手,一起看向金线的卧室门。 第157章 真的?假的? 门内的金线,似乎感到有些异样,越发竖起耳朵倾听门外的声响。 “噗~” 贾思诚笑呛:“你也把我想得太寂寞了。” 这是看不上金线的意思吗?苗贝贝与成辛对望一眼。 “我想要的,是一种寻常的朋友关系。就好比贝贝与成辛之间。你们有各自的生活轨迹,有各自需要面对的生活难题。但是,你们也会刻意交叠一部分时光,彼此关心一下对方,花点时间更新一下对方的现状。 不必是对方的全部,但会一直都在。我想要的,是这样的暖心友谊。” 苗贝贝与成辛交换目光,纷纷表示:这很容易! “你打算从来我们家蹭饭开始吗?”苗贝贝比较实在,心想此人大费周章说了这么多,总是有所求的吧,便贴心询问。 “不,不。”贾思诚摆手,“不必拘泥于形式,最好不着痕迹地开始,等发觉时,我们已经有了共同记忆。” 苗贝贝微微嘟起嘴巴:听上去很复杂,果然长相太精致的男人有戏精嫌疑。 成辛:我们最开始在讨论什么?怎么就忽然听了一段不那么阳光快乐的成长故事,而最后的落脚点是:让我们展开一段遗忘性别与颜值的友谊? “那么,你明天还来吗?”苗贝贝重新将话题扯向现实。 “来呀。一直来到你脚好,去上班。而我,届时将送你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是,你尽可以对它充满期待。” 贾思诚于晚饭前从302离开的时候,苗贝贝对他的热情,有增无减。 “我约略听出来了,”成辛对苗贝贝道:“他有很多很多爱,很多很多情义,可是没有人可以给。他在试探,可否给我们。” “这不是天生掉馅饼的事情嘛!”苗贝贝笑。 金线幽幽从卧室移出来,本该去做饭的她,却停在过道餐厅:“你们认为,他说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成辛一脸不解:“为什么要说假?我们跟他萍水相逢,骗我们干什么呢?” 苗贝贝对着金线:“难道以前你跟我们说的那些,也是假的?” 金线仓促间笑出声:“我干嘛骗你们!” 成辛:“就是啊。ta干嘛骗我们。” 也不知成辛口是对金线说的“他”,还是对曾经质疑过金线故事的苗贝贝说的“她”。 苗贝贝从餐桌上方横隔板上的笔筒里,抽出一只橙色荧光笔,找个空当地方继续在石膏上画小星星:“谁知道!也许有人就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营造一个虚假的自己呢。不过呢,我们只要严格遵守街道大妈发来的传单,就能逢妖降妖,遇魔降魔。” “什么传单?我怎么不知道?”金线疑惑。 “七个‘一律’呀。” 说罢,苗贝贝抽身将垃圾桶内的一张纸捡出来,弹弹灰,递给金线。成辛也凑过去看。 寻常可见的白色a4纸,寻常可见的黑色宋体字。 纸上写着:公安部七个‘一律’。1,电话中只要一谈到银行卡,一律挂掉;2,只要一谈到中奖了,一律挂掉;3,只要一谈到是公检法税务或领导干部的,一律挂掉;4,所有短信,但凡让点击链接的,一律删掉;5,微信让砍价、拆红包的,一律不点;6,所有170/171开头的电话,一律不接;7,视频看一半然后要求转发,一律不转。 成辛看字比较快,她扫完一页纸时,金线还在埋头看。 不经意间,成辛的目光被金线后耳根处的一条疤痕吸引。疤痕明显经过精心处理,缝线精致整洁,痂已掉,应该是羊肠缝线还没有完全被吸收,缝线呈肉粉与苍白交替色,刺目惊心。 一时间,成辛错不开目光,直直盯着那道疤痕。 要不是俩人凑得近,而金线又在低头看纸头,不要说成辛,任何人都没有可能看到这条疤痕。 “好像从来没有听金线说过她耳朵做了什么手术……”成辛内心嘀咕。疤痕毕竟是比较私密的话题,且金线个性清冷敏感,时常露些小自卑,令成辛无法张口就询问。 金线看完,放下a4纸,不知苗贝贝是逗她玩,还是讲真。 “这跟受不受501骗有什么关系?” 苗贝贝呵呵冷笑一声,看样子并不算回答。 “贝贝的意思是,只要够谨慎,屏住好奇心,坚决不付出,就吃亏上当不到哪儿去。”成辛解释。 金线没说什么,默默走过苗贝贝,移向厨房。 身后的两位自然看不到,她上翘的嘴角:你以为屏住好奇心,就能避开祸端?等着我给你们开眼界吧。 -- 晚上,金线用消毒水擦过耳后根,对着镜子和手机看耳朵。 这双耳朵,花了她一万块。还是vip会员价。 整形咨询的时候,主刀医生面露不解,倒也没有多嘴多舌。反倒是那位手术助理,不知凭着哪里来的一股自以为是,一而再地追问她:本来的耳朵挺好,干嘛要整成微招风的样子。 金线看着镜子中微招风的耳朵,又看看手机中的耳朵,露出满意的笑容。 放下镜子,她明知不该频繁给他打电话,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将手伸向抽屉。 “刚哥。”她拖着微微撒娇的口吻,甜甜地叫他一声。 “有事?”他的声音慵懒,透着惬意。 她听得心头一动。 这种说话的腔调,她不要太熟悉。以她跟了他五年的经验看,他显然刚进行过销魂运动。 “有事就说。”他追加一句。温温存存,心满意足,扑面可感。 金线似乎看到他惬意地躺着床上,半眯着眼,背后垫高枕头,一只胳膊枕在脑后,一条腿翘在另一条拱起的腿上……他一直深为炫耀的八块腹肌一定袒露出来了吧。 金线不受控制地脑补着画面,似乎还看到,刚哥旁边还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缱绻柔情地在往他嘴巴里送切成小块的水果。 刚哥这个人,最讨厌吃水果,嫌麻烦,却不拒绝人喂他水果,矫情! 金线的眼眶,像慢动作一样溢出眼泪。明明是盛夏,她像受冷一样缩起身子,用胳膊抱住自己。 “你在她那里?” 第158章 接你一程 “你在她那里?” 她,金线是有所指的。 刚哥从来没有让金线失望过,哪怕是后来,金线被他娇惯得胃口越来越大。刚哥始终是情有所钟而一往情深。 金线信他,是骨子里的信。 可是,架不住看不见摸不着之际,又横亘着另外一个女人! 嫉妒的小火苗迎风呼呼增长变大,金线咬牙切齿,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当初,她可是没少费口舌游说刚哥,让刚哥与那个女人接触。 “莫胡说!”他的声音冷了几分,也紧了几分,不复刚才的慵懒惬意。 他果然变了。竟然对着她撒谎了。 是因为她不在他跟前削减了影响力,还是他早就暗中生了二心?如果是后者,所谓冒死护她清白,其实更像是甩一张破抹布一样甩了她? 一把疑心之油撒下去,小火苗直接从嫉妒之苗升级为嫉恨之火。大火在胸膛内熊熊燃烧,映得金线的脸也有些扭曲变色。 “你在她那里!” 不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肯定句。 “……” 电话那头选择沉默。沉默犹如默认。 “你在她那里!!” 金线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倔强使她不屑于哭出声。 “唉!”电话里的那声叹息,让金线听得心跟着一缩,“上次我没说,就是怕你多心。我只问你,你信我吗?” “我信你。”金线呜咽着声音,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金线信他,就算明知他可能已经抛弃她。不撞上南墙,她不会死心。 “好!等我!我给你个准话儿,我就是死,也要死你身边。” 挂断电话,金线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刚哥果然还是她的刚哥,就算她不在他身边,就算他身边会躺着别的女人。 金线泪水涟涟地躺在床上,耳边回想着那句“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身边”,心中悲情翻滚,回忆着他们之间的爱情,把自己感动得无以复加。 第二天,金线破天荒没有及时起床。 苗贝贝无可奈何地瞄一眼金线的房间:“我总觉得我跟她之间的快速亲近像是一场梦。贾思诚一到,梦醒时分也到了。” 成辛换上衣服,匆忙洗把脸,胡乱涂点乳液,跨起背包、换上鞋子,来不及回复苗贝贝的感慨,跑路出门。 由于人形闹钟金线起晚了,导致成辛也面临着迟到。 成辛一路小跑,跑到东安路地铁站,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口气下了三四十层台阶,正往里跑,被安检拦住:“您好,大包小包需安检,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成辛赶紧退回来,将背包塞进安检机器。等了几十秒,背包从安检机器里露出头,她飞快拉出,小跑着刷卡进站。 想节约点时间,成辛刻意没有乘坐扶手电梯,而是快步走楼梯。 等待上地铁的排队队伍在哪个门口都不短,容不得成辛多挑,地铁进站了。成辛随便站在离自己最近的队伍尾巴上,随着人流往前蛹动。 糟糕!轮到成辛上车时,车厢门口已经只有下脚、没有容身的空间。这趟挤不上,下趟至少要等3分钟!成辛极其着急,目光扫过最外一排乘客,口里念着“拜托、拜托”,眼前却没有一个动身让出点空间,甚至,漠然地低头看手机。 关门的哨声已响,成辛心中沮丧蔓延,觉得铁定没戏了。 正在她无奈要放弃之际,身后一把大力,推了她一把。借着这股力量,她神奇地站上了地铁,地铁门随即在她身后关上。 成辛在拥挤中艰难地转回身,想看一看最后神助攻的天使。一位面无表情的地铁工作人员,门上的玻璃窗上,一闪而过。哦,原来是地铁工作人员每日酌情会做的“举手之劳”。 成辛紧紧贴着地铁门,呼吸也没有办法顺畅地呼吸,煎熬着从一站奔向另一站。一直到十站开外,出了中环,地铁内才松了下来,不必人贴人地站着。 “吁——”她长出一口气,整了整被挤变形的衣服。 某一瞬间,她似乎理解了超级爱打车的小白。 辛苦忍耐与善待自己之间,并非前者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如果生性够洒脱,花点钱,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也并非不可接受。 出站之后,成辛小跑着、思索着。预估到公司的时间在来得及与来不及之间摇摆,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放弃。 手机不识时务地在这种紧要时刻响起来。 成辛不想接,架不住它的执着,只好从包里拿出来。 是小白。 “你离公司还有多远?” 成辛的喘气声,使她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小白就听明白了情况。 “我刚出站。” “不要跑了,来不及了。从地铁站过来有820米,中间还要过一个通车时间长达1分钟的的红绿灯,到了公司楼下还要等电梯。慢慢走吧,迟到1分钟跟迟到30分钟同等待遇。” 成辛什么也没说,直接掐灭了电话。 时间显示还有5分钟,除非开挂,她赶在9点前成功打卡的几率的确不大。可是,要她眼睁睁放弃200块全勤奖,她做不到啊。 成辛将手机往包里一扔,迈开长腿,索性奔跑起来。 远远看见前方绿灯在亮,等走到近旁,绿灯最后5秒倒计时。她就那么冲了过去。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汗水顺着发际流下来。 大口喘着气,祈祷30秒之内坐上电梯。 等她真的奔跑到底楼电梯前,果然有一辆电梯,大开着门。成辛开心极了,一头冲了进去。 电梯随即关上,成辛要去按22,发现22已经亮着。而且,22之前,一律暗着。这就意味着,电梯将直达。 可不就是开挂的节奏?! 成辛喜不自禁,对着金属镜面就露出了得意的傻笑。 金属镜面里,一个白衬衣的高个子男生,正双手抱臂笑得不可捉摸。 成辛诧然回头:“小白?” “嗯。我来接你一程。”小白说得风轻云淡。 所以,是小白的缘故,才有一个开着门专门等她的直达电梯? “你怎么做到的?”成辛好奇追问。 “先去打卡!你还有10秒!” 成辛拿出员工证,等待电梯开门,她好往装了打卡系统的门禁上刷。 “滴”一声脆响,成辛仿佛听到200元进账的钱币撞击声。 “yes!恭喜你!”小白锦上添花。 成辛不由咧开嘴,对着小白格格笑出声。 小白眼睛晶晶亮,俯看着眼前笑脸,暗中将这纯粹而灿烂的笑容贪婪地复刻在脑海。 “小白,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159章 转一圈捡个皮夹子 “小白,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成辛脸上兴奋的笑容还没有散去,就那么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明眸发亮地含笑望着小白。 小白忍不住分神。 “呃——” “说嘛,说嘛。” 小白前头带路,将成辛带向通往大办公室的走廊。那里人少。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不生气。我好奇还来不及呢。” “我就说,我女朋友喜欢密闭的小空间,所以我准备在电梯里求婚。” 成辛脑补着那个画面,想了想,却摇头:“口说无凭;又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打卡时刻。他们凭什么相信你?” “楼里的白领们日复一日过着枯燥无聊的生活,好不容易亲身经历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浪漫事件,强烈的冲击对比之下,情绪会超越理智会占上风。更何况,他们成人之美,也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隔壁还有一台电梯。而且,你没有听说过吗?” 小白卖个关子,停顿了一下。 “什么?”成辛紧紧追问。 “人越多,集体智商越低。”小白莞尔,“只要说服一两位表态,其他的人就会跟风。所以,关键在于找对那一两个容易被说服的人。盯着她们的眼睛,语气要诚恳,态度要虔诚,眼睛里盛满微妙的着急与央求……不出30秒,你就能听到你想要的结果。” 成辛微微晃神儿。 “小白,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成辛露出一丝苦笑,“他当年也这么诡计多端。” 是啊,余勒变淳朴以前,不要太狡猾! “可我不会将任何计谋用在你身上!”小白声音一变,又沉又缓,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深沉起来。 成辛旋即垂下了眼眸。 这样的小白,这样的表白,她有些承受不起。 “走吧,进去吧。” 小白甚至不舍得成辛为难,马上打破好不容易有一回的正经气氛,亲自给成辛找台阶开溜。 中午,小白照旧嘻嘻哈哈来找成辛蹭饭。 “大姐,我们今天吃点好的,行不行?” “不行!” “大姐,江畔酒肆搞活动,转幸运大转盘,转到几打几折,还有机会免费。好吃不贵,我们占便宜去?” “不行!这种先吃后转的,一听就有诈。万一转到9.9呢?跟没打折有什么区别!” “大姐,湘江人家会员月,折上折,八折基础上再打七折,算下来只有五点六折。我们占便宜去?” “不行!想着占便宜的,都会吃亏上当!” 小白央求:“自己吃,吃什么亏上什么当。” “可以花更少的钱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花更多的钱?” “我担心你的营养摄入跟不上。”小白脱口而出。 他替成辛毛估过。早上上班都迟到的人,肯定没有机会正经吃谷薯、蔬果、肉蛋奶齐全的早餐,最多像魔都大部分工作的年轻人一样,路边买个包子,配包豆浆或牛奶,一吃了事。中餐只是填饱肚子,晚餐再吃个简的,长久不摄入高蛋白食物,久而久之,体质就会下降。 成辛心头一热,赶紧转移视线。 同样的话,爸爸昨天还在电话里反复强调过。成辛爸爸担心女儿来到时尚的魔都,不自觉沾染减肥的风气,在追寻美丽中迷失健康。 正当成辛再一次感受到来自小白的人情压力时,如厕的李莎出来了。孕妇捧着她篮球一般的肚子,脸上露出馋猫的表情:“我们今天中午去吃点贵的好不好?肚子里的油水都被小家伙分光了。” 小白忙不迭地答应。 午餐美食当前,李莎吃得很欢。小白吃得很缓。成辛吃得最神情涣散。 “大姐,你担心太贵吗?”中间起身去过一次洗手间的小白,回来后,凑在成辛跟前悄声问。酒店大堂食客的说话声,掩盖了他的音量,恰恰好只容近身的成辛听到。 成辛嘟起嘴巴。 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想饭钱的问题。她想的是,总这样跟小白相处下去…… “说来你肯定不信。我刚才去洗手间,捡了个皮夹子。我想,虽然我缺钱,但我得拾金不昧啊。然后我就交给了大堂经理。巧得是,这皮夹子,正好是大堂经理遗落的。他一激动,冲我喊道:免单!” “不可能吧?” “瞧,我就说嘛,说了你也不信。你去埋单吧。” 成辛起身,去收银台结账。果然被告知此桌免单。 成辛带着大惊喜奔回来:“小白,你说的是真的!” 啃猪手补胶原蛋白的李莎猛抬头:“什么是真的?” -- “阿嚏!” 余勒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大喷嚏。 付路平看他一眼,眼神里饱含关心。 所以,好人还是得罪得起的。付路平头天气愤地拍桌子走人,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正常地跟余勒打招呼了,此后,也再没有追究过垃圾桶乌龙事件。 “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余勒笑着摇头回应同事的关心。 从前有个姑娘,一打喷嚏就脱口而出“谁想我了?”余勒回想自己,当初真是不解风情,煞有介事地跟她解释,打喷嚏只不过是鼻粘膜充血引起的正常反应。 如今,匆匆到路边小店补给完午餐的余勒,在回车上集合的短暂路上,忽然仰天打了个喷嚏,一早上的隐隐不安,终于落实:“谁在骂我。” 付路平噗嗤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强烈的阳光会使我们的眼睛产生水分,这种水分会渗透并刺激鼻子,接着就有了喷嚏。” “可你就没打?” “人又不是机器,哪能都一个样!” “所以,也不能排除我的灵魂感受到伤害,所以来个喷嚏提醒我。” “你个研究生,这么唯心的话也讲得出!啧,我发现了,你狡辩起来,跟你师傅一个德行!” 余勒咧嘴一笑:“逗你开心一笑。” 话是这么说,可今天真的有点不在状态,感觉像被人撬墙角。 -- “嗝。” 孕妇李莎打了个幸福的饱嗝:“明天我们还来吧?小白你多到男厕转转,看看能不能再捡到皮夹子。” 小白哈哈笑起来:“我尽量。” 成辛低下头。不知道该不该当着李莎的面拆穿小白。想了一下,难得李莎高兴,就让她落一个纯粹的开心吧。 等成辛再抬起头时,脸上也是一派笑意。 小白放下心来,凑兴又讲了几个小笑话,把李莎乐得直喊眼泪都笑出来了。 “哎呦,不行了。我得快点走。子宫压迫膀胱,尿频尿急。不好意思了。”李莎扶着肚子,小碎步先跑了。 小白一脸纯净笑容,无比恭良贤淑地接着讨好成辛。 “小白!”成辛没来由出声打断他。 “啊?”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啊?” 第160章 求怜悯 “320块钱还不够贵?你还额外给80块封口费?结果还被我二次返回询问,轻松就问了出来。你不觉得羞耻吗?” “哗,原来你非要回去开发票,其实是为了盘问收银员!” “哼!有钱给小费,没钱吃午饭。是谁早晨还说不会将计谋用在我身上!”话说一半,成辛已经隐隐后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白闻言,不忧反喜,原来他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呢。 “要是你能答应不贸然生气,我倒想说点事实。”小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事实?好啊,我倒要听听,你所谓的事实!” 成辛向来是和缓之人,可赤果果的受骗当前,她忍不住想喊,想叫,想发泄。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我需要拿出点勇气,勇敢地说出来。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没有钱吃午饭。 对,我的确顺水推舟、利用了你的误会。是我私心作祟。我为这个不甚光明磊落的行为感到羞耻,但是跟着你蹭饭,我从心底里觉得很快乐。 其二,我没想到,你会缺钱用。每每看到你在午餐上那么节约,我就隐隐后悔。想到我曾经敲过你竹杠,我就更悔了。我暗中付款,只是不想让你太拮据。我央求收银员对你说免单,只是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 成辛不想分辩她缺不缺钱用:“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需要坦白吧?” 小白刚想开口,成辛赶紧又出言阻止。 “不,我不要听!现在,我说!你听!” “好。”小白乖乖答应。 “小白,你听好了,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你上次说过了,说不喜欢小奶狗一样的男生;说不喜欢我花钱没有分寸像是没有责任心的样子。这两个都不是事实,只是你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现在我重新告诉你!它不是借口,而是事实。事实是,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这个人,在我心里住了五年了,已经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 成辛怀着淡淡的忧伤,想起灯光昏暗的餐厅里,余勒没铺垫地张口对她说:辛辛,我们分手吧……底气在回忆中遭受重大摧残的她,又追加一句:“至少目前容不下。” 小白点点头。 他情绪很稳定,表情很肃穆:“我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以为这个坎再也过不去了,人生没有办法走下去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 成辛一怔:好像她的失恋,也没有这么悲壮吧。毕竟余勒马上就表态:友谊比爱情更长久,他会永远陪伴在她身旁。事实上,分隔两地,余勒的电话打得只比“勤快”少一丁点儿。 “后来呢?用了多久过去了?” 小白握着拳头,放在心脏的位置:“一直在。也许一辈子都会在。事实证明,我有封印大法,可以带着伤口活下去。 一开始可能很勉强,很费力气,动不动就伤口迸裂,有时候还会想到轻生。会哀怨,会愤怒,会委屈……久了久了,就累了。等你觉得累的时候,感觉不再敏锐,你变得麻木,然后,生出一种体会:人这一辈子,其实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你也不重要,我也不重要。然后,你就变成一个凡事不走心的人。这下子,生活就容易了。只是比较无趣。 当你你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等你仔细琢磨排查的时候,会捕捉到一个身影,一张面孔,或者,仅只是一个名字,落在你荒凉已久的心田。 等你决定采取点驱逐措施时,它已经生根发芽。 你不是拔不出来,只是不舍得拔出来。 一颗心空落落地晃着,太、太孤单了。 你说你心里住着一个人,这个人在哪里?他知道吗?他有正面回应吗?他会来找你吗?他舍得你这样牵肠挂肚地想着他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会老老实实祝福你们。在他找你之前,让我静静地陪在你身边。让我趁机过一段久违的有心的生活。如果答案是否定,让我替代他。” 小白既没有渲染,也没有掩盖,就那么用平静的声音,平铺直叙地讲出来。 成辛没察觉自己在哭,直到泪水顺着脸庞落下,落在胸前的衣服,又浸湿了衣服,抵达敏感的肌肤。 先暖后凉的肌肤触觉,像是佐味,加深她的忧伤。迷茫就像涟漪,一圈圈在心中荡开。 似乎有个声音在诘问:推开小白,自己又得到什么好处? 记得那时候她追问余勒,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余勒摇头。她接着问:要是余生遇不到更好的,会不会来找她?余勒说,会! 成辛但凡有点志气,必然不要这种怀着后悔的找回。 可是爱情,就是手无寸铁。你设想的高傲,和你能做的反击,云泥之别。 成辛是真心喜欢余勒,喜欢他游刃有余,喜欢他仿佛什么事情都知道,喜欢他洁身自好,喜欢他凝视她的表情…… “对不起,小白。”虽然不忍心,成辛还是明确拒绝了。 解决一段不看好的感情的最好办法或许有很多种,但绝不是拖泥带水。 小白看向成辛:“我虽然不会说‘我爱你,跟你无关’这种文艺调调的话,但多少还是有这种意思的。 你已经反复、明确告诉我,你不会接受我。我听到了,也记住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清除掉心中已经生根的幼苗。在我没有完工之前,请假装一切就像最开始那样。算是你对我的仁慈。可以吗?” 成心犹豫。 “be mercy。”小白央求。 成辛微微仰头,看着小白。头脑中小白洋洋得意的笑脸,渐渐与眼前深情痛苦的面孔重叠。那洋洋得意的小白说:“盯着她们的眼睛,语气要诚恳,态度要虔诚,眼睛里盛满微妙的着急与央求……不出30秒,你就能听到你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成辛毅然no mercy:“明知不会有结果,何必还要过程?不是徒增悲伤吗?” “明知人生到最后都是死,何必还要辛苦活着?不是白忙活吗?”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那你就告诉我,你在胆怯什么?怕我赖上你让你对我负责吗?” 第161章 被设计 “切。”成辛不屑地笑了。 她有什么好胆怯的,无非是替小白着想太多而已。 至于赖不赖的,更是扯不上! “对!就是这种态度!不要在意我的感受,不要为我着想!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选择,自己负责!谁都赖不上谁!” 看小白嘴角噙着笑成辛有被戏耍的感觉。 她重重瞪一眼小白,对牛弹琴的感觉,让她不由心硬起来。 “好吧,我明白了,你有受虐倾向。” 说罢,成辛甩手离开。 身后的小白,脸色闻言一变,瞬间苍白僵硬,呼吸也为之一滞。他快速地转身,与成辛背对背,避免回头的成辛看到这样的他。 成辛走了两步,感觉身后没有脚步声,回头一望,小白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真是说大话不怕闪着腰,说什么一切跟她无关,可没出一秒,就跟她赌上气了。 成辛有心转回拉上小白,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想着不能纵容他,于是二度转身离开,独自回公司。 小白缓了好久。烈日晒得他皮肤微微发红。汗水顺着发际线淌下来,连鼻尖,蒙上的细汗都凝聚成水珠。 一把遮阳伞,从身后举上来。 zoe吃惊的声音响在耳边:“小白,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站在大太阳底下?” 小白默默看zoe一眼。像是魔法被打破,腿脚终于可以移动了。 -- 等了一天,又一天。 虽然有瓶中的水护着——衣食住无忧,没有了刚哥的金线就像一朵从植物上掐下的花朵,终究日渐枯萎起来。 日子化作日历上的纸,撕了一张又一张。 这一天,金线扬起粗糙的手,又一次撕掉一张日历。看着被撕下的日历纸飘飘荡荡落进垃圾桶,她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他出不来,那她就进去! 他可以冒死把她送出去,她也可以冒死把他接出来。 金线越想有有道理。单身男青年会引人猜疑,一对爱侣,反而会自发降低路人的关注度。 金线马上找了个平庸的借口,向她现在的老板舒畅电话请了个假,当即网上购票、挺进火车站。 她走得很急,甚至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带,仅带上身份证明和钱包,就出发了。 一路上火车咣当,周围人声鼎沸,挡不住她在人群中也自感孤单。她全部的想法只有一个:排除千难万险,出现在刚哥面前。 至于那名女子?等他们安排好一切之后,再回去找她。 火车在凌晨到站。 金线一出站,就察觉几个身形可疑的人。以她长期攒下的经验看,那几个可疑的人,无疑是便衣。 但是她不怕,现在,她是清清白白的金线。 金线强壮镇定,悠然笃定地从便衣前目不斜视地经过。果然,经她余光观察,便衣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 金线强忍着惊喜,木着脸,伪装成赶路的乘客,出了站前广场。 她知道刚哥目前被那女子收留藏身。她只要找到那女子家,就可以找到刚哥。 很快,她走街串巷,来到女子家所在的小区。 那是一个从各方面来讲,都平平常的女子。一般的家庭,一般的长相,一般的学历,一般的经历……当初她看上她,冲的也是各种“一般”。 一般,即正常啊。 非正常生活的她,多么羡慕那些正常生活的女子。 女子家在底楼。她本来想敲门的,不知怎的,忽然灵机一动,改为越窗。 她准备走到楼的另一面,中间遇到一个戴袖章的大妈,冲着她喊:“姑娘,你找谁?” 找谁,找谁,找你妹!她心里烦躁地回击,面上却挤出一个笑容,用手指指嘴巴,便扭头走掉了。 这招她屡试不爽,同情心泛滥的人,会想当然地以为她是一个哑巴。 夏日总能很容易找到一扇开启的窗户。 她站在窗前,用手把量着窗台的高度,正当她要跃起,耳边忽然传来说话声。熟悉的声音,让她不由猫腰静听。 刚哥道:“把孩子给我生下来,你就是我们肖家的大恩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那女子妖娆道:“哦?怎么个不亏待法?” 刚哥:“我手里有一笔钱,我分给你四分之一,你为我养大肖家的这根独苗。” 女子不屑:“什么嘛。把孩子说得那么重要,才给四分之一。” 刚哥:“你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用计谋昧下的黑钱。给你四分之一,对寻常人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你不要不知足。” 女子忽然呜咽:“钱再多,孩子没有爸爸,也太可怜。你留下来。” 刚哥:“我不能留下来。我不干净。我会影响孩子的。” 女子忽然又冷笑:“怎么不干净?据我所知,你在的犯罪团伙,大佬们已经一举被抓,漏网的小喽啰也树倒猢狲散,就剩你这条大鱼。你隐姓埋名,从此安生过日子,不就干净了?” 刚哥:“我还有个同伙。我的一切罪行,她都知道。而且,我许诺过她,她不变心,我不移情,我会跟她终老一生。” 女子格格笑出声:“你不移情?我们怎的有了孩子?你已经背叛了她!何妨多背叛一点!她一定是爱你的,就算为你而亡,也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刚哥:“不好吧?” 女子声音忽又柔媚起来:“为了孩子!为了肖家的独苗!” 刚哥:“好吧。” 这声“好吧”,犹如重锤,锤在金线的胸口。她险些背过气。 女子忽然又犹豫起来:“刚哥。人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你把那女人抛弃了,万一她举报你……” 刚哥:“那我就该死。” 女子大约是在摇头,声音听上去也带着波动:“不好!既然她会举报你,不如我们先防患于未然,假冒群众举报,先搞掉她!” 刚哥:“这……” 女子下定决心,声音坚毅:“无毒不丈夫!” 刚哥:“好吧!我们计谋计谋。” 女子:“我早有主意。我们这般这般……”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金线在窗外的墙上,都快贴成壁虎了,还是不能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们都在设计谋害她了,她还顾及什么被发现。 金线陡然站直身体,怀着悲壮的激愤,准备破窗而入,与那对贱人鱼死网破地闹一场,好歹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可是,不巧得很,她才刚站直身体,就听见耳边有人尖着嗓子冲她喊:“是她!” 第162章 惊!所谓萌妹! 金线闻声回头一看,竟然是那戴袖章的大妈。 大妈一副“我有火眼金睛能分辨坏人好人”的得意之情,坚定地伸手指向她。而大妈身旁,却分明站着两个便衣。那便衣目光更是炯炯有神:“不要试图遮掩了,就算你换一副皮囊,哪怕你连骨头都换掉,还是挡不住你灵魂发出的恶臭味。” 绝望!心凉! 一墙之隔,他抱着别的女人,在设计加害她。 一墙之外,她独自面对前来捉凶的便衣警察,何其悲凉! “呜呜……”从来只流泪不出声的金线忍不住哭出声,又从小声哭很快变成嚎啕,她悔恨啊,她委屈啊,“呜呜,呜呜……” 想当初,她也是正常生活的女子。只为逃婚,才出远门。才上火车,就被小偷光顾。明明睡在床上,却在人怀里醒来。以为只是爱上一位英武可靠的男子,却不想他是个人贩子…… 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绝境?金线没法冷静地分析,只是觉得悔,觉得屈。 “笃,笃,笃。” 戴袖章的大妈变戏法一样变出一面鼓,笃笃敲起来。乐感真差,跟敲门似的。 “金线!你没事吧?” 遥远地声音,飘渺地传进耳朵。 金线艰难睁开眼睛,看到上铺的床板,看到洒满阳光的窗帘,看到满屋满架子的衣服…… 原来是一场梦! 金线擦拭着脑门的汗与顺着眼角淌入头发的泪水,沙哑着声音回:“我没事。这就起床了。” 过了一刻钟,金线摸摸索索,起了床。 她认为她掩饰得很好了,开门的一刹那,苗贝贝还是惊呼起来:“金线你脸色好苍白!你生病了!” 早已报道的贾思诚丝毫不顾及男女有别,抬手就将手背靠向她的额头。 金线想躲,苦于没有力气,反应也出奇地迟钝。 “高烧!得去医院!”贾思诚下结论。 “不!我不去医院!”金线赶紧否决。不能去医院,不能露马脚。她的身份,还有一部分没有“完善”…… “你这人!病到临头了还记挂着钱!”苗贝贝怒其不争道。 咦,这倒是个好借口。 “我妈病了,我爸一个人养一大家子,爷爷、奶奶、读大学的胞哥,读中学的妹子……我不挣钱帮我爸,他身上的担子早晚压垮他。只是个感冒,发发汗就好了。进一趟医院,没有上千,也要几百,我没那么娇气……” 为了打消他们送自己去医院,金线也是拼了。强忍着虚弱,说了很多。 “好吧。”贾思诚松口。 “你躺床上歇着,我帮你煮点姜茶。高烧不可怕,发点汗体温就降下去了。我那里还有些感冒药,我去取。你先吃点早餐,再吃药、喝姜茶。” 金线似乎第一次,对视贾思诚。 细皮嫩肉,雌雄莫辩,哪儿哪儿都好看。 金线非常确定:贾思诚目光极坦然,既没有嫌弃,也没有邀功。 “谢谢!”金线诚心诚意。 苗贝贝坐在餐桌上——自从贾思诚来,她越发巩固了这个坏毛病——看贾思诚为金线忙这忙那,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等为金线忙得告一段落,贾思诚拿手背碰碰苗贝贝的胳膊:“走吧!” “嗯?” “你今天不是要到医院复查?” “嗯!” 时间在回顾中总是过得飞快。转眼,苗贝贝养足一个月。她网上预约复查,排号排到了下午。 “你的骨科医院对着一个街心花园,那里桂花好多。正好一起吃个午饭,饭后坐在街心花园,看桂花。” 苗贝贝心情随之雀跃起来:“现在才农历七月下旬,没有桂花。嘻嘻,就算有,也是闻桂花哦。桂花那么小!” 贾思诚微笑:“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小也有小的风景。街心花园的桂花是月桂,月月开花,只是花香极淡,没有个好鼻子,闻是闻不到的。” 货真价实的佛系青年啊。 苗贝贝笑了,不忍再反驳。 “我有个好主意,希望不至于吓到你。”贾思诚作思考状。 “什么?”苗贝贝越发雀跃。她喜欢惊喜,尤其是养病在家的平淡日子里。 “你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我来敲门,咱们一起出发。” “好!”苗贝贝简直迫不及待。 金线说,中午她想吃泡面。贾思诚将泡面和开水瓶放在她的房间,又将药的吃法说了一遍,才在金线一而再的道谢中离开302。 苗贝贝准备好了病历卡、钱包、公交卡之类的物什,早早坐在门口,等贾思诚来敲门。 差不多半小时的时候,门外果然响起敲门声。 苗贝贝打开门。 门外站着…… 苗贝贝第一反应是:敲错门了吧。 接着才是不敢相信的确认:“天哪!真的是你?” 贾思诚笑着点头。 门外站着一个时尚、明媚的娇俏小女生! 贾思诚的身高,当男生很勉强,当女生却有余。 苗条、纤细的身形,盯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翘起的浓密却无黑重感的睫毛,深棕色平眉,水蜜桃一样莹润的红唇。柔顺又纯真的神情。苗贝贝第一次发现,原来越是纯情无辜,越是勾人魂魄。 精致的妆容下,白色短袖t,黑色小马甲,黑色a字裙,就显得相对保守。只那黑裙下露出的包裹着黑丝的挺拔细腿,内八的形状,有些惹得人移不开眼…… 苗贝贝欣赏着,赞叹着。 红色中跟鞋漆皮鞋,呼应着红色小坤包,让保守的着装生出跳脱感。 黑白红经典撞色,简洁明了又耐看。 苗贝贝的目光,恶趣味地徘徊在黑色小马甲掩映的胸部上。 它们,也太逼真了。形状简直比苗贝贝天生的还好。 “你想摸一摸吗?” 贾思诚露出招牌坦然笑容。 “可以吗?” “上面随便摸,下面不可以。” 苗贝贝嘻嘻笑着就上手了:“触感以假乱真啊。” “是啊,3000块的定制货。” “我也想要。” “你不是有吗?” “太小。我想要大的。” “小也有小的风景。不要妄自菲薄。” “好吧。我妥协不是因为你说服了我,而是3000块太贵。” 两个人,一个灵动的红短发妹子,扶着一个拄拐的小姐姐,你一句我一句热闹地下楼。 第163章 隐隐不安 走到小区门口,苗贝贝还要往前走,被贾思诚拦住了。原来他叫了快车。 行程按照贾思诚的计划徐徐展开。两个人快车去了贾思诚推荐的一家西餐店,吃了一客滋味鲜美的牛排。然后,俩人共享一把遮阳伞,散步到街心花园,在树荫下看花听鸟叫。时间到了,再一起进医院。 贾思诚顶着一头红棕色的过耳卷发,扶着长发及腰、套着短t、穿着长裤的苗贝贝,堂而皇之进诊室。 路人投以目光,均是暗中的欣赏。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盯着或议论贾思诚。 拍片的结果很快出来。苗贝贝的骨裂踝骨恢复得极好。 重新将脚从石膏中解放出来,苗贝贝忍不住想跳跃。 “悠着点。医生说,半年之内不宜剧烈运动。”贾思诚凑近苗贝贝耳朵,压低声音道。 他的女装无可挑剔,只是,仅限不开口说话时。 “这拐扔了吧。”苗贝贝指着金线买给她的拐道。 “你不要了?就送给我吧。我看到它,就会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这叫睹物思人。” “这么粗糙的物!有损我的形象嘛。”苗贝贝笑。 “等有更合适的物时,再替换。再说了,物不过是开启记忆的钥匙而已,无所谓粗糙不粗糙的。” “哈哈哈,说不过你。不过,今天像奇幻梦游。我真的很开心!我一定不会忘记这神奇的一天的!”苗贝贝转了个圈,头发也跟着画了个圆。 转圈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她再细看时,又搜索不到。 “见到熟人了?” “这是骨科医院啊……我应该看错了。” -- 手机震动。 成辛打开一看:是苗贝贝和一个漂亮女孩的合影。苗贝贝笑得很豪放,合影的女孩倒笑得很婉约。 接着,苗贝贝的文字信息到:“我们是谁?” 成辛不由重新打开图片,细细看起来。 隔着一张桌子,小白擦擦嘴巴,拿起手机。 他很犹豫。 从前,他没有这么有道德感的。 成辛入职伊始,他就在她电脑上装了聊天监控。可是如今,他宁肯自己煎熬,也始终下不了黑手。 爱情是什么? 小白思索。 是让人自律的讨厌情感! 小白放下手机,接着吃饭。 自从那天情形所致意外二度表白被拒后,小白就没再跟成辛、李莎一起吃午饭。李莎询问过,成辛没说话,小白胡乱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小白无心觅食,就去公司食堂。 不知是不是小白的错觉,他觉得成辛、李莎她们来公司食堂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这个豆豉鸡块,真的好好吃。明天我们还来公司食堂吧。”李莎吮吸着筷子。 成辛哑然:食堂基于众口难调,做出来的饭菜实在中庸。不咸不淡的,吃一顿,免疫一个月。可孕妇口味刁钻,而自己又这么喜欢这枚搭档…… 成辛只好点头答应。正好也看一眼自己与李莎合作而生的“食堂玻璃上盖作品”。 饭后,食堂下行楼梯口,正好遇上小白。 小白缩回迈出的长腿,立在一旁让路。 成辛心中尴尬,但孕妇很习惯被照顾。紧紧跟随大无畏的孕妇,成辛先下楼了。 与小白之间成这种局面,也非成辛所愿。 她自己也有些糊涂了。能接受小白与她像同事一样交往,却又拒绝小白在与她交往中付出情感。她到底要闹哪样? 又有谁知道,她不是作,而是怕…… 怕自己被感动,怕自己移情,怕自己与余勒,真的再无可能…… 可是,一份不能被挑战的感情,还是真感情吗? 又可是,一份不被精心浇灌呵护的感情,又能经受多少诱惑? 成辛的一颗心,就这样正正反反,兜兜转转,犹豫不决。 -- 这天她回家,继续去402。 402的故事,成黏胶状,陷于鸡皮蒜毛,已经很久了。成辛获得无数的小故事,这些小故事化身黑笔,将当初那位青春活力、有些不羁的女大学生,一点点黑化。 402老太的儿子,与女大学生奉子成婚。因为他们俩都是高学历,分配到政府机关,收入很好,又分配了面积比较大的房子,生活的起点很高。 老太像是活生生从身上撕下一块肉一样,鲜血淋漓地看着儿子带着姑娘离她而去。 几个月后,姑娘,不,儿媳妇,产下一健康男婴。 故事本应按照幸福的节奏,一路顺畅下去。然而一体两面,既然有2个女人,志在争夺1个男人的爱,就注定没法顺畅下去。偏这两个女人,谁都认为自己无路可退的。 儿媳妇幼时就没了生母,伺候月子这种事,继母还不如婆婆。于是,402老太欢天喜地上阵。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正式拉开序幕。 清官难断家务事。 在成辛听来,老太的讲述还算公允,老太的包容与让步也不在少数。只是,那儿媳妇仍旧是不满足的。 老太日复一日,眼睁睁看着疲劳的儿子刚下班就被儿媳妇捉住。儿子左哄右哄,卧室内依旧无休无止地传来嘤嘤声,热饭热菜做好端上桌,又在儿子对儿媳低声下气的哄声中冷下来。老太煎熬地立在门外,一遍遍告诫自己:忍耐,忍耐! 老太想,忍一忍,忍到儿媳妇出月子,忍到儿媳妇56天产假结束去上班,就好了。 日子别扭地前进。 那时候双职工家庭很普遍,即使没有老人帮忙看孩子,也多是将婴孩放进单位办的福利幼儿园。56天到了,儿媳妇去上班了。 可是,谁能知道,晚上她回到家,加倍发泄她白天积累的不满。她不满意婆婆做的饭菜,不满意婆婆带小婴孩的方式,一点不曾想过,一个自小过优渥小姐生活、养子时落下病根儿、年轻就守寡的婆婆,一边带娃,一边买菜做饭的不易。 老太太终于也伤心了,寻死觅活一次。意想不到的是,这么大动干戈地一闹,儿子瞬间站在了老娘这一边。 老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秘籍。 日子从小打小闹的别扭,瞬间升华为一次次的寻死觅活和无穷无尽的嘤嘤嘤。 她们只顾着证明对方错了,却都忽略了那个日渐晚回家,日渐沉默的男人。 在一塌糊涂的满地鸡毛中,有一天,儿子再也没有回家。而是从南浦大桥上跳进了黄浦江,甚至连遗言都没有。 成辛想,今天的主题将是懊悔吧。懊悔用“爱情与亲情”逼死了维系两个陌生女人之间关系的他…… 成辛站在402房门前,举起的要敲门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她也思索过贾思诚的建议,暂时中断或减少来402的频率。然而此处又有一个“可是”——可是,一想到老太孤单一人,孤苦伶仃……成辛就觉得,自己能忍。 许是老太最近的故事太负能量了,许是成辛自己的生活也变得复杂,成辛觉得眼前熟悉的房门,也变得陌生起来。 她站在门前,明知一切如常,却止不住内心隐隐不安。 第164章 死神的味道 成辛站在402老太门前,止不住内心隐隐不安。 然而,作为一枚理智至上的新时代青年,她积极打消心中的负面想法,落指敲门,接着,习惯性地拿钥匙开门。 门开了。 一张狞笑着的胖脸陡然出现在眼前。 “哈,哈,哈!”对方发出戏剧性的笑声,扭曲着眉毛,挤动着眼睛,一边的嘴角抽动:“害得我接连被骂!害得我险些丢掉工作!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你!” 成辛错愕,定睛一看,原来狞笑的人,是平时早已下班的胖婶儿。 可也不用演得这么夸张吧。 成辛笑笑,想解释。只是话还没开口,先被胖大婶劈手夺了钥匙。 胖大婶像是发现重大证据,举着钥匙,念念有词:“妈妈呀!居然连钥匙都私自配上了!怎么?想入室打劫,再赖在我身上?” 成辛摸不准胖大婶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她的思路太夸张了。 “阿婆——” 成辛想说阿婆让她配的钥匙,因为阿婆担心若有一天,她在门内,120在门外。时间就是生命的关键时刻,还要额外花时间破门。 “阿婆?你tm死到临头了还刺激我!” 显然,智商捉急、性子又急的胖大婶,以为那声“阿婆”喊的是她。 成辛连忙摆手,想解释。 胖大婶却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其实,胖大婶一反常态凶相乍露之际,成辛还在门外,大可以扭头就走。 她没有走,一是因为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二是不觉得有什么误会是说不开的。当然,也想过自己离去,胖大婶会迁怒、刁难老太。她虽然不是盖世英雄,但也不至于一点小风小浪就吓得尿裤子。 就在成辛的一个摆手和拟开口间,胖大婶忽然伸出肥厚的手掌,一把抓住成辛,手上发力,像抓小鸡仔一样把成辛抓进室内。 事发突然,完全超出成辛的预设。 “啊——”成辛的惊叫声,一半遗留在楼道里,一半被关进402门内。 -- 501。 “什么声音?”贾思诚竖耳倾听。 苗贝贝停下手中翻拣衣服的动作,凝神听了听:“没听到啊。” 302。 躺在床上的金线猛然睁开眼。 她惊慌四顾。长期的警惕生活,已经培育出她对危险的充分嗅觉。她分明嗅到危险的气息。只是睁开眼睛,神识被眼前的各种信息扰乱,反而有些不确定,刚才嗅到的危险,是梦的延续,还是源于现实。 -- 胖大婶才把成辛拖进室内,就改为两手卡住成辛的脖子。 成辛这才真正惊恐起来。熟悉的时间和空间忽然扭曲,现实以一种非现实的状态在突变。 “松……手……” 成辛吃力地掰胖大婶的手,分不明自己是真的喊出声,还是,只是在意念中挣扎。 成辛的用力掰扯,根本就是蚂蚁撼大象。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刺激了胖大婶。 胖大婶将成辛抵在墙上,用肥厚的身子压迫、夹裹着她,一只手拿起餐桌上的胶带,用嘴撕开一端,胡乱地往成辛脸颊上粘。不管成辛如何摆头挣脱,一圈圈的胶带还是绕过后脑勺,一层一层封住她的嘴巴。 转眼一卷胶带疯狂用掉半卷,成辛的嘴巴别说发声,重重胶带之下,看都看不到了。胖大婶才松开另一只卡成辛脖子的手。 她捏住成辛的肩膀,甩荡着:“你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你以为你聪明着呢,趁老娘不在,你倒是挺会钻空子!老娘挨的骂受的气,今儿个加倍还给你!” 甩荡不过瘾,胖大婶改为推搡成辛。连扯带拉,把她从过道餐厅,推搡进老太的卧室。期间成辛试图抓住椅背,被胖大婶劈手扯开,又拿胶布缠上她反剪在背后的双手。 老太的卧室拉上了窗帘,又没有开灯,比较昏暗。 成辛踉跄着,好容易才没有跌倒在地。还没有来及站直,臀部就挨上一脚,猝不及防,就趴在了地上。 脸颊紧紧贴着木质地板,还没等到成辛惊魂落定,一只手忽然粗暴地抓住她的头发,强行抬起她的脸,将她的脸扭向卧房的床。 “看看!你看看!那是个老人家,可怜的老人家!你忍心骗她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还是人吗?呀呸!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成辛的眼睛一半盛着惊恐,一半盛着哀求,她扫过床上半躺半卧的老太。阿婆完好如初,没有被绑,也没有被虐待的痕迹。她只是畏惧地缩在床上,不敢看成辛,也不敢接话。胖大婶如何神经,她之前是见识过的。 阿婆明显要自保。 成辛不敢相信! 口不能言,却挡不住眼睛洒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这个世界太肮脏了!像你这样纤细小只的女人太可恶了!让我为人间清理渣滓吧!小东西,死之前好好看清楚我!我可是白天化身肥胖的女仆,其实是伟大的正义女神!” 胖大婶用食指和拇指卡住成辛的下巴,脸上呈现癫狂之色,口中念念有词。 成辛的一双眼睛,像是开关失灵的水龙头,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她没有力气,没有牙齿,连双手,都被胖大婶反剪在身后捆了起来。为鱼肉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 真的要死在402了吗? 死在一心认为自己有能力照顾的老太面前? 成辛摇头! 不可以!她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她还有很多生活没有体验,她还没有回报生她养她的父母!她不想死! 胖大婶两眼发光,成辛的哭泣,成辛的摇头,成辛受惊吓的模样,无不让她体会到她的强大。 她从腰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软绳,拽在手中挣了挣,跟随成辛的摇头,她也摇了摇头,并附加上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息:“让你就这么死了,挺惋惜的。可是,没办法,谁让你撞到我正义女神手里!下地狱吧!要记得你的罪!贪心!欺诈!勒索!” 胖大婶一脚踏在成辛胸前,用绳子在成辛脖子里绕两圈,接着,紧了紧手中的绳子头,准备用力勒。 这就是全部的过程? 连开动脑筋寻找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的过程? 成辛哇地哭出声,然而嘴巴被缠得太紧,张不开口,只能发出“呜呜”声。 赶在绳子收紧之前,成辛拼命地用脚后跟撞地板。地板之下,是金线的卧室。不知道金线能不能察觉点什么…… 可惜,胖大婶并不准备给她更多时间,很快,脖子上的绳子吃紧,呼吸困难,面孔因为缺血而胀红,眼睛不由睁大,再睁大。 胖大婶狰狞的面孔,狞笑着咧开的嘴巴,放大摇晃在成辛眼前;粘腻发臭的口水,慢动作一般滴落到成辛的脸上。 如果这是生命中最后一秒的印象,她情愿选择不看。 成辛怀着极度的遗憾,闭上了眼。 “嘭!” 像是香槟酒终于打开,酒花欢乐地洒出; 像是裁判终于鸣枪,参赛队员撒欢奔跑; 像是死神终于落锤,成辛,也终于重获轻松与自由。 惊恐、恐惧、错乱、狰狞,昏暗,统统消失不见。 她的灵魂,在须臾之间脱离了肉身,获得了珍贵而温柔的安息。 这就是死亡吗? 第165章 不能冷静的金线(1) 贾思诚一把拉过苗贝贝,关上了她背后的衣柜门。 “我总觉得我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储物柜倒了。我们还是下去看看金线吧,我不放心。” 苗贝贝一甩身子,甩掉贾思诚的手。 她脸上明显带着不高兴,并非是因为贾思诚强行中断了她欣赏漂亮衣服,而是因为贾思诚在牵挂金线。 怎么能把金线与她相提并论呢?! 贾思诚无奈笑了笑:“你比金线漂亮,你比金线学历高,你比金线有前途!行了吧?” 苗贝贝掩口一笑:“你这佛系青年还会读心术啊。” 贾思诚:“然而我却想说句真话,我看金线,跟你看你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愿意接受我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苗贝贝吁口气:“好吧。” 行至402,贾思诚特意放慢脚步,侧耳在402房门听了几秒钟。402寂静无声。 苗贝贝抬腕看手表:“辛辛在里面行善布施,大概还有一刻钟完事儿。” 贾思诚扫一眼苗贝贝,对她口中用的词有些不满意,不过,终究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至302。苗贝贝取钥匙开门。 贾思诚换过鞋子后就去敲金线卧室的房门。 “谁?”金线的声音,有些警觉。 “贾思诚和你的室友贝贝。” “哦。” 金线没有说“进来”,贾思诚在门口有些发愣。 苗贝贝见状,捉狭地噗嗤笑出声。那个寡淡清冷加面瘫的金线,有意无意流露出拒绝他人进卧室的信息,她是收得够够的。反正她是不会进的,她就坐看贾思诚尴尬好了。 “金线,你没事吧?”贾思诚果然很“实诚”,心无芥蒂地继续追问。 一阵沉默。 接着,房门打开了,脸色不正常绯红的金线出来了:“我好多了。” 贾思诚没有趁机往室内偷瞄,再说了,金线也没给他这机会,马上随手就带上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刚才听到‘咚’一声,我还以为货架倒了呢。”贾思诚笑笑地道。 “你说那声音啊?”金线抬眼,“那是楼上发出的。” 贾思诚对上苗贝贝的目光。 苗贝贝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金线忽然警觉起来:“不对劲!楼上接连传来好几种怪声。糟了,成辛在上面!” 贾思诚才换鞋子,金线就窜出了房门。贾思诚紧随其后往楼上走,苗贝贝才意识到他们着急忙慌往上走是疑心楼上老太出事,担心辛辛着急或撇不清关系,苗贝贝特意带着手机,提前打开拍照功能,出了门。 苗贝贝来到4楼的时候,金线已经开始拿拳头砸门了。 无人应门。加重了3人心中的疑云。 “让开,你还病着呢。” 贾思诚倒退几步,猛烈地撞在门上。只可惜,他的身板儿…… 金线见贾思诚根本无望撞开门,默默下了楼。 苗贝贝有点不知所措:“要不要打110?” “110?” “要不,120?” 贾思诚与苗贝贝正嘀咕着,金线重新上楼了,手里拎着一把大榔头。拎榔头的手很镇静,脸上的表情很萧杀,脚下无声息,气势却在周身沸腾。 连贾思诚也被她镇住了,不由自主就让开了位置。 金线废话不说一句,侧身举起榔头,就用力砸下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终于,在第四下的时候,螺丝迸出,门锁脱落,房门打开。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苗贝贝紧紧抓住贾思诚的胳膊。贾思诚到底有点年龄,心中慌而不乱,嘱咐金线不要乱摸乱碰。 一行人,在苗贝贝一声声“辛辛”的呼唤声中,进了屋。 “我觉得不对劲。”苗贝贝哆嗦着嗓子道。 金线依旧紧紧握着榔头,各处探头,没有丝毫动静,很快只剩最后一间房。 金线抬脚要踢门进入,被谨慎的贾思诚拉住:“先报警吧。” 没有回答,只有冷眼扫过贾思诚拉自己的手,连停顿都没有,金线抬脚就踢开了门。 “好酷哦。”苗贝贝星星眼,忍不住赞叹。 这样的金线,真是帅呆了! 随着卧室门的打开,血腥味爆发。 “快,拍录像,留证据。”见阻止不了金线,贾思诚转身吩咐苗贝贝。他本人,则摸索着开灯。 夏日的傍晚,就算是拉上窗帘,房间也说不上极昏暗。只是老太的卧房十分杂乱,又加上不熟悉格局,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地板上的异样,只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沿床倒下,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垂在窗下。 奇异的是,床上一口长柄锅。 等大灯打开,苗贝贝第一时间从取景框里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成辛,场景太震撼,苗贝贝手一抖,手机直接从手上脱落,碎屏。 贾思诚眼见金线大锤一扔,似乎要扒开压在成辛身上的胖女人,赶紧从背后箍住金线:“要保护现场!” “成辛!成辛!”身体发烫的金线嘶哑着嗓子,眼睛发直地盯着地上的成辛。成辛不能死!成辛死了,她怎么办!! 贾思诚吩咐身后惊呆的苗贝贝:“拿我手机,打110!” 苗贝贝两腿发软,站也站不直,她勉强从贾思诚裤子后口袋里抽出手机,颤抖着手拨出110。 从小到大,110就像是是个江湖传说,她反复听说,却从来没有接触过。 110拨通,很快有人接线,询问什么事情,在哪里,她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等她在贾思诚的呼唤中努力集中点精力后,发现她自己是跪着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地上的血在蔓延,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时间仿佛静止了,世界好像加了过滤声。 苗贝贝跪坐在地上,看见一双肥壮的腿,看见一双纤细的腿,还看见成辛脚上的鞋子已脱落,薄薄的肉色浅口袜,紧紧裹住脚。从脚尖到脚后跟,线条一波三折,玲珑有致。 所谓拜脚狂,爱的就是这种曲线吗? 苗贝贝神情涣散,目光漂移,周身发冷,脑子不受控制地天马行空着。 贾思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次次试图往前冲的金线弄出卧室。两位民警恰好此时从敞开的房门走进来。其中一位年轻的民警,十分干练,上来就摸鼻息,摸完就拨打120。不出十分钟,救护车的鸣笛声渐行渐近。 第166章 不能冷静的金线(2) 救护车的鸣笛呈叠音状,停在楼下。 “不会吧,你叫了3辆?”老民警惊讶地询问年轻的民警。 年轻民警腼腆一笑,露出两只大板牙:“3个人嘛。” 老民警站在卧室门口溜了两眼,退出来前,扶起苗贝贝,问她是不是报警人,可否出示身份证,并请扼要回答几个问题。 金线仿佛力气用罄,瘫靠在贾思诚身上,疲乏地半眯着眼,看402人来人往,很快乱做一团。 三名随车医生穿着着白大褂,带着帽子和口罩,匆匆进了卧室。一番忙碌之后,两名指挥着抬担架的人,抬出胖大婶,放在担架上。胖大婶从卧室横着出来时,脑袋上缠着白纱布。白纱布已经很快被血泅红。 紧接着,一位大体格的男护工,在另一位护工的帮助下,背走了老太。 “让他们先救成辛!”金线喘息着,焦急道。可是,由于刚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本就发高烧的她,根本发不出响亮的声音。她的诉求,更像是呢喃耳语。体力爆发过之后,金线的脸,苍白得厉害,只有紧紧抓住贾思诚胳膊的手,才显出几分生机。 不知是不是担心双腿隐隐发软的自己会随时摔倒在地,金线扣住贾思诚胳膊的手,指尖几乎要掐进贾思诚的肉里。 年轻民警似乎看出她们的担心,好言安慰道:“今天随车来的一位医生本来是要去救助一个复杂病号的,他非常有经验,你没发现另外两位随车医生都听他的吩咐吗?你们放心,他心中有数的!” 心中有数的医生,迟迟没有从卧室出来。 金线几乎是悬着一口气,钉在卧室门口。贾思诚也非常紧张,他看着那位白大褂的医生,跪在地上,又拿剪刀又拿水的。他的身影遮住了他正做的事情,等他终于站起来的时候,令人感动的景象发生了。 成辛缓缓起身,黝黑光泽的发,圈住她毫无血色的脸。除开发红的眼周之外,脸上再无其他颜色。她看上去有些迷茫,逆光使她纤细、脆弱又绝美。 正在回答老民警话的苗贝贝,忽然转头,透过肩膀对视上成辛的目光。 成辛的眼睛缓缓聚焦,晶莹的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溢出眼眶。 “辛辛!” 苗贝贝忍不住,拔开肩膀冲了过去,紧紧抱住成辛。 成辛将下巴搁在苗贝贝肩膀,来回蹭了两下,闭着眼细细感受这温暖的温度,感受苗贝贝喜极而泣的哭声,嘴角也渐渐漾起笑意:“地下也有一个贝贝吗?” “傻瓜!”贾思诚赶紧擦一下眼角。 金线将脸埋进贾思诚胸前,肩膀一抽一抽,无声哭了起来。 刚才!真的!吓死她了! “小姑娘,你刚才因为惊吓过度而昏厥。现在你安全了。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们,你能认出她们吗?”白大褂摘下口罩,面孔瞬间生动起来。 “我没有死?”成辛惊诧。 “当然没有!你的生命体征很平稳,我做了初步检查,除了脖颈有勒伤,你身上没有任何外部伤痕。当然,由于不清楚事发过程,所以不排除有看不见的伤害存在,比如脑震荡。另外,我有一个重要提议,请慎重考虑。” 白大褂递给苗贝贝一张名片,是他认识的专业上信得过的心理医生,建议成辛安排时间做个咨询。同时建议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由成辛信得过的家人耐心陪伴,好实现创伤后的心理重建。 医生吩咐完他认为重要的嘱咐后,带成辛随车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苗贝贝当仁不让陪着去。 金线与贾思诚一起留下来配合民警工作。 贾思诚:“需要刑事立案吗?” 年轻民警:“如果你们要求依法追究犯罪行为人的刑事责任,那么就做刑事立案。如果你们要求经济赔偿,可以考虑先民事立案。目前看,似乎第一行凶人受的伤害最大。她的家属若以有精神障碍为由,是有权反过来追责的。” 在苗贝贝最初向老民警做过基本情况介绍后,经验丰富的老民警已经推导出全部的过程:胖女人捆绑成辛,拟虐待(凶杀?)成辛之际,老太用长柄锅奋力砸了胖女人的后脑勺。应该不止砸了一下。 胖女人因为脑袋受损而昏迷,伤口长达7厘米,流血不止。成辛与老太因为惊吓过度而昏厥。 确切地说,金线破门而入,真正挽救的,是胖女人的生命。 第二天,从医院回家的成辛证实了老民警的推断。虽然她并没有亲眼见老太在胖大婶身后扬起长柄锅的情形,但,她确凿听见一声“嘭”。 同样是第二天,402的热闹转移到了302。 成辛阻止了贝贝向她父母报告她的不幸遭遇——妈妈得多担心,估计会哭嚎啕哭一路!爸爸会坚强得多,会一路沉着脸,到了上海,一句话不说,动手就收拾行李,连同她一起打包带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若还想自由自在地混在外面,必须瞒报。 “这是一件始料未及的意外。”成辛躺在苗贝贝身旁,想,“我是可以克服的。” 原本想着关起门来好好疗伤,昨天的民警来敲门,扰了半晌,民警还没有走,胖大婶的家人又来敲门。大约是胖大婶的女儿、女婿,他们熟稔地从包里拿出司法精神疾病鉴定医院出具的“精神障碍鉴定书”,告之胖大婶是有精神病的…… 民警简直就是神预言!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贾思诚替三位目瞪口呆的女孩追问。 “大家各退一步,小姑娘不追责我们,我们也不追责老太。” “草!有病还放出来!你们脑子是不是也有毛病!”贾思诚顾不上“佛系”出身了。 那女婿还算是沉稳,拉住几欲挣上来的老婆,道:“有病不假,药是从来没有断的。要不是你们接连刺激她,她也不会爆发的……” “谁接连刺激她?我们在此之前,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过好伐?你搞搞清楚!”贾思诚愤怒道。 女婿与女儿只一口咬定不可能!一定是成辛刺激到了病人! 当着俩民警的面,大家吵做一团。还没吵出个分晓,街道居委会的大妈也加了进来。 金线探头,看见成辛于一片混乱中伸手捂上了耳朵,脸上神情也颇烦躁的样子。 “唉,”金线心中叹口气,“看来还得我出马。” 第167章 这屋子姑娘 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 在成辛的意念里,这更像是保险公司的一句广告语。 然而,这句话却接连应验在她这两天的生活中。 先是看望楼上老太,遭遇无妄之灾;接着,她还没有从遭遇中缓过来,就收到402老太心肌梗死,病亡在家的噩耗。 成辛不敢相信! 前一天,老太后于她从医院返回家,回家后还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确认她的安危。 听到成辛说她没事,老太在电话里长出一口气,说了句,要是成辛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成辛没有追问老太如何有勇气举起长柄锅,很多事情,知道就好,不必问个清楚明白。 在电话里,老太还与成辛约好,等辞掉胖大婶后,成辛感觉好一些时,再来楼上看她,她将为成辛好好讲一讲她超级厉害的孙子。 成辛虽然在本能上是拒绝再去402的,但一想到向来畏惧胖大婶的阿婆,能在关键时刻为她举起长柄锅……成辛就在一片后怕中升起强烈的暖心欣慰感。 “死就死了吧,追究起来,一切祸端的根源,都是她!”苗贝贝吃着金线做的晚餐,点评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一条生命。这种情况下,只能祝她老人家一路走好。”贾思诚接话。 那位为成辛留下一张名片的白大褂说,熟人间热络的生活气息,会无声滋养受到伤害的心灵。于是,贾思诚便被苗贝贝挽留下来。反正晚餐大家都吃不多,与其倒掉,不如添双筷子。 “可是,”成辛凝眉,“我分明记得,阿婆说她体检结果是好的。” 一直埋头吃饭的金线,不自觉抬头看一眼成辛。 “我恰巧有位亲戚有冠心病,并冠状动脉粥样硬化,他一直担心自己会急性心肌梗死。听他念叨多了,我于是恰巧熟悉这种病。阿婆虽然体质很差,但多是妇科疾病引发的,心血管是好的。怎么会心肌梗死呢?” 成辛端着饭碗,陷入思考状态。 金线垂下眼帘:这……她以为老年人个个都有心血管毛病呢。 贾思诚将碗筷一放:“与其瞎猜,不如询问一下专业人士。”说罢,就拿起了手机。 “乒乒乓乓”,一阵急响。 金线不小心碰倒水杯,水杯倾倒,砸裂菜盘。金线匆忙起身挽救菜汤洒一桌的窘境时,水杯从桌面上滚落在地,钢化玻璃虽然没有碎一地,却碎了一身的花纹。 “呀!辛辛的水晶水杯!”贝贝遗憾地大叫。 “没事没事!破财消灾。”成辛见金线脸色变了,赶紧安抚。 她从苗贝贝那里听说了金线的壮举,心中对金线充满无限感激。金线则轻描淡写,一笑而过,只说了句:谁让你是成辛呢。 这句话任在场的人听来,仿佛就是“谁让我们是室友,我们是朋友呢”。贾思诚还为此感动到鼻塞。 餐桌上一片狼藉,阻挡不了贾思诚继续拇指如飞。 不一会儿,就听他用磁性、好听的声音朗读道:“由于某些诱因致使冠状动脉粥样斑块破裂,血中的血小板在破裂的斑块表面聚集,形成血块,也即血栓,突然阻塞冠状动脉管腔,导致心肌缺血坏死。这是常见的急性心肌梗死的病理。 另外,心肌耗氧量剧烈增加或冠状动脉痉挛也可诱发急性心肌梗死,过劳,激动,暴饮暴食,寒冷刺激,甚至便秘,都有机会成为诱因。” 嗝,贾思诚所谓的“专业人士”指的是度娘? 金线收拾桌面的手,些些停顿。 “换句话说,并不是非得有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才会发生心肌梗塞死亡。年龄大,机体功能衰败,突发死亡,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老太的家人怎么想。”贾思诚放下手机,接着吃饭。 说起老太的家人,餐桌上顿时热闹起来。 老太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惊动得街道居委会的人都闻讯赶来,老太的家人,愣是没出面。 据说民警电话联系老太的家人,家人以“出差在外无法及时返回”为由,委托朋友代为付款并办理出院手续。至于民警追问的是否立案追责保姆,家人则说“以老太的意见为准”。 现在老太暴毙在家,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不知她的家人是否懊悔。 “之前我还当老太的家人在国外,原来就在同城。同城还这么矫情!我就不信,什么职业忙天忙地抽不出一点时间!分明是不愿意尽赡养义务。”苗贝贝的矛头,又指向老太的家人。 贾思诚非常包容地没做任何评价。他算是看出来,苗贝贝纯属有口无心,且自以为讲理。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 成辛作为受害人,打算立民事还是刑事案。 “要不要问问余勒?”餐桌上,苗贝贝忽然问成辛。 作为多年的室友,成辛自然明白苗贝贝所指何事。 金线与贾思诚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虽然此处并没有bgm(背景音乐),金线与贾思诚却不约而同地认定此人名对成辛非同寻常,因此格外关注成辛的反应。 成辛只花了很短的时间思考,马上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与其说苗贝贝在询问,不如说在抗议。 成辛惨淡一笑:“他跟我,已经不再有关系。” 就算是委婉说成“关系”,贾思诚与金线也能猜出是“恋人关系”。 “就算是同学……”苗贝贝想说,就算是同学,就冲着余勒做的是警察,也应该咨询一下啊。谁让她们没有律师朋友。 成辛却敏感地要命,以为苗贝贝想说就算是同学,遭遇了这等糟心的事,他也理当安慰一二。 “贝贝!”成辛严厉制止苗贝贝。 苗贝贝骤然停下,不解地看着成辛。 成辛再次摇头:“就像你脚受伤了不愿意让彭小帅知道,你不能承受他抽疯跑来上海;我的遭遇也不想让余勒知道。我不能承受他因为怜悯而关心我。” 苗贝贝不觉挺直后背,有被看穿的感觉。是的,那时候彭小帅央求视频,她不肯,就是担心彭小帅会抽疯。她不敢想象,在她脆弱的时期,彭小帅为爱夜奔,千里之外来找她,她能否保证不感动。 金线没有作声,心里却放松不少。成辛的人际关系越简单,对她来说越方便。 贾思诚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感叹:看来这屋子女孩的感情生活,也不顺利啊。 第168章 没错,她手机 接下来是周一。 苗贝贝时隔近5周,终于去上班。 成辛却请假留在了家里。 贾思诚于是照旧来302。 “你这里行吗?”贾思诚指着成辛的心脏处问。 成辛知道他是问她是否需要尽快约心理医生。 成辛一手插在头发里,歪着头,若无其事地吸着盒装牛奶,道:“还好。我内心还是很强大的。我能消化这件事。是我运气太差,遇到一个神经病。不是有人刻意要陷害我。中彩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以后应该不会再遇到了。” 贾思诚轻轻拍起手。 -- z蓝国际总部。 “成辛呢?打她电话不在服务区!”小白两手叉腰,脸上疑云重重地质问zoe。zoe负责考勤,行政人事乃至“名存实亡”的it部和企业文化部,请假情况统统需要汇总至zoe。 “她?哦。早晨倒是她自己打过来请假的。” “她说了什么?” “她说要请假呀。” “废话!我问,她为什么请假?” zoe翻眼看小白——今天她穿了一件胸口很大的裙子,小白又这样俯视着她,有没有看到点什么呢?啊,如何能让小白看到点什么呢——zoe作思考状,在胸前交叠双臂,用力地拧绞着,胸口的衣服果然跟着皱起个大凸起,内秀风光,也跟着白花花露出来。 然后,zoe昂起头,好让小白看得再无障碍些。 可是,昂起头的zoe发现,小白只是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仿佛她除了眼睛,再无其他存在了。 “唉。”zoe叹口气。色、诱行不通?必须得才诱?德诱?可是,成辛又何才何德呢? 小白倒吸一口冷气:zoe叹气是几个意思? “既然‘有事’就能请到假,又有几个人愿意公开自己的私事呢。所以,我也很识相地没有追问。我问她请多久,她说快则三天,慢则一周。不一定的。我越发搞不懂,她在做什么了。” 小白听得出来zoe在借机中伤成辛。也懒得点破她。既然从zoe这里问不出什么,小白一秒都懒得多呆,转身就走了。 “lisa,你有没有成辛的其他联系方式?”小白折回到自己座位,讨好一般露出好看的笑容。 颜值可以拯救世界。 资深外貌协会会员李莎是这么认为的。 在六所的时候,她很多时候都分不清,自己是膜拜所长的才华,还是膜拜所长的容颜。 面对虽然不同品种但同样好看的小白的殷勤询问,李莎后悔万分:她平时有那么久的时间跟成辛相处,怎么就没有想过询问备用电话号码呢? “她没有男朋友,只有一个室友,是她研究生时的室友,可我只知道她室友叫苗贝贝,并不知道苗贝贝的联系电话。”李莎懊恼道。 “哪个miao?哪个bei?” 小白递上一张白纸。 李莎诧异地接了下来,心想,这是要占卜的节奏?莫非好看的人都有异能? 然而小白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接受开玩笑。 李莎工工整整,在白纸上写下“苗贝贝”三个字。 小白只匆匆看一眼,就将纸头丢进垃圾桶。 所以,只是单纯好奇哪三个字啊!这应该属于某种强迫症。 李莎默默回身面朝电脑,开始工作。 小白对着电脑屏幕和键盘,忽觉自己手痒得要命。可是,他不敢在办公室就动手。别的不说,光是他手敲键盘的速度…… 想了一小下下,小白觉得还是楼顶最安全。 -- 苗贝贝从贾思诚华丽的大衣柜,不,衣房里,挑出一件最爱——贾思诚说的惊喜即女装陪她一天;礼物即贝贝可以从她的衣服中挑走一件,若没有看上的,那就由他清空她的购物车。 苗贝贝还真没看上一件!她看上了一堆! “慢慢来。这一次,只能挑一件!” 病假后第一天上班,苗贝贝穿的就是贾思诚的一件华服。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穿旗袍这么好看。”她深吸一口气,自信地踏步进公司。 虽然有长达近5周的缺席时间,时光也从盛夏流转到初秋,公司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变化。丑前台还是那个丑前台,鼻孔冲天的市场总监助理还是鼻孔冲着天。 然而,苗贝贝落座还没有一秒,就发现: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譬如:拆二代跟冲天鼻孔眉来眼去、手来手去,甚至喂来喂去。 尽管万分不情愿,苗贝贝还是心塞塞地悟了出来:拆二代连一个月的空窗期都忍受不了,很快勾搭或被勾搭上新的姑娘! 次奥,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苗贝贝极度落寞,有愤而辞职的冲动。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 响了很久,直到平行工位的小姑娘提醒她,她才惊觉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并非是拆二代和冲天鼻上司联手给予的刺激太强烈,导致失魂落魄,而是,那手机根本不是苗贝贝的,因此,铃声也是顶无感的。 苗贝贝的手机,在周末拍402视频时落地碎屏身亡了。成辛执意相送的新手机还在路上。成辛想,反正她闲在家里,不如将手机先借给苗贝贝用。 毕竟上班没有手机,实在不便。 只是暂借一天,苗贝贝没有理由不同意。她从阵亡手机中抽出电话卡,暂时替换到成辛的手机中。一大早上的,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没心情的苗贝贝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挂断了。 然而对方马上又打了进来。 “喂。”苗贝贝没好气地接起。 “苗贝贝?” “你是——?”苗贝贝思索。一个年轻男声,能喊出她的名字,她怎么会毫无印象呢?实在不应该!愧疚加持,苗贝贝已经转换频道,嗲嗲地甜美追问。 “我是成辛的同事。请问,成辛她怎么了?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班?” 苗贝贝疑惑地将手机拿离耳边,嗯,没错儿,这是成辛的手机,难怪她同事会将电话打到她这里。 “你不会是小白吧?”灵感突至,苗贝贝张口说道。 “哈!她说起过我?”小白惊喜的声音直击苗贝贝耳膜。“她都说了什么?她怎么看我?应该不会像她说的那样绝对不喜欢我吧?” 苗贝贝尴尬了。 第169章 什么原因? 面对小白一连串暗含兴奋的追问,苗贝贝尴尬道:“这……你们还是当面切磋吧。我正上班呢。” “哦。不好意思。”小白压制住内心的狂喜——他还以为自己在成辛的生活中属于不入流的外围,没想到,她会向闺蜜提起他——言归正传道:“请问成辛发生了什么事要请假?” 苗贝贝几多犹豫。 发生的这件事,连余勒都没有资格知道,这空降而来的小白,也算了吧。 “她过两天就去上班了,你自己问她好了。”要不是冲着小白的声音很好听,苗贝贝早就一个“不知道”挂电话了。 成辛身体无碍,心理还算稳定,其实是可以去上班的,只是脖颈处的乌青痕迹触目惊心。所谓养伤,养的就是那圈乌青。 “……”接二连三的推却之下,小白有些发慌。 “余勒来了?”痛定思痛,小白脱口而出。这是他的最怕。可惜世上偏有句“怕什么,来什么”。 “你连余勒都知道?”苗贝贝惊呼。 看来,成辛并没有对她讲实话嘛。如果真的很不看好小白,干嘛跟小白兜底,将前任都倾诉出去?!前任名字这么细节的事情都讲了,还有什么没有讲! “……”慎重起见,小白没立刻接话。他连余勒这个名字由哪两个字组成都不知道,只是偶然隔墙偷听到这么个发音。 “呵。” 苗贝贝自己突兀地笑了一声。她突然发现,她与成辛一同来到上海,她想追人而没追上;成辛不想却被人追的现状。 “所以,余勒并没有来?”小白诱供。 “余勒也好,你也好,统统都没有机会。成辛的桃花运,还在路拐角。我也是精分了,跟你废什么话。就这样吧。姐要工作了。”苗贝贝草草挂断电话。 上班还没有一个月,病假却请了一个月。苗贝贝深怕积累下太多的工作任务,然而打开内部oa一看,嘛事没有。 真的!太伤自尊了! 公司花那么一笔钱请她干吗?凑人数,装门面吗? 苗贝贝咬唇,暗中下决心,要不要越过冲天鼻,直接跟市场总监谈一谈?难得她在爱情上暂时死了心,事业心趁机小小蓬勃一下。 一位衣着精干、神情肃穆的男子,拎着公文包匆匆路过市场部,目光随意一扫,落在了咬唇沉思的苗贝贝身上。 在脸上花红柳绿、身上奇装异服的喧闹峥嵘中,一位旗袍女孩,绾着松松的发髻,耳前自然垂下两缕青丝,一脸沉静,轻咬红唇,似在思索……真有恍世之感。 精干男虽没有驻足,目光却没有离开。 身后的工作人员,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悄声耳语:“那位是市场部新招的助理。苗贝贝。高材生。” 精干男收回目光:“哦?正好总裁办缺人。” -- 话说小白坐回自己的工作位置,对着电脑神游起来。 成辛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不是遭遇绑架! 那么会是什么事? 这是一个相对太平的城市!成辛会在一个相对太平的城市里发生什么事? 思维在这里卡壳,怎么都无法推进。 小白的额头,很快出现一层细密的汗水。 “如果不是……那么会是什么……不是!是?” 小白用力地去想,想得脑仁发烫,想得头昏脑胀,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思绪仿佛蚕丝,细细密密,却束手束脚,理不出头绪。小白用手捂住头,像是怕脑袋炸开似的。 “小白!” “小白!” 呼唤声由远及近,唤醒了陷入神识中的小白。 小白掩下慌乱的呼吸,转头寻声望去。原来是zoe。 因着小白的缘故,zoe对成辛也保有一份好奇。除了想知道成辛到底为什么而请假外,还可以借机跟小白搭讪。一举两得! zoe喊了两声小白,小白转过头茫然地看她一眼。 “你这里空调风吹不到吗?怎么热出这么多汗?”zoe举起胳膊,分明感到凉风习习。 小白惨淡地笑了笑。 他自诩有封印大法,可以带着伤口好好地活下去。看来真是高看了自己。事实证明,有个话题,他是不能碰触的,一碰就深陷其中。脚踩沼泽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你问出成辛为啥请假了吗?”zoe不以为然,以为男生就是新陈代谢旺盛,小白才脸上一层细汗。 小白摇摇头。 “我想起来了,我这里有一个备用联系人号码,叫苗贝贝。应该是她的好朋友吧。”zoe递给小白一张纸条。 小白没有接。 不要说苗贝贝的手机号码,连苗贝贝初中时期的考试证件照,他都看过了。 zoe心中窃喜,以为小白并没有那么在意成辛才不接,生怕小白反悔,赶紧宽慰:“能有什么事!也就感个冒发个烧吧。早晨她请假时声音嗡嗡的,当时我没多想,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感冒了吧。对!一定是感冒了,也只有感冒了,才说不准哪天好,哪天能来上班。” 既然小白对成辛没那么大的兴趣,zoe自然乐于表达她的宽容与体贴。 小白紊乱的呼吸渐渐安定下来:哦,原来,是感冒了。 他放下心来。 没有成辛在背后的工作日,变得像周末一样无聊。 捱到下班,小白磨磨蹭蹭收拾好东西,留恋地看一眼成辛空荡荡的办公位,离开公司。 出了内街,来到路边,白色奥迪已经等在那里。 小白开后车门上车。 梅姐转过头,一脸关切:“今天早晨九点五十分,你的心跳一度飙到160跳每分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白手扶额头,长手遮住了大半个脸。仅露的嘴巴依旧泄露了他的痛苦。 “又想起那件事了?” 小白点点头。 “这已经是一周来的第二次了。” 小白无法否认。 “我们需要分析一下,什么原因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另外,我想重新帮你预约季医生。” 小白轻轻摇摇头,却又知道自己的不同意,并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有一点,他非常明确:他是不会供出成辛的。 第170章 choker 苗贝贝如坠五里雾里。 有两件事情,她想不明白。 第一件事是:她还没有来及去敲市场部总监的办公室门,却接到人事部发来的一纸调令。依旧是助理,只是从市场部换到了总裁办。 总裁办是个什么鬼? 要知道,年近75岁的总裁,从来只在台湾生活。 这件事想不明白就算了,反正工资不减反增了10%。 另一件事就比较烧脑了:一只取掉电话卡的手机,是如何接到电话的? 如果把这个烧脑的题目讲得再通俗一点,就是,手机是成辛的手机不假,可电话卡是自己的电话卡啊,又不是双卡双待机,可是,成辛的手机如何能做到没有插卡也能接到同事电话呢? 真的好神奇啊。 苗贝贝就是带着这种被神奇惊吓到的懵懂表情,进302房门的。 进了房门就更受惊了。 成辛穿着简化版本的女仆装,脖子里系了一条黑蕾丝带,纯美得像二次元里走出来的。 这一定是贾思诚的杰作!她去过他的老窝,知道那里无奇不有! 正当苗贝贝想点评些什么时,卫生间的房门打开了,圆滚滚的肚子率先露出来,千年见一回的舒畅接着出来了。 “呦。贵客!” 苗贝贝将对成辛的赞叹改为对舒畅的寒暄。 舒畅小淘宝店老板娘当得十分滋润。电话给关系供货商,说进什么货,供货商就将货物打包发到302。金线拆包装,分类,放储物柜。衣服的照片由供货商提供。 金线这个金牌客服,除了睡觉,一直手机在线。有顾客咨询她就回答;有顾客下单她就打包发货。 舒畅嘛,就等着收钱。 因为有一批忠粉,舒畅的淘宝小店,每个月有近2万块的纯利润,发完金线的工资,仍旧有约一万五的盈余。 舒畅认为这个数字可以努力一把再翻个倍。只是现在她怀着孕,懒得折腾,就先维持着吧。 小店营业额稳定,金线吃苦耐劳从不提涨工资,舒畅无话可说,因此格外放手。 其实还有一个没有常来坐坐的原因,只是有些不便为外人道。姑且赖在“反正你们生活也步入正规了嘛”上,要是不服,还有第二个借口——“肚子大了,行走不便”,反正302的小姑娘们又没有怀过孕,无从反驳。 舒畅无所谓用借口一,还是借口二。只要不暴露出她想隐藏的那个就好。 舒畅笑眯眯回应苗贝贝的招呼,自然而然地随口夸苗贝贝静养一个月后越发水灵了。 苗贝贝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抚过成辛脖颈上戴着的两指宽的黑色带子:“还别说,不仅掩盖得很好,还加了分!” 贾思诚道:“这个叫choker。” 苗贝贝接:“我知道这个。好看是真的,长得像狗圈也是真的。” 成辛指尖抚过choker,自己笑道:“我是不好意思戴出门的,也就是拗不过思诚哥,家里戴着玩玩。” 舒畅用食指一点自己的脑门:“我想起了。这东西有个升级版,wrap choker,系绳颈环。小细绳子系脖子里,既没有太重的sm风,又保留了它的性感,穿对衣服,还能添些调皮风格。” 贾思诚有些哭笑不得:“choker的确起源于法国情\色业,但是,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就风靡时尚界,到现在,更是成了稀松平常的日常饰品。与其追求它奴役啊驯服啊的隐含意义,不如简单些、本质些。它大行其道,只归因于它能凸显脖子的美感。” 舒畅调皮一笑,顺风接道:“思诚哥比我专业。还挺有道理的。” 贾思诚很开心,他本来还担心大家会在无聊的小话题上打口水仗:“成辛,你是个漂亮女生,又这么年轻,要勇于尝鲜哦。” 成辛笑:“放过我吧。” 苗贝贝目光流转,心想,这根带子若由她来戴,一定不会比成辛差。 大家说说笑笑间,苗贝贝特意瞄一眼舒畅,发现孕妇舒畅对贾思诚的存在很镇定。不禁暗叹,果然是魔都长大的女子,见多识广,乃至见怪不怪。 “你听说楼上的事情了?”苗贝贝含蓄地问舒畅。 舒畅闻言顿时露出心疼至极的表情,就近揽住成辛的腰:“听说了。说句不应该的,我真的很高兴那个胖女人死掉了。” “什么?那胖大婶也死了?”苗贝贝惊叫。 “说起来也是一条人命,可她阴晴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活着也是祸害。”舒畅语调虽温婉,与其却坚决。 贾思诚默默地听着,什么也没有说。 成辛接道:“昨天那个年轻民警还挺我,说要是不甘心就立刑事案。还说她家属出具的精神鉴定真假也说不定。凶手就应该使之以法。我正觉得是这个理,今天猛然听闻她伤口感染,不治身亡,又忍不住觉得她可怜。” “你就是心太软!她差点害死你呢。”苗贝贝嗔怪道。 成辛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苗贝贝是在护她,而她就算是再可怜,也挡不住事实已经发生。再说了,假如胖大婶没有感染身亡,她就能与她握手言和吗? 成辛想了想:恐怕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既然如此,她的怜悯便一分不值。说多了,反而显出虚伪来。 “金线呢?”苗贝贝翘首望一圈,没见那个多数时间都沉默着的身影。 “今天新到一批货。我让她晚些时候再理货,她却闲不住。”舒畅解释。原来金线在她自己的房间整理新品。 “你家唐华少呢?”提起唐华少,苗贝贝忍不住嘴角带出几分讥笑。 只是舒畅本就有心事,又加上苗贝贝在她的暗中考察中已过了关,所以舒畅便没多瞧、没多心。 “他……”舒畅吸着气,琢磨着词儿,“脚崴了。” 不等众人接话,舒畅赶紧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往下接着说:“提起他,我想起来了。贝贝,你的拐呢?借给我用用呗。本来他觉得不需要,只是想到你恰巧有,不妨借来用用。我呢,觉得买一个好了,但我婆婆说——”舒畅陡然收住话。 苗贝贝嘴角的讥笑更明显了。 第171章 走,去吃! 舒畅说到她婆婆说,陡然收声。 苗贝贝人精,马上猜出她婆婆必然是说,这玩意儿没有好彩头,不吉利,买什么买!借好用好赶紧还掉! “真不巧——” “我去取!” 苗贝贝的话还没有说完,贾思诚便打断了她。 苗贝贝淡然笑了笑,就没再往下说。 “怎么?思诚哥也要用?” “不!我只是觉得扔了可惜,拿来放着。你拿去用,用好还给我。” “谢谢思诚哥。” 苗贝贝听得不耐烦起来。她总共不在家一天,贾思诚都成大家的思诚哥了。尤其舒畅,明明第一次见面,左一句“思诚哥”右一句“思诚哥”,听得她好不烦躁。 只是这一次,再烦躁也没有起搬家的心思。原因之一是拆二代烂草有主了,轮不到她做富贵梦了;原因之二,自然是楼上有个好玩的贾思诚。何况舒畅一直豪言壮语说免租金。 拿到拐的舒畅,很快跟大伙再见。 苗贝贝忍不住猜测:借拐才是舒畅过来的真正原因。 舒畅走后,贾思诚突然伸手,捏捏苗贝贝的鼻尖:“损人不利己,情商太低。要么不做,做就要利己。能不损人,就不损人。” 苗贝贝抬手拍贾思诚的手:“什么嘛。” 成辛坐在餐桌旁,眼睛注视着苗贝贝与贾思诚,脸上基本没有表情。苗贝贝看了她一眼,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那天她在骨科看到唐华少的身影,需要两个人架住才能行走的他,看上去可没有舒畅说得那么轻。 成辛到底是受胖大婶一事影响的。苗贝贝对她还是在意的,因此刻意隐瞒下听上去有负能量的唐华少的事。 贾思诚从楼上带拐下来时,还带了一本画册。画册的封面,影视界素有名望的女星赵微穿了干练西装,脖子里系了根三指宽的长丝条,像是变异版的男士领带。贾思诚以此诱导成辛着装不妨胆大些。 “你要是有勇气,奖励300块。”苗贝贝怂恿。 贾思诚一愣,随即大笑:“好吧。” 苗贝贝:“想什么呢你!我说的是,辛辛要是有勇气系这个出门,就不用等到脖子上的痕迹长好,就可以去上班。不请假,自然每天300块到账。” 贾思诚听后,又大笑了起来:“只怕辛辛小姐不是缺钱的主啊。” 苗贝贝:“曾经是不缺钱,自从上了班,突然180度大翻转。明明工资比学生时代的生活费高多了,她反而拮据了。” 贾思诚望一眼成辛,见她虽然在微笑,但笑得淡淡的,不像要开口说话,便替她解围:“工资是比生活费高,不过开销也跟着多了。尤其你们刚毕业,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年轻时候就是这样,总觉得处处要用钱。等你不那么要用钱的时候,差不多也不年轻了。” 苗贝贝笑而不语。 不知怎的,她不愿意提及,甚至不愿意想起贾思诚已经38岁了。她更愿意把他当成只大两三岁的朋友。至于性别,她倒无所谓。可男可女,几乎是最完美的设定了。 舒畅走后一刻钟,金线才忙妥那批新货。 金线脱掉理货时戴的手套,急匆匆出来要做晚饭,被贾思诚拦住了:“你不欠她们!别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你可是个女孩子哦。” 金线忽地就垂下眼睑,脸色一点一点绯红起来。 该死。 她在心中骂了一句自己。 那天拼死破门之后,金线几乎用尽洪荒之力,又惊心了一阵民警,连累带紧张,出了好大一身汗,没想到,反而因祸得福,感冒好了。 “呦,金线脸红了呢。”苗贝贝格格笑,“所以我猜,金线有没有可能喜欢我们的思诚哥呢?” 贾思诚:“喜欢我不是很正常?难道贝贝你不喜欢我?” 苗贝贝听得出来贾思诚故意混淆此“喜欢”与彼“喜欢”的含义。只是不知,他是急于撇清可能的暧昧,还是纯好心替金线解围。 贾思诚建议当晚外食,去吃小龙虾。 “不能理解……”苗贝贝快人快语。 “一入龙虾深似海。不能理解,那是因为你没有体验过!一杯冰镇啤,一盆小龙虾,一群好朋友,简直快意人生!我告诉你们哦,上海人每年可以吃掉1.5万吨小龙虾,相当于至少3亿多只!就冲这个数据,你们也要参与一把!” 贾思诚轻轻松松,就勾起了苗贝贝的兴致。 自遭遇无妄之灾至今,成辛始终反应慢半拍,而金线又从来不表态。基本上,说动苗贝贝,就说动了大家。 说走就走。 一伙人往门外走,成辛却往卧室走。 “辛辛!”苗贝贝心下一惊。 “我去换衣服!”成辛回。 苗贝贝才发现,自己对成辛的举动竟然如此大惊小怪。是代表自己将成辛纳入核心圈的一等朋友了吗? “不要去换!真的很好看!”贾思诚大喊。 “好看!”万年不表态的金线也附和。 成辛受到鼓舞,想着反正是夜色行,又有人多壮胆,就勉为其难出门了。 一行人由贾思诚做主,直奔上海颇为昂贵的淮海路,去一家沪上知名吃小龙虾连锁店的总部吃小龙虾。 从公交车上下来,淮海路上已经灯火辉煌,游人如织。 贾思诚凑兴买了四只现做的冰淇淋蛋筒,其余三个女生都清清楚楚看到,虽然有找零,他确凿递出去了两张粉红百元币。这就意味着,每只蛋筒冰淇淋,只少要30元! 认为吃个可爱多就颇有格调的苗贝贝暗自瞠目! 来到店名很是大气磅礴的“不争天下”,店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要不是店装璜精致华丽,光听声音,成辛一准觉得自己到了路边大排档。 一盆小龙虾要一百多,贾思诚一口气点了四份,又加四分饮料。店里的流程是点单之后就付账。贾思诚数了七张粉红大钞给服务员。 这回连成辛也不镇定了:“思诚哥,我们aa吧!” 贾思诚像是听到好玩的笑话,爽朗大笑道:“放心吧。这点小打小闹,思诚哥还是付得起的!” 一次性手套、围裙分发好,一盆盆小龙虾端上桌,十三香、鲜辣麻、黄焖、啤酒等四种香味交织,很快勾出口水。 正当成辛穿戴整齐,准备大快朵颐之际,手机猛然响起。 不是别人,正是余勒。 第172章 怒从中来 手机响了。 不知是看到“余勒”二字陡然心跳加快,还是电话响时成辛正心无旁骛盯小龙虾。总之,这个电话确凿让成辛受惊。尤其是,居然是视频邀约!这在从前,是从没有过的。 成辛的第一反应是:难道余勒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成辛特意扫一眼苗贝贝。苗贝贝正放松自然地看贾思诚演示如何剥吃小龙虾。 退下一次性塑料手套,成辛拇指轻动,选择“拒绝”。抛开表情会出卖内心不说,她并不想余勒看到这样装扮的她。几乎是拒绝的下一秒,成辛将电话打了过去。 “辛辛!”余勒的声音,在喧闹的餐厅清晰地响在耳边。 “余勒。”成辛淡淡笑着,轻轻回应了一句。 “辛辛!” 余勒的声音,有些奇怪。鼻音嗡嗡的,带着莫名的隐忍。 “你怎么了?”成辛不解地反问余勒。成辛确信,苗贝贝一定没有违背她的意愿,私自透露给余勒过。 “我……”余勒口讷不能言,转而又唤一声“辛辛”。 只是个名字,只是两个字,听由余勒叫出来,却辗转缠绵,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话蕴藏其中。成辛听着余勒反复呼唤她的名字,明明心中什么都没想,眼泪却溢过眼眶顺着脸颊流下去。 流泪的时候,她还笑笑的,仿佛那是眼泪自己的选择,流与不流,都与她不相关。 贾思诚抬眼看到,忘了解说,手拿小龙虾当场石化。 思念到极致,便是心意相通。 这是余勒的个人体验。 在他的意念里,成辛日复一日生活在他想象的安全结界里。早晨带着没睡足的可爱的贪睡表情去上班,微微接触办公室恼人的人际,稍稍感受工作上的难以推进,有这样那样的迷人小烦恼,人身却是顶安全的。 强烈的个人催眠之下,余勒一度坚信这就是事实。 每一通电话,每一次关注上海新闻,都是对他坚信的肯定。 伦敦纸媒eco《经济学人》重金统筹发布2017全球城市安全指数排行,上海榜上有名;某浪网对数千游客抽样调查,上海荣获“2017国内最有安全感的城市”;即使是国内相对比较弱的数据安全,上海也走在前线…… 余勒对上海,充分信任。 可是他最爱的女孩,却在他最信任的上海遭遇了意外。 余勒心中翻滚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怒意。 初看到舒畅发来的致歉短信,他如坠云里雾里。其实,短短两个月的从业经验,已使他具备只问三五个问题,就窥斑见豹、推测全程的能力——然而事关成辛,他却完全丧失了这种能力,只能一点一滴去问,去听,去构建。 那时候余勒正走街串巷去基层摸排,边走边问边听舒畅说。等他终于怀着极度的不敢(不愿)相信反复询问确定发生在成辛身上的事情后,他,连路也走不动了。 像是身体突然重如灌铅,像是土地突然变异加倍了吸引力,余勒,就那么立定在原地。 他立在斑马线与人行道的交接处,红绿灯变色,车流开动,车水马龙,喧闹纷杂,暑气冲天。一位右转弯的摩托,甚至紧擦他身体飞过。 余勒却毫无觉知。 他就那么立在那儿。 不能去想。 他立在哪儿,花了全部的力气,只为能继续残喘。 一想就痛不可忍。 他看过足够多的卷宗,也看过足够多的现场照片,那些卷宗描述,那些现场照片,换作成辛的名字或头像,像黑暗精灵一样,无孔不住,侵入他的头脑,折磨他的思想。 成辛一个人,是怎么独自撑下来的?她该多恐惧,多害怕,多无助!那个时候,他在哪里!他又在干什么! 不是想到极致,便是心意相通吗?! 可通了什么!他气愤自己竟毫无察觉! 余勒忽然就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奔来跑去,满城扒拉一个叫“肖刚”的男人,到底意义何在!他的正确位置,应该是在成辛身旁呀。 让时间倒流,已无可能。 亡羊补牢,他理应做到。 因此,他需要尽快去到她身边!注视着她的眼睛,握住她的手,亲口告诉她: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温暖和爱,一直都在。请务必放下担心,健康愉快地继续生活下去! 正在余勒神游筹划之际,师傅张滨大踏步奔回来:“余勒,你怎么不走了?” “师傅!我要请假!我要去上海!” 张滨立刻就红了眼:“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儿女情长!我老实告诉你,就算是你亲娘老子死了,也要给我站好最后一班岗!” 有那么几秒钟,头脑里除了那声“翁”,再没有别的意识。 余勒知道,那声“翁”叫血气方刚。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他,只差一丁点,就甩手!不干!走人! 只是风云变幻电光火石的刹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压制住了他的血气方刚。 是师傅那疲惫到坍塌微驼的背,还是他那双接连熬夜血丝满布的眼?是白薇憔悴到细纹遮不住的面孔,还是付路平但凡得闲就拿出来看两眼儿子屏保的小动作? 余勒无暇细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成辛打电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电话打通了他能说什么。 听凭着强烈地想看到她、想听到她的声音的本能,余勒摸出手机,滑屏开锁,找出成辛的微信,申请视频通话…… 左手责任,右手爱情;而真身只有一个。煎熬,不再是装腔作势的两个字,而是漫长、痛苦的一秒又一秒。 一种不知自己到底为谁而奔波辛苦的滑稽感,夹杂在漫长的痛苦等待中。 视频邀请被拒,电话打进来。 她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软软细细的,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只是,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他的视频邀请,还是暴露了的确有事情发生了。 她不说。 他无从问起。 她压根就不打算说。 他只好打定主意不再问。 就这么听着她的呼吸,就这么唤着她的名字,听着她淡淡的笑着回应……世界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余勒内心的暴怒,渐渐落下去。对意义的怀疑,也缓缓淡下来。 “今天,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听余勒傻叫几回自己的名字之后,成辛傻笑着打开话题。 第173章 心意相通 今天怎么这么早呢? 余勒很想据实道来:想你,担心你。可惜,夭折于名不正言不顺。 “我……也不知道。” 握着电话,像是隔着时空,握着成辛的手。余勒微合双眼,避开斜照的夕阳。在浓密睫毛遮挡的阴影中,眸光缱绻地想象着成辛接电话的模样。 成辛又笑了。 淡淡的呼吸声,顺着听筒传进耳朵里。像是清泉,抚慰他的焦躁。 “余勒,你吃过晚饭了吗?” 情深意重,反而无从开口。能说出来的,都是些清淡浅显的废话。 “还没有。你呢?” “有位邻居哥哥请我们来吃小龙虾。” “邻居?”余勒艰难重复。可是那楼上家属在补偿压惊? “贝贝养脚伤期间,他常来陪她解闷。今天出来,算是心血来潮。”成辛为着自己的小心思,只好把邻居哥哥赖在贝贝身上。 “……”余勒第一次生疑,猜不透成辛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余勒,你在听吗?” “哦!我在!你们……吃什么?” “你一定想不到,是小龙虾。据说是活着沼泥中的一种虾。” “你喜欢吗?” “才刚刚端上来,我还没有尝。” 按照寻常,至此,余勒应说一句“快点吃吧”,然后,愉快地结束通话。只是,今天不是寻常,余勒更想说的是:你吃,电话别挂,我听着…… 难为情,说不出口。余勒就沉默着。 “余勒,你下班了吗?” “还没有。” 还没有? 还没有下班就打电话,可不是余勒的作风。成辛握着电话,正全神贯注感受那头的余勒,忽然跑个小神,想起舒畅。想起舒畅,就想明白了今天的余勒。 所以,兜兜转转,任凭她有心遮拦,余勒,还是知道了。 “余勒。”成辛陡然哽塞。话,该从哪里说起呢? “辛辛。” 心意相通,便是此刻吧。 成辛喊完余勒的名字,忽然就不再流泪。她擦擦脸颊,重新笑了笑。正如她知道他知道了,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知道了。 “余勒,好好上班。” “辛辛……” “再见,余勒。” 成辛挂断了电话。 知道了又怎样?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情话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说!曾经以为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活得这么束手束脚! 余勒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辛辛。”握着被挂断的电话,他呢喃又唤了一声。多少懊恼,多少自责,尽含其中。 一旁的白薇,听得心发酸。 白薇向付路平使眼色。她与他,一个走向张滨,一个走向余勒。 付路平抬胳膊搭在余勒肩膀,假装看不见他泪光凛凛的双眼,佯装轻松,体己地跟余勒咬耳朵:“你师傅急眼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经验告诉我们,双方的压力峰值会出现在每周的第五、第六天。如果第六天我们还没翻出那只老鼠,那就是老鼠赢了。他顶住了! 虽然还剩最后12小时,但是,我们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余勒听得三心二意。 付路平却说得极耐心:“谁都知道,这种专项联合行动,时间都不持久的。而我们,搞了近3周,算是长的了。我们知道,他也知道,围城马上就结束了。 你师傅不是恼你,而是恼他自己。 他那什么亲娘老子的狗屁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跟你白薇姐一合计,你初来乍到,跟着我们连轴转,实在不容易。反正也没有指望了,你回去歇歇吧。你师傅由白薇搞定。你该做的事,我替你做。你尽管放心睡一觉去。” 余勒确实有些头昏脑胀,却不是因为身体疲劳。 “回吧,歇一歇。也别开车。叫辆出租。”付路平平时就细心周到,这会儿看到低落又脆弱的余勒,更是周全交代。恰逢一辆出租车路过,付路平拦下车,推着余勒,不由分说将他塞进车里。 余勒瘫坐在出租车后座,仰着头看着车逼仄的天花板。想着成辛,想着初见成辛时,她恍若天人的四分之三笑脸…… 手机恰逢此事响起来。 丁成天东突西撞的声音响在耳边:“来喝酒吗?” 余勒顺着丁成天的声音,想起丁成天女朋友糖糖有位学妹,某个角度看,有几分似成辛…… -- 金线一直在偷偷观察成辛。 看到她接着电话接着电话,泪水冲下脸颊;看着她脸上闪过浓烈而复杂的情绪,却倏忽间平静下来;看着她说了声“再见”便毫不留恋地挂断了电话。 吁。 金线心里长出一口气。 还好,成辛对所谓的“余勒”,并无更深的眷恋。不然,何以不将那天大的惊慌与委屈告诉他?不然,何以淡淡说句“好好工作”就挂了电话? 金线剥好一只鲜辣麻的小龙虾,伸长胳膊放在成辛的碟盘里,冲成辛笑了笑。 成辛嘴角上扬,回应这份小确幸。 她吃得很平静,也吃得很投入。 像不曾有电话干扰过一样。 倒是苗贝贝,几多隐约的不满。不满成辛对余勒过于冷淡。 贾思诚此刻万分确定,余勒对成辛,确实非同寻常。他总觉得,此刻的成辛跟接电话前的成辛,有什么不一样。一定是与那则通话有关。可那电话,并没有背着他们接,一字一句,悉收耳内,并没有说什么啊。 -- 丁成天惊喜得不要不要的。 他就是耍酒疯一样,随手给余勒打了一通骚扰电话,没头没尾地喊了一句“来喝酒”,已经预设好了余勒会默然挂掉他的电话,或者,最多冷哼一声。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余勒回答他:“好。在哪里?” 在哪里呢?丁成天开心地笑着,哇啦哇啦喊糖糖:哎,我们这是在哪里呢?余勒要过来! 余勒要过来。他弟弟!亲的呦。 “快,把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被我安排进实验中学的那位,也叫过来!”丁成天极其得意自己的急智。 “她本来就在这里呢。” “是吗?混在一堆人中我都分不清了。快!让他们都走,把那些女孩子们也带走!她留下!” 带着各种夸张的抱怨和不满,丁成天的一众铁(gou)血(peng)兄(hu)弟(you)们,携着莺莺燕燕们,听从糖糖指挥,离开会所包房。 第174章 生米熟饭(1) “天赐良机!不趁机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难得见糖糖激动一回。只见她搓着手在室内走了个来回,撸起袖子,快刀斩乱麻般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用药! “什么药?”丁成天一头雾水。 “还能是什么药?自然是让生米做成熟饭的那种药啦。” 周欣悦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一侧,假装看风景,什么都没有听到。 “嘶。”丁成天倒吸一口冷气,“是不是,太不君子了?” 他还没有做好对余勒做龌龊事的心理准备。 糖糖“噗”地笑出声:“你确信,我们是正人君子的人设?” 丁成天:“可我弟弟是正人君子!” 糖糖:“所以,做小动作的人,是我们啊。” 没毛病! 丁成天眨着眼睛,紧紧盯住糖糖:“好吧,就算我们阴谋得逞,生米做成熟饭,之后呢?难道讹诈我弟弟娶她?” 余勒口中的“她”不禁竖起耳朵,生怕漏掉糖糖的只言片语。是啊,她也好奇。娶不起娶的,并没有写在合同中。但嫁入丁家,与糖糖比肩,“她”自然也不反对。 糖糖格格一笑:“那是后事,暂且不论。我们踏踏实实做好当下能做的。一点一滴瓦解他的意志。时间一到,还愁量变不成质变?” 言之有理! 丁成天帝王般单曲一条腿,坐在宽大的雅白真皮沙发上。一只胳膊搭在拱起的膝盖上。应允是应允了,总有点魂不守舍。说不清楚是希望计划得以顺利实现,还是希望被火眼金星的余勒识破。 糖糖蝴蝶一样飞出房间,不一会儿,又飞了进来,手里多了一只精致的小盒。盒里有两枚胶囊,糖糖从中取出一颗,剪开后将粉末倒进一瓶白葡萄酒里。然后,又开了另外一模一样的一瓶。 “你哪来的药?”丁成天冷下声音。 “找兰生讨的。” “你怎么知道兰生有这东西?” 糖糖娇俏回首:“你这是吃醋了,还是担心我?” 丁成天黑面,沉默。室内冷气森然。果然小霸王不是白当的。 糖糖才不为所惧,格格笑得好不清脆:“兰生我是看不上的。我看得上的,也只有你这样光明正大的坏蛋。 讲真,天天哥哥,我再也没有见过谁像你一样,堂而皇之、里表如一。我想着现在人人都很擅长演戏,你可能余生都没有吃醋的机会了。至于担心,更不必了。有你罩着我,谁敢给我亏吃?” 丁成天的脸色又活了过来:“可你怎么知道兰生有这东西?” 糖糖将两瓶白葡萄酒并排放在冰镇桶里,并在其中一瓶瓶身上做了个微不可察的标记。做完放好,欢脱地跳到丁成天的身旁,手指滑过丁成天的高挺鼻梁——明明很***,偏糖糖一脸纯真——轻柔地说道:“人人都知道。只有你不屑于知道罢了。” 丁成天:“还有什么,你认为是我该知道而不屑于知道的?” 糖糖:“你有兴趣?晚上我说给你听……” “等等。你开了两瓶,只给余勒喝其中的一瓶,你不怕他有所察觉?” “你错了。是我们三个共喝一瓶。至于那瓶没药的,是给她喝的。”糖糖眸光流转,看一眼两米开外,正手足无措的师妹。 “为什么给她喝没药的呢?” “兰生说这药很霸道。我怕女生太主动,不符合成新的性格,把余勒吓醒了可不好。” 丁成天:“我忽然变得很期待晚上了。” -- “你叫什么名字?” 余勒吩咐出租车改道,去与丁成天会合。见到那位某个角度颇似成辛的姑娘,余勒和煦地开口问道。 “周欣悦。” 糖糖低头倒酒,假装没有发现余勒的主动询问。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疲惫?”丁成天认真打量余勒,抬手按下糖糖意欲递给余勒的酒杯。 会所还是那个会所,只是不同的房间。仍旧是个套房,却更像是个私家餐厅。望江楼的厨子正垂手立在一旁,随时准备介绍菜的来历、特色。穿了望江楼制服的服务员正低眉垂眼上菜。 有人想吃个晚饭,又不想亲自跑一趟,所以大动干戈请厨师带食材过来烧,顺便带俩服务员? 余勒并不仇富,也不仇恨特权。丁成天怎么折腾,糖糖乐意,他自然也无话可说。他感兴趣的,只是另一个人。 在与丁成天的通话里,他神使鬼差地问:上回见的那姑娘,忘了叫什么名字,她能一起来吗? 无他,只是想睹物(人)思人,一解相思。 糖糖温顺地放下酒杯,甜美地看着丁成天,帮他擦去额角的细汗。 周欣悦穿着红色小翻领仿绸短袖,衣服上绘着白色小狗图案,既文静又俏皮,短发齐肩,正是成辛离校时的头发长度。 问完名字,余勒便没再跟周欣悦说第二句话。 余勒的神情有些落寞。 时过境迁,今日再看周欣悦,已经找不回让他发生怦然心动之错误联想的感觉。 余勒懊悔电话里的冲动。只是,姑娘已经特意来了,他抬脚就走,有失厚道。 好在,饭菜实在很诱人,他也确实又累又饿。 恍惚间听丁成天问他,余勒慢了几秒才开口:“最近有点忙。” 帮丁成天擦过鬓角的汗后,糖糖芊芊素手,再度端起酒杯,却又一次被丁成天按下。 “忙到气色这么差,跟大病初愈似的?给你多少钱的工资?”丁成天并无嘲讽,他是真好奇。 余勒下意识摸摸脸颊:大病初愈?别说,他还真有这种心境。 余勒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室内只有丁成天一个人,哪怕就冲着丁成天认识成辛的份上,保不齐他就开口了。 “不说我了。吃饭!美食不可辜负。”余勒顾左右而言它。 糖糖笑吟吟接道:“美食,须有美酒配,才能品出真滋味。” 说罢,稳妥妥地递上一杯高脚杯白葡萄酒。 高透玻璃杯中,琥珀色白葡萄酒,微微漾起。余勒没有丰富的品酒经验,却也知道琥珀黄,是陈酿白葡萄酒的典型颜色。嗅在鼻前,微酸藏甘,清香泠冽。 余勒端起酒杯,轻晃,白葡萄酒映着华丽的吊灯,随即跟着晃动。 举起酒杯,靠近唇边。 丁成天忽然就屏住了呼吸。 周欣悦错开目光。 只有糖糖一个人,轻描淡写地用筷子夹根素材,放入口中。 余勒轻吞一口。酒在口中,馥郁芬芳。润滑醇厚又无厚重感,想必是优质中的精品。红肉的余味瞬间被白葡萄酒的甘泠覆盖,令精神为之舒爽。余勒忍不住,又喝一口。 丁成天的眉头,跟着一动。 糖糖之前说,哪怕喝一口,也有色令智昏的效果。糖糖又说,喝下去到药效发挥作用,约有40分钟。 是时候找借口离开了。 第175章 生米熟饭(2) 丁成天才想到找借口离开,正吃饭的糖糖就突然明显地一阵干呕。 等她再抬起眼,眼眶里盛满泪花,低调地小声道:“不好意思。孕吐。” 丁成天亲自倒杯柠檬水给糖糖清口。 完了之后仍旧夹菜吃饭,手伸到一半,忽然停住:“糖糖,你刚才说什么?” “孕吐。”糖糖幽幽说道。 乒零乓啷。丁成天跟前的碗碟倒的倒,掉的掉。丁成天木偶般转身,手臂僵硬地去扶身旁的糖糖,话不成句:“你已经……我就要……是不是赶紧起俩名字?” 糖糖温柔又坚决地推开丁成天的手:“我没还没想好。” 丁成天手足无措:“糖糖,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天哥哥,我有些累。对不起。”最后三个字,更像是对余勒说的。说罢,糖糖便匆匆起身,抬手掩口,奔了出去。 “糖糖!” 丁成天将胸口餐巾拽下,往桌上一掼,急急跟了出去,连跟余勒打招呼都没顾上。 服务员之一,担心少主的安危,也跟了出去。 余勒跟着起身,他不想单独跟周欣悦共进晚餐。刚起身,血冲额头,眼前一阵发晕,接着浑身躁意,手扶桌面才稳住。 想来是这周太累了。 “我有事先……” 目光不经意扫过周欣悦后,“走”字堆在舌尖,怎么也不舍得说出口了。 余勒有些恍惚。 视网膜上晃出一叠串的影像,余勒狠狠眨眼,叠影重归清晰。两道弧度恰恰好,只显英气又不失娇媚的眉毛,妥帖地横在一双美目之上。余勒忍不住伸出手,想抚一抚这双令他叹为观止的眉毛。 人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余勒却爱极这双眉毛。它勾勒出成辛的明朗气质、奠定了成辛喜悦的脸部基调。 并非爱屋及乌,余勒早就暗中观察过,有好看眉毛的女生可没那么多。虽然有修眉技能在手,涂画上的,跟立体的,又怎能相提并论?! 要走的余勒,反而一屁股坐下,目露痴光,贪恋地打量起“成辛”来。 周欣悦静静端坐,任由余勒去留。 是的,她对“实验中学正式教职工”垂涎已久。有人胸有大志,她只爱世间的温饱。当个老师,教个英文,对着光洁的年轻面孔,过单纯宁静的生活,一度是她的人生梦想。 梦想注定是难以实现的。 她生得太晚。等她硕士毕业的时候,实验中学的教职工编制已饱和,即使破例招聘,也只对那些有说英文国家留洋经历的海归破例。她能进的,是差一点的中学。 本来也随波逐流。偏偏认识了糖糖。 糖糖嬉笑晏晏找到她,那张肌肤娇嫩的面孔,樱桃般的红唇,开齐合撮,时不时露出珠贝般的玉齿。这样纯真至善的她,说的却是跟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暗黑内容。 糖糖开门见山,问她是否愿意适当牺牲色、、相,帮她男朋友完成一桩心愿。她愿意以“实验中学正式教职工”做报酬。合同期3年。 周欣悦的本能反应是拒绝。可是糖糖说得太有技巧,她忍不住追问是桩什么心愿。糖糖三言两语,和盘托出。 “这么说,所谓的适当牺牲,只针对你男朋友弟弟一人?” “对!你总不至于把我想成拉皮条的吧。” 周欣悦思量一二,答应了。 她想:这件事可以换个角度想——糖糖要介绍一个男朋友给她,只要她答应见面、试着交往,那么糖糖就将她办进每月工资高小两千块的重点中学。 她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呢? 何况她真的单着身! 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糖糖男朋友怎么会有这样一桩奇怪心愿——富贵人家孩子间的关系,听说很复杂,不是她这样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以想象的。她没兴趣了解。 “只是3年有点长。”记得那时她这样说。毕竟有这么一纸合同,有碍她在现实生活中开展真正的恋人关系。 “那就1年吧。”糖糖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真是额外惊喜了。 周欣悦面对余勒,回忆与糖糖最初近乎荒诞的交谈。 她本抱着局外人的想法,以为她行将参与的,是富家孩子间的倾轧。很快,她发现,事情跟她想得不一样。这个弟弟,一身浩然正气,跟哥哥完全不是一个套路,反而更接近她心目中的磊落男儿模样。 不过,要是因此动心,那也太傻了。 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万,有趣的灵魂也不过一时新鲜。是手机不好玩?还是外卖不好吃?她吃饱撑了要在一段以“骗”为手段的交往中动真心! 周欣悦冷下双眼,只嘴角抽动,提供一张皮笑肉不笑的假表情,饶有兴致地看余勒。 这突然呈现的满眼温柔,代表药效发作了吗? -- “糖糖!我们把孩子生下来吧!”丁成天一把拉住前方奔跑的糖糖。 糖糖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很好玩呢。”丁成天底气不足地游说。 糖糖狡黠地嘿嘿笑了:“天天哥哥,演戏呢。” “什么!”丁成天反应过来,“你真的骗到我了!” “我知道。要骗不到你,又岂会骗到他?” 糖糖手指室内。 丁成天爱恨交织,紧紧抱住糖糖,偷偷释放他刚才的慌乱与紧张。 “快,天天哥哥,我们去偷窥。” 他们选在这间墙上有镜子做装饰的房间接待余勒,是有充分原因的。那占了大半面墙的,是三拼镜面。看上去,一样呈波浪状竖向挂在墙上。其实,外面的两幅,是真的镜子,中间的那块,却是双面偷窥镜。 丁成天任由糖糖拉着他的手,欢脱地往隔壁房间小跑。 俩人扯开墙上的帷幕,露出同样的s形三拼镜,其中一副,透出余勒与周欣悦的模样。 “靠。你同学面瘫啊。”丁成天第一时间表达不满。 糖糖两手绞在胸前,歪头打量,很快得出结论:“她一定是不知道会被偷窥,不然会表演得更卖力些。” “会不会因此搞砸?” “不会。本来靠的也不是演技。” 丁成天与糖糖你一句我一句,边看边评,津津有味。 “噫?”糖糖第一个察觉不对。 “嗳?”丁成天接着发现不妥。 正当两人疑惑着等对方表达可疑之处时,“哐”,身后的门开了。 第176章 生米熟饭(3) 兰生跌撞着进来。 依旧是将白色穿出极致的清俊小生模样,脸上却是怯的。 丁成天斜睨过去,兰生仿佛感受到强大阻力,脚下停步:“丁哥……那药……” 兰生说,那药,拿错了。 糖糖与丁成天对视一眼,不由各自放心:哎呀,刚才直怀疑自己的取向出了问题,明明嗑了药,看到对方,却心平气和,只有温暖,没有躁动。 “咳,药又是什么药?” 宝贝一样装在精致的小盒里,难道就是个糖粉丸? “那个就神奇了。它还没有昵称,学名长得记不住。总而言之,它具备其他high药的致幻功能,不过,并不使人极度兴奋,只会让人衣冠尽脱,只剩下……咳,我的意思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会怎么做,完全不受礼教束缚。可以说,它是检验内在真心的魔法药丸。” “好了,你可以走了。” 丁成天转过脸,不看兰生。 他隐隐有种感觉,想亲手撕了兰生,总觉得他将是他麾下的第一个叛徒。 糖糖手扶额头,压抑住内心涌动的恶心感。 她一直试图疏导自己,那天,隔着一条薄被摸她的那个人,不是兰生!不是!不是!可是,当下看到他,她就是忍不住心生厌恶。要是她不小心呕吐出来,她真想逼迫他把她呕出来的东西吃下去。 兰生见丁成天与糖糖好好的,担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这个药,比什么带春字的,可昂贵多了。他倒不怕花钱,只怕两个人同时吃了药,丧失理智,弄出什么惨烈场面。 兰生从房间里退出去。 丁成天与糖糖同时放松下来。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你依偎着我,我环抱着你,均是甜蜜慵懒又惬意的模样。 偷窥镜里,余勒与周欣悦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餐桌下的窃听器,稳妥妥地把俩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丁成天与糖糖在“抱在一起就心满意足”的宁静中静静偷看、偷听。看到余勒把周欣悦当成辛,听余勒询问她坐高铁来的,还是坐飞机来的;路上辛不辛苦;渴不渴,累不累…… 糖糖忽然开口:“听这个还挺无聊的。” 丁成天:“是啊。那是我弟弟。有时候我想,我根本不该介入进来。我凭什么认定我爸会用犀利的手法对待他?我该干嘛干嘛去。这样打着爱的名义加害他,让我灵魂愧疚啊。” 糖糖:“好想去看星星。望过去,隔着亿万年的时空,看星星眨眼睛。我在加州帕萨迪纳的威尔逊山上,用100英寸口径的胡克望远镜,看到过深蓝中的璀璨星云,甚至看到另一颗恒星。 真是震撼极了。眼泪夺眶而出。觉得当下死去也值得。那是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激动时刻。还有就是天天哥哥打电话说想让我做你女朋友。” 丁成天:“我一定是白担心了。毕竟在我爸爸与我弟弟之间,还站着我妈妈。我是不是应该推门进去,告诉余勒,周欣悦根本不是成辛?” 糖糖发觉丁成天的胸膛离开了她的后背,才从自我想象中回过神。她一脸疑惑地看向丁成天。 丁成天:“我是不是应该推门进去,告诉他,那不是成辛?” 糖糖:“为什么?” 丁成天:“因为,明朝一觉醒来,余勒发现睡在身边的是一个陌生面孔,他一定会很愤怒的。” 糖糖:“有多少次,你一觉醒来,发现睡在身边的是一个陌生面孔,你超级愤怒?” 丁成天茫然。回忆那些糖糖还不是他女友的日子,像是回忆上辈子。 糖糖:“你看。男人只会暗中得意自己睡过多少女人。愤怒是做给别人看的。” 丁成天:“的确。好像没有愤怒。不过,也没有得意。” “何必想太多。不如去看星星。” “看星星?” “躺在楼台的躺椅上,你抱着我,我给你讲秋夜星空中仙王、仙后、仙女的故事。” 糖糖打开露台的门,秋夜清冷,微微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不禁裹紧双臂。丁成天见状从背后环住她。 只有阳台,没有躺椅。 两个人昂着头,看着天空,糖糖伸出纤细紧致的手臂,手指星空,给丁成天讲秋夜北斗靠地平,仙后五星空中升,仙女一字指东北,飞马凌空四边形…… 室内墙上的幕布还开着,窥视镜里,余勒执着周欣悦的手,动情地说着什么。 周欣悦露出好笑的笑容,看眼前这位痴汉一样问自己累不累,困不困……全是些鸡皮蒜毛的废话。她懒得回答。而且,她以为这是药效发作的前凑,自己还是省着力气迎接高潮吧。 余勒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成辛”的小手,已经被他捂得发烫,他想,既然她不挣脱,自己索性也装糊涂好了。距离下一次光明正大的牵手,还不知要多久…… 只是,既想这样跟成辛多呆一会儿,又担心成辛一路辛苦身体疲惫。他仿佛同感了成辛的疲乏,自己也是又困又舍不得睡。 “你要不要去睡觉?”余勒傻笑着问“成辛”。终究,心疼成辛,占据上风。 “好。” “你这就去睡了?”余勒又不舍。 “嗯?” 周欣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发现余勒看着她进卧室,却止步在门口,只眺望,不进来时,她彻底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那药,并没有糖糖期待得那样发挥作用。似乎变异了。 周欣悦停下脚步,转回身,一时下不了决心,自己是趁机主动拉余勒下水,还是被动地任由阴谋流产。 “你放心。我哪里都不去,就守在你门口。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放心地睡吧。” 余勒一会傻笑,一会要哭。 周欣悦忽然有些怕怕的,怕这个阴晴不定的陌生男子,是个潜在的精神病。这样一想,巴不得余勒不要进来。 “好。晚安。” 余勒替“成辛”关上卧室套房的门。自己背靠房门坐了下来。明明不如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明明十步开外就是沙发,他却哪儿都不想去。 背后靠着门,守在门口,仿佛就能守住成辛的一夜好梦。 余勒眼皮沉重,睁开眼睛的频率越来越慢,很快,头靠门框,嘴角含笑,也昏昏睡去。 九月上旬的湘州夜空,目之所及,有些淡灰。被灯光照亮的城市夜空,不仅看不到一颗星星,甚至看不到黝黑发蓝的天幕。 第177章 选“迟” 第二天一早,余勒在手机铃声的震动声中醒来。 这是许久来不曾有的酣睡。 虽然身体被硌得发痛,但是睡得特别深。深层睡眠高效补充了体能与精力。余勒感觉自己满血复活。 生怕闹钟震动声吵到内室的成辛,余勒赶紧关掉铃声。 他站起身,活动肩膀、腰身。 一抬头,看到下巴快要惊掉的丁成天。 “你……”丁成天吃惊道,“昨晚在门口将就了一宿?” 余勒扩胸运动停下来:“昨晚几乎是我毕业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丁成天倒吸一口冷气,揉着太阳穴,一时不知话从哪里说起。坦白吗?抛开对后果无从估计不说,更不忍当下就破坏余勒的好心情啊。 天光大亮之际,丁成天睁开眼,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余勒。这很不对!明明臂弯里躺着糖糖,薄被下立着二弟弟。这说明什么?说明药效未消啊! 在他心存疑虑之际,睁开眼的糖糖又佐证了他的疑心。糖糖开口“飞马座的α、β、γ三颗星和仙女座的α星……”丁成天眼前一阵金星乱撞。 连厕所都没顾得上,他憋着尿就来看余勒。 意志哪能斗得过激素。 丁成天一边认赌服输,一边暗自懊悔,昨天真应该多留兰生一分钟,好歹问一句这玩意儿药效持续多久。 丁成天踌躇之际,余勒已经手搭把手,似乎要开门。 “余勒!” 丁成天出言阻止道。 嗯,论大聪明他不敢自夸,小聪明绝对绰绰有余。丁成天忽然想到,既然自己还惦记着余勒,既然糖糖还在讲星星,余勒自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别的暂且不提,他还真怕余勒在将醒未醒之际,猛然发现此欣非彼辛,精神受刺激。 相比之下,他宁愿余勒清醒后再发现真相。 反正,被余勒狠狠怼的结局已经注定。迟早之间,当然选“迟”!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要让余勒梦醒得晚一些,当务之急即:决不能让他看到“成辛”。 “东城发生大事情了!” “东城发生什么事?”余勒果然停下手中动作,开始翻看手机。想必是在确认有无接收到内部消息。 “人质劫持事件!湘州市一半的警察都去了!” 尽管丁成天说得声情并茂,余勒的第一反应仍旧不是拔腿就往外走,而是选择打开新闻网络查看微信微博进行确认。还真是!有人在东城怀德路7层沿街建筑的楼顶,劫持了一位抱婴孩的女性,威胁要先将婴儿扔下去。 余勒心知这种事情片警、特警、武警均有可能出场,应该轮不到他们刑警。不过,一早听说这样的新闻,总归会影响心情。又想到昨晚同事替下自己,对儿女情长的关注不觉又淡了一分。加之成辛还在睡,不知何时醒,这样稍稍一对比琢磨,还真的生出了尽快去单位的心。 理性做了决定,感性却不屑于执行。 余勒站在卧房门口,想着自己最好先去上班,手却不由自主,又搭上把手。他想得很简单:看一眼成辛再走。 “嘘——”丁成天出言阻止,“小心吵醒她!” 然而,无用。 余勒忍不住,轻转把手,贪恋地朝里看一眼。成辛恰巧翻了个身,后背朝外,他看不清她的面孔,但确凿知道她还睡着。 “等她醒了,你替我招待她。我中午尽量赶回来跟她一起吃午饭。” 丁成天:“……” 内心一声叹息:好吧,我牺牲自己,成全你多做半天美梦。 余勒乘电梯至负一楼,在地下室转了半圈,才依稀想起自己昨晚是坐出租车过来的。他轻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傻笑一声:真是乐糊涂了! 笑过之后,忽生一丝疑虑。似乎跟成辛有关,又似乎跟时间有关。可成辛和时间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余勒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恰逢此时,一辆空车出租迎面驶过来,余勒放下思索,招手拦下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男子,目光贼亮,一脸掩藏不住的雀跃与兴奋。听说余勒去东城,更是坐不住,主动打开话题。 “东城出大事了,我看你刚睡醒的样子,肯定还不知道吧。” 余勒不置可否地笑笑,系上安全带。 “有个儿子,自己都有儿子了,他老爹硬是不同意他跟孩子他妈结婚,藏着户口本,死活不拿出来。这儿子无可奈何,只好拉上他的老婆,抱着他自己的儿子,一家三口上楼顶,喊话他老爹,再不拿出户口本,同意他结婚,他一家三口就从楼顶上跳下去。 那龟儿子自己不先跳,抓住三个月大的儿子的腿,威胁着先把孩子扔下去,把围观的群众急得!” 余勒哑然:“这下他爹只能同意了吧。” 司机:“是啊。媒体都去了。说他爹阻止年轻人自由恋爱。现场还有人组织喊口号,热闹得不行。警察一看,这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啊,赶紧又调了一批武警,把嗨得不行的围观群众驱散了。这一唱一和的,半个城的警察都到了。” 余勒没再接话。他报给司机的地址,是市公安局的对面。司机应该并不知道,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年轻人,也是一名警察。 司机故事讲到一半,挺意外听众的冷淡。不过,强烈的表现欲使他并不介意余勒接不接话:“可我刚才从东城绕过来,在那里载了一个客人。客人说,他恰巧是那要跳楼儿子的一亲戚。说那跳楼儿子败家得很,跟他姘居的女人到处吃喝玩乐,两三年花去了几十上百万。没结婚都这样,结婚了还了得,更有肆无恐了。他爹急得直咨询能否脱离父子关系。” 余勒习惯性质疑:“他爹先前为何肯花那么多钱?” 司机:“哪儿会!那儿子私自把名下结婚用的别墅卖了。你想,现在房价多贵啊。” 余勒暗自叹口气。这些家长里短、一地鸡毛,遇上了,也实属无奈。真要深究,多是要追究到为人父母身上。总之,脱不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湘州市区并不大,不过二十来分钟,余勒到终点,付了车资就下了车,并没有将司机讲述的故事放心上。 走过斑马线,来到马路对面,走进日常办公的公安处院子。 进办公楼,推科室的门。 寥寥早到的几个人,都顶着一副黑眼圈。士气些许低靡。 余勒对上付路平的目光,付陆平轻轻摇摇头。 所以,果然如付路平所料,直至最后节点,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师傅张滨从他小办公室里推门出来,脸上低气压密布,手里夹着资料,看样子要找局长做个私下的汇报。走过余勒时,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余勒做好被批的准备,师傅却无声走过,只留给他一个匆匆的背影。 “你看上去昨晚睡得不错。” 余勒回头:“谢谢路哥。” 付路平温和地笑笑。不经意对上余勒的目光,却眸间闪过一丝疑惑。 第178章 峰回路转 阴云密布去“面圣”的张滨,很快回来了。 起初,同事们都不敢抬头看他,以为压力要爆表。 没想到,他差点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峰回路转来得太突然,张滨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以为铁定要结束围城了,结果赵局告诉他,他们从可靠卧底处获悉,肖刚在买凶!以高额价钱通过特殊渠道向灰涩会招募肯到湘州搞事情的人。 这说明什么? 说明肖刚目前还被困在湘州! 张滨感动得直想抱着赵局亲一口。 至于那些“将计就计,明里到处扑火,暗中加强排查”什么的,就不必向伙计们一一细说了。 队里的人无不露出兴奋之情。比起劳累,他们更在意能否将凶手抓捕归案! 余勒挺开心。 他起身去饮水机旁接水。 张滨毫不犹豫趁机背后嚼他舌头:“老付,这孩子今天不对劲!” 付路平:“我也发现了。他瞳孔扩张。” 张滨:“这样啊。那就不是我的错了。我放心了。” 付路平:“……” 临近中午,余勒开始频繁看手机。 白薇搬了把凳子,将余勒堵在里面:“交底会上我就觉得你跑神跑得厉害,这两双眼睛吧,猛一看在看人,仔细一看,眼光不聚焦,还总露着奇怪的笑。嗳,我老实告诉你,有人都建议给你做尿检呢。” 余勒哭笑不得:“你才嗑药呢。” “那就老实交代吧。你慌里慌张一上午了,到底为啥呢。” 余勒忍不住嘴角露出羞涩又甜蜜的笑容:“我喜欢的女孩子,从上海来湘州看我。” “呦,呦,呦。”白薇夸张地大笑着叫起来。“真的中毒啦!多巴胺!” 暗中捏了一把汗的付路平瞬间笑喷。 考据党付路平当然知道那个广为人知的哈赞教授的结论。 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辛蒂·哈赞和临床心理学家罗瑟·劳号称调查了37种不同文化层次的5000对夫妻,并进行了医学测试,得出的结论是:爱情是大脑中的多巴胺、苯乙胺和后叶催产素形成的。 浪漫主义者眼中高过生命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化学反应。 激素而已。 时间长了还会因产生抗体而失效。 一场纯真的发自肺腑的认为将海枯石烂永不变的爱情,有效期不过18至30个月。 多么打击人! 余勒在身后不厚道的笑声中,镇定自若道:“有规律就有例外。至少我的爱情,已经存活了5年4个月。” “所以,过来看你的人是成辛?”一旁假装路人甲的张滨神反问。 余勒紧紧闭上嘴巴。 以他对师傅的了解,若他点头确认,师傅必然追加:所以,其实是前女友?甚至是:所以,不过是你在自欺欺人地yy,人家过来,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你而来? 说实话,连余勒自己也不敢相信,成辛真的来湘州了! 关于成辛与时间的疑惑,再次在脑海中倏忽闪过。他好像记得,多久前成辛还在上海吃小龙虾来着?张滨太咄咄逼人,余勒无暇细想这等细枝末节的问题。 张滨暗藏的龌龊计俩无从实现,而且,他能察觉到徒弟正是察觉了他的阴谋才不回答。这让他既气恼又欣慰。 气恼余勒太聪明,欣慰余勒够聪明。 大伙说说笑笑,办公室里好久不曾这样轻松热闹。 经过三周的专项行动,已经越发使张滨确认,肖刚一定是被人窝藏。窝藏肖刚的人,一定是本市居民,至少是长期居住在本市,此人心理强大,窝藏肖刚后生活路径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所以,未曾引起周围人的怀疑。且,此人家庭结构极简,很能简到单独居住的人。 要知道,肖刚的悬赏金为十万! 只有符合这样条件的人,才能将肖刚藏得这样滴水不漏。 其他警种的同事继续做交通、网络、银行等方面的监控,张滨他们重点排查市内独居类可疑人口。坐办公室的这一天,他们就是在整理独居的信息。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 众人兴致勃勃拿余勒的粉红小桃花调侃,直接导致余勒无法抽身回去见成辛。又不便当众给成辛打电话,余勒无奈,只好给成辛发消息。 “午饭吃了吗?” 成辛回:“还不饿。” 余勒:“你先吃吧。晚饭等我一起。” 成辛:“……” 成辛盯着手机上的这行字,久久移不开目光。 晚饭等我一起? 晚饭等我一起? 晚饭等我一起?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余勒这是开发的什么新技能? 下午四点半,余勒在看了无数次手机之后,终于收到来自成辛的回复:“湘州大学南校门前的鸡柳,还像当初一样好吃吗?” 余勒秒回:“你想尝尝看?” 成辛:“想!” 余勒:“我买给你。” 成辛:“好。” 余勒忍不住又嘴角咧开。 他知道师傅在一旁又指手画脚喊人看他宝里宝气的傻样儿了。可是,他就是高兴嘛。 下午5点下班。然而,那是内勤人员的下班时间。他们不拘的。 余勒想了又想,果断起身:“报告师傅,我……” “你快走吧。” “师傅!”余勒感动。 “我……为昨天的口无遮拦道歉!” 余勒挠挠头:“昨天哪句啊?” “你个小兔崽子!”登鼻子上脸!张滨不乐意了,拿起桌上的报纸就要团成团。 余勒才不给他背后开炮的机会,哈哈笑着就跑掉了。 开上他的小蓝福克斯,直驱湘州大学南校门! 校园门口,走进走出的青春女生有很多,余勒还是毫无障碍、一眼看到了成辛。 9月初的傍晚,光线柔和,亮度正好。 成辛穿一袭青黛色薄纱长裙,上身一件浅青色软绸小衣,领口处盘了造型简单的盘扣。微风吹来,长裙飘飘。两只葱白细嫩的胳膊,从浅青色的短袖里露出来。 余勒目光留恋地在那双芊芊玉手上多停留几秒。 公众场合,些些拉开了昨晚的亲密,却多了另一种甜蜜。 成辛昂着小脸,挑着眉毛,睁大眼睛,微微笑着看余勒。 余勒任由她打量,同时,目光也牢牢粘在了她身上。 说是要吃鸡柳的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也不知在校南门站了多久。 “唉。”成辛忽然叹口气,“我一定是疯了。” 余勒温存一笑:“莫非,你是真的专程来看我?” 成辛羞涩地捂上面颊:“我原本打算偷偷地来,偷偷地看,再悄悄地走的。” 余勒:“花了那么多时间,外加来回路费,只为偷偷看一眼?” 成辛彻底用两手盖住脸,又实在想看余勒的反应,偷偷从指缝里露出毛茸茸的眼。 余勒心意一动。 正笑的他,忽然笑容一僵。 第179章 勇气(1) 灵光一现,他想起来了! 那个成辛与时间之间的关系! 他在看到成辛的一两个小时前,还曾给她打电话。她告诉他,邻居哥哥请她们吃小龙虾!虽然她马上撇清邻居哥哥与她的关系,他还是不可避免暗中吃醋。当然,后者不是重点,重点是—— 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就跨越一千公里的距离?! 余勒慌了。 他缓缓抬手,指尖抵达成辛捂住脸的手之前,突然又退缩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要不要任由它继续下去? 曾几何时,眼睛也曾欺骗过他,使他仿佛见到六年前她四分之三的笑脸。只是,那时不及此刻逼真。晃神儿转瞬即逝。 此刻,他望着眼前如假包换的逼真模样,感受着直抵心灵深处的缱绻温柔,心里极度踌躇、挣扎…… “勇气有很多种,”余勒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读过的一本童书,书上这样写:“有的令人敬畏,有的平平常常。不管怎样,勇气就是勇气。” 对他来说,成辛就是他的勇气。 仗着成辛从他这里掘走的深爱,他重新充满勇气,退缩的手指复又落下去。 将指尖落在了成辛的手上。那是在视觉之外的另一重验证。 纯粹而强烈的惊喜来了! 是温暖而柔软的! “辛辛!” 余勒喜极欲泣。 “嗯?” 毫不知余勒心中挣扎的成辛,扬着声音回应。 余勒不知道该怎么去讲述,语言太曲线救国,哪有动作高效直接。强烈的惊喜之下,余勒忘乎所以,伸长双臂,将成辛圈了进来。 多久了,没有这样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 余勒不敢松手,怕自己发红的双眼被她看到,怕她再一次质问缘何当初分手,怕自己兜不住问什么坦白什么…… “真的是你!” 余勒脸颊碰触成辛的发丝,微痒丝滑,带着淡淡的奶香。真的!是!他的辛辛! “难道你还见过一个假成辛?” 成辛好笑地反问。她当然不是因为怀疑而反问,纯粹打趣余勒罢了。 就像职场不相干的异性在引见时会握手一样,阔比许久之后再重逢,她和他,也可以来个无伤大雅的拥抱。 成辛这样向自己解读余勒的热情拥抱,并暗中小得意,赞叹自己冥冥中的决断力。 当初,她还只在沙盘中推演自己的念头,就已经开始攒钱。等她终于说服自己抛开世俗的偏见,决定喜欢就跑来看他时,她已经攒够了单程的机票、机场巴士费和一个晚上的住宿。 不过,就算有计划,今天的兴之所至,也是计划之外的。 那时候,她坐在不争天下小龙虾馆,跟他通话,知道他知道了她的遭遇,知道他在电话那头难过得连眼泪都落不出……她突然就横下一个决心:去湘州,面对面看看他,告诉他,她真的还好。 无他,只是想让他放心。 她是次日上午11点半抵达虹桥国际机场,下午1点起飞,3点抵湘州橙光机场,4点钟到达湘州市区。从机场巴士上下来,站在生活了6年、犹如第二故乡的湘州,成辛感慨良多!最大的一个,即,她明明悄悄地来,余勒怎么就已经知道?还叫嚣着晚上等他一起吃饭?难道仗着他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就可以在信息时代为所欲为? 不过,被余勒知晓她动向的感觉,还挺甜。 她按动拇指,问余勒湘州大学南校门前的炸鸡柳是否美味依旧,看余勒一如所料,打包票买给她吃。她灰暗了一路的心情,才明朗起来。 11点半去虹桥国际机场之前,成辛去参加了楼上402老太的葬礼。 老太病发身亡在家的当天下午,陆续有亲友登堂入室,时不时传来阵阵哭声。情真意切,令人闻之悲伤。 成辛那时请假歇在家里,常忍不住仰头望向天花板,想知道什么样的家属,在老太有生之年一看不看,死后却大摆龙门。 贾思诚仿佛看透她的所思所想,淡然一笑:“不过是些职业哭灵人罢了。也只有这些专业代哭的人,才哭得这么感人。” 很快,舒畅妈妈到访,侧面证实老太的家人,一个也并没有出场。原来她想趁机打探老太房子是否变卖。如果变卖,她有心买下。上下楼打通,做个复式。可惜,问遍哭丧的人,对方皆一脸茫然。 贾思诚没有点出那些是职业哭灵人,成辛更不会主动说出。权当为老太维持最后的尊严。 舒畅妈妈精神不似以往雀跃。要搁以往,保准对贾思诚变着花样刨根问底,当天,她只是淡淡说了句:这小姑娘挺俊的。 贾思诚淡淡一笑。 成辛更不会无事生非多加解释。 舒畅妈妈稍作片刻就走了。成辛倒因此获悉,老太的葬礼将于次日一早在龙华殡仪馆永安厅举行。 是殡仪馆开馆最早的工作时间。 像是迫不及待抹去老太存在的痕迹一样。 成辛没有受到邀请,不过,她还是决定去参加。不为别的,就为那最后时刻的一柄长柄锅。 然而,站在殡仪厅门外,她却在拥挤满堂的人中找不到她希望的缅怀之情。中途,她悄悄退出来,几步之外,在走廊里,对着永安厅遥寄祝福。 那是一个雨天,有人撑把黑伞,站在走廊的最外面。 细雨被风送进走廊,成辛的长裙随风飘飞,身后撑伞的人抽着烟,吐出的烟雾,也随风袭来。平白破坏了那一刻的清净。 成辛不等仪式完全,在厅外深深鞠个躬,就离开了。 去机场的路上,在飞机上,乘坐机场巴士出机场的时间,成辛全用来发呆。在生死面前,似乎什么都不重要。 她是否能够通过一场劫难,变得真正率性而为,随心所欲,洒脱到脱离文化的桎梏?譬如,爱余勒,死活都赖在他身旁? 成辛站在湘州大学的南校门,忐忑地等待余勒出现。 她想,干脆放纵一回,听凭第一感觉决断? 一辆跟其他轿车并无大不同的蓝色轿车由远及近开过来,成辛不熟悉车,却忽然眼中只有他。果不其然,车停路边停车位,余勒,从车内下来。 他没有多余动作,下车,转身,直接对上成辛的目光。于无从计数的来来往往的青春面孔中。 第180章 勇气(2) 成辛的刹那的感觉是:留下来! 什么都不重要,连生死也不重要——正如诗人所说,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 当余勒拥抱着她,瞬间她就悟道:哪里是她不远千里来安慰他,分明是求安慰! 他问她花了那么多钱,居然想偷偷看一眼就走,不觉得亏吗?之前不觉得,现在觉得了! 余勒问她要去校园里散步吗?她毫不犹豫摇摇头——要是遇上同学、老师,多浪费时间。余勒仿佛通感她的想法:“买好鸡柳,我带你去市区逛一圈,然后,带你去吃号称湘州最好的饭店吃晚饭。” “不是陶叔西餐厅?不是珍嫂饺子王?也不是阿清花枝丸跟麻辣烫?” 余勒笑:“当然,你要是强烈地想吃这些,我也不反对。” “我还是客随主便吧。” “记住你说过的话。饭后我安排你住宿,意见保留。” 一直设想过两个人再见面时的情形,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分一秒也不浪费,直接续上曾经的亲近自然,好像从来不曾分开过,甚至好像从来没有分手过。 在彼此时不时向对方偷看一眼的傻笑中,两个人终于吃上了鸡柳。 成辛挑一根咬在嘴里,时隔2个月,鸡柳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鸡柳。不过,胃口本来就一直在变。吃鸡柳也不过是一种缅怀。 鸡柳拿在手里,余勒为成辛打开副驾驶侧的车门。 “这就是你父母送你的毕业礼物?” 成辛开心坐上副驾驶。 “是啊。多亏他们,我一毕业就过上资产阶级的生活。”余勒倒车,顺便再溜一眼身旁的成辛。才刚启动,余勒就停了下来,他发现成辛没有系安全带。比起提醒,他更习惯亲自帮她做。 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多想,余勒停下正倒的车,探身伸手帮她拉安全带。 余勒长身凑过去,恰逢成辛转过身,两张脸,就那么机缘巧合地凑在一起。唇对上唇这种戏剧性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发生的,但是呼吸确凿对上了呼吸。强烈的个人气息近在咫尺,迷醉得令人只想闭上眼睛。 成辛不敢动。 余勒也有些傻眼。始料未及。 成辛缓缓闭上眼。全身心,等待,熟悉的吻。 余勒目光直直地望着成辛的润润红唇…… 勇气,是必要时的自我克制。 余勒在意念中吻了一下成辛,在实际中,只是继续把安全带帮她扣好。 气息安静下来。成辛红着脸睁开眼,隐隐的恼羞。难道余勒不能察觉她刚才是愿意的吗? 成辛别过脸,将视线移至窗外。 “你请了几天的假?” 余勒心疼地扫过成辛被黑色蕾丝遮挡的脖颈,问。他没有提及那件事,因为不愿意以关怀的名义,再次揭开鲜血淋漓的伤疤。 本来,她还想赖在这里不走的。可是,他连吻都不愿意吻她…… 成辛嘟起嘴巴:“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情。 余勒轻笑出声:“听上去,我可以多挽留你几天。” 成辛负气道:“那可不一定。我的私房钱,只够我住一晚的酒店。” “谁说你要住酒店了?” 成辛转头看余勒。目光些些诧异。 见成辛又重新回头看自己,余勒知道,刚才的小插曲过去了。 “你住我家。你还从来没有去过。”本来想以婚房的名字,在其中求婚的家。 成辛不再说话。 余勒带成辛在市区兜一圈带成辛去看市容市貌,湘州还是那幅模样。然后余勒带成辛去脚下踩着蒂芙尼蓝的望江楼。 望江楼堪比上海高档餐厅。原来余勒在湘州过得比她在上海好多了。 发现这一事实,令成辛有些感怀。不是妒忌,也不是攀比。如果她肯接受来自父母的馈赠,余生不用上班谋生也可以。 只是,她选择了远方、独立与自由,付点代价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是,从来没有设想过,余勒会这样坦然地接受父母的馈赠。 余勒兴匆匆带成辛去望江楼,却忘了望江楼是何等大热。没有预定,又是吃饭饭的点,根本没有可能吃上!余勒毫不犹豫,拨通了丁成天的电话。不是炫耀。只是强烈地,想将自己的吃过的好吃的,也分享给成辛。 所谓亲密关系,不过是共同经历罢了。譬如性,只有两个人在经历,所以格外亲密。 电话结束没多久,大堂经理亲自过来接待,谦卑地引领余勒与成辛前往一间备用包间。包间大而豪奢。余勒完全不在乎,他视若不见,能吸引他目光的,唯有成辛。 成辛多少有些不自在。心中遗憾地发现,不管电话打多勤,不管双方主观意愿上多乐意假装生活还跟以前一样。一旦分开,裂痕就已产生。不同只在于,用多久才质变成不可忽视的鸿沟。 “这里看上去好贵。” 成辛想起小白敲诈她的那小一千块钱的饭。很贵的饭店可能装修各不相同,很贵的味道却是相同的。 “难得你来。” 一个月吃一次。这种生活,余勒还是支付得起的。可惜上天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余勒习惯性地代成辛点餐。一荤一素一汤,三个菜足已。余勒却点了六个还停不下来。 “会不会点太多了?” 余勒怅然:原来他已经在发愁她的离去。明明面对面坐着,他却担心,这顿不多点些,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 连经理召唤来的金牌服务员,也觉得点太多,吃不完。 余勒合上菜单,假装没听见删减一两道菜的提议,对服务员道:“先这样吧。” “你在上海最喜欢吃什么?” 成辛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也许她在上海过得太节约。 饭菜还没有上来,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丁成天带着糖糖来了。 糖糖一见成辛,就自来熟:“我一见你,就心生喜欢!” 成辛一边笑笑地回应,一边扭头看余勒,等余勒介绍。 却听余勒颇为不满:“你怎么来了?” 丁成天大剌剌往椅子上一坐,也不回答余勒的话,只拿着点菜的汇总小单看一眼,马上按铃叫了服务员,嘴里抱怨道:“你也太抠门了。成辛好不容易从上海来一趟,你才点了这么几个菜!不行,加菜!” 说完,才仰头回余勒:“我带个财主过来,帮你刷脸埋单啊。” 余勒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过,丁成天加菜的做法,倒挺得他心。 “我好像见过你。” 成辛看着丁成天,不由出声。 第181章 勇气(3) 丁成天当属毕业后变化最大的人。 当初在学校,穿着、举止无不像个蛊惑仔,一看就非良人。与糖糖确定下恋人关系后,火速往正常的形象上靠近,连气质,都隐约文雅起来。 成辛不能一时联想到学校里那个走路带风、身旁经常围一堆小弟阿妹的校园一霸。她只是单纯觉得丁成天很眼熟。 “噗。对你来说,才只是好像见过?余勒,糖糖可不会只是觉得你面熟!” 余勒不予理睬,侧脸向成辛介绍道:“这位是我在学校做联防时,从一堆打群架的人中,无意救下来的一个。他这是报恩来了,你不用太当回事。” “错!”丁成天索性换了个位置,一屁股坐在成辛身旁:“不是打群架,是六个打我一个。太无耻了,他们伏击我。我跟你讲,那时候——” 余勒介怀地看一眼丁成天搭在成辛椅背上的手,忽然伸手拉起成辛,不由分说跟成辛换了位置,隔开成辛与丁成天。 对余勒这种幼稚的吃醋行径,丁成天瞠目结舌,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正说的是什么。 糖糖恰在此时吩咐好了服务员,转身道:“我请他们做了小份。这样就可以多尝几种味道了。” 丁成天生气了,决心要报复余勒。他扮过正说话的糖糖的脸,故意慢动作吻下去,当众吻了一个缠绵的世纪长吻。边吻还边斜眼看余勒的反应。 余勒无话可说! 成辛竖起手掌,挡在余勒的耳边,悄声道:“我实在想不起,但又觉得很熟悉。他到底是谁?” 余勒:“晚上讲给你听。” 在学校的时候,余勒从来没有向成辛透露过丁成天与他的特殊关系。并非有意隐瞒,实则是那时的他,还未曾经历毕业找工作的事情,没有意识到自己与丁家的关系,并非他说了算。那时他想的是,他是白城余家的孩子,余家的! 书香门第出身的白城余家,背景不要太单纯。 被当众吻了的糖糖只有甜蜜,没有害羞,她喜滋滋地拉过成辛的手,以众人没有料到的速度,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镯,顺着就撸到成辛的手腕上。 等成辛反应过来,一只绞丝亮银镶嵌一圈红宝石的手镯,已经套在她腕上。 “这——”成辛有些慌。 “好妹妹,请务必笑纳。这只手镯原是有一对的,我觉得戴两只太傻气。今天一见你,第一反应就是:我的手镯,终于遇上主人!一只归你,一只归我。希望以后能成为我们姐妹情深的见证。” 说最后一句话时,糖糖美目翻飞,若有若无地扫了一旁的兄弟俩。 成辛忐忑地扭头看余勒。她隐约觉得,糖糖如此对她,必然与余勒有关。 余勒微笑:“听说女生之间最喜欢交换些小物件,表达姐妹情谊。糖糖显然不了解辛辛。辛辛是个慢热的性子。” 成辛暗吁一口气,开始退镯子。糖糖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你有所不知,这个镯子,说普通也普通,说贵重也贵重。说它普通,是因为不值几个钱。银子也好,碎宝石也好,都不稀罕。说贵重呢,就要说到它的来历了。 天天哥哥估计也不清楚。 我爸爸说,这镯子是有一次,他在店里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那人好了之后,送给他的。起初,我爸并没有当回事,后来,发现饭店再也没有不三不四的人来骚扰。望江楼在湘州黑白不靠,能做得这么大,我爸再傻,也知道是有贵人暗中相助了。 后来,机缘巧合,有人看到了我戴这只镯子,几乎恭敬地以招待政要的规格对待我。要知道,我那时候只有七八岁,是个连话都听不出音的单纯孩子。 再后来,我爸刻意打听,终于打听出来,这镯子,其实更像是一种身份象征。它证明,拥有者被一种势力保护。 因此,我爸爸郑重要求我,时刻戴在身上,能露就露出来。毕竟树大招风,怕有人对我绑票的主意。 这么多年,我戴着它,一路平安长大。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影子人、暗卫什么的。不过,还真的逢凶化吉过几次。虽然可以将理由推到一些明确的原因上,但我更愿意一厢情愿地认在,能逢凶化吉,归因于我的幸运手镯。 怎么样,余勒,你认为辛辛对这手镯会感兴趣吗?” 余勒微笑。 第一次见糖糖,糖糖就让他意外。 此后,亦反复证实糖糖的与众不同。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让余勒感受她的犀利。糖糖哪里是以小姐妹的名义讨好成辛,分明是借着成辛在套他的近乎。 然而,糖糖与他,有何交集可有? 分明是为了丁成天! 丁成天对他又有何求? 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会有好事。 正当糖糖以为余勒默许的时候,只听余勒淡淡开口:“这么复杂。辛辛一定不屑于凑热闹。辛辛,还给她吧。” 勇气,是不惧威胁危险,也是明辨拉拢贿赂后敢于说不。 勇气,还是即使偶有意外,仍然决定去相信。余勒仍旧相信,自己可以保护成辛。 时至此,成辛已经懂了。原来眼前这位看上去目光清澈、表情单纯的女孩子,竟然是跟余勒有厉害冲突的一位。而余勒身为刑警,那么这女孩…… 成辛暗中吸口气。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纯真的女孩肆无忌惮地往“坏女孩”形象上靠,以为那是魅力;而真正的坏女孩,却以至纯至真的模样展露迷惑人心的微笑。 成辛不再犹豫,垂下眼帘,避开糖糖的目光,十分坚决地将手镯退下,放在了餐桌上。 气氛一度尴尬三五秒。 很快被丁成天破了冰。 丁成天起身捏起镯子:“你爸诓你的吧?这玩意我妈有一堆!”说罢,拾起糖糖的手,细致温柔地帮她套了上去,又道:“既然是你的幸运手镯,以后不许随便送人。” 说完,抬头看成辛:“明天我向妈妈讨十个八个给你。你可以当湘州特产送给你的朋友们。” 余勒听笑了。糖糖也豪不介怀地跟着笑起来。成辛被丁成天的爽气感染,也露出笑容。 第182章 勇气(4) 说话间,包厢外有人敲门。是服务员推了餐桌来上菜。 很快,小份餐盘摆满一桌,丰盛得令成辛难为情。 “吃吧,看看哪个菜是你的菜,回头让厨房帮你打包快递几份到上海。”丁成天对成辛道。同时,他挥舞公筷,左右忙碌,帮糖糖、余勒布起菜来。 一餐下来,成辛对丁成天的好感度飙升。 餐毕,丁成天询问成辛喜欢哪个菜,成辛客气地婉拒了。糖糖媚眼瞪丁成天:“这个不需要问啦,相信我观察得没错儿。” 成辛要去洗手间,糖糖表示正好她也想去。 丁成天望着两个身姿摇曳的女孩的背影,不无向往道:“要是我们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想必出生后就不会被狠心拆开吧。我们是不是就有机会相亲相爱地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恋爱,一起结婚?” 经历了这么多,余勒早已无法像当初那样,听一次反驳一次,纠正丁成天,他俩才不是什么亲兄弟! 余勒无暇顾及丁成天的感叹,他有自己的烦恼。 “嗳,昨晚……”余勒开口。 “昨晚?”丁成天浑身上下大写着不懂。 “你请我去会所吃饭……” “我请你去会所吃饭?”丁成天的声音里盛满懵懂与强烈的不可思议。 “难道不是?”余勒确实有些糊涂,所以才开口询问。 “啧。昨晚我是吃了晚饭,不过不是在会所,而是在枫岚山的家里。” 余勒一时难以继续。目光瞄到从卫生间出来的糖糖,于是想到另一个细节:“她怀孕……” “你在说什么?!像我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怎么会让自己深爱的女人置身尴尬的境地?” 余勒“唰”目光堆在丁成天脸上,想确认丁成天说的话有几分真。 丁成天大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嘴巴微微嘟起,像是仍旧在生气余勒对他形象的负面猜疑。不管余勒在没在看他,他扬声喊道:“糖糖,余勒说你——” 余勒赶紧一扯丁成天的胳膊。丁成天这么一嚷嚷,别人断章取义,听他瞎猜女孩坏不怀孕,也有损他的形象嘛。何况这“别人”又不是别人! 丁成天倒是反应快,马上止住了。 “余勒说我什么?”糖糖甜甜地笑着问。 丁成天扫一眼余勒,看足了余勒的微讪,才悠悠开口:“说你家的饭菜好吃。” 糖糖格格笑起来:“我让经理给你张8折优惠的高v卡。” 余勒:“不用了。” 余勒没有争埋单的事。争也争不过,索性让它去。 在望江楼门口,四人两两分别。 糖糖好奇心起,一定要让丁成天跟踪余勒,想看看,正人君子余勒要将前女友送往哪个酒店。在糖糖的意念中,湘州虽小,五脏俱全,作坊旅店有,五星国际酒店也有,中间能差出一千块来。余勒肯为成辛花多少钱呢? “不如回去,看我肯为你花多少力气?”丁成天用指背划过糖糖脸颊。 糖糖:“你先满足我。接下来,我全听你的!” 丁成天要哭:“我这么有魅力的人,说出这么蛊惑的话,竟然被余勒送成辛去哪个酒店比下去!” -- 成辛坐在副驾驶,不知不觉放肆打量起余勒来。 余勒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开车的模样,真的好帅。什么样的复杂路况,什么样的突发情况,都惊不到他。他带着认真,又游刃有余。 成辛看得正痴,手机打进一通电话。 以为是妈妈或室友贝贝,没想到,是小白。 成辛犹豫一二,拇指在红色的拒绝键上,几乎要落下去。只是想到,在余勒面前拒接,有此地无银之嫌。既然她光明磊落,反而只能接了。 “喂。” “成辛!你没事吧?” “没事啊。哦,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去上班?呃……”成辛努力找借口,手指下意识抚过脖颈的蕾丝处,“身体有点不舒服……还没有想好去上班的日子。” “你现在在哪儿?”小白问得理直气壮。 “我在——”成辛再次语塞,凭什么要以实相告,小白又不是她什么人,“在家。” “怎么会那么吵?” “呃……”成辛往一眼半开的车窗。她忽然醒悟过来,凭什么有求就必须有应,她又不欠小白什么。觉悟之后,她勇夺话语权,“那什么,小白,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挂了。” 余勒全程听见,甚至包括电话里那个急切又关注的年轻男子的说话内容。 所以,成辛在新的城市,已经有了新的追求者…… 这个事实,犹如一把钝刀,一点点磨砺余勒的柔软无防护的心。 余勒将目光错开,眼前流过都市凉爽的夜里常见的景象。很多恋人,牵着手逛马路。一些孩子,欢乐地在广场前奔跑。烧烤摊已经香味四飘。热闹的俗世生活。 成辛挂了电话,见余勒将头转向另一边,她有些吃不准,余勒是不想偷听她电话才这样,还是心中介意不爽才不看她。 余勒怏怏的,心中的不爽一寸一寸地增加。 “小白是谁?” 声音响在耳边,凭空吓余勒一跳,尤其是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声音! “是我的同事。一个办公室的,人挺活泼的,打电话,也就是问问我为什么没有去上班。”成辛尽量轻描淡写。 余勒警醒地克制着自己,紧闭嘴巴,没再出声。 每个人,都会有新生活。自己不是也有一堆不会对成辛描述的微小事件吗? 譬如刚才看见白薇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余勒就算自己吃惊,也不会跟成辛讲述白薇何人,张滨何人,白薇又怎样暗恋张滨,张滨又如何无反应,如今白薇身边惊现新面孔,不知张滨知晓后会如何反应…… 又譬如刚才看到一枚孕妇,余勒欣慰她笑模笑样地垂手等在烧烤摊前,也不会跟成辛讲赵洼村的衰败,老民警的中枪,第一现场的血腥,武警围村、撕开嚎啕的老妇、救走被拐卖妇女的细节…… 大抵就是这样吧,就算是在同城,也会面对不同的人际。所谓生而孤独,就是这样吧。独自经历,滋味自知。 余勒劝解自己,不要将成辛生活中出现新面孔看得太重。 成辛望着眉头越皱越紧,明显不开心的余勒,嘴角噙着的笑反而越来越大:“你这是在吃醋吗?” 第183章 勇气(5) 余勒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你高兴吗?” “高兴。” 两个人同时打住,在小话题没有扯出大悲伤之前。 余勒开车,带成辛回家。 -- “哇,我怎么没想到,他带她回家。”丁成天后知后觉道。 糖糖脸上明显写着失望。 眼前余勒的车拐进小区,一车之隔的丁成天只得继续前行。 “我家在这幢楼上也有一套房。”丁成天随口道。 “哦?那我们也在这里建个窝吧!”糖糖重新振奋起来。 “不行。那是我妈的秘密基地。我爸都不许去的那种。” 糖糖不再央求。 出于一种复杂又惯常的操作,丁爸爸实际控股的一个公司被查处违法,名义上的法人丁妈妈因此被判监禁两年。虽然时不时有保外就医,但丁妈妈货真价实要蹲监狱。所以,糖糖才不会不知轻重,在丁妈妈的喜好里抢东西。 -- 成辛东瞧瞧,西望望,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原来余勒生活在这种空间里。 余勒关窗,开空调。一回头,看见成辛额头汗水沁出一层,连带脸颊都格外白润。 “你要先去冲个凉吗?” 成辛点头。 余勒放下手中遥控器,准备去帮成辛找一些他的t衫,一抬头,看到成辛已匆匆离去。他的目光在她后背上贪恋地驻足。看到她进了他常用的那间洗手间,也没有出声纠正她。 开好空调,余勒头脑中,list清单上警示灯闪烁。要去阳台把要洗的衣服丢进阳台洗衣机,要去厨房把冰箱里的水果取出来清洗好,要打开电脑去记账,要给等了他几天的彭小帅发矫正代码,要…… 他长吁一口气,吐掉胸中莫名的紧张。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青柠弹珠汽水,往阳台走。路过洗手间,洗手间传来水花溅落的声音。那一刻,水花声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动人的乐曲。 他暂停脚步,让自己在乐声中沉浸一两秒,顺便喝口青柠汽水。 等他再一次抬手喝水,发现瓶子空了! 不禁内心惊慌:天啦噜,他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 低头看瓶子的刹那,卫生间的房门打开了。 成辛露出湿答答的头,朝客厅方向探望,还未开口,先诧异地发现余勒就在眼前…… 成辛仓惶缩头关门。 她只当胸裹了件浴巾,70厘米宽的浴巾,容不得她裹得太靠上,半壁江山,裸露在外。她实在是大意,以为卫生间的房门开在室内狭长的走廊上,就不会发生开门撞见人的小概率事件。 关上卫生间的房门,成辛的一颗心砰砰直跳。余勒漆黑的眼眸,定睛望着她的模样,像印在脑子里一样。 稍稍稳定,她开始剧烈地后悔! 她怂什么! 自从被余勒当众在校门口拥抱,她敢不敢正式内心涌起的那些黏稠、慌乱、膨胀、酸软的情愫? 多么好的良机啊!她浴后因为没有带备换衣服,自然而然打开门,喊余勒送衣服,无辜地逢上余勒不早不晚、正好经过卫生间,然后,看到梨花带水的她……剩下的事情,只要稍稍欲拒还迎就好了,关什么门! 动作这么大,余勒岂不是要误会她强烈戒备、坚决不愿?而他,必然是不肯违反她意愿的!这可怎么好!如何挽回这个误会呢…… 成辛急出一头汗。 余勒在门外敲门:“你没有带换用衣服吧?我找了两件……” 成辛鼓足勇气,打开了房门,然而余勒却在更早之前,避嫌地转过了视线。 成辛甚至磨蹭一二,才用余勒手上取走衣服,余勒仍旧没有回头。 嗅着幽香的水气,余勒强装镇定,梦游一般回到客厅。他站在桌前,坐下又站起,水杯拿起又放下……毛头少年的慌乱,真是久违了。 余勒隐隐觉得,喊成辛来家,是个致命的错误。 他闭上眼睛,手掌盖住眼睛,试图靠黑暗带来点冷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成辛出来了。 余勒强装一切正常,调整出他认为合适的笑容,回头打招呼。 招呼才开个头,就仓惶落败。他拿了一套,成辛只穿了一件。两条玉腿,以从来没有见过的长度跳进他的眼帘。 “我可能需要早点……”余勒口不成句,胡乱地指着墙上的钟表。 “是的。我也……”成辛耸耸肩,表示她也需要早点睡。紧实浑圆的大腿又多露一寸。 “那么……”余勒避免自己的呼吸太明显。 “好的……” “晚安。” “安。” 余勒逃跑了。 成辛独自一个人,站在客厅。她低头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双腿,叹了口气。 在卫生间橱柜的小抽屉里,成辛轻易找出了备用牙刷。刷牙后去了客房。 其实时间还早,也就晚上八九点钟吧。 她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这样睡,那样睡,甚至站起来看窗外,贴门口听动静……在各种折腾中,在认为自己将永远睡不着的恐惧中,睡着了。 开门关门只有几秒钟,对余勒来说,已足够长,长到一丝一毫,都稳妥印入脑海中。 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唇色因为水蒸气而格外红润,被水气沁润的皮肤微微发亮,黑漆漆的眼眸,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她扬起香甜的手臂将散在脸前的头发勾到耳后,深长脖子望客厅方向眺望,发面馒头一样馨香饱满柔软的胸被浴巾裹出一道沟壑,他目光漫过去,沟壑深处响起海上妖女那令人无法抵御的歌声…… 要不是门关得快,落荒而逃的无疑是他。 室内没有开灯。 黑色笼着一切。 余勒在黑暗中,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上。 一缕月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照在大床上成辛的脸上。 睫毛微微颤动,成辛慢慢睁开眼睛。 一觉醒来,仍未天明。 然而了无睡意。她从床上起来,没有开灯,摸索着打开客房的房门。 墙角的小夜灯开着。 门外站着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成辛猛然看到,却一点没有心惊。 她立定,与黑漆漆的身影保持半步的距离,不再有勾.引的心。只半个夜晚,她自感已经老去十岁。 不期然,身影却把她拉入怀中。开始还有些许迟疑,后来明显抛开犹豫。他一手抱住她后腰,一手撑住她后背,紊乱的呼吸夹裹着男性的气息,柔软的唇瓣带着急切与热烫,覆盖在她的唇上。 成辛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 这是余勒! 强势的深吻之下,成辛节节败退,身后又是打开的门……余勒捧着成辛的脸,拉近她,从发丝里握住她的后脑,一手抚过她柔软的发、滑过肩头,半个肩膀,带着微微的颤抖,从圆领t里露出来。热吻顺着下颌,伴着失控的呼吸,落在光润的肩…… 接着,隔着衣服的手伸进了衣服内,手掌带着力道与热度,从后腰,缓缓,却毫不迟疑地探向前胸……小腿碰上床脚,无路可退,而压过来的身体毫无停下的打算。世界好像在瞬间倾倒。t内的手推她胳膊上扬,等她确认背后柔软的支撑来自于床,忽然胸前一凉,原来衣服已被他褪去…… 成辛短促地叫了一声,很快咬唇忍住。 …… 物理时间失去了衡量的意义。 心灵上的时间刻录一般变得深邃。 …… 成辛头枕在余勒臂弯,她抬眼深情地看着余勒。而余勒,正以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表情俯瞰着她。 第184章 勇气(末章) 那时天微微明,约是早晨四点钟。 令成辛颤栗的热吻与爱的触摸在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潮之后,终于暂歇。成辛惶恐,又心安。恐的是,原来自己纸上谈兵,竟然承受不住……安的是,还好最后关头,余勒放她一马。 为什么从前不知道“爱情”原来是可以反过来写的?思来想去,只怕是因为从前缺少一张床,以及余勒对她有意而为的放养。 成辛什么都没有问。 余勒却什么都说了。 湘州丁家、白城余家、监狱里的她、择校疑云、就业背后的黑手、伪自由生活下的隐患……只除保留了成辛自己的出生秘密。 说完这些沉重的事情,余勒想不严肃也难。 成辛眉目含情,显然还陷入在刚才狂风暴雨式的激.情里。她有些不以为然:“说来说去,只要彻底跟丁家断了关系,所有的难题,也都一了百了。” “问题就在于,这事恐怕我说了不算。” “不是还有那个妈妈吗?” “你仔细想想,如果她说了算,我会莫名困在湘州?” “可你毕竟自己做主选了新的工作。” “只怕是事发突然,而我师傅一向口风又紧,才杀他个措手不及吧。” 成辛思索一二,发现确实如此。 “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个要委屈的,就是你。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现在,你我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在上海,远离湘州,算起来这是上天对我的体恤。 至于我,困在湘州的日子里,我会积极为自己挖掘些谈判的资格。我反复想过很多次,他从来正面见过我,说明他还没有真正下决心,事情应该有回旋的余地。我所能做的,就是为余地增加胜算。 一旦我能自由地离开湘州,我想去美国申请攻读计算机博士。我想做系统结构和软件理论方向的研究。大数据、云计算、机器学习、自然语言处理、图像处理等方面,因为是应用热门,研究的人也多。其实,系统结构和软件理论方向非常重要,国内又比较弱,我又感兴趣,因此生了此心。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成辛这种单纯惯了的女生,自然听不出这种情形下,余勒分外详细地说明他去美国的原因,其实也是一种掩饰。 她就事论事地听着,听完之后表示赞同。 别说跟着余勒去美国,却外太空,她也愿意。 余勒捉起她的手,放在嘴上轻轻亲一口,忽然话锋一转:“那个小白?” 成辛噗嗤笑出声,原来他还惦记着小白呢。 “小白真的只是同事。” “他喜欢你吧?” “嗯。他说过,不过我也第一时间拒绝了。” “叫白什么?” 成辛刚想回答,安静的室内忽然铃声大作。余勒翻身下床,在地上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他接听后几乎没讲什么话,成辛还以为,是打错,或者广告骚扰电话。 没想到,余勒挂断电话后转回身,一脸歉意道:“发生一起纵火致死案,我需要配合行动。” 节奏变得太快,成辛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这事由不得她同意不同意。 余勒很快穿好衣服,俯身给成辛一个再见吻。 成辛趁机勾住他的脖子,问:“你喜欢当刑警吗?” 余勒回:“喜欢。但不及喜欢你。” 成辛开心地笑着松开手。 余勒走了,房间空了。 成辛思索着,既然她不适合留在湘州,还是及早滚回上海,以免拖余勒的后腿。她拿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查询开往上海的高铁。最早一班,是早上六点20分。 成辛掰着手指头算,哪怕半小时后再出发,也完全来得及。 黎明前,大部分人睡眠正酣的时候,有个蒙面的家伙,在一家6层楼高的家装商场内纵火。烟雾感应器年久失修,喷淋装置老化无能。布匹、壁纸、家具、地板建材等,火速燃成一片。 保安一个愣神之间,滚滚浓烟已在密闭的楼内肆虐。劣质复合胶在高温下散发出刺鼻气味。空气中一氧化碳浓度一度达到3200-6400ppm。 消防车、120救护车呼啸而来。 4名保安却不幸倒在呛鼻烟雾中,再也没有起来。从乏力、呼吸困难,到恶心、呕吐,再到虚脱、四肢阵发性痉挛,不过短短十来分钟。 6000平方米过火面积,4条人命,算是重大安全事故。估计市长都会受影响。片警第一时间通知刑警,以求尽快破案。 赵局很镇定,电话张滨,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这很可能是一桩有预谋的“搞事情”,只是没想到祸闯大了。 基于此,张滨叫上了并无重责在身的余勒,充个数。假如有双暗中监视他们的眼睛,好让藏在暗处的敌人自以为阴谋得逞。恰好余勒又熟悉计算机,找他导个视频、剪个辑什么的,不要太顺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晨5点55分,火车站发生一起持刀抢劫案,歹徒未能得逞,反而穷凶极恶,抓了一名姑娘当人质,声称不活了,要拉上一个黄泉路上做伴儿。 张滨他们才抢救完监控视频、拉完警戒线,就收到局里的电话通知,请他们差人火速赶往火车站。持刀歹徒情绪过于激动,火车站协警hold不住,请求支援。 张滨吩咐完付路平他们有经验的人留下勘察现场物证,转身喊余勒跟他走一趟。一个戏精上身的毛贼,对张滨来说,完全不是事儿。喊上余勒,也不过是习惯了成组出现场。 张滨车停得近。 余勒坐上师傅的副驾驶位,随口问:“站内还是站外?” “站内。” “那应该不会是正儿八经的凶器。” 余勒放松下来。师傅开车的当儿,他拿出手机,随意地打开一看,成辛早在半个小时前发消息给他:我将乘坐早晨6点20分的高铁返沪。 余勒瞬间血冲大脑,仿佛看到成辛被歹徒劫持,成辛没有彻底好的脖颈又面临新的威胁。匕首锋利而闪闪发光,时刻都有可能割破她脖颈的肌肤…… “你不舒服?” 开车的张滨察觉余勒的异常。 “我……”余勒不敢闭上眼睛,“没事。” 张滨将小破车开出跑车的风采,最后一个飘移,于站前刹住了车。 他推开车门,车都顾不上锁,猫腰就往2号候车大厅冲。 余勒一阵眩晕。2号候车厅,正是发往长三角的高铁候车厅。 战场上没有悲伤的权利。 这是第一次,余勒后发先至,用脚跑赢了师傅。师傅手撑栏杆时,余勒已经一个纵身,跳过一米四高的玻璃护栏…… 2号厅乱作一团。一个尖叫着、时不时挥舞着一把美工刀的小青年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臂弯里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披散的头发遮住一半的脸。 张滨拍一下余勒的肩膀,示意他与自己分头,一个吸引注意力,一个背后酌情偷袭。余勒却看也不看他,径直朝反方向走去。 小青年发现所有协警都朝新来的一个表情坚毅冷静的人看时,他越发垂死挣扎起来,将美工刀露出到最大,一会儿指张滨,一会指挟持的女孩,破着嗓子嘶叫:“信不信我杀了她?信不信?” 第二句话还没有说完,背后凌空挨了重重一脚。身体受力往前扑,左手里的人质被人拉拽。小青年下意识转身将握刀的右手划过来,霎时空中撒出一条血色抛物线。 小青年还是失了人质,人也踉跄几步,才勉强止住。 张滨眼明手快,根本不给他翻身的机会,一个教科书式的过肩摔,将小青年按压在地。他焦急地抬头望余勒,余勒左手手臂皮开肉绽,露出长达20厘米的血口。鲜血像拧开的水龙头,淌个不止。 “嘶。” 被劫持的姑娘撕破了自己的裙子,一边失声大哭,一边帮余勒包扎。手法娴熟,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 余勒望着姑娘陌生的面孔,露出谜之微笑,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火车开动。 站内响起工作人员的广播声:“开往上海方向的xx次列车开车时间到了,为了您的安全,请停止检票进站……” 余勒将目光移向火车轨道的方向,隔着一堵墙,他什么都看不到,却可以想象。成辛将安全抵沪,不管是小白还是小黑出现,都改变不了成辛是他的成辛。 勇气,是必要时说声再见。 勇气,是想到是你时充满的力量。 勇气,是我们彼此给予的东西。 第185章 骑楼透气 下午2点,成辛从上海南站出站时,接到一则电话。 是小白打来的。 电话很简短——从东北出口出站! 成辛甚至没来及多加询问,电话就挂掉了。 举目四望,上海南站太大了。仔细再看,有西北、西南、东南、东北四个出口。 小白怎么知道她在上海南站?让她从东北出口出来又有什么特别意义?成辛一边琢磨生疑,一边配合地从东北出口出站——老好人思维是多么地可怕! 一辆寻常可见的黑色大众打着闪灯,司机门打开,小白露了出来:“上车。我送你。” 成辛忸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白:“手机定位。” 成辛还想问别的,比如手机定位不需要被定位者授权?手机定位可以预估行进趋势?不然怎么她刚到站,小白就已经将车开了过来? “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成辛担心技术出身的小白拿专业名词糊弄自己,索性问个浅显的。 站内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这里可不是聊天的地方!快点!赶紧离开!” 成辛回头一看,一条长龙已经排在小白车后。 小白见成辛犹豫,索性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座位。成辛探头看看,车内空无他人。带着不确定的犹豫,还是上了车。 小白重回驾驶位,驱动车,车稳健地开了出去。 “我都不知道你会开车。”成辛带着些些好奇,开口道。刚见过余勒开车,再看小白,只怕小白驾龄更资深。 小白有些不高兴,并没有接成辛的话题:“你是去见他了?” “你还是放我下去吧。”成辛负气。 见谁,去哪儿,干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是有人问就需要答。 小白不停反而加速,接连超了两辆车。成辛暗中惊得手抓牢座位,面上摒住,没露怯色。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我只字未提,这已经很过分了。你我同城,你明知道我随时都在,你却不远千里,跑去找他求安慰!” 成辛又气又怕,觉得小白的抱怨没有理由,但又不敢贸然接话,怕触怒小白抽更大的疯。 小白眉毛越拧越紧:“所以,你说你不会接受我,是讲真喽?” 成辛吞咽一口口水,缓解心蹦到嗓子眼的紧张。 正开车的小白没听到回答,猛然侧头看成辛,目光里盛着压抑与痛苦,他盯着成辛的面孔,看了一秒、两秒、三秒。 成辛惊恐至极。 他这样开车不看路,岂不是找死的节奏?! 虽然没有开口求饶,但是,脸无疑吓白了。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猛然响在耳边。 成辛惊得魂不附体,等她眨着眼睛努力确认后,发现小白只是把车停在路肩。 接下来要露出狰狞面目了吗? “噗。”成辛听到一声苦笑,接着,“你脸都白了。我吓到你了?” 成辛:“……” 哪里是吓到,是吓尿! 小白:“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我。” 成辛:“……” 是啊,要是了解死活也不会上车。 小白指心:“我的确很难过,这里很痛。但是,我既不会因此伤害你,也不会因此伤害我。” 成辛:“……” 真的吗?可以放我下车吗? 见成辛一句话不说,脸色苍白,眼神倔强,小白加重了脸上苦涩的表情:“你真的不用怕。我也真的不会伤害你。 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暗自祈祷,只要你好好的,我宁愿替你挡灾。 看见你的刹那,发现你平和、愉快、精神稳定。我又忍不住妒火中生,因为,我知道,我输透了。 不管怎么样,我向你保证,悲伤也好,愤怒也好,妒忌也罢,我都会自己调整的。” 成辛伸出手,指指窗外。 “你的意思是开车上路,送你回家?” 成辛点点头。 小白没有拖延,重新驱车汇入车流。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成辛暗自琢磨,也许的确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小白并没有特别做什么。 “那个,小白,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相对无言好一阵后,成辛重新开口。 “我请了假。” “何必呢。” “翘班来接你的确是要付代价。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只能胡思乱想,也太煎熬。所以我就网上租辆车,跑了出来。” “对不起,影响你了。”成辛道歉。 “不必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其实你可以试试跟zoe交往啊,她真的很喜欢你。” 小白再次苦笑摇头:“你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 小白一如承诺,没有再生幺蛾子,也没有再诉衷肠,径直将成辛送回家。 看到街景越来越熟悉,预计过完一个红绿灯,转过一个弯,就到家了。成辛心中的歉意越来越重:“小白,明天我就会去上班。另外,如果你愿意,欢迎加入我跟lisa的午餐队伍。当然,前提是,你知道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小白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不错的提议,我考虑考虑。” 五分钟之后,成辛到家,下车。 小白一颗心荡到谷底。 她不远千里去找他,连行李都没有带,说明他那里,有她之前储备的衣物…… 所以,她与他,根本不是单相思的问题! 所以,乱入的人,是他! 小白无心还车,也不想去上剩余的班,而是直接将车开回了家。 没出一刻钟,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梅姐踩着恨天高,肩披闪闪发光的时装西服,走路带风地进来了。 她把车钥匙往厚重的茶色艺术茶几上一甩,两手叉腰,瞪着小白:“交代吧!” 小白淡然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梅姐:“我知道是我的本事,你说是你的态度!” 小白扭头不看梅姐:“我没什么好说的。” 梅姐:“放肆!明天起,无限期禁足。直到你找到你该有的态度!” 小白没有做任何争辩,甚至连不满都没有表达。他看上去疲倦得厉害。 梅姐宣布完禁令,气冲冲离开客厅。 诺大的客厅,只剩小白一个人。 屋内有些闷,小白已经开始怀念,200米高楼肆意流动的风。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酒杯。自己倒了半杯,仰脖喝起来。 中央空调开着,又打开一扇窗,仍旧觉得不够通风。 索性拿起酒杯和酒,一路爬上四楼,搬出一把梯子,爬上了楼顶。 这里视野开阔多了。 这所近郊高档别墅小区,以三层为主流建筑,小白家的四层别墅,大有鹤立鸡群之感。骑在楼顶,俯瞰各种造型的屋顶和郁郁葱葱的树梢,别有一种滋味。 小白倒杯酒,给方瓶身的酒瓶找好安身之所,端起酒杯,四处放牧目光。 远远的林荫道上,一辆白色奔驰穿行其中。不久,白家院子大门打开。 小白欣赏着线条流畅的车身,眼光露出赞叹之情。 比起黑色或其他颜色的车子,白家更钟爱白色的车子。不知是否跟姓氏有关。 等小白再仰脖喝上一大口威士忌后,一扭头,一不小心看到了院子。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院子里,呼啦啦站了一群人。梅姐居中,朝上伸着双臂,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小白有些茫然。 别墅4.2米的楼层挑高,四层加屋顶,也不过20米。小白视力又好,将梅姐的表情看得真切。她甚至在流泪。 这是在演戏吗? 白家的钢铁女强人也会落泪? bmg奏响,浑厚的男高音唱起: 夜色多么好, 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 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 …… 小白陡然想起,哦,是他戴着耳机呢。 第186章 无冕之王 小白一脸懵懂地摘下耳机,梅姐凄厉的哭叫声立刻传了上来:“小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约束你了!下来!姐求求你了!” 小白扭过脸,噗嗤笑出声,笑完又抹一把泪。 他总是这样,无意间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舍不得梅姐这样站在风中哭,于是开始动作,想要下房顶。脚下打滑,碰到酒瓶,酒瓶滑下屋顶,隔了一两秒,才传来清脆的玻璃破裂声。 小白不由打起精神。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无非是发现成辛确实心中有人,因而抛给他的拒绝并非是带考验之嫌的临时拒绝。无非是发现自己在成辛那里确实没有机会而已!仅此而已! 小白抓住烟囱,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迈步。 跟自己经历的那些风浪,这只能算是毛毛雨啦! 脚下一滑,小白一个失手,整个人瞬间矮了下去。 世上的姑娘那么多,有一个成辛,就会有一类成辛。实在没有必要这么难过!小白闭上眼睛,得出最后的结论,准备迎接一两秒后的一声“嘭”。 关键时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倾倒、下滑的小白。 小白睁开朦胧的眼睛,原来是姐夫……随即昏昏沉沉睡了去。 第二天,小白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至于昨晚姐夫是怎么把自己从屋顶弄下来的,他是一点也想不起。 头还带着宿醉的疼。 小白挣扎着要坐起来,看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钟。索性放弃起床。 他一只胳膊枕在脑后,思量着,要不要按照之前的惯例,换个公司,别处混一年,或者,干脆听梅姐的安排,回自家公司……反正在哪里都是混日子…… 正当小白云山雾罩思考未来时,zoe打电话过来了。 “小白,弱弱地问一声,今天是迟到,还是请假呢?啊,我先声明,两者都没问题!” 小白忍不住嘴角抽动。因为一时没有决断,所以没有回答。 “成辛来上班了呢。”zoe抛出诱饵成辛。 小白想着,成辛跟他已无关系。他如此高傲,才不屑于当真感情的第三者。成辛心平气和甚至心神愉悦地从他那里回来,明显是得到了安慰! “今天一早,公司大规模断网。it部长说老鼠咬断了服务器网线,it部满公司找你呢,还是我灵机一动,想到了给你打另一个备用电话。” 上一次签延期合同时,zoe缠着小白,非要小白填一个备用联系号码,果然,没出一周就派上了用场。 小白:“好吧……明天去上班。” -- 其实,除去周末,成辛不过3天没有上班。 重新走在上班路上,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心中充满新奇。 带着轻松的心情和略微的不好意思——蕾丝choker,成辛推开办公室的门。迎面看到李莎嘴咧到耳后根,癫癫地握着一纸杯水,看到成辛,也顾不上说话,只点头问个好,赶紧脚不停地往前走去。 顺着李莎的身影,成辛看到前方一张办工桌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手足舞蹈在说话,吸引了一办公室的人。 成辛望着他的后背,猜不出是谁这么放纵,既敢一屁股坐办公桌上,还敢放开嗓门连说带比划。 “两年前第一次到重庆出差,赶飞机,跟出租车司机说,能不能快一点,司机微笑着看着我,说:你敢说个时间,我就敢准点到……卧槽,人生第一次坐车呕吐,就那么奉献给司机小哥了……司机在前面开,我在后座旋转跳跃,上坡像腾云驾雾,下坡像坐过山车……” “哈哈哈哈……”围观群众爆发笑声。不少人纷纷符合,表示重庆的出租车师傅太喜欢炫车技,飘移、超车什么的手到擒来。 正当迷妹们大声赞同之际,又听背影话锋一转:“我以为这已经是巅峰了,直到半年前去武汉出差,无意中坐了一次武汉公交……” “真的,武汉坐公交,屁股离座位至少20厘米!” “不要讲屁股了,连轮胎都很少沾地!” 迷妹们跟着转方向,如痴如醉换立场。 成辛听得哭笑不得,越发好奇那高大身影长着一张什么样的天使面孔,迷得办公室小姐姐们节操掉一地。 满办公室里的人都在笑,只有成辛一个人冷面立在自己的工位前。她抽了两张纸巾,在擦拭桌面。 正擦得认真,忽然觉得气场有些不对,抬眼一看,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看自己。再一看,原来是因为那位无冕之王正回过头看自己。 成辛原本沉静的面孔上渐渐堆积惊喜:“是你!” 她倒没有认出面孔,但是,认出了领结! “是你!” 领结男几乎在同一时间蹦出同样的话,只是脸上的神色……似乎并不能单纯用“惊喜”描述。 李莎最为惊奇,一边献上虔诚之水,一边回头问成辛:“原来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叠音一样,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她叫什么名字?”无冕之王目光始终笼在成辛脸上。 成辛渐渐觉出尴尬——这,目光怎么看都有不善嫌疑…… “她就是我的搭档,企业文化部文案,成辛,湘州大学文新学院硕……嗳,所长,你去哪儿?” 李莎还没有说完,领结男已经转身离开,似乎背影匆匆。 李莎纳闷地望向成辛。成辛耸耸肩。 她是一点不懂。连刚才的笑话也不懂,更遑论他的复杂神色、他的抽身离去。 “你感冒好了吗……脖子里的装饰在韩剧里好风行呢……项目档案收集表我已经收到几十份回复了……”李莎跟成辛念叨这几天发生的事。 成辛偷偷回头看一眼,小白的座位是空的。 zoe也不曾来找她,磨着她给小白打电话。 “对了,我刚才听你喊那人‘所长’?” “是啊。他是我们六所的商伯年商所长啊。” 成辛脑海中闪过一张轮廓深邃的混血面孔……然而无意深究,反正跟她无关。她打开电脑,一点点衔接上请假前的工作。 “你知道吗?今天商所上来,是专门来看我的!他说所里招了名新平面设计师,总觉得用得不顺手,想把我换回去!还跟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特许我准点下班。我心动了。”李莎一脸激动。 “你要走了?”成辛吃惊。 “对不起。不过你放心,你马上会有新搭档的。商所用所里的新平面设计师来换我!” 成辛无从挽留,只好点头笑笑。 “你知道吗?商所此刻正呆在梁总办公室,说要人的事情呢。好激动!”李莎一脸沉醉。 商伯年此刻的确呆在梁总办公室,也的确在要人,要的却不是李莎。 第187章 六所 “所里要什么文案!”梁总一口否决。眼皮子也没有抬,对着电脑审图。 “那么就申请要一名助理。” “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吗?” “那是所里的!这次为我自己申请。”商伯年嬉皮笑脸。 “瞎胡闹,你就算是要助理,也得要个建筑学专业的。” 商伯年将手上把玩的三足青铜圆鼎往桌上一放,语气急起来:“我就不明白了,我都开口了,你怎么好意思接二连三地残酷拒绝我!我都忍不住怀疑,你这般严防死守,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梁总气极反笑。 “你就给我呗!”商伯年催促梁总,帮他下决心。 “她是我们新部门的中流砥柱。” “反正是个筹备中的新部门,接着筹备!” “好嘛,你两片嘴皮子吧嗒一碰,我新部门拢共才2个人,你都要走了……” 梁总还没有说完,商伯年插话:“那我也拿出点诚意,李莎给你留下,那叫什么辛的给我!” 梁总终于目光离开电脑上的图纸,定睛盯着爱将商伯年:“你跟我坦白,你要成辛过去干什么?别说助理!也别说文字审核润色!” 商伯年咂嘴,不知该怎么接。谈判桌上磨砺出来的小技巧使他把话题反抛出去:“你说呢?”配着语气,活脱脱的“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问”! “你看上她了?” “可以吗?” “这个我不反对!” “那就用这个理由!” 什么叫“就用这个理由”!梁总哭笑不得,刚想正儿八经再说点什么,商伯年已经起身,对着他,有模有样抱拳鞠躬:“有劳梁总通知人事部了!” “我可没答应。”梁总冷哼。 黄鼠狼一反常态,说明准没好事。想着成辛初来乍到,踏实认真,他觉得自己不好就这样把她推出去,“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还是别祸害人家单纯的小姑娘了。” “你没有听说过吗?爱情是设计的灵感。我相信有灵感助阵,我一定会在远东金融国际中心这个世界性的招投标中,再接再厉,闯进三强!” “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我纯粹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 软磨硬泡20分钟后,商伯年从梁总办公室里出来。一路径直回到所内,吩咐所里的助理刘堂可欣收拾一个工位出来。 “lisa姐要回来了?” “不,一个打杂的。” -- z蓝国际总部。 在李莎的特别期待中,zoe终于拿着一张表格朝她走过来。 “zoe!” “给你!” zoe将表格拍在了……成辛的桌子上! 李莎有些傻眼。那是内部调动登记表。她不久前从所里调总部时,填过一张。 “你确定没搞错?” “没错!总监说是梁总亲自打的电话,将成辛调到第六设计所,任所内文案,薪资不变。” 李莎难以置信。 成辛更是难以置信。 成辛拿着表格,随zoe去小办公室签署新的劳动协议。 zoe史无前例地殷勤,看成辛有些不安,宽慰她道:“其实所内更自由,人际更单纯,同事间也更友爱,非常适合你这种刚从学校里毕业的人。 而且,所里的福利更好,看上去你薪资不变,其实每个月有500元的营养补贴。老员工都知道的。” “所里的文案做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在你来之前,别说所里,连总部都没有专职文案。” 签好合同,重新回到座位。成辛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吃过午饭就开始收拾东西,还是临近下班再收拾。 然而,六所比预想中的殷勤多了。 成辛才刚重新签过合同,六所就派了两个小男生,一路摸索,打听谁是成辛,自称受所长所托,来帮成辛搬东西。 男生笑出一脸青春:“所长说啦,但凡喜欢的,都可以搬过去。包括电脑和椅子。” 连椅子都搬走?也太霸气了! 李莎有些失落,lynn满眼羡慕,全办公室,只有zoe的欢送最真挚、热烈。 在两个小男生的强势助攻下,成辛连手都没有碰,所有家当全都转移到了第六设计所。 当然,她才不会要求搬走电脑、椅子。哪怕真的用着顺手。 正是午饭时候。 所里空着不少位置。 两个小男生放好东西,殷勤地询问是否有别的需要帮忙的。成辛再三表示没有了之后,他们才出门吃饭。 所里的氛围,跟总部真心不一样。到处堆放着建筑模型,墙上贴着建筑手绘稿。相较总部工位的干净整洁,所里明显个人色彩浓烈一些,而且工位摆得比较奇怪,沿墙的,靠窗的……猛一看有些乱,细细再看,还是乱! 成辛新奇地环顾着,前方的座位上竖着一张硕大的绿色叶子;后面座位突然传来一声猫叫,一只栗色小猫拱起后背,伸了个慵懒的懒腰…… 一个建筑设计师迎面走过来,趴在成辛隔壁座位男生的挡板前:“今天是什么日子?” 被问的男生头也没有抬:“今天是星期五……等等,也有可能是星期三,或者是星期二?”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今天就是今天。” “蠢鸭子,除了设计,你什么都不懂。” 被问的男生终于抬起头:“你告诉我今天有什么特别的?” “今天是9月11号。” “所以?” “2001年9月11日,美国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纽约世界贸易中心一号楼和世界贸易中心二号楼,在遭到攻击后相继倒塌,世界贸易中心其余5座建筑物也受震而坍塌损毁;五角大楼局部结构损坏并坍塌。” “谢谢!我知道世界贸易中心是美国纽约曼哈顿下城7座大楼组成的建筑群。我也知道废墟之上将重建五座新的摩天大楼以及一座受害者纪念馆。2015年春节我已经去参观过其中已建成的3座。你可以走了。” 成辛不厚道地听笑了。 被问的男生像是眼前出现幻觉,特意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再戴上眼镜,发现成辛还在,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请问姑娘,你找谁?” 成辛耸耸肩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就在成辛与男生两两尴尬相望时,商伯年风度翩翩出场。 他带着温暖的笑容:“啊,你就是成辛吧,荣幸之至!梁总向我大力举荐你过来,说一定会帮我们在文字表述上锦上添花。我先表示感谢了!” 原来是梁总把自己推荐给了六所。 成辛恍然。 第188章 大惊喜 商伯年没有借机冠冕堂皇去握手,甚至刻意保持与成辛之间一米的自由呼吸距离。 他手搭在为数不多的工位挡板上,落落大方介绍:“这位是大师。坐在你右手边的女设计师,也是刚毕业的社会新人,叫饭粒儿;后面的养只猫,本尊昵称猫咪;前面的是所内助理。我?他们都喊商所。其他的人,你慢慢熟悉吧。 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方便的话来一下我办公室。” 成辛亦步亦趋跟进商所的办公室里。 她有点眼晕。 毫不夸张地说,商所是她见过的最帅气的男生。五官精致又毫无女气,亦正亦邪,无拘无束,举手投足,带着强大的自信。每逢他一笑,仿佛阳光陡然泻在眼前,偏还带着点无伤大雅的邪气,令人防不胜防。 要不是成辛早前凑巧窥得他荒乱无度,必然被他所展示的个人魅力所折服。 商所的办公室很有设计感。他的办公桌,不是规整大气的大班台,而是波浪流线。电脑就放置在最大的波峰上。一眼看到,充满轻盈与科技感。 商伯年稍稍给成辛30秒熟悉环境的时间,马上做出日理万机的模样,语气略快地开口道:“久了你就知道,我向来有话直说。所以,成辛,让我们开门见山吧。” 成辛坐得端直,内心始终本能地保持一定的戒备。 对面的男子太魅惑,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带歪,除了点头答应,再无其他反应。 因为太集中精力,成辛看上去眉头轻皱,有一两分的不开心。 商伯年露出招牌笑容,有一点点坏笑,有一点点勾.引,然而坏笑与勾引又隐于真诚与热情中,既让人感动,又让人心猿意马。他知道他有攻无不克的魅力,偏又显得对此异能不自知,因此越发攻城掠地、手到擒来。 “我们所在做一个大项目,这个项目是世界性的,且不讨论它做成的影响,单说投标进入三强,就可以把我们公司,从国内建筑设计排行榜上的前十推进到前六;一旦中标,将是历史性的胜利,我们可以直接晋身国内前三。 有句不好听但很贴切的话,我跟江森,都有豁出半条命、也要拿到手的志气。” 成辛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自己拍的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很可能名叫江森。 “以上是背景介绍,接着来说你。 你到我们所内,表面上看,一定不象在总部那样,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个人也充满成就感,实际上……也是如此吧。 但是,你对我们,却异常重要。你做文字工作,对文字敏感;你又是外行,看什么都陌生、不至于像我们那样一目十行溜重点,所以,才有可能发现标书上细微的错误。” 说到这里,商伯年再次对上成辛的眼神。 成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越熟悉越挑不出微小的错误,因为头脑中有惯性思维。 商伯年继续:“你对我们重要,而我们对你却不重要。这有失公平。为了补偿你的损失,也为了表达我们的感谢,我们决定,将今年所内的优秀人才引进的名额,让给你。” 成辛os:嘛东西? 商伯年隐隐倒吸一口气:“优秀人才引进的名额,以我们公司现在的资质,一年只有几个名额,分配到所里,也不过是一两个。我看过你的档案资料,除了专业不能加分,其他都不错,我粗略帮你算过,你可以拿74分,满足优秀人才落户的条件。三年合同满两年,你就可以申请落户。” 成辛os:额滴娘!落户!这是从来没有奢望过的事情! 因为太吃惊,成辛显得反应有些慢。 商伯年多少有些坐不住:“你应该对落户感兴趣的吧?这可是花钱都不一定买到的上海户口哦?” 成辛点了个大头。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表达自己的震惊!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我对你和盘托出,以后自感太委屈的时候,就请多包含了。” 成辛弹簧一样跳起来,才接上刚才的落户话题:“谢谢!” 她深鞠一躬。 “谢谢!”商伯年在波峰后起身,也弯腰致谢。等他自认为弯腰略长诚意显足再抬头时,已经只能看到成辛行将出门的背影了。 商伯年摸摸自己的面孔,露出狐疑。从口袋里摸出一面小小的镜子,看到镜中的人帅得神采飞扬,不觉疑惑地挠挠头。 难道成辛对他这种帅出新天际的人免疫? -- 成辛从商伯年的办公室出来,直奔洗手间。 太激动了。她需要照个镜子,好确认自己还是自己。 优秀人才引进落户,她不是没有听过,而是听过就过了。学中文的她,绝非稀缺专业,因此,也基本可以断了优秀人才引进落户这条路。毕竟没有公司豪到优秀人才引进机会随便给。 镜中的人,是熟悉的模样! 成辛一颗心放肚子里。 刚才真的怕自己魂穿了! 像是通感了自己激动的心情,电话铃声在此刻响起。是贾思诚。 “宝贝,假后第一天上班感觉怎样?” “非常,非常,好。”其实中文生也经常词穷。 “那我就放心了,再见。” 成辛哑然。 接着电话又响了。是余勒。 “辛辛!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余勒!” “听到了!满足了!晚上再打给你。” 成辛举着电话,有锦衣夜行之感。 这等一等一的好事,总要分享才够快乐! 成辛决定打电话给爸妈……转念一想,口说无凭,八字还没有一撇,还是等确定后再说吧。 就这样,幸福地发呆、磨蹭一会,一看时间,12点半,再不去吃饭,恐怕来不及了。这才收敛心情,急匆匆下楼去公司食堂解决午餐。 在公司食堂邂逅了孕妇李莎。 成辛灿烂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面对李莎,她自发生出窃贼的负面自我觉知。 李莎却笑着主动跟她打招呼,还说,一切都是机缘,她不会迁怒给成辛,还请成辛不必有心理负担。以后所内有趣的事,请成辛分享给她。 成辛如释重负,喜上添喜的感觉,令她的笑容格外明媚。 第189章 被迎新 这天下午,成辛带着灿烂明媚的笑容,认识了大师、饭粒儿、猫咪、姓刘名为堂可欣的助理等4位左邻右舍。 大师仙气最足。大师的工位是所内为数不多带挡板的。据说是因为他嫌世事纷杂,所以挡着点儿。成辛有这位邻居,跟没这位邻居没有多少差别。 饭粒儿是个刚毕业的女生,谨言慎行,存在感很微弱。 猫咪名字温柔,人其实大咧到不行。透过夏天薄薄的衬衣,成辛都能看到她文胸带子在后背翻了几个滚儿。 可圈可点的,当属刘堂可欣了。刘堂可欣在成辛看来,有小狐狸成精的感觉。但显然男同事们不这么看。 刘堂可欣饭后挽着饭粒儿的胳膊,一摇三晃地进办公室,一层楼的男同事都下意识地挺直后背,嗓门也朗利起来,语气也果敢起来。 成辛没出几分钟,就看出刘堂可欣在所里“宅男女神”的江湖地位。 刘堂可欣路过成辛的工位,噗嗤笑出声,嗲嗲道:“原来是个美女,怪不得商所那么积极。” 成辛:“……” 只微微筹措组织语言、想说明其实是梁总向商所举荐的她。转念一想,这不是有卖弄关系之嫌? 因此,只是淡淡地笑笑。美女一词已泛滥,她不必当真。 刘堂可欣一转身,朝大伙儿招手,嘴巴里嚷嚷道:“大家快来看呀,6所添了新同事。是个女的,长得还挺甜。” 成辛瞠目。 哗啦啦围上来五六个男生,笑笑地朝成辛点头、伸手,求握爪。 成辛目露征询,看向刘堂可欣,刘堂可欣是围观群众中最兴奋的一个。看到成辛的求救目光,直接移开眼神。 成辛只好咬着牙,跟围上来的男生们一一握手。 “我说,你们快滚回自己的座位!难道甲方催图催得还不够紧?你们这种流着口水的样子,很吓人好不好!”猫咪仗义解围,将大师的挡板拍得啪啪响。 男生们彼此交头接耳,傻笑着乖乖听猫咪训斥。 不知是谁,声音略高,说了句:“应该属小太子奶组。” 另有人有异议:“桃子组吧。” 刘堂可欣格格直笑:“不知道本尊喜欢哪个组?” 在猫咪两手叉腰、音量冲天的“可恶!你们没救了”声中,一直想示好的成辛开口了,她恍作轻松道:“小太子奶组听上去好可爱。” 噗。 哼。 嘎。 连大师都喷了一口茶。 成辛不明所以,耿直地解释道:“加上‘小’莫名就会让人觉得很可爱啊。譬如小姐姐、小哥哥、小熊猫……” 有人转过身。 有人直接弯下了腰。 从他们强忍的抽动的肩膀看,成辛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可是,哪里错了呢? 正当压抑的笑声行将爆发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盖了过来,一张深邃的面孔和一个冷冷的声音响在身后:“诸位可是做好了晚上通宵的准备?” “诸位”瞬间鸟兽散。 刘堂可欣却毫不怯惧,照旧站在原处,甚至更加搔首弄姿。她斜斜的,犹如挑衅一般睨了一眼后来的人,娇滴滴道:“江森总监好!” 果然是江森! 成辛微微一笑,没有搭讪。 江森总监径直走过,气场高冷到不行。 成辛觉得一场闹剧过去,正准备坐下,刘堂可欣忽然俯身过来,硕大的胸部撞上来,分外柔软。成辛正不解,只听刘堂可欣用并不太小的声音道:“倒过来念试试。” 说罢,摇摆着腰身离去。 成辛瞬间血冲大脑。 她想来句国骂! 谁说所里很单纯、同事间很友爱的?下回见到,她保证不抱怨到姥姥家! 大惊喜与大羞恼一中和,下班时刻,成辛心无波澜往家赶。 在贾思诚、苗贝贝诚意十足的问候中,成辛讲了她过山车的一天。 “**太小?啊哈哈哈哈……”贾思诚爆发出大笑。笑了一会儿,看成辛脸色不太好,赶紧收声。 可是,反应慢半拍的苗贝贝,正好接住:“咯咯咯……有意思!” 成辛:“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也觉得有意思。” “老资格调侃、戏弄新成员,这是常有的事。连名校也是如此。你们没听过吗?英国名校的社团,美国名校的兄弟会,甚至港大的舍堂,他们的迎新,都很变态。”贾思诚抹着眼泪笑道。 成辛耸耸肩。 “你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以至于,都掩盖了人才引进名额的事情。”贾思诚追加。 一直没有作声的金线忽然开口:“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审核通过后,成辛将拿到上海户口!” “上海户口?只要有钱,有没有户口,有什么要紧?”金线并非表达对上海户口的鄙夷,而是真的如此认为。 “等你成家、有小孩且到了需要上学的时候,就体现出差别了。远的高考什么的暂且不说,光说义务教育吧。没有上海户口,很难进公立幼儿园,也很难升入公办小学、中学。光这这一点,上海户口就不知道为你省下多少麻烦、多少钱了。另外,老年人待遇、街道福利等方面也会有差别。”贾思诚娓娓道来。 金线忍不住看向成辛,大有刮目相看之意。 “多久能领到上海户口呢?”金线接着问。 “怎么听上去你比成辛还感兴趣?”苗贝贝打趣金线。 金线闻言身子一缩,躲了半个身子在贾思诚身后。 “大家都是朋友,关心也是正常。哪像你浑身带刺,一不留神就……” “就怎么着?”苗贝贝咄咄逼人。 “就显出英勇女王范儿!” 苗贝贝喜滋滋乐了。 “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呢?”金线不气馁,不放弃。 “顺利的话一年;慢的话一到两年。”成辛回复。 金线似乎陷入思考状态。 “辛辛,我并非泼冷水。我怎么觉得,你的新上司是在诓你?” 苗贝贝自认为自己算是运气好到家,从市场部助理,不费吹灰之力,调到了总裁办助理,升职又加薪,还有一枚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总裁嫡孙“代总裁”。多么地完美,“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设置啊。 没想到,成辛还能遇上天上掉馅饼、不偏不倚砸她身上的小概率事件! 第190章 交友不善 苗贝贝的担心不无道理。 中文不是上海市重点发展领域所需学科或专业。但是,商伯年解释过,可以打擦边球,他拟将成辛列入所里参与的上海经济社会发展重大项目的组员内。 “事实上,你的确将参与其中。文字校对、润色对标书至关重要。” 成辛还记得商伯年这样说道。 然而成辛是自带保护机制的人,商伯年说得头头是道,她听得犹信犹疑。如今苗贝贝又质疑,成辛小手一挥:“说实话我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但是,转念又想,就算是最后没成,我又损失什么呢?” “你损失了机会成本。”贾思诚秒接。 “这又是什么意思?”金线问。今晚她的参与感很强。 “一年或一两年里面,辛辛不能换工作了呀。”苗贝贝白一眼金线。 成辛有点吃惊,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 “有问题吗?”金线问成辛。 成辛琢磨一二:“应该没问题吧。我找的这家建筑设计公司全国排名第十,是家朝气蓬勃的发展中公司,行业也是高门槛进入行业,能找到这样的公司,是我的运气呢。” 苗贝贝双手抱在胸前,思来想去,自己的不踏实很可能来自于妒忌,因此不再说什么。 贾思诚倒说了一件事。 白天的时候舒畅妈妈来过,言谈举止似乎在问有没有见舒畅,但是又没有明确问出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而且,这一次,舒畅妈妈仍旧没有发现他其实是男生,即使他已经开口说话。 舒畅妈妈莫名劝他,女孩子少抽烟,嗓子抽坏了就减分了。 “你怎么白天也在我们302?”苗贝贝另有重点。 “我陪金线吃午饭。” 苗贝贝与贾思诚打嘴仗的时候,成辛默默拿起手机到阳台给舒畅打电话。 十分钟后,苗贝贝与贾思诚的嘴仗还没有打完,成辛已经背了个小包拟出门。 “宝贝,干吗去?”贾思诚分神问成辛。 再没有人将“宝贝”二子喊得这么寡淡。既没有浓重的爱,也没有暧昧的情,就像二个字的“亲爱的”。 “我得出趟门,今晚不回来了。”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成辛赶紧耐心解释。 她刚才给舒畅打电话,舒畅询问她是否受人委托打探她的藏身处。成辛自然受惊不小,反问她出了什么事。舒畅说,她目前处于离家出走状态。原因很老套:老公孕期出轨。 孕早期的时候她就疑心过,但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孕中期的时候被她抓住了暧昧的把柄,靠孕后期初始,她甚至拿到开房证据。 舒畅妈妈气愤不过,拿根棒球棍,直接一棍子敲在唐华少的小腿上,唐华少匍匐着用胳膊去挡,挠骨、胫骨骨折!家里鸡飞狗跳个把月,才消停,新的证据又被舒畅捉到了。 “槽,出轨还不出利索,这不是诚心恶心我吗?” 出于多年老友间的信任,也可能是出于郁闷无人诉说,舒畅还是给了成辛她的住址。 “我们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多让人不放心啊。”贾思诚提建议。 “不用了。她住的便捷酒店就在马路对面。我到了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 一刻钟后,成辛敲响舒畅的酒店房门。 没有预想中的红肿眼泡,甚至没有预想中的悲愤难过,舒畅情绪基本稳定,除了没有笑容,跟往常没有太大不同。真要追究,恐怕就是肚子更大了。 “这都离家出走了,你要来真的啊?” 舒畅苦笑:“很早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女人希望结婚后男人有改变,而男人没变。男人希望结婚后女人不改变,而女人却变了。真是讽刺,我还是我,他已经不是他了。” 成辛:“你跟他深谈过吗?” 舒畅:“谈过。谈的时候他痛哭流涕,指天发誓,把账全赖在交友不善上,还供出一个叫恺撒的人。我以为谈过之后,接下来就是改变了。然而我太天真了。真的有人积极认错,坚决不改。” 成辛:“有没有可能是你哪里做得不好——” 话还说完,舒畅倏忽翻脸:“打住!谁想反省谁反省!谁都不能逼迫、诱使我反省!出了这样的事,谁是谁非一目了然!与其寻找原因,不如寻找解决办法!” 成辛赶紧道歉,她为自己的潜意识感到羞愧。 “你的解决办法是?” “离。” 成辛忧郁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成辛的大肚子上。 舒畅再次苦笑:“我后悔当断不断。要是第二次的时候不选择默默原谅,那时候还是有机会拿掉孩子的。要是后来不软弱、不再三原谅他,趁孕中期身体还便捷,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也不至于拖着临产的大肚子谈财产分割了。” 成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不知道能出什么主意。 “你妈妈什么态度?” “如果我坚决离,她也不反对,毕竟她一开始就看不上我选的男人。她希望我拖到孩子出生,然后,再主动放弃孩子抚养权,只身一人离开那个家。” 成辛惊得嘴巴合不上。 “我本来也打算这么做,只是实在受不了,先离了再说。” 成辛惊出新高度,下巴掉三尺长。她果然太内地了吗?传说中的伟大母爱呢?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大床上。胎动的时候,舒畅没心没肺地喊成辛摸她的肚子。 感受到小孩脚有力地踹到她的手,成辛忍不住惊喜叫出声,舒畅便格格笑得更响亮,一脸的得意。让成辛十分恍惚,不敢相信刚才俩人谈话涉及的“放弃抚养权”是真是假。 因为舒畅正置身窘境,成辛没有讲她的见余勒、调岗、人才引进等事情。 舒畅睡不着,絮絮叨叨跟成辛讲了不少唐华少的荒唐事。 听上去,还真是交友不善引起的家庭惨案。 唐华少自从结识一位自称泡妞大师的人后,就开始蠢蠢欲动。加上彼时正好逢上舒畅怀孕,私密运动骤停,越发饥渴,小脑筋骚动不止。 泡妞大师组的有群,纠集一群心思不良的年轻人,以年轻女孩为实验对象,来证明自己的手腕与魅力。 唐华少一开始还很收敛,慢慢的,看到别人动则收获成果,而且没有后顾之忧,便也暗中按照老师教授的套路去套人,还真被他得手了。 “你工作在一个男性为主的公司,从概率上来说,也会遇上几个人渣的。我给你讲讲这个泡妞组织,以后你遇到好警醒。” 第191章 我知道你 成辛猛然睁开眼。 舒畅讲给她听的泡妞套路乱成一团堆积在脑中,她还没有来及消化,就遇上了可疑事件。 商伯年路过她的工作位置,本已走过,忽然又倒回来,目光被她腕上的手镯吸引。他情不自禁捉住她的手,两眼紧紧盯住成辛的白银绞丝镶红宝石的手镯,喃喃自语道:“这东西我知道……” 他看得那么专注,以至于她不好意思想歪。可是他的手,哪里是摩擦手镯,分明是***她的手。 舒畅的话犹如旁白:各种无底线的赞誉,各种不相关的理由牵手,各种冠冕堂皇的原因肢体碰触,借故带女生回家或到黑暗的角落……此刻,要警惕了! 成辛怒从中来:“放手!” “辛辛!醒醒!你做梦了!” 成辛费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陌生的天花板——简洁到只有一顶方形吸顶灯,接着看到舒畅双下巴微现的脸,然后,是横梗在自己与舒畅之间的大球…… 成辛抬起胳膊,手腕间确凿没有那只糖糖意欲送给她的绞丝银手镯。 “吁。” 成辛长出一口气。梦里被摸手的感觉太真实了。一定是昨晚自己半睡半醒间听舒畅讲了太多阴暗面,以至于觉也睡不踏实。 成辛对着便捷酒店的墙镜,看到镜中困思懵懂、无精打采的一张脸。 -- 小白穿戴一新去上班。 今天于他是里程碑式的一天。 他独自驾车——而非车接车送去上班。 他想,无论如何,大家还是同事,且他已经因祸得福,赚到久违的自由。因此,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天起,试试走走蓝颜红颜的路子。 他怀着全新的憧憬,提了三份麦当劳的7元早餐,推门进办公室。 成辛与李莎的座位都空着。他嘴角含笑地将其中两份早餐分别放在成辛与李莎的桌面上。 一直等到上班,一直等到上午11点,一直等到小白耐心耗尽坐立不安,李莎才姗姗来迟。 原来她今天去产检。 李莎一眼看到桌上的麦当劳早餐,手包一扔,迫不及待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道谢:“谢谢!谁呀!好吃!” 小白摆出帅帅的造型,故作轻松地在下巴处比出一个“八”字:“不能感应出是我吗?” 李莎翻眼:“感应是感应不出,但是能够推断出。也就你昨天没来,不知道成辛已经调岗,调到了所里。所以,在成辛桌上也放一份的人,无疑是小白你啦。” 小白的心灵上空闪过一道闪电:“调岗都所里!几所?” “六所。” 咔嚓。小白握断了他手中的铅笔。 李莎狐疑地循声抬头,却看到小白已经转过身,对着电脑工作了。而地上,有半截中华牌铅笔,微微来回晃动着。 -- 小白对着电脑敲了好一会儿键盘,可是,乱码居多!无可奈何,再删去。 他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出了办公室。 径直下楼,去内街,上六号loft楼。 六号loft楼的前台小圆子微笑着朝小白挥手。小白两手按在前台:“你们所长呢?” “他在3号会议室与江森总监……”眼见小白已经转身离去,小圆子喃喃自语完后续的话,“在开温城的项目会。” 饭粒儿抱着电脑从内街走进来:“圆子,送给你的。” 饭粒儿手里魔术一般变出一只盒装冰淇淋。 “粒粒对我最好了!”小圆子嘟起嘴吧,“我真羡慕你!当年同在一个变态公司,你心想事成考上了同济,读了心仪的建筑专业,而我只是蹉跎岁月,现在眼看把前台一职都要坐穿了。” 饭粒儿羞涩地耸耸肩。 只要没有第三个人在,小圆子见她,总少不了感怀一番。 她能说什么呢? 那些为了复读而日复一日在下班后去社区图书馆的日子,那些返回高中校园后夜以继日扑在题海的日子,她熬过去了。 在z蓝国际获得了优秀应届生实习的机会,分配到了第六设计所,实习半年后,临毕业前顺利签约。她得到了她梦想中的助理建筑设计师一职。 看上去很圆满,其实只不过是开启另一段高压生活而已。 在日复一日的助理工作中,她反而有迷失之感。 告别小圆子,饭粒儿一口气爬上四楼。 她怀里抱着的,是从资料室里拷贝过来的绝密项目资料,只有特殊的电脑才可以通过加密狗识别,成功拷贝。 推开所长办公室的门,不期然里面坐着一个人。 饭粒儿吓得脚下一滞,还以为所长提前结束了和温城主创团队的会议呢。仔细再看,这不是传说中的总部的黑客大侠吗? “你好!商所还在开会。”饭粒儿怯怯又亲切地打招呼。技术人员对技术人员,有着天生的惺惺相惜。 “范粒粒。”对方准确无误一口叫出饭粒儿的姓名。饭粒儿脸颊飞来两朵红云。 “你怎么会认识我?我的意思是,我这么平凡普通。” “恰恰相反,我认为你有一颗至善至美的纯真心灵。我记得你,是有一次看到你帮保洁阿姨包扎被碎玻璃割破的手。还有一次,你阻止了两名无聊的员工用烟头烫流浪猫。” 饭粒儿感动得要眼眶含泪。 一直默默无闻的她,还以为自己在熠熠生辉的大咖中,已经暗到了尘埃里。没想到,还有人于几百人中看到她,准确地说出她的良善! “谢谢!”饭粒儿将电脑放在商所的保险箱里之后,手捂脸颊,鼻头发红地朝小白鞠躬道谢。 “我可以请你帮我一件事吗?”小白用相当犹豫又忧郁的声音开口。 “请讲!但凡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小白别过目光,看向虚空:“成辛她从总部调到所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一定感觉很孤单……” “我懂了!”饭粒儿揩揩眼角。 小白将放牧的目光收回,落在了饭粒儿的脸上,对上她的眼神儿:“这事,可以不对任何人讲吗?我不想让成辛觉得她欠我什么。” “绝对!”饭粒儿在唇边做拉拉链动作。 “谢谢!”小白郑重道谢。 饭粒儿再从商所办公室出来时,后背似乎比以往挺得更直了。为了避免成辛疑心,她连看都没有看成辛一眼。 第192章 质问 临近午饭时分,商伯年开好会,从3号会议室回自己的办公室。 看到小白大伸着长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会客沙发上,商伯年的第一反应是:电脑!正紧张,忽然想到,电脑夹在自己的胳膊弯呢。才放松下来,马上又想到拷资料的电脑,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保险箱前,确认保险箱是锁上的。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的保险箱密码是635241。”小白慢悠悠先开口。 “我可以重设。” 商伯年微笑淡定回应。他将臂弯里的电脑关机后放在波峰桌面上,来到小冰箱前,拿了两罐可口可乐,丢一罐给小白。 “我只是说说而已。顺便感慨一下,你真是懒到家了,设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密码!” 商伯年嘴角抽动,露出一个蛊惑的笑容:“我们就别绕弯子了。你之所以来,是因为成辛调6所了吧? 我给你一个承诺——你放一万个心,我对她没兴趣,也坚决不会追求她。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也决不允许所内的单身汉们骚扰她。所以,她只是换了个工作环境,还是你的。你放心大胆地继续追。” 小白有些脸发烫。 他到底是比老狐狸年轻了几岁,脸皮比老狐狸薄,他很想问问:狐狸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追上成辛呢? “那不是重点。”小白梳理思路,重新镇定下来。 “哦?”商伯年真的吃惊了。 “重点是,你为什么调她到六所?” 商伯年夸张地噗出半口可乐,诧异至极地看向小白:“你搞错了吧?我要一个文硕干什么!签到我们六所,算进我们六所的人事成本里,用我们六所兄弟们辛辛苦苦赚来的利润钱给她开工资、发奖金,我脑子进水啦要这么个投入产出比极低的人!” “那?” 小白有点底气不足。成辛调六所,事出反常,他才来质问商伯年到底意欲何为的。看商伯年这说法,似乎另有文章。 商伯年摇摇头:“我们所参加一面向国际招标的上海重大项目招投标,进了前十,而且有位权重评委给了很高的赞誉。梁总带着我们,将所有竞争对手仔细研究了个遍,包括实地考察他们在国内的代表作,得出我们并非没有胜算的结论。 我猜梁总非要将成辛调我们所,可能是因为这个项目的标书太重要了吧。” 小白暗中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自己是关心则乱! 匆匆偷窥一眼小白,发现小白的神色放松下来,商伯年忍不住嘴角噙笑:“你该不是误会我故意把成辛调到我们6所的吧?” 小白:“……” 商伯年爽朗地笑起来:“你知道我的,嗯,你还在读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就知道我的,我的确花心了些,但是原则还是有的……虽然一直以来,因为你姐姐的事情,你很排斥我,但是,同作为知名高中的优秀校友,我看你,还是像看兄弟一样的。” 小白似乎想起一些恍如隔世的往事。 那时候他自己读小学高年级,而商已经读初级中学。有一天姐姐白梅兴高采烈回到家,说整个中学初中部最闪耀的学霸给她写情书了。 过了一年,他也不负众望地考进入了那所名校中学,很快也成了仰望学霸的众多新生之一。 然后,他像其他新生一样,很快发现学霸的女朋友是按周排的,甚至是按月排的……他责骂姐姐,说她没底线……他那时候多么单纯又刚烈,到底说了姐姐说多少难听话? 接着,他们先后出了国,在异国他乡狗血再相遇。 只是他已经成年,已经学会在别人的生活前停止指手画脚。哪怕“别人”是最亲密的姐姐。 过去不再提起,却深刻地影响着当下。 小白对姐姐多愧疚,就有多记恨商。 在小白经历了从云端直直跌下的巨大灾难之后,原本幸福的四口之家,因为他招致的横祸,母亲心脏病骤发不幸离世,父亲脑溢血抢救回来,却跟植物人没有太多区别。 他眼看着姐姐硬是收起女孩子的各种小心思,用她瘦弱的肩膀顽强撑起这个行将支离破碎的家,又看着经历过高中和美国两度爱上同一个人的姐姐宁肯同居也不肯结婚…… 是的,他已经学会克制,但不代表心中也没有想法。 他有多爱姐姐,就有多厌恶商。 商太狡诈。他游戏花丛,却一走了之。完全不顾被他抛弃的女孩的死活。他的生活中,已经有了一位被祸害的女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再有一位! 商伯年从小白放空的眼光看得出,他一定是想起他的姐姐白梅了。这很棘手。他需要快刀斩乱麻。于是,大手一拍,拍在小白的肩膀:“我绝不撬兄弟的墙角!” 小白身体在重拍之下一震,人也收回神。他没再说话,默默站起身。 临走到门口,微微侧头:“很多时候我忍不住想,像你这样,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很不错,姓季。收费有些贵,但是你支付得起。” 商伯年露出温暖的笑容:“谢谢。等我感觉不好的时候,向你要季医生的联系方式。” 小白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成辛的座位已经空了。 她知道他进了商伯年办公室,也知道时间临近中午,竟然没有等他一起午餐。而他,则是想着午餐时间到了,才没有与商伯年理论他对姐姐的伤害…… 小白内心低落,脚步不停地下了楼。 商伯年抱着胳膊,立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看小白下了楼……几乎是前后脚,小白前脚下了楼,成辛后脚从四楼的卫生间通道走出来。 哈,两个人,就这样错去过了。悸动的恋情又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迷人小误会。 商伯年嘴角抽笑:“成辛,你到底为什么不答应小白?” 然而,问这种话为时尚早。 成辛对他的警惕还没有放下,他需要耐心等待,用温暖、公允、仁厚的正面形象,引导她一步步进入他的圈套! 第193章 我似乎来过 商伯年嘴角抽笑,对成辛道:“小白刚走。” 成辛回以微笑和点头,完全没有多想。她单纯地以为,她与小白曾同工作在总部,商所知道他们相识,才随口这么一说。 商伯年有些意外成辛竟然毫无表示,怏怏转身回办公室。 不爽。 每次面对成辛,都有重拳击在棉花上之感。完全突破了他的惯性期待。 -- 饭粒儿已经独自奔到一楼,想起自己其实还有任务在身,于是果断折回身。于二楼碰上小白,两个人确认过眼神,多余的动作与寒暄都省去,直接擦身而过。 饭粒儿喘着气跑上4楼,果然见成辛还坐在位置上。 “成辛,要不要,一起吃饭?”饭粒儿怯怯询问。 “好呀!” 成辛露出曾让余勒一头栽入其中的笑脸,热切回应道。 -- 话说那天金线得知成辛有机会在上海落户,她便开始愁肠百结起来。 上海户口…… 上海户口…… 上海户口…… 睡前与醒后,她脑海里转着这四个大字,茶不思、饭不想,连旺旺咨询都慢了不止半拍,真心难以决断。 草草应付完贾思诚的共进午餐,整个下午,至成辛下班前,整套房子,又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摸摸索索,从抽屉上方粘着的小盒子里,又抽出一张一次性电话卡。 “刚哥,你方便说话吗?” “嗯,方便的。”刚哥的声音还挺从容,完全听不出被捉瓮中的着急。 “你听上去心情不错!”金线忍不住插句题外话。 “是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最近湘州被那群鸟人搅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警方快撑不住了。” 金线想起国外账户上流水一般划去的数字,一阵难言的肉痛。但是,转念一想到用钱可以换取刚哥的自由,顿觉划算无比! “刚哥,有一件事……那个人,用一年的时间,可以将户口落在上海……” “哼,”刚哥冷哼一声,“小心夜长梦多!再说了,要那玩意儿干啥!有钱还怕生活不好?” 金线便细细讲了上海户口对孩子的重要性。 电话那头,刚哥明显犹豫了,不复是决绝的态度。 “孩子教育……”他重复着。 “有钱也不行,还得靠户口……” “可是,再等一年……” “我会牢牢看住她……” “变数很大啊……” “刚哥,只需要一年……” “我想想……” “好!三天之后,我打电话给你。” 金线挂断电话,忍不住用手摸小腹,想象着那里日渐鼓起,最后产出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 这种小娃娃她见多了。闭着眼睛,蜷着拳头,像青蛙一样举着胳膊伸着腿,缩在襁褓里,浑身上下,除了头,好像没长骨头,怎么抱,都是小小的一团儿…… 有一次,心血来潮,她将一个哇哇哭着左右摆头找吃的娃娃抱进自己的房间,撩起上衣,解开文胸,露出r.头,塞进娃娃的嘴里。娃娃紧紧啜住她的,用力又吸又咬,疼得她忍不住连连尖叫。 原来“使出吃奶的劲儿”是讲真的! 疼痛通过乳腺至抵达子宫,她浑身颤栗,身体内似乎有一种情感觉醒了,使她不敢低头看怀里的孩子。 不知过去了多久,刚哥从外面回来,看到怀里的娃娃把她r.头咬得鲜血淋漓,又惊又气,一把扯走她怀里的娃娃,重重掷在地上,一直哼哼哼的娃陡然没了声音。 她捂住脸,扑倒在床上,泪水横流,哭不出声音。 任凭刚哥哄她,她就是不肯松开捂住脸的手。那一刻,她真的好难过,恨不得死去。 直到时间又过去了一年,她才明白,那种新觉醒的情感,叫母性。 只是为时已晚,母性被利益牢牢压制。 她在黑暗的漩涡里越陷越深,已经回不了头。 事情是从何时出现转机的? 金线闲得无聊时,也会回头追忆。 追忆起来,还真得感谢警方。正是警方的严打,使得她和刚哥的上线沦陷。当然,更要感谢的,是她自己。她奉献了她自己的身体,从老大那里获得一些内部秘密。还要感谢刚哥,在警方围住老巢的危急时刻,敢于留下来,镇定地打开老大的保险箱…… 上天好德! 她与刚哥从劫难中死里逃生,还发了笔难财。虽然刚哥还没有完全逃出来,但警方显然一时半会也无从抓住他。 接下来,再做完最后一票,她与刚哥,将获得彻底的新生。 以后,她将成为幸福的家庭主妇,一位妻子,一位母亲,抱怨猪肉又涨价了,青菜快吃不起了,水果完全是奢侈品……夸孩子,骂孩子,但绝不伸手打孩子……想想就好兴奋哦。 金线的脸上,洋溢着醉人的微笑。 -- “你突然食量这么大,你家人怀疑吗?”千里之外的湘州,刚哥问躺在身旁的女人。 “你忘了,我是个孕妇。孕妇本来就食量大的。” “将来孩子生下来,我是要带走的。” “把我也带走!” “不行!只能带一个!一个家,只能由一个丈夫,一个老婆,一到两个孩子组成。要是一个丈夫有两个老婆,那还不招邻居怀疑?” “好吧。那我就在湘州给你再生一个孩子!你要善待咱们的孩子。” “好。我会!” “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个上海户口……” “我考虑一下……” -- 同一个小区,几乎在同一个时段,余勒他们站在秋日的毒日头下,揩把额头上的汗。 白薇文雅一些,掏出一张餐巾纸,擦脸上的汗水:“真想骂娘。都九月中旬了,还这么热!” “你是心火太大了吧。”张滨接。最近大家按照既定思路排查独居或人口超简家庭,意外查出几个诈骗逃犯,但是肖刚?真的是影子都没找着!真让人着急上火! “心火太大?!”一旁插科打诨惯了的同事抑扬顿挫的重复,立刻重复出不一样的味道。 “找抽!”张滨虎下脸。开玩笑的同事吐着舌头赶紧走开了。 余勒站在树荫稀薄、近乎阳光下。阳光斑驳,落在他脸上。 “这里我似乎来过。”他近乎自言自语。 讪讪的白薇赶紧抓住这个可以甩开尴尬的话题:“是吧!” 余勒食指抵住太阳穴,开始思考。 第194章 师傅有些慌 想了一会儿,余勒恍然大悟:“赵洼村被解救的那位被拐妇女,她家住这里!” “说起那个女的,真的是个奇葩。街道里反馈,她有着超级顽强的神经,心态极其强大,很快融入正常生活不说,还决意将孩子生下来。”有人接。 白薇不满:“孩子是无辜的。你们这些只管播种的男人,哪里体会得了一颗母亲的心。” 张滨忍不住背过头——省得白薇看到他嘲讽的笑。 说得那么认真,好像她当过妈似的! 有白薇在,其他人都自觉不便多议论那位被解救的女性。 余勒脑海中闪过“歌德斯尔摩症”,但又觉得,既不相干,又有卖弄之嫌,便闭口不提。 -- 在赵局再三“稳住”的叮嘱中,大家沉下心态,按部就班工作。无奈……事情越积越多,事态越来越乱。 有同事开始生怨言——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湘州的民众。 心生抱怨的同事认为,把这么个没道德底线的人物拦截在湘州,兔子急了还咬人,他垂死指不定怎么挣扎呢。这不是明摆着祸害无辜的湘州人民吗? 付路平吞吞吐吐把“道理”转述完毕之后,赶紧追加一句:“这可不是我说的啊!但你也别问我到底是谁说的!” 张滨嗤之以鼻:“瞧你那出息劲儿!通知大家,开会!” 以为张滨会暴怒的付路平胆战心惊,随时等着张滨拍桌子爆发。然而,会上,张滨却出奇地心态平和。 他慈眉善目——千年难得有一回、语重心长,喟叹道:劲敌当前,一开始他干劲十足。后来,看到一排躺在地上的四位保安,看到余勒划开的20厘米的血口,看到遭遇强x未遂但吓得魂不附体的未成年女生,看到迷睡在家财产被洗劫一空的鳏寡老人……他也想过退缩。 城市那么多,地方那么大,谁也没规定,肖刚必须由他们抓获! 那是一种本能反应,没什么可羞耻的。 但是,他们是警察,他们穿着一身警服,他们身上担着保护人民群众生命与财产安全的责任。责任当前,信任当前,他们又如何越过自己的良心,做一名偷奸耍滑、拈轻怕重的投机者? 假装已经尽力,放过坏蛋一马,或许没人能追他们的责。 但是,难道能指望坏人幡然醒悟从此金盆洗手不做坏事了吗?绝不!今天怕麻烦放了他,明天就有新的惨剧等着发生。 与其被动扑火,不如趁机会在手时牢牢抓住。 “我们要尽力,是真的尽力,拍着胸脯可以坦荡面对的尽力,事后想起不会良心不安的尽力!” 正当大家沉浸其中、深受震动之际,会议室的后门响起鼓掌声。 大家吃惊地扭转头,发现赵局不时何时站在门口。他脸上露出郑重地笑容:“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 经侦科的同事过来对接一家三口跳楼未遂案,说那位大力在网媒上批判封建家长阻碍自由恋爱、引起网民口水一片的记者,其实是位财经记者。他一反常态关注民生事件,十分可疑。 经侦科的同事顺藤摸瓜,发现这位财经记者没少干混淆视听、颠倒黑白的事情。他们怀疑,他与一些企业存在内幕交易。 “这位记者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查不出他收受贿赂的银行账号。这让我想起来你们说肖刚在买凶,而我们一样查不出他买凶的付款账户。” 张滨两手一摊:此非他的特长,他无计可施。 “所以,可以把余勒借走吗?” “豁!原来坑挖在这里等我跳!”张滨哭笑不得。 “余勒是计算机专业毕业,据档案显示,他在校成绩优异,还曾参加过……” “打住!”张滨一声爆喝,“免谈!” “我说张滨同志,你怎么这么狭隘……” “少来!激将法没用!这孩子胆大心细脑子活,可塑性强,是我们梯队中的重要新生力量!而且,这孩子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扩增来的……” 不等张滨说完,经侦科同事气急败坏遁走。 经侦科同事走后,张滨叫来余勒。 “你参加过那什么很有名的黑客大赛?” “参加过,但是中场退出了。” “为什么退出?” “因为第二天要参加学科考试。” “这理由,是不是简单了点?” 余勒淡然一笑:“首先,我不认为我需要靠一场赛事的成绩证明自己;其次,身为学生,学科考试是一件严肃又重要的事情。我想不出理由缺考。” 张滨思索一二,点点头:“那我问你,肖刚的买凶付款账号,你能查得出吗?” 余勒想了想,回到:“这要看手上有多少资料。正如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抓凶,茫茫人海,如何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完全看你手上掌握了多少有用信息!” “如果几乎没有有用信息呢?” “那就慢慢筛查。真实路径一定是存在的,只是通过手法掩盖了。” 张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点完头又追加一句:“你更喜欢当刑警,还是网络警察?别急着回答我!等等,还是当我没问吧!” 余勒忍不住笑了:“师傅!我更喜欢我师傅。我师傅知道我的心愿。” 张滨一颗心放肚子里:“我懂,我懂!林市卷宗!等我忙过这一阵儿,立马去帮你找!” 余勒折身出办公室,他手才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身后师傅用难得一见的迷茫声音问他:“我们惺惺相惜,不是因为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吧?” 余勒不由笑了。 自私? 这是一个太有立场的词语! “余勒,回答我。你是不是根本无所谓当不当警察,只想借着警察的身份查查个人相关的过往?” 余勒转回身:“你想听真话?” “想!不想!不!想!”师傅有些发慌。他似乎提前预感到了答案。 余勒无声又磊落地站着,似乎要开口,却终究没有开口。 师徒二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望。 最终,余勒转身走了。 师傅没有出声阻拦。也没有再追问。 第195章 代总裁有话说 张滨坐在椅子上,想起一些往事。 他想起当年自己初入行,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三心二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死心塌地的呢? 张滨揉着脑袋,想不起来。 能想起来的,只是师傅的一张脸。他的师傅。 -- 苗贝贝穿上新淘宝来的黑色套裙,妙曼的身姿包裹在小号的衣服里面,十分诱惑。 “哇,好性..感!”成辛赞叹。 苗贝贝得意一笑。 背上她的红色小坤包,踩上红色的细高跟鞋,撞色使她看上去利落又时髦。 她在家门口挥挥手,跟隔一晚回来住一次的成辛再见。 拐过一个街角,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口。 苗贝贝在后排座位与副驾驶位间犹豫一二,最终选择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 “江总好!”苗贝贝甜甜一笑。 江总带着欣赏——绝非猥琐——的神情上下打量她一番,很快专注开起车。 苗贝贝一直等着对方搭讪,然而,对方似乎无此意思。 一路走走停停,比地铁还要慢,但胜在有高人一等的愉悦感,尤其是看到车窗外有同龄女生弯腰弓背在猛蹬魔都共享单车。 苗贝贝全程嘴角上翘,在她的感觉中,车很快到了公司地下车库。 坐在副驾驶位上,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姿势,她已经暗中极尽所能展示她的青春身姿。无奈,同样年轻的江总似乎并不痴恋。 “怎么?不想下车?”车库停好车,他带着些些捉狭的笑意。 苗贝贝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内心跑题跑得厉害。听闻此言,仓惶转身开车门。着急之下,按这里,板那里,都没能第一时间打开车门。 江总探过身,一阵令苗贝贝神魂颠倒的男性香水味弥散开来。她甚至闭上了眼睛。然而,只是帮她打开车门。 “你先走吧,我抽根烟。” 江总淡淡说道。 苗贝贝脸红地下车,脚步有些虚软。 她驾驭着八厘米高的细高跟,忍住不东倒西歪,内心反而雀跃起来。说实话,她不指望财才双全的阔少对她一见倾心。像现在这样慢慢在接触中生情,既有趣,又真实。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脆响。 一些议论声,连回避也懒得回避,叽叽咯咯响在身后。 “嗳,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人勾得江总连名字也不喊,直接喊的是baby?” “啧,后生可畏!还以为是纯良妹子呢,没想到一毕业就练成了狐狸精。” “台湾三妻四妾制一直到1985年才废除,怎么说呢,这台湾男人骨子里呀……” “不要毁我帅江!是狐狸精太.骚太.浪!” “就是!就是!” …… 苗贝贝的笑容坍塌在这些公然的议论声中。她身形有些趔趄。不过,很快振作起来! “被议论?哼,有些人,想被议论,还没有资格呢!” 苗贝贝恶作剧一般,忽然转回身,直视那些议论她的女同事们。不期然看到江总跟市场部的总监亲昵地并排走过来。 苗贝贝匆忙转过身,逃一样往总裁办走。 匆匆一瞥,却清晰无比地看全了一切。江总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真诚——给她的笑容,就浮光掠影多了。最重要的,江总看向市场总监的眼神里,还有一种敬重——跟看她时的肆意打量差别大了去了。 苗贝贝坐在座位上,对着电脑屏幕,陷入发呆。 不一会儿,江总拎着公文包,路过总裁办,往总裁办公室走。途径苗贝贝,又退了回来:“来我办公室一趟。” 苗贝贝几乎像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一脸哀怨,只差抹眼泪。进了江总的办公室,她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微微侧身,将完美曲线毕露,大胆地站在江总毫不掩饰的玩味目光里。 “我以为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能明白。看样子并非如此。”江总将桌上的笔捏在手中,两手把玩着。 苗贝贝换个姿势,歪了歪头,她那瀑布般的青丝随之流动。 “公司请你来,是看重你的潜在生产力;我调岗你到总裁办,也不过是觉得,如果这份助理工作谁都可以做,为什么不给一个漂亮面孔做?说到底,还是以勤恳、敬业为根本。 我载你,不过是因为顺路,且我的车空着,而你又是养眼美女,三者缺一不可,然而,却不意味着更多。 所以,贝贝,你现在明白了。能力基本持平的情况下,我更愿意给漂亮面孔机会。这是我的任性。但我不会精虫上脑,本末倒置。” 苗贝贝顿时脸红到后脑勺,觉得迎面泼来一盆冰水,整个人从头发丝僵到脚趾甲盖。 “当然,我也不反对工作之余,跟你有更亲密的肉.体.关系。那一定是建立在你撩拨我的基础上。同时意味着,我对你无责任。花点钱没问题!花心思?我不认为你有这个魅力。 如果你觉得我的话,侮辱了你的人格。我可以意思意思地道个歉。胜过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想歪了,导致自己莫名奇妙被炒鱿鱼。 好了,以上就是我想对你说的。或许你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苗贝贝脸红中发黑,想到未来不是谁可以轻易断定的,他凭什么认为她魅力不够,才没有撕破脸皮,而是莞尔一笑:“谢谢江总提点。” 说完,镇定自若地转身。 她知道他一定会继续盯着她背影看,因此走得格外摇曳。 等出了江总办公室,坐上自己的椅子,才发现双腿隐隐发抖。 一抬头,看见总裁办的另一位资深助理正望向她。是位身体发福的半老徐娘,眼睛晶亮,一脸欲盖弥彰的看笑话神情。 苗贝贝一秒血槽充满。 她故作轻松抬起头,甜甜一笑:“我今天会汇总完毕华东区320家加盟店的商品购入额,徐姐,我先忙啦。” 徐娘嘴角撇撇,暗想,真是说大话不怕闪着腰,公司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品系、一百多个单品,华东区又是加盟店最多的区域,岂是一天能汇总完的! 不过,徐姐深谙职场之道,绝不轻易在颓败相出来之前落井下石。 第196章 转瞬的时光 日子以“周”为单位,滚滚向前。 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了。 天高气爽的初秋之后,时光流转到空气微寒的深秋。天气真正冷下来,穿上薄薄的两件套,适量运动也不会出汗。是年轻人喜欢的季节。 这一个多月里,生活在推进,一些事情陆续发生了,又似乎没有发生重大的事情。 舒畅预产期过后的第一个周五,声嘶力竭顺产下一枚女婴。 唐华少的妈妈暗中松了一口气,对离婚的事情也一改之前的积极挽救,变得默默不语。即使是深受西方男女平等思潮洗礼的上海市民,对男宝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只是迫于生养成本,很多人会强行声明:女宝更可爱。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发自内心爱女宝。 唐家家境殷实,时至今日,唐家爸爸已经过了退休年龄,仍旧被重薪返聘。又充分抓住房价疯狂膨胀期,唐家的家境已隐隐超越“殷实”境界。这样不菲的家产,自然希望有人继承。 唐华少妈妈的松懈态度,刺激了舒畅的妈妈。 在舒畅妈妈的强势助攻下,舒畅离过完月子还差一周之际,拿到了紫皮的离婚证书。 成辛去月子会所看望舒畅时,舒畅没心没肺地晒出她的新证书:“瞧,连离婚证书的颜色都在革新。好合好散各找幸福。现在,结婚证和离婚证都是同一种颜色了。” 成辛才无所谓证书的颜色是红色、绿色还是紫色,她感兴趣的是小宝宝。 小宝宝娇嫩至极,安静得像个睡眠娃娃。在粉色的小床上,惬意地无忧无虑地酣睡着。 “怎么每回我来她都在睡觉?”成辛不满。 “新生,24小时里要睡20个小时,有时候尿了、拉了也不醒。你来算什么!”舒畅傲娇地替女儿回答。 成辛瞅瞅舒畅妈妈不在,护工也不在,赶紧抓住时机:“你真舍得把这么可爱的女儿送给唐家?” 舒畅爱不释眼地注视着酣睡中的婴儿,嘴里漫不经心地说:“舍得!舍得!我先养一养,断奶了就送走。” “你打算多久断奶?” “现在医生都提倡喂到一两岁,女儿要是愿意吃,喂到两三岁也是可以的。” 成辛的一颗心,总算放肚子里了。 她也不点破舒畅只是嘴硬,只呵呵一笑。 “今天女儿爸爸办完离婚证也过来看女儿。他就站在你站的地方看女儿。我想,这人不吭声站那么长时间干啥。我一看,原来在默默地流眼泪。人跟傻了一样,眼泪流得哗哗的,鼻涕淌过嘴巴,从下巴上和着眼泪垂下去,滴在衣襟上……啧啧,好恶心。” 成辛:“他这是在懊悔吧?” “哼!晚了!我的心已碎!尤其想到,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哭得那么伤心。而在我面前,莽莽假哭嚎啕演戏……不可原谅!” “另一个女人?” “我女儿啊。” 成辛:“……” 就成辛的个人生活而言,她真实看到了商伯年的承诺在兑现。 配合人事部的要求,她提供了20份以上的个人资料,含毕业生推荐表、就业协议书、外语等级证书、硕士期间成绩单、获奖项证书等等。 “你被上海户口套牢了。还好,我就算是搞定一切出国,也是一年后的事情。”余勒在电话里笑她。 与余勒之间,失而复得的感觉,真是太甜了!她仍旧喊他“余勒”,而他依然喊她“辛辛”。 余勒,辛辛。 辛辛,余勒。 就像欢快的音符,蹦跳在两个人之间的微信语音留言里。 自从重新确认了彼此在对方生活中的恋人地位后,两个人之间的电话反而少了。默契使他们腾出更多的时间放在工作和搞定麻烦上。 成辛的麻烦是——妈妈开始逼她相亲。幸好还只在欲语还“羞”的萌芽阶段。 成辛也好,余勒也好,都不能在朋友圈里高调示爱。余勒是怕自身的麻烦牵连到成辛,而成辛?则是怕在她生活中卧底太深的妈妈,察觉出她与余勒破镜重圆。 范粒粒?她仍旧被各种建筑师指使,做一些打杂的、跟设计勉强沾边的辅助工作。别人抱怨累成画图狗,她则暗吞哈喇子哀叹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圆子是她的自信补给站,小白的青睐是她的精神动力,成辛则是她的日常温暖。 就小白而言,新的平衡已经诞生。他自认为平复了对成辛恋情,进而转化出哥哥对妹妹的单纯关爱,虽然他其实比成辛要小。 仔细数起来,两个月的时间里,变化最大的当属苗贝贝。 苗贝贝日渐干练起来,做起事情隐隐生出狠绝的气息。 但凡交代给她的任务,从来都不推三阻四。拈轻怕重,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那些对她不友好的议论声,终于在她的实干风中淡了去。连徐姐,都忍不住对这位新毕业的狠角色客气三分。 表面上看,江总对苗贝贝始终一如当初,但苗贝贝自己之道,江总对她,一点一滴,热络起来。 他会带自己做的提子吐司给她,会在星巴克第二杯半价的时候带咖啡给她,会在赞赏的眼光中参杂热辣的情愫…… 然而,这些还不够! 苗贝贝不为所动! 她要让他,彻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且,做个干练女强人的感觉,出其意料地过瘾! 金线始终唯唯诺诺。如今,在唯唯诺诺之余,还多了一分忧郁。 贾思诚不得不倾斜更多的温柔与细致,对待金线。在他眼中,苗贝贝与成辛都是健康的植物,社会上的风雨阳光能让她们健康成长。而金线,仿佛是根部腐烂的病秧子,稍不留神,就会湮灭在社会大潮中。 不认识也就罢了,认识了就多一份责任。 他默默将金线的快乐,揽在自己身上。 “思诚哥,你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拒绝相信天上掉馅饼的!”自从有了江总,苗贝贝重新将贾思诚排了位置,从了大家的“思诚哥”称谓。 贾思诚佛系一笑:“你们缺关爱,我缺存在感。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愿我们之间的友谊,在这个快节奏、大压力的城市里长存!” 四个人,在小餐桌与家常菜上空,碰杯。 说实话,成辛还不太懂魔都的快节奏与大压力。 直到,这个周一,商伯年找上她。 第197章 江湖救急 商伯年两手撑在成辛的办公桌面上,脸上带着温暖和煦的微笑,整个人帅得闪闪发光。 “方便的话,来一趟我办公室。” 成辛十分诧然。 来六所快两个月,商所跟她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每天来所里,看男设计师们无所谓地穿着圆领t恤衫,踩着夹脚拖鞋;女设计师们穿着匪夷所思的道袍一样的“森系文艺风”裙子……大家心无三用,要么沉浸其中画图,要么骂骂甲方谈谈八卦。 她也日渐体会出所内生活的单纯、简单,以及同事间纯粹的革命友谊。 只是,常常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连饭粒儿这位正宗建筑设计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在做助理设计师期间都备感孤独,遑论她这个彻头彻底的门外汉。 世界级的招投标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她想着梁总的厚望,也只能忍耐。即使每一天过得很清闲,也时刻带着警觉的认真态度。 听完商所的话,成辛点点头,随即起身,跟随商所进了他的办公室。 “麻烦关一下门。”商所磁性的声音温暖地叮嘱。 成辛退回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有件事情,我想找你救救急?” 成辛:“……” 成辛感到微微的惶恐和些些的兴奋。 “你知道,所里的建筑师们都很高傲。他们认为闪光的是头脑中的idea,很不屑于用衣着装扮自己。你瞧大师,思考的时候能在办公室里盘腿抠脚丫子……以往,我们见怪不怪,也默认了。 最近,我们去温城抢一个项目,遇到一支从香港来的同行。所有的男士全是西服、领带,皮鞋铮亮;女士全是职业套裙。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下一跳,瞬间我们就成了土瞥。” 成辛的目光从商所意气风发的发型、划过光洁饱满的面部肌肤、落在他精致的丝质领结上。 商说会意般解释:“独木不成林!” 成辛只好认同地点点头。 商所继续往下说:“要是他们专业上比我们过硬,输也输得没话说。可问题是,我们的设计,才是真正的融于本土又高于本土! 所以,赶在第三轮汇报前,我们一定要赶紧包装起来!” 成辛脸上呈现坚毅神色:“是要我联系形象培训?还是要我网上找教材自行培训?” “不,”商所凝重神色,“我想让你去站台。” 成辛:“这,这不是欺骗?万一被发现……” “我罩着你!保管万无一失!” 时至今日,商伯年给成辛的印象是公允、开明、磊落、一心为公的正向形象。面对这样的领导,成辛没有办法不尽己所能为他分忧解难! 周二凌晨5点,商伯年在成辛住的小区门口接上成辛,驱车直抵虹桥火车站,到那里与温城项目主创们汇合。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坐在车后排位的成辛下意识开口。 “有——吗?” “这个住宅区块,周边围着四条路,其中三条都是单行向……而你连导航都没有开。” “是,是吗?” 商伯年讪讪地笑,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他手指敲敲脑袋:“你大概不知道,我聪明着呢。” 成辛:“……” 成辛os:譬如在撩妹方面,各种类型攻无不克? 商伯年继续游说:“你想啊,论设计,大师很牛,江森也不差。为什么唯独我在大师与江森之间脱颖而出,成了所长?” “所以,你背下了上海地图?”成辛吃惊。 商伯年:“……” 商伯年os:这是什么结论,一听就没脑子! 商伯年宽容地笑笑,叉开话题。 在虹桥火车站地下车库,商伯年带着成辛七拐八拐,快速穿梭。成辛踩着从苗贝贝那里借来的唯一一双低于8厘米的独跟鞋,跟得很是吃力。看着商所眉头轻蹙,不时抬腕看表,成辛只得忍痛苦捱,生生吞下“等一等”,咬牙小跑着跟了上去。 偶然路过玻璃立面,不着痕迹地偷窥着成辛乱无章法的脚步,商伯年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狡猾笑容。 猛然住脚回头。 后面的成辛差点撞进他怀里。 商伯年深潭一般漆黑的眼眸,露出关切的神情:“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你跟得上吗?” 成辛微微喘息,脚指被夹得生痛,使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没事。我还可以!” 以大局为重! 怎么能让一双鞋子,毁掉一组设计团队夜以继日熬出来的成果?! 商伯年颔首,继续大步如飞往前走。 再长的路,也有走尽的时刻。熬了小三十分钟,商伯年与成辛,终于来到发往温城的高铁候车厅。候车厅内人不多不少,却没有熟悉的面孔。 “他们还没有到?”成辛不禁有些着急。 “是的,我习惯提前1小时候车!”商伯年回。 成辛:“……” “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商伯年一脸无辜、满腔着急地询问成辛。 一万匹草泥马呼啸奔过,使成辛无暇听清商伯年的关切询问。 成辛怔怔地看着五官精致、好整以暇的商伯年,对方也大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她。四目相对,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是情侣深情对望呢。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们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坐下来等至少40分钟后才会到来的其他同事。 成辛脚痛之余,空腹难忍,懊悔昨天为什么同意商所来接而不是自行前往!要是自行前往,岂不是就知道了发车时间?岂不是就不用忍受这诸多痛苦? 咦?谁昨天大包大揽,一点不给她自行前往的机会的? 成辛斜眼看商伯年,见他悠然吸着莫斯利安酸奶,拇指翻着手机,好不惬意。她的脚越发疼,胃越发空。 像是感受到成辛的目光,商伯年忽然抬头接上成辛的眼神,愣了一秒,恍然大悟:“呀,习惯一个人早餐,忘了多带一盒酸奶了!”说罢,他飞快拿纸巾擦吸管,怯怯递向成辛:“你要是不介意……” 成辛拨浪鼓一样摇头。这也太恶心了吧。 “瞧我!关心则乱!居然想到喝一半的酸奶让给你!你坐着,我去帮你买点早餐去!”商伯年爆发出爽朗又自嘲的笑声。 他这番说辞,反倒让成辛的不满无从发泄。 不一会儿,商伯年拎着鼓鼓囊囊一大袋吃食回来。有有咸、甜两种面包,有水、果汁、牛奶、酸奶、功能饮料等五种饮品,此外,还有哈尔滨香肠和量贩盒装香蕉与苹果。 丰盛到成辛深感受宠若惊。 商伯年讨好般一一展示给成辛:“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能想到的,都买了点。” “谢谢!”成辛绽放今晨的第一个笑容。那是余勒当年一头栽入其中的纯净、温暖又甜蜜的笑容。并非她的每次笑,都这样富有感染力。只有发自内心的时刻,才有这样的魅力。 商伯年自觉眼前一晃。 第198章 进军温城 临上车前10分钟,大师携手三位团队成员姗姗来迟。 大师新洗了头发,乌黑发亮的发丝披散在肩头,中分,额前头发抿在耳后,小立领白绸衬衣,无风自动,果然显得他几分出尘仙姿。 “大师!今天的你太有感觉了!”商伯年眼前一亮,欣喜道,“你给了我提醒!我们不要跟大众标准!我们要走有建筑师特色的着装路线!” 大师取下耳塞:“你说啥?” -- 广播提示可以进站,一行人便顺着队伍往前走。另两位资深建筑师和一位助理建筑师吃过成辛递给的饮品后,倍加殷勤。 商伯年瞥见,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 成辛跟其中的小邵格外谈得来。原来小邵是饭粒儿的校友。他与她同时作为优秀毕业生留在了第六设计所。 “饭粒儿的男朋友在上海当片警。”小邵八卦兮兮对成辛说。 成辛露出会心一笑。难怪她和饭粒儿心有灵犀,原来都有一个当警察的男朋友。 商伯年本来在看手机,目光漂到成辛脸上,一时有些移不开。 大师附耳:“兔子不吃窝边草。” 商伯年收回目光:“我是兔子吗?” 大师:“家里有一只兔子就够了,可千万别成兔子窝。” 商伯年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 收回目光前,看见小邵恬不知耻地恭维成辛:“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次汇报,大师打前阵,商所压后,您往那儿一站,哦,还有我们的两位主创,一看就很上档次,肯定能把香港的那支假洋鬼子队伍比下去!” 商伯年面无表情转过脸。 -- 两个半小时后,一行人出了温城火车站。 温城在内地二线城市中经济发展首屈一指。此行商所长亲自带队,抢夺的温城项目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有国资背景的支柱企业拟建的新总部——270米超高层,建成后将是当地第一高。 商伯年让大师带着三名团队成员先到甲方总部附近开间便捷酒店的房,歇脚,并方便下午过去汇报。自己则带成辛直赴当地的商业中心。 “我们这是——?” 有了早晨的经历,成辛不敢再听之任之当甩手掌柜。还是问清楚比较放心。 “买衣服。”商伯年相当正色道。 成辛偷偷打量商伯年服帖、精致、一看就是定制货的墨兰西服,再低头看自己身上无可挑剔的黑色套裙——连日渐呈现职场女强风的苗贝贝都认为绝对过关! “给谁买?” “你。” “啊?”成辛惊。她带着不解,偏执隐隐发作,相当严肃认真地反问商伯年:“怎么?我穿的不好看吗?” 抬头撞见她的肃穆,以至于,撩妹高手商伯年都无法生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对话。 商伯年无计可施:“好看。但是感觉不对。中规中矩、毫无特色。我想要一种特别的设计感……” -- 大师盘腿坐在床尾,戴着耳机,入定一般垂着眼皮养神。忽然,他抬起眼眸,盯着房门。 三,二,一。 他心中倒数。 果然,敲门声响起来。 都不需要问,有颗狗鼻子的他能从一千米外闻出商所的味道。这一点令他匪夷所思。到底他长了个母狗鼻子,还是商所…… 大师轻盈起身,打开房门。第一个动作是摘下眼镜揉眼睛,揉完再戴上眼镜。还是不敢相信,只得扭头叫出屋内的小邵。 小邵才露头,就忍不住蹦起来:“辛姐,好帅啊!” 门外的成辛一袭白衣,然而却层次分明。先是质感白色紧身七分袖,接着是白色无袖式西装,胸口露出紧身衣不对称的v字领口。一条混纺材质、垂感十足的同色白色直筒裤,拉长了腿的长度,壮大了气场。 平时披散下的头发,此时紧紧地、低低地扎在脑后,脸上化了妆,浓眉密睫毛,炯炯有神。果酱色红唇,艳而不俗。 成辛有些怏怏不乐。不笑使她带足歌后王菲的感觉。只是相对矮小、圆润了些。 商伯年沾沾自喜从门外露出身:“怎么样?我设计的!” 大师咂舌:“不好!” 成辛眉头这才舒展:“我就说不好嘛!这根本就不是我!” 商伯年朝向成辛:“相信我,在职场,没有人在乎你是谁,大家只在乎你表现成谁。”然后,朝向大师:“这是我悉心设计的心比天高之傲慢才女设计师形象。大师说说哪里不好?” 大师后退一步,打量后再次摇头:“成功之处正是失败之处。太吸睛了。少不了会被关注、被点名。” 两位主创纷纷符合,表示如果自己是评委,也愿意听养眼的人解说项目。 商伯年两手一拍:“简单!把设计理念部分背下来,不就万事大吉?就这么说定了,成辛,现在是中午11点30,离下午1点30,还有2小时。用来熟读成诵,应绰绰有余!” 成辛着急地向众人求救。 哪有商所说得那么简单!一个项目标书近两百页。从城市历史到建筑风格延续;从周边建筑分析到设计的前瞻性……仅只一个设计理念,几乎要涵盖历史、地理、气候、经济、人文等各方面。 她一个门外汉,答起话来没轻没重。内行人看门道。岂不是平白给人看笑话吗? 大师再度开口:“我看——行!” 成辛急了:“大师!关键时刻,您要清醒啊!” 大师递给成辛一杯水:“别紧张。能一锤定音的大考官跟你一样是门外汉。无非是看谁装逼装得到位罢了。我们的设计,我们有自信。同行们是没有机会嘲笑我们的。你就放心大胆信口胡吹吧。再说了,商所在,他是不会给你出大错的机会的。” 成辛:“标书呢?快给我标书!” 商伯年好整以暇地坐在酒店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品一口咖啡,看一眼埋头苦读的成辛。 看看时间,40分钟过去了。埋头苦读的人在此期间竟然一次也没有抬头。一开始还脸上带焦急之色,渐渐和缓下来,这会儿,已经相当淡定平静了。 商伯年正琢磨着要不要替她点餐,只见成辛“啪”一声将标书合上,站起了身。 第199章 亲临林市 “大功告成!”成辛微微笑。 小邵暗惊:“你全背下来了?” 成辛:“提问吧!” 商伯年朝大师招手:“你来问。我负责救场。” 大师摩拳擦掌,开始咄咄逼人。他的问题问得很刁钻,听上去全是质疑与不满。成辛一开始被提问中的不友好气息震慑,回答得很拘谨。习惯之后,越发利落。 说来说去,无非是全方位论证自己的设计理念多么合理、高明罢了。 有问有答,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快20分钟,一旁的两位主创和小邵都不禁为成辛鼓掌。 “你怎么论证你的设计完美实现了你的理念?”大师嘴角噙着坏笑。 成辛:“……” 刚才还洋洋有得意色的成辛,此刻张口结舌。 “别慌。这时候只需要保持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吧!”商伯年稳稳说道。 真正的专业部分,没有几年的学习,是没有办法游刃有余应对的。 -- 就在成辛混在温城项目设计师团队中抢项目之际,余勒正怀着不可言喻的激动,跟师傅坐在开向林市的火车上。 师傅照旧上车就瞌睡。呼噜打得抑扬顿挫。只是余勒再也不会单纯地以为那是真睡。 他戴着耳机,其实也是一种伪装,因为根本没有播放任何音乐。 最近,他的生活有些乱。基于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很多事情瞒下了成辛。 最大的一件就是——他有了一位轰动全单位的追求者。 那时候,他误以为在火车站内遭劫持的姑娘是成辛,以无畏的勇气快刀斩乱麻地救下人质。人质便一头坠入滚滚爱河。 这位市妇幼保健院上班的妇产科护士,偏偏还是单位的一位中层后勤领导的女儿,导致她进出市公安局,如履平地。 余勒自己向小护士直言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小护士顽皮一笑:“拿来!给我看看!没有实体,不作数!” 余勒只好无功而返。 被小护士围追堵截得烦了,余勒只好打电话给丁成天,期期艾艾说,想借那忘了叫什么名字的当中学英语老师的同学一用。 “噗~哈哈哈……怎么用啊?要不要附赠大号的小雨衣?嗯?余勒,你应该跟我一样是大号的吧?” 余勒:“滚!” 又一天,丁成天带着糖糖,与余勒交接完“那当中学英语老师”的同学。 “你叫什么名字?”余勒问周欣悦。 “周欣悦。”周欣悦苦笑着答。 记忆中,这是余勒第三次问她叫什么名字。而俩人,也不过是见三次面。含此次。 “很好。你就站在这里。20分钟后,我过来找你!”余勒指着身后的公交站台。 20分钟后,小护士中班下班,欢天喜地来爹地的单位。 余勒站在办公楼的底楼,拦住她:“你不是要看实体吗?跟我来!” 小护士喋喋不休跟上来:“拜托你改天好不好?” 余勒:“不好。” 小护士央求:“我今天已经受惊过一次了。说实话,我今天真的只是找爸爸的。在妇幼保健院,有个单亲,不,未婚妈妈,羊水浑浊,新生儿湿肺,不能自主呼吸,到现在还没有抢救过来呢。我吓得快魂不附体了。不要再刺激我了。” 余勒:“很抱歉。机会只有一次,看不看都由你。” 说罢,很坚定地朝单位大门外的公交车站台走去。 身后跟着哒哒哒的细弱脚步声。 “辛辛!”想着成辛的名字,面对周欣悦,余勒的叫声才多几分热度。“这是……额,一位护士。” “这位……我女朋友,辛辛。” 余勒的引荐词! 小护士跟中学老师彼此虚弱地握手,然后,相对无言。 “好了。你回吧。”余勒冷声对小护士道。 “哎。”不期然,温顺回答他的是中学老师。 小护士眼里,闪过一道亮光,狐疑地看了一眼余勒。余勒镇定若常。 小护士倏忽笑了起来:“妹妹。别走。我加你微信。” 周欣悦抬眼看向余勒,余勒细微却明确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性情比较清淡,不喜欢加陌生人微信。” 小护士笑着摆摆手:“一回生,二回熟。那就下次再说吧。”说完,扭身走了。 周欣悦怯怯地:“她是不是看破了什么?” 余勒无所谓地摆摆手:“管她。我帮你叫辆车吧。谢谢帮忙了。” 此后,小护士果然消停了。余勒很快将她抛之脑后。 围城的事情,在从卧底处得知肖刚买凶后,又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湘州的犯罪率忽然降了下来。终于不用东奔西突到处扑火了。 同事们却高兴不起来。 这说明到了最后,还是被肖刚浑水摸鱼,溜走了! 自经侦科同事开过一次口后,又相继通过不同的领导“提点”过张滨两次。张滨决计:攘外必先安内。趁着还没有新的乱子出来,带余勒出差,去林市! 再说了,林市也是他想去的地方。 他的师傅经过三次调岗之后,最后的落脚点就是林市。他也想去看看师傅。 车上人多耳杂,两个人刻意没有交流。 省会火车下来坐长途客车。 长途客车下来,不大不小、不先进不落后的林市呈现在2人面前。 “感觉经济不如湘州发达啊。”张滨感慨。 余勒新奇地到处看——这里是成辛出生、长大的地方! “民风挺淳朴的。”余勒爱屋及乌。 “一个非移民城市,社会会稳定很多。不过,也难讲。一个经济没有充分发展的城市,总会经历一个膨胀、混乱、挣扎期。我们来之前,他们这里刚出一起命案。” “哦?”余勒吃惊地望向师傅。 “一位出租车司机,傍晚时分接一个衣着艳丽的姑娘。姑娘只身一人要去30公里开外的镇上。见姑娘拖了一个大皮箱,起了劫财劫色的匪心。 车行到半路,出租车司机借口撒尿,将车开到岔路小径上,残忍杀害了那姑娘。自己也吓尿了,财色都不敢要了。全推到田地头上的废宽口井里。” 余勒不由思索:“他在火车站接单,应该有不少同行证人?” 张滨摇着头苦笑:“你说得对。疑点很多。人证有;脚印、指纹、尿液、作案工具、车胎痕迹等等各种物证惧在。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三审两审全招了。可是……生命没有了。” 余勒叹息。 破案不是目的,警醒人们不要作案,才是目的。 第200章 人呢? 林市的街头,有很多韭菜鸡蛋煎饼,这跟在湘州见惯的山东杂面煎饼完全不一样。余勒一路买了两个,还特意拍了照。 “你最喜欢家乡的什么小吃?”余勒微信里问成辛。 然而彼时成辛正严阵以待,站在汇报台上,听大师和商伯年神采奕奕、轮番神侃。 “我怎么感觉自己带个孩子来秋游?”张滨要笑哭。 那时候余勒看到林市第二高级中学的校门,颠颠跑过去站好,还一只胳膊虚空架在空中,仿佛搂着一个人。 余勒此“举”是因为想起成辛有这么一张相同背景的照片。回去正好p个合影! “你跟林市到底是什么关系?”张滨疑惑地问余勒。以为这是余勒苦大仇深的一个地方,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像。 “师傅,我……” “不用全告诉我……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余勒稍微想一想,这件事全仗师傅去斡旋。师傅又是业内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经验比他深广得多……脚趾头想想也应该以实相告啊。 而之前余勒之所以欲语还休,不过是因为怕师傅嫌弃理由不够充分必要,不屑于费力吧。 余勒摸着后脑勺:“师傅,是这样子……” 一五一十,余勒将他知道的一切悉数告诉师傅。 “你的担心是对的!”师傅凝眉,“要是我早知道是件八竿子打不着且虚实不定的事儿,我脑子进水了才帮你办!” 余勒除了傻笑,就剩下阴谋得逞的傻笑了。 “你想想,她妈妈为了让你跟她女儿分手,编个故事骗骗你也是有可能的!” 余勒摇头:“她妈妈哭了。而且,她妈妈脸上的恐惧,是那么真实!那种细微的、超越我想象的微表情变化,如果没有体验过,又不是演员出身,怎么会表现得那么到位?” 张滨哭笑不得:“你还年轻,不懂女人……尤其是护犊的女人。算了。反正来也来了,查档手续也批了,就去看看吧。” 他们此行查档,是有局里的正式审批手续的。当然,审批的并非是24年前的交通肇事致死案。 “我们是去法院档案室查,还是去公安局档案室查?”余勒问师傅。 张滨诧异反问:“当年有没有审判,你不知道?” “那你准备的,又是什么审批手续呢?” “像我这种狡兔三窟型选手,自然是两手准备。” 余勒的脑海中,闪过成辛妈妈的形象。她一定知道当年有没有审判。 正如师傅所言,余勒个人也这么判断:成辛妈妈告诉他的,一定是虚虚实实的。 他本可以听过就忘,但是心里却升起执念,想一看究竟。他当然不敢狂妄地认为自己智商高到一眼看穿什么,不过是因为爱着成辛,渴望尽己所能为她做点事情。 也就是遇到了看重他的师傅,才能够将执念化为行动。 余勒一边脉脉含情看着师傅,一边想着怎么样可以不着痕迹地问问成辛妈妈。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张滨问爱徒。 “我在想要不要我把人约出来,你帮我旁敲侧击问问?” “没兴趣。我看我们还是先从法院档案室着手吧。” -- 时间从下午一点半转到下午4点办,三家设计公司的汇报均告结束。 商伯年带队一一跟评审握手感谢。经过项目负责人时,商伯年敏锐地发现那个矮胖子握住成辛手的时间比他人的要长。商伯年嘴角的笑意些些跟着扩大一圈。 汇报结束,甲方有场酬谢晚宴。 前来汇报的三家设计公司,在汇报之后,也会彼此打哈哈,说些场面应酬的话。 “这位小姐,是生面孔。”汇报场上的劲敌香港队负责人饶有兴趣地跟成辛搭讪。 成辛在汇报台上昂首挺足、一脸严肃(商所特意吩咐的表情)地站了一个小时,一句话也没有说,真真的站台助威。饶是如此,还是充分体会了一把台上的紧张气氛。 与评审握手感谢之后,她正站在茶水台前倒水解渴,忽然听人背后用闽南普通话说话。下意识回头,撞上一双超级大眼先生。 “我?” “是。我跟你们的女性收割机商伯年可是不打不相识。” “哈。”成辛小啜一口水。女性收割机? “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对方递来一张黑色烫银名片。 成辛双手接下,细细一看,是eric tang,唐奕,香港奕忻设计工作室设计总监。正在成辛看名片之际,又听eric说:“我跟你们的冷面男神江森也很熟。” 成辛嘴角忍不住翘起。冷面男神? “可否有幸得到一张您的名片?” 成辛有些尴尬,虽说时下名片十几元一盒,不算高配,可她确实没有。公司明文规定,非设计类主创、非行政类主管,是不可以申请印制名片的。 “额,对——”成辛刚想说“对不起,暂时没有”时,商伯年跨步过来。 “eric,你该不会是想挖我墙角吧!”商伯年一脸爽朗笑意。 eric顿时有些不自在。商伯年一表人才不说,还比他刚出半个头,与女生站一起的优越感,瞬间被稀释。 “被你收在旗下的人,我哪儿撬得动。”eric哈哈一笑。 “你知道就好。”商伯年露出心有灵犀的暧昧笑容。 成辛忽然想起“女性收割机”的江湖称号,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eric很快找个理由走了。 商伯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卡,递给成辛:“我们酒店的房卡,你拿着。我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走回去。” 成辛接过门卡,却满脸疑惑:“稍后不是还有个晚宴吗?” “是。但是,你不用参加。” 成辛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参加也好,省得聊天时露馅。 商伯年仔仔细细盯着成辛的面孔,见她既无气愤又无不解,只是淡然地耸耸肩。好吧,又一次重拳击在棉花上。 “咳,”备好的后半句,商伯年还是说了出去,虽然全无预期的戏剧效果,“主要是因为甲方的晚宴比较荤。算是对你的保护吧。” 成辛的笑意便深了点:“谢谢商所。” 她不是傻瓜,从甲方项目负责人两手交叠捂住她的手不松,她就感受到了。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又是满口赞誉之词,自己不好意思想歪罢了。 在商伯年的陪同下,成辛很快出了甲方汇报厅。 “你不会迷路吧?” “不会。” 成辛再度露出她自己浑然不知杀伤力为满分的会心微笑。不过这一次,商伯年成功免疫了。 商伯年送走成辛,再度折回汇报厅,迎面撞上甲方项目负责人。 “咦?你们队的那个小姑娘这么不见了?” 第201章 师傅 “走了。”商伯年嘴角噙笑。 “走了?”项目负责人明显笑容塌下来。 商伯年附耳耳语几声。 项目负责人重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欢迎你来上海出差时喊上我们小聚。到时候,我带着全部汇报成员,洗耳恭听您赐教。” 项目负责人不置可否地笑笑,拍拍商伯年的肩膀,转身走掉了。 不远处,大师踱步过来。 “一度我差点相信你,以为你真的冲提升团队气质喊上成辛。其实……你早就算好了一切?” 商伯年将手搭在大师的肩膀:“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 大师盯着商伯年的眼睛,缓缓推掉他的手:“拜托你想清楚!” 商伯年莞尔:“谢谢提醒。” 大师还有话要说,但是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确实人多耳杂,便隐忍作罢。 商伯年找别人应酬走开了,大师久久站在走廊,不愿意进汇报厅找人寒暄。 小邵一路左顾右盼,走了出来。 “怎么没看到成辛姐?”虽然同为应届毕业生,但小邵是本科毕业。身为新时代暖男,当然自降身份,亲切地喊成辛为“成辛姐”。 大师充耳不闻地扭过头。 小邵在大师面前不敢造次。 大师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在建筑设计方面不落窠臼,脑洞特别大。异想天开并不稀奇,大师之所以是大师,是因为他的异想天开在施工图上是可以无障碍实现的。 什么是无法突破的,什么是可以突破的,什么是可以完全创新,而什么又必须沿袭套用。大师门儿清!借用商所对大师的评价——他是所里戴着镣铐跳舞,跳得最好的一位。 对小邵等业内人士来说,这就是脑容量的有力诠释,也是江湖地位的强势证明。他不敢造次。 见大师根本不像会回头回答他的样子,小邵默默退回汇报厅。 厅里的人寒暄得差不多了,甲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几辆商务车陆续停到楼下,所有人相互推让着,客气地坐车离去,一起商务晚餐。 -- 成辛独自走在街头,不少人向她都来好奇的目光,惊得她一路疾驰,很快跨过两个路口,来到便捷酒店。 进了房间,她准备换回自己的衣服,突发奇想拍张照,准备传给余勒。 连上数据,手机受惊一般滴滴响个不停。 成辛这才惊讶地发现余勒去了她的故乡林市。 “你怎么到我老家了?”成辛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声音又惊又喜。 “跟着我师傅出差。” “你师傅好什么口味?我可以帮你们做吃喝攻略哦。” “我看还是算了。他在你家乡有熟人。” “好可惜,你现在不能以男朋友的名义见我爸妈。” “会有那一天的。”余勒铿锵许诺。 “呆会儿给你看看今天的我!” “还在温城出差?今天会回吗?” “回的。晚上10点半的高铁,到家12点多。允许第二天下午去上班。” “我师傅从档案室出来了,回头聊。” 成辛结束电话后,对着镜子各种角度自拍。拍出一张照片,眼神仿佛长了吸盘,勾人勾得厉害。成辛暗自诧异,原来自己还可以是另一种风格! 带着惊喜,带着坏坏的小心思,成辛把这张照片发给余勒。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余勒的夸赞,成辛便自己忙去了。她打算换回自己的衣服后,跑外面小逛一圈,吃点东西,再回来退房,然后坐大堂等他们回来与她汇合,一起返沪。 -- 余勒被师傅指派了“聊天搭讪转移注意力”的任务。师傅张滨趁机挂羊头卖狗肉,寻找相近月份的真正需求的档案。 余勒做这份工作,毫不费力。他跟管理档案的小哥在讨论档案数字化的操作要点,谈得档案小哥心服口服。 小哥抓住余勒不松手,直到不久前有人来登记查档案,他才得空接了个电话。 电话没结束,师傅张滨沉着着一张脸出来了。 余勒见状对师傅佩服得更上一层楼。 喜怒不形于色,他就做不到这么完美。 法院档案室,师傅只用了半小时就出来了。而公安局的档案室,他足足呆了快2小时,明显就是有所收获。可你看他那张脸,黑得快拧出水来!一点看不出得手的蛛丝马迹! 经过档案小哥的一番检查,张滨顺利出来了。 拿上自己寄存的手机和公文包,张滨多余的话没说一句,带着余勒便转场。他们去赴几位同行的约。 酒桌上,推杯换盏,张滨喝得有点失控,嘴里说着尽兴,模样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兄弟……师傅……我……”张滨醉眼朦胧,语不成句。 “师傅,我在这儿!”余勒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他接过师傅的话题,给师傅递了一本温开水。 师傅喝水,猛咳一阵,咳得满眼是泪。 余勒顿觉从头凉到脚。师傅眼睛里盛满悲伤,哪里是醉了,分明是借酒浇愁。 一瞬间,余勒便联想到档案。 师傅在档案室里看到了什么? “你不行啊!这么点酒就醉了?别不是看不起兄弟装醉吧?”一个瘦高个儿站起来,拿胳膊圈住张滨。 张滨重新落座,拉住余勒:“喝!一醉方休!” 有人满杯,有人劝酒,有人阻止,一时间餐桌乱成一团。 “别灌他呀。小心回头白姐跟我急!” “哪个白姐啊?” “还有哪个?” “哦,老板的初恋啊” “哄——”餐桌上的人笑开来。 余勒知道,他们口中的老板就是他习惯称的“x队”,大老板就是“x局”。这算是上下级在私下场合的一种亲昵称法。 张滨顺着大家的玩笑话,眼睛盯上了刘老板:“怎么,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不好意思,我一个半月前路过湘州,跟她一起吃过一顿饭。” “你路过湘州……不找我?找她?”看上去张滨酒醒不止一半。 “我火车中转,就只有3个小时的空档。人多见不过来,就见了我最相见的一位。” 难得见师傅眼红脖子粗,想辩又无可辩的样子,余勒又心疼又想笑。他忽然想起,一个半月前,成辛梦幻般从上海到湘州,他开车载她回家的路上,的确见过白薇跟一位年轻人走在一起。那时夜黑,看不太清,原来是眼前的这位啊。 “你——”师傅手指情敌,说不出话。 “我什么?你有本事赶紧娶回家!我保证,绝不主动联系她一下!” “好!你等着!” 第202章 邂逅 狠狠放完话的师傅,突然就起身离席。 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余勒第一个反应过来,也已经是10秒开外。意识到师傅不会再折回来,余勒来不及说漂亮话,就赶紧追了出去。 余勒在昏暗的、不熟悉的街道上往前奔跑,要命的是,他连自己是否追对了方向都不知道。 在第一个岔路口,他正焦急眺望等红绿灯,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本能回头,看到师傅嘴角抽动的尴尬笑脸。 “你搞什么啊。”即使是徒弟,也忍不住抱怨。 “就是厌倦了,不想跟他们喝了。不抬个杠,怎么好完美脱身呢。” 余勒无话可说! 这个脱身方式是否完美,更不好说! “走吧,我们去锄河边走走。” 林市有条南北向贯穿市区的锄河。河宽二三十米,两岸建着沿河公园,虽然只布置些寻常可见的健身器材,却也招徕不少青睐,是当地最富名望的饭后散步的地方。 河面风来,天气微寒。 又因为深秋天黑得早,这一晚,河边公园稀稀疏疏,并没有几个人。 “我想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师傅忧伤道。 “好。” “咳……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是给你讲讲我师傅的故事吧。” “好。” “我师傅……其实也没什么!算了!不说了!” 余勒:“……” 余勒一直很想问档案的事情,只是,他不想催促、逼迫眼前这位明显很挣扎的人。两个人沉默无语,又大步流星往前走了一段路。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定在脚下,再反向拉长……两个不说话的男人沉着脸并排走路,画风说不出的诡异。 “还是你问吧!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该从哪里讲。” “你查到那天的档案了?”余勒几乎是一秒都不浪费。 “查到了。” “可有疑点?” “没有。非常干净。” 余勒吃惊地转头看向师傅。非常干净,是几个意思? “三言两语,简明扼要,薄薄一张纸。时间、地点、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造成了什么结果。仅此而已。就像记录楼上楼下邻居深夜对骂扰民,就像记录菜市场有人因为拥挤发生推搡类肢体碰撞。平静得根本看不出是3条人命。” “3条?” “血泊里的妻子因为受惊过度,产下一枚死婴。又因为产后无法接受家破人亡的惨剧,自己跳楼而亡。好端端的一家三口,因为一场车祸,就这么……”师傅说不下去了。 余勒倒吸一口气,心却放肚子里了。这是他的错!他终究没有将狸猫换太子的幕后情节讲给师傅听。他把那位在交通肇事案中不幸当场死亡的警察,当作成辛的叔叔讲给师傅听。 原来师傅情绪如此激动,是因为联想到一场肇事,导致一个家庭的消亡! 余勒挣扎着,几度欲言又止。愧疚使他想和盘托出,理智又使他有所保留。行动的关键点在于揪出幕后黑手,牵涉的人越少越好。若真有翻案的那一天,平白将成辛家扯进去,不是得不偿失? 余勒想到这里,彻底断了交底的心。何况现在看,24年前的沉案,又没有留下疑点,物是人非事事休,翻案是没有可能了。 余勒暗自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趟跑得虽然没有成果,总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你……可知道他是谁?”师傅嗡嗡地问一句。 “谁?”余勒疑惑。在“成辛叔叔”、“一位刑警”之外,罹难警察另有值得关注的社会身份? “我师傅。”张滨用手盖住脸,遮住了自己默默流泪的眼。 余勒大惊!他怎么没想到! 师傅是说过,他的师傅是位耿直的前辈,得罪过人,几次三番被调岗。那时候联系方式不及现在这么方便。有固话算不错的了。 在手机还叫大哥大的时代,移动电话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腰里别个数字传呼机已经够神气,能有个汉显的,简直牛逼上天。 所以,师傅理所当然地失去了与他师傅的联系方式。最后,只能遥寄相思。 余勒看着师傅,终于明白了他今日的反常。他一定是以为他那耿直师傅固执地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渐渐变成一个远近闻名、小孩子想调戏又不敢的怪脾气老头儿。没想到,早已英年逝去! “师傅……”余勒手尝试搭在张滨的肩膀上,想告诉他,其实他的师傅还是留有后人的。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一个讶异的女声从背后传过来。 余勒只觉得莫名熟悉。回头一看,后人不后人的,瞬间从脑海里蒸发。背后发出强烈感叹的,正是成辛妈妈! “啊,阿,阿姨。”事情太突然,余勒有两头无法兼顾之感。 “你这么来我们城市了?你身边的这位是谁?你们俩闹不开心?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成辛妈妈反正有老公壮胆,又是自家地盘,相当口无遮拦。 “呃……”余勒看一眼师傅。有外人在场,师傅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这位是我师傅;师傅,这位是成辛的妈妈,这位是……” 来不及介绍成辛的爸爸,余勒已经惊呆在原地。 师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握上成辛妈妈的手,两眼放光,声音哽咽:“大姐!” 余勒:“……” 还好大家都不是冲动的人,成辛爸爸儒雅地伸出手,抢握道:“我是姐夫!” 余勒:“……” 赶在师傅爆料之前,余勒赶紧拉过成辛妈妈,在一旁悄声耳语。 成辛爸爸甩开张滨的手,大踏步朝余勒走去。才走两步,就看见成辛妈妈两手捂脸,尖叫起来:“不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成辛爸爸抱住成辛妈妈,温柔地抚其背。 “我只说他是成辛的叔叔。” “那也不行!” “我们甚至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审批手续上写的也是不相关的别的案子!” “不行!” 余勒瞥见师傅两手叉腰,事不关己一样站在一旁。唯有成辛爸爸,还算镇定,他温存宽慰:“路上说话不便,到家里去说吧。” “不行!不能让他们去我们家,也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跟他们说话!快走!老公!余勒,你们马上离开!我不欢迎你们!你们要是执意妄为,我就死给你们看!记住,明天中午之前,赶紧走!” 第203章 路过 “这个女人太疯狂了,跟我沉默的师傅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张滨摸着下巴,对着逃一般离开的成辛妈妈道。 余勒语塞。他能说俩人确实没有关系吗? “师傅,我们明天上午几点走?” “呆瓜!竟然拿女人的威胁当真!” “你的意思是?” “我走才怪!”张滨对着余勒,脸上全是嘲讽。 --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张滨携爱徒余勒,坐上开往省城火车站的客运车。 笑笑地挥别前来送行的刘老板,张滨立刻换上另一张脸,对余勒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会儿指使他把包从车顶的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会指使他放上去。总之,余勒像傻小子一样毫无怨言全照做了。 谁让师傅被他要挟着真的离开林市了呢。 客运车出站,林市的一景一物渐渐从眼前流逝。 余勒知道成辛这会儿很可能在补觉,因此没有打扰她。 收到消息,客运车真的一路不停出了林市市区,刘老板嘴角泛起冷笑。 身边一个瘦高个儿道:“瞧见没?真的走了!说明什么?说明我的线人没撒谎!他们没跟我们撂底儿!不说实话,必然有诈!” “你线人到底怎么说的,一五一十讲给我听。” 瘦高个儿便将手下线人如何在风高月黑的夜晚撞见张滨及徒弟鬼鬼祟祟行走在滨江公园、又如何跟一对一听就是本地人的夫妻接上头,只是中间不知为何发生冲突,那位妻子模样的人声嘶力竭起来,用性命要挟他们明天上午之前必须离开林市。 “有意思,”刘老板砸砸舌,“我倒不知道,你线人这么广!” 瘦高个儿没料到这样的转折,匆忙间有些慌:“巧、巧合!” “别不是你刻意派人跟踪他们的吧?” “没、没有的事儿!” “那对本地夫妻你也顺带调查上了?” “绝、绝对没有!” “你一紧张就结巴,你不知道吗?” “我,我,我……”瘦高个儿苦着一张脸。 “拿来!”刘老板朝瘦高个儿伸出手。 “什么?” “那对夫妻的资料。我相信,你的线人肯定‘正巧’认识他们,所以‘顺便’给你介绍了他们。” 瘦高个儿没法,只好将手机交了出去。 -- “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张滨折腾够余勒,终于让他安生地在身旁坐下来了。 “什么事?” “为什么你给我的手机,能通过档案室的安检?” “因为……”余勒忍俊,“x光安检机、安检门主要检测金属。而我给你的,其实是伪装了的机械相机。塑料制品。没有芯片,不含金属。所以无法被检测仪检测到。” 张滨大失所望。 他还以为有什么神秘高科技,没想到只是反其道而行之,往原始的路上走。 -- “嘤嘤嘤。” 有人在哭。 有一瞬间,成辛无法确认是梦里有人在哭,还是屋内有人在哭。 她起身,打开卧室的房门,循声而去,看到半敞开的另一间卧室内,金线跪在地上,脸埋在双手中,哭得正投入。那种无从节制的伤心欲绝,让成辛看得很揪心。忘了敲门,她径直就走了进去。 “金线!你怎么啦?” 金线闻声,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成辛,又惊又慌,瞪大了眼睛:“你,没有,去上班?” 不等成辛回答她,她赶紧用手背擦擦眼泪,人也从跪着变成站着。 “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你这一阵子都失魂落魄的!” 虽然金线性情淡淡的,但想着她曾经在发烧期间,拎着斧头,拼尽全力救过自己,成辛对金线,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 “我……奶奶死了。” 金线的眼泪汹涌而出,不再压抑自己,任由悲伤的情绪宣泄出来。 成辛忍不住搂住她,想给她点支持与慰借。 “呜呜……我真的很难过……我很害怕……这一定是报应……”金线抽抽嗒嗒哭得很痛,一些含混不清的话夹杂其中,成辛既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一定是思诚哥。我今天很累,不想吃午饭了。你们一起吃吧,不用管我。” 金线一脸哀切,皮干,发乱,看上去的确精疲力竭。 “好的。你躺下歇着吧。对了,需要请假回老家吗?别担心,畅畅一定会准你的假的!”成辛扶金线到床边。 金线虚弱地摇摇头:“人都没了……我去何用!” 成辛还要劝,听见门外的敲门声有些急,金线又朝她摆手示意她去开门,只好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走出金线卧室时,顺便体贴地将房门帮她带上。 “咦?今天你怎么在家?”贾思诚拎着沉甸甸的食品袋站在门外。 “出差半夜才回,上午顺延半天假。” “金线呢?” 贾思诚将食品袋里的食物取出来。四分之一只镇鼎鸡、两碗鸡鸭血汤、两碗葱油拌面。香味混着热气,扑面而来。要不是刚看过金线的悲伤表情,这会儿成辛准雀跃起来。 “嘘,小点声!她刚才哭得厉害,这会儿刚躺下。” 贾思诚自顾自从厨房里拿出碗碟,各样拨出三分之一的量,将打开的快餐盒又盖上,重新放进食品袋里。成辛看得一呆一愣的。 怎么?这架势好像是金线不吃,他要拎着回去一样! 果不其然,贾思诚唇边竖起一根食指,极其小声,近乎唇语:“这里说话不便。到楼上,边吃边聊。” 成辛的脸上,一丝抽搐快闪而过。 “楼上”一词,对她来说是一个近乎不能承受的痛点。 不过,她既年轻又理性,有的是勇气修复自己。 “好。”成辛勉强自己答应。 成辛换好衣服,带上上班用的坤包,轻轻拉上门。她准备饭后不再返回,直接去公司,以免惊扰金线睡眠。 从三楼走上四楼,每一步都如重锤敲在心上。一步,一步,成辛稳步向前。一阶,一阶,很快来到402的门前。 402房门尘封。 成辛想起那个在夏天也穿两层、微微凉爽就加衣服的老太,想起她笑的时候满口碎牙,想起她喊她“年轻人”,想起她怯懦地低头缩在床角,想起她举起长柄锅…… “成辛,你不要紧吧?” 贾思诚的询问打破成辛越陷越深的回忆。成辛将目光从402移开,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事。” 活着,像永远不会死去。 死去,像从来不曾活过。 成辛伴着莫名奇妙蹦入脑海中的两句话,走过402,走上5楼。 第204章 猜疑 贾思诚虽是第一次带成辛来自己的房子,但丝毫没有带她介绍参观的打算。他把午餐重新从袋子里拿出来,边拿边开始倾诉。 他说金线从一个月以前就日渐忧郁,两天前,正吃午饭,她查看了一则手机消息后,整个人突然就崩溃了。并不是流眼泪、呆滞这种寻常崩溃法,而是脸色惨白、死灰,甚至隐隐发青。 “感觉那一刻她心不跳了!我吓得魂飞身体外三寸!” 贾思诚回过头,盯着成辛的眼睛道。 成辛点点头,说她知道。那一刻是因为她获悉她奶奶死了。 调料汁装在一次性的食品保鲜袋里。贾思诚其时正在拎着保鲜袋的一角往碗里倒,听到成辛语气确凿地说“是因为奶奶死了”,不由诧异地盯着成辛多看两眼,想确认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成辛一出口,连自己也纳闷了。怎么金线说的时候,就跟真的一样;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转述出来,就跟假的一样? “呀,思诚哥!” 成辛手指桌面。黑色酱汁错过碗面,直接倒在了桌子上,又顺着桌面滴到了雅白色的木质地板上。滴滴答答、辐射出一圈的细小水滴。贾思诚慌忙收手,去厨房拿抹布。 “她自己说的?” “她自己说的!” “你信?” “我……本来是信的,刚才却生疑了。不过,想了想,我又愿意相信了。” “怎么讲?” “她干嘛骗我们呢?骗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成辛的意思是,既然没有理由骗我们,自然就不会骗我们了。 贾思诚笑了起来——成辛以为是认同、是赞许,很快发现不对劲——笑从无声变有声,还越笑越收不住,捂着胸口,看着成辛,那眼神像……看傻瓜。 成辛耸耸肩,拿着筷子夹镇鼎鸡,任由他笑。 “你不知道的就不存在?你可真够唯心的!”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我会保持质疑,而不是下一个自欺欺人的结论。” 成辛再度耸耸肩。说实话,她不热衷于讨论金线的小阴谋,她只想平平静静吃顿饭。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贾思诚用公筷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成辛的碗里。 “什么?” “你跟贝贝从302搬走吧。”贾思诚温存的目光,如流水般漫过来。 成辛吃惊加意外,手停在半空:“什么意思?” 贾思诚的语气如此温暖,断然没有恶意。可这话的内容…… “如果有一天,你渐渐体会出自己心如沉水,宁静平和,你会发现自己拥有一种超强感知能力。你能体会出不同的人的颜色。” “譬如?” “譬如你是绿色的,平和,随意;贝贝是红色的,热情、直率。” “金线呢?” “她是黑色的,不是神秘的黑,而是黑洞!黑洞你懂吧,把靠近它的东西统统吸进去,渣都不剩!” 成辛大吸一口气,又长吐一口气,吐出心中的各种不舒服。 “思诚哥,”成辛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你是不是间歇性迷信啊?” “噗。” 贾思诚咳得措手不及,还好用手及时挡住:“算了!不跟你说,我去跟贝贝说!” “然后呢?我是说,我们搬走了,然后呢?” 贾思诚一脸认真:“后果让我来抗。红尘历练总是要付代价的,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成辛憋着笑,赶紧低下头。哎呀妈呀,她总算能确认结论了:千万不能独居太久,会得臆想症的。 成辛重新抬起头,看着思诚哥:“思诚哥,你考不考虑找份工作?” 贾思诚:“我有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播音之外?” “我说的就是播音之外。” 成辛嘟起嘴巴,傻瓜也看得出来思诚哥有些不开心。可是,就算他不开心,她也不想违心配合他演戏。还是安静地吃午饭吧。 饭后,成辛故意多留一会儿,又说笑话又做搞怪动作,把贾思诚逗笑了,才出门。 出了门,进了地铁。中午时段的地跌空空荡荡,让成辛忍不住手痒痒。 一个电话打给贝贝,小小八卦了一番。 “她撒谎!”苗贝贝一口咬定。人设真可怕,总裁小助理已经渐带总裁风。 “你怎么知道?” “她根本没有奶奶!” “你怎么知道?” 苗贝贝冷哼一声,开始分析。金线曾经讲过她的家庭,只字不提爷奶。就算不提不等于没有,但不提,至少意味着不重要。彼时不重要的奶奶,怎么去世了,反而重要起来? “更何况,脸色死白、心跳缓慢,可不是像脸红,憋口气就能做得到。那得是受到沉重的、致命的打击才会发生的状况!”苗贝贝语气坚定地分析道。 成辛在苗贝贝的条分缕析下,也开始不笃定了。 “思诚哥建议我们搬家算了。” “那倒不必!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就不信,一个窝窝囊囊、话都说不利索的金线,还能给我造成什么威胁!”苗贝贝只差鼻孔里出气了。 “思诚哥说她像个黑洞,会把靠近她的人统统吸进去。” “切!思诚哥太看得起她了!” “你不信,我真是一颗心放肚子里了。她怎么说也算救过我的命,我既不好意思阴谋论她,也觉得莫名离开有些寡情。” “我只是没时间搞搬家。公司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跟苗贝贝通完话,成辛舒服多了。 扒一扒微信,发现余勒已火速撤离了故乡。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成辛问。 “出差嘛,办完事就走人。”余勒回。 同样本着不想让忙碌的余勒瞎操心的原则,成辛在余勒面前,塑造了歌舞升平的虚假局面。她告诉余勒,室友很善良,同事很友爱,工作些些有困难,但是花点心思,就可以掌握。 “你们投标结果出了吗?”余勒问。 “我们所长说,乙方越是卖力,甲方越是优柔。很不幸,我们是乙方。而且,由不得我们不卖力,因为同行都很卖力。 所以,这个项目,从10选1,到5选1,再到3选1,已经进行了3轮。不知道会不会还有1对1pk,甚至三局两胜。反正,我们所长说,只要项目还在,只能咬牙跟上。” 余勒坐在飞驰的火车上,嘴角滑过一丝苦笑。他怎么觉得“我们所长”这四个字,这么刺眼呢?! 第205章 凭什么 饭毕。 小白要回总部。 忽然想起,第六设计所有位建筑设计师抱怨自己登录不了所内的公共盘……啊,这个问题,一定给那位建筑设计师带来不少困扰!身为公司it部的一员,怎么能坐视不管! 于是,小白果断转身。 按指纹,推门进六所。前台小圆子正在偷偷默默挖冰淇淋吃,错愕之下,勺子中的冰淇淋华丽地从嘴边掉了下去。 “哇哦。”小圆子失声叫出。 然而,小白并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而是健步如飞,面无表情,很快登台阶上楼。 到了四楼,小白才想起来。该死,那名建筑设计师的工位在三楼! 正踌躇不定间,刘堂可欣跳了出来:“嗨,白大师!人家的电脑正好出了问题。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刘堂可欣媚眼乱飘,生怕小白跑掉,两只手发嗲一样紧紧拽住小白的衣襟下摆,摇啊摆的,倒也带几分可爱。 小白笑笑。 扯出自己的衣襟,顺从地跟着刘堂可欣往她的座位走。 周围有人切切私语,大意是说,哇,他们所的助理真是魅力无敌,所向披靡,连面瘫黑客都搞定了。咬耳朵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朝设计总监的办公室瞄一眼。 设计总监的办公室与所长的办公室分庭而立。一个坐落在4楼的东南角,一个坐落在4楼的西北角。而所内助理的位置,则是靠近所长所在的东南角。 小白面含微笑。 嗯,成辛也坐在4楼的东南区域。 小白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前走,走着走着却慢下来。 成辛的位置,是空的。 连隔壁,也是空的。 察觉到小白面露疑色的目光,刘堂可欣随口解释道:“哦,他们昨天去林市出差了,所以上午调休。” “成辛也出差?”小白不由自主问道。 “是啊。我也不明白,但是所长确凿把她也带去了。”刘堂可欣皱着眉毛大笑,一副“看不懂但不正常的那个绝不是我”的神情。 小白瞬间无名火蹭蹭直冒。说什么绝对不撬墙角! “小白?”成辛的声音,笑笑地从身后传来。 小白恍惚间转身。 成辛真的在身后! 长风衣挽在臂弯,坤包单肩挎在肩头,长着黑色小翻领的米色细针织套头衫,配着黑色合身短裙,一双美腿从容露出。 小白咧开嘴巴,眼睛里也盛满笑意:“听说你都出差了。” “是啊。连我都不敢相信。” “看上去你挺开心?” “是啊。很开心!很刺激!”成辛笑得没心没肺,脸上流光溢彩。 “刺激?” “嗯!我们去跟别人pk。甲方坐一排,一水的一脸质疑加嫌弃表情,然后问各种问题,就像往你身上扔刀子。你呢,不仅要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回答问题,还要不动声色地躲开那些匕首。真的好刺激!” 小白不由笑意加深,连折身准备催促小白快走的刘堂可欣都忍不住听完。 “可真逗。从来没有人听人这样形容过。”刘堂可欣笑,“照你这么说,竞标完毕,评委默默数参与竞标的人,各自中了多少匕首,身上匕首最少的获胜?” 成辛拍手大笑:“就是这个道理!” 两个女生笑作一团。 “要是真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我心甘情愿去烧高香了!”一个磁性的声音含着笑意,从楼梯上传过来。话音落了一两秒,商所才露面。 本来跃跃欲试想发言的其他同事们,顿时老实地钉在电脑前。 “咦?小白?”商所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刘堂可欣穿到商所跟前,往商所背后眺望两眼,见空无一人,又收回目光:“闻声不见人。商所,你这出场方式也太酷了吧。” 商所不动声色躲开刘堂可欣:“实在是你们的说笑声太大,一楼都听到了。” “来找我吗?”商所重新对上小白的目光。 小白有些犹豫不决。找不找商学长呢?他本来想质问他为什么出差带上成辛。眼见成辛很喜欢,此刻不由又打消了质问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他隐隐感到不安呢? 或许应该跟商学长聊一聊。要么发现他的阴谋,要么安抚自己的疑心! 刘堂可欣却率先开口:“我找白大师帮我看电脑!”说罢,生怕商所跟她抢似的,不仅抱住小白的胳膊,还傲娇地朝商所扬起示威的脸。 商所哼笑一声,很快踱步往办公室走,给众人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小白留意到,自始至终,商所几乎没有正眼看成辛一眼。 可是,在漂亮女生面前控制不住地抖骚,才是多情学长的正经人设。 这么刻意地在他面前伪装自己,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掩饰?小白的一颗心,突突跳动。 小白生硬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刘堂可欣的双手里挣脱,同时心虚地看一眼成辛。成辛已经离开过道坐上工作位置。看样子刚才她忙着开机、查邮件,并没有看到刘堂可欣的造次。 为了避免以后来六所太尴尬,小白忍住,没有朝刘堂可欣说任何。三两分钟解决掉她的电脑问题,连谢谢也没有耐心听她说,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进了商伯年的办公室。 “你到底还是找我有事啊。”商伯年露出迷人的笑容。 “你也可以让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比如,你坦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 商伯年笑起来。那表情像是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个稚童不知轻重的玩笑,决定无伤大雅地包容。 “别敷衍我。你没有道理带成辛去参加招投标!” “哦?假如我说她是我的个人助理呢?”商伯年收起笑容,些些带点挑衅。 “凭什么?!”小白着急之下,慌不择言。 “问得好!正好我这会儿闲着,不妨回答一下我可爱的小学弟。凭我带着六所,第一年创下1.2亿产值,超净0.6亿,以后每年以不低于20%的比例增长。够吗?” 小白的愤怒在眼中燃烧,拳头也不觉握紧。 商伯年却好整以暇得很。他悠然摇头:“小白。我跟你不一样。你正年轻,满脑子的情啊爱啊,我对这些,早已失去兴趣。你不必总这样敌对地怀疑我。” 小白的愤怒,在商伯年有针对性的安抚中渐渐平息下来。握紧的拳头也松了下来。咳,虽说他已了断对成辛的情缘,但是,既然大家同事一场,他也有必要保护她不受滥情之人的伤害嘛。 小白暗自思量,商学长以前说过,他极珍视z蓝国际的平台,准备大展身手,好好干一番事业。 也许,他的确看上成辛的文字功底及个人能力?他现在正追逐一个世界级的大项目,听说可以以一所之力,将公司撬高一个等级。也许,这样的他,的确需要一位助理…… 第206章 被撬墙角 趁着短暂的平静时光,张滨携爱徒出了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差。 白薇才意识到张滨千里迢迢奔林市去了,张滨已经又杀回来开始上班了。 “你……还好吧?”白薇闪烁其词地问张滨。 张滨一头雾水:“还好啊!” 见白薇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滨还以为她在担心爱情事宜,大手一挥:“不用解释。我信他,也信你!” 白薇反而不解了。她抬头,暗自担心:这人不会受刺激搭错筋了吧,说出的话怎么让人听不懂了。 虽然多了一份让胸口发闷的难过事,但也少了一份后顾之忧——余勒亲口再三保证,没有师傅同意,他哪个部门都不去!至于那个“你要不在中午前离开林市,我只好遗憾地申请调岗”之威胁,咳,就当小孩不懂事放了个屁吧。 张滨优哉游哉跑主任办公室蹭一杯咖啡,主任笑着赞许:“心态调整得挺快。好样的。” 张滨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管思想政治的官儿说起话来就是莫名奇妙。他何时不是好样的? 刑侦一队的队长在走廊里与他照面走过,那时他在接电话,一队长却非要凑过来,给他个大拇指。 张滨挂断电话,也掐断了余勒难得一见的歇斯底里。余勒在电话里质问他为什么没给档案拍照,质问他明明说好了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他能说本来心平气和打开档案的他,猛然发现是师傅后两眼水气横生,整个人莫名奇妙昏头昏脑,一呆呆了两小时吗? 再说了,那档案真的简到他可以只字不差地背给余勒听。 张滨思索着,要怎么委婉地告诉徒儿,又不说出自己那令人蒙羞的脑短路……才一脚晃进办公室,职业敏感立刻使他发现异常。 “哎?你们俩,搬余勒电脑干什么?我们你们是死人哪,怎么也不知道拦一拦!” 网络安全科的一个小同事“哗”地一声,在张滨面前抖开一张调令:“瞧见没,队长大人?人我们暂借一个月哈。借期一到就归还!” 张滨一目十行溜过去,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这不是口头商量!这是写在纸上盖了红章的临时调岗通知! 张滨终于明白了白薇的闪烁其词、主任的莫名鸡血夸赞与一队长的大拇指。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可不就是他! 张滨将咖啡杯随便往办公室上重重一放,半杯咖啡激来荡去。扭头就往外走,看样子是奔楼上找赵局去了。 -- 余勒将观胶镜丢在桌面,两手插在头发中。 完了。 没有可能为24年前的交通肇事致死案翻案了。 不仅在物理证据上无从做到,连心理上,余勒也被迫放弃了。 虽然他乖乖按照成辛妈妈给出的期限前离开了林市,成辛妈妈还不满意。她掐着余勒到家的点,非要余勒接她的视频通话。 余勒还以为自己要被狂轰滥炸一番,没想到,视频接通,成辛妈妈相当平静。 许是太平静了,让余勒不由跟着心跳放慢。 “余勒。你深爱过吗?爱到不计较她是丑还是漂亮,不计较她是高还是矮,不计较她是聪明还是笨,是成绩惊人还是一事无成…… 我对我的辛辛,就怀着这种爱。 所有的阴暗、龌龊,我想替她挡下。不要翻案报仇,不要手刃仇敌……你想要邪恶得到严惩,我只想我的女儿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像别的女孩那样心无负担地生活下去! 余勒,请原谅一个母亲的懦弱。 你能不能答应我,郑重地答应我,以后绝不再想着翻案报仇?绝不以爱的名义将辛辛拉进黑暗的过去里?” 视频里,成辛妈妈背对着光源,一张脸,自额头以下都掩在不深不浅的阴影里,看不出表情,但那僵硬的、一动不动的身形,那虚弱的、浅吸深呼的气息,无疑在宣示着她的忧心与焦虑。 余勒想起成辛妈妈说过,她草木皆兵,警觉了二十多年,但凡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夜不成眠…… 余勒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愧疚与无力感。他太自以为是!太想当然了! 现在好了。他彻底搞砸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自己?是不是从那夜站在成辛房门的那一刻就错了?更不应该暗许不可靠的未来让成辛抱以厚望? 余勒正深陷苦恼与怀疑之际,白薇打电话过来。语气急切地要求余勒尽快到单位。具体事宜,不宜在电话中讨论。 -- 那天金线勉强自己去理货,却不能控制自己心思飘摇。 现在回忆,感觉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兴致冲冲,献宝一样跟刚哥说了上海户口的事情。三天之后,她再次电话询问。刚哥怀着几丝犹豫,还是答应了她。 为此,她做了一两周的好梦。 有钱、有闲、有户口的美好未来,就在拐角向她招手。 然而一两周之后,她就开始隐隐生出不安来。 国际银行账户上的钱流水一般花去了三分之一,那可是一笔巨款,明明流水的势头减了下来,刚哥为何迟迟不趁机动身?不是湘州乱到不需要再添乱了吗?为什么还不趁乱离瓮? 金线不敢问。 不是怕刚哥,而是怕…… 金线无数次自嘲,自己亲手推出去的男人,是否哭着也要接受由此生出的劫难? 记得那时赵洼村还是他们的秘密据点。他们供给村子封口的钱财及延续村子存在的男娃娃。村子给他们提供便利,收纳、照料一时没有贩卖出手的婴孩。 许是他们的宽容肥了族长弟媳的心,她要求为傻儿子“求”一个老婆。那时候他们的日子顺风顺水,就那么顺口答应了。 一个被,拐,后,因为估价太高反而滞留的姑娘,在接连遭受一些集团内不自律的男人的欺负后,精神处于崩溃边缘。她便暗中做主,将那姑娘许给了那家的傻儿子。 傻儿子的娘对她千恩万谢的时候,她还自己感觉良好。 当初以为小事一桩,日后回顾,却是影响后来的大事情。 第207章 不敢爱 记得那时候她还向傻儿子的娘象征性地要了一元钱,表示“卖掉”,而非“白送”。做他们这一行的,规矩是要守的! 彼时她还为自己的风趣幽默乐了很久,现在想来,真是笑话! 事情是怎样从一桩小事变成大事的? 怕是要追溯到她那时的心事上。 那时,身边娃来娃往,加上年龄、心境到了,不知不觉,也生出要一个孩子的心思。 只是心思乍起,就被她惊慌扑灭。 一想到那是她怀胎十月小心翼翼养出的小宝贝,她就心软到不行。一想到那是她的肉中肉,血中血,是她的生命之光,是她的灵魂之魂,她就惶惶不安——原因无他,再也没有人像她这般知道,这个世界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地不安全。 年轻妈妈推着童车去买菜。一位貌不出众的面瘫一样的大妈欺身过去,高度正好挡住妈妈的视线。年轻妈妈埋身捡菜的瞬间,另一个中年妇女已经借着给宝宝擦口水,掩了宝宝鼻口乙醚,然后利落地将孩子从小车内抱走。 一气呵成。 大概只需要30秒。 孩子可能会放进铺了一层被子的编织袋里,也可能放进大号的手拎行李包,也可能换上一件色泽暗淡的衣服抱着走。不需要走太久,接应的车就在拐角。 家门口,公园里……每一个不被摄像头覆盖的地方,都是他们的天堂。 她曾经连续三周盯一个疯狂热爱孙子的奶奶;也曾连续两周盯一个号称为了孩子而全职的妈妈。她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一个狮子不打盹儿! 不管大家有多热切地爱护孩子,情愿用生命去守护,庆幸的是,还是有很多可供人下手的疏漏之时。 在一个孩子成大的漫漫路上,一分一秒的疏忽,都可能酿成悔之已晚的致命错误!一想到需要时刻绷紧神经,一想到这潜伏的危险,她就紧张得不能呼吸! 世上的人贩子,可不只他们这一家!而且,人贩子集团又不开连锁或子公司,别人哪管她的宝贝是同行之子呢。 所以,不敢想!不能承受!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日子忽然不似以往有趣了。 她想的是,挣下金山银山又怎样,总会老去,总会被他人取代,待到那时,又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细算起来,为将来谋划的心思,就是从那时浓烈起来的。 有一天,她躺在竹摇床上,身后的竹林沙沙作响,凉爽干燥的风徐徐吹来,十分舒适。她摸出钱包,掏出一张学生证。 这张学生证初时留下来纯属意外,后来带身上久了,反倒成了习惯。 摇床吱吱呀呀,她便在微风中、在吱呀声中,在又一次的端详照片中,放飞思绪,放松自我…… 学生证上贴的照片上,是一个眉清目秀、笑容甜美的少女。纯蓝色的背景下,少女着一件桃色线衫,头发悉数拢起,两缕碎发,虚虚顺着脸庞轻拢着。看上去青春且轻快。 她羡慕得要死。 假如她是照片里的那个人,该多好!过一种清明自在的生活,无忧无虑、痛痛快快……刚哥踏着大步走过来。她想得太投入,竟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直到刚哥也大剌剌躺在摇床,将胳膊伸到她头下,揽过她,顺便揽过她看痴呆了的证件照,她才回过神。 “你妹妹?”刚哥认真打量一眼照片,反问道。 “像吗?” “像。她鼻子比你的高,眉毛比你的拱,但你耳朵比她漂亮。” 她当时一定是笑了。其实,她只是觉得“耳朵漂亮”的说法好玩才笑的。刚哥却以为她不信。 “不信你看!”刚哥竖起一根手指,从上而下挡住鼻梁、鼻尖。连她也吃惊起来,她跟她,还真是拥有相似的脸型、相似的脖颈、同样精致的双眼皮,同样好看的小嘴巴!只是照片女孩的耳朵略略招风,不及她的服帖。 灵光乍现,说的就是那一刻她的内心! 她想到一个好主意,既可以体会为人母的感觉,又不用担心自己情不自禁太爱孩子,还能过上她渴望的简单生活! 她的好主意有两部分组成。其一是让刚哥跟别的女人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上留着刚哥的血,这样她既会爱孩子,又不至于很爱孩子。 其二,找到一个容貌相似、背景干净的女孩…… 刚哥对她天马行空的鬼主意很是不屑,她便缓缓磨耳朵,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一颗坚韧之心,终于说动了刚哥。 生孩子的女人嘛,何必舍近求远?眼前就有一位现成的!瞒下那一家子人暗渡陈仓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晚上房门一关,他用迷药迷倒那个傻子,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那时候她细皮嫩肉,穿着华丽的衣服,是团伙里出了名的美人儿。而那个被拐姑娘就惨多了,目光呆滞,面带惊恐,幸好正青春,不然还真难被她看上。 一来二去,姑娘的肚子并没有如期大起来,人倒是精神起来。 等待姑娘肚子长大的闲散时光里,她翻检记忆,当真想起三年前,那时才入行一年,还未臭名昭著,玩心挺重,刚哥陪她去岳山看日出。她在山顶看到一个姑娘,言笑晏晏,仍旧是学生证里的模样…… 想来,那时候,是她第一次自发殷切幻想,假如她是她…… 也许是日子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她忽然生出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 找到她! 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至于如何取而代之,以她多年行走江湖、坏事做尽一火车的光辉履历看,并不是难事! 要找就要及早找。婚后可就晚了!她可是要用那人的清白身份组建幸福的三口之家的,要是那人已婚,她要那身份何用! 金线强忍头痛,细细回忆。 一定是自己在赵洼村谋划未来谋划得太入神,忘了分心观察,可恶的被拐姑娘,借着肌肤之亲,俘虏了刚哥的心。 一个恍惚、眼前发黑,脚下发软。金线扶住桌角,才勉强没有倒下。她挣扎着,要去厕所小解。 她不是没催。第一次问,刚哥说再等等;第二次问,刚哥说再等等;第三次问,刚哥又说再等等…… “到底等什么?” “预产期快到了。她说,女人生孩子犹如一脚踏进鬼门关,想让我等孩子平安落地后再走。” 金线无话反驳。把刚哥推出去的人是她,说要孩子的人也是她。 以为大不了刚哥有所移情,等与她再厮守后,不愁抹不掉那姑娘的痕迹。没想到,她忧心如焚等来的,却是另一重致命打击! 第208章 鱼粉 刚哥急匆匆跟金线说,他暴露了!需要连夜逃命! 然而,对金线来说,这个令她意外的消息远不如另一个让她更受打击。刚哥短信里,透过跳字法,她读到了羊水浑浊,新生儿湿肺,没能抢救过来。 出生即亡! 那一刻,她正在吃午饭,前一秒还是香软美味,下一秒就成了蛇蝎毒物,胃中翻滚,周身发冷,一阵一阵涌起呕吐感。 一定是报应! 金线脚下发痒,低头一看,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孩,四脚朝底攀爬在她脚边,扶着她的腿要往她身上爬。她吓得腿一抽,婴孩被她摔倒在地,四脚朝天,胡乱挥舞着,哭声也诡异起来,像是桀桀怪叫。 她怕到忘记呼吸。 那婴孩儿打个滚儿,重新四脚朝底朝她爬过来。吓得她花容失色,一声惊叫憋在口内,抬起脚踹了过去。 小婴孩应脚倒下,哇哇桀桀声顿消,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金线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咬破她r.头被刚哥气愤掷在地上的娃娃…… 算账时候到了? 一命抵一命的算法吗? 金线瞬间就青了脸……那她得死多少回啊…… “金线,金线!你怎么了?” 真该庆幸,餐桌上还坐着平日里最讨厌的贾思诚。他温暖和煦的目光望过来,言语间尽是关切。金线濒临崩溃的情绪,就在这份温暖中缓了过来。 再偷偷看一眼脚边,地板之上,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婴孩儿! 金线周身的力气,因为刚才的幻觉,耗去了一半。疲软、虚弱、懵懂地胡乱回答了一句,跌跌撞撞往自己卧室走了。 她怕自己撑不住,扑到贾思诚身上求抱求听忏悔。 金线用空调被紧紧裹住自己,人也蜷缩成一个球,那时,她只有一个执念,赶紧离开上海,赶紧去跟逃命的刚哥会合,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抢个身份,换个生活什么的,统统无暇顾及。 金线浑浑噩噩,睡了一场一个噩梦接一个噩梦的惊魂觉,又拖了两天,体能渐渐恢复,金线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准备大撤离。 -- 余勒心情荡到谷底,不敢自己开车,叫了辆出租,去了单位。 白薇候在单位门卫办公室,一脸微笑,提早拦截住他——远不是他想象中的着急慌乱。 “我还当真有什么急事呢!”余勒好不容易提起的劲头,又松懈下来。 “真有事!”白薇笑道。 “第一,你被调岗了,借调到网络安全科,借期一个月。你师傅找赵局理论,吃了闭门羹。第二,你那小护士正在我们办公室……别急,听我说完!接着,我要说第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肖刚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重磅之下,余勒直接跳过调岗的事。 “难怪我们找不着他,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藏身才一个孕妇的大衣柜里。这孕妇家爷奶、爸妈、弟弟都有,好大一家子人。” 两个人边说边往科室走。只是,白薇一反常态,走得很慢。 “怎么找到的?” “是有位片警发现有个人总在他们办事处前晃悠,根据多年经验,这人肯定有事,只是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于是主动出去找那人攀谈。 谈着谈着那人就兜底全说了。说自从女儿去医院生产,他老婆发现家里食物莫名消失,接着,怀疑家里藏着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张我们之前发的传单,上面印的正是肖刚的头像。 片警不敢耽搁,第一时间通知了张队。张队亲自带人去围捕。你猜,那女儿是谁?” 余勒脑筋一转,若是之前不曾打交道,白薇自然不会让他猜。既然要往大家都认识的人里猜,余勒几乎不费力气,就想到了赵洼村被拐、解救后仍执意生养的姑娘。 “对!就是她!”白薇加以肯定。 白薇说,很不幸,足月产出的孩子没有保住,产妇比较激动,加上身体虚弱,暂时不方便审讯。 “不问也能想个差不多。”余勒道。这种被劫人质爱上匪徒的事情,早已不是个例。 “想当然地替人定论,就不必设立审讯科了。”白薇心情大好地拍拍余勒的肩膀。“小护士扭扭捏捏,避重就轻,看样子铁了心要假公济私。虽然你调岗了,帮我们过去问两句呗?” 话说到这里,俩人恰好走到一队办公室门口。 余勒欲哭无泪。这是逼迫他色(和谐分割)诱的节奏啊。 “不行?你就旁观也行啊。” 余勒无奈,只得推门而入。 “余勒!”那小护士惊喜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哈哈哈,我才没有那么不知轻重,已经详详细细将产妇、婴孩、可疑探视人说给路哥记录下来了。我找你,另有其事!你是跟我来,还是要我当众说?” 小护士眼睛里透出狡黠的光,余勒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看样子,不是背上“俩人有秘密”的妄名,就是要被她当众抖出“乱找一个女孩骗人”。哀叹一声,余勒只好默默跟她走。 果不其然,走到略略人少的走廊窗口前,小护士出其不意停脚回头:“你根本没有一个叫欣欣的女朋友,对不对?” 余勒早就留心她会猛然住脚,适时也停下:“错!” “哈,那我就换一种说法。你曾经有过女朋友,但是你们分手了。现在,你只是余情未了,事实上,却单着身,对不对?” 余勒很挣扎。 眉宇间的痛苦是真实的。 他到底,有没有资格做成辛的男朋友呢?! 小护士爽俐地打个指响:“好啦,你可以走啦!以后,我就是鱼粉啦!” 余勒才回过神儿:“你不要得意。我有没有女朋友,都跟你没有关系。”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小护士姐姐的厉害呦。” 小护士两手交合,手臂伸直,一条腿还调皮地向后弯曲,像个卖萌的二次元少女。 余勒摇着头走开。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群人急急赶路的纷沓脚步声。师傅张滨的声音叫得最响。却因为人多口杂,走廊回声,听不分明。 莫非直接押解肖刚回来了? 余勒惊喜回头,却不偏不倚,撞上小护士满含嗔痴贪的火辣目光。 第209章 至尊帝豪 余勒超级无奈,忍不住:“不赶紧回去上班吗?” “谢谢关心!我已经下班了呢!怎么?你想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吃个饭、观个影?” 余勒只觉得眼前一片乌鸦飞过。 说话间师傅张滨他们已到跟前。张滨的脸色简直史无前例的黑,再看其他的队友,也均是一脸遗憾。 余勒都不需要问,一定是命运又安排了一次“擦肩而过”。 “师傅。”余勒跟上张滨的节奏,喊了他一声。 “哎。那什么,我同意你暂时借调一个月。回来以后,我们联手抓肖刚。” 余勒心中一暖,笑着点头。 张滨步履匆匆间朝余勒看一眼:“据可靠消息,肖刚要逃往上海。不排除有偷渡出国的打算。” 上海? 余勒莫名心一阵紧。 -- 灯红酒绿的上海夜晚。 成辛明明已经到家,又将被商所一个电话叫出去。 “你打车过来,路费报销。” 成辛盯着商伯年发给她的地址,一阵阵心虚。这名字,一看就不是她这等良家少女出没的地方嘛。 成辛喃喃。要是贝贝这会儿在家就好了。 成辛翻拣着衣柜,不知道“凉快些”的,体现在衣服上,是什么意思。要知道,现在可是11月。风起寒生。已经不是一件衣服能抗得住的。 最后,成辛翻出一件长袖墨蓝色连衣裙。圆领,露出五指宽的领口。风一吹,还真是凉快得很。成辛赶紧捂上一条围巾。 都出门了,又怕平跟的淡棕色小羊皮靴不符合职场着装要求,赶紧退回来,找了双5厘米高的黑漆皮鞋。 走到小区门口,立在风口等出租车。出租车没来,倒看见穿得雌雄莫辨的思诚哥与因悲伤反而平静磊落起来的金线。 “你是来接我们的吗?”思诚哥露出感染力满分的笑容。 成辛垂眼,看见思诚哥两手各拎一大袋物品,而金线两手空空。只是金线目空而冷,仿佛换了一个人。 一辆显示空车的出租车由远而近弛来。 成辛只好长话短说:“不是,我要出躺门。” 出租车戛然停在面前。 “晚饭在家吃吗?什么时候回?去哪里啊?”思诚哥追着成辛问。 “不吃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司机已踩油门。 “至尊帝豪。谢谢。”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讲给司机听也合适。 总觉得司机通过观后镜深深看了她一眼。 原来至尊帝豪在浦东。过了一个长长的浦江隧道,重新从江底驰出地面,浦东阔大、簇新、繁荣的街景赫然映入眼帘。 “嘎吱。” 几乎在黄浦江弯道、最佳观景点,出租车停在一幢立面极其繁复、考究的高楼面前。 成辛有点不敢下车。 楼宇富丽堂皇的气息远远辐射过来,让成辛感受了一把何为“富贵逼人”。微信支付完35块的车资,再次确认是商所发的地址,成辛这才一鼓作气,推车门,下车,“嘭”地甩上出租车车门,以大无畏的精神,迈着两条僵腿朝大堂走去。 连门童都是衬衣、西装马甲、西装标准三件套,还戴着商所最喜爱的领结。 大堂足有三层楼挑高,华丽的琉璃灯一层叠一层,流水般泻下来。墙上挂着巨幅画,正中那幅一位舞女倒仰着倒下来,乌发红唇,眸光潋滟,异常美艳。连装画的画框都是金碧辉煌风格。 “豪奢啊。” 成辛驻足在大堂中间,环顾四周,暗自赞叹。 富丽堂皇的大堂鲜少有人驻足,进来的人多是直奔电梯。 不时有香风吹过,成辛这才发现,一脚迈入大堂后,美女陡然多起来。都是些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真美女。 看到她们的着装,成辛立刻理解了“凉快”的含义。 成辛赶紧将围脖扯松一点。 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带着职业微笑,靠近成辛:“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成辛挠挠耳垂:“呃,我要去49楼。” 大堂经理以极高的职业素养,彬彬有礼地引导成辛道:“这边请。这里有高层电梯。” 成辛长吸一口气,站了进去。 “叮。” 49层到了。 走出电梯,成辛有些傻眼。她的第一反应是,白担了一路的心,白瞎了“至尊帝豪”的名。这里,分明很清水嘛。 干冰与彩灯制营造出氤氲的气氛,舒缓的钢琴乐呢喃低语,穿夹袍的女服务生,腰间缠着绸缎腰带,婀娜娉婷,游走在餐桌与餐桌之间。 所以,这是一个酒吧餐厅? 成辛拍着胸口,天啦噜,这一路,几次“师傅,调头,回家”差点出口!还好她意志坚决,是非分明,想着商所排除众议,给了她宝贵的落户名额,才忍着没半途而废。 窗外的风景极开阔。只是,不知道闷闷的鼓点与隐约的震颤来自于哪里。 不远处,有人朝她招手。 成辛小跑过去:“咦?大师?坊间传闻您从来不应酬!” 自上次一起出差后,成辛对大师异常好感。尤其是,大师一个人专程跑回酒店,将在便捷酒店简易大堂沙发上睡着的她拍打醒。 她满脸绯红愧疚地看着手机上的7个未接,喏喏解释说汇报后忘了将铃声调回来了。大师一点没有借机生发,只说了句人没事就好。 听完成辛的话,大师脸色灰下来:“嗯哼。呆会儿进去,机灵点。” “进去?进哪儿?”成辛环顾左右。 “壁画后有扶梯,可通楼上。”大师言简意赅。 一直走到进深最深处,果然青青草原的壁画后,有一座隐藏扶梯。大师带路,成辛跟随。转眼就来到二楼。 推开楼梯上的门,鼓点躁动,射灯乱扫,舞池里乌泱泱全是人,扭腰送垮,夸张得犹如难产中的蛇。 成辛抬起的一只脚,就那么定格在半空中。哎呀,结论下太早! “别怕。只是……”看着成辛错愕中带着惊慌的眼睛,大师说不下去了。 最近一个包间的门打开。商伯年露出半个身子,脸上带着迷离的笑容,抬眼看到成辛,又随即将目光落在成辛前方的大师身上。 商伯年伸出胳膊,揽过大师:“甲方酒后吐真言。快去听!” 推大师进包房后,商伯年脸上的笑容略略收敛了一些。他看成辛站得远远的,心里不耐烦,伸手就扣住成辛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第210章 二楼 成辛太戒备,反方向挣扎,致使拉她的力气猛然加大,抵挡不住,她就那么一脸悲催地被拉向商伯年的怀抱。 “嘭。” 感到而非听到的一声闷响。 弹力十足的触感,既柔软又硬挺,发生在成辛的掌间。似乎还有一个微小凸起。 商伯年与成辛,同时定格。 然后,两个人同时惊醒般后跳一步。 成辛缩回撑直的胳膊,目光惊慌地扫过自己手掌按过的地方,嗯,自己的左手,对方的右胸。匆匆一瞥之后赶紧抬起目光,对上商伯年:“对不起哦,不是故意的哦。” 然而现场实在太躁了,狂暴的音乐吞没了异己的声响。成辛说出口的话,连她自己也没有听见。 瞬间她了然:哦,原来商所拉她,是为了凑近说话啊。 为了弥补错误揣测人心导致的不良行为,成辛主动凑了上去,踮起脚尖,凑向商伯年的耳朵:“那个,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商伯年嘴巴张了张,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成辛斜睨的余光,明明看见他张嘴了,于是不死心地追问道:“什么?我没有听到!” 商伯年呼吸微微有些变,他手轻轻按在成辛肩头,推她离自己远一些,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 示意成辛跟上,商伯年向包间走去。 包间的房门一关,声贝顿时恢复正常。一进门是个一米来宽的两三米长的走廊,左手是墙,右手墙上有扇门,门上贴着铭牌,应该是卫生间。虽然才踏入走廊,已经可以准确无误地看出包间精致奢华的装修风格。 成辛正迈步,前方的商伯年忽然转了个身。 还好她因心中胆怯而脚下迟疑,不然,非撞个满怀不可。 商伯年看上去像下了极大的决心,证据即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目光,甚至有些紧张,含着微微的痛苦,忽然伸手抓住成辛的胳膊,迫使她不能后退,他俯身凑过来,像一瞬,又像一年。 成辛一时难以下判断,只好呆呆怔怔等事态明朗。 还没有听到说话声,先听到耳边一声压抑的叹息声。 “成辛,”他低声低喃。 成辛没来由神经一紧。 “项目我们没拿到。” 成辛随之释然。原来,她感受到的他的痛苦不是她的想象。 “里面坐着的是甲方项目负责人张总。投标结果还没有对外公布,但是已经定局了。” 成辛不觉眉宇间也沾了愁容。难怪今晚的大师、商所都这么不同以往,原来是遭遇滑铁卢了。 她未曾全程参加该项目的竞标,感受不是很强烈,却也心中满是惋惜。 “……”成辛想说点安慰的话,一时想不出一句贴切的,只好作罢。 商伯年下意识在等身边的人回复,等了一下,发现她表情平静得很,根本不像要安慰人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今晚的自己,肯定是空腹喝酒喝出了轨道。 早在伸手拉住她手腕的时候,就有些脱轨了。 “进去吧。” 话未落音,成辛就窜了进去。 一个矮肥油腻的中年男人,瘫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茶几上,高高低低、林林种种摆了半茶几的酒水饮品。大屏幕闪烁着,选来是那中年男在选歌。 这,是提供酒水及餐饮的ktv包间啊。成辛习惯性定位道。 “哈!小姑娘!是你!快!来!坐这里!正好点首歌!还有,你来晚了!理当自罚三杯!但我素来怜香惜玉!那就一杯意思意思吧!” 中年男张总豪气十足,句句仿佛自带感叹号。他推走了一位陪酒女郎,给成辛腾了一个位置。 成辛脚下放慢。她可没打算挨油腻那么近。 正憋急智,身后忽然有人手搭她肩膀,连走带推,将她带了过去。等她落座,已没有再挽回的机会。心中恼火,抬起5厘米的高跟鞋,不漏痕迹且不遗余力地朝商伯年的脚上踩去。 商伯年呲牙咧嘴回头看成辛。 成辛得意至极,忍不住得瑟得挤了挤眼。 这些小动作别人都不知,张总依旧劝成辛点歌。成辛推无可推,眼见他借着推让频频试图摸她的手、拍她的腿,吓得她赶紧胡乱点了一首歌。 前奏响完,《蜗牛与黄鹂鸟》的字幕开始闪烁。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 中年张总不知哪来的兴致,竟然跑到前面去伴舞。他一会煽动俩胳膊当黄鹂鸟,一会缩起胳膊当乌龟。逗得满场欢畅的笑声。 连大师,都忍不住哼笑出声。 一曲终了,伴舞的甲方负责人非要他执酒杯成辛喝的时候,成辛的逆反并没有她以为的强烈。酒杯越抬越高,成辛不得已脖子越仰越后,于是张总很自然地就伸手扶了一把她的后背。看上去,像圈住了她。 商伯年有些移不看目光。 倒入口中一杯酒,他强迫自己从甲方放在成辛后背上的那只手上移开,却撞上大师冷冷注视他的目光。商伯年垂下眼,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喝完第一杯,甲方负责人拍手叫好,马上又倒上第二杯。说第一杯是罚成辛迟到,第二杯当是成辛奖励他伴舞有功劳。礼尚往来。有劳成辛喂他喝! 喂? 成辛吃惊之下,一下接一下的咳着,有心推掉,又怕搞砸了,毁了商所苦心经营的人脉。 灯光昏暗,她脸上的不情愿便淹没在昏暗的灯光里。迟疑地伸手去接甲方负责人手中的酒杯,忽然腿上一凉,接着商所“呀”地叫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商所苦笑出声,“我怕喝多了。” 成辛低头一看,酒红色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腿往下流。 原来那一凉,是商伯年手一抖,酒水泼到了她的裙子上。 “你去卫生间擦洗一下吧。” “我帮你!”张总一脸难以掩饰的巨大惊喜,说话间就推着成辛往卫生间方向走。 成辛吓得汗毛倒立,一双蕴满惊恐的眼睛,求救一般看向商伯年。商伯年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存笑容,天使一样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里,仿佛自带光芒一样。 那笑容却是没有温度的。 第一次,成辛明确感受到一丝恶意。 第211章 公卫 事实上包间不大,也就成辛一个转头求救加跑神的机会,甲方已经把她推到了卫生间门口。 商伯年的不作为使她下定决心,宁肯鱼死网破,也绝不让甲方陪她进卫生间。正要咬牙切齿露狰狞,卫生间内忽然传来闷闷一声喊:“有人!” 大师的声音! 成辛暗中长吁一口气! “出门右转第一个路口向左。有公共洗手间。”商伯年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甲方愣了一下,松了手:“你自己去吧。” 成辛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比兔子还快,跑出了包间。外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强烈的节奏,自嗨的人群,无暇顾及他人的氛围让成辛渐渐放松下来。 右拐,左拐,到了商伯年提醒的公卫。 成辛看准了是女卫,推门进去,抽了一叠厚而吸水的手纸,去了随机推开的一个隔间。手机放在抽水马桶盖上,忽然震动起来,还以为是酒吧的低音炮使然,可是屏幕也跟着亮了。 成辛拿起手机看,脸上悲愤的神色渐渐跟着缓和下来。 是商伯年发来的消息,告诉她,让她稍后不必返回包间,可以直接回家。她留在包间的物品他帮她带回。 所以,刚才的漠然是装给甲方看的? 难怪他趁机将手机塞她手中! 成辛正细致回忆,忽然耳边响起砸门声。她竖耳倾听,恍惚间似乎听到熟悉的一声抱怨:“讨厌!你弄疼我了!” “闭嘴!”一个台湾腔男声低低吼一声。 成辛顾不上形象,将耳朵贴在有声响的门板上,想听得再真切些。虽然公卫拐了一个弯,还有一扇门,仍旧不能阻挡强烈的音乐声。 “啪。”像是鞋子被甩在了隔板上。 “嘭。”像是人被推靠在墙上。 每一个鼓点间歇的微小空隙,都有忘情的声音漫过来。成辛听了片刻,没有再听到一声对话,却也从小碎声音中听出了隔壁房间到底在做什么,渐渐脸热起来。 倒不至于捶开隔壁的门确认一下是不是苗贝贝,更不至于跑过去教育人家不能在不卫生的地方苟合……除了心中闷闷不乐,好像也没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情。 成辛擦拭完裙角及腿上的酒水,轻手轻脚出了卫生间,做贼一般跑过最外一间包间的房门,一口气跑进电梯,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肚子里。 出大楼大堂时,再华丽的装璜也没有了心情欣赏。成辛步履匆匆,走过大堂,门童适时恭敬地拉开门,一阵强风,迎面盖过来。 冷得成辛欲哭无泪。 “需要帮您叫出租车吗?”大堂经理不知何时跟在成辛身后。 可是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了。 成辛摇摇头,勇敢地走进冷风里。 因为大楼地处繁华地段,时有出租车路过。成辛很快上了车。 直到把玩在手中的手机显示在通话中,将手机靠近耳边传来余勒温润的说话声,成辛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把电话拨了出去。 “余勒。”成辛愁肠百转地叫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余勒敏感道。 “我今天被我们老大叫出来应酬了。”成辛低低诉说着,委屈感不言而喻。 “勉强你了?” “也不算吧。老大假装酒水不小心倒我身上,让我借机开溜了。可是,还是不开心。” 分不清余勒是叹口气,还是放松地吁口气。 “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洗涤一下我的郁闷。” 余勒闻言笑起来:“有用吗?” “有用呀!当然有用了!是我最崇拜的男性哦。不对,是我第二崇拜的!” “是吗?老实交代,第一是谁?” “那是你永远也超越不了的一个人。” “我懂了。一定是我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说起来,取名叫‘余地’好不好?” 成辛噗嗤乐出声:“这名字太棒了!难为你想得出!” 余勒跟着笑起来。 成辛满腔的郁闷,在笑声中不知不觉消散了。 很快要进入浦江隧道,江下通道没有信号,成辛便欢快地跟余勒道了再见。 隧道一过,手机马上又响了起来。一看,仍是余勒。 “好神啊!你怎么知道过隧道要用多久时间?居然精确到秒哎!”成辛雀跃起来。 “哈哈哈,我能说,其实我只是不停在打你的电话吗?” 成辛的情绪,已经不是低落,而是欢愉了。 余勒跟成辛说,他内部调岗了。肖刚的擦肩而过,他自身的迷茫,统统掩下没讲。成辛看一眼告急的电量,虽然很不舍,但仍需跟余勒说再见。坤包都没有在身边,还要全靠手机支付车资呢。 “等等,辛辛,我对你真的有用吗?我不在你身边,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 “你瞎说什么呀!不,你瞎想什么呀!” 余勒被挂断电话,眼眶湿润。 用最后一点电量,有惊无险付了车资后,成辛抱着双臂,一口气从小区门口跑到家门口。 “笃,笃,笃。”她敲门。强烈希望开门的人是苗贝贝。 然而,是金线。 今晚的金线令成辛眼前一亮。好像是魂魄重新归位,她一改之前的颓废,变得容光焕发。 多年的友谊使成辛在瞬间排了一个位次:“贝贝呢?” “她还没有回来。” 说话间,成辛发现今晚的家跟往常不一样,似乎更光亮。 “你打扫房间了?房间好干净啊。” 金线羞涩地笑了笑。 本来,她是想擦去所有她可能遗留下来的指纹。行李已经收拾好,家具、地板、灶台、水龙头等等均已擦拭干净,就在她凄惶惶准备购票之际,刚哥给她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安全逃出湘州警力范围。 金线哭哭啼啼,说她很快就跟过来。刚哥叹口气,对她说,就是怕她情急之下做傻事,他才冒险给她打电话。 “只有你安全,我才有动力逃下去!我不去上海,为的就是不暴露你!” 那一刻,陋室就是天堂! 金线重整旗鼓,既然她是他的根据地,那她就好好地站好她该站好的岗。 见金线不答,成辛误以为是佛系的思诚哥暖得她重新振作起来,也没多问多想。 第212章 宣布恋爱 在成辛不知道的背后,商伯年与他极敬重的、最善长戴着镣铐跳舞的大师爆发争吵。 “我们就靠设计,靠真本事,不行吗?” “哈!大师,你真是单纯!什么叫真本事?拿得到项目就叫真本事,管它是靠设计本身,还是靠人际,或是其他!” “那你不要拉别人下水啊!” “别人?哼,你这是怒发冲冠为红颜?说说看,她哪里打动了你?” “我根本不在乎她!我在乎的是你!人生很长,不要做令自己余生后悔的事!听我说,我们不需要靠歪门邪道……” 商伯年猛然挣脱大师试图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余生?余生?……”他红了眼,目光也好像被虚空中的什么锁定,脚步踉跄。 好在包间在成辛走后,甲方也呵呵一笑离去,大师一点不委婉地驱走了另外两位主创及陪酒后,只剩下了他们俩。没有人看到风流倜傥的商所,还有这等狼狈的模样。 大师目光忧郁,任由商伯年发痴。 他早就发现了,每逢谈及未来,谈及余生,他就立刻像换了一个人。莫非,他有个叫“余生”的恋人?听上去像个男生的名字!是否也因此解释通了自己的鼻子能嗅到他的味道并非因为自己长了母狗鼻子? 大师神游期间,商伯年已经扑倒在沙发上,说不清是酒劲上袭睡着了,还是趴沙发上呜咽去了。一时,大师甚至不敢伸手。他怕酒令智昏,自己被反扑。 -- 时间流转,墙上的钟表显示已经午夜12点。 成辛穿着珊瑚绒的居家服,强忍着疲倦,打定主意要等苗贝贝归来。然而,等到她见到周公,也没见到贝贝。 第二天,在六点一刻的闹钟声,她睁开困涩的眼睛。 一想到查看贝贝的床,整个人瞬间清醒。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扒着上铺床沿一看,床上苗贝贝正睡得香呢。面朝内蜷缩着,给她了一个看不出端倪的后背。 “也许……听错了也不一定!”成辛劝慰自己。 轻手轻脚出卧室,成辛要去卫生间洗漱。路过门口,赫然看到一只脱了跟的高跟鞋…… “你怎么了?”金线轻声问。 “啊?”听到金线的声音,她才慌忙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了,走着走着忽然不动了?” “哦。我……酝酿情绪打喷嚏。嘿。”成辛编个理由。 金线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成辛去了卫生间。金线慢悠悠跟了上去,在成辛停步的地方停下来,朝着相同的角度望下去,除了两双鞋子摆得乱一些、有一只高跟鞋脱了跟,没有什么异常。 金线靠在卫生间门框,看成辛洗脸。 刚哥的话时有在她脑海里激荡。每回忆一回,都够她幸福一天的。那时候她担心刚哥必被抓,没想到他竟逃了出去。 刚哥笑道,他算是因祸得福了。必然是那个小妮子的家人平日听小妮子上海来上海去,告诉警方他要逃往上海,所以,他往相反方向逃,反而避开了警力重的区域。 “她会不会向警方和盘托出我们的事?”金线很紧张。 “不会!”刚哥一口咬定。 “你怎么知道?”刚哥对那小妮子的极度信任令金线些些不舒服。 “因为,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你。我就怕有万一,早防着呢。” 那一刻,金线有多骄傲!你想想啊,即使有过肌肤之亲,又怎么样!还不是丝毫都进不了刚哥的内心! 成辛拿毛巾擦脸,一抬头,看到镜中映出金线抿唇笑,浓烈的笑意,配着飘摇的眼神,竟让她无端生起恐惧之心。那一刻,成辛甚至不敢回头望。 紧拽着手里的毛巾壮胆,成辛还是鼓起勇气回了头。惊悚的画面出现了,金线像换脸一样,瞬间换回寻常的老实模样。成辛心中的惊恐随之放大。 “你怎么了?又出神儿了?昨天没睡好?”金线露出腼腆又收敛的笑容。 成辛没有接话,默默走出卫生间,走进卧室。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脆弱得厉害。 从被甲方握住双臂推她去卫生间擦洗那一刻,她吓得魂不附体,回头看商所求救,商所一贯暖情的微笑,被她看成漠然的冷笑,她那时感官就不正常了吧。 一定是这样吧。 她竟然疑心傲娇的职场新星在酒吧卫生间与人苟合,她竟然幻化出老实的金线露出狡诈的笑容…… 成辛两手抱住脑袋,往卧室走去。 恰逢苗贝贝从上铺爬下来。 “贝贝,你昨晚去哪了?” “一酒吧。” “至尊帝豪?” 苗贝贝惊诧回身:“你怎么知道?” “所以,卫生间的那个人,是你?”成辛急切确认道。 苗贝贝的脸,明显红了。 “是你!”成辛捂上脸,呜呜哭了起来。说不清是怕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真实的,还是单纯地为贝贝感到不值。 苗贝贝缓缓走到成辛跟前,伸手抱住成辛,脑袋靠在成辛肩头,轻声对她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她很快乐。 成辛泪眼吧嗒对视上贝贝。 贝贝叹口气,嘴角噙着笑,看上去莫名温柔:“是我的上司。我喜欢他,崇拜他,爱慕他。我相信他对我怀着同样的情感。昨天,是我们的第一次。不是我不自重,也不是他不尊重我。是情之所至。情之所至。” 成辛愣了愣,大概没想到贝贝这么爽快吧。 “你,你会怀孕吗?” “不会。他很周全、体贴。昨晚送我回来的路上,路过便利店,已经帮我买过药。”苗贝贝的笑容略略打了折扣,只是泪眼的成辛没能看出。苗贝贝想起,昨晚他一定要亲眼看她把药吞下去的情形。亲眼看还不算,还借着亲吻检查药粒有没有被她压在舌下。 那一瞬间,他是否像她爱他那般爱她,她不禁动摇。 “办公司里上下级恋情,不是会被议论的吗?而且,你的上司,我没记错应该是公司代总裁吧?会不会被他爷爷安插的眼线汇报给他的家族啊?”成辛开始发挥文科生的特长,给想像力插了可不止一双翅膀。 苗贝贝不由笑起来:“只是恋爱而已,离结婚远着呢。” 正年轻的时光里,酸也好,苦也好,恋爱总是美好的。成辛的惊慌、疑惑在苗贝贝赫然宣布的恋情里统统被过滤掉了。 收拾妥当,仍旧去上班,去面对商所,去面对隐而未宣的投标失败。 第213章 网上捉贼 “所以,你的意思是塞选过去几个月里,所有打到上海或从上海打到湘州的电话?”余勒面对新的同事、新搭档沈庆,确认道。 “是的!塞选其中反复出现5次以上的号码,再进行分析……虽然大海捞针,但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张滨将“疑似程鑫与肖刚多次通过电话联系,且疑似程鑫可能在上海”等信息,分享给网络安全科并求助。 湘州的网络安全科成立的年数并不久,沈庆算是其中的老资格,也不过才有两年多的工作经验。 面对沈庆的反问,余勒缓缓道:“以前在刑侦队,我师傅常跟我说,不要当无头苍蝇,要敢于慢下来做事。譬如当下,要是我们急吼吼投入大量力气,万一对方联系用的是湘州本地号呢?万一用的又都是外地号码呢?或者,干脆弄了很多别人名字买的号,每次打两个电话就销毁呢?” 沈庆两手一摊:“我也是想着你从刑侦过来,他是你师傅,才这么积极的。” 俩人相对无言看一眼。得,还是先把手上正做的事情做下去吧。听说局里正在花大力气挖高手。 最近,湘州相继发生两起电话“绑架”、勒索案。 以前,类似事情也发生过,但不及这两起高明。 低级版本多是家长忽然收到小孩被绑架的勒索短信,开篇道出家长真实姓名,接着称你的孩子现在在我手上,想要你孩子平安无事,务必马上汇一万、两万、五万不等数字到某银行账号里。家长关心则乱,还真有情急之下汇款的。 当然,也有几个家长送完孩子正聊天,几乎同时收到同样的短信,确知是诈骗无疑,便转了110短信报警台。 随着警方及媒体对防诈骗的宣传,市民接到类似的短信或电话不再惊慌失措,而是先电话联系老师确认孩子安危。 甚至诈骗犯冒充学校老师,打电话谎称小孩突发急病需手术,家长多数情况能从容应对,打电话再确认,不会发生稀里糊涂就转账的事情。 然而,这两起,明显高级多了。 事情是这样的。 有位妈妈给读初中的孩子用孩子的身份证办了一个手机号,平时怕孩子玩手机上瘾,只周末给孩子用。 有一天,骗子打电话到孩子的手机上,偏这位妈妈声音甜美,那骗子就当妈妈是孩子了。电话里的男子自称是外省某市的王警官,直接称呼孩子的名字,说她名下的银行卡涉嫌洗黑..钱,案值巨大,警方正对其进行调查。 孩子妈妈嗯嗯哦哦,王警官表示,他可以帮她,但她涉及的案件属于重大机密,必须要从现在开始,不能与任何人联系,否则就被当作罪犯进行抓捕。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骗子有点心虚。 事实上,骗子的职业直觉是很棒的!这位孩子妈妈恰好是位民警。 骗局半途而废,网络安全科如临大敌。 如果按照之前的方式,等待诈骗发生、受骗人报案再介入,或者推动媒体进行反诈骗普及,在普及期间必然有新的家长中招。所以,局里领导决定应当主动出击,想办法提前预防。 提前预防的第一步,就是塞选出可疑电话。 网络安全科的技术写了程序代码,效果有待检验。这种时候暂调余勒到网络安全科,也不过是抱一丝侥幸,想着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查漏补缺,总不是坏事,并不真的独独对余勒寄以厚望。 几天检测下来,他们发现一个来自于境外基站的号码,一天里数次打了超过半小时的电话。于是主动出击,查询被拨打的号码机主为一名高二男生。 电话在通话中,无法拨打进去。 警方通过电信方查询该男生父母的电话,发现其母亲恰逢出国,手机未有人接听,打给其父亲,告知他儿子可能遭遇电话诈骗。没想到,反被足智多谋的父亲误为“诈骗电话”,毫不犹豫掐断了通话。 家长眼看不靠谱,余勒他们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通过内部系统,查出该男生的家庭地主,切入到小区门口监控,然而人来人往,并不熟悉该男生外形特征的余勒他们,这会儿发现,还真是心有余力不足! 好在那位父亲挂断电话后心神不定,决计打电话给儿子。竟多次拨打都是通话中,这才慌了神,又乖乖将电话打进110。 余勒他们建议这位父亲马上回家。 “可是,我马上要开一个重大会议……” 沈庆:“行。慢慢开!” “呃……我这就回!” 可惜,为时已晚。 父亲回到家,门锁虽然完好,卧室却一片狼藉,像是遭遇入室盗窃一般。 匆匆看一眼卧室,顾不得查看有什么遗失,惊慌失措大声呼唤着儿子。房内空无一人。父亲懊悔得直跺脚。 那时候,余勒他们,已经带着电脑接入小区监控。 在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里,那位父亲毫无意外地看到他的儿子一边接电话,一边背一个单肩包,步履匆匆出了小区大门。 切换一个视频,那位挺拔少年抬脚上了辆公交车。 “调长途汽车站购票大厅的视频。”余勒道。 “上一个发生类似诈骗的孩子,是在人民公园里找到的。你凭什么认为这个孩子会去长途汽车站?”沈庆发出异议。他当然比余勒经验丰富!上两回的案子,他可都是亲历! “你查查211的经停站点就知道了。” 沈庆打开手机,不服气地输入211路公交车站点查询。原来211路是从外环斜插进市区的一线公交,沿途停的多是居民小区,唯一一个公建,就是长途汽车站。” 沈庆心里服气,嘴上却不饶:“靠。你把公交经停站都背下来了啊!等等,不对!万一他半路下车呢?” 余勒闻言回头,露齿一笑,笑里全是笃定。 “来呀,有本事一句话驳倒我!”沈庆叫嚣。他还真是郁闷,新人当有默默做助手的觉悟才对啊! 第214章 幸运打卡 余勒笑哭:“我还真没有一句话驳倒你的本事。” 沈庆得意。 余勒接道:“讲给你听,估计得啰嗦点才行。” 沈庆要哭。 “一看你就没揣摩诈骗犯心理,他口音偏南方,不是本地人,遥控操作,必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为免除节外生枝,理应一路坐到长途汽车站,乘车到某个警方秘密据点,专门保护证人用的那种。半大男孩子最信这种能跟好莱坞电影接轨的热血说法!” “嚯。”连被骗男孩的父亲都忍不住吭哧笑出声。 事情竟然真的如余勒所料,在长途汽车站售票大厅的监控里,那个大男孩确凿出现过,一直举着手机在耳边,耐心排队买了一张票。 火速查询,发现实名购买的是一张从湘州到下辖县城的车票。于是,紧急联系该车司机,让车找个不相关的理由,不动声色停在途径的加油站,等警方及男孩父亲到场。 余勒他们做的这一切,远方的诈>骗分子并不知道。 骗子仍旧按部就班,给男孩的父亲打电话,声称儿子在他们手上,而且,他们竟真的放了两声惊慌失措呼喊“爸爸,救我”的录音。情急之下,连父亲也不能认定那不是儿子的喊声。 要不是他们通过车载视频明确看到大男孩安安全全坐在汽车上,必然是深信真的发生了绑>架。 诈骗犯要求男孩的爸爸往一银行卡内转200万人民币。收到钱就放人,不许报警,否则就撕..票。 余勒他们稳住呼吸,坐在车上听手机外放音。 男孩爸爸按照之前授意,装成爱子心切的慈父模样,对歹徒的要求言听计从,只哭诉“确实一时半会筹不到这么多钱”。 “你想你儿子被撕票吗?” “不想!可我确实手头没那么多钱啊!” “你有多少钱?” “5——千块。” “你tm侮辱我啊!你信不信我这就撕了你儿子!” “息怒啊,大哥!你有所不知!这5千是我辛辛苦苦攒了大半年的私房钱啊。娶的老婆太聪明又太彪悍,实在是我人生的大不幸!” 不得不说,这父亲够“足智多谋”,他眼看余勒正十指翻飞,通过网络试图找到电话号码的真正归属地,便信马由缰地乱诹起来。 那诈骗愣了一愣,大概觉得从200万狮子大开口,到5000元实收落差太大,说出去太丢人,收了这不够塞牙缝的5000,就落实了骗子生涯的可耻污点,于是愤而挂断电话! “怎么样?查到了吗?”网络科副主任急急问道。 余勒遗憾地摇摇头。 对方层层伪装,实在太狡猾了! “你的手速比我还快。如果你查不到,我恐怕也查不到。”沈庆难得心口如一。 “看来,我们要加快挖人的脚步啊!”科室领导有感而发。 -- 成辛拖着没睡醒的脚步,往六所赶。 每次途径总部所在的大楼,成辛都忍不住抬头眺望一眼。 走过大楼,进入内街,成辛犹豫要不要跑起来。 “又踩着点来了?”小白的身影,忽然从内街的一簇绿化里晃出来。 “嗨,小白。”成辛咧嘴一笑,打招呼。一个招呼打完,人也飘到五米开外。 小白重新隐回绿化树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按键。 -- “你迟到啦。”小圆子站在前台前,甜美播报。嗯,这算是岗位福利了。 成辛叹气。唉,功亏一篑有木有! “滴。” 打卡成功。 小圆子随意扫一眼时间,立刻惊得要跳起来:“不会吧!居然是9:00整!可,可……” 成辛惊喜至极,要靠咬手指头才避免叫出声。月底了呀,坚持全勤就是200块!200块!一管眼霜! 潇洒地抡圆了胳膊,将手表横在自己跟小圆子之间,想得瑟一句:“哼,我掐着时间进来的好不好。”然而眼光一斜,就闭嘴了。 手表显示:9:02分。 趁小圆子还在惊叹中,成辛赶紧撤回胳膊,头也不回地往四楼跑。 四楼的工作气氛,跟以往相比,并没有二致。 大师仍旧是面瘫着一张脸;猫咪仍旧是揣着一只猫睡眼惺忪的样子,饭粒儿的座位十有八九是空的,她是一个平层的跑腿儿伙计。 全楼层唯一富有变化的,是刘堂可欣每天风情万种的打扮。 “你长点心!” 成辛将坐未坐时,听见一个男建筑师对刘堂可欣小声说话——因为是前后工位,成辛才有机缘听到这么一声发自肺腑的规劝。 “点心?哪有点心?”刘堂可欣环顾四望,并且用不小的声量喊出来。 那名建筑师仓惶缩着肩膀溜掉了。 成辛赶紧低下头,避免撞上刘堂可欣的目光。 风言风语听久了,一点一点的轮廓就拼接起来了。所内盛传,刘堂可欣跟设计总监江森有一嘴——有人见他们在茶水间快速亲嘴。 “不,”小邵听见成辛与饭粒儿八卦,出声纠正成辛,“是有一腿儿。小腿儿。必须儿化。”说完笑得不可捉摸。 自那以后,成辛就尽量避开刘堂可欣盛气凌人的目光。她怕自己憋不住吼一声:江森已婚! 江森已婚这件事,是小白无意中在饭桌上透露的。当时好像在说台湾、香港、上海男性初婚年龄。然后顺口提及港籍的江森已婚。 从成辛的视角看,刘堂可欣在座位上转了一个圈,似乎目光在跟随一个人。成辛偷偷抬头,已婚男江森昂着一张轮廓深邃的混血帅脸,大步流星往商伯年办公室去。 他甚至没有敲门,看上去怒气冲冲。 不一会儿,商所办公室里传来隐约的争吵声。 整个平层,忽然落针可闻。 成辛悄悄看一眼大师,大师万事不关已的惯有态势,正在绘图软件里做图。小邵抱着一叠资料,从三楼走上来,看样子要往所长办公室去,被刘堂可欣拦下了。 小邵便坐在饭粒儿的位置上等。 “怎么感觉怪怪的?”成辛忍不住悄声跟小邵耳语。 “你没听说?”小邵面露吃惊,反问成辛。 “什么?” “听说行业不景气,公司要裁人!” 裁人?!成辛听在耳朵内,犹如当头棒喝! 第215章 办公室政治么 听到裁人,成辛自感岌岌可危。 建筑设计公司,如果要裁人,第一个裁的肯定是边缘性人物,譬如刘堂可欣和她。刘堂可欣是有腿可抱的,她就悲催了。何况她现在的工作量,确实算不上饱和。 江森在商伯年办公室里闹了半小时,摔门而出,脸色暗得几乎拧出水来。刘堂可欣在座位上艰难地坐了一会儿,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朝4楼西北角移去。 小邵等不及,早已去了三楼。瞅准时机,成辛起身去敲商所的房门。她的背包、围巾还在商所那里。 听到一声“进来”,成辛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吃早餐时妙语横生的冷嘲热讽——是的,她对商所把她叫出去应酬耿耿于怀——早已被她自发清理干净,呈现在商所面前的,是一张甚至带点讨好意味的笑脸。 人在屋檐下啊!成辛想起来自己的落户材料才刚刚提交上去! 商所坐在波峰后的椅子上,丝毫看不出情绪有过波动。跟江森隐约可闻的争论,仿佛是成辛虚幻出来的。他见成辛进来,嘴角现出一抹笑意,随即起身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成辛的背包和围巾。 默契! 成辛赶紧快步上前去接,准备拿好就麻溜走人。商伯年却一背手,将东西藏在身后。成辛看得目瞪口呆,心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莫非此刻要开口谈工作? 接着完美过度到裁员? 果然,商伯年开口:“如果刘堂可欣的工作让你来做,你觉得……” 因为太紧张和强烈的自我暗示,成辛直接听成如果让刘堂可欣接手她的工作怎么样?有这么伤人的裁员谈话吗?成辛笑不动,又觉得哭太幼稚,不自觉嘴巴下垂,眼睛里盛满哀愁。 “怎么?不屑于?”商伯年开口询问。 成辛内心滑过疑惑。不屑于回答?商所也太看得起了。她哪有那种高傲,她很怕在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好吧。”商伯年耸耸肩。他把背后的背包和围巾递给面前的成辛。成辛疑疑惑惑地接过,越走脚步越重,都手搭门把手了,忽然转头:“商所,你最开始说什么?” 商伯年:“……” 商伯年把最初的话重复一遍。 “所里要裁掉刘堂可欣?!” “公司经理人会议上,说行业不景气已经确认,允许各个所酌情不超过5%的裁员。但是,我们所一时半会并不打算裁员,想看看能否熬过去。” “那让我接手她工作是因为?” “我打算让她去做江森的秘书。” 成辛内心豁然开朗。一定是江森不惜与所长争吵才争取来的吧。若是不答应,所长一定会很为难吧。成辛三下五除二思量个遍,虽说自己对琐碎的行政真心不敢兴趣,还是决定咬牙应承下来。 “好。我答应。” 成辛怀着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情怀,铿锵道。豪迈完看商所面含微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伺机八卦:“是江森总监要求的吗?” “恰恰相反。他吵着闹着要拒绝。”商伯年依旧露着迷人笑脸。 成辛额头黑线三五根! 所以,她这是介入办公室政治了吗? -- 当天下去,商伯年的调岗通知通过总部人事发了下来。刘堂可欣喜不自禁,欢快又马虎地与成辛交接,搬去了江森的办公室门口。 据说江森一下午都没有出办公室的门。 成辛一个头两个大地整理刘堂可欣留下的资料,下班了也不自知。面对桌面上的一团乱麻,她想,反正回家也不过是和那仨老伙计多吃一顿饭,不如趁热打铁,一次性理出个头绪。 在建筑设计公司加班,丝毫察觉不出自己在加班。因为每一个工作间隙抬头,都能从各个角度看到一溜的后脑勺或侧脸。 7点钟,大师收工。 大师是出了名的不熬夜。不过,没有一个人嚼舌头,因为海量的工作量,他愣是有本领在上班时间内干掉! 7点半,成辛伸了个懒腰。 决计加班的建筑师们吃过晚饭、散过步,才正式进入晚上加班的状态,成辛的整理工作终于理出头绪,看看时间不早,准备打道回府。 “还没有吃晚饭?”从办公室里踱步出来的商伯年随口问了一声。 “嗯。这就要走了。”成辛随口回。 整理好桌面,关机。要下楼,才发现商伯年立在楼梯口,手里端了个纸杯,正朝她打量。仅只是出于惯性,成辛抿唇笑笑。 商伯年便也一笑回礼。 成辛擦身而过,自顾自往楼下走。都走了三层了,才发现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一个人。成辛下意识回头望,正对上商伯年的微微含笑的目光。 “我也没吃晚饭。”他说。 成辛赶紧扭回头。权当没听见。她这个人,别的优点不突出,唯独特别不喜欢拍马屁。下班之后,领导这种生物,有多远,离多远。 “你也没有吃晚饭。”正在成辛准备拔腿快走的时候,商伯年悠悠又说道。 成辛仍旧不接话,只暗中加快脚步。 “成辛!”商伯年索性放大声音,大喊一声。 成辛十分不情愿地回头。 “你没有打卡!”商伯年手指着上下班必按的玩意儿,一副快感激我的表情。 成辛讪讪的,灰头土脸又跑了回来。 商伯年就站在打卡机前,趁着成辛近在咫尺,低声道:“你的头发上粘了一粒米粒,你不知道在哪里,我帮你取下来,所以,可别乱叫,诋毁我大所长的形象。” 成辛愣神的期间,商伯年抬起手,很小心地在成辛的头上摸了一摸,撸了一撸。成辛正诧异,商伯年将手摊在成辛面前。他的手心里,果然躺着一粒饭粒。 成辛惊得嘴巴都合不上:“我,我中午吃的是面条呢!” 啊。商伯年暗叫一句。他能承认是因为无意中瞥见小白在内街,才跟着成辛下班演戏的吗?不能!更不能承认饭粒是从自己的袖口上抠下来的! “哈,也许是隔壁桌不小心蹭上去的。”商伯年抬眼,透过玻璃幕墙,仿佛看到内街路灯下的小白,脸上的笑容越发迷人了。 第216章 别让我失望! 成辛默默闪回远不止商所何许人时就数次目睹的商所约会,知道眼下不过是他在逢场作戏——虽然不知道目的何在,因此丝毫不为所动。 耸耸肩,要转身之际,忽然被商伯年拦了一下胳膊。 错愕抬头,却见商伯年笑得风轻云淡,他拇指、食指捏在一起,用充满磁性的好听声音说道:“一根头发。” 成辛凑近去看,分明空无一物。 “哦。大概掉了。或者,还粘在你衣服上?” 成辛明显躲了一下,随即夸张地笑了笑,算是弥补刚才的过激反应。 “不如一起吃晚饭吧。”商伯年追加。 成辛不免笑出声,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你今晚没有约会?” 商伯年跟上来:“你怎么知道我经常被约会?” 成辛嗤嗤直笑,他以为一个“被”字就轻易洗白了吗?她才没有那么傻呢。她只笑笑地看他一眼,并没有让内心深处的杠精跳出来接话题。 商伯年不由哈哈笑起来:“你不信?” “信。”成辛随口接。商伯年刚要说话,又听成辛开口,“或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我拜托你逗号不要停顿太久!” 商伯年说得太夸张,成辛忍俊不禁,终于笑了起来。 从小白的视角看,商学长伸手摸摸成辛的头发。 (他的心随之一紧:两个人这么快就这么亲密了么?) 接着,商学长亲热地楼了一下成辛,成辛微微挣扎。 (她一定不习惯在公众场合秀恩爱吧?该死!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小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面。商学长推门,成辛擦着商学长的身体出门。 小白随之躲进暗处,看到两人谈笑风生从内街走过,商学长宠溺地侧头看成辛,成辛发出愉快的笑声。 他从来没有逗成辛这样笑过! 小白有些傻眼,心像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手不由握成拳头,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他狠狠地、用力地盯着商学长的背影,目光无法移开! 商学长越走越远,小白眼睛酸涩,然而不及内心酸涩来得厉害。 小白甚至不明白,到底自己想干什么,只是觉得胸中愤怒涨得厉害。他脚下踢着不知道谁没有丢进垃圾桶的易拉罐,心中汹涌着不知道该指向谁的恨意。 车停在地下车库。 小白往地下车库走。 地下车库光线昏暗。 心里想着心事,眼睛里几乎暗得没有光。 一个忽明忽暗的红色烟头,在昏暗的地库里格外抢眼。 小白朝烟头走过去,主要是因为他的车停在那里。 遥控开车,滴滴两声之后,忽然有人轻笑出声。 一直晃神的小白,这才留意起车旁的剪影来。 “小白,我为了你,把色都搭进去了,你察觉到你的真心意了吗?” 小白心里咯噔一下。商学长!但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色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商学长用指尖掐捏烟头,走到小白跟前,盯着小白的面孔,仿佛真的能透过昏暗看得清楚一样。 “怒火中烧,恨意横生,恨不得亲手处置了我……承认吧,小白,你喜欢她!” 小白刚才还汹涌翻滚的愤怒,这会儿突然蔫了。他屏住呼吸,等着确认商学长暴露他的真正立场。 “吞咽一口口水,说明你很紧张。你一而再地向自己撒谎,哄骗自己,告诉自己,你跟她只是寻常同事,暗中也一定拿我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做借口,义正词严要将她从骗子手里拯救出来吧。” 小白像被施了咒语,一动不动。 “不要再逃避了!你已经成大成人,是男人就要果断、勇敢,直面自己的欲望!” 小白胸膛起伏。不过,终于开口。语气低沉,透着恼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商伯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想让你……”字句转在舌尖,却有些难出口。 小白终于转过脸,与商学长面对面:“怎样?” 商伯年吭哧吭哧,像要叹气,又忽然笑起来:“哈哈,你总是指责我害了你姐姐,当我在补偿好了。” 小白冷哼:“你有那么闲?” 商伯年后退两步,离小白远一些:“哈哈,是啊,我才没有那么闲才对!哈哈。既然好心当驴肝肺,你随便吧。”边说,边倒退着往出口走。 “等等!” 小白忍不住,喊一声。 “那个,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小白的声音,越说越小。 商伯年停下脚,目露惊喜:“这么说,你决心追求她了?”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宏观地看商学长,似乎他的背,也不如记忆中的硬挺。 彼时一束浑浊的光,正好打在商学长的身上,他背朝小白,扭回头问,那架势,不知怎的,竟让小白生出一份凄惶感。 小白愣愣地有些出神。 商伯年几步又折回来,脸上笑意全消,眼神里少见的严肃:“不要迂回!也不要被她的言辞干扰!时刻记住,你喜欢她,想对她好!然后,像个爷们那样,不达目的不罢休!直到追到手!” 小白一时间被商伯年眼中的肃穆打动,人也有些恍惚。 商学长这是,在说真的。 然而,他缘何突然值得他这样真诚对待了? 商伯年伸手拍小白,手下不觉用了几分力气:“别让我失望!” 小白凝视着他几乎可以平视的商学长,第一次觉得,学长的眼睛里,除了春风得意,肆意轻薄,还有别的东西。 -- 成辛尴尬地听商所长再次询问她是否一起晚饭,除了笑而不语,她给不出第二个答案。同意,是绝无可能的。明言拒绝,似乎有些不忍心。 还好,商所是聪明人。 见成辛笑而不语,便一拍额头也笑了起来。 “再见。”他干脆利落,毫不纠缠,转身向车库入口走去。 成辛挥挥手,也道了声再见。 深秋初冬,夜晚寒意深重。 成辛沿着人行道,裹紧薄棉外罩,快步往前走。路口两度等待长达一分半的红绿灯。红黄绿信号灯、左转信号灯、直行信号灯、右转信号灯……交通要道的信号灯越来越复杂,斑马线前等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正暗中焦急,握在手中的手机响了。 以为是余勒,是室友,是温暖的佛系思诚哥……绝没想到,竟然是小白。 “小白?”疑惑使成辛很快接通电话。 “等我。” “嗯?” “我看到你了。离你有7个车身。我有话跟你说。” 第217章 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斑马线那头绿灯亮了,人流涌动,成辛独自站在原地。 早已经下班了,她不知道小白在哪个方向的7个车身之外,更不知道小白有什么话好对她说。麦当劳的早餐,她在第一天调岗的下午收到了。同时收到的,还有小白简单、明亮的笑容。 那天,小白对她说,那就还当同事吧,兴许淡如水的情意更持久。 今晚,小白要对她说什么呢? 成辛想不出! 斑马线那头的红绿灯结束没多久,一辆白色奥迪停在成辛身旁。 小白从驾驶位侧身向副驾驶位,透过落下的车窗对成辛道:“上车。” 成辛迟疑。 小白苦笑:“上车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成辛看到不远处穿着反光衣的夜班执勤交警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同时迫于小白车后一长串的车,情急之下,只好上车。 小白变道,左转,疾驰起来。 车窗缓缓升起尚未合严的短暂时间里,风声陡峭,空气带着速度感擦过成辛的面庞,成辛陡然呼吸急促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 曾经的创伤毫无预兆地重现,使成辛的应激反应特别明显,她慌乱到呼吸紊乱。 “送你回家。”小白目视前方回答,“这么晚了,天又……成辛!你怎么了?”刚开始未曾察觉异样,偶然侧头一瞥,小白立刻住了口。 成辛背抵着车门,警惕地看着小白,眼睛里盛满惊恐。 “成辛,”小白声音放缓下来,“我只是不想看你在冷风里走,所以载你回家。” 成辛像是听懂了,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手按在额头上,为自己刹那间的走神感到疲倦不已。胖大婶伸过来卡住她脖子的双手,狰狞的笑脸,癫狂的眼神……统统破灭在疾驰而来又快速而去的耀眼路灯里。 小白看着放松下来的成辛,那一刻,他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 一个被深深伤害过的女孩…… 受到了什么伤害? 被伤害后,是怎么走出来的? 又是如何保持纯净的笑容让他误以为轻盈、单纯? 还有,她还能对这个伤害过她的世界保持信任吗? …… 比起对成辛说爱你,小白更想了解她背后的故事。 车行到一处,小白停在路边,对成辛说:“等我,马上回来。” 那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成辛疲软地靠在真皮椅背上,虚弱地看小白快跑进了便利店。不一会儿,小白从便利店里出来,拿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关东煮。 “给你!” 关东煮的热与香,诱惑得成辛口水大动,忍不住咬了一口丸子。q弹馨香,几乎感动的眼泪汪汪。这种寒夜里,那般惊吓之后,可口暖胃的小食,是货真价实的小确幸! “谢谢你,小白。” “真心的吗?我提个要求,你可答应?”无赖小白重现江湖。 “真是蹬鼻子上脸。”成辛轻笑。 “你看我车技如何?如果还及格,以后就让我送你下班吧。” “我不喜欢麻烦人。” “问题就在于不麻烦!我们顺路,你不知道吗?” 成辛还真不知道。 “如果正好顺路……”成辛有松口迹象。 “是不是干脆连早晨也一并把你接上算了?”小白得寸进尺。 “那还是只晚上吧。” “好!一言为定。” 成辛思索一二,笑了起来。 “想起什么笑了?” “我想起以前看过一篇营销文章。说营销在于技巧性的问话。譬如一家卖面的,老板问:加不加蛋?会有人答加一个,也会有人答不加。可要是老板问:加一个蛋,还是两个蛋?绝大多数情况,人们会回答加一个蛋。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早上也接,我只顾后退,顺口就答了还是只晚上送吧。可实际上,我既不想让你早上接,也不想让你晚上送。” 小白摇头,一脸惋惜:“可惜!晚了。” 成辛被逗得笑出声。 小白驱车上路。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况通达,平时成辛要花一个小时的路程,此刻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眼看街景越来越熟悉,马上要到家,成辛才想起来:“你在电话里,说有话跟我说。你想说什么?” 小白故意装出疑惑,马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就是想说,不想看你站在冷风里吹,既然顺路,就载你回家啊。” 成辛哑然,内心却是暖的。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来,成辛要下车,忽然又回头:“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呢?” 小白长吸一口气,眼睛一转,想起个好借口来:“不是有zoe吗?”说罢,抢先下了车。 成辛会意一笑。 员工档案虽然不可以随意被泄露,但是小白不是一般人啊,找zoe要个地址,只怕zoe会马上放下手中工作,立刻去查。 “谢谢你,小白。”成辛举了举手中的关东煮杯子,笑笑地道了再见。 小白绕过车头,重回驾驶位。 是的,他本不必殷勤地下去帮成辛开车门。可架不住他喜欢啊。 小白喜不自禁,转动方向盘,汇入车流。其实家在同城反方向,从成辛这里回家,不啻路程翻两倍。可是,架不住他喜欢啊。 成辛下车后,往小区深处走。 暗黑出跑出一个人,“啪”,小手拍在成辛肩膀:“快跟我老实交代,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在美食的加持下,成辛的心只重跳了一拍,就恢复了正常。她叹口气:“贝贝,你这是要吓死我!” “不要转移话题。那可是辆奥迪a8l,奥迪车系中最高档的豪华车。” “哦?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车这么有研究了。” “听他说的啦。他想换辆200万的奥迪a8l,要走公司的账呢,就需要向他爷爷报备申请。 可是你不知道,我们公司名头大,利润少,一家加盟店一年到头,才有一万块的净利润。200万就相当于200家加盟店的年净利润!只怕爷爷不会答应。所以最后又决定,还是百万的车先开着吧。 只是a8l的价格跨度很大,从90万-300万,外观没什么差异。不知道送你回来的这位,开的是什么价位的。快说,快说。是谁?不会是你们公司大老板吧?” 成辛哭笑不得:“要是我说这是他租来的车,你信吗?” 苗贝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吧!” 成辛只好继而苦笑:“顺路。顺便载我回来。他呢,是我们公司it部的普通员工,属于挣一个花两个的时代新青年。以前一直叫专车的,后来可能觉得包月租车更划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感兴趣,明天我帮你问问。” “所以,就是那个追求过你的小白喽?”苗贝贝指响一打,下了结论。 第218章 谈个交易呗 耳边清脆地响着贝贝的结论,成辛只能哈哈哈。 “呦,你还记得呢。我都快忘了。” “怎么?他现在是发起新一轮的攻势吗?” “恰恰相反。在我跟他讲了我还爱着余勒之后,他英明地放弃了。真的只是顺路捎一程啦。” 苗贝贝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没再说话,而夜色掩盖了她一闪而过的羞涩。 听到余勒的名字,她没来由想起离校前,她与余勒好基友彭小帅那干柴烈火、天雷地火的私密运动。 那种拨动心弦、撩拨末梢神经、酣畅淋漓到颤栗的快感,与现在的他的私密运动中,并没有再现过。尽管她认为,她狂热地爱着现在的他。 每每想起就忍不住遗憾,但每每念头乍起,就被她强势压下。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现在的他年轻、帅气、体面、风趣、阔绰,还能为她提供广阔的舞台和全新的阶层。而且,他确实很“能干”啊。 苗贝贝的脸,因为想起一些场面,而发烫起来。 来到302,还没取出钥匙,房门已打开。思诚哥一声吁:“太好了!原来你们一起约会去了。我还担心呢。” 成辛与苗贝贝飞快对望一眼,默契地决定彼此打掩护,让思诚哥误会到底。 “畅畅抱着40天的baby过来玩,我们一合计,给这个孩子取了一个英文名,叫annababy,怎么样?”思诚哥脸上洋溢着非同寻常的激动。 成辛与苗贝贝又飞快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冰雪奇缘》中阿伦戴尔的小公主,生性活泼开朗,热情一根筋,细腻体贴,极重家人和朋友,她的名字就叫anna!”思诚哥隐约察觉对面两个女孩的不赞同,游说道。 “anna就anna,为什么还baby呢?”贝贝忍无可忍。 “因为要凸显很宝贝啊!”思诚哥脱口接道。 “ok。你们开心就好。”贝贝哈哈笑出声,“我只是觉得太模仿angbaby而已。你知道,真正的宝贝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很多家长才挖空心思要起一个别致的名字啊。” 思诚哥难得一见的踌躇起来。 “舒畅的孩子,你操什么心啊。”贝贝拿胳膊撞了一下思诚哥,同时朝他挤了挤眼。思诚哥在心口比了个心:“我一见倾心。好想抱过来养!” 一直不说话的金线,忽然抬起头,眼睛闪亮地盯着思诚哥看,闪了一会儿,又暗了下来,喃喃道:“不行。你们住太近,又认识。” 紧挨她坐着的成辛忍俊不住:“你这感叹,像是要帮思诚哥偷畅畅孩子一样。呵呵呵。” 贾思诚飞快地看一眼成辛与金线,想把话题岔开,偏苗贝贝反应快:“金线,偷小孩,你在行吗?” 金线被苗贝贝的轻蔑语气刺激到了,脱口道:“切!你也太小看……”说到一半,忽然警醒过来,赶紧闭嘴。 “呼。我也太小看你了?”苗贝贝毫不掩饰地哈哈笑起来。 金线胸膛起伏得厉害,士可杀不可辱!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她偷不走的孩子! “哎,那什么!不早了,你们可以洗洗睡了!”思诚哥为了避免抬杠升级,捣起浆糊。可惜,无论是自认为被侮辱的金线,还是门缝里看人的苗贝贝,都不买账。 诋毁与忍耐中,金线终于爆发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拐不走的孩子!” “呀呸!”贝贝重重呸一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拐走畅畅的孩子?” “哼,”金线不屑地冷笑,“偷不成,就明抢呗。” “啊哈哈哈……”贝贝几乎笑脱了形。“这也好意思算答案?啊哈哈哈……” 思诚哥一心和稀泥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成辛脑袋左摆右摆,看完金线看贝贝,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母上大人,赶紧敛了敛情绪拿起手机奔阳台。 成辛妈妈查岗,都不是“隔三岔五”,而是“大宝天天见”。 “乖女儿啊,上次给你说的那个楼下邻居的三舅妈家的对门的外甥的堂弟,你们见面了吗?” “啊。哈。”成辛哼哼哈哈,想起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她通过他的微信好友后,发现他起着不知所云的昵称,且朋友圈空无一物,转眼就忘了他。 “收起你打马虎眼的那一套!既然在同城,又算半个老乡,赶紧给老娘我见起来!” “可问题是——”成辛撒娇,“妈妈您年轻得很呢,出门别人都说您是我姐姐!” 成辛妈妈心里又甜又酸。甜得是女儿怎么这么可爱!酸的是浑小子余勒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跑林市翻旧案。惊得她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得多少张高级面膜才能补给肌肤缺觉导致的水分流失! “少来打岔!乖乖的,我这就发动邻居,让他一路通知下去,让那男孩子来约你!” 成辛只能将叹息咽肚子里,甜言蜜语又哄了妈妈一会儿,才挂掉电话。 妈妈的效率果然杠杠的,没出十分钟,那男孩就给成辛发来了微信文字消息。 “其实我有女朋友。”对方开门见山。 成辛舌尖转着“我也一样”,但是,愣是靠强大的毅力给憋了回去。谁知道这男生是不是老妈派来的花样卧底呢? “那正好不用见了。”成辛输入汉字。 “可是,你能假装在跟我约会吗?” “你女朋友不介意吗?” “正是她不堪其扰,我才出此下策。” “对不起,我大概没有兴趣配合你们演戏。”成辛一口否决。 略有停顿之后,对方发来一则新消息:“假如我是大师呢?” 吓! 成辛捂着胸口!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仿佛试图游说,大师接着发来消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肯承认跟我约会就行。而这个约会,不需要身边的任何人知道。作为交换,我暗中保护你。” 成辛喜得眉飞色舞,这是一个偷窥大师内心的绝佳机会呀!因此,谱一定要摆足! “为什么你女朋友不堪其扰?” “不予回答。” “那,恕不合作!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陷阱?” 这头的成辛洋洋自得,一直高高在上的大师,在她眼里忽然有了鱼肉的即视感。 第219章 眼泪 面对成辛捉狭味十足的要挟,大师只好妥协。 “好吧。因为我女朋友年龄比我大,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都不同意。” “哇,你家里这么多人!” 对方发来一张要哭的脸:“同意哇?” “所谓你暗中保护我,怎么讲?”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至少两次,难道你心里就没有点数?” 成辛对着屏幕认真回忆一番:“一次你折回来从便捷酒店的沙发上拍醒我,还有一次你跟商所唱双簧提前占用了卫生间?” “你不笨嘛!” “就冲你这义气,我答应了!” “注意保密,再不准以此要挟、套近乎、八卦我。” 成辛嘿嘿一笑,她可不准备保证什么。 她决计答应大师,也并非出于义气。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就能让妈妈闭嘴,自己得个清净,何乐而不为。 成辛坐在阳台上新添置的家具——布兜摇椅上,乐陶陶给余勒打电话。余勒果然一如所料,正在加班。 “我们俩交换一件好玩的事情,好不好?”虽然在加班,只要不是正开会,余勒都乐于跟成辛聊几句,因此成辛才笃定拉开聊天架势。 余勒笑起来。一听就是辛辛有事跟他说! 看穿也不舍得说穿,余勒好声地答应下来。 “我妈逼我相亲,拐弯抹角找了个在上海的所谓老乡。你猜他是谁?居然是坐在我旁边的同事!这同事其实是有女朋友的,只是女朋友比他年龄大,所以家人不同意他们交往,老电话他女朋友骚扰她。 于是老乡将计就计,让我撒谎骗家里人说我跟他约会,实际上并不需要真的约。我想:这是成人之美的侠义之举啊!于是就答应了!好玩哇?” 余勒瞠目!哪里好玩?为什么他一点都看不出来! 疑点太多了!谁骗谁还真不好说!家长又不傻,说说就信?少不了要逼着要合照、要视频、要通话……无底洞啊! 再说,如果老乡家长知道他女友的电话,也会按同样的套路去套辛辛的电话。辛辛这种一撒谎就脑子短路的人,不穿帮才怪! 还有,连自家家长都搞不定的男人,能指望他多优秀。一个不优秀的男人,凭什么跟他的辛辛扯上关系?! 余勒气鼓鼓开口:“哼哼。算好玩吧。” 人心不可测。辛辛这么马虎大意、随便信任人!岂不是要吃亏的节奏?是时候有人教训教训她了。 余勒再开口:“我……的辛辛果然很善良!” 成辛咯咯笑起来,余勒随着笑声心里开满了花。唉,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辛辛开心就好。 “他叫什么名字?” “大师!” “哪两个字?” “大小的大,老师的师。” 噗。余勒的天空,飞过一片乌鸦。该怎么问得更直白,好要到那人的真实姓名,他好去“了解”一二? “该你了!给我说一件发生在你身边的好玩的事情!” 余勒勉强掩下打探姓名的心思:“呃,我要说的事情,或许你在网上已经看到了。有一个黑客,他黑了一家网站,以1元的价钱成交了上万的金银珠宝首饰,连做了一百多笔,最后收了价值几百万的珠宝。 然后,他把珠宝藏在了老家的房子的瓦间,本尊若无其事外出打工去了。警方通过快递很快查到他的住址,继而知道他的个人信息。几个月后,在异地追踪到他。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个人当初写的是个不相关的人的地址,或者是一个没有摄像头的代收地址呢?” 余勒一副后怕不已的腔调。 成辛听得眼睛眨啊眨,完全听不出“好玩”在哪儿。 “有这么多厉害的黑客?” “只有很高的网络技术、编程技巧和遵守黑客原则的才配称为黑客。真正的黑客才不会用这种伎俩为个人谋利益,也不会给普通人制造麻烦、给别人带来损失。” 成辛想起,在学校的时候,余勒一不小心破解了公用洗衣机的系统,不过,他既没有分享出去过,个人也没有使用过,只偷偷给成辛演示过一次。 成辛还要跟余勒聊办公室政治,可惜,电话那头有人呼唤余勒。脆生生的女声,听得成辛没来由心跳加快。她还没有来及问那是谁,余勒已经道了再见。 成辛意犹未尽地从阳台摇椅上站起身,见贝贝已经洗过脸在涂润肤霜了。成辛靠在小书桌旁,一边笑盈盈地看越来越美的贝贝在脸上拍拍打打,一边随口问她与金线的杠抬得怎样了。 “她呀,一听就是个门外汉。”贝贝拍完珍贵的护肤品后,开始用指肚按摩。“拐孩子都是靠智商巧拐的,哪像她说得那么野蛮!” -- 同一幢楼。 两层楼之上,501的贾思城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发呆。 手机屏幕上,反复放着一个视频。 在视频里,一个粗壮、寻常的男人,按了路边一个不足两岁的男孩的下巴后,拽着他的手,拖着他就往前走。小男孩被粗壮男人越拉越远…… 路人看到小男孩的挣扎,同样也看到粗壮男人的坦然,都以为是不愿意回家的孩子被爸爸硬拖回家。虽然方式有些粗鲁,但爸爸看上去就是个糙爷们呀! 幸好一旁的小哥哥有所察觉,追上去,拉住了被人硬拽走的弟弟的手。那个粗壮男人立刻撒手遁走。 画面切换。 一个爸爸牵着两岁左右的儿子走路,走到了一条行人相对少的小路。一个年轻女人追了上来,蹲下来哄逗孩子。爸爸出于礼貌,耐心地立在一旁等,他甚至没有松开牵儿子的手。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突然出来三个壮男人,他们毫无征兆地按住爸爸,蹲地上的女人随即抱起小男孩,从容登上一辆前来接应的车。 可怜那位爸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子从眼睛里消失。车须臾间开走。三个男人快跑朝3个方向散去。 那位爸爸从地上爬起来,四周宁静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画面再切换。 …… 贾思诚已无力看清。 他的眼睛里,不知何时起,盛满了泪水。 第220章 一家人 第二天一早,成辛怀着雀跃的心情去上班。一路上,疾驰的地铁都嫌慢。 终于到了公司,连前台小圆子都吃惊:今天的成辛很早嘛。 成辛一口气奔上4楼,目光直直落在大师的身上。大师面无表情、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两只手有条不紊在键盘上翻飞。 许是成辛的目光太聚焦了,大师感受到几分热度,头不动,只掀起眼皮,眼珠转动,扫了一眼成辛。 成辛随即咧嘴笑了:“大师,你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清澈呢。” 大师嫌弃地看一眼凑在他挡板上的面孔,飞快垂下眼帘,一声不吭地接着制图。 成辛心中弥漫着调戏得手的莫名快乐,准备开始坐下来办公。无意间扫见猫咪下巴掉了一样瞪眼张嘴看着她。 成辛才开机,猫咪已经在内部通讯系统向她抛来一排排的问号。 “什么情况?”猫咪问。 “没什么啊。”成辛试图含混过关。 “屁!你在调戏大师!我看得清清楚楚!” “猫咪,你是女孩子,说话要斯文哦。” “屎!大师很帅,但是你不要起歪心!” “大师帅吗?”成辛哑然。 “帅呆了!商所和江总监之外,数大师最帅了!” 成辛无话可说,发了个省略号过去。猫咪有些着急:“商所是个谜,无法走近!江总监太高冷,还没走近就会被冻死!只有我大师,才是散落在人间的神啊! 别看大师天天面瘫着一张脸,其实心很热!向他请教问题,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没有感觉到我们都自发爱护着大师吗?所以,我绝对不允许你诱惑大师!!” 似乎不加省略号,不足以表达猫咪的认真。 成辛怕惹恼众怒,平白给工作带来阻力,赶紧声明:“信息已接收!拟照办!其实,刚才是你误会我啦。我有男朋友的!” “嗯嗯,是误会就好!”猫咪果然带着技术流的脑回路,一码归一码,不会顺便拐带。一点没有打探成辛男朋友何许人的想法。 小插曲过后,大家各自忙碌。 成辛记挂着那个投标失败的消息尚未接到招标单位的正式通知,还在纳闷为何所内的对外邮件不会抄送所内助理,猛然间见商所办公室的门打开,商所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商伯年脸上仿佛自带光芒,眸光盛着激动,看上去流光溢彩。 他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都在看电脑,他只好将目光落在抬头看他的成辛脸上,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用高昂的语调快速道:“中了!邮件来了!我们中了!” 众人闻声扭头,还一头雾水,唯有成辛“呀”地叫出声:“真的?” “真的!” “不是说——” “关键时刻出了神转折!” 众人越发茫然,听得字清句楚,却完全不懂商所与成辛没头没尾的问与答,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有资讯发达的人从远处跑步过来,带着隐隐生香的风。 也有温城项目主创从楼下跑上来。 拥抱的、拍肩膀的,插科打诨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更多人在左顾右望,到处拉人询问怎么回事。 商所一跃跳上了桌子,开始他的即兴演说:“相信参与温城项目的主创们已经收到甲方发来的邮件。一度我们以为必然失去的项目,神奇地又重回我们手中! 温城项目,对于当下境况的我们来说,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甲方缩紧投资,放慢开发脚步,作为下游产业,我们遭遇了十年来最大的不景气。我相信你们已经有所耳闻,兄弟所已经在裁员。而我知道,你们可能背负着房贷,背负着一大家子人的幸福生活。 我们曾经一起奋斗,风雨欲来的行业严冬,我希望,我们能抱团取暖,共度难关。借此时机,我郑重宣布由江森总监和我共同做出的决定——不到最后关头,我们绝不放弃一个兄弟姐妹!” 台下的建筑师们犹如打了鸡血,有人鼓掌,有人叫好,有人擦眼泪,还有人兴奋地吹口哨。 由于之前收入较高,他们中工作三年以上的人,多已在上海买了房,房贷是不能断的。虽说没了工作未必就会马上断供,但是,越是不景气的时候,人们的心思越保守,将收入看得越重。宁肯减薪,也不敢丢工作。 商所的承诺,犹如一颗定心丸,让大家放下心来。 二楼、甚至一楼的同事闻讯也跑了上来,没有人通知,大家自发聚在一起,任感动在彼此间流淌。这一刻,一个所,近百名员工,真的像一个温暖有爱的大家庭! 成辛被兴奋的人群挤到了边缘。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又暖又快乐。商所的个人魅力,第一次在成辛内心,超越了他的容貌。 江森被商所拉上工作台,那个平时酷到不行的江森,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朝大家抱拳:“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是兄弟姐妹,是一家人,就应该有一家人的样子。不裁员,不减薪,只求大家发动身边资源,尽可能地多找项目!熬着熬着,寒冬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回荡在四楼,仿佛要冲破玻璃,掀翻屋顶。 -- 热闹劲过后,商所喊温城主创到会议室开会,江森总监也出席了该会议。成辛作为所内助理,因要做会议纪要,也进了会议室。 商所在公开场合说得激情四射,其实还有很有保留的。 在小会议室里,成辛听到了幸运莅临的真正原因。 原来,单纯从设计上来说,六所拿出去的设计明显高一个层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而甲方之所以一而再举行竞标pk,正是因为它的国资背景,容不得它独断。 非常不幸的是,参与竞标的一家设计公司,与温城最高行政级别的人套上了关系。高位的人有意插上一脚,又不便明言落人把柄,便否定完这家否定那家。久混官场的人两番下来,就听懂了是怎么回事。 只是,甲方负责人虽然矮、胖、挫,甚至热衷“怜香惜玉”。可到底是一位有信仰的人,不愿意几千万的项目不明不白成他人中饱私囊的道具,便一直装成不得要领的蠢下属,尽心尽力办了一场又一场竞标pk。 第221章 包月多少钱? 最后一场3家pk。 甲方负责人甚至刻意放水,放了一家香港设计团队,想给高位些压力。可谓用心良苦。 可是良苦用心抵不上贪心。 pk后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甲方负责人借出差之机,遗憾地将结果透露给他最中意的设计团队。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是最后的定局时,没想到,那位高位竟然因他事被人实名举报,进而东窗事发,落了马! 甲方负责人头上大山一除,立刻毫不犹豫将标给了六所,还在信中不计前嫌(毕竟成辛中途落跑了)地夸赞:是设计本身打动了他们,六所实至名归! 成辛坐在会议桌的尾巴上,听商所娓娓道来这一切,脑海中对那位色色的油腻中年男的印象也随之更新。 人不可貌相。人也不可由一次接触下定论。 譬如眼前的江森,不苟言笑的他高冷异常,令人想当然地认为此总监乃禁欲系。可刚才当众演讲时的腼腆一笑,分明是拿高冷掩饰羞涩嘛。 成辛噼里啪啦敲击键盘记录着温城项目的会议纪要。这份听在耳朵里、择要化作文字的工作她胜任有余,还能小小地跑个神儿。 内部会议确定了一个月内出设计图纸。同时部署了项目联络人、与甲方定期开视频会议的周期。 商伯年从会议桌的头部,忽然转头,专门向成辛解释道:“按照以往流程,甲方同期组织施工单位及监理单位的招标。 六所设计图出后,拿去审批,审批合格后去温城建委会备案,办理施工许可证;中标的施工单位及监理单位与设计单位在甲方的牵引下,三方碰头,进入施工阶段。后期会介入景观、室内设计等。” 成辛诚惶诚恐地在会议桌的尾部点头。心里觉得又暖又莫名奇妙。他们完全可以当她是透明嘛。 成辛在电脑中敲入:“商伯年所长建议,为了更好地把控施工效果,拟向甲方建议,由设计单位主导整个施工过程。” 会议结束。 从头到尾,大约20分钟。 商伯年率先起身,夹着硕大的笔记本往会议室前门走去。 成辛留在原地保存文档,翻眼看了看那个衣着整洁的白色身影,渐渐体会出当初李莎心中翻滚的爱慕之情。无关爱情的爱慕。 存档完毕后,成辛合上台式电脑,正要离开,会议室后门打开了,商伯年的脸露出来:“我似乎忘了跟你说了,会议完毕,麻烦成助理将椅子归位,把遥控器放好、把桌面垃圾带走——如果有的话。就像这样子……好了。” 成辛目瞪口呆地看着商伯年信步走进会议室,一一将未推进的椅子推进会议桌下,又把遥控器放在会议桌头,把其中一个位置上的一张废纸捏在指间。宣讲并演示完毕,商伯年迟疑片刻,试探性开口:“小白昨晚……” “是的。你怎么知道?”成辛很吃惊,商伯年怎么知道小白昨晚顺路送她回家? 商伯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转身走掉了。 成辛扶了扶自己的下巴,不知该做什么评价。 她回头环顾一遍干净、整洁的会议室,随后也走出了会议室。 不远处的茶水间,江森端着一杯由刘堂可欣递给他的现磨咖啡,朝成辛不露齿地弯弯嘴巴。 成辛直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等她眨眨眼睛再看的时候,江森只剩半个背影给她了。 下班的时候,猛然收到小白发来的消息,成辛吓得几乎原地一跳。 她完全忘记了,昨天跟小白约好,答应坐他的顺风车回家! “可是……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要不,你先走吧?”成辛开始耍心眼。 “太巧了。我也需要加会儿班。” “啊,我只要5分钟就好了。那你慢慢加班吧,我可以自己走。” “我能说我只需要加3分钟班就好了吗?我去车库取车,内街口等你。” 成辛傻眼了。她到底脸皮没有小白的厚。 磨磨蹭蹭收拾好东西,成辛下楼,往内街走。 四楼之上,商伯年默默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望远镜,四处寻找,终于在内街出口看到了小白的车。小白穿着棕色皮夹克,浅灰色休闲裤,裤腿塞在短靴里,说不出的阳光帅气。成辛走近,他便为成辛打开车门。 是副驾驶位的车门。 商伯年放下望远镜,背靠窗户,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 “今天过得好吗?”小白问成辛。 “非常好。”成辛脑海中闪过群情激昂的场面,闪过商伯年站在工作台上慷慨其词的场面,闪过江森嘴角似笑非笑的场景,最终,思绪定在大师始终面瘫的脸上。 以为小白会顺口问“怎么个好法”,成辛甚至开始琢磨怎么秘而不宣。没想到,小白就此住了口,一心一意开起车来。 默默坐了一会儿,反倒是成辛先开口:“包月多少钱呢?” 小白没听懂:“什么?” 成辛又重复一遍。 小白仍旧没有听懂。 成辛只好耐心地把话说得完整一些:“这辆车,你是包月包来的吧?一个月要用多少钱呢?” 小白沉下脸,以免自己因为太意外而笑出声:“怎么想到问这个呢?” “我想,我可以付一半的费用。如果太贵,我们还可以再载一个人,均摊费用。” 小白目光扫过身旁的成辛,脸上很是动容,怕出口的话吓到成辛,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多少钱呢?” “这个……”小白面露踟躇:“其实是一个朋友,买了太多车,开不过来,车停在车库,反而更伤。所以,这个朋友求我帮忙,帮着代开。我只需要自己支付油费就好了。” 成辛歪着头,眨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小白。 小白:“我说的是真的!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我那位朋友!连电话都不打,以免你怀疑我背着你串供!” 小白说得情真意切,成辛不由信了一半。 “这样吧,反正你没有吃晚饭,我们买点东西去见我朋友吧,省得以后你再提均摊包车费什么的。”小白自说自话,边说边开启车载电话系统。 第222章 你还好吧? 成辛手忙脚乱地拒绝。 换作贝贝,或许有兴趣见见土豪朋友,成辛只想赶紧回到家,坐在小餐桌前,吃金线和思诚哥合力煮的食物。 “不,不,不。我已经有约了,不信你听我的电话。” 小白在车载电话里约他的,成辛自顾自拨打思诚哥的电话。 “你们是不是做好饭等我了呢?”成辛索性放免提。 “不好意思,今天没心情。你回来等贝贝一起外食吧。”思诚哥声音沙哑、语气倦怠。 成辛有些措手不及。悔不该拿别人当借口啊!直接回绝不就好了吗? 小白忍着以免笑出声,眼睛里盛满晶晶亮的小星星。 就在成辛绞尽脑汁想弥补计策的空隙,车停在一幢闹市中的小楼前。 小楼庭院紧闭的铁门缓缓打开。 成辛:“这就是你朋友住的地方?” 小白点头。 在成辛看来,许是要见地位很重要的朋友,小白脸上神情一点都不放松。 成辛好奇地四处打量。 地灯温柔地散发出一团团的光晕。小楼的每扇窗户都透着亮光,整个庭院又静悄悄。说不上诡异,但绝对不同寻常。 看上去,小白的土豪朋友有个大家庭! “咦?你说要买东西?”已经到了人家的院子里,成辛只好调整进入见人的状态。 “里面有家小超市。” 什么?!合租? 走过廊柱林立的走廊,走进温馨明亮的一楼,一侧前台接待台,另一侧小超市。小白让成辛等他,他自己去小超市买礼物。 成辛与笑容可掬的前台大哥对视一眼,各自都没有开口说话。大哥当前台,成辛觉得很不习惯。 小白很快空着手从小超市出来,他到前台填了一张出入登记单。填完就带成辛往楼上走。 不时有笑容可掬的男男女女从楼梯走过,他们大多30到50岁的样子,脚步轻盈,表情沉静。成辛越发好奇,不禁开始期待起小白的神秘朋友来。 “你没有买到你想要的礼物?” “买到了。” 小白摊开手掌,掌心里卧着一只小黄鸭。那种小孩子洗澡会放进澡盆游泳的橡胶小鸭,精致一些的,还可以一捏就响。 成辛不由抬眼看小白。见他表情并不轻松,便不想再给他压力,因此,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路上到四楼,从楼梯走向走廊,成辛才错愕地发现,竟然是一间一间的房间,而不是她想象的一扇门、几间房、一个家。时至此,成辛终于明白,根本不是合租,而是一家酒店! 小白脚步有些快,他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前,没有敲门,直接手搭把手开了门。 成辛好奇地从小白肩头往里看。马上纠正了刚才的结论,不是酒店,而是一家医疗中心! 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大叔见到小白,取下墙上挂着的记录本,要打开给小白看,小白抬手拒绝了。 那位大叔见状,很快从房间里退了出去。真的是倒退着出去!大叔做得自然而不做作,像是熟能生巧的职业素养。 成辛目送大叔出门后,一回头,还没有来及打量深深浅浅的蓝色布置的房间,就听到小白在向人介绍她。 “嗨。这是我的,同事,成辛。走着走着,聊到了你。忽然就很想过来看你一眼。” 小白站在床前,手里的鸭子被他攥成一小团,手骨节也攥得发白。 成辛的目光,被那位躺在床上闭目合眼睡得正香的人吸引。一看就是老人,却没有老态。容貌神态,透着富贵气,像是久过养尊处优生活的人。 容貌?虽然没有见过小白睡觉的模样,但一眼就能看出小白跟他神似。 所以,所谓的土豪朋友,其实就是小白的什么亲戚吧? 成辛同小白一样,垂手站在床前。 “这是我买给你的第306个小鸭。你不想睁开眼,看看现在的我吗?” 病床旁有把沙发椅,小白却没有坐,而是单膝跪在了床前,将老者放在床边的自然蜷曲的手撑平,将小黄鸭放了进去,再帮老者握紧手。 成辛看着与其说是沉睡,不如说是昏迷的老人,看着老人身上插的各种仪器管子,看着跪在床前将额头抵在老人手上的小白……又想起302阿婆无亲属看望的蜗居生活…… 生命无常,暮年凄苦的感怀慢慢漫上心头,不知不觉,成辛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声。 小白从老人手上抬起头,他想起来了,自己并不是像以往那样独自过来的。 他站起身,退了一步,退到跟成辛平行的地方,故作轻松道:“好了。既然你还有觉没睡完,我们就先走了。” 小白停顿了一下,挠挠头,又加道:“你也不要太任性。万一哪天我没有耐心等了呢?算了。我还是不威胁你了吧。我们走了。” 话说完,小白转身就往门外走,顺便牵上成辛的手,将呆若木鸡的成辛带出房间。 出了房门。 小白依旧牵着成辛的手,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走。 成辛停下脚步,挣脱小白的手。 小白便转回头,用无辜的眼神认真地看着成辛,仿佛刚才的牵手从来没有发生过。以至于,成辛也无从提及。 “他是你的什么人?”成辛小声问道。 “你猜?” “爸爸?” “聪明!”小白弯起嘴角,手扬在半空,像是要碰成辛的头?鼻子?不过,看到成辛根本就不打算配合的表情,很识趣地停在了半空。 出了那间病房,小白比往常还要嬉皮笑脸,脸上浮着不是什么重要问题、没什么大不了之类的不在乎的表情。 成辛抬眼看他一眼,想拆穿他的伪装一点都不高明。但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又不可能是他的救世主,还是少说点吧。 小白笑了一会儿,笑不动了。他偷偷看一眼身旁的成辛,计划之外,一时冲动,他给她看了他隐秘的伤疤。有一天,她会告诉他她的吗? 看上去成辛跟来之前并无二致,依旧是平平静静、淡然安详的模样。 两个人无言地走向停在院中的车子。 小白帮成辛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自己才上的车。 车倒行出院子,很快驶上大路。 “多久了?”成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虽然依旧问得没头没脑,小白却马上明确地回答:“2年7个月零8天。” 成辛不敢扭头看小白。 与父亲之间怎样笃厚的感情,使他记得这么清楚? “你还好吧?” 小白吸一口气:“不算好。不过,还能活下去。” 成辛不敢再问下去。 “你还好吧?”小白看了一看侧头向窗外的成辛,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成辛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 第223章 好巧不巧 小白的一声“你还好吗?”,勾得成辛的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为什么哭? 她当时根本没来得及思考,眼泪就自作主张冲了下来。 也许是悲伤嗅到了悲伤的味道。背负秘密的人见到了他人的秘密,勾起了沉重的记忆。 真心没有办法回答小白,虽然她很想说点什么。 小白看成辛肩膀一抽一抽,也很吃惊自己一句问话,竟然把她问哭了。不过,小白不打算劝慰她。他经历过,因此知道,能哭出来反而不是坏事。 想哭就哭吧。 小白跟着导航往前开。其实已经到了,但他不想放这样的成辛下车,就沿着小区外围的马路,一圈圈兜下去。 直到成辛哭累了,自己停下来了,小白才停车。 “有些事情自己能扛,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帮忙。我这里有一张名片,如果你想找一个陌生人倾诉,不妨找他。报我的名字,可以免费抽奖,运气好的话,会抽中免费咨询哦。” 小白故意说得很轻松。他给成辛递了一张名片。 成辛泪眼朦胧的接过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怎么??难道你们认识?” 小白当然不认为成辛认识季医生。住老居民小区的成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有钱请季医生做心理咨询。 “有人给过我一张季医生的名片。相同的内容,不同的设计和纸张。” “一个警察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 小白笑了笑:“江湖传言季医生有位警察朋友,经常往外塞可以打对折咨询费的名片。我猜你拿的应该就是那种对折名片吧。但是我给的更厉害,有机会免费。” 成辛捏着名片:“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季医生,但是突然觉得他好可怜。又是对折又是免费,他靠什么生活呢?” 小白笑起来:“这算什么!为小学生做义务咨询的时候,常常倒贴呢。” “你跟他很熟?” 小白凝眉思索。做了季医生快三年的咨询,就算他不熟季医生,季医生也应该很熟他吧?于是,“呃,我们差不多有三年的交情了。” 成辛听后笑笑,没再说什么。 说实话,她并不打算去看心理医生。不是因为不信任,或者讳疾忌医,主要是因为那个过程,她再也不想回忆! 更何况,谁的人生不出点意外呢?她不是瓷娃娃!她认为自己可以慢慢消化掉的。尤其是,那时候她直奔湘州,在湘州大学门口看到余勒的那一刻,就非常确定,她有一个小太阳神,可以驱邪镇魔除心病。 “谢谢!我并不打算去。”成辛将名片递还。 小白并不急于接:“民警给你的五折名片,还在吗?你要是不用,可以给我。有机会我转送他人,也算为季医生创收了。” “不知道还在不在。” “哦,是吗?你放了多久了?” “差不多两三个月了吧。” 小白没再追问。他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信息。两三个月以前,发生在成辛居住小区的惊动了警察的事故,他应该很容易在网上查到。 成辛将名片放在车上,下车。小白也跟着下车。 “反正你晚上回家也没饭吃,不如把贝贝叫上,我们一起吃个晚饭。你请我,算是感谢我带你见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吧!” 成辛哭笑不得。 果然小白没有3分钟以上的正形。 成辛脱口否决:“你认识贝贝吗?” “见了不就认识了?” “虽然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还是要拒绝你。因为我不知道贝贝什么时候回来,而我不愿意单独跟你一起吃晚饭。” “扎心。”小白捂着胸口笑起来。 正当两个人分别转身要离开之际,好巧不巧,苗贝贝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脆生生喊了一声“辛辛”。 “这个就是小白吧。你好,我是苗贝贝。”苗贝贝一眼认出小白的车。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贝贝和小白自来熟。 “初次见面,肯赏脸一起吃顿饭吗?”小白露出小奶狗的可爱笑脸。 成辛还没来得及暗示苗贝贝拒绝,苗贝贝已经爽快答应:“等等,我打个电话,把我男朋友也叫出来。” 揉了揉哭红的双眼,成辛一时陷入两难。不想去吃晚饭,但是想见贝贝的男朋友。犹豫不决中,忽听小白凑过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成辛:“你不也住附近吗?” 小白赶紧笑而不语,摸出手机看美食攻略。 成辛还以为苗贝贝喊男朋友出来,只是一句话的事。没想到电话讲了好几句也没见挂断。倒是贝贝越蹭越远,模模糊糊好似听到她说奥迪a8l什么的。 成辛这才惊然想起,那辆被贝贝号称价格不菲的车,竟然是小白自己的。 “小白,这么说以前你是在骗我喽?” 小白敏锐地从成辛瞥一眼他的车的小动作上,精准理解了成辛的语义所指。急于撇清道:“我好像跟你解释过。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误会。” “就算我误会你没钱吃饭,但你确实说过你用滴滴、美团叫专车。” “是专车没错!” 成辛哑口无言。也许人家不过是懒得开车才叫车呢。多说无益。成辛用眼白多过黑眼珠的眼神看了小白一眼。 小白哈哈笑起来:“这一章我们就算翻过。不过你的判断也对,我确实没有钱。全都是今天你见的人的资产。” “连爸爸都不喊,真不懂你跟他感情深,还是感情浅!” 小白敛了敛神色:“你又误会了。不是我不喊他爸爸,而是他更喜欢我喊他名字。他一直叫嚣着要当我老哥的。我们两个称兄道弟,20多年了。 我妈还在的时候,一直说他离经叛道。而我一直都很自豪我有这样一位天马行空的老爸。要是我因为他病了我就擅自改了称呼,反而是太不尊重他了。” 成辛垂眼,眼观鼻,鼻观心。 苗贝贝终于打好电话了,折回来说她男朋友马上出门。 “就住在马路对面。” 成辛、小白闻言一起往马路对面望。虽只有一条路之隔,对面却是一个高档小区。据说是一个来自香港的高端地产品牌。号称酒店式公寓,有家政服务的。 成辛只意外住得这么近,并没有吃惊住得那么好。毕竟她早就知道贝贝的男朋友是公司代总裁。 小白意外得程度深一些,不过修养使他没有说任何。 “到时候可以开你的车去吃饭吗?”苗贝贝问。 “当然可以。” 不一会儿,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从对面小区走过来。衣着精致、五官俊朗。除了身高不算特别高,其他各方面都无可挑剔。走近才发现,他修剪了眉形,扑了眉粉,洒了香水,甚至,涂了护唇膏。 第224章 不小心又见证一次 成辛对贝贝男朋友精心打扮的惊诧只存在了一小会儿,就释然了。毕竟人家是做美容行业的。 如果女生化淡妆是对别人的尊重,又有什么理由不许男生将容颜修饰得再完美?悦已时代嘛。 贝贝欢快地做了引荐。 小江总全名叫江垚(yao阳平)。莫名让成辛想起江森。 江垚与小白热情又客气地握手,看上去两人气场很合拍。 江垚特意揣着驾照出来,想开小白的车。小白本来选择坐后排坐,没想到,江垚热情邀请小白坐副驾驶,说好询问车的事情。 贝贝很雀跃,丝毫没有将位置的事情放心上。于是男生一排,女生一排车上坐定。 成辛还有恍惚之感。明明道了再见转身要走的,没想到转眼就变成了四人,一起外出吃饭。 “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们跑个远的吧。新湾城有家老北京火锅店,食材新鲜,汤底地道。上海独此一家。你们去吃过吗?” 小白沉默不语。 那是他家对面商场里的名店,名字就叫老北京火锅。他姐姐白梅最喜欢去那里。不过既然他号称住在这附近,理应不知道那里,因此沉默不语。 “明天还要去上班呢,到底有多远呢?”成辛问。 “也就1小时的车程吧。”江垚回答。 既然四个人中有三个人不反对,成辛也只好意见保留。 一路上一直听江垚兴致昂扬地跟小白聊车。这品牌、那品牌,性能、外观、历史沿革……滔滔不绝,看得出来,真的是位汽车爱好者。 小白既不喧宾夺主,又不沉默冷落,恰到好处地维护了江垚的聊天热情。时不时的,小白将话题往外扩,想把贝贝和成辛囊括进去,但江垚明显不给他这种机会。 在男生的大嗓门与女生的小话题中,时间很快过去。期间余勒打来长话短说的问安电话、成辛妈妈打来逼约会电话,贝贝也接了一个思诚哥的电话。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小白竖起耳朵,一度错过江垚的同一个问题的两次询问。 江垚通过观后镜看一眼浑然不觉的成辛,明白了小白的重点。 因为刚哭过,情绪发泄过,坐在车后排座的成辛显得异常的乖。 老北京火锅店要等位。江垚一个电话招来经理,堂而皇之插了个队。 江垚带队、贝贝紧随,后面跟着成辛,小白殿后。走在列队最后面的小白眼皮直跳,生怕遇到姐姐、姐夫。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在大堂一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别的餐桌都是吆五喝六,大快朵颐。唯独他们那一桌于闹店里生出一种宁静,端直的后背,有条不紊的筷子运作,嚼不露齿的良好吃相,把自助火锅也吃出优雅感。 小白拼命摇头。 “你怎么了?”一不小心回头的成辛看见小白打摆子一样摇头不止,不禁好奇。 “别看!”小白伸手在成辛眼前遮了一把。 分明就是变相地怂恿快往那个方向看! 成辛一拨小白的手掌,目光直直就扫了过去。 但是,转眼就把头又扭了回来。 原来又无心目睹了一会商所跟美女约会! 虽然只看了一眼,却像按下快门一样,捕捉了全部的信息。对方是位超级有气场的大美女。成辛之所以快速扭头,实在是因为,那位大美女有徐娘半老之嫌,想到帅才兼具的商所竟然如此饥不择食,实在令她不忍直视。 最尴尬的是,看样子他们这一列队还要路过商所那一桌。 “要不要打招呼呢?”成辛有些犹豫不决。 “你傻啊!这种情况下,当然要装不认识啦!”小白耳语。 于是成辛嫩脸一红,局促地从商所面前走过。小白朝商学长对面的姐姐挤了挤眼,露出小虎牙。 “那个女孩是我们所里的助理。”商伯年率先开口。 “今天疗愈院的人打电话给我说,小白带一个女孩子去看爸爸。看样子带的就是她。” 商伯年微微一笑:“挺好。很般配。” “你呢?”白梅问。 “我很好啊。” “还没有遇到能让你安定下来的女人?” “干嘛定下来!是飙车不好玩?是项目不够做?还是约会不刺激?” 白梅笑而不答。 过了一会儿,白梅又开口:“我要结婚了。” “可喜可贺。” “这五六年,一直是他陪在我身旁。我也习惯了他的陪伴。小白一直埋怨我太忽略他。我想了想,我还是渴望温暖的家的,所以决定结婚。” 商伯年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静如止水。 他们同岁,但她早已没了青春的容貌。他亲眼看着她从一说话就脸红的纯真模样,变成失恋后的自暴自弃,两度在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情况下流产。还以为她就那么颓废下去,没想到转身一遍,又成了职场女强人。 大概拼职场很不容易吧,尤其没有父辈支撑。辛苦使她的美貌,呈断崖式枯萎。还好,她找到了另一种魅力呈现的方式——温柔、坚定又沉静。看样子,她这一次遇对了人。 “恭喜。”商伯年含笑。 “伯年。你还是不肯原谅奶奶吗?” 商伯年哈哈笑出声,显得很是突兀:“无所谓原谅了。她两个月以前已经去世。” “什么?你都没有通知我!” “没有什么好通知的。我自己都没有去。” 白梅要说话,又深知说了也没有用。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抬起手,覆盖在了商伯年的手上。商伯年不动声色将手抽出来,转移话题:“小白之前好像没有恋爱过吧?” “是啊。那时候我们逼他读书,逼得很厉害。我是由衷羡慕他的智商,觉得天赋那么好,不好好学习太浪费了。他那时候功课都忙不完,哪有时间恋爱。” “这么说现在的这个,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了?” “也不能这么说。辍学之后,有两年他消沉得厉害,中间短暂地交过几个女朋友,最后都不了了之,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 依我看,眼下这个倒是出现的时机正好。正好他从低谷走出,心态稳了,年龄大了,开始向往正常生活了。” 商伯年垂着眼,淡淡地听着:“挺好。”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小白?” 商伯年抬眸一笑:“怎么说也是他学长啊,而且直接导致他的姐姐一度发誓不嫁。” 白梅笑起来。 成辛进包房前,好奇心使然,又悄悄扭头看一眼。 大堂一角,那女生笑得很璀璨。商伯年也目光温存,很是温柔。 小白似有若无,用手轻扶成辛进包间。 第225章 秘而不宣的决定 商伯年轻掀眼皮,目光远远地扫过小白放在成辛后背的手,又重新落在自己对面的白梅脸上:“说来很奇怪,我对你从来没有歉意,虽然后来你一度过得比较糟糕。你知道,爱情对我来说,就是你情我愿,好合好散。 但是,我对小白却怀有歉意。 你大概不知道,你在小白心里分量很重,重到他一直对我怀有仇视,认为我伤害了你。从中国,到美国,再到重回中国。小白对我的仇视,从来没有削减过。 从小到大,我没有视若珍宝的东西,不过我却理解小白的那种心情。我既抱歉自己无意中破坏了他心中的珍宝,又羡慕他内心有珍宝。 这么多年下来,很多约会过的女孩子的容貌已经模糊,唯独一直很清晰地记得小白。记得一个小男孩,因为他姐姐跟我分手后很伤心,他跟着动怒,对我挥拳头。 虽然很奇怪,甚至很好笑,事实上,我一直想补偿小白。我希望他幸福。” 说完,商伯年起身:“梅梅,也祝你幸福。你的婚礼我就不出席了。不过红包不会缺席。再见。” 白梅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稍一思考就释然、接受了。 曾经的恋人,能如此,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江垚对车绝对是真爱,路上滔滔不绝,餐桌上仍旧聊兴未尽。贝贝和成辛完全插不上话。 好在成辛根本无所谓。她肚子饿坏了。 渐渐的,餐桌上行成这样的局面:小白用公筷涮好放进成辛碗碟,成辛埋头狂吃。苗贝贝涮好直接往江垚碗碟,笑看江垚吃。 两个吃货浑然不觉,另外两个像服务员一样忙碌的人相视一笑,倒有心有灵犀不点通的意味。 “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吗?”连苗贝贝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她瞅准机会,对小白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白淡然一笑:“她跟我说过。”她莫名请假去外地,他亲眼看到她从火车站出来,带着恬静满足的笑容。 苗贝贝粲然露齿:“不过,我更乐于当你的内援哦。” 小白只笑笑,没说话。 他不屑于挖墙角、当第三者。他只需要静静守候一旁,等成辛的异地恋败给现实后,再奉上他的呵护。 他不怕等待。 -- 沈庆从厕所出来,看见楼梯旁的小储藏室室门半掩,人影一晃,似乎有人走了进去。 起初沈庆也没多想,光天化日的,又是正气葳蕤的单位,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没想到,路过的时候,竟然嗅到窃窃私语的味道。 沈庆眼咕噜一转,身子一歪,耳朵靠了上去。 “通过211路公交停靠站就推断出那孩子会直抵汽车站,太冒险。你这是运气好,蒙对了!” “师傅,不是说要大胆推测、小心求证吗?” “错!是小心求证,再大胆推测!警力不可浪费,你冒然想当然,再去求证,不是开玩笑吗?要明察秋毫、在蛛丝马迹之上……” 沈庆蹑手蹑脚,憋着坏笑离开了。 原来,是师傅在教训徒弟! 想到才进科室就势头一路上扬的余勒,被人拉进小黑屋训斥的情形,沈庆莫名觉得很快乐! 过了一会儿,余勒从走廊走了进来。沈庆特意看一眼,余勒面沉如水,竟然看不出不忿或气馁。 沈庆的快乐顿时削减一半。 “那什么,科长叫你去他办公室。” 余勒哎了一声,折身去敲科长的办公室门。 没想到,主任也在。 “余勒,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科长与主任一人说,一人补充,很快,余勒便听明白一件事情。原来,局里自认为网络安全方面的人才亟待补充。于是发动高层力量,各方网络人才。 顶尖的人才肯定挖不到,湘州不是一线城市,甚至不能算二线;泛泛的人才局里领导又看上。一位退休的老前辈无意中提到4年前轰动一时的亚洲黑客尖峰赛事,倒是给领导一个模糊的思路。 经过多方反复确认,一个代号为“b.p”的参赛者进入了领导们的视线。b.p母亲的叔父,是公安系统的前辈,正是他提供了b.p的联系方式。 这位前辈说,b.p从尖峰赛事中所受创伤甚重,能否劝动b.p入职,要看局里的本事。 “局里为此调配三重说客。你是先头兵。到上海与b.p取得联系,把聘请的意思传达到位,就算完成任务。我们的策略是,你是中间联络人,只谈感情不谈事情。然后,我们再分批派说客游说。” 余勒哑然。原来自己连第一批说客都不算。 “之所以选你,有几重考虑。第一,你曾经参加过黑客尖峰赛事,虽然半途退赛,一定程度上与b.p还是有共同语言的;第二,你刚借调到网络科,手上没重案,抽得开身。 第三,在前一次的电话绑架案中,你遇事不慌,胆大心细、反应机敏。第四,我们从你师傅、同事那里了解到,你随和、宽容,与人为善。 几方综合下来,正是我们理想的联络人。” 余勒微微脸红,口里谦逊了几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他的第一反应是:上海!辛辛! 虽说是公差,以公为重,到底是在同城,见面的机会肯定有! 科长和主任说,因为对结果无法预知,所以暂不外宣。到时候会找个别的借口,让余勒出差。也请余勒配合保密。余勒点头应下。 随后,科长向余勒转述了他从别处获悉的b.p的个人信息。余勒认真记在脑中。 “预计什么时候走?” “你今晚回去就收拾行李,明天中午就出发。网络安全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我们要抓紧时间!” 余勒起身,朝两位领导敬礼。 -- 沈庆盯着网络数据看了一会儿,终于,在第n次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从科长办公室出来的余勒。 该死!余勒仍旧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沈庆斜眼,看余勒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嗨,小子,老大说什么?” “说要向前辈们学习。”余勒面朝沈庆,认真脸:“请多指教!” 沈庆嘎嘎嘎笑得好欢脱:“没问题!大家都是好兄弟!” 第226章 不是没发现 “辛辛,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余勒按下内心的狂喜,压低声音问成辛。 “唔。青菜香菇包,加一杯酸奶吧。” 成辛格格笑着回答。 这种对话,在校园的时候经常发生。 那时候成辛只需要向余勒报上食物的名字,第二天一早,妥妥收到实物。 成辛回答的时候,还以为是余勒偶然感怀,想起了往事,于是乐陶陶地配合演了一把戏。第二天是工作日。她要早起坐地铁去公司,千里之外的余勒将开着他的车去单位。 现在的他和她,注定是两条平行线。 不过余勒保证,有一天会相交。 成辛做好了天南海北侃大山的准备,余勒却催促成辛快点睡觉。 “你身边怎么那么吵?还要小孩在哭!” 就在余勒心中一惊,以为秘密守不住的时候,成辛开始自作聪明:“你还在外边吃饭?” “嗯,啊,呃。” 余勒很为难。既不想对成辛撒谎,又不甘心就此损失掉一个大惊喜。 正当余勒摒不住要以实相告时,成辛又开始说话:“好吧,晚上少吃点。晚安。” 余勒长吁一口气。 买不到下铺、跟他换床铺的老阿姨,一边哄哇哇哭的孙子,一边朝余勒笑:“小伙子,是去会女朋友的吧?” 余勒笑得何止露八颗牙。 -- 专心洗漱之后,成辛躺下。 上铺的苗贝贝探出头:“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思诚哥和金线有点不对劲?” “哦?”成辛也跟着探出头。 这两天成辛将精力都用在了死而复生的温城项目上。原来,当一个新项目确立时,所内助理是要配合资料库给项目建档案。这里对接的资料库并非指品牌部的项目档案,而是为研究而生的内部研发部。 “首先,思诚哥不怎么来我们家了。据说中饭还是来的。其次,思诚哥偶然过来,但话明显少了。这很不对头!” 成辛摸摸鼻子:“莫非他俩恋爱了?” “绝无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嘛。” “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苗贝贝一口断言。 “为什么?” “因为金线有心上人!” “你怎么知道?” “思诚哥说的。金线不仅有心上人,而且金线的心上人是个撩妹高手。思诚哥说,有一次他在金线的手机上,看到那个人对金线说,‘你就是我,你好我就好’。” “思诚哥偷看金线手机?” “这不是重点好伐?” “可是有违我心目中的思诚哥形象啊。” “你歪楼!” “我道歉,你继续!” 苗贝贝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好继续的,就换了话题:“我对小白印象很好。” 成辛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故意歪曲道:“莫非你有意发展为备胎?” “讨厌。你又歪楼。” 成辛娇憨一笑:“我还是觉得余勒更好。跟余勒在一起,我感觉安稳、踏实。” “不跟你说了!你就是个一根筋。”苗贝贝不方便说余勒的坏话,不过,她真的更愿意成辛的男朋友是小白。那就意味着,将来两个人可以一起在上海结婚、成家,做一辈子的好闺蜜。 公司里女孩子间的尔虞我诈,使苗贝贝意识到成辛的可贵。爱情、工作、友谊,目前她都想要。 “嗨,楼上的两根筋,办公室里有人议论你和小江总的爱情吗?” 苗贝贝不由豪爽地笑出声:“说来奇怪。我跟江垚八字没有一撇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们议论得最起劲了。风向一边倒,都说我是……反正蛮难听的。 现在好了。我们眉来眼去,证据一抓一大把。他们反而闭嘴了。而且,见到我反而毕恭毕敬、奴颜媚骨。别看我爱答不理,其实心里爽得要命!” 成辛的脑海里,瞬间联想起公司里的刘堂可欣。她心没来由一沉,不愿意落实自己的联想,成辛转而换了其他话题:“小江总的家,什么样?” “就那样吧。无非是充斥着有钱人的味道。”贝贝明显无意炫耀。她打了一个略显夸张的哈欠,含混地说困了,睡吧。 真实的情况是,江总从来没有邀请她去他家! 她表示她收拾家一流,他哼笑:你堂堂研究生,去抢佣人的活? 她转而说她烹饪水平了得,他哼笑:天天想着吃的人最没用! 有一天,苗贝贝想起一个甚是满意的曲线救国的路子:“听说阿里山的风景很好。我们小时候,学过日月潭的课文,对阿里山的日月潭充满憧憬。” 他继续冷哼:“那是文人耍的把戏。相信我,你看了只会失望。” 她干脆反其道行之,问他想不想看看她住的地方,他终于不哼笑,而是暧昧地伸过手来:你还没看够呢,看够你,再看你住的地方。 自在酒吧里情不自禁有过第一次之后,他们之间越来越随便。办公室里、酒店里、最多还是在车里。以至于,苗贝贝忍不住觉得,车内都弥漫着一股精。。子味道。 然而,她在两个人的私密游戏里,丢失了身体的快..感。更像是在用理智奉陪。 贝贝不愿意想这些。 但凡还有点理智,都可以毫无障碍地推导出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爱他。 她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 怀着可悲的侥幸,她一边假装没察觉,一边虚伪地哄骗自己:也许台湾男生就这德行呢。 你看,他虽然从来没有明确要求过她做他女朋友,也从来没有向人介绍过她是他女朋友,但是他见客户,从来都是带着她的。 虽然堂而皇之介绍她是助理,那也是因为,她确实是他助理。名片上都这么写的。 私下里,他不过是比贝贝他们早两个月来上海,代总裁的身份又使他不便跟公司内的同龄人深交,以至于,他孤家寡人在沪,没什么朋友可言。所以,她也无从埋怨他不曾向人明确介绍过她。 苗贝贝露着迷茫的深色,在漆黑的夜里眨着眼。 在身体倦怠而意识清明的某个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与那些奴颜婢膝的人并无不同,甚至,她更甚。别人是拼着脸皮去讨好,她是拼着身体。不然,何以一次次在没有快..感的情况下满足他? 这个发现让苗贝贝烦躁不安。 第227章 他的不舍得 苗贝贝辗转反侧,一夜睡得很不踏实,清晨反而醒转不过来。导致一直像小猪一样睡得又香又甜的成辛跟着也起晚了床。 本来还有个勤快的金线。 如今,金线透着一股迷之傲慢。搭配着她木讷、淡漠的表情,连成辛也不太爱跟她讲话了。 久而久之,形成了金线磨磨蹭蹭,有意等成辛、苗贝贝上班之后再出卧室门的局面。 这天早晨,成辛一边胡乱敷衍地洗漱,一边着急忙慌换衣。与身边顶着两只熊猫眼的苗贝贝先后换鞋子出门。 苗贝贝穿好鞋子打开房门,那时候成辛正弯腰穿短靴。 苗贝贝毫无征兆地短促地“啊”了一声。成辛听在耳朵里,手还没有忙利落,一边穿鞋一边抬头,然后,整个人就石化在那里。 是幻觉吗? 眼前站着余勒! 眼睛、嘴角含着笑的余勒!拎着包子和酸奶的余勒!从来没有这么迷人的余勒! “余勒!” 成辛捂着嘴巴,又哭又笑。 余勒朝成辛伸出手,成辛马上扑了过去。 他抱着她,忍不住在狭窄的楼道里转了一个又一圈。 旁边的苗贝贝想感慨点什么,因为心里羡慕得要命,嘴巴也尖酸不起来。 “吧嗒。” 成辛没有穿好的鞋子,从悬空的脚上掉下来。 余勒放下成辛,顺其自然蹲了下来,单膝跪地,握着她的脚踝,帮她穿好鞋子,系上鞋带。 一旁的苗贝贝嘟起嘴巴:“讨厌,太讨厌了!” 成辛咧着嘴笑得好甜,她垂着手,来回磨蹭着余勒浓密的发。太激动了,她忍不住捂着胸口,以防心开心得跳出来。 余勒起身,递一份早餐给一旁的苗贝贝:“早餐也有你一份!” 苗贝贝接过包子和酸奶:“哼!撒狗粮!还是不开心!” 余勒笑着牵起成辛的手:“快走吧,你们要迟到了!” 苗贝贝闻言惊然挑起。哎呀,那谁还在路口等她搭顺风车呢。 成辛傻乐傻乐地也快步跟上,却被余勒轻轻拽一下,她下意识回头,正好撞上他贴过来的热唇。 “啵。” 轻轻的一吻。 仿佛是花开的声音。 成辛随即羞红了脸。 -- 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的金线,正瞪着两眼想心事。听刚哥说,那个孩子一出生即死亡的女孩,最终因为没有实证据被放回了家。 曾经一度担心她交代了什么,就目前的状况看,应该一如刚哥所料,并没有。 倒是贾思诚,有一天中午气势汹汹跑下来,肿着两只眼睛,怔怔得盯着他。 她被他看得心突突直跳,想难道昨天与苗贝贝争执,激愤之下说漏了嘴?没有啊!她自认为一直很警醒的。 那天的贾思诚透着古怪,她加菜的手忍不住抖了又抖。想到自己的惯用技俩,夹在筷子中间的菜也有些不敢放进嘴巴。 那时候她心里想:要是贾思诚发现了什么,真是太遗憾了,她虽然一直很感谢他的照顾,可并不会因此心软。为了刚哥,以及刚哥和她共同期许的美好未来,她只好让他彻底安生。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那时她压住内心的波澜,稳住声音,问他怎么了。他闭上眼睛,疲倦地叹息一声:“情绪低谷。” 情绪低谷?听上去挺矫情! 她却很容易就理解了。 前不久,她也低谷了一把,想着死了孩子的女人可能供出刚哥和她,她低沉得几欲气绝。全凭要死也要跟刚哥死在一块的信念,支撑到等来刚哥顺利突围的消息。 虽然50步和100步并没有实质区别,她还是希望能少往深渊里走一步是一步。就算为孩子积德吧。 金线正天马行空神游,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接着,似乎有人喊了一个什么名字。空气随之激荡开来,仿佛有巨大的变动正在发生。 金线凝眉竖耳,细细碎碎,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再也听不真切。 刚才的声音似乎是苗贝贝的,又似乎是成辛的。似乎真实发生,又似乎是她的幻听。 不管心中怎样犹疑,金线三下五除二,迅速从床上爬起来。顶着薄薄的睡衣,快速往卧室门口扑。先是反锁卧室门。静观一会儿,听不到任何异常声响,又悄悄拧开反锁,将门打开了一个缝儿。 室内静悄悄的。 成辛与苗贝贝理应已出门上班。 金线从卧室半开的门里探出头,疑神疑鬼走向套房大门。 门外除了脚步声,并无其他。 怀着难以解释的直觉,金线手搭门锁把手,缓缓开了门。 透过门缝往外窥视,一个高瘦而不单薄的陌生身影从楼层与楼层的夹缝里一闪而过。再听,只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 许是哪个路人吧。 金线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 -- “你怎么会来上海?” “出差。” “什么时候回?” “没定。” “不会今晚就走吧?” “不会。” 小区门口告别苗贝贝后,余勒与成辛十指紧扣,往地铁站方向走。俩人都是正面看对方,余光看路。还好是人行道,不必担心交通安全! 成辛迟钝了一般,一个问题之后,许久才问出第二个问题。余勒梦游一样回答,短得不能再短。俩人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贪婪的凝视上。 这样的眉毛,这样的眼睛,这样的脸庞,这样的嘴巴,这样笑笑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够! “你要去哪儿?”成辛问。 “陪你上班。” “不用工作吗?” “约了一个人,与你上班的地方不远。” 两个人傻傻看着,傻傻笑着。 “哎呀,还要为你买张地铁票!”走进地铁站,成辛终于找回了点心智。 “我已经买好了!” “你什么时候买好的?” “5点08分地铁一开我就跑过来了。我想着你要睡懒觉,就没舍得给你打电话。” 成辛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两眼直冒小红心。 “你什么时候到上海的呢?” “昨天晚上10点50。那时候好想、好想把你叫出来。只是又晚、又冷,不舍得。” 成辛再也摒不住,一头扎进余勒的怀里。 幸好魔都里多的是这种浓情蜜意的小情侣。成辛与余勒相拥站在排队等车的队伍里,并不格外招眼。 第228章 等待B.P(大章) 有余勒作伴,去公司的一路竟然显得很短暂。 成辛叽叽咯咯说个不停,说魔都的安检,说魔都的地铁广告,说魔都的低头族,说……要不是余勒,成辛都不知道自己对魔都竟然体察甚微。 余勒是个倾听高手。他从不抢话,只全神倾听,时而笑,时而惊讶,偶尔表态,又恰到好处。 一小时的车程在两个人的交谈中很快过去。出地铁,从地下一路拾阶而上,走上摩天高楼林立的地面。 成辛带余勒穿梭在众多白领中,快乐得像只从笼中放飞的小鸟。 余勒始终紧紧扣住成辛的手,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幸福。 他微笑着看她欢快地向他展示她的生活,心中充满宁静的甜蜜。他相信,给他点时间,容他积蓄点力量,他可以将这种宁静的甜蜜换一个背景,在异国他乡延续下去。 穿过两条马路,来到z蓝国际所在的百层大楼。灰蓝玻璃幕墙,在11月底的朝阳温柔照耀下,折射出傲人的耀眼光芒。 余勒微微放慢脚步:“我送你到哪里好?” 成辛这才将目光从余勒身上散开。 稍一回顾,就看到大腹婆李莎扶着肚子,正在人群中朝她笑。再一移目,看到饭粒儿目瞪口呆凌乱在风中,穿过人群望向她的目光写满好奇。不敢再看,生怕自己脸红到脚后跟。 成辛腼腆笑笑,被余勒握住的手不觉抽了抽。 余勒便松开手:“那就是你说的内街吗?两旁的矮楼都是你们公司的?” 成辛伸手去指:“也不全是。沿内街有8幢小楼,他们称它们为loft楼,其中6幢是我们公司租下的。另有2幢是依附我们公司生存的周边公司。多是图文制作公司。” 余勒抬手,帮成辛将额前被风吹散的头发掠到耳后。成辛依恋地用脸庞轻轻蹭了两下余勒的手掌。 余勒的眸光不由提亮几度,他一直漾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稍稍靠近成辛:“我等你晚上下班。” 低沉的嗓音,含笑的语调,干净的注视……成辛却脸红得更甚。 她想起,在湘州余勒家的晚上…… 耗尽全部的勇气,成辛抬眸飞快地看一眼余勒,便红着脸笑着跑开。 跑了几步,成辛又恋恋不舍回头望。余勒站在原地,依旧在望着她。 成辛嘿嘿笑出声,两手蜷成拳头捂在脸颊。这才发现,包子、酸奶带了一路,竟也忘了一路,肚子一点都不知道饿。 饭粒儿从身后追上来:“嗨,那个赏心悦目的男的是谁?” 赏心悦目?哈哈,饭粒儿形容得真精准! 成辛抛给饭粒儿一个齁甜的笑容:“我男朋友!” “哇!”饭粒儿拖长声音惊叹一句:“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成辛用肩膀挤挤饭粒儿,心里美得不行。 人开心到极致,真的忍不住要哼小曲儿。成辛要咬住唇,才避免自己一向荒腔走板的歌声冒出喉咙。 因为有余勒的约要赴,这一天,格外漫长。 成辛唯有数次闭上眼睛,默默教训自己:镇定!工作! -- 半晌十分,大师按照惯例,先伸一个懒腰,再慢动作起身。左右眺望一圈,揣起桌上的笔记本,雷打不动,朝所长办公室进发。 这是一个所里人都知道的秘密,只是没有个人知道秘密的内容。 大家出于对大师的敬爱,默默选择规避这个时段去见所长。 大师路过成辛,没来由冒出来一句:“你躁动了半天了。” 成辛回了一个眼白和眼珠严重失调的眼神,嘴上却忍不住笑起来。 大师来到商伯年办公室前,敲门,开门,闪身进办公室。 随手将门关上,将手中的笔记本往会客桌上一扔,大师信步朝商伯年走去。 商伯年只抬了抬眼皮子,继续回自己的邮件。 大师走过概念新奇的波峰桌,走过后背习惯性挺直的商伯年,走到他身后的一排墙柜前。 “咦?我的望远镜呢?”大师惊叫一声。 商伯年心中咯噔一声。糟了,上次用过,随手一扔,忘了复位了。 心里有些慌,但是面上不漏痕迹。 商伯年决计假当没听见。 “我的望远镜呢?”大师一把抓住商伯年的胳膊,脸上全是着急,语气也不复平日的慢条斯理。 “也许你自己用完,随手一搁,忘了放回来也不一定。”商伯年不隐晦地诱导。 “放屁!老子从来不干没效率的事!” 商伯年抬起另一只手,拂掉大师的手:“追人姑娘追了三年,还没追到手,还好好意思说不干没效率的事!吶,你的望远镜在那里!” 大师回头,望远镜确实在窗台的一本书下。 他揉着脑袋,心中惶惶然。不敢相信!一直以有条不紊著称的他,竟然也做下顾头不顾尾的事情。怎么能用后不复位呢?这不是白白毁效率吗? 带着对自己的严厉谴责,大师两三步跨到窗台前,嘴里不肯服输:“鄙人一度追上过的!”边说边拿起望远镜,开始每天的必修功课。 这款望远镜,是大师从国外带回来的。军备高清,超远视野,甚至能微光夜视。这绝对是大师心中的重量级宝贝! 因为,全靠借助它,可望不可及的姑娘才变得触手可及。 “戚。不提也罢,提了更惹人嘲笑。谁恋个爱,才开个头,就将人家姑娘的信息全倒给家人。一个人应付陌生的一家人,谁受得了?”商伯年一旁不遗余力地冷嘲热讽。 大师果断拿起望远镜,熟门熟路找上斜对面loft楼里二楼边上的窗户,一个端坐电脑前的美丽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大师终于不再面瘫,脸上浮现的,全是二傻般的温柔。 镜头里,那女孩——或许用那女人更恰当,毕竟浑身上下洋溢着御姐气息——脖子里夹着电话,嘴巴蠕动,表情生动。看得出来,电话那头一定是甲方。她笑得太用力,有讨好之嫌疑。 没多久,电话挂断。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连嘴角都耷拉下来。 接着,像是门外有人敲门,她抬头望了一眼门口,嘴巴动了动。她房间的格局,大师门清儿。有时候她出差,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出于惯性,仍旧要来这里眺望个五分钟。 闲来无事,他便一本、一本看她书架上的书名。大师敢保证,要是有人任意报个她书架上有的书,他一定比她先想起位置! 望远镜里,在公司内被誉为“天才所长”的三所长去找她。大师不由紧张起来。 “好了,不要沉迷!5分钟到了!” 背后,商伯年幸灾乐祸地提醒道。 大师恋恋不舍,继续举着望远镜,嘴里道:“听说3所也坚持不裁人。” 商伯年嗤之以鼻:“那个小毛孩!不是我小瞧他,你等着看,撑不过一个月,他必然食言。” 大师依旧给商伯年一个后背:“何以见得?” 商伯年:“我不屑于跟三心二意的人说话。想听?把望远镜放下!” 大师叹口气,无奈地放下了望远镜。 等了一会儿,不见商伯年回答,大师转回头用目光追问。 商伯年咳:“其实,那只是一个策略。目的在于吸引你的注意力。大师,别拿望远镜看了,去三所找她吧。” 大师的脸绿了又红,红了又绿:“可她说过,她拒绝姐弟恋,让我别去找她。” 商伯年:“那就拿出霸道二哥的姿态!” 大师:“你!” 以大师纯洁的标准看,此句有开车之嫌。他的心上人如此珍贵,岂容亵渎! 商伯年一脸无辜:“怎么?你不是家里排行老二?” 大师:“你!” 吃了哑巴亏的大师想报复商伯年。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其实说不出理由,凭的全是直觉:“今天早晨,有个男的送成辛来上班。” 商伯年脸色波澜不兴。 大师补:“两个人手牵着手,一看就关系不一般。” 商伯年面上微笑依旧。小白的面孔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心中倒是叹一声果然后浪就是浪,居然没几天,关系就有质的飞跃了。 大师不禁气急败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的!丫的,怎么别人的爱情都那么顺利!” “你说什么?”商伯年脸色微变。他敢笃定,大师是认识小白的。 “怎么别人的爱情都那么顺利,为什么我……” “那男的你没见过?”商伯年打断大师。 大师:“……” 所以,他还是凭感觉摸中了商伯年的软肋? -- (来,让我们整理整理情绪,假当不知道“bp”是谁。) 送完成辛,余勒按照从湘州出发前与b.p约好的见面时间和地址,静坐等待b.p出现。 这是一家魔都常有咖啡厅,大名星巴克,昵称星爸爸。临到11点,余勒发消息给b.p:“我已到星巴克,请问您喜欢喝什么咖啡?” 对方礼貌回复:“不必客气。” 余勒便点了两杯最经典的拿铁。 那时候白领还关在办公楼里,星爸爸内客人并不多。11点整,玻璃门从外面被人用力一拉,一位孔武有力的男性出现在余勒的视野里。 来人扫视一圈,目光对上余勒的目光。 余勒暗暗吃惊,没想到b.p还是位健身爱好者。那一身的腱子肉,应该花了不少的功夫。 b.p是位已经卸了幼稚气息的年轻人,脸上看不出情绪的起伏。对上余勒的目光后,b大步朝余勒走过来。余勒下意识就站起了身。 “您好,我是余勒。”余勒率先开口。 “你好。我是——算了,反正也不重要。我是来替我小舅子看看人的。本来是我媳妇儿要来的,她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 你觉得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的,就说吧,我听着。对了,介意我录音吗?” 原来手中电话直通的,并不是b.p本尊! 好在余勒调整情绪的能力杠杠的。他道:“能来已经非常感激,可以录音。稍等,我先去取两杯咖啡。” 拿回拿铁,坐回座位,余勒将局里的意思原封不动讲述给孔武的年轻人听。 年轻人听完,关了录音笔,看向余勒:“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我也是个实在人,有一句话,你权且听听:我认为你们没有可能成功。不说别的,他是不会离开上海的。” 余勒很想问问原因,但看到对面的人并无意深谈,也只好住口。 对方微妙地挣扎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桌面的咖啡,向余勒道声谢谢,果断起身迈步朝店外走去。 余勒的一颗心,跟着凉了一截。原来,他连b.p都见不到! 余勒端着咖啡杯,略等片刻,随其后出门,不小心看到那人将咖啡放在垃圾桶上,空手离开。余勒尚热的那半颗心,也跟着冷掉。 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的感觉! 在此之前的顺畅感,荡然无存! 身边人来人往,大多步履匆匆。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余勒茫然四顾,心里慌且乱。原本以为领导交代的任务极简,没想到,根本就无处用力。 他望着手机中唯一的一个电话号码,沮丧地坐在路边绿地上的公共座椅上。 难道就这样回去跟领导说,约不到b.p?其家人表示意思悉收,可以走人了? 许久没有感受过的焦躁,慢慢侵占余勒。 -- 小白独守it部,正在游刃有余地解决内网邮箱的bug。忽然,李莎跟部门新同事的聊天漫进他的耳朵。 “我今天见你的前任了。”李莎跟新来的文案闲聊,“那家伙到了所里不得了,快速发展出一个男朋友来。以后我介绍你跟她认识,让她也帮你找一个!所里优秀资源多!” 小白顾不上矜持,猛然转身,带着椅子也嘎吱响:“lisa你刚才说什么?”他心里是极端窃喜的,这几天,他一直车接成辛回家,莫非被人目击了? “今天早晨,有个男的送成辛,俩人手牵手……” 小白脑子“嗡”的一声响,再也听不见其他。 所以,湘州的那个人来上海了?为什么昨晚送成辛回家的时候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 小白摇晃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站起身,还没想清楚要干什么,人已经大踏步往外走了。走出大楼,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往六所走。 然而,走到六所又怎样呢?质问她为什么男朋友来了不跟他说吗? 正在小白心神不安地徘徊在六所所在的内街时,电话铃声响了。来电的是准姐夫。 小白压下慌乱:“姐夫?” “小白。是昨天跟你提过的那件事。今天半中午我见到了那个人……” 小白顿时不悦,他才不感兴趣爪哇国的网络安全问题呢:“不见,不见!” “我录了音,发给你你好歹听一听……” 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他才没兴趣听:“不听!不听!” “人家余勒千里迢迢从湘州过来……” 小白顿时心跳漏了一拍:“谁?!” 第229章 直觉辨识 成辛抬腕看手表,时针即将指向中午十二点。 有心给余勒发则消息、打个电话,又怕耽误他谈正事。 余勒说,他出差来上海是为了见一位技术高手。 也许两个技术流的人相谈甚欢,约着一起午餐也是有可能的……成辛一遍遍地看空无余勒消息的手机,心里盘算着,跟余勒一起午餐的奢望恐怕要落空了。不过,没关系,有晚上。 想到晚上,成辛便莫名心跳加快。 饭粒儿在内部通讯系统里问她午饭哪里吃,她犹豫一二,回了一个“随你”。 正要起身离座,一抬头看见小白。 “哦,小白!今天晚上我不搭你的顺风车了。”成辛面带桃花,笑盈盈对眼前的小白说到。 “嗯。我知道了。”小白回答。甚至没有借机证实一二。 在成辛不知道的情况下,小白深深看了一眼成辛,然后,转身继续往商学长办公室走去。 “你找我?”小白随意地往会客沙发上一坐,大伸着长腿,显然情绪不高。 “咳。我也就是无意中看见你在楼下徘徊很久,心里纳闷,才打电话给你。说不上找你吧?是你不等我说完话,非要自己上来的。” 小白恹恹的:“那我走了。” 商伯年目光罩在小白身上,嘴角含着笑:“你这失魂落魄的,为的是什么?” 小白半扭回头,用眼角看商学长:“你看走眼了!我才没有失魂落魄!” “哦?那么我该说什么?恭喜你爱情进展顺利?” 小白气鼓鼓瞪了一眼身后的人: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小白正要出门,身后传来商学长慢悠悠的一句话,话里不复有笑意,听上去冷飕飕的:“小白,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 小白正满脑子思索着别的事情,听到了商学长的话,并没有深想,甚至脚下连停顿都没,径直就出了门。 小白急着出门去见一个人。 他之所以借着商学长的电话非要上一次四楼,为的就是先见成辛。看到成辛明显比往日活泼,又说晚上不搭他的顺风车,他基本可以断定,那个人确实是他疑心的那个人。 世界何其小! 小白真想仰天大笑。 小白下到一楼的时候,意外地又一次见到成辛。看上去她跟饭粒儿在等六所前台小圆子。 小白脚下不停,一步步走近成辛。按照计划他应该径直走过去的。可是,他却不争气地停了下来。 “你们中午去哪里吃饭?”小白有些讪讪的。开口更属计划之外! 饭粒儿要回答,但是看到小白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成辛,意会到小白只是在问成辛,于是一旁噤声。 成辛神游一般,脸上洋溢着梦幻的笑容。她是听到了小白的询问,只是连她自己也忘记了去哪里吃饭。 小白面对尚未开口的成辛,忽然就明白了商学长的那句“机会只有一次。” 他俯视着眼前的成辛,耐心地等着,心里没有了纠结,没有了犹豫,没有了挣扎。 机会只有一次。一切交给成辛定夺! 要是成辛心中还想着他,说一句“要一起吗”,他便投桃报李,改一改自己的计划。要是成辛…… 成辛歪着头,看着小白,张着嘴,却有些答不上来:“我们去——” “去大西北!”小圆子找到了临时接班照看前台的人,欢快抢答。 小白仍旧直直看着成辛,连睬都没有睬小圆子。饭粒儿偷偷伸手拽一把小圆子,小圆子再看小白痴痴怔怔盯着成辛看,马上觉出味来。原来最近频繁见到小白,不是六所网络出了大问题,而是六所来了位成辛啊。 成辛见小白眼光热度一点一点在升温,像是有什么火苗在窜动,忽然想起,这家伙虽说表过态,说爱情就像一阵风,于他已经是过去式,现在觉得还是做普通同事更长久。可眼前这模样,似乎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成辛移开目光,脸上渐渐有了懊恼之色。难道是自己最近太大意,说了不该说的话?然,并不能回忆出! 见成辛不仅没有邀请自己的打算,甚至移开了目光,小白心下反而沉静下来。 那么,接下来,就不要怪他了! 一旁的小圆子和饭粒儿都有些担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白想一起吃饭,可成辛愣是不松口。这下,小白要恼羞成怒了吧。 没想到,小白不仅没有怒意,甚至有些开心,脸上隐隐浮现笑意。 现场冷场,他自己暖。只见他呵呵一笑,依旧对着成辛,语气里不乏温柔:“多吃点,天冷御寒,还能增加抵抗力。” 说罢,小白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走,很快混入了内街的人流中,不见了。 “哎,你怎么不邀请他一起吃饭呢?他眼巴巴地看着你,明显就是想一起吃饭嘛。”小圆子责怪成辛。抛开黑不黑客不说,小白细皮嫩肉,怎么也是标准的小鲜肉嘛。一起吃饭,等于免费加佐料! 饭粒儿只得再拽一把小圆子,小圆子马上嫌弃地瞪她一眼:“哎呀,哎呀,不要总拽我。要是话都不能自由说,何必假惺惺混在一起做朋友。累不累啊!” 成辛只得苦笑:“你想多了,他只是问我去哪里吃而已。” “可你也没有爽快回答他!” “我确实忘了啊。” 小圆子怒其不争地伸手点了一下成辛的脑门,大摇其头。好好的机会被猪队友坑了! -- 小白举起手中的电话,拨给姐夫:“帮我约吧,我10分钟之后到。” 出了内街,小白拦了辆出租车,奔1000米外的星巴克。 依旧是早晨的那家星巴克,依旧没有太多的人。白领们更喜欢饭后的半下午,喝下午茶的时候来杯咖啡。 下车之后,进店之前,小白特意将手机关机,算是强制管束自己,以免自己冲动之下利用手机做太多小动作。 小白拉门进入,不知怎的,他忽然心跳得厉害。 比起害怕看到阳光帅气的劲敌,他更害怕看到的是入不了他眼的俗套男生。他怕要见的yu le太差,侧面证明成辛没那么好,他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他怕由此证实,自己其实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因想太多而神色生硬的小白,才推门进入,就一眼看到了靠玻璃墙而坐的余勒,并再也没有移开目光。他甚至没有看全屋内的人!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yu le。 第230章 只能选择,不能讨价 余勒抬头,看到一个长相文静的高个男生,朝自己看过来。 难道这位是b.p? 因为肤白肌嫩,面相很是年轻,衣着时尚不说,表情也太浓烈了,跟他预设的技术大神形象出入之大,让他不由愣了个神。 出于礼貌,余勒站起身。 “你好,我是余勒。” “哪两个字?”小白开口。 余勒闻言不由轻笑。他懂那意味着什么。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开口这样询问,这位应该就是真的b.p了。 “余数的余,革力勒。” “白则人。peter。”小白十分没好气。 这是余勒! 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后悔了! 还是不遇劲敌得好,以免自己成了绿叶! 看见桌上放着两杯咖啡,随便拿了靠近自己的一杯,抬手就喝了一口。 无从知道小白的内心,余勒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眼见b.p不似上午来的那位戒心重到咖啡都不喝,余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本来就是心性平和、沉静的人,加之失而复得的喜悦,使余勒不觉对眼前的小白更多一种亲切。 “peter,很高兴见到你!”余勒由衷说道,“我想你的家人……” 小白不肯正面面对余勒,只侧脸斜视他,见余勒要长篇大论,马上出口打断他:“我给你一个只能选择、不能商讨的答复。” 余勒一愣。眼前的这位,看上去脾气不是很好啊。 “洗耳恭听。” “你说的湘州,断无可能去。你们遇到的难题,可以抛给我,我匿名解答,甚至可以免费。只是——” 小白故意稍作停顿,人也不觉往桌前靠了靠。 “什么?”余勒很意外眼前人的果决与爽快。 “条件是,你现在就走!” 余勒的笑容,僵在脸上。 有一刹那,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这名年轻人,对自己怀有敌视!可是,他们以往不识,又是初次见面,他有什么理由怀疑他针对自己呢! “你也可以不接受。那我就负责任地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们别想通过任何渠道联系上我!”小白说得字清句楚,毫无疑问地带着浓重的情绪。 余勒有些措手不及。 他既意外这么快谋得合作,又懊丧这么快就要离开魔都。 他发自内心地不情愿现在就走。不为别的,他许诺了成辛晚上一起吃饭,饭后同游浦东外滩。他还记得她眼中兴奋的小星星。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也不想让她失望! 吸一口气,余勒还没开口,就被小白打断:“我十分坚决,没有回旋余地!如果你尝试谈判,我就默认为你不接受。那么,再见。” 见余勒凝眉,小白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施压:“机会只有一次。见过你,知道了你们的诉求,我不会再见你们的任何人。或许你可以跟你领导商讨一下。” 余勒的心,喜忧参半,一路下沉。 跟领导商量吗?他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出,领导一定会同意。既没有费大功夫,又能得免费劳工,而且,余勒本人还可以马上回家,第二天继续上班,连差旅费都大幅节约了,皆大欢喜。 只辛辛,一定会很失落的吧。 想到辛辛,余勒的内心是拒绝的。 虽然满满的不乐意,余勒还是给科长打了一个电话。科长在电话里欣喜若狂,告诉余勒,其实,上次他跟余勒的谈话里有所保留,他们也知无望请b.p赴湘州工作,他们真正谋求的,正是付薪合作。现在对方表示薪水无所谓,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科长在电话里对余勒说,余勒办事得力,回来要好好嘉奖他! 小白注视着打电话的余勒,他告诉自己:这不算坏蛋行径,更说不上阴暗卑鄙。他给过成辛机会。而且,余勒可以拒绝他!他不会再跟余勒谈,但是余勒可以通过成辛谈,结果只会更优惠! 要是余勒从未听成辛提到过他?那,那也是余勒自己的事情!他已经仁至义尽! 余勒脸上呈现出难以隐藏的难过。 今天于他,就像坐过山车。最终兜兜转转,却意外伤到了他最没想到的一个人。 他注视着眼前难以理解的年轻人,不明白他缘何要求自己必须马上离开上海。不过,考虑到临出来前,科长跟自己说,4年前,b.p在亚洲黑客尖峰赛事上受伤慎重,也许,这执拗而奇怪的想法,源于创伤后遗症呢。 “有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我本来答应她……”余勒放缓声音,试图挽救局面。 小白腾地就站起身:他不要听他们之间! 余勒很吃惊b.p反映之大,下意识就住了口。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只能选择!不能讨价!要么答应,你走!要么不答应,我走!” 余勒叹口气:“如何证明你会说话算话呢?” 小白脸色缓下来:“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余勒不禁苦笑出声。 并非对小白的傲慢回答有意见,有求于人,那容他挑剔对方的态度。他苦笑的,是自己。他还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被动、憋屈、无可奈何。 余勒站起身:“我信你。” 这也算是某种识时务吧。 小白眼睛里笑意一闪而过:“我帮你叫辆车。” 余勒直视小白:“算是监督我离开上海?” 小白移开目光:“我早说过,你可以选择拒绝。” 气氛十分别扭。 余勒注视着,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b.p,唯独将此与b.p曾经的机遇相联系起来,余勒才能扑灭心中蹭蹭乱窜的无名火。 4年前的亚洲黑客尖峰赛事结束后,冠亚季军抵达颁奖地点后,同时离奇消失。这时候警方介入,才发现赛事的唯一赞助商是一家空壳公司。继续调查,挖出更惊人的内幕。 空壳公司很干净,溯源追查对它控股的公司的上游,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所谓赛事,原来竟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跨国灰(敏感颜色分割)社会,不惜重金,对网络新锐人才的一次筛选。 因为是小众范围内的事,赛事结果并未被全民热议。为了维护社会稳定,也为了顺利破案,以免给歹徒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不测发生,很多内幕被限制传播。 余勒在此之前像绝大多数的民众一样,以为赛事龙头蛇尾,不了了之。那天在科长办公室,才惊闻最终的结果是季军不幸被虐身亡、亚军至今生死不明,唯独冠军最为幸运,被突袭的警力抢救回来。 冠军的幸运只是相对而言,被解救回来以后,还需要面临因被喂毒品产生的戒毒问题,以及身心其他伤痕的抚平问题。 很遗憾,冠军没有坚强的意志,一度萎靡不振,有严重的轻生倾向。导致其母亲过度忧虑,不幸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离世。其父接连遭受严重打击之下,脑梗成为植物人,至今未苏醒。 余勒对眼前的b.p,内心是怜悯而宽容的。 既然b.p执意如此,余勒在难过之后,也唯有接受。 毕竟,本来就是出公差,本来就是办公事。 心痛他辜负了辛辛,也只能希望辛辛能体谅他的身不由己。 他何尝不失落呢。 那种混合了失落、难过与愧疚的情感,甚至抵消大功告成的欣喜,还有滔滔余量。 余勒没再说更多,跟着小白出了咖啡厅。 小白开机,短消息姐姐,让姐姐安排一辆车,告知司机一路不得开口谈论任何,且要亲眼看着余勒上车。 小白到底是暖男,甚至考虑到余勒可能没有吃午饭,还让司机来的路上带一份9寸披萨。 第231章 理解力出问题 司机一个小时之后才到。 在此期间,小白就那么沉默无言地站在商场的门口陪着余勒。出于一种难以解释的情绪,余勒也一反常态,任由沉默蔓延。 进进出出商场的女性多会郑重或偷窥他们几眼,眸光里飞过一抹亮色。冷酷的另一面常常是闷骚。不知这两位养眼的骚年之间是什么关系! 下午一点半,司机开车到。 余勒先上了车。小白不放心,特意又悄声叮嘱司机几句,才看着载着余勒的车奔余勒入住酒店而去。 午后的阳光,算是一天中最烈的时段。破天荒,小白因为想着心事,没有叫车,而是思考着思考着,不知不觉就徒步走了回去。抵达公司,已经快2点。 it部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白电话关机,自己难不成要亲自去机房捉奄奄一息的老鼠?! “小白!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开机?” 一直半垂着眼的小白扫了一眼it部长,目光沉沉,带着凛然。it部长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像往常那样张口了…… 不仅如此,整个下午,小白方圆一米范围内,透着任何人勿近的冰冷气质。小白就那么什么也不做,沉默无言地对着电脑,像是在熬什么神秘时光。 -- 司机载余勒去他所在的便捷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余勒才下车,司机已经颠颠也跑下车。余勒疑惑:“车能停路边吗?” “没关系,大不了200块一张罚单。”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一看就是稳重人。 “我能看你的手机吗?”司机大叔露出下位者惯常带的讨好笑容。 余勒毫不犹豫就将手机递给司机大叔,虽然也纳闷再走两步进便捷酒店就有钟表看。然而,很快就轮到余勒更不解了。 司机大叔拿到余勒的手机后,并没有垂眼看屏幕上的时间,而是视若珍宝一样恭恭敬敬双手握着朝余勒拜了拜,然而,将手机放进了自己上衣内口袋! 余勒一定是露出了过分惊讶的表情,以至于司机大叔赶紧又弯腰鞠了一躬。 所以,并不是司机大叔普通话不好,去声的“看”字发不准音,而是人家本来发的就是阴平声?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司机大叔谦卑道歉。 余勒心中一梗。 但,想着他必是受人所托,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他跟着,看着他进房间整理行李。 行李很简单,不出十分钟就收拾好了。退房之后,司机大叔载余勒去上海南站。余勒所购的发往湘州的高铁,在下午4点50分开。 司机大叔车开得又快又稳,余勒眯着眼睛坐在副驾驶位上。 他在思考。 事出反常必有妖。 b.p在害怕什么,以至于如此紧急驱逐自己离沪并严密坚实自己? 重新排查记忆,重新过滤线索,重新发现细节……随着回忆越来越深,余勒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车行至半程,一直闭目思索的余勒,忽然笑出声。因为太突然,一旁开车的大叔吓得一个哆嗦。 “在建筑设计公司做it,有意思吗?”余勒依旧闭着眼,话说得又轻又淡,像是自言自语,抑或是梦呓。 司机大叔汗水隐隐滲出。车上一共俩人,谁能证明他没有多嘴多舌说漏嘴?! “嗯?”余勒没听到回复,便半掀眼皮睨一眼司机大叔。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机大叔连对上余勒的目光也不敢,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 按说他也算是人情练达的老江湖了,打得一手好太极,所以才笃定自己能胜任不被套出任何话的重任!可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一句话也没有套自己啊!结论打哪儿来的?! 余勒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原先只有6层的把握,这会儿已经十足确认。 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不是辛辛的缘故,他也不会这么狼狈、被动地被驱逐;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辛辛的缘故,恐怕b.p也不会那么爽快答应合作。 然而,余勒就算在b.p面前遭遇了再大的不堪,也舍不得迁怒一丝一毫给辛辛。相反,随着下班时间的临近,越发深切地担忧起辛辛来。 推算下来,他尚能赶在辛辛下班之前拿到手机,亲口告诉她他不能赴约了,于他也算是一种安慰了。总胜过无声无息放鸽子吧。 既来之,则安之。 余勒在内心画圆了圈儿,反而静下心来。他知道,接下来,必然是司机大叔亲力亲为,一直陪着他上火车,甚至火车开动。他索性好人做到底,答应了b.p就配合到位。 -- 扮演雕塑的小白终于动了一下。 时间指向4点50分。 他看看自己的手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那个他怎么看怎么不爽的人,已经离开了上海。 “吁。” 小白长吁一口气,活了过来。 喜滋滋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的冰雪也跟着融化。他想好了,就算冒着风险,他也要陪在心情不好的成辛左右,好适时宽慰她。 连借口都没有想好,小白沿着闭眼也不会走错的路线,朝内街、朝六所走去。 -- 成辛小红心眼朦胧,反复看了几遍,确认的确快要下班,一颗心忍不住又飘起来。 “丁零丁零。”电话响了。 成辛欢快地拾起听筒,里面一片忙音。 成辛不由格格笑着改拿抽屉里的手机。瞧,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了! 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盼了一天的余勒。 “余勒!”成辛娇娇叫一声。 一圈的人都忍不住抬起头。黄鹂鸣翠柳,就是这种声音吧。 “辛辛!我想到一种更好的晚餐吃法!” 成辛笑:“什么?” “炒一盘贝壳类的海鲜;将毛豆剥了,跟丝瓜一起炒,炒出来青绿可人;用两颗大番茄炖300克牛腩;将紫皮茄子蒸一蒸,撕成缕,拌上调料调一调。颜色好看、营养又均衡!我做给你吃!” 成辛脸上几乎要溢出花:“好呀,好呀。” “你记下!我一定会把这一餐补上的!” 成辛的笑意来不及收回,猛然僵在脸上,两眼露出茫然。她的理解力出问题了吗?这是什么意思? 第232章 情敌之间 成辛狐疑之际,余勒接着说了下去:“辛辛,对不起,今天事发突然,我需要立刻返回湘州……” 成辛努力维持声音正常:“你在哪儿?我送你去车站。” “辛辛,”余勒知道,要是自己表现出伤感,必然会引发成辛更大的伤感,他尽量说得平静又轻松:“我现在已经在回湘州的火车上了。” 仿佛正灿烂的阳光被乌云遮住,又像正盛开花朵遭受霜冻。成辛养了一天的期待,从高处坠落、又坠落。 成辛咬着唇,没法开口问任何,她怕一出声,就控制不住自己,会哭出来。 到底是谁说过,喜欢就一定会不舍得对方牵挂、担心、难过? 到底有多紧急,紧急到整个漫长的白天,一通电话都没有、一则消息都不发?一直到坐上火车,成了定局,才打这么一个电话! 成辛的失落,成辛的委屈,在胸中翻滚。 “辛辛——” “我知道了。”成辛捂住嘴巴,快刀斩乱麻挂断电话。没法再说下去了,难道要她在办公室里泪雨滂沱?! 许是太意外了,消化这个意外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在疲倦、失落、不满的多重打击下,成辛无力地趴在办公桌面的胳膊上。 从小白的角度看,正好看到她被胳膊掩盖住脸以前,从脸庞滑落的泪水。 小白倒吸一口气,定在了原地。 她竟然这么难过么? 气氛微妙地发生变化,只有大师这样敏锐的人,才第一时间匆匆瞥了一眼趴在桌面忽然不动了的成辛。 小白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指紧张地捻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更多人感受到气氛变化之前,小白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来电。 此刻,即使是有推销、甚至诈骗嫌疑的电话,都是可爱的。小白借着接电话,缓解了自己呆立在成辛身旁的尴尬。 “喂。”他像模作样道。 “呵,”对方透着一股镇定,不似一般的骗子那么急吼吼,“她怎么称呼你?” “嗯?”小白听得一愣。这声音…… “辛辛。”对方惜字如金地提醒到。 果然是那个怎么看怎么不爽的人! 小白飞快地窥一眼趴在桌面的成辛,赶紧往楼梯口踱步。 “你现在在她旁边吧?” “你怎么知道!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你……”小白一时结舌。 “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把我支走,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吗?要不是你矫枉过正,把我手机都收走,我还真没敢往这么小概率的可能性上想!” 小白吐一口气,镇定下来,开始反客为主:“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她给你的?” “你想多了。辛辛压根没有跟我提起过你。至于我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这么说吧,当年我也参加了尖峰赛事。” 虽然知道提及尖峰赛事可能引发对方的心理旧伤,余勒还是照说不误,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做打不还手的好好先生。 小白果然心中一顿,脸色也暗沉不少。 “事已至此,有些重要的细节,我还是透露给你吧。”余勒语气里,并没有小白想象的冷嘲热讽。 小白屏住呼吸,高傲得不肯接话。 “冷天的王老吉要在热水里暖五分钟,以免胃受凉。帕尼尼(甜点)通常能分担掉她的烦恼,但是,要记住不要纵容她多吃,一块就够了,以免第二天她懊悔。哦,对了,王老吉要买绿盒软装的那种。 我不知道上海都有什么饭店,但是你要找的是那种热汤热水、味道微辣的中餐。唉,带她去吧,希望你能让她今晚好过些。” 小白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生怕自己在幻听。 “你就不怕?” 小白偷偷斜眼终于直起身的成辛。话不敢说完整,相信余勒懂他的意思。 余勒的语气,一改刚才的沉重,变得自信异常:“不会的!” “你哪来的自信?” “就凭你对我做的,你就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计谋的对立面,就是信任。” 小白不由嗤笑:“我只是针对你!”说完可能觉得话说太满,又补充道,“至少不会对她。” 余勒的声音稳稳传来:“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这种情况,就会有那种情况。今天允许例外发生,明天就会有新的例外。你的底线,远比你想得脆弱。 另外,辛辛是个聪明的姑娘。比起你对她怎么样,或许她更在意你对别人怎么样。” 小白眼看成辛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要起身离开,无意跟电话里的余勒争辩更多:“受教了。走着瞧吧。” 小白收了手机,默默尾随成辛下楼。 成辛漠然地下楼,打卡,出门。走在内街,她裹紧了衣服,微微低着头。看上去,说不出的孤寂。 小白看得出,成辛即使发现他,也没兴趣开口跟他说话,便加快步伐,跟她走成并排。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美丽?” 成辛低下了头。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眼中的落寞。 “我今天心情也不好。”小白抬头看前方,前方影影绰绰,是总部所在大楼里其他公司下班的白领们。 “我做了一件不算光明磊落的事,可是,我又不能不做。自我和超我在脑子里闹腾了半个下午了,闹得我前胸贴后背,我是饿得两眼昏花。成辛,我知道一家把微辣口味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汤粉店。你能陪我吃顿简餐吗?” 成辛低头不语。 “那家汤粉店有很多浇头,笋丝、生菜、牛腩、猪肚、牛舌、娃娃菜、酸豆角、花生米……” 小白斜眼看成辛,成辛似乎嘴巴动了动。 “如果你不喜欢吃汤粉。隔壁还有一家甜点店。抹茶慕斯、提拉米苏、蓝莓奶酪、帕尼尼、拿破仑、黑森林、苹果派、巧克力蛋糕……” 小白这回看得确凿,成辛的确在吞咽口水。 “你今天晚上总是要吃晚饭的吧?一顿简餐,不会花太多时间的!而且,我说的这家店,正好在去地铁的路上。 你说你晚上不搭我的顺风车了,你应该会去坐地铁吧?这样看,一点都不浪费你的时间。 唔,既然于情于理你都没有不答应的理由,那我就替你答应吧。” 对比从余勒那里得来的失望,小白这样暖心的举动,的确很宽慰成辛的心。成辛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小白的安排。 第233章 疑心与犹豫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贾思诚想起幼年成长时,身边的同学都人高马大,只他长得纤细矮小。周围的大人倒是看着他含笑不语,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客气。 在“娘”这个词还只是一个单纯的称呼的时候,他就与它沾边了,此外还多一个儿化音后缀。 童年时他怀着怎样的迷茫!从挥起拳头到默默接受同学的挖苦、嘲讽。青少年时他又怀着怎样的惊恐!还不知道“同..性..恋”这个词时,就先接触到了实。 回忆起来,那个人倒也长得不令人生厌,出手也阔绰,带着少年的他,慷慨大方地买当时当地还算奢侈品的可口可乐,并带他吃了人生第一顿高大上的西餐——麦当劳! 可是,他还是拼着一死,从那人家二楼之上,跳窗逃了出来。他不知道那人要拿他干什么!这种感觉太恐怖了,仿佛再不逃就会被千刀万剐。 阴差阳错,恐惧使他决心不减,一路向南,逃出故乡小城。 他知道,他的家人,说不在乎他也在乎;说在乎他又没那么在乎。听说有他之前,他妈妈一直无法受孕;有他之后,弟弟妹妹才尾随而来。 比他小三岁的弟弟,早已在身高上超越了他,连小他五岁的妹妹,也与他比肩。渐渐的,他成了家人眼中的后腿……爸妈窃窃私语间,仿佛提到“拖累”。 所以,跳窗之后的逃离,也算是日积月累的爆发,并非单纯因为恐惧一个莫名讨好他的成年人。 跌跌撞撞,吃进很多苦,一路漂流,倒也没有饿死、病死。 进入江西地界,周围人的海拔明显降了下来。大眼睛、双眼皮的男人越来越多,只是肤色不及他的白亮而已。 依然有人会打量他,但不复是眼睛里闪烁着千奇百怪的光,多是淡淡的眼神。这种淡淡的眼神让他由内而外感到放松。 人生第一次,贾思诚有如释重负之感。 放松下来之后,才发现,原来之前脑袋里有根神经,一直绷得很紧。贾思诚一度想在江西落脚,不过,既然江西的人也在向南方漂流,他便也继续向南。 他还心存一份好奇,再往南,男人是不是更瘦小? 顺着大时代的潮流,贾思诚到了广州,后又南下,去了深圳。果然,不仅男人小只,女人也是纤细异常,完全不同于故乡。 至此,贾思诚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也许,自己根本就是个南方的种。至于怎么到了东北小城,他已经没兴趣知道。 经历过珠三角的经济爆发,经历过内心因无从定位而生出的迷乱,经历过清修生活的至简向善,经历过魔都大气磅礴的海纳百川,贾思诚一度认为,自己已、且将心如止水、笑看红尘下去。 没想到,一个来自木讷女孩简单粗暴的回答,却毫无征兆地拨乱他的心绪。 他因此想起自己的身世而内心发酸,倒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他不相信一个顿感十足、胆小畏缩、羞涩腼腆的女孩,会想得出“偷不成,就抢”!会在说“天底下没有拐不走的孩子”时,突然戾气侧漏与自信爆棚! 他思前想后,不敢妄下结论。 然而,“人、贩子”三个字任凭他百般躲避,终究还是在他脑海里生了根。察觉到自己对金线萌生疑心,贾思诚不由泪湿眼眶。 他为金线而感到可悲!多么漂亮的姑娘,多么活力的年龄,在无限多的可能中,却独独选了最令人遗憾的那一个。 第二天中午,贾思诚谎称身体不适,在楼上反复推演了一天。 第三天中午,贾思诚自认为自己做好面对金线的准备,然而人下到三楼,就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再湿眼眶。这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后退。 他是这样跟自己说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遇不着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就不能视而不见。他告诉成辛,搬家,地狱由他来下,后果由他来扛。 奈何成辛嘿嘿一笑,转而劝他还是谋份工作、多接触一下外界社会得好。偏一头栽进爱河里的苗贝贝,贪恋与情郎住得近,也完全不考虑他的搬家建议。 他能说什么! 别说空口无凭,就算是有凭,他还存着几分不忍心。世俗里是有法制的,讲究恶有恶报。他心里只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一天中午,他敲响302的房门。 金线来开门。俏模俏样,低眉顺眼,年轻的脸庞布满细细的绒毛,越发显得生机无限。贾思诚内心一声叹息。惋惜啊,还是惋惜! 强烈的惋惜之下,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疑心。也许,金线只是他出于对个人身世的不平而杜撰、假象的迁怒对象?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张不开口。 良善使贾思诚缄言。 殊不知,也使贾思诚侥幸捡回一条命。 金线对温暖、和善的贾思诚还是心存好感的。确认过他并不是发现自己的马脚而对她生出疑心后,金线更乐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与贾思诚的共进午餐仍隔三差五在继续,只是多是沉默无言、各自吃饭。金线习惯这种氛围,并不觉得特别不自在。 贾思诚因为理不顺自己的内心,也没心事跟苗贝贝与成辛白话太多。再说了,无论是成辛还是苗贝贝,眼看一天比一天晚归,一天比一天忙碌,也不似最开始那样老老实实下班就回家。 总而言之,以金线的观察看,贾思诚正被甩出302的生活圈。 甩出去也好,省得日后成为她的麻烦! 金线一心一意,在内心的地图上标记刚哥的逃跑路线。按照刚哥曲线救国的逃跑计划,他将沿云贵高原,过四川盆地,顺利的话从豫州穿出,不顺利的话继续北上至内蒙,在余辉自上海。 言而总之,她在,他的目的地就不会更改。 就算为了刚哥,为了报答刚哥给予她的厚爱和因厚爱而生的骄傲,她也必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地在! 第234章 防不胜防 话说余勒。 他心里嫉妒得要命。 不过,他妒嫉的是小白。 对成辛,他始终没有任何挣扎,由衷希望她的每分钟都能好过一些。 为了避免自己无休无止地陷入对小白和成新现状的猜想,余勒强迫自己看书。回去的路上有五六个小时之久。余勒一直在看书。看得专注又认真。只是书一页都没有翻过去。 高铁抵达湘州前半小时,余勒意外接到师傅张滨的电话。 师傅表示,想去火车站接他。余勒浑浑噩噩就答应了,答应完了一扭头,看见车窗外黝黑一片,才忽然想起,等他出站,少不了要超过半夜11点了! 师傅的热情,似乎来得夸张了一点。 自从调了科室,师傅似乎比以前还状态在线,动则把他叫进小黑屋,耳提面命一番,好使余勒认清他作为师傅的江湖地位。可说到底,两人才2天没见面! 余勒摇摇头,不去想它。 午夜11点的湘州夜深人静。刚见识过大上海的不夜城盛景,再来看湘州,处处透着觉小家碧玉的感觉。小家碧玉也挺好。至少灯光不璀璨,夜色更自然。 “师傅,两天不见,忽然对我这么好了。”车站外,余勒坐上师傅的小破车后,试图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好掩盖自己内心的沉重。 张滨看一眼余勒:“你小子在上海遇到什么事情了?不是说超出期望、圆满完成任务吗?怎么这张脸看上去比失败还难看?” 余勒揉了揉脸,强做轻松道:“夜色太浓,师傅你大概看走眼了。” 张滨见状,便认真开起车来。 余勒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不对呀,师傅,如果没有什么事,你怎么可能深更半夜开车来接我?” 张滨爆发出豪爽的大笑声:“瞎说什么大实话!师傅有你说得那么没有良心吗?不过,不得不说,你的感觉是对的! 我来接你,是因为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是因为最近有人在暗中跟踪我。 有好几次,我觉得我都要抓住那个人的。可惜,躲在暗处的那家伙,太狡猾了!” 余勒实在是太吃惊,吃惊得头脑也跟着清醒过来:“跟踪你?没搞错吧!谁吃了豹子胆?” 张滨深以为然!在湘州,他是鼎鼎有名的捉鬼大师,没想到,还有人在他背后装神弄鬼! “我猜可能是肖刚买凶的后续。照着这个思路,你也应该被他们盯上才对,因为我在肖钢的案子上到处带着你跑。没有理由我被盯上,而你被忽视。” 余勒仔细回忆,他不曾觉得被什么人跟踪过。或者,被跟踪了他全然无察觉? “那肖刚也太胆大妄为!不是说他都已经逃出湘州了吗?怎么还多此一举?他想掩盖什么?”余勒不解。 “这值得好好想一想!”张滨点头认同,“你现在算是已经帮网络安全科找到了顶梁柱,我应该可以把你重新申请回来。顺便问一句,那位it高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余勒呼吸一滞。自初上火车后打给辛辛的电话被辛辛挂断后,再发的微信,一条也没有回复。想起那个因此得了便宜的白则人,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天赋好,后天也努力。其他?就那样吧。反正答应合作了,后续,应该由网络安全科的人跟他对接。师傅想调我回去,我当然愿意。”虽然想黑小白想得要命,余勒还是咬着牙肯定了他的专业。 张斌开车带余勒回家,莫名兜了一个又一个圈子。多少有些分神的余勒,在第二次兜圈子时才有所发现。 “师傅,发现跟踪车辆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张滨挠了挠后脑勺:“今晚确实没有人跟踪。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晚上是临时出来的?如果照这个思路,那就说明有人出卖我的行程!天哪,科室里出了内鬼?” 张滨一惊一炸,结论把自己都吓到了。反倒余勒,看师傅的目光渐渐充满怜悯神色。搞不清真实的状况,余勒宽慰师傅:或许明天可以从长计议。 师傅将余勒送到家,已经临近午夜。余勒临下车,客气地询问师傅是否要在他家将就一晚上?这本是一句完全可以忽略语义的纯客气话,没想到师傅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 余勒措手不及。 “那个,师傅,我可能只是客气一下。” “我知道,但是我确实两天没睡一个囫囵觉,需要找地方缓一缓。” 在余勒的惊讶目光中,张滨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从林市翻查24年前档案回来后不久,他就时不时觉得有点不对头。等他确认自己被跟踪,已是上周的事情。大概是他下意识的反跟踪行为,使跟踪的人意识到自己被识破。于是,跟踪的行动升级了。 “升级?” “很老套!但也令人防不胜防。” 师傅张滨说,前天他走在路上,忽然擦着他的鼻尖掉下来一块砖头,砖头碎成几瓣儿,就在他脚前。 他第一时间拔腿就找楼梯,可很快又放弃了。那是一个商场! 事后他通过自己的关系,查了商场顶楼天台附近的摄像头。显然对方是老手,早已将最紧要的一个摄影头贴住了。未曾留下指纹。 昨天,他回到家。倒瓶里的开水洗手,发现水摸上去黏滑、有灼烧感。幸亏他习惯先洗手再喝水!张滨盛了点给技术,付路平反问他,往水里掺硫酸干什么! 由于完全不知道躲在暗处的人是谁,张滨含混糊弄过去。即使是对付路平,也没有说实话。 “门窗是好的,窗下的墙壁和地板是干净的;门锁也是好的,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我怀疑,对方开锁技术一流。” 敌在暗,已在明的感觉非常不好。 没工夫想起害怕,张滨在意的是,赶紧找个地方补个觉! 余勒给师傅递上刚烧的开水,特意倒一点出来摸一摸,闻一闻。万一壶里抹东西呢?!倒是师傅,哈哈笑起来。 “既然路上不见他们跟踪,今晚这里就应该是安全的。况且你回来的消息又很突然,知道的人不超过3个!关灯!睡觉!” 第235章 你的真心实意 果然如师傅所料,一夜安全无话。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的作用下,师傅张滨比余勒起得还要早。 睡思瞢懂中,余勒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许久不曾正面联系的丁成天。 “我最近恋爱谈得比较忘形。以至于连正事都疏离了。哈哈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算是理解了。说正事,余勒,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两个见个面?” “没空。” 余勒干脆利落地拒绝。 “你必须得有空啊,这关系到我的年底业绩考核,继而关系到我来年的福利。” “不懂。” 余勒的困意慢慢消散。丁成天的话很有意思,可能会透露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只是余勒不愿意突然表现得很积极,他只是略略放缓了语气。 不知道丁成天本来就对余勒没有戒心,还是他傻乐头上智商下线,只听他道:“我的任务不是拉拢你吗?哦,我不应该说出来! 可我就是不说,你又不是傻子,也看得出。哎呀,反正就是我领了任务,可是没出成绩。现在,我需要你配合一下,向爹地证明,我有把你拉下水得迹象。” “你是不是没有睡醒?” 丁成天太坦诚了,让余勒反而无从装糊涂。 “我是说真的!至少我心里是有你的,而且我做事肯定会有分寸的。如果我没有办法来攻略你,爸爸就可能换别人来做这件事。别人可不会有我这么客气!这个绝对不是在自夸!我是怕你真的惹上麻烦!” 余勒半信半疑:“我记得在枫岚山别墅,你好像跟我说过,他被制约不允许来见我。既然不能来见我,又何必找人拉拢我呢?” 丁成天哼笑一声:“不能来见你是有前提的。前提是妈妈还在监狱服役期间,爸爸不愿做令她伤心的事情。可是两个月之后,妈妈就刑满释放了。 到时候局面会怎样发展,可就难说了。毕竟你身上呈现了很多让爸爸垂涎欲滴的优点。既然知道你是一块会发光的金子。以我对爸爸的了解。他才不会看见了不捡。 得不到,就毁掉。才是爸爸的一贯作风。” 丁成天相当于在向余勒批露他们的内部情况,余勒心知肚明丁成天在有意向他泄密。既然丁成天不说破,他也不便道谢。只是语气又缓和了几分,算是投桃报李。 “所以,我认为最好的方式是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如果你无意于回归家族,也算是给妈妈争取一点时间。以免爸爸强行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妈妈也无计可施。” 生米做成熟饭这个词,用在这里不恰当。但是余勒还是能理解它的意思的。丁成天是说,假如爸爸制造了把他拉下了水的假象,妈妈大概也只能对他张开怀抱,那他真的是内外无援。 在上海遭遇b.p事件之后,余勒已经完全收起了他的自负。 他学到了在没有跟对手交涉过的情况下,永远不能低估对手!所以,余勒不准备打没有准备的仗。他心里倾向跟丁成天合作,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 “你等我电话吧。如果今天下班之后有空。我联系你。” “行!” 得到了余勒的准信,丁成天非常开心。 挂断电话之后,他抱着糖糖狠狠亲了一口。 “你真是我的好军师。果然如你所料,把话说白说透,反而更好做事。接下来快跟我说说第二步该怎么行动吧。” 依偎在丁成天的怀里的糖糖,脸上呈现娇柔纯净的神情,说话的声音也是软糯好听:“现在来看,因为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位搅局的小护士,周欣悦这枚棋子,只好暂时放一放了。” 糖糖抬眼看丁成天:“我就想问问你,你是准备真的借机坑他一把,还是真的想找他配合演双簧骗骗你老爸?” “这两个不可以兼得吗?” “难。” “以你之见呢?” “都可以。关键是你内心的真实态度是什么。 你知道,一旦你坑了他,回头他必然会疏远你。要是合作的话,情感上他不仅不会疏远你,反而会跟你跟亲近一些。 我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是要与余勒之间的兄弟情感,那么我们就往合作上想计策。如果想要对父亲的忠诚,那我们就真心实意坑坑他。” 丁成天连犹豫都没有犹豫:“那还是谋求合作吧。” 糖糖露出吃惊的模样:“怎么,你兄弟情深到连父亲都毫不犹豫背叛?” “当然不是。”丁成天一口否决,“只是因为余勒根本不是我爸爸的对手。所以我暂时帮他一把也说不上是背叛。 余勒虽然聪明,但是我爸爸根基深厚,又有林叔叔真心实意地辅助他。一百个余勒也不是对手。 既然谈不上对爸爸造成威胁,我就暂且先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愿喽。” 还有这等逻辑! 糖糖不觉笑出声:“小心贪心,搬了石头砸了脚。” “我不是有好军师你嘛。” 糖糖格格笑起来:“那我可得尽心尽力,不能让你失望。” 两个人亲亲说说,说说亲亲。室内一片旖旎。在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中,糖糖再一次贡献了她的巧然匠心。 -- 早晨吃过早饭——冰箱里储备全无,那时候还以为要出的是长差,余勒特意清空了冰箱,连电都拔了。这会儿只能用冷硬的饼干就热开水充充饥——余勒和师傅各开一辆车,去单位。 俩人随便一动小心机,便决定余勒晚四五个车位再加入车流。届时若有可疑车辆,余勒就从后面记录可疑车辆的后车牌,省得张滨自己从观后镜上看到的是经过修饰、掩盖的假车牌。 不过,令两人遗憾的是,一路安全无状况。 余勒的心,慢吞吞的复杂起来。 师傅的疑心,到底是真是假啊! 师傅的车进了大院,两三个车位之后,余勒的车也开了进去。 不过,才过门口,就又停了下来。 一个两手叉腰,一看就凶巴巴的人,堂而皇之蹦到了余勒的车头前。 第236章 被尾随 小护士两手叉腰,一脸凶像,不管不顾地蹦到了余勒的车前。 余勒怒气冲冲地停了车——两天来的愤怒终于有了发泄口。 然而还不等余勒开口,小护士先爆发了:“你死哪去了?!为什么说都不跟我说一声?这两天我天天来找你,活人不见,死不见尸,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余勒一抹脑门上的冷汗,冷眼看她一眼,凌厉万分地张口道:“走开!再不走开,信不信,我……车就放在这里!” 没有办法,但是无法破口大骂,也无法做到借机生发指责一通。 小护士看上去委屈极了,她两眼含着泪,几乎要当众哭出来。 余勒只好软下声音,大有劝解的意味:“这么多人看到你拦在我车前,我就这么撒车走了,后面来的人无法开车进大院,要是别人怪罪起来,只能怪到你爸教子无方上!” 正循循善诱呢,小护士的爹地已经从办公楼里冲了出来。那行将五十岁、后背挺得笔直、眉宇里藏着威严的老爹一把拉走了女儿。 边拉边教训:“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给我走!从明天开始,再也不允许你到我单位里来!无论任何理由!” 教训完女儿就朝余勒这位后生道歉,弄得余勒赶紧弯腰道无妨。 等余勒停好车到了办公室,沈庆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余勒。你就从了吧。小丽的外婆家是拆迁户。小丽的姥姥,只有小丽妈妈一个女儿;小丽妈妈又只有小丽一个女儿。所以,你懂的!” 余勒轻描淡写看一眼沈庆:“你懂。你上。” 沈庆拍拍两肩并不存在的灰尘,傲然昂首道:“护士这个职业挺好的。但是这个小护士不好!太不矜持、太不温柔了。听说她在她们保健站,是风风火火的存在,标标准准的女汉子! 我要娶的女人,必然是温柔如水、贤淑恬静、恭良谦逊,最好笑不露齿,肤白貌美、娇滴滴、软萌萌、为我是听。崇拜我,敬仰我,爱慕我……” 浓浓的闷骚味。 余勒侧过脸,觉得这会儿无论是露出笑,还是露出吃惊,都不合适。 唯有蹑手蹑脚离开。余勒偷偷转身去了科长办公室详细汇报见到白则人的情形。 沈庆一时放纵记忆,想了很多关于女朋友的细节,甚至想出很多甜蜜的互动。神游一大圈,才泄气地想起,自己并没有女朋友这一事实。 又过一会儿,让他沈庆更加泄气的情况发生了。科长亲自送余勒出办公室,甚至笑容可掬地当众用手中重拍了拍余勒的肩膀,表示对他极端看好。 凭什么?!他来办公室不过半个月! 沈庆扶了扶掉下去的下巴,见科长回了办公室,便凑向余勒:“科长的生日快到了?” 余勒面露茫然。这话问得突兀,内容更是无稽。 沈庆见余勒不说话,便一脸嫌弃:“你这亲戚当得也太不合格了!科长大人的生日都不知道!” 余勒哑然失笑。 他什么时候成科长亲戚了!瞥一眼沈庆,余勒瞬间福至心灵:原来沈庆是妒嫉自己了。余勒轻咳两声,特别体已地对沈庆耳语:“我师傅想把我调回原来的刑侦队。” 沈庆接连眨眼睛:“当真?啊,不,我是说真是太遗憾了。” 余勒点头不止:“所以,我拒绝了!” 沈庆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丰富。 余勒看玩笑开的差不多了,便哈哈笑起来:“怎么可能!我答应还来不及!” 沈庆这才偷偷放松下来,跟着笑起来。 沈庆这个人,说不上多坏。只是小富即安、胸无大志罢了。越是格局小的人,越将跟自己相干的事情看得重。 余勒没有来之前,他是网络安全科的大拿;余勒一来,他迅速有被冷落的迹象。心中妒嫉余勒,实属情理之中。听说余勒要调走,他仿佛看到昔日的光环正冉冉而致。对余勒,也亲近、包容起来。 一天下来,余勒要调回原来科室的消息,不胫而走。 师傅张滨忍不住,又一次把余勒叫进小黑屋:“徒儿啊,师傅对不住你。” 余勒不知不觉拧了起来。眼前的师傅在昏暗的光线下表情说不出的诡异。又这样郑重其事地开口先道歉,听在耳朵里要多别扭多别扭。 放拖把、扫帚、簸箕的小工具房空间逼仄,两个大男人之间仅只有半米距离。余勒深感懊悔,当初怎么就容忍他煞有介事把自己拉进小黑屋?! 加上昨天师傅神秘兮兮跟他讲有人跟踪他,还撬锁开门往开水瓶里投毒……余勒看向师傅的眼光,拘谨很多,心里也变得毛毛的。 虽然没有余勒的捧哏,不妨碍张滨继续:“恐怕你还得在网络安全科待上半个月。他们非说只有你见多上海那谁,跟那谁的第一次合作,需要你从中对接、介绍。” 余勒点头。这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因师傅迫不及待想把他调回去,而他又一厢情愿地盼望着眼不见、心不烦,才忽略了自己与情敌的二次接触,实在是避无可避。 手机滴滴作响。 余勒滑开一看,是成辛的消息。 “算了,我决定原谅你。” 只那么一眼,只那么一秒,余勒忽然咧嘴笑开来。 事情突然变得都可以承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没什么大不了! “师傅,没事儿。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余勒笃定回答。 -- 将当前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挑出,将他们的技术难点列出……沈庆正在做技术方面的整理,拟将移交给远在上海的白则人。 对于这位未曾谋面的新同事,沈庆的心态很平和。毕竟,人们从不跟不与自己同阶层的人争风吃醋。在沈庆眼里,白则人是技术大神。 一天的时光,在不紧不慢的忙碌中很快度过。到了下班时间,喜不自禁的科长,亲自招呼余勒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余勒顺水推舟下了班。 跟丁成天打完电话之后,开车去赴约。 虽然越来越疑心师傅的说辞,毕竟心里还是信了点,余勒下意识地时不时通过观后镜留心后面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还真有一辆车跟在他后边!只是完全看不出师傅说的跟踪高手的风采,这辆车跟得太紧,好几次差点撞到他车身上。 余勒特意绕了一条偏僻的路,好确认自己的观察。 哪知那辆车竟真的憨傻地跟了过来。余勒忍不住为它令人堪忧的智商捉急。悄悄记录下对方的车牌号后,余勒索性不去管它,而是驱车直奔目的地。 车行至约会地点,那辆尾巴依然在。 余勒不禁冷笑,他特意选择停泊地面。他倒有心敲敲对方车窗,跟踪他的人聊一聊,这一路,可尽兴? 没想到那人比他还着急,车刚歪歪扭扭停下,人就从驾驶位冲了出来。 第237章 小护士的特长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闹市街头,余勒不信对方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准备去敲尾随车辆的车窗,没想到车上的人比他更着急,争分夺秒就先跳了出来。 余勒提着的一颗心,顿时一落千丈。 哪有什么神秘的跟踪者,分明就是小护士! “我本来对你印象还行,你这样阴魂不散,我对你的评价只能大打折扣了。” “我本来也想放长线钓大鱼啊,可是你跟我玩失踪,让我如何是好?” “都说了我有喜欢的姑娘——” 小护士抢话:“可问题是那姑娘是假女朋友啊。如今我跟她都是闺蜜了!休想骗我!” 在学校的时候,余勒也曾间或收到大胆学妹的表白,可没有一个像小护士这样听不懂拒绝! “不管怎么说,经过我细致周密的调查,发现你的生活极其简单!你没有女朋友,这是件确定的事情。你未娶,我未嫁,了解一下呗。” 余勒有秀才遇见兵之感。他叹气:“姑娘,你的矜持呢?节操呢?脸皮呢?” “节操虽可疑,贞.操确凿还在。矜持、脸皮我也有的,等追上你了,我再慢慢展示给你看。” 余勒哭笑不得。 第一次,他正眼打量眼前的小护士。长得虽不说多出众,但明显是个清秀可人的姑娘,没有傻大个儿,也没有虎背熊腰,怎么就觉得虎头虎脑呢? 在四楼窗口老早看到余勒的丁成天与糖糖,早已发现似乎有热闹可看,已经一路雀跃奔楼下来。 丁成天长身玉立,微微靠着一辆车尾,站稳了光明正大偷听的姿态。糖糖两手环天天哥哥的腰,脑袋靠在他胸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兴奋旁观。 余勒背对着他们,又被小护士气得够呛,完全没察觉身后有两位围观群众。 听闻小护士没羞没臊地说起“节操虽可疑,贞.操确凿还在”,丁成天一个没忍住,哈哈笑出声。糖糖的两只眼,也早已笑弯。 余勒与小护士一起将目光移向丁成天与糖糖。 “对不起。你们继续!”丁成天憋住笑,优雅地做个“请”的手势。 小护士做了一个中二十足的动作,两手一绞,在身前向下伸直胳膊,同时翘起一只脚,惊叫一声:“哇,这位是你的胞弟吧!” 余勒和丁成天均是脸色一变。一个想,有那么明显吗?另一个想,分明是哥哥好不好!只有糖糖又惊又喜:“怎么看出来的?” “同卵双胞胎中,65%的dna甲基化和组蛋白乙酰化程度是一致的,35%有明显的差别,正是这35%的差别造成了拥有相同基因组的同卵双胞胎之间表达基因的不同……”小护士开口解释。 丁成天直接目瞪口呆:这,说的是人话吗? 察觉到丁成天的惊讶,小护士脑门一拍:“简单地说,即使是同卵双胞胎,早在胎儿期就存在差异,出生后,受内外环境的影响,差异会不断积累,到50岁左右,同卵双胞胎之间的差异已经非常明显了。 那种出生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其实少之又少。 而我之所以知道两位是双胞胎,实在是出于一种难以解释的职业直觉。嗯,基于我一年接生200名新生儿的经验,我能嗅到你们之间的味道相同!” 糖糖拍手鼓起掌来:“我好喜欢你!一见就喜欢!” 余勒见小护士的注意力被分散,又想着既然丁成天约自己讲私密的事情,凉糖糖也不会没轻没重把小护士喊上楼,便自顾自往望江楼上走。 丁成天跟上来,凑近余勒,深深嗅一口:“很干净的味道。这么说,我的灵魂,也是干净的。” 余勒不禁笑道:“你在意?” 丁成天微微一笑:“本来不在意的。自从恋爱之后,想到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孩子,想到孩子会怎么看我,突然就在意了。” 余勒会心一笑。这就是好的爱情会使人变得更好吗? -- 糖糖果然没有带小护士上楼,也不知糖糖是怎么安抚小护士的,小护士开车走了。 三人在餐厅坐定,余勒率先开口:“我需要配合你做什么?说来听听。” 丁成天甩手掌柜一样:“糖糖,你来说。” 糖糖软软糯糯就开了口。她先说原因、理由,再说提议。暗中令余勒认同的比例大幅提高。 听完糖糖的建议,余勒不禁啼笑皆非:“摆拍照片?你确定这就是你们的策略?” “不然呢?假如我们真的拉拢了你,又怎么证明?口说无凭,照片为证。那我们索性摆拍些照片,就万事大吉啦。 你知道,你哥哥虽不善言辞,内心对你情深意重呢。他不愿意勉强你,只好拿这些照片糊弄爸爸。”糖糖柔柔引导。既有劝说,又有表白,还不动声色,令哥哥、弟弟都不尴尬。 “好吧。”余勒松口。 他想的是,比真的需要一起做点坏事,只是摆拍一些吃喝玩乐的照片,还是可以接受的。 “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件事呢?”余勒问。 “如果这个周末你有空,抽出一天时间,我们就可以补气从七月到12月的所有照片。服装、场地、群演、摄影我安排。到时候你只需要出席就好了。”糖糖答。 整个过程,丁成天就气定神闲地旁听、吃饭。他时不时看糖糖和余勒一眼,眼神里盛满心平气和的愉快。 简单吃了点晚餐,余勒很快跟丁成天和糖糖告别。 解决了年底考核的难题,丁成天心里一片轻松。晚上,他准备喊上兰生他们花天酒地去。不料却接到林叔的电话。 这位林叔不是别人,正是想不通又不敢问“体育硕士生硕什么”的那位。他是丁成天爸爸的左膀右臂,一贯的老成与常年如一日的卑微谦恭,令丁成天对他无可挑剔。既然挑不出错儿,就自然而然客气几分。 “二公子,老板今天晚上想请你回来吃晚饭。” 丁成天看看墙上的钟表显示已经晚上八点,这哪里是回家吃晚饭的节奏,应该是他老爸有话要训他吧。 自感最近除了胡作非为少了点,没什么异常。丁成天怀着一片坦然,依依不舍告别糖糖,驱车去枫岚山丁家别墅。 第238章 办场婚礼补偿你 丁成天到枫岚山丁家别墅后,殷勤的林叔和他手下的一名小弟已经等在门口。夜色没有全笼下来之前,藏獒还圈在后院。 小弟接过丁成天的车,开去车库泊车。丁成天便在有意落后他一步的林叔陪伴下,去了父亲位于二楼的办公室。林叔止步于办公室门前。 丁成天敲门后进入:“爸爸,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 都说丁爸爸如虎,气场强大,也就他这个虎仔对这种气场免疫,敢说话的时候带出几分随意。随着丁爸爸年岁增长,也越来越受用这种亲昵。 “最近忙什么呢?” “交了个女朋友算不算?” “泡妞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充数!这半年我比较忙,长差、短差带考察,6、7个月里有四五个月不在家。听说你天天在外花天酒地,你这猴子过得也太逍遥了。 年底了,公司里的高管都在向我汇报年底业绩。我想,这半年你也没少从财务处拿钱。也给我汇报一下呗。” 丁爸爸说得风轻云淡,却不见笑容。丁成天精于察言观色,明白今晚绝非泛泛而谈,而是爸爸心中早已有了重点。 他的什么动向是爸爸不知道的呢?稍稍一想,丁成天就明白了爸爸肯定是想听跟余勒有关的进展,只是不好意思明着问而已。 于是,丁成天喟叹一声:“我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像这半年这样在吃喝玩乐上花这么大心思。唉,投其所好太累了,尤其面对一个一无所好的人! 爸爸,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还好我成功了!目前,不能说已经劝动他回归家族,至少已经可以做到随叫随到了。” 丁成天坦然又镇定。反正他也没说谁叫,谁到,应该不算说瞎话。 丁爸爸伸出手来。 “要什么?”丁成天不解。 “无图无真相!” 丁成天连一丝一毫的停顿都没有,顺手拈来:“我手机刚换过一部。这台手机里没存照片。不过照片是有的,过两天我到储存器上导一些给你。哦,今晚我还跟余勒一起吃晚饭呢,倒是随手拍了一张。” 真是天助他也,他还真是刚换了部手机。 丁成天将晚上刚拍的那张照片给爸爸看。照片里,他和余勒勾肩搭背,旁边坐着笑咪咪的糖糖。桌前全是望江楼的招牌菜。 丁成天敏锐地察觉到,爸爸盯着屏幕的眼睛一眨不眨。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闪入脑海:爸爸会不会憋着思念,憋得很辛苦? “趁妈妈不在,要不要偷偷见一面?”丁成天脱口而出。 “不,大丈夫言而有信。我不能背叛对你们妈妈的承诺。” “那以后妈妈要是让你从此放过余勒呢?” 丁爸爸扫了一眼儿子,暗想,真是单纯!你以为要求张嘴就能提吗?当年若不是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儿子,而他妻子从带球期间就多次逃跑,他又怎么会松口答应妻子送走一个! “当初我妈是怎么说的?” “你妈说,石头剪刀布,随机送走一个孩子,让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安安静静地长大。”其实,他妻子说的是,“干干净净”长大。 “后来呢?”难得老爸有心情说往事,丁成天自然能问多少问多少。 “你的小手抓住我的一根手指头,我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我留下了你,假装是随机的结果。至于送走的那一个?我认为跟你妈妈之间的约定,是一个到18岁自动期满失效的约定。18岁一到,我还是会找回他的。 可是,你们妈妈强词夺理,说只有结束校园教育、踏入社会,才算真正长大。只是没想到,教育受完了,妈妈却因为我的疏忽大意遭受牢狱之灾。” “通过我这半年紧锣密鼓的接触,发现余勒正气凛然,啊不,我是说迂腐古板。恕我直言,他恐怕吃软不吃硬。”丁成天殷勤地为父亲添茶倒水。 “你放心,我准备移交给你们的产业,都是可以曝光在阳光下,经得起放大镜审查的!”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余勒要是有自己的想法,要是他想过他喜欢的生活……” “啪!” 丁爸爸一拍桌面,空气爆炸一般一声惊响,丁成天倒水的手一抖,正说的话也陡然止住。 “你笼络得他随叫随到?我看你是被他洗脑了吧!这件事以后你不用管了!从明天开始,你去公司上班。先到市场部,从普通员工做起!” 丁成天马上换个面孔,放低姿态哀求:“爸爸,这对我会不会太残忍了?” 丁爸爸锋利地瞥一眼儿子,看他委屈的小模样,心中到底一软:“要不,我给你办场婚礼补偿你?” “向糖糖家提亲?”丁成天惊喜得两眼直冒小星星。 “你先去求婚。通过了,我去提亲。” 丁成天当场拿起手机,直接拨通糖糖的电话:“糖糖!我们结婚吧!” 电话那头响起乒里乓啷的一阵响。想起求糖糖做他女朋友也是在电话里提的,那时候糖糖正开车,直接将车开到了前面一辆车的屁股上。 丁成天暗笑不已,真不该这么直接问,应该先问问她在哪里。 “你现在在哪?” “在家里,正在涂面膜。一激动把我半张桌子的瓶瓶罐罐推倒了,目测损失好几万。不过,那根本不算什么!天天哥哥,我答应!” “你爸妈在家吗?我爸爸准备去提亲!” 丁爸爸目瞪口呆。现在晚上九点钟,难不成他这样一位湘州响当当的重量级企业家,深更半夜、两手空空去女方家提亲?! -- 余勒回到家,发现大堂沙发上坐着一个轮廓异常熟悉的人。 “师傅!你来了这么没打我电话?” 张滨抬起头:“没事。我刚到。” 张滨说,他家保险门没换新之前,想跟余勒借宿两宿。余勒一口答应了。但是挠头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 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白薇姐、付路平他们了,单从接触师傅的感觉看,余勒总觉得,师傅似乎越来越神神叨叨,不再是最初那个豪爽、大咧、自信到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了。 第239章 想跟师傅谈精神卫生 一到房间,师傅张滨就开始讲述起来。 师傅说,他下班路上,至少有12辆车在跟踪他。而且这十来辆车十分嚣张,分五批从四个路口,利用交通灯颜色替换的微妙时间,实行看似偶然之举的冲撞、围追、堵截,试图造成交通事故。 要不是他心态特别稳,又是老司机、路况熟,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当地新闻肯定有料可报了。紧要关头,他还分神记下了其中几辆车的车牌,然而,一如他所料,全是套牌。 十几辆车出动,不显山不露水地制造交通意外。 这似乎不是肖刚买来的凶手惯常使用的套路,他们更愿意单打独斗。 余勒耳朵里听着,心里已经不像第一次时那么着急。十几辆车跟踪一辆车,而且全部是套牌,最终却是有惊无险。这听上去确实不可思议。 余勒偷偷观察讲述中的师傅。 他脸上既有兴奋,又有疲倦。 师傅最近的生活有什么重大变故吗?除了到林市意外发现24年前交通致死案中的主角是他当年的师傅外,应该也没有其他变故吧。 然而余勒这样的小辈,是不敢张口跟师傅谈精神卫生的。余勒打定主意,第二天一定要抽空去见见白薇他们。 讲完路上惊魂,张滨教余勒做一些最基本的自查行为。比如在吃食上面放一根头发丝,在重要物品上放一枚记住朝向的硬币,在房间进门的地板上画一根线,诸如此类。来确认是否家里有外人来过。 余勒一边听,一边寒毛竖起。 “那些跟踪你的车,后来跟踪你到这里来了吗。” “经过我反复确认,他们今天并不是来跟踪的,而是制造谋杀现场的。谋杀失败之后,他们就扬长而去了。” 师傅坐上餐桌,开始吃余勒做多好的拌面。 余勒的第二碗还没有拌好,丁成天的电话先打个过来。“大事不好,小事不妙!”丁成天像是火烧了屁股一般惊乍。说实话,少见他这种态度。 “怎么了?” “我还是先给你通报一个超级爆炸好消息吧。我要结婚了!跟糖糖!我跟糖糖要结婚了!” 余勒揉了揉太阳穴。 他觉得无论是身后吃面的人,还是耳朵旁颠三倒四说话的人,没有一个让他省心。“接下来我要说另外一件正事了。那就是我门这个周末,一起来场小旅游吧。” “谁们?”余勒拌面的手不觉停住。 “我,糖糖,你。周欣悦或者小护士,你随便挑。” “不去!” “不能不去!” 丁成天叹口气,表示现在情况发生紧急变化。拉拢余勒这件事情已经不再是他的任务。而是转移到父亲身旁的得力干将林叔身上。 “以我对林叔的了解,他会对你进行24小时监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种情况下,我们是无法摆拍照片的。唯独离开湘州,杀他个措手不及。顺便提醒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们周末出游的事情。” 余勒本来心情就不算好。除开师傅的糟心事外,成辛虽说原谅他了,但他发的微信,十条有九条不回复,导致他不由紧着一根神经。想打电话,又怕尬聊,加深辛辛的负面印象。 丁成天此时煞有介事、神秘兮兮的部署,余勒一点也不感兴趣。 “大不了你省着花钱。”这算是余勒委婉拒绝了。 “你不能背信弃义呀。我都跟老爹说过两天我给他看照片了。你这样做会伤害我对你的感情的。余勒,讲真,我对你一腔热诚!为了你,连爹地都骗了。我可是为了你不被打扰才伪造照片的!” 丁成天急得直跳脚。言而无信,是父亲的逆鳞。他敢讲话随便,但不敢触他的逆鳞。 “聒噪。” “你答应我不就不聒噪了吗?我看小护士太凶猛,还是叫周欣悦去吧。” 余勒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心里还是感谢丁成天对他的好的。目测周末可能无事,离开湘州拍一组能使丁成天交差的照片,他也并未绝对不愿意。旅游他是断然不游的,倒是可以考虑拍完照片就走。 “我考虑一下。”余勒松口。 “行。我让糖糖安排下去。” 余勒打完电话,一回身,看到师傅正定睛盯着自己。 虽然有那么一分两分的犹豫,余勒还是选择跟师傅全盘托出。 “应该去拍。此举会维护胞兄与你的感情不说,那些照片,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护身符。拍的时候注意分寸,不要最后被照片倒打一耙就好。”师傅手指敲击桌面,分析道。 “分寸?” “合照的美女不能过分裸露,拍照的姿势不能过分亲密。哎呀,你们年轻人都懂的。” 余勒不觉笑起来。他重新找回与师傅之间熟悉的感觉。 只是张滨经历过汽车围堵之后,显得身体乏力,精神疲倦,想早点睡觉。余勒求之不得,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十点钟,师徒二人分别占据一个卧室,各自去睡。 余勒关了卧室房门。拿出手机,略微思考一二,还是选择拨通联系人名为b.p的电话。 小白接电话:“你怎么打电话给我?哦,或许我应该这么问,你怎么在私人时间打电话给我?” 余勒挠了挠头。他要问的,的确也是私人问题。 小白继续:“就我们俩的关系而言,我认为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毕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必要互动培养不相干的感情。” 余勒终于开始发声:“你应该听过投桃报李?” “想让我干什么?” “我走的那天,辛辛还好吧?” “无可奉告!好不好你自己去问呢。”说这话的小白是噙着笑的。那天对他来说,不要太好。 成辛因为情绪低落而显得异常地乖。他照顾她吃,哄她笑,开车送她回家,一切完美得不要不要的,只差下车前来一个甜美的吻,就是标准的约会了。 然而,美是美,他却不想跟电话那头的人分享。 不仅不乐意分享,而且,不乐意接他的私人电话。小白继续保持高冷,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第240章 延迟的例假 小白躺在考究、舒适的大双人床上,一手枕在头下,一手举着手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的电话并非记在我的名下,你理应搜不出我的号码。而你之所以有,只能说明你黑了成辛的通讯录。 这是不是意味着,因为你有技术,只要你想,成辛在你面前就得全透明? 你知道吗,余勒?我就不会这样对成辛! 她不想对我说的,我一律不会知道。正如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黑她的通讯录,是闭着眼睛分分钟搞定的事。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上次你得意地指出,我不能给成辛带来安全感,言外之意你能。我很怀疑这种安全感是不是你臆想出来的。 别解释!我不想听!我也不想再接你的私人电话!再见!” 余勒有吃瘪的感觉。 不过,他不难过。相反,有隐隐的放心与高兴。 b.p谈及他离开的那晚,语气微妙的轻快,说明那一晚,成辛的情绪还算稳定。而b.p对他的蔑视,他也不以为意。有人爱着成辛,总胜过有人要害成辛。 他会吃醋,也会心中疯长一阵嫉妒,不过,他经受得住。 余勒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一天的凡尘种种,随着闭上眼,而暂告一段落。 -- 小白握着手机,却激动得有些睡不着。 翻来覆去,一直到了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又很早醒来。 小白仿佛觉得有崭新的明天在朝自己招手,然而仔细一想,又嘴角向下了。他想起来,他与成辛,还只是个普通同事关系! “你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介绍给我们认识?”小白的姐姐,白梅,坐在小白的对面,一边伸手拿吐司,一边问小白。 小白微微一笑:“估计还要一段蛮长的时间。” “为什么?”小白姐姐很意外。不是已经带去给爸爸看过了吗? “因为,”小白说,“她现在还是别人的女朋友。” “噗哈哈哈。” 白梅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一笑而不可收拾,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准姐夫几乎是用跑的,从二楼跑下来,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许久不曾大笑的白梅。 白梅招呼她的未婚夫,因为笑岔气,几度中断,才将小白的那句“她现在还是别人的女朋友”转述完整。 准姐夫拧着眉毛笑,附和得很尴尬。因为,他完全摸不到笑点。 白梅嫌弃地捶打一下迟钝的未婚夫——他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要是幽默需要一点一点解释才能理解,又有什么风趣可言! 可是,又不忍心他错过这个笑点,白梅揩了一下眼角,开始解释。 “我弟弟是什么脾气?‘急脾气’都不足以形容他,因为他除了急脾气,还‘霸气’。想要的,要立刻到手!三分钟都等不了! 那句霸道总裁爱说的‘给你三分钟,必须给我怎样怎样”,是弟弟三岁起就会说的口头禅。这么一个人,忽然开口说,喜欢的姑娘还是别人的女朋友,他在排队等候,满满的违和感啊。 偏他说这话时他风平浪静,看上去耐心储备得满满的。这爱情啊,还真是自有魔力!” 未婚夫听完了解释,依旧没有笑,而是揽上白梅的肩头,朝小白点了点头。 小白想起来了,这准姐夫就是守得云开见日的范本啊。 于是,小白又重新提振起精神来。 -- 周五的早晨。 难得工作日早起一次。 成辛恬静地挑选要穿的衣服。周一直周四,她严格遵守公司对行政人员的着装要求,穿有领、及膝的正装,周五,则可以自由发挥一些。 上周淘了一件带白色小翻领的红色连衣裙,成辛准备就穿那件。 衣服换一半,总觉得室内气氛有些怪,似乎空气都凝滞了。 完全换好,从穿衣镜里,成辛看到蓬头垢面的苗贝贝垂着两条腿,呆坐在上铺的床边。 “贝贝,你怎么了?” 苗贝贝从凝眉思索中回过神,她用有些慌乱的眼神望着成辛:“辛辛,我忽然想起来,我例假晚了一周了,还没来!” 成辛眨眨眼睛,顿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天哪!你要奉子成婚了吗?” 苗贝贝噗嗤笑出声:是啊,事情还有这种朝向!她怎么就一头栽进悲剧剧情里,把自己吓得心慌意乱呢。 苗贝贝稳妥地从上铺爬下来:“嗯,我今天就跟他商量商量。” -- 苗贝贝特意换了一双低跟的鞋子,跟成辛在小区门口分手后,到马路对面乘坐等在路边的专车。 她才坐进副驾驶位置,就忍不住嘴角上翘:“亲爱的,我这个月例假延迟了1周,还没有来。” 江垚没说话,甚至没有动,像被人点了穴位。 “亲爱的……”苗贝贝的笑容慢慢也跟着僵硬。 “不是要你每天吃药吗?”江垚别过脸,不看苗贝贝。 苗贝贝沸腾的热情像被泼了一盆零度的水。江垚的这表情,这姿态,比言语更说明他的态度。 苗贝贝也别过脸,不去看江垚。她不希望自己记住他这的这个模样,那将是永远难以痊愈的伤痕:“我吃了。” “小骗子!吃了也会怀孕?” 苗贝贝的脸庞划过泪滴,她争取不让情绪失控:“即使是用套,也不能保证100%的避孕。吃药也一样。” 江垚叹口气,语气温存起来,甚至伸过胳膊,揽住苗贝贝的肩膀:“你说得对。你每天吃一粒,而我们有时却不止做一次。”江垚用手轻轻抚过苗贝贝的薄羽绒服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时间变得煎熬。 苗贝贝知道下一句是什么,问题只在于谁说出口。 而她,打定主意,绝不会主动提及。 像是发现无望从对方口中听到,江垚将语气放得再温柔些:“贝贝,当下对我很关键,我来了大半年,绩效也在改善中,却还没有迎来质变。这个时候的我,不能出任何纰漏!贝贝,对不起,这个孩子不能要。” 从脸庞滑过的几滴泪水,忽然就引发泪水决堤。 第241章 决心(月票满十加更) 泪水一大滴、一大滴,从苗贝贝弧线优美的下巴低落,很快将胸前衣襟滴湿一片。 代总裁江垚揽过苗贝贝,想把她揽向自己的胸口。 苗贝贝挣扎,终究不敌江垚力气大。最终,她伏在江垚胸前,痛哭起来。 这一天,代总裁也好,总裁特助也好,统统没有去上班,而是找了一家地处偏僻的郊区妇幼保健院。 登记之后,医生安排做b超确认怀孕天数。 苗贝贝安静地坐在b超室外等待叫号。周围多是挺着肚子、由家人陪伴而来的孕妇。只有她,形只影单,孑然一人。 江垚甚至没有下车,而是选择看着她一个人进入医院,却深情款款对她说等她出来。 坐在b超室外的椅子上,回想这以为荡到底了,没想到还有地下室的早晨,苗贝贝有些恼羞成怒。吃一堑长一智,苗贝贝发誓,过了这一劫,马上辞职! 在她怒火中烧的时候,不知不觉分神想到彭小帅。 如果当事人是彭小帅,一定不舍得她这么难过! 想到世间还是有人对她爱得一往情深,此刻脆弱无援的她仿佛受到莫大的支撑。 有护士出来叫号,正好是苗贝贝的号,苗贝贝尾随护士进入b超室。 室内简洁,一台机器,一张床。她生涩而惶然,完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b超医生浓墨重彩地瞥她一眼,不冷不热地指导她,让她自己拿张垫纸,躺在床上,露出肚子。 冰凉的润滑液挤在温润的肚皮上,医生开始用仪器在她的肚子滑行。照了许久。这许久的时光也是对苗贝贝心灵的拷问。 “怎么回事?”连小护士也觉得时间长得异常了。 “找不到!”b超医生低低说了声。 “什么意思?”苗贝贝忍不住插话。 “你没有怀孕!”b超医生带着被戏弄的气恼,声音高了几度。 苗贝贝却觉得喜从天降! “真的吗?”她喜极欲泣。 b超医生和小护士都被她的懵懂气笑了:“赶紧下去!裹乱!” 带着劫后余生的感动,苗贝贝裹紧衣服,一溜烟儿窜出门外。她跳着,奔跑着,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有活力! 带着喘息与大大的笑脸,她一口气奔出了医院。 江垚正站在车外吸烟,猛然看到一个人活蹦乱跳冲出保健站小小的院子,还以为是害怕做手术疯狂逃出的溃败者呢。仔细一看,这不是贝贝嘛。 江垚本能地心一沉。 接着,发现不对劲。苗贝贝是笑着跑出来的。笑容仿佛为她渡上一层光芒。 江垚掩下急躁,伸开双臂:“急死我了,贝贝。医生怎么说?” 苗贝贝一时不知该不该扑进这张开的怀抱。 “你闹了个乌龙?你其实没有怀孕?对不对?” 江垚脸上也渐渐浮起惊喜。他到底是聪慧的,很快猜出了答案! 苗贝贝却小脸一扬:“对。然而我却从中学到一个教训——”不等她说完,江垚拦腰把她抱起,原地转了两个半大圈。因激动而呼吸起伏,喘.息声就响在她耳边。 苗贝贝觉得脖颈痒痒的,不知不觉,心中的坚定也松懈了一两分。不管怎样,她仍旧是要辞职的。她对自己这样许诺。 “以后我们双保险。”江垚宠溺地捏捏苗贝贝的鼻尖,“走吧,我们回公司。出来的这半个上午,我都快20个未接电话了。” 江垚说得行云流水,一时间,苗贝贝恍惚生出“老板娘”之感。 “你怎么不接呢?”她问。 “没心情。”他答。 答完,冷不丁凑过来,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苗贝贝坐上座位,江垚特意体贴地凑身过来,帮她系上安全带。好闻的男士香水味,漫过鼻息。苗贝贝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意没有那么坚决了。 为了防止功亏一篑,趁现在还有决心,苗贝贝眼睛一闭,脱口而出:“你的态度伤害了我,我要辞职。” “行。你休息一周吧。带薪休假。如果你觉得无聊,周末我陪你上海周边游。” “你听错了!我不是要休假,我要辞职!” 江垚宽容地露齿一笑:“别闹。气头上不宜做决定。我偷偷透露给你,我已经向台湾总部提交申请,申请你为华南区市场实习督导。虽然挂着实习的名,却拥有正式的权。 这半年,我充分领略到你的才华与拼劲。我认为你值得更大的挑战,所以,我要放你单飞。我相信你能独当一面。 华南区虽然不如华东区市场占有率高,但也意味着更大的提升空间。 贝贝,你愿意为我冲锋陷阵吗?不,我不该这么问!我应该这样问:贝贝,你愿意为你的才华、野心与远大理想而放手一博吗?” 苗贝贝心意起伏。她恼他无情是真,但也理解他的迫不得已。至于他伸出的橄榄枝,她却没有那么动心。 这半年她在职场上多有建树,根源也不过是想博他青睐。如果能靠颜色博他青睐,她会毫不犹豫地将精力用在梳妆打扮上。 只是恰巧他更青睐才华而已。 他给了她很多特权,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劲全身的力气,倒也没辜负他的期望。 她成了他亲手培养起来的职场黑马。讽刺的是,她对职场却说不上有野心。 “华南区督导哦。不心动吗?慢则两年,快则一年,只要出成绩,中国区大市场副总监,就是你的!” 苗贝贝沉默。 如果有捷径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为什么要辛苦努力?!换句话说,如果有一天江垚会娶她,她为什么还要远赴广州跟一家家加盟店纠缠不清? 可惜,江垚似乎从未表达过要娶她的意思。 “升为特助,月薪不过是一万五。升为华南区实习督导,真个华南区的营业额,你可以提0.5-1%的成,那意味着,至少年收50万哦。要是在我的助攻之下,坐上中国区巿场副总监,年薪至少再翻2倍! 想想吧,贝贝,那时候你才二十七八岁,正是花样年华的巅峰。有钱,有颜值,有地位……” 苗贝贝顺着江垚的描述,仿佛看到未来金光闪闪的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这样江垚就有底气把她介绍给他的家人?相处半年来,江垚甚是回避他的家长,一定是深知毫无背景可言的自己,根本入不了他家长的眼吧? “好!” 第242章 上位者 苗贝贝干脆利落地接受了代总裁江垚的鼓动。尽管她一边答应一边忧虑她长期出差华南的日子,他若是寂寞了会不会另寻他欢…… 江垚飞快地瞥一眼副驾驶位置上的苗贝贝,不动声色地拐了一个弯,嘴里笑道:“瞧我,自己是个工作狂,竟然也逼迫你当个工作狂。 今天上午这场乌龙,一定耗费你不少心力、体力吧。我应该体贴些,送你回家养养神。” 怕苗贝贝出言反对,江垚马上追加道:“顺便可以跟你一起午餐。我知道一家很棒的西餐店。” 苗贝贝心意懒懒的。经过上午的一番折腾,她确实满身倦意。要是午餐后江垚送她回家睡个慵懒的下午觉,她也不反对。 -- 一餐你侬我侬的午饭过后,江垚送苗贝贝回家,自己则驱车区公司。一路上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机智,成功躲开了苗贝贝要辞职的陷阱。 苗贝贝对他忠心耿耿、对他布置的任务犹如拼命三郎,人又年轻漂亮、学历高、脑子活、没心没肺不怕得罪人。 对于院线美容这种资本需求量大,但技术准入门槛不高的行业来说,很漂亮,极忠诚,超敬业三者合而为一的员工,打着灯笼也难找!大家更习惯跳来跳去,一致认为踏实努力升职不如跳槽涨薪来得快。 想他初来乍到,总部的老资格们多是持观望姿态,做起事来敷衍马虎,笑嘻嘻地给他设绊子。 他只能冒险培养新生力量。老天何其眷顾他,他真的养出了一匹黑马!抛开肉体的欢愉不说,就冲其忠诚度,他也不舍得放苗贝贝走! 面沉如水进了电梯。电梯抵达再开门时,江垚已经是面带桃花暗含微笑。没办法,革命尚未努力,他需要不遗余地发挥个人魅力,在加薪之外,为降低员工流失率做点儿力所能及的贡献。 有谁知道他这代总裁的苦! 总裁办资深助理半老徐娘徐姐面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江总,您办公室有位客人。” 江垚想怒斥大姐不知轻重,怎么能在他不在的情况下放人进他的办公室呢。然而,想到这位徐姐深得台湾爷爷的信任,就生生忍住了。 他才推开一个门缝,或明或暗的怒火就全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如花的笑脸。 迈步进办公室之前,江垚对身后的徐姐道:“哦。你向总部拟个申请,推荐苗贝贝任职华南区实习督导。” “好的。” “呃,日期就写上周五吧。” “好的。” 吩咐完这一切,江垚才推门进入。 门开门关的刹那,似乎有“达令”的娇柔女声传出。 -- 几年前,各种富豪榜上,中国前100名的富豪队伍中,房地产商就占到一半,现在富豪地产商的队伍规模逐年减少,盛况不再。 榜上的数字或许只能反映最顶层的地产富豪变化趋势,但是行业的冷暖,也可以从中窥斑见豹。 据甲方说,地产行业的准入门槛越来越高,拿地难度前所未有,房价滞涨,资金链告急,利润暴跌,只剩下高峰期的三分一,甚至四分之一。 即使如此,要玩下去,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继续运作下去。 在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里,市区地块稀缺,几乎每售出一个块地,就刷新了地块成交单价金额的记录,跃身为地王项目。 身为房地产行业下游的建筑设计公司,日子一下子跟着紧缩。 排名行业前五的建筑设计公司全在大规模裁员,中间也引发不少被媒体大肆报道的劳动仲裁。 z蓝国际第六设计所所长商伯年的办公室内,设计总监江森将一叠内部通报甩在商伯年的办公桌上。 “太冲动了,悔之晚矣。上次受你鼓动,大言不惭说不裁人,这下好了!好几个初排都过了的项目,现在一致放缓开发的速度。年底的回款,一定大打折扣,到时候怎么办?” 商伯年微微含笑:“jason,据我所知,你从来不缺钱花。” 江森拨浪鼓一样摇头:“缺不缺钱是一回事,挣不挣到钱是另一回事。” 商伯年起身,慢悠悠倒了一杯清水。 江森下意识伸手去接,商伯年却一扬脖子自己喝了一大口。江森直接气笑。 商伯年便站在窗前,也不看江森:“上海青浦的国际项目明天出招标结果,今天上午,他们的招标办主任给梁总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没有说实质性的东西,但是明显有恭贺之情。jason,我们一直摩拳擦掌,渴望站上重量级的国际舞台。” 商伯年忽然转头看江森,脸上十分严肃:“jason,万一,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中标了呢?” 江森手扶额头,大有鸡同鸭讲的感觉:“投标难道不就是冲中标去的?” 商伯年轻笑出声,天衣无缝地接道:“如果我们真的中了这个标,我需要抽调至少5位主创给你打下手,团队的最低配置是工作2年以上的建筑师。而所里的其他项目也不能顾此失彼……” 商伯年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森忽然打了个指响:“我懂了!其实你早就在做团队准备!该不会你具体的名单也有了吧!” 商伯年笑而不语。 江森满意极了:“你真个狡猾的狐狸!让我白担心一场!我还真以为你无脑热血,准备与六所所有员工共进退呢。” 商伯年并不反对江森的这个结论。 江森走后不久,大师瞭望的时间到了。 大师熟门熟路寻找自己的望远镜,嘴里若无其事说道:“你知道吗?传言三所所长自降薪水,扶持所内度难关。像三所那样的规模,三所长年薪要大好几百万吧。” 商伯年哼道:“幼稚!一己之力,终究有限!” 大师像看稀奇一样回头看商伯年:“怎么?你不是击节赞赏?那我之前觉得你跟三所朱所长惺惺相惜是假的喽?” 商伯年放远目光:“我才不会一个人自降薪水呢,我要全部的主创及主创以上级别的员工统统降薪。行政、建筑师及助理建筑师反正也没有几个钱,就维持不变吧。” 大师乍舌:“你够狠!薪水准备打几折?要是他们中有人不接受呢?” 第243章 伶牙俐齿 商伯年垂下眼帘,拨弄着手中的绘图橡皮:“不接受就另谋高就,顺便省一笔赔偿金。我就是没想好打几折,你说八折好不好?” 大师几乎要跳脚,像他资深主创,年薪约在百万左右,打八折就意味着白花花的20万没有了! “怎么?肉痛了?”商伯年抬眸盯上大师。 “啧,”大师摸下巴,“其实我的底线在7折!我是不是太贱了,这种时候我竟然有赚到的感觉。我损失20万,你损失多少?100万?120万?嗯?” 商伯年哈哈笑起来,面对大师的咄咄逼人,只好回赠橡皮一块。 “可是,我替你担心啊,”大师拿起望远镜眺望起来,“别人还好说,港人jason未必肯接受。同舟共济这种感情,他大概是没有的。” 商伯年根本不担心jason。 人人都知道jason在金钱上锱铢必较,那其实是基于对公平的较真。 jason骨子里厌恶大锅饭,认为薪资就应该极端化,优异的人拿丰厚的薪水,捣浆糊的人拿最好令他含羞的薄薄几张纸。 商伯年却也知道,对jason来说,金钱曾可贵,理想价更高。这也是为什么他对那位时常高冷、热衷面瘫、喜欢暗中勾搭异性、又啃了窝边草的混血儿睁一眼闭一眼。遇上了有挑战性的项目,零工资jason也干。 工作上的事,于他并不算难题。 难题在别处。 商伯年盯着瞭望得很认真的大师,假装随口问道:“温城的项目要在甲方所在地开聚头会,要不要带成辛去?” 大师微微一滞,想起与成辛之间的盟约:“不用了吧,实战阶段了,成辛又不懂技术。” 商伯年并不坚持:“行啊。那我们明早带上两位主创,一起出差。” -- 成辛打了个打喷嚏。 “谁在想我?”她脱口而出。 难得在位置上的饭粒儿笑得捂上嘴巴:“我知道!不敢说!怕你打我!” 现在所里盛传小白在追成辛。正如旋风的中心是宁静,这则绯闻传得人尽皆知,除了其中的女主角成辛。 成辛还以为饭粒儿想说的是她曾有一眼之缘的余勒,便也笑得两眼弯弯。两个人正说笑,小邵搬了一箱王老吉软盒装的凉茶上来,二话不说,每人一盒。 “大冬天的,发这个干什么?”有人问小邵。 小邵只说,他也不知。只知道是所长自己掏腰包,请大家喝的。全楼层的员工顿时默契地心一沉,唯独成辛两眼发亮。这种龟苓膏味道的饮料,是她的最爱! 有道是吃人家的嘴软。所长这种节骨眼上请大家喝凉茶,接下来该不会就是人走茶凉吧?! 诚然,所长是曾经表过态,不到万不得已不裁人,可眼下的情形,已经颇有几分“万不得已”的味道。 甲方们忽然放慢节奏,开始磨图,原本定稿的,也推翻重来。这里改改,那里修修,一稿、二稿、三五稿才算热身,接着一口气奔十七八稿去,最后来一个“还是第一稿好”。 这说明什么?说明甲方没事干了呀! 什么情况下甲方没事干只剩下玩乙方?脚趾头想想也想得出:不是资金链告急,就是拿不到后续开发的地! 曾经,是“预判”行业不景气;现在,是“经历”行业不景气。 大家凉茶拿在手里,心中戚戚然。 有些情绪敏感的,都有抹眼泪的冲动。 商伯年从办公室里出来,果然脸上带着沉重的色彩,笑容还在,只是很勉强:“铺陈的话我也不多说,jason总监和我有个决定,主创及以上级别的员工,减薪20%,以渡寒冬。愿意留下来的,热忱欢迎;难以接受的,未来有缘再相会。” jason脸上呈现极复杂的表情。什么时候跟他商量过,他又什么时候同意了?! 刘堂可欣将江森的惊诧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共情。看上去,她比江森还愤愤不平。 “其他员工,薪资不变。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裁员。希望大家发动各种力量,为我们自己找项目!大到一个社区、小到一处住宅。肥瘦不挑,童叟不欺。没有人知道寒冬有多长,我们尽力吧。” 商伯年不等众人有更多反应,就甩给大家一个略显疲惫与孤独的背影。行将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扭头补充一句:“哦,凉茶是为了让大家头脑冷静,不要做冲动决定。” 大部分人才开时喝的时候,成辛已经意犹未尽地发出呼啦呼啦吸到空气的声音。 饭粒儿不爱喝饮料,更不爱味儿太重的凉茶,便随手往桌面一放,转而喊成辛,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 饭粒儿就是那种保留了很多小女孩天性的姑娘,做什么事都喜欢有个伴,有个伴就喜欢手牵手。而大部分女同事间,早已不再手牵手,而是胳膊挽着胳膊。 成辛欢快地起身跟上去。 冤家路窄,卫生间门口遇上了刘堂可欣。 刘堂可欣下巴一抬,斜睨眼前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的两个人,哼哼唧唧开口:“有些人啊,看上去学历蛮高,呀呸,其实人蠢得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明明可有可无,偏偏赖着不走!一点贡献值都没有,还好意思拿别人裁下来的薪水当工资!啧啧,脸皮厚得令人佩服,佩服!” 刘堂同学也是一个捡软柿子捏的人,本来想一石二鸟两个一起喷的,后来发现一个仰头盯着她看,一个低头躲她的目光,便灵机一动将目光都投向了先怯场的那个。 饭粒儿脸红到脖子上,人也不觉低下头。她向来带着没名头的小自卑。 成辛一直瞪着眼看,最后气极反笑:“要说贡献值,似乎你才是贡献值最低的那一个!可也没见你羞愤辞职呀?” “jason做这么多大项目,他值得拥有一个助理。” “可你又不学建筑!” 一句话点到刘堂可欣的死穴,她嘴巴张了又张,发现辩无可辩,便改口道:“你们这是忌妒我!忌妒我!” 成辛噗嗤笑出声:“嫉妒你什么呢?” 刘堂可欣完全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嫉妒江森看上她吧?一气之下,跺脚走掉了。走之前,放狠话:“好你成辛!你等着!” 第244章 耳朵抽筋 成辛的伶牙俐齿只是假相。 实际上,她不仅双颊热辣、心跳加快,还惴惴不安。 按她的本性是要不理不睬,听之任之,让对方自发成为跳梁小丑的,只是看到饭粒儿一副受创的可怜模样,才忍不住张口怼回去。 刘堂可欣最后一句“你等着”,竟让成辛以为要她站在那里先别走,她去搬江森来助阵。心中一片惶然:怎么破!她可以拉谁助阵?! 好在只一瞬,成辛又明白过来,那只是一句弥补丢了的面子的泛泛警告。 “嘿嘿。”意识到这一点,成辛放心地笑了。 一团淡淡的阴影拢过来,成辛一抬头,差点原地吓一跳。墨菲定律来了:担心什么,什么就更有可能发生! 江森从男卫生间门口走出,脚虽然没有停步,人也没有说话,一双眉眼深邃的混血儿眼睛,却含笑地深深地注视了成辛一眼。 那一眼里,分明流露着赞赏、调皮、勾搭。看得成辛惊诧非常。怎么?不是憎恨、厌恶、警告? 虽然有绵长而起伏的内心活动,实际上,只是两三秒的刹那。成辛掩下各种复杂的内心活动,还算镇定自若地继续往卫生间深处走。 从女厕出来,看看饭粒儿仍是失魂落魄、深受打击的模样,好几次,成辛想开口安慰她,说说好多大师职业伊始都是从打杂开始的故事。然而这只是一种臆想,实际上她在生活中根本不认识什么大师,在理论上也叫不出从悲惨的学徒生活开始辉煌职业生涯的大师。 每月20号是向总部财务室上交报销发票的日子。成辛早早整理好,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上午11点,进入效率下降的办公时间,便起身去敲商所长办公室的门。 商伯年熟门熟路地在发票黏贴联上签字,表情十分平静,丝毫看不出刚才宣布减薪时的倦怠。 “新岗位做得还习惯吗?”冷不丁,商伯年开口。语调轻快又漫不经心。 “挺好的。”好才怪!琐碎、无穷无尽又毫无成就可言! 商伯年忽然掀起眼皮,凝视成辛的面孔。那一双星目清澈而黑白分明,目光却幽深且复杂。成辛被看得有些心慌。 “你做得不开心!”商伯年得出自己的结论。 成辛:“……”她能说什么! “是不是觉得行政枯燥、无趣又琐碎?”商伯年堪称面含微笑,语气温柔。然而成辛却不敢仗胆说“是的”,毕竟还要小心维护这段上下级关系,上海户口的后续还要仰仗眼前的大爷。 见成辛眼珠转来转去,一看就内心戏很多,嘴巴却绷得很紧,商伯年不由笑出声:“我倒是有心把你往项目组里拉,又怕你到时候太辛苦,觉得工作量太大!” “真的吗?”成辛想起当初为温城项目站台的刺激时光,“我愿意!不会叫苦叫累的!” 商伯年笑盈盈地用目光笼着成辛,并不定睛看她哪里,使他看上去只是随意一瞥而已,并无其他深意。 “要是耽误你谈恋爱,你男朋友岂不是要怪我了。”他说得风轻云淡,配合着他游走的目光、泛且淡的笑意,像足了无心之语。 “啊!完全不用担心!我男朋友根本不在上海!” “哦?”这回商伯年是真吃惊了。 “他在——”成辛想起余勒明明来了上海,却等不及晚上再见她一面。别人眼中的一千里是咫尺,他们之间的咫尺是无从跨越的一千里。神情不由低沉,兴致也阑珊起来,迁怒一般道,“爪哇国!” “哦?”商伯年仔细捕捉到成辛目光变暗淡的瞬间,体会出她话语里的真心实意。他不由凝眉:小白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 成辛将签过字的所有报销单据归整后,笑笑地向所长道谢,转身出了门。 商伯年那句“小白到底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无从问出口,越发横亘在心上。曾经因为小白而退让的心魔,此刻又蠢蠢欲动起来。 -- 下班之后,小白等在六所外面的内街上。 初冬时节,下班时间已经天色昏暗。内街亮着路灯,而建筑设计公司的下班时间,并没有多少人真的下班。 寒风呼啸着从街尾灌进来,看样子明天要变天。 商伯年在离下班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就等在了一楼大堂内。假装巡视一圈所内的设计进度,余光透过玻璃幕墙看到小白,他便一步跨出大门。 他早就算过,赶在成辛下来之前,他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时间。 “小白!”商伯年唤小白,嘴角带着惯常的魅惑笑容。 小白对商学长保持了长达数年的敌意,每次见商学长,第一反应仍是油然而生的敌视,只是略一过脑子,想起这人诚挚地鼓舞自己追求成辛,又与姐姐和谈,于是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商伯年注视着几乎与他齐高的小白,在他打招呼前,确凿看到他柔情蜜意地安静等待,分明是热恋中的模样。一声招呼之后,反倒有些难以一本正经开口询问爱情进度。 于是,商伯年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从小白身旁走过。往前走,却又不知要去哪里。 小白分明感觉到商学长有话要说,又见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时有些疑惑。 没多久,成辛下来了。 “都跟你说科,不要来接我!同事们看见,肯定要误会!”成辛抱怨。 “你上次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不要去四楼接你。”小白赶紧调出“委屈”的表情。 成辛果然声音软了几分:“下回也不要到门口来接。你就在地下车库等着就行。” 小白非常不悦,脸上也不掩饰:“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你避什么嫌!” 成辛叹口气:“我这不是担心增加你找女朋友的难度指数嘛。反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怕什么!” 小白越加不悦。这两天,他帮湘州的网络安全科做项目,在电话里听余勒的测试反馈,听得直反胃!他觉得技术上他很完美了,居然被余勒找出好几个隐藏的bug!! “又不开心啦?你这样情绪化,真为你将来的女朋友担心!”成辛羞小白。 “等你真的成了我女朋友,我就不会情绪化了,吵架都是甜的。” 成辛直怀疑耳朵抽筋了:“你说什么?” 第245章 国际大标 “你说什么?” “哦,等我真的有了女朋友,我就不会情绪化了。吵架都是甜的。” “看来你真的很需要一枚女朋友啊!”成辛笑,“我把范粒粒介绍给你好不好?” “不好!介绍的女朋友不甜。我要自己找。” “你要加油哦。” 小白看一眼成辛:“我会的!” 拒绝了小白每隔两三天提一次的“共进晚餐”,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一路到家。成辛快步如飞,她想快一点到家看苗贝贝。 302室内未见苗贝贝的身影,成辛这才想起来,贝贝一向下班比她晚!她这是关心则乱了。金线听到声音,从卧室里走出来,开口道:“苗贝贝在思诚哥那里。” 像是看出成辛的诧异,金线又解释道:“她今天吃过午饭就回来了。睡了个下午觉之后,就跑楼上去了。” “那我也上去看看。” 数次经过402的房门之后,成辛已经不再发怵。虽然那惊恐的记忆还留在心底,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鲜活生动。成辛对自己消化恐怖事件的能力感到很满意! 敲开思诚哥家的门,迎面看见思诚哥。成辛不由张圆了o形嘴。 才一两周没有正儿八经看思诚哥,思诚哥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肌肤光滑水嫩,眼下也现一团淡淡的青色,与这些难以忽视的外在特征相比,他的神情,才真的让人揪心。 看上去,思诚哥既疲倦又心事重重。 “思诚哥,你病了吗?” “瞧!我说他憔悴得厉害,他还不承认!”苗贝贝从里屋出来,仗着思诚哥家的暖气开得足,她穿了一件妖娆的旗袍。 “噫?你怎么还有心情——”成辛话说一半,碍于思诚哥在场,停了下来。 苗贝贝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格格笑着,小手一挥:“乌龙啦。下午例假就来了!”苗贝贝倒是早已抹去了思诚哥在她眼中的性别。 成辛呼出一口长气。还好!奉子成婚,终究有些匆忙凑合,不如稳妥、耐心地出嫁!了结关于贝贝的心事后,成辛重新将关注放在思诚哥身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成辛追问思诚哥。 “就是啊。我问他,他也不说。眼见金线越来越水灵而思诚哥越来越憔悴,我们看着多蹊跷啊。”苗贝贝帮腔。 思诚哥话在舌尖,几次要开口,话到临头又犹豫了。 “说吧,说吧。”成辛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央求加哄骗,“我们帮你分忧解难。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思诚哥心一横,开始委婉劝说:“你们也上了半年的班了,应该也攒下了不少的钱。”他的目的很明确,劝成辛与苗贝贝搬出去! 苗贝贝眼睛咕噜一转,似乎看穿了思诚哥的“阴谋”,马上接话:“魔都生活成本这么高!奶奶个腿儿,我们上班的地方,方圆500米,愣是找不到30元以下的简餐! 算下来,一天光吃饭都要五六十,再加上护肤、通讯、网络、水电煤,一天没有100块根本下不来! 你知道,我们刚毕业的,各种装备都要添置!周末还想各处浪一浪,小资的美食还想尝一尝,哪有什么余钱!”余钱是有的,只是不想借出去而已。 思诚哥淡淡地叹口气。 成辛有些局促,她不想贝贝难堪,又不愿思诚哥失望,便拘谨地小声问道:“我有点存款,思诚哥要用多少?” 思诚哥先是一愣,后来想明白了,便忽地笑出声:“我不借钱!我是想,你们都算是白领了,要是让同事们知道你们住得这么拮据,也影响你们的形象啊。 贝贝,你不是谈了一个老板男朋友吗?要是他知道每天衣着光鲜的你,居然还睡着上下铺,一间卧室还跟人分享,他会怎么看你? 我也不是鼓吹你婚前同居,只是,面子工程要做足,配套工程要配起来。” 思诚哥的话,把苗贝贝说得一愣一愣的。 只成辛露出了然于心的狡黠笑容。这思诚哥,又变着花样怂恿她们搬家了。 苗贝贝差点就动了心,忽然想到,不对呀,自己马上要过一个月出半个月差的生活了,还管什么配套工程!难不成还配个豪华套房空关啊! 再看成辛,成辛嘻嘻一笑:“你又不跟我们说实话,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哄啊。要么搬家搬到你家?” “我也想过这个方案!可终究是太明显了!” 成辛是说玩笑话,贾思诚却一本正经,看得成辛不由一愣。 苗贝贝左看看,右看看。她也是有一颗玲珑心的,但为什么总觉得眼前两个人说的话,另有含义呢? 贾思诚决定冒一次险,把自己的疑心和盘托出! 可惜,不巧得很。 正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万年不挪窝的金线竟然上来了:“我突然很想吃火锅,你们有兴趣吗?” 门外的金线露出怯怯的讨好的笑容,一双长睫毛的眼睛忽闪忽闪。 思诚哥瞬间又迷惑了。 唉,心意不坚,终究是他个性中的短板。 -- 第二天,成辛一边给朋友圈内,新晋级的晒娃狂魔舒畅一早刷屏的annababy的靓照点赞,一边分心琢磨该怎么为饭粒儿打气、鼓劲。 没想到,到了办公室,看到的饭粒儿却是喜不自禁、斗志昂扬的模样。问她发生什么喜事了,她却笑而不语,只羞涩地转开了目光。 商所、大师和另外两名温城甲方新总部项目的主创一起出差了。办公室里弥漫着“山中无老虎”的散漫气息。 成辛处有一笔专项出差钱款,供出差的人预支。因着这一助理职能,成辛对所内人的出差情况十分清楚。 昨天,温城项目的一位主创向她预支了1000块的差旅费。付钱给他的时候,确知温城以后再也不关她的事,她内心是失落的。 忽然,猫咪的猫咪“喵呜”一声叫,接着拱起后背,毛发竖起。 “嘘!”猫咪朝众人竖起手指,“梁总来了!” 这是屡试不爽的经验!同事们猜测梁总家里大概养了狗。 大家停下贫嘴,继续干活。果然,不出一分钟,西装革履的梁总上楼来。猫咪早已给她的猫咪带上头套,装进了宠物背包。 楼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梁总好”,梁总开心地露齿而笑:“我是来恭喜六所的!六所上海青浦的国际项目中标了!跟美国mg、日本良上共同中标!” 虽然部分人昨天就有耳闻,今天确凿从梁总嘴里获悉,众人还是万分雀跃的。 可惜商所今天出差,不然一定很高兴!成辛不无遗憾地想。 梁总大约知道商所出差,直接去了江森设计总监的办公室。 难不成,饭粒儿的喜形于色,正是因为她提前获知了这则中标消息?成辛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 第246章 诬陷当头 当天上午,梁总一从江森办公室离开,江森就来找成辛。 他喜形于色,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闪亮,平时冷俊面孔陡然带了几分热度,也越发魅力四射。 江森手撑在成辛的桌面上,还没有来及说话,小尾巴刘堂可欣就跟了过来,一脸紧张和醋意。 成辛看一眼江森,扫一眼刘堂可欣,最后,又将目光落在江森脸上。 江森:“下午开个party吧!我问过商所,他明晚才回来,而明天是周五。要等到他,得四天之后的周一了。尽兴要趁早!蛋糕、饮品、水果,你看着买!” 被江森选择忽视的刘堂可欣上前好几步,直接贴在江森身边:“这个我最熟了!交给我吧!” 江森让了让,腾出点空间,眼睛里的光芒瞬间暗淡不少。余光发现很多人明显在竖耳倾听,他只好勉为其难:“呃,好吧。下午3点。在二楼老地方!” 江森迈着大步离开。 刘堂可欣也想跟着走,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只好留了下来。 她朝成辛伸出手,傲慢地眼睛看向别处。 成辛知道她是在要备用金,可偏不想配合。 “哎呀,笨死了!不知道我在问你要备用金吗?”刘堂可欣焦躁地喊出声。她着种没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的姑娘,仗着自己言之有理,自然嗓门提得很高。 成辛眯眯笑:“还真不知道!按照流程要填单之后才拿钱!莫非你从前都不按流程操作?” 刘堂可欣瞬间怒到咬牙切齿,眼睛里放出毫不掩饰的怨毒,大有恨不得把成辛碎尸万段的架势。 成辛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种易怒的姑娘,也易怂。 之前成辛一直主动回避刘堂可欣,潜意识里觉得她是有背景的人,傲娇蛮横都有情可原,她惹不起躲一躲就好。后来发现,躲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人家会欺负上门!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何况刚才,她微妙地发现,被刘堂可欣耀武扬威明里暗里表露为靠山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在乎她。 刘堂可欣发现自己的怒火没有对成辛造成任何影响,而成辛已经开始若无其事做其他事情了。她这样站在成辛面前,只会越来越显得傻气。真想拂袖而去。奈何是亲自向jason抢来的任务,刘堂可欣真想咬自己一口! 果然易怒、易怂的人是没有强烈的自尊的。刘堂可欣换个姿势,身上线条毕露,语气也轻柔下来:“算了啦,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拿单子来!” 成辛不喜不怒地将单据薄往桌面一推,没再说话。 刘堂可欣填好单,从成辛这里领走了八百块钱,挑着眉毛长长久久看了成辛一眼,忽然笑了。眼光里自然全是威胁之类的含义。成辛也只能让她去。 不得不说,刘堂可欣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带上小邵,出去才两个小时,就满载而归。 蛋糕香甜诱人,水果新鲜饱满……刘堂可欣的脸色却不好看。她是哭着上来的!小邵也是一脸迷茫两眼茫然。 “呜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令成辛意想不到的是,刘堂可欣竟然上来就抬手指向了她,用嘹亮的嗓门字清句楚地喊起来! 成辛直接懵圈。 “可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公报私仇啊!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你怎么能给我假币?让我在公众场合丢人现眼!我一个女孩子家,无辜被人议论,遭受凌辱,你陪我精神损失费!” 成辛无法相信!她是没有验钞机,可是她亲眼看见这笔一万块的备用金,是财务用验钞机验给她的! 成辛红着脸,求救一般看向小邵。 小邵两手又拎又抱,也没个人接他一下:“我,我确实看到商家拿了一张假币,在骂刘同学。”他觉得有点愧对成辛,可是,又不能不照实说。 成辛急之又急,委屈使她控制不住地轻微发抖。 很多技术宅男傻愣在座位上,几个活络地,离得远远地虚乏无力地劝刘堂可欣别激动,慢慢说。绕是性子活络的猫咪,也有些不知所措。饭粒儿简直比自感被诬陷的成辛还震惊。 不是大家冷漠无情,只是大家的生活太单纯,缺乏应对是非的实战经验。 说时迟,那时快。江森自听到刘堂可欣的第一声哭喊,就开始保存设计,从办公桌后往事发现场赶。等他绕个弯,从西北角走到东南角时,刘堂可欣已经完成了她的第一轮哭诉。 按照计划,接下来她就可以扑到成辛身上,抓个血道子,揪下几根头发什么的。 于是,她两手前扬,像蝶泳一样朝成辛扑去。 意外地是,两只手均被人捉住,以至于她整个身体,呈弧形荡了出去。胳膊处的筋,被拉得钻心地疼! 成辛眼看刘堂可欣扑过来,吓得脖子缩起,手挡住了脑袋。她不敢完全躲开,怕愤怒的刘堂可欣扑空,扑到带棱角的桌子上,闹出更大的麻烦。 可是,等了几秒,还没见动静。 偷偷睁开眼,真是看不明白! 反差太大了!刚才还跳脚哭泣、出离愤怒的刘堂可欣,这会儿已经相当老实了。一手被江森拉着,一手被小白拽着,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上去很吃痛。 江森率先甩掉手中拉着的刘堂可欣的手腕:“不就100块钱吗?我给你!至于闹成这样吗?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 小白也扔掉手中的手腕,还煞有介事在衣服上擦了擦:“慢着!你这么急着给钱,岂不是做实了对我成辛的诬陷?” 刘堂可欣怯怯地躲在江森身后。小白跨步站在成辛面前。围观群众纷纷露出兴奋又不便呈现的表情。 剧情变得太快,却不妨碍成辛像看救星一样看小白。 江森冷哼一声:“我倒有兴趣听一听,你如何证明有人被诬陷?” 小白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但是他擅长找视频监控啊! “刘堂可欣,麻烦你把从成辛处领完钱后,所有的行走路线告诉我!另外,小邵,你把你目睹的过程,原原本本,丝毫不差地讲给我们听!” 第247章 铁证如山 刘堂可欣并不笨,她一听说把所有的行走路线说出来,就明白了小白是要查视频。 她开始在头脑中回忆。 她是选好水果后支付钱款前支走的小邵,让小邵到隔壁便利店帮她买瓶水的。放在钱夹里许久的百元假币边角有些磨损,与成辛给她的那一叠新钱不搭。反正她的目标也不是把钱花出去。 收银台上方有没有摄像头呢? 以她不算丰富的社会经验看,但凡是收银台,都会有摄像头监控的!那么摄像头会拍到她分两次从两个不同的地方取钱吗? 刘堂可欣脸色开始变白。心虚使她额头开始冒汗。 小白眼睛一扫,在猫咪身旁的桌子上找到了一个小塑料袋,他撑开口,对刘堂可欣道:“老板返还给你的假币呢?我赌上面并没有成辛的指纹!” 刘堂可欣紧张地捂住小包,头摇得快翻出白眼:“不,不,不!老板没有还给我,而是当场碎掉了!” 目前,只好寄希望于摄像头没有拍到她了! 小邵开始讲述。 “停!你的意思是说,在蛋糕店刘同学是手机支付,在水果店是付的现金?什么?你当时恰巧被她要求去隔壁店买瓶装水?” 小白不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盯着刘堂可欣看。 “刘同学要没什么补充的话,接下来,我就去取证去了。” 刘同学有瑟瑟发抖之感。 “大家都去工作吧!小白,麻烦你调查出结果后,告知我一声,我好转告大家。”江森客气道。 真是多此一举! 有必要通过他来转告大家吗? 成辛厌乌及屋,对有包庇之嫌的江森也迁怒上了。 小白想了想,成辛终究还要在六所工作,不便得罪江森,便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小白是跑到水果店求老板给他翻监控去了,其实小白只是去了地下车库。既然大冬天不方便爬楼顶,那么钻进车里呆一会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白帅呆了有没有?”饭粒儿冒着星星眼,激动地看向成辛。 成辛也笑了。 她还从来没有觉得小白像今天这样需要仰视! 从离开到回来,才半小时,小白就去了江森的办公室。他给江森看了段视频。视频上,清清楚楚地看到刘堂可欣从一张信封里抽出两张纸币,又从自己的钱夹里,抽出一张纸币。 “别急。后面还有。”小白坐在江森的办公桌上,指点着视频里的证据。 洁癖的江森看一眼小白的屁股,忍着没说话。 视频里,水果店老板确实责怪了刘堂可欣,却完全说不上辱骂,但是刘堂可欣特别夸张地哭了。那张纸币,老板又塞回刘堂可欣的手中。恰在此时,小邵过来了,刘堂可欣便不动声色地将钱塞进包里,只是抽抽嗒嗒,哭得更痛了…… “你想怎么办?”江森靠向椅子后背,指腹撑开不觉皱在一起的眉毛。 “刘堂可欣公开说明情况,当众向成辛道歉,而且要表态,从此以后不再招惹成辛。”小白说得慢悠悠,甚至带点嬉皮笑脸。 江森叹口气:“可以退一步吗?” “你想怎么样?” “刘堂可欣向成辛个人说明情况并道歉。同时,保证以后不再招惹成辛。至于成辛要不要转述给别人听,随成辛。” 江森对上小白的目光,眼神充满倦意,也带着些些的央求。小白想起来,他进江森办公室门的时候,恰逢刘堂可欣要出去。而所里又盛传,似乎刘同学和江同学暧昧。 思考一二,终究是为了免于成辛在六所树敌,小白便松了口。 “抱歉,耽误你工作了!”江森倦乏地闭了闭眼。自昨天商伯年告诉他,国际大项目可能会中标,他昨晚就激动得硬是睡不着,控制不住地思考设计细节。 小白明白那是委婉的逐客。 他便嘻哈一笑,扬长而去。 从江森办公室出去,向楼梯口走去。楼梯口正好在平层的东南区块。小白远远看见饭粒儿在戳成辛,成辛一回头,正好看到小白。 小白朝成辛调皮地挤挤眼睛,兀自下楼去了。 天知道他多想留下来,多想谄媚地邀功啊! 成辛眼睁睁看着小白下楼,颇为意外。 按照她对小白的了解,小白应该张牙舞爪来炫耀、求夸赞才对啊! 不能说出口的感谢,只会更沉甸甸。成辛打定主意,晚上要是小白再提一起晚餐,她就欣然同意。她买单! 更意外的是,这天下班之后,小白不仅没有提一起晚餐,甚至没有顺路载她回家。理由是,公司的内部邮件系统出现重大漏洞,他要加班! 成辛怀着若有所失,独自坐地铁回家。 她心里不仅有感谢,还有别的话要说。 临下班时,刘堂可欣忸怩地来到成辛桌前,用比蚊子叫声大一点的声音,吭吭哧哧向成辛道歉,并讲明是她一时起了坏心,为了报复成辛上午取备用金时的奚落,便把随身带了很久的假币赖在了成辛身上,请成辛原谅她。 成辛别过脸,这种道歉诚意不足。只是,她不善于睚眦必报。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刘堂可欣默默流着眼泪,肩膀一颤一颤地回自己的工位。可怜兮兮的模样,顺便在“美女面前是非不分”的技术宅们身上赚一把同情。 算起来,这是成辛第一次主动想小白。她想跟小白八卦刘堂可欣道歉时她内心的窃喜,以及为了避免笑出声而用力压制自己的辛苦! 路过z蓝国际总部所在的摩天大楼,成辛忍不住抬头注目。 21楼之上,蓝色玻璃幕墙之前,小白确实正站在窗前向下眺望。他能看出成辛的身影,成辛的动作,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当小白看到成辛驻足抬头时,下意识往后一躲。躲完才想起来,隔着深色幕墙,室外的人是看不到室内的人的。 小白确实在加班。 内部开发的邮件系统因为荷载而行将崩溃。it部长搓着手央求小白加会班。暗自庆幸这位技术高手无意于职场升迁,不然自己要么俯首称臣,要么滚蛋。 只是,小白加班之前忍不住做了一件事。 内心得意之情膨胀得厉害,他忍不住给余勒打了一个得瑟的电话。 第248章 情绪守恒定律 余勒很吃惊。 吃惊前两天还义正辞严警告自己、以后不要打私人电话给他的人,居然转身就给自己打了一个私人电话。 “嗯,”余勒谨慎地遣词用句,他一点不想让白则人在自己这里碰钉子,但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也恕难做到,“你确实出现得很及时。” 小白耳朵里听着这种根本没夸到点子上的夸奖,却哈哈笑出声:“余勒,承认吧,你在妒嫉我!” “是的。我妒嫉你能天天看到她,但我也感激你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到她。” “滚!”小白笑不出来了,余勒这是在变相宣布主权。 余勒在电脑那头,不出声地笑。吁,总算气顺了点。 -- 余勒的这个周末,要跟丁成天他们去一趟外地拍照骗——打着结伴出游的幌子。因为师傅知道并口头批准,所以余勒做得毫无心理压力。 “辛辛,出于一种很复杂、不便在电话里解释的原因,我这个周末需要离开湘州去一趟邻市。没有危险!……呃,也算出任务吧……主要是跟你报备一下……” 当成辛的结论是“我知道了,中间我不会打电话或发消息给你,打扰你”的时候,余勒真想抽自己个嘴巴子。 要镇定,要镇定! 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节奏被白则人带歪了。白则人的那句“我就不会骗她”到底影响了他! 余勒在会了白薇之后,终于重新确认了师傅的精神卫生指标上佳。 师傅的遭遇,是真的! 砖头擦着鼻尖掉下来的时候,白薇姐就在师傅的身旁! “这些天我一直很担心他。很明显,这回他得罪人了,那人大有致他于死地的意思。唉,我真是佩服他,接二连三遇到这样的威胁,他居然还可以镇定成这样子。” 余勒直接惊掉下巴。 最近他们追肖刚追得起劲不假,可他们并未对肖刚造成实质性打击,按照道理来说,肖刚不至于对着师傅猛追狠打。 “难不成,肖刚在发泄他死了儿子的愤怒?”余勒福至心灵。 白薇姐歪着头看余勒:“你这种想法……虽然很无力,却也是一种思路。我倒是一直在往以前扒,扒张队曾经抓捕过的罪犯,看谁有动机。” 余勒期期艾艾,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白薇姐,师傅的家被攻克了,他这两天睡我那里。本来我跟他还有个照应,可今晚我不住家里,你,你要不要,要不要……” 白薇一脸不屑,甚至微微皱起眉头。 余勒深感自己造次了,为自己即将说出口的建议而脸红。怎么能建议白薇姐与师傅孤男寡女住一套房呢?! 白薇脸上的表情越发浓重起来,她一巴掌拍到余勒的头上。唉,余勒的悔意更重了! “吞吞吐吐的!像个男子汉吗?钥匙拿来!” 余勒:“!” 所以,真正的关心,从来都是不计个人面子的,一定是吧! -- 下班后又忙了半个多小时,余勒直接拒绝要求他接上周欣悦的建议,自己驱车往200公里外的邻市而去。 丁成天用周欣悦的名字,订了两套房,想到余勒届时将盯着他直视的眼神,想到自己大喜将近的美好,于是慈悲心发,又补了一间房。 糖糖把后备箱都快填满了,也不知道里面都塞了些什么。 周欣悦坐在汽车后排座位,吃了一路的狗粮。到了酒店,看到坐在大堂沙发上的余勒,不由眼睛一亮。哪怕出于剧情需要,她也愿意走心一回! 并非只是狗粮吃多了的后遗症。 那么多寂寞的日子一页页翻过,她多么后悔,那一晚出于恐惧,而态度生硬,导致余勒望而却步。 听说他在她的房门口守了一宿!她只顾着感怀与感动,忘了余勒守的其实不是她。 不管怎么说,再见余勒,尤其知道他绝非变态,相反是克制又深情,她便忍不住芳心暗动! 只是,余勒看她的眼神毫无温度。 周欣悦奔到余勒面前,摄于余勒的不怒自威,又生生止步。她抬眼看向糖糖,暗中期待她再来安排一场僵桃代李。 奈何糖糖整个人处在放飞自我的状态,且已经持续一路了。真是难以相信,她竟然真的要与天天哥哥喜结连理! 余勒问丁成天晚上几点开工拍照骗,丁成天回他春宵一刻值千金。糖糖恍恍惚惚,想起她是此行的导演兼摄影师,便拿起单反,咔嚓咔嚓对着怒极不语的余勒和嘻哈伸手哄他的丁成天连拍两张。 -- 成辛从地铁站出来,沿马路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打开房门,很是意外。 曾经勤快的金线又回来了!她做了一桌子的菜。思诚哥也在。看上去他的憔悴略有好转,而金线,堪称流光溢彩。 令成辛更意外的是,一向比她晚归的苗贝贝也在。 难道大家默契地遵守着情绪守恒定律?今天的苗贝贝,相当不高兴啊! 金线有些羞赧。原本木讷、后来冷漠,如今都换成了发自内心的轻快与欣喜。她忽闪着眼,羞怯怯地对成辛解释:舒畅发给她半年奖金了。数额多到令她不安,所以买一桌食材,有福同享。 反正,她不可能说是为了庆祝刚哥完成第一步目标,已走出云贵高原。 成辛想起最近“万般皆下品,唯有女儿高”的舒畅。各种社会活动都不屑于参加,完全成了“女儿奴”。 舒畅妈妈有一次电话直接打到成辛那里,明言恳请成辛把舒畅带出家门。说好的出了月子就减肥,说好的减完肥就相亲,眼看天天背道而驰,舒畅妈妈揪心啊! “要不要打电话,喊舒畅抱着女儿来吃饭?”成辛问大家。 没想到,思诚哥第一个反对:“不行!上次annababy来过,回去就发烧了!这么小的baby,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家里!” “哗!我本是为你着想啊!你不想她吗?” “想!我刷手机就好了!每天畅畅早中晚必发annababy的动态!”提到annababy,思诚哥无形中又多一份光彩。 果不其然,苗贝贝脸色又暗淡一分。 这是什么情况?! 成辛不由多看两眼苗贝贝。 第249章 那时年少不经事 成辛趁进卧室换衣服之际,偷偷碰了碰苗贝贝。基于多年的默契,苗贝贝跟着她进了卧室。 “你怎么了?”成辛小声问苗贝贝。 苗贝贝瞬间泪水盈盈,摇着头叹口气。 “你们吵架了?” 苗贝贝揩了揩眼角,沾出两滴不成形的眼泪:“唉,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成辛伸手抱抱苗贝贝。总裁爱上助理这种事,总会有不甘心的人说三道四的。本来只想抱一下,岂料被苗贝贝用更大的力气抱住她。 印象中还从未与苗贝贝这样“亲近”过。 成辛心中感动,口中语气也格外温柔:“上次你不是还说,这些风言风语伤不了你吗?怎么转眼就脆弱起来?” “呜呜,是另一种流言。” “嗯?” “他们说,有个女的来找他,‘达令’、‘达令’地叫。他们堵,不是未婚妻,就是老婆!可偏偏那天下午,我休在家里。” 成辛发现自己不小心又o形嘴了,赶紧自我纠正。 “咳,与其自我烦恼,不如当面问问他!” 苗贝贝终于松开手,她再次叹口气:“你当我傻啊,我不知道问他。问题是,他竟然从此失踪了!电话关机!哪有这么巧的事?所以,等于做实了传言嘛!” 除了陪着哀叹,成辛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有心劝苗贝贝跟小江总分手,换个工作,又底气不足。 万一里面有误会呢?再则,苗贝贝现在薪资一万五,快是她的两倍了。万一换个工作薪资不理想——而不理想基本是定局——苗贝贝心中一定会怪罪她吧。她的好心,也有了怂恿之嫌。 成辛心中犹豫。同时也明白,之所以话不敢爽快地说出口,大概是因为与苗贝贝之间,不像跟舒畅之间那么亲密吧。她们之间,是有限度的亲近。 贾思诚在门外敲门,喊她们动作快点。 苗贝贝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朝成辛伸伸舌头:“别担心我!我本来就打算分手、辞职的!” -- 晚饭过后,贾思诚打着饱嗝包揽刷锅、洗碗的工作。 苗贝贝倒比成辛想得要坚韧,吐出她的小秘密之后,人便轻快起来。她自告奋勇,拿块抹布帮思诚哥打下手,将他洗好的碗盘用抹布擦干,放进橱柜抽屉里。 “哇,我很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哎。你看,我多享受擦干碗盘放抽屉的过程!”苗贝贝顿悟一般朝贾思诚喊道。 “那就找个愿意帮你洗碗的男人嫁了呗。这应该不难吧?”贾思诚回。 “不难!我心目中就有一位。”嗯,彭小帅一定愿意!苗贝贝自我安慰道。 “你看走眼了吧?你那总裁男友怕是进厨房连怎么开煤气灶火都不知道的人。” “不,我说的不是他。” 贾思诚瞬间尴尬了,手上动作也慢下来,吞吞吐吐,终于憋出一句话:“贝贝,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对你没感觉。” “啪!” 碗碎在地上。 -- 成辛与金线端坐在过道餐厅里餐桌的两旁,一时相对无语,成辛的尴尬癌都犯了。 当电话响起的时候,成辛连看都没看,直接点了接通,借机就往阳台走。 真是神奇的心理暗示! 自思诚哥接连怂恿成辛搬家后,成辛虽然没有动搬家的心思,对金线却敏感起来。 但凡跟金线单独相处,成辛都不自觉神经紧绷。一种奇怪而明确的感觉袭上心头:自己就像一条浅水洼里面对鸬鹚的小黑鱼! 能逃离与金线的独处,成辛感到由内而外地放松。 “辛辛,你刚才打喷嚏了吗?” “余勒?!” “我在想你,从刚才一直想到现在!” “天气不好,积雨云太厚,影响信号接收。”成辛开心地胡诌,“对了,你不是正出任务吗?” “呃,是啊。那个嘛,明天开……工。”好不容易将“开拍”改成“开工”,余勒赶紧回归正题:“辛辛,这两天过得好吗?” 他殷切地等着。就差成辛诉委屈,他则告诉成辛,遇到他人挑衅,最好的办法就是守住底线,用力反击。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然而成辛的回答是:“挺好。” 余勒的一颗心荡啊荡,往下沉:“辛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如果告诉成辛真实的情况呢? 余勒的大脑快速工作。 之前,他从未转过这样的念头。无他,只是单纯想让成辛生活得心无负担一些。 如果告诉成辛真实情况,成辛必然会发自内心地谅解他的行为,会比现在更积极、热情地对待他。他是得到好处了,成辛呢?只怕得知真相的成辛势必与白则人狠狠决裂。 然后呢? 白则人要么恼羞成怒,刁难报复辛辛;要么心灰意冷,完全离开辛辛。 辛辛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不仅没有,反而相反。 余勒只用了十秒钟,就否定了这一想法。 “余勒,我当时确实很失落。不过,一半的我已经原谅你了,还有一半的我需要点时间,好淡忘那种绝望味道的失落感。” “哦,辛辛!你还是我的、等我娶你、等把你带出国的小辛辛,对不对?”余勒对着话筒呢喃。 成辛已经被甜蜜和羞涩煮红了脸:“唔。嗯!” 为了防止脸上的局部高温扩大化,成辛赶紧扩大话题:“贝贝要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是吗?我都不知道,原来她已经谈过一个男朋友了……” 八卦室友虽然不好,但是,谁让余勒不追星呢。 -- 正当贾思诚为自己的拒绝伤了苗贝贝而深感负罪时,苗贝贝在愣了足足三十秒并碎了一只碗后,忽然爆发出洪亮的大笑声。 她手指贾思诚:“哈哈,哈哈哈。” 贾思诚心慌慌地抹了抹额前的浓密斜刘海。嗯,他已经活得越了矩。既然不在着装上要求跟自己的性别相称,更不会在穿衣打扮上要求跟自己的年龄相称。 “思诚哥,你想多了!我一直拿你当姐妹的。噗哈哈。” 贾思诚拍着胸口,一颗心放肚子里。 “既然有那么一个好男生,你干嘛还跟代总裁恋爱?多不靠谱啊!”贾思诚一边拿扫帚扫碎碗,一边抢白苗贝贝。 “咳,那时候年少不经事,贪心呗。”苗贝贝一通大笑后,身心舒泰,气也顺很多。 “那人现在还找得回来吗?”思诚哥扭头看着苗贝贝,问。 苗贝贝45度角昂起头:还找得回来吗?要是节奏快一些,彭小帅应该已经相亲相到中意的女孩,开始谈婚论嫁了吧? 第250章 有腔调的暴发户 星期一。 办公室里来了一位非常招摇的女人。 微寒的初冬时节,她踩着dy gaga恨天高相媲美的鞋子,穿着紧身羊皮裤,室内并不冷,她却披了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草。满头被仔细挑染过的妩媚卷发泼墨般垂在胸前。 明明见过很多大阵势的所内主创们,此刻有些招架无能。 耳熟能详“御姐”这俩字,但教科书式散发这种气场的,大约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刘堂可欣眼看费心苦心搭配出的衣饰被抢了风头,试图发泄她的不满:“什么嘛,就是个暴发户啦。” 有人立刻出言反驳:“然而并不是普通的暴发户!而是有腔调的暴发户哦。” “说到底,还不是个暴发户。”刘堂可欣不屑。 暴发户御姐满面微笑地回头,循声朝刘堂可欣望去,用柔媚得化成水一样的声音问:“这位小姐姐,公司教你这样无礼议论客户的吗?” 刘堂可欣差点喷出一口血。 她才大学毕业一年,满脸的天然胶原蛋白,而御姐虽然保养得没有皱纹,可明显是熟女好吧。居然喊她小姐姐! 御姐盖给她的帽子,她却难以承担。另外,她非常不明白,她只是嘟囔而已,声贝高得超出一米就听不清楚,接话的话唠建筑师也是捂着嘴巴说的,连她这么近的距离都要勉强才能听清。 御姐莫非长了顺风耳? 御姐一步一顿,像是最高傲的世界名模走最富声望的t台一样,仪态万方,精准走向刘堂可欣。 刘堂可欣忍不住倒退,退了两步,抵到办公桌上,再无退路。御姐却不停步,一直逼到刘堂可欣近跟前。刘堂可欣后仰着身子,躲避御姐强大的气场杀伤力。 江森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女生近乎合.体的香..艳场景。 咳。他轻咳一声:“这位就是何小姐吧?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御姐婉转地连看江森好几眼:“要说失敬,还真的有人很失敬呢。” 江森看向刘堂可欣的眸光一沉:“快跟何小姐道歉!” 刘堂可欣泪光涟涟,可怜兮兮地张了几张,才娇柔道声对不起。 “呦。你这是在道歉吗?这么委屈?我可受不起!哎呀我说这位领导,你们员工素质堪忧啊,我怎么放心将幼儿园及小学的设计交给你们呢?” 哦!原来是新甲方! 围观建筑师们立刻风向大变,虽然他们没有听到刘堂可欣议论了什么,可人家甲方听到了! 商伯年快步走过来:“哇,我说谁让我眼前一亮?原来是名不虚传的美丽小姐!” 何美丽留恋地看看冷美男江森,又看看温润如玉又玉树临风的商伯年,心里一声叹息:范粒粒这个讨厌的丫头,工作环境可真好! 在商伯年风度翩翩地伸出胳膊搀扶下,何美丽摆足了谱,摇曳生姿地去了六所的小会议室。 一股兴奋之情在建筑师间蔓延,连大师都抬了抬眼皮。他们激动的是——天哪,送上门的设计!以及,商所实力撩妹,果然比江森技高一筹! 一些没被抽中到国际项目中而手上又无后续项目的主创们,忍不住借机到四楼溜了一圈。很快,更详细的项目需求被传了出来:听说不限风格,设计一所充满情怀的幼儿园及容难300人的小学! 这无异于一枚深水炸弹! 不限风格,只要情怀?这是每位建筑师梦寐以求的甲方要求啊! 连局外人成辛,都感受到建筑师们个个有霍霍磨刀之感! 没多久,小会议室的门打开。 商伯年走出来,不由脚下一顿:这四楼,也汇集了太多所里主创吧。他们一个个眼巴巴的模样,唉,让他好生为难! “那什么,叫一下饭粒儿,哦不,请范粒粒来一趟会议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向缩着脑袋僵硬在座位上的饭粒儿。饭粒儿红着脸,抱着笔记本,低着头,快步往会议室里走。 众人哗然。 下巴掉了一地。 谁都知道,被叫进会议室见甲方意味着什么! “关系户!一定是关系户!”有人第一个明白过来。 “不可能!”马上有人反驳,“这上百万的设计费呢。她要有那么硬的关系,何至于灰头土脑当了半年多的跑腿儿打杂?” “那你说,凭什么这块肥肉落到她嘴里?”被反驳的人不服,开启扛精模式。 “这个嘛,”看似有逻辑的主创眼睛咕噜一转,扫一眼错愕得回不过神的刘堂可欣,来了灵感:“莫非她跟商所……” 言有尽而意无穷。 成心听得心烦意躁。 要不是朝夕相处跟他们处了小半年,她都忍不住把他们往邪恶上猜。 “你们够了!”成心忍无可忍地爆发了,“现在连女人都不嚼舌头了,何况你们这些大男人。说的还都是些无风捉影的事情。明白的晓得是你们单纯,不明白的还以为你们怎么恶毒呢。” 主创们瞪着无辜的大眼,无声无息下了楼。 唉,要不怎么说天真的孩子也带着天真的残忍呢。 这些在设计上脑洞大开、浮想联翩、精益求精的人,在人情世故上,却好似小学没毕业。以为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说完就忘,别人也会随耳那么一听,听完也忘。完全不知流言蜚语的力量。 大师又抬了一次眼皮。 等周围清净下来,大师做贼一般递过来一句话:“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胆量。” “是啊,我还有弄虚作假、欺瞒家长的手段呢。”成心微笑回复。 大师鼻子里哼口气,悻悻坐直。 大师伙同成辛假约会后,果然被家长催照片了。无可奈何,大师求成辛要一张照片,发回去骗家长。家长反馈,这个看上去年龄小又听话的样子,许! 昨天,大师苦哈哈再次找到成辛,表示要再求一张冬天的照片,准备p个合影,发回家骗家长。 成辛想了又想,决定还是算了,拒绝吧。照此速度,不久就要求与她面对面视频了。 周一一见,没想到大师也有顽皮的一面。他居然在成辛第一张夏装照上,p了一件衣服,顺便又p上了他自己。 第251章 怼回去 成辛不想评价大师,更无意对大师说教。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你高兴就好”,送给大师正好。 “以后再有来自你家庭的麻烦事,不要再跟我提。否则我就跟我妈说已分手。”成辛笑眯眯补充。 大师很不自在地在座位上扭了扭屁股:“我的家人很烦吗?” “才恋爱,要求就那么多,要是结婚,手得伸多长啊。当然,我们不会结婚。所以,我就那么强说愁地感叹一句而已。” 大师难得不淡定了,他偷偷观察一番,发现没人看自己,便从隔板边上凑近:“真的很让人受不了吗?我是说,他们明明出于好心,在关心我和我的生活啊。” “你满意就好!” 大师见成辛分明在敷衍她,便气鼓鼓地再次坐直身体。 没多久,小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江森脸上快笑出花来,这倒是很少见的情形。商伯年倒是一如寻常,笑得恰到好处:“有机会能与您这样充满爱心与情怀的漂亮女士合作,是我等的荣幸!” 商伯年自有一种魅力。文绉绉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不仅无违和,还充满令人印象深刻的诚意。 “那么中午劳烦你方尽地主之谊吧。”何美丽巧笑倩兮。热情而不猥琐的目光留恋地在两枚小鲜肉上扫来扫去。 四个人鱼贯往楼梯处走。 何美丽忽然哎呦一声,像是崴到脚一样,假惺惺地叫了一声,顺便顺手一捞,抓住了江森的胳膊。 江森不由快步上前,扶住何美丽的胳膊。 何美丽朝江森抬起脸,注视着他微微泛蓝的瞳孔,露出迷人的御姐笑容,压低了声音,沙哑而性.感,道:“谢谢你,绅士。” 江森深感自己被撩到了。虽然心里一清二楚,知道所谓崴脚,不过是个套路。 何美丽挽着江森的胳膊,喜滋滋下楼。不忘别过脸,朝身后驻足而立的刘堂可欣挤挤眼。那种得瑟劲儿,简直激得刘堂可欣内心如烧似焚。 可是,没多久,商伯年和江森他们又上来了。 却不见了何美丽和饭粒儿。 “咦?”成辛许是太诧异了,不禁“咦”了一声。 她“咦”的声音不大,表情却夸张得很。 商伯年见状不由笑出声。 既然笑了,就少不了解释一番,不然就像嘲讽了。 “大概是接到了她老公的电话。虽然她很不舍,”商伯年有意无意,两眼含笑地看了一眼江森,“还是决定只带一位女性赴她老公的约。” “哼,原来是土豪的小娇妻!”刘堂可欣终于吐出胸中恶气。 江森狠狠瞪了一眼刘堂可欣:“祸从口出。你道歉还没够吗?” 刘堂可欣秒变可怜兮兮的模样,畏惧地缩起身子。 成辛看得正痴迷——刘堂可欣居然这么怕江森——忽听耳边响起商伯年好听的笑声:“你误会了,刘同学。准确的说法是,土豪和她的学究大相公。” 刘堂可欣:“……” -- 下午一点,饭粒儿一路顶着注目礼,红着脸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比起嫉妒,更多的人表露的是担心。 钦点一位助理建筑师操刀,真怕这位助理建筑师丢他们的脸! “哎,我什么都不知道哎!快跟我透露点什么!”成辛坐得笔直,却在电脑上干起“非法勾当”。 “你陪我去买支冰淇淋去去火吧,顺便告诉你原委。”饭粒儿在即时通上回成辛。 成辛连忙起身。 刚起身,商所办公室门开了。商所英俊无敌的面孔露出来,正好看到站起身的成辛:“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成辛有撞枪口的感觉。 “听说你上周五受了委屈?”商伯年开门见山,并且第一次没有坐在办公桌背后,就那么站在成辛面前。虽然站得并不近。 成辛视觉上有压迫感,心理上又纳闷,言语间不觉就迟疑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江森再不约束刘堂可欣,下回我要亲自动手收拾她。”商伯年轻轻摇摇头,一脸惋惜。 也不知道是替江森惋惜,还是替刘堂可欣惋惜。总不至于替她成辛受委屈而惋惜吧! 成辛有些智商捉急,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 “好了。你回去吧。” 商伯年淡淡地道。 成辛远有执手相送的清俊男生,近有一颗红心的小白。对他这根目的不纯的葱,兴趣缺缺,也属正常。 从进来,到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的成辛心中惊诧万分,面上不动声色地出了商所的办公室。 所长找助理,实属正常。 连饭粒儿也没有想过开口询问商所找成辛干什么。 成辛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有将商伯年的怪诞举动说给饭粒儿听。 饭粒儿一出六所大门,便露出一直压抑的兴奋面目:“艾玛。憋死我了。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饭粒儿说,那年她刚满18周岁生日,从高考的战场上退下来,考出了一个各方都非常满意、唯独她一个人不满意的成绩。分数与同济大学擦肩而过,一直娇生惯养的她愤而投奔上海叔叔家。 家里人没有阻拦,反而嘱咐她叔叔帮她找份临时工,打发暑假生活。家人们都以为,她消消气就回来上大学。没想到,她宁死不归,表示吃不到仙桃,烂杏儿不要! 怕她被逼极了做傻事儿,家里人只能让步。 重点来了。她小小年纪混社会的那半年多,结识了几位姐姐。四五年过去了,这几位原本就大她六七岁的姐姐们,都已经开启了自己的灿烂人生。 于是乎,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已经拥有一笔非常客观的社会资源。 有一天,被刘堂可欣堵在卫生间门口冷嘲热讽一番之后,近一年来的压抑终于爆发了,她情不自信在她的姐姐圈中痛苦地吐槽。 美丽姐姐第一个跳了出来:“哭什么哭!你都多大了!还以为自己刚18啊!怼回去!我帮你!” “你又不认识她,你怎么帮我?”饭粒儿哭唧唧。 “你别管了!反正帮你怼回去就是!” 周一,饭粒儿便见到了张牙舞爪的美丽姐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那一刻,真的好感动啊。 第252章 知道了太多 余勒从邻市回来,发现自家的床垫没有了。 当然,师傅和白薇姐也没有了。 照片拍得还算顺利。糖糖在读大学的时候,兼修过编剧专业。设计个场景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补拍了从初夏到初冬近7个月时间线上的所有照片,从短袖,到薄衫,到棉服。 虽然正面露脸的只有余勒和丁成天,但呈现出来的照片人影绰绰,不时有周欣悦的一条胳膊、半只腿出镜。加上散乱的麻将、半饮的残酒杯、女生的手包、扑克牌、东倒西歪的酒瓶做道具,画面十分动态、热闹,纸醉金迷的气息挣脱出平面桎梏,弥散出来。 连余勒,都赞叹不已。 丁成天,更是赞不绝口,句句开头都是:“我老婆真厉害,巴拉巴拉……” “为什么要这样拍呢?” 换了好几套衣服,却从未正面出镜的周欣悦,一直以来都恪守着“少说、少问”的原则,这会儿却无论如何摒不住,问出了声。 “因为,这是我们结婚照系列中的一套。用来记录我老公和他婚前的狗朋狐友的。你看,我自己也未正面出镜呢。” 的确,糖糖只贡献过两个身影。一个是坐在沙发扶手上抱住丁成天的脖子,一头秀发垂在丁成天胸前,丁成天开心大笑,只照出了大张的嘴巴和两个鼻孔。一旁的余勒斜眼冷哼的模样。周欣悦在这张照片露出半个端坐的身体。 还有一次,糖糖充当背景,站在窗口,拉着周欣悦,手指窗外,似乎在看什么稀奇。这张照片里,周欣悦同样只露了半个背影。 糖糖说得一本正经。因为反应自然流畅和微微笑的恬静模样,周欣悦一定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不过是随口的谎言。 周转不同楼层、不同朝向的3套房间,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拍完连余勒自己看完都深感迷惑的照骗。收工时已经是晚上10点,来不及赶回湘州。 大功告成,饥饿万分,四人结伴共乘一辆车去宵夜。 期间周欣悦主动拿小护士做话题,与余勒搭讪。被余勒一句话堵死:“我不认为小护士跟我会有什么关系。你结交什么人做朋友,同样跟我无关,我也没兴趣知道。” 周欣悦温婉一笑,不再开口。 她是个对物质持热烈欢迎态度的年轻姑娘,渴望各种传说中的荣华富贵,但欢迎或渴望的程度并不能胜过懒惰。力只肯用半分,心思也只肯花半点,懒得攀附,懒得费劲,才是她的真我色彩。 要不然,她也不会对年复一年,重复相同教案的教育行业感兴趣。 见余勒对她十分冷淡,周欣悦懒得再找话题讨好,把心思全放在对美味的点滴捕捉中。这顿饭吃得很和睦。 回程中,丁成天跟糖糖耳语一番后,糖糖一反常态,非要跟周欣悦坐后排。 丁成天拉上余勒走在两个女生的前面。勾肩搭背的拉拉扯扯中,丁成天对余勒耳语,右后方16点位置,有个穿黑衣戴金框眼睛的人,是林叔手下的跟班。 余勒下意识要回头看,被丁成天用手挡住:“你还是假装没发现得好。” 驱车回程的路上,经由丁成天眼光示意,后视镜上,果然有一辆貌不惊人的黑色大众在尾随他们。 丁成天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此后便没有就此多说一句话。 余勒心里明白,这是在防备周欣悦。 当天晚上,各回入住房间后,丁成天给余勒打电话:“瞧。我没有骗你吧。恭喜你,以后就有24小时免费保镖随时待命了。” “保镖?你用错词了吧?”余勒说不烦恼,是假的。 “随便你怎么定义吧。反正,你跟爸爸决裂前,他们是不会动你一根毫毛的。你看,跟他们一对比,我还是很温和的,对不对?至少当时你有自由、有私密空间。” 余勒内心叹气。 看来没有解决掉尾巴之前,成辛也不能来湘州了。 唉,想起这个,就想起那个不要脸的白则人。他恬不知耻,说以后只要还存在与网络安全科的合作关系,他就果断以此要挟,不允许余勒踏进上海一步! “唉。”余勒内心的叹气,一不留神跑了出来。 “不用太有心理压力。你只要知道,不能跟爸爸正面决裂就好。” “可,”余勒喊不出,“他,底线是什么呢?” “你还是太紧张了,”丁成天难得有一次风头压过余勒,不由洋洋得意,“底线这东西,存在跟不存在,都是一念之差。全靠博弈。可惜,我向来马虎,不知道爸爸的痛点是什么。噫,我倒有个好主意,也许糖糖能察觉。不过,那也要等上几个月了。我跟糖糖的婚礼,在1个月28天之后举行……” 丁成天东拉西扯。余勒心烦意乱。 挂断与丁成天的通话后,余勒端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引导自己冥想,与内心的自己对话。 如是一动不动想了半小时,再睁开眼睛的他,看上去已经跟寻常无异了。 第二天一早,余勒执意要先回湘州。 他想找师傅,深入讨教一些反跟踪的实际战术。 进门之前,他倒是想到会不会对师傅和白薇姐造成打扰。他拨打了师傅的电话,可惜师傅没有接。他便故意把动作弄得夸张些,哗啦哗啦摇动着钥匙开门。 门内静悄悄,空无一人。 走了一圈,发现丢了床垫。 这…… 余勒忍不住心慌慌! 还好师傅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语气透着超乎寻常的愉快:“啊,余勒,你回来了?已经到家了?” “是的,师傅。” “啊,你是不是发现家里少了几样东西,呃,是这样子的,啊,所以,就当你提前送了师傅结婚礼物了吧。” 几样?哦,床垫上的床单、被子也没有了。 可是,到底是哪样子的呢? 余勒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忽听电话里白薇姐抱怨:“都怪你!好难为情啊!” 师傅一定急于洗白自己,才顾不上电话还通着,他回白薇:“可我怎么知道,那什么之后你会来例假!” 余勒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内容! 怎么办,知道太多会被灭口吗? 余勒忍着笑,赶紧自行挂断电话。 第253章 被猎与猎人 掐指一算,余勒借调的时间期满。 这天下班时段,张滨亲自跑到网络安全科。看上去只是跟科长打哈哈,其实眉眼一直朝余勒那里扫。科长看敷衍不过去,就问沈庆跟上海的黑客大神是否可以独立沟通交流。 沈庆倒也不含糊,“哗”地就起身汇报。 沈庆说,他感觉余勒与上海的黑客大神之间有“房谋杜断”之妙。大神思维活络,编程迅速,整体水平非常高,可以过滤掉绝大部分常见的安全隐患。 “只是,余勒总能找出隐藏的bug。我怀疑,将来我未必能找出。” 余勒抬眼看沈庆,心中难免讶异。 沈庆一直意图明显地排斥余勒,没想到也会公然表扬余勒的专业度。 张滨打哈哈,拍着沈庆的肩膀,直言他太谦虚,太谦虚。说完,拎着余勒的东西,自顾自走了。走到门口,回头喊余勒:“傻小子,还不快跟师傅走。” 余勒跟网络安全科的一众领导、同事道别后,无可奈何地笑着跟过去,心里却甜滋滋的。 张滨为了庆祝余勒回归队伍,带着一队里没出任务的同事去大院左拐800米处的大排档吃晚饭。火锅、麻辣烫、撸串、冒菜,但凡流行的,大排档老板无所不包。 一番快乐的吃吃喝喝之后,各自散去。 余勒拉了拉师傅的衣服:“师傅,您别回头。从玻璃门上看左手8点方向。” 师傅微微一笑:“我早看到了。都习惯了。” 余勒苦笑一声,不再说话,而是摸出手机,给师傅敲了一行字过去:“是跟踪我的人。” 师傅挠头:两撇胡子的小伙子,上周绝对出现在围攻他的车队里面。他还看到他落下车窗朝他呲牙! 一时间张滨想了很多可能。可能是他住余勒家期间,无意中把跟踪者引向了余勒;可能那些人原本想逐个报复,发现他是老鸟不好对付后,转而选了一个嫩的。 “你我兵分两路回家,看小胡子跟谁走。路上切勿莽撞行事,若发现有人跟踪,进楼,但不要进房,之后从楼梯间再迂回出来,到我发给你的这个地址,跟我汇合。” 利用见缝插针的机缘,断断续续,张滨如是吩咐余勒。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挥手告别,余勒回单位取车,张滨坐上白薇的车,慢悠悠上路。 因为有丁成天的透底,余勒一点不紧张,自自然然匀步走了回去。路上还给成辛打了个电话,有说有笑互通了一天的信息。 “我不小心把苗贝贝失恋的事情告诉了彭小帅,应该不要紧吧?”余勒笑着问成辛。 成辛才不信余勒是“不小心”!应该是彭小帅依然对苗贝贝恋恋不忘,经常打听,余勒才会故意“不小心”的。 “告诉又能怎么样呢!天涯海角的两个人,绝无可能。” 余勒心中酸涩。现在他与成辛,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天涯海角”了。 电话那头有人叫成辛,恰巧余勒也走到车旁,俩人便挂了电话。 驱车上路,没多久,就见一辆黑车稳妥妥地跟着他。他本来想直奔家,后来决定绕个路。那辆车,不疾不徐,不远不近,非常有技术含量地跟着,似乎一点不怕被余勒知道。 余勒开车回小区,特意将车停地面。 他在大堂站了会儿,发现黑色车并没有跟进小区,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上楼,还是该按计划下车库溜出小区。 只余勒发愣的功夫,楼宇的玻璃安全门被大力拉开,一位长着两撇小胡子的肌肉男急匆匆由外而内走入,一拐弯差点撞上正原地踌躇的余勒。两个人之间,只有两步远的距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时间仿佛静止。 余勒知道,这位恐怕就是因为什么原因延迟入小区的跟踪者。他如此急匆匆,一定是怕跟丢自己吧。撞破了,他会一不做二不休吗? 余勒握紧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危急关头,多少也算个迷你盾牌了。 那人错愕地对视几秒钟后,仓惶地错开余勒。为了把刚才的失误掩饰过去,一头扎进电梯里。 余勒确认电梯上行,才松了暗中提着的劲。他不敢拖延,马上闪身进楼梯间,步行去地下车库。车库有一扇门,直接开在小区的侧门。 之所以这样,是为了避免那人有同伙守在楼宇门口。 未了避免自己过于匆忙而显得形迹可疑,余勒尽量放稳脚步。 从侧门停车场出口走上来,恰逢有辆出租车,余勒招手上了车,奔师傅说的地址而去。 是幢经济型小区里的经济型商品房。从楼宇造型目测,主推二室户、三口之家居住。余勒有些紧张,觉得等待开门的时间格外长。 门内踢跶、踢跶的拖鞋走路声,由远及近。门开了。居家版的白薇姐露出笑脸。 余勒有些尴尬。 白薇也自感尴尬。 故事是怎样从脏了床单、床垫演变成贪了床单、床垫?说实话她也很晕。等她终于镇定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家。还发现,余勒家的床垫是可以卷起来的乳胶床垫。真正实现了“卷铺盖走人”! 张滨大剌剌的,脸上一丝一毫的不妥都找不到,且看上去开心得很。 “这样说虽然很不厚道,但被一视同仁对待的感觉真好!”张滨咧着嘴看着余勒笑,“小胡子奔你而去了!” 余勒便把底楼大堂偶遇的情形讲给师傅听。 师傅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太危险了!从明天开始,要对你加强体能特训!” “师傅,你确信小胡子跟踪过你?”余勒显然还有别的话要说。 “当然!” 余勒便连忙把丁成天透给他的消息说给师傅听。 “你确定?跟踪你的人来自丁老板的手下的手下?原因不是因为肖刚要泄愤或者别的被抓捕的人要报仇?”白薇跟张滨,像说双簧一样,共同说了上面一段话。 “确定!” 师傅张滨的眼睛晶晶亮,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笑意,像是老奸巨猾的猎人透过迷踪,终于嗅到猎物的气息。 第254章 真爱与陷阱 丁世豪。 林普名。 这就是丁老板和他的手下。 基于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他们决定把“林普名”扒个底朝天——得捡软点儿的柿子捏,丁世豪这种湘州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民营企业家,不是他们说动就能动的。 拿出电脑,插入密匙,余勒开始发挥的专业特长。 搜了半小时,越搜越纳闷。 林林种种,跟林普名搭界的新闻有很多。这些新闻总给余勒一种怪诞的感觉。可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全是花边!”白薇姐抱着冒着热气的蜂蜜柚子茶,只瞥了一眼,就道出本质。女性的概括能力不容小窥! “对!”余勒心中的怀疑终于找到出口,“看上去很热闹,可是全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像是蓄意放的烟雾弹、障眼法。可我用的不是普通的搜索引擎。 我甚至顺着丁成天的邮箱,查了他本人的邮箱,查了他的实名注册的x网会员信息,查了他的名下使用最频繁的银行账户流水……可以这么说,他干净的就像刚毕业的小弟。” 张滨摇头晃脑,牙齿里蹦出一个词:“洗白!” 与徒弟相视一笑。那感觉就像是——棒极了!继肖刚之后,他们又有了可以咬的对象! 白薇姐盘腿坐在布艺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看着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张滨,恍惚中生出世事安好之感。 张滨随之交代余勒,让他在家附近安装摄像头,以确保自己多一只眼睛。余勒闻言便切入家里已经有的监控系统,发现室内并无外人闯入。 “小丁的话,只能是参考,不能全然信赖。要时刻保持警醒。”张滨点评。 暗中张滨的建议,出门前先确定外面是否有人或者车辆在蹲点守候;记录任何威胁性的文字、电子邮件或电话,这些将来都是将罪犯绳之以法的证据;尝试改变日常习惯,更改路线,能避开则避开追踪;尽量在人多的地方行动,不要去小胡同等地方…… 余勒认真记下。 “对了,我们还需要约定一个暗号,方便随时通过暗号求援。这个暗号要分几种情况拟定。譬如,房内被胁迫、被跟踪者绑架、有性命之忧……其中被绑架又分被3人以内的人绑架和3人以上的人绑架;绑架转移途中车程一小时、二小时、三小时级以上……” 一个说得滔滔不绝,一个听得认认真真。小本子都记满了三页。 白薇打了个哈欠:“余勒晚上睡这里吗?” 余勒看向师傅。 “既然他房间里没有人进入,他就回家去睡吧。说不定他家对他更安全。”张滨对白薇说道。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就事论事的话,白薇姐却脸红了起来。 晚上快11点,余勒依旧是从地下车库出小区,坐出租回家。 他用备用电启动了房子的警报系统,这样不用担心别人断电导致报警失灵。做完该做的一切,余勒放心入眠。 一夜无话,第二天照常去上班。 黑色大众不见了,换成了一辆银色的别克车。 肖刚买凶告一段落后,湘州的犯罪率猛然下降。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张滨个人遭遇了几次紧急情况之外,大家相对轻松一些。 跟片警在节假日格外忙碌有所不同,节假日的刑事案件反而少发。很可能是节假日大家呼朋引伴,聚在一起,不便作案。 出差回来的付路平正惋惜自己错过了昨晚的聚餐呢,110平台转过来一则电话。有群众报警,说在外环外的一条河里,出现一具浮尸。 “我就说吧,我就是一劳碌命。”付路平哈哈笑着自嘲,马上跟一位搭档付事发地点。那时候,张滨针对余勒个人开展的体能特训才刚结束,余勒拿毛巾擦着满头大汗进办公室,迎面看见付路凭和他的搭档风风火火往外赶。 余勒利用局里特别的入口,继续深挖林普名。 快中午的时候,付路平、法医等回来了。确定了死者身份后,法医初步鉴定,发现死者身体浮肿、皮肤惨白、口唇青紫,初步判断薇溺水身亡。 下午,将尸体拉回解剖,发现其肺腔积水,内有泥沙及水中杂质。提取物分析与外环河样本成分一致,确认确为溺水身亡。 这在冬天不是很常见。 死者大龄新婚,36岁,姓王名丽华,在一家连锁超市任收银员。其老公及邻居证实,王丽华最近有爱上垂钓的倾向。初始,大家按垂钓失足的设定看此案。 张滨依照流程,安排人手,进行调查。 一调查就发现情况不太正常。王丽华新婚的丈夫在王丽华生前帮她购买了两份意外死亡保险,受益人均为其丈夫本人。余勒与搭档去调查保险公司通话录音,发现王丽华老公多次电话咨询保费如何赔付。 仅用一天半的时间,王丽华丈夫就从受害人变为嫌疑人。 张滨开会,分头部署针对性调查。很快,嫌疑人越发具备重大作案嫌疑。 嫌疑人在车行做维修工,好逸恶劳,拈轻怕重。每个月按劳领酬,领到的薪水很微薄。又惯于吃喝玩乐,经常月尾四处找人接济。这种背景下,居然花上万块为王丽华购买意外死亡保险,事出反常啊! 接着调查发现嫌疑人与死者王丽华通过网上相亲平台认识,从认识到结婚,不过一个月。而王丽华溺水死亡,离结婚也不过半个月。 余勒对嫌疑人的电脑进行溯洄取证,发现他清空了历史记录。不过,难不倒他,他照旧翻出了曾经的上网记录。果然,这名嫌疑人是拥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的。他在案发前,曾用电脑查询过公安办案相关程序规定! 然而,大伙儿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白薇姐最受触动。 也许是同为女性,更深刻地体会到以为遇见真爱、实则是个致命陷阱的悲凉。 案子经手多了,暗黑系也看多了,自我保护机制就开始发挥作用,遇事不再揪心。可总有一些机缘,直击内心深处的柔软。 第255章 高级打杂 大伙儿的眉头之所以越皱越紧,是因为调查得来的一些列证据,只能算旁证,算不得直接证据。 旁证不能直接定罪。 嫌疑人已被刑事拘留。张滨第一个与之审讯问话,只进去十分钟就出来了。 无他,该嫌疑人死活不开口。 第二天,转到审讯科,由审讯专家来提审。 审讯室是一间狭小、隔音的房间,其中只有三把椅子(两把给警察,一把给嫌犯)、一张桌子和四面空空的墙。 这种布置通常能给被审讯的人一种无所遁形、陌生而又孤立无援的感觉。 嫌犯坐的椅子刻意换成一张不那么舒服的椅子,以便加剧他所感到的不适感。单向透视镜的存在,也能增加嫌犯的焦虑。 在这样的场景中,审讯专家开始了。 专家用很自信的口气陈述案件过程,同时,绕着房间走动,肆意侵入嫌疑人的私人空间,试图增加他的不适感。 可是,这名嫌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烦躁不安的小细节。 审讯专家开始剖析嫌疑人为什么会犯罪。他讲了嫌犯跟别的女人跑掉的父亲、讲嫌犯辛勤劳作持家的母亲、讲他好高骛远、好吃懒做、明明看不上跑掉的父亲却又跟父亲一个德行,总想着不劳而获……专家语气轻柔、温和,想诱使嫌犯放松、麻痹、陷入个人思绪。 可是,嫌犯无动于衷。 没有点头摇头,没有认真倾听,没有丝毫反馈。他盯着墙看,仿佛墙上写了“保持沉默,坚持不懈地保持沉默”之类字眼。 接连突审20多个小时,始终撬不开嫌疑人的嘴巴。 张滨带着余勒进隔壁房间时,透过单向透视镜,看到审讯专家在嫌疑犯背后给搭档递了一个眼神,一直拿嫌弃的眼神斜眼瞪嫌疑人的搭档猛然就炸了。 笔记本一摔,两手撑“嘭”地撑在桌面,从上方近距离直逼到嫌疑犯的额头前,俯视着他,眼睛盯着眼睛,以绝对上方的姿态压制着他。 “别以为你不开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问你,是给你机会!你做得这么明显,零口供我们一样办了你!” 单向透视镜的这边,张滨开口:“这家伙,我敢打包票,一定有个律师朋友。” 第一次提审以失败结束。 按照程序,刑事拘留,三日内需要提请检察院批捕。可是,直接证据一直拿不到,需要继续调查。 张滨向局长请示后,决定酌情延长一至四日提请检察院批捕。 新一轮的大量摸排走访开始了。张滨希望余勒从嫌疑人的手机、电脑上找出那位隐藏的律师朋友。 忙碌使余勒和张滨几乎忘记身后的跟踪者。 -- 上海青浦的国际项目,是一个世界级的会展中心,体量之大,前所未有。当地政府之重视,堪称历年之最。 江森激动万分,在商伯年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毫不掩饰他的野心,要设计一个十年后仍是标杆的、以设计溢价的科技与艺术典范结合的惊世之作! “我相信,你做得到!”商伯年噙着充满鼓励性的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森。 从各方面来说,江森都是一个复杂的人,唯独涉及设计,他立刻纯粹起来。 “是我们!”江森朝商伯年伸出手。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哦,对了,”商伯年开口,“梁总给我们派了两个高级打杂。三所的元厉;五所的海宝。” 江森一时难以衡量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梁总豪气抽派他所的设计总监和资深主创,分明是不相信他可以胜任嘛!不开心!但是,考虑到这两位又是公司内赫赫有名的美女干将,他又颇为动心。 “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回掉梁总吧。”商伯年语气轻慢,满脸的不在乎。 “那倒不必。先来处处看吧。”江森回。 商伯年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哦”了声。垂下的眼帘,盖住了眸光中的喜悦。 说实话,虽然江森是设计天才,但是他这个所长,实在当得实至名归。能轻松搞定各路设计英雄、使之拧成一股合力的,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他做得游刃有余了。 下午三点,下午茶时间。 自何美丽极端招摇地到所里晃过一次之后,刘堂可欣开始躲着饭粒儿了,连带对成辛,也客气起来。 大师一般不凑下午茶这种热闹的俗世活动。 不过,今天显然是例外。 大师几乎是跌跌撞撞从座位上跑过来的。 大家的目光都被下午茶琳琅满目的精致糕点吸引,唯独大师,一双眼睛,来回转动,怎么都离不开一个短发、黑职业装的干练女同事身上。 黑职业装不是别人,正是梁总亲批、从三所借调过来的设计总监元厉。 元厉自小已于常人,因此,小学六年级那年,毅然决然,自作主张改了名,将“丽”改成了“厉”。等她爹娘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元厉”已经作为准考证上的名字,报了上去。 爹娘哭天抢地,“元厉”哪是女孩子的名字啊!将来谁瞎了眼取这种名字的女生啊! 元厉柳叶眉倒竖,杏眼一瞪:呀!我才不要结婚呢。 时至今日,元厉已经三十有一了,还在恪守童年时的誓言。 其实,中间数十次尝试开展恋情,毕竟她的一张小脸,长得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只是长则三天,短则2小时,元大姐就不耐烦了,然后单方面通知分手。 有道是凡有规律,必有例外。 元大姐恋情活不过3天的规律中,就出了大师这么个例外。 两个人谈了3个多月,快100天的恋爱。元大姐还是不耐烦了,再一次单方面通知分手。只是,这次不耐烦的对象不是男主,而是男主背后的家人。 大师红着脸,去讨教原因。 元大姐以实相告。大师便耐耐心心地跟她讲理。讲得大姐好不烦躁,于是更改分手理由——拒绝姐弟恋! 小元厉三年的大师彻底蔫了。 大师很听话地、独自闷闷不乐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256章 老鹿蹒跚的爱情 大师是个实心眼的人。 他将姑娘拒绝的理由牢记在心上,并且认真遵守。 思念泛滥的时候,就跑到商伯年的办公室,拿望远镜瞭望解相思。 商伯年怂恿大师放下望远镜,直接跑到元厉办公室去告白。大师无论如何心动,都没有行动。并非是在乎面子、没有胆量,而是,太为元厉着想! 如今,元厉竟然出现在眼前! 大师魔怔一样看着元厉。 元厉拿在手上的蛋糕竟然生出咬不下去的感觉。 “干吗?吃你家蛋糕不乐意啊?” “是啊,不能吃白食。你拿什么赔?”大师接。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且十足宠溺。周围的人无不生出时空错位的巨大落差感,他们认识的大师,可不会用这种声音讲话! 元厉噗地笑出声:“呸。敢跟老娘提‘赔’字,我赔,你敢要哇?” 大师眼睛里冒出甜蜜的光来,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元厉眼睛只转了半圈,就喊了起来:“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说的不是用我赔,我说的是我赔,呀呸!不是,是,唉!” 周围的人按耐住激动的心,一眼一眼地瞟,瞟完元厉瞟大师。不知谁开了个头,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上,惯常吃下午茶时间,六所回荡着“在一起!在一起!” 元厉停止分辩,心一拍快似一拍地跳起来。 大师伸出手,小心谨慎地像要碰触珍宝,缓缓伸向元厉,落在了元厉的头发上。分明是精干短发,大师这样脉脉含情地抚啊抚,格外感人啊。 有敏感的女生立刻海量联想,把自己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亲一个!亲一个!” 围观群众开始升级口号。 大师不负众望,两手抓住元厉的头,毫不迟疑地将吻落下去。 “啵。” 吻落在元厉的头发上。 “唉!” 众人叹气:“不满意!重来!” 大师护起元厉,挺身站在元厉跟前,对起哄的众人道:“想看?” 众人热烈地回:“想!” 大师大声地接:“想得美!” 众人哗地笑起来。成辛站在人群里,笑得格外开心!真为大师高兴! 一刻钟的下午茶很快散场了,元厉这才回过味来。她暗自懊悔,跺脚,恨自己当时太震惊、太软弱、太贪恋、太陶醉……唉,老鹿蹒跚,悔之晚矣。 这天下午余下来的时间,大家照常在电脑前忙碌,大师则堂而皇之在上班时间谈起恋爱,他有太多话想倾诉。 江森有心“打扰”一下,开个内部碰头会,被商伯年婉转劝说,更改为明天上午。 “所以,你就是那个成辛?”临下班,被大师缠着讲情话讲了小半下午的元厉跑到成辛桌前,蹲下来昂着头问成辛。五官不再稚嫩,神情倒有几分小姑娘的影子。 成辛露出哭一样的笑。大师跟这位姐姐说了什么?! “晚上可以请你吃个饭吗?”元厉歪了歪头,可爱的影子又浓了些。 成辛瞥一眼大师的座位。大师正在全神贯注画图,看上去正在补半下午拉下的功课。 “就我和你!”元厉继续。 再不答应,就太失礼了。成辛只好点头。 通知小白晚上不坐他的车了,因为有同事要聚餐。 成辛做好心理准备,拟向元厉解释“和大师之间假约会”事件。不过,元厉压根没有说半句跟大师有关的话题,真的只是单纯吃个饭。 元厉小话题挺多,又没有一点“设计总监”的架子。虽然年长成辛好几岁,但是心态年轻,流行语用得比成辛还熟,交谈起来完全无代沟。 饭毕,临出门,利用俩人凑近鱼贯过饭店门的机会,元厉才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谢谢你让亚军意识到他家人的不妥。” 刘亚军。大师的本名。在“大师”之外,他还有个谐音听上去不太雅的昵称。 成辛才真正放下心来。 就说嘛,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凡事都有原因。 “无心插柳,不足挂齿。”成辛客气。 “喂,那人是等你的吧?”出了门,元厉干练地在半空画了半个圆,胳膊笔直,手指指向饭店对面的小白。 小白远远看到她们,朝成辛招了招手。 “快去吧。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不然一起请你们吃饭了。”元厉笑嘻嘻地推成辛。 成辛没有出口解释。主要是因为跟元厉不熟。 过马路的时候,成辛觉得自己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寸,一寸一寸沉下去,坠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隔着马路看到小白瑟瑟发抖等在外面的那一瞬间,被元厉误会推她快走的那一瞬,她明白过来——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一直在自我逃避。 “你为什么等在那么冷的室外?”成辛稳声问小白。 小白毫无预感,喜滋滋道:“你是觉得我应该到室内等?大堂嘈杂,我怕人多错过你。” 成辛说不出话来,径直快步朝前走去,仿佛快步走能发泄掉心中的烦躁情绪。 小白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成辛!”他从后面追上来。 成辛猛然停步,目光堪称犀利:“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我跟你正常交往的前提是什么吗?” 小白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住:“知道,知道。” “可你,你看看你,你分明——”成辛说不下去。种情已深?难道她脱得了干系? “你不要急,也不要气。你听我解释,我,我——”小白也有些说不下去。 空气清冷,说话间能看到轻微的哈气,空气变得迷离起来,半空开始有杂物飘落。飘到眼前,才发现是细细碎碎的薄雪。 今年上海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一些。 成辛不忍看这样的小白,便别过脸。泠冽的空气呼吸进鼻腔,鼻腔酸冷发涩:“小白,以后我不再搭你的顺风车。” “不!成辛!那不是爱!”小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面色十分痛苦。既然说开了头,后面也跟着流畅起来,只是声音里仍旧盛满痛苦,“你误会了!那不是男女间的爱!那是怜惜,同病相怜的怜惜!” 成辛错愕地转过头。 第257章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 路灯下的小白眉毛下投着一片阴影,因此也看不清眼神。 “因为我也经历过,所以能嗅到残存在你体内的恐惧;我怜惜你,心疼你,想照顾你。无他,只因为我懂你的惊恐与无助,你不必回避我,我也……不会……爱上你,我会在你偶然的情绪低谷时,做你的支撑……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眼前原本清晰的场景,开始变得叠影重重。 成辛的眼眶溢满泪花。 她知道他在指什么! 可是,他真的靠“嗅”就能嗅到? 那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身上到底散发着什么样的味道? 成辛的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 一只温暖、柔软适中的手,轻轻帮她拂去泪水。 成辛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只手,转而用双手覆盖在脸上,泪水顺着指缝淌下来。 小白站在成辛对面,看着她用手捂上脸,看着她肩膀一耸一耸。久病成医的他,心里很明白,哭也是疗愈。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小白语气平稳地问成辛。 -- 苗贝贝脚踩着快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302的房门前,手伸进背包里,掏钥匙。掏了好半天,也没掏出来。 气急败坏,抬脚就踹门上。 “喀嚓”,细高跟断裂。 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来,她忍不住,手臂横挡在门上,额头抵着手臂,呜呜哭了起来。 才开了个头,还没有过瘾,门由内而外干脆利落地打开了。 她踉跄好几步,才止住平衡。偏又一只鞋子高,一只鞋子低,要多狼狈多狼狈。因此,看向猛然开门的金线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迁怒与怨恨。 “你有病啊!”看到金线平静甚至带着看好戏的戏虐,苗贝贝气不打一出来。 “你有药吗?”金线幽幽开口,目光清冷。 “……”苗贝贝只觉得身上寒冷,口中凝滞。 她看花眼了吗?木讷老实的金线,也会散发出冷飕飕的威慑力?哦,大概是房门开着,冷空气从楼道里窜出来的缘故吧! 苗贝贝褪掉脚上的鞋子,穿着袜子的脚直接踩在地板上,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并且,泄愤一般狠狠带上了门。 今天,真是厄运交加的一天! 连带周末,凭空消失了好几天的代总裁江垚出现在办公区。那一刻,苗贝贝刻意没有盯着他看,用尽全身的力气,忍着没有第一时间冲进他的办公室质问他。 她知道,大伙儿都憋着劲等着看她的笑话的。她偏不让她们如意。 午饭时分,江垚从办公室里出来,风轻云淡的样子:“嗨,贝贝,一起午饭吗?” “好。”苗贝贝心想这人到底还算良心没被狗吃光。 没想到,江垚笑嘻嘻喊半老徐娘徐姐:“一起午餐吧,老板请客,算是总裁办的福利!” 徐姐焉有不答应的道理。占便宜之类的事情,她向来是行家里手。何况是堂而皇之地占高大上的便宜。 苗贝贝瞬间脸都绿了。 可是,混在职场,腔调要有。她笑笑地起身,笑笑地挽上徐姐的胳膊,笑笑地道:“可不能便宜他,既然他说了要请吃饭。” 在众人掩饰不住的失望眼神中,苗贝贝嬉笑宴宴走在前面,小江总耐心地跟在后面。 苗贝贝点名要吃厉家菜,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江垚。江垚一点都没有迟疑,电梯直接按了地下二楼,要驱车带她们去吃厉家菜。 沪上闻名的厉家菜是三代御厨出品的宫廷菜,环境别致幽静,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派中国古典园林模样。 还是有次跟着小江总招待一位实力派的加盟商,小江总定了这家,苗贝贝才知道有这么精美雅致的吃饭地方。 环境典雅私密不说,每个菜品都有典故,做的小巧精致,富含韵味,让人看着就心情好。 结账的时候更是开眼界,人均四位数! 大上班的跑去吃昂贵的午饭,小江总竟然也有求必应。这说明他心虚!他在补偿!苗贝贝坐在副驾驶位上,内心一声叹息! 环境还是那个环境,美食还是那个美食,只是她已经没有了心境。 吃到一半,实在食之无味,她便起身去洗手间。 看着镜中眼神空落的美人儿,想起自己才26岁,正是青春岁月最好的年龄——毕了业,小有余钱;人生华美的画卷正徐徐展开,未来可期,可她怎么就觉得自己正在衰老中呢! 苗贝贝拿出手机,给江垚发短信:“现通知你,分手!离职!” 江垚秒回:“贝贝,你最喜欢的红烧排骨上来了,快回来趁热吃。” 苗贝贝从卫生间走出来,走过私密性很好的餐桌,走向餐厅的门,走了出去。扬手叫了辆车,准备回公司写离职报告去。 苗贝贝下定决心,要活得潇潇洒洒,不再被大家的眼光左右。所以,她卸掉负担,一身轻松、一个人站在底楼大堂背后的电梯前,按下电梯上行键。 电梯很快开了。 意外的是,江垚在里面! 变魔术吗? 苗贝贝愣在电梯外。江垚长手一伸,就把她拉了进来。 已经错过午饭后上班的高峰,电梯里没有他人。江垚二话不说,把苗贝贝箍在胸前,热吻从额头一路探索,印上苗贝贝红润的唇。 苗贝贝死命挣扎,终于在江垚长长的激.吻得逞之后,挣脱开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他和她,都无比清楚,电梯里是有摄像头的。 江垚抬手按在苗贝贝打过的手印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苗贝贝,语气温柔平静:“消气了吗?”说罢,抬起另一只手,捉住苗贝贝的手,“要是还不解气,还有这边。”他把她的手,按在另一边的脸颊。 苗贝贝的眼泪,滚出眼眶。 这是江垚啊! 在公司高层会议上,脸色冷峻,不动声色讽刺得倚老卖老的老管理如坐针毡;指出问题一针见血、抛出的解决方案令市场总监也忍不住眼睛一亮……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说的就是她啊。 第258章 二离(月票加更) “叮。”楼层到了,电梯开门。 苗贝贝甩开江垚握住她的手,率先出了电梯。 江垚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苗贝贝走进总裁办,来到座位,坐下来。转身面对面的那一瞬间,江垚的班长脸上,小手掌上分出几根指头的发红印记,十分明显。他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跟着她走进来的吗? 苗贝贝抹了抹眼泪,打开word,“离职申请”四个字,终究还是敲了出来。 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的小江总叹息一声,折身进了办公室。 苗贝贝奋笔疾书,写了一个小时,满嘴流油的徐姐才回来。 徐姐吃得两只眼睛发亮,眉飞色舞。没多久,整个办公室的八卦圈里,人人皆知小江总为苗贝贝一掷千金。 众人看向苗贝贝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从卫生间回来的苗贝贝,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眼神的变化,心里又甜又苦。 苗贝贝的离职申请在oa网上提交,第一个到达的,就是她的直接上司——江垚。江垚打电话,让苗贝贝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苗贝贝冷着一张千年冰川的脸,不屑地看向天花板。 江垚笑了:“你气性可真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气成这样,一定不是因为我手机坏了、三天没法联系上吧?” 苗贝贝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一抵御的姿态:“手机坏了?这借口也太蹩脚了!恐怕是跟‘达令’有关吧!” 江垚“噗”地笑出声。对于一个笑来说,甚至有点长了。 江垚举起手机,朝向苗贝贝:“你说的是这个人吧?” 苗贝贝不觉望过去,为了看得清楚些,不知不觉就往前走了几步。手机屏幕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衣着暴露地夹了一根香烟,散漫地望着镜头。 这形象,跟苗贝贝的想象很不符! “让人头疼!”江垚手指揉太阳穴,“真是三言两语难以解释这个人与我的关系。扼要地说,她是我的嫂嫂。而我的这位哥哥,说起来也颇复杂。 那时候,台湾已经在讨论废除三妻四妾制了。我的爸爸抓紧时间娶了我的妈妈。哥哥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大妈妈,难以接受,带着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台湾搬到了香港。 照片里的这位,她的名字叫jane,正是我那位同父异母哥哥的法定妻子。 而他们之间,又极其复杂,属于商业联姻婚姻。有名无实。这位嫂嫂,路过上海找我打探一些哥哥的消息。 以上信息,若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天打雷劈。” 江垚说得很笃定。 苗贝贝早已中空的愤怒,此刻完全偃旗息鼓。 “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你的家庭,你甚至从来没有邀请过我去你的家。”她委屈道。 “是。”江垚起身,绕开大班台,走向苗贝贝,“为什么要搅进那么多复杂的因素?为什么要勉强一个洁癖的人做违反他基因特点的事情?我不开心,你就能开心吗? 女人,你到底要什么? 你得到了我的关注,得到了我给予的施展才能的机会,得到了丰厚的薪水和似锦前程,还不够吗?” 苗贝贝本来已经缴枪,这会儿忽然就又不忿起来:“你问我要什么?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主动想到给什么! 要是你爱我,你会想不到我联系不上你时的担心、焦急?会舍得我难过?” 两个人咬文嚼字争了好久。苗贝贝越说情绪越激动,江垚则始终心平气和。 “我把自己都给你了。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苗贝贝歇斯底里。她想不明白,怎么都画不圆,一定是江垚根本心里就没她! 一直隐忍的江垚终于也爆发了:“为什么要用‘给’?你没有爽过吗?爽完还不够?你把你自己当什么筹码了?你想用你自己换什么?” 苗贝贝一下子哑口,眼睛特别大地瞪着江垚,仿佛从来不认识他。 赶在苗贝贝回过神之前,江垚拉起苗贝贝的手,温存地哄起她来。连拥带抱,边吻边走,把苗贝贝带进办公椅背后的密门后。 那是一扇做在书架上的门,门上摆了很多空有壳子的假书,混在真书架中如假包换。苗贝贝第一次知道时,惊喜连连。如今再被带进承载了过去几个月翻云覆雨的地方,心里却委屈得不行。 叫是没有用的。 那是一级隔音材料装修过的小密室。 苗贝贝想到自己是来离职和分手的,怎么又进了这样的密室、要做那样的事情!她试图躲开江垚的热吻和上下其手。 江垚热撩不止。 慢慢的,苗贝贝的抵抗弱了下来。 被江垚大力推倒在床上时,苗贝贝觉得自己一定精神错乱了,这种时候,蹦入她脑海中的念头竟然是:前总裁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建了这间该死的密室?! 总部暖气足,大家进办公区一般都会把外罩脱去。正是外套下穿薄毛衣的季节,臭美的苗贝贝穿得比别人更薄一些。 “嘶。”薄衫被撕破的声音。 像是琴弦被妙指拨动,苗贝贝身体深处沉寂很久的快意,被衣衫撕破的声音勾起。 苗贝贝有些惊恐,没来由想起彭小帅,开始脚蹬手推抗拒起来,试图赶走压下来的江垚。江垚被她踢得不耐烦,腾出一只手直接把她翻转了过去…… …… 这是有记录以来,感觉最好的一次合体。 苗贝贝却心烦意乱得不行。 这职,离还是不离? “不要瞎想了。调你去做华南区副督导的报告已经报到台湾总部。等上几天,审批就下来了。贝贝,我心里有没有你,不管你嘴上承不承认,身体难道不知道吗?我这么卖力,难道不是希望你快乐一些吗?”江垚胳膊支着头,一手轻轻抚苗贝贝的脸蛋。 苗贝贝甩开江垚的手,起身将撕破一个大口子的裙子穿在身上,仔细裹好,按住,走出了室内。她套上外套,戴上口罩和墨镜,又将帽子仔细戴好,包裹得严严实实,挎上背包走出公司。 江垚从身后追上来,默默陪她走到电梯后,抱了抱她:“如果我的习惯伤害了你,请接受我的歉意。”说罢,动作明显地将一张黑卡塞在苗贝贝的大衣口袋里。 苗贝贝垂下眼帘,听之任之。 第259章 理性的光辉 习惯了搭乘江垚的便车,曾经一度熟悉的地铁,此刻看上去有些陌生。 下班高峰还没有到,地铁上人不是很多。 踩着恨天高走路,比记忆中的辛苦还辛苦。 回到家,进了卧室的苗贝贝,将墨镜、口罩摘下来,脱下大衣,褪去撕裂的裙子,换上暖和舒适的居家服。将撕破的裙子放进塑料袋,塞进了衣柜的角落。拿卸妆棉仔细卸了妆,用浓密的黑直发拢在胸前,盖住脖根处的吻痕。 忙完这一切,苗贝贝才掏出大衣口袋里江垚塞进去的一张黑金卡。黑金卡捏在指尖,据说有六位数的透支额度。 苗贝贝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 什么情况下可以快刀斩情丝?不爱或者极聪慧。 遗憾,两种情况都不是在说苗贝贝。 -- 小白将车停在一片24小时开放的绿地停车位上。这里周围都是高档商业楼,夜晚的车位反而是空的。 夜深了,商业楼的楼层多数关了灯,只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从打开的天窗上望出去,有两三颗星星可见。不知道是什么星。 小白与成辛并排坐在方便望天窗的后排座。车内开着暖气,天窗扑进寒气。身体是暖的,呼吸的空气是清新的。 小白开始讲他当年的遭遇。 讲天才少年意气风发参赛,最后居然是个弥天陷阱。讲他被拘禁,讲黑衣人密布的一栋别墅,讲摆在他们面前的要求——黑掉某地某银行安防系统,讲耿直的亚军刚一表示异议,就被一把匕首逼在脖子动脉上,讲最终汩汩地流的血,讲他只觉得腿间一热,不知不觉就尿了裤子…… 季医生花了两年时间才哄出的细节,小白一股脑儿倒给了成辛。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小白语气祥和,声调平静。讲到个别场景,甚至有调侃的笑意。 成辛是位好听众。她没有打断过一次,也没有跑神过一秒,全程看着前方,始终后背笔直。 “一段痛苦的回忆,特别是带着生命受到威胁、自己处于无助状态的经历会反复以各种形式——画面、声音、味道、皮肤感觉——闪回。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永远走不出来了。 后来,又经历一些让我更为痛苦的家庭变故,花了三四年的时间,我终于明白过来。发生的事件无法回头,但事件导致的体验可以改变。 我向你推荐过季医生,对不对?毫不夸张地说,他陪我走过人生最黑暗的那几年。 而我久病成医,当你的小季医生,完全没问题!” 成辛露出犹信犹疑的尴尬笑容。 她不觉得自己想开口。不过,知道小白能迈过远超她想象的巨坎,她无疑是替小白开心的。 “不信?挺好了!”小白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嗓子:“‘讲出來就好了’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宣泄治疗’,但是事实上,并不是每位心理受创的人都适合‘宣泄治疗’。 做‘宣泄治疗’是有条件的。而你,正符合这个条件! 你自我功能强大,平时人际关系和谐,家庭温暖,成长顺利,用点心理学上的控制手段,就可以直接做暴露治疗,不会带来二次伤害。 不然,暴露一次,就会再创伤一次。” 成辛有个疑惑,也许正适合问问小白:“小白,看心理医生真的有必要吗?心理医生真的有那么神奇?” 小白想了一下,这样回答成辛:“有必要,但也不能说心理医生有多神奇。他们受过专业训练,跟你讨论问题的时候,不会像平常人那样死扣真实现实,他们强调内心现实,甚于真实现实。 所以,直接跳过抬杠阶段,进入下一步。 你知道吗?在我们体内,存在着两种防御系统。 一种为惊恐系统(panic?system),在重大应激事件下,释放皮质内固醇,导致行动思维迟缓、动作不协调,内心失望、无助、抑郁……简言之,就是我们说的吓傻了。 另外一个系统为害怕系统(fear?system),它会让肾上腺素飙升,引发人的记忆增强,反应性增强,思考问题的能力也跟着提高。 治疗师的陪伴态度,以及一次又一次的技巧性引导,将协助当事人将恐惧系统调节至害怕系统,最后自愈。 可以这么说吧,治疗师是引路人。真正治愈自己的,还是自己。 其实,人就是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从出生开始,就伴随着创伤,但是不妨碍我们带着创伤绽放。” 成辛是“理性使男人性.感”观点的坚实拥趸! 今晚满嘴术语、侃侃而谈的小白刷新了成辛对小白的惯常看法。 既然小白说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而她又是个自我强大的人,那个一直下意识拒绝回忆的场景,似乎也可以拿来说一说。 反正比惨,是比不过小白的。 她就随口说说好了。 小白全神贯注地听,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体态,都写着专注。 其实成辛到底经历了什么,小白早就靠技术扒到了。 他甚至扒出行凶者胖大婶的上三辈下两辈。在肇事者(胖大婶)与目击者(房东老太)接连死亡的离奇境遇中,他还感觉到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人存在。 只是,影子子目测与成辛不相关,他懒得深扒。 他倒是很有兴趣扒一扒房东老太过世后的财产继承人。结果却使人有些意外,财产继承人匿名将此套房子捐赠给了沪上一家孤儿院。 其实还可以深挖,挖出那名匿名的财产继承人。只是小白无意于将精力浪费在无聊的他人八卦上。 成辛东一句、西一句讲完了她的遭遇。 奇怪,也许是受小白影响。今天她重新回顾那件事,竟然丢了“其冤无比”、“倒霉透顶”之类的沮丧想法。 “嗯。”小巴手摸下巴,“小可怜。从明天开始,你我就是‘创伤互助会’的创始人了。预祝我们带着创伤,在世界舞台上继续活蹦乱跳。” 成辛听得格格笑起来。 雪花大了起来,一瓣一瓣,不尽相同的精致六边形在路灯下飞舞。 小白搓搓手:“走吧,让我送你回家!” “不是一起回家?” 第260章 见证奇葩 通化是个地级市。 集安是它下辖的一个县城。 今日的行程计划是在集安与通化之间、近集安的五女峰爬山爬个大半天。 五女峰处在群山之间,资源得天独厚,山不算高,有一线天、仙人洞、登仙台、峡谷、瀑布等景观。 山清水秀、流水淙淙。我等既兴奋又进尽。只是两三个小时就体力耗尽,不肯再去山顶的登仙台体验羽化升仙的感觉,于是一致决定打道回府。 坐在半山腰休息的时候,遇到一位好客的东北大哥。 一番互通消息之后,大哥极其惊讶道:哎呀妈呀,你们大老远儿来,怎么能不去长白山呢。不去长白山,等于没了来东北啊!啥?集安算啥!延边才好看!五女峰又算啥…… 大哥的伙伴们从五女峰上下来了,大哥笑笑地摆摆手走了…… 留下表情渐渐凝固的我……正当满意度直线下滑之际,我机智地想起《小马过河的故事》。翻译之为:长白山虽好,但我们综合体力值低,这种高点的山坡,正好适合我们!这样一想,心情又漾起来。 今天印象之最: 1.一堆(六七个)小而不规则的番茄,居然只买1元!自然熟的,带着番茄的馨香。捡到宝了! 2.午饭吃在一家装修蛮有情调的东北菜馆里。那时已过饭点儿。老板娘跟我们闲聊过后,自然而然地仰躺在角落的一张餐椅长凳上歇着去了。我半回头,能看到她白白的长腿…… 3.去英额布水电站形成的湖泊。主要理由:近! 据说通化过去不过半小时。 可我们走啊走,走啊走,总也不到……我纳闷至极,小麦无知者无畏接腔:我在导航上设置了“避免收费”。 大麦说:“好!为爸爸省钱!” 小麦接着说:“以及,避免高速。” 噗。因为这样的关键词,高德地图引领我们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蜿蜒曲折前行。半小时的路差点走成一个半小时…… 差不多就这样了。为了赶时间,一天只吃了一顿正餐。所以,穷人旅游,富人度假,有道理。 小麦爸爸,你要加油啊!!希望二十年后,你能带我们去度假!! ps在街头、景点看到很多高挑、漂亮的东北女子,上点年纪多化着妆、穿着改良旗袍,美不胜收,自成一道风景线。 第261章 好主意 面对饭粒儿的询问,成辛摇摇头。 别说钢琴她不懂,五线谱也不认识,唱歌属于跑掉跑得音乐老师不得不亲自吩咐她在合唱比赛中“假唱”的地步。 整个义务教育阶段的音乐课,音乐老师和她泪眼相望,两两发愁。 “你说的比唱的好听。”音乐老师放弃努力,下此结论。 因此,乐盲成辛对能识谱吹弹奏乐的人,由衷崇敬。 “小朋友会弹钢琴?” 小正太的爸爸顿时脸上生出光芒来:“这话问得太伤自尊!我儿子在罗生音乐学院……” 小正太的爸爸眉飞色舞,才说了个开头,忽然听见身后的妻子轻咳一声,立刻收声回头望一眼。 “好啦。”小正太的妈妈轻声道,同时歉意地朝成辛笑了笑。如春风拂面,又仿佛温柔的斜阳照在身上,成辛不觉就回以笑脸。 那位妈妈跟饭粒儿又说了几句后,便匆匆携夫带子挥手道别。被牵在爸爸妈妈手中的小正太,回头调皮地朝成辛吐了吐舌头。 饭粒儿恋恋不舍,站在原地目视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回过头:“呀,你怎么还在?” 是啊,她为什么要陪饭粒儿看背影?成辛自己也不知道。 “那位小朋友爸爸做什么的?”成辛实在好奇,竟这样小气抠门“虐待”自家儿子。 “他?无业游民!”饭粒儿提起这位姐夫就不爽。无论是一心向民俗的美丽姐夫、还是将小家电生意做成省内第一代理的曾媚姐夫,都比这个姐夫大方、爽气。 “小朋友妈妈做什么呢?” “唔,她……”饭粒儿有心护短,言语吱唔。说实话,连她也不能理解大贝姐姐辞职在家专职带娃的决定。她明明有那么高的学历、又干着那么好的培训行业、且,又嫁了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老公!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成辛傻里傻气追问。 “哎呀,别问了!下午陪我试讲吧。”饭粒儿牵上成辛的手。 “那好吧。” 所谓试讲,就是主创在正式向甲方介绍自己的设计思路之前,先在所内讲一遍。听众不拘的,谁有空儿谁来听。大伙儿客串甲方、挑挑毛病。 -- 转眼又是三四天过去了,张滨、余勒他们在王丽华坠河致死案中未发现能定罪的直接证据,倒是旁证越来越多。 刑事拘留一延再延,已经将王丽华丈夫刑拘了十多天。 “这怎么办?最长只能拘37天,这都快过半了!”付路平又急又气!这种时候,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最打击人。 “余勒,网上搜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吗?”张滨难掩口中的焦急,“要不要请那谁,黑客大神叫什么来着,要不要请他帮忙呢?” 余勒不想分辨,也不想明说他找不到,白则人也不会找到。他只是违心地点点头,拿起座机就给网络安全科的沈庆打电话。 电话未接通,先被师傅张滨按掉了:“你不是有那大神的联系方式?怎么还通过小沈子?” 一言难尽! 余勒迫不得已,只好拨通白则人的电话。 那时候是下午五点半,小白欢天喜地关机。借着他生日的机缘,得以邀请成辛和她的室友们一起去玩。虽然为了掩饰他的真正目的,他真的办了一场派对。 zoe、lynn她们也收到邀请。zoe激动得不要不要的,从头天就开始策划自己的着装。李莎已经休了产假,待产在医院中,居然还有心情要求看直播。 下班关机奔六所——今日名正言顺,可以上楼去接。为了彰显他的名正言顺,六所他也邀请了一波。饭粒儿自然也在其中。 才出办公室,就听见背包里的手机在响。还是特殊的铃声。能让小白特别设置铃声的人不多。 “请你给我 好一点的情敌 至少 让我拥有 竞争的乐趣……” 情敌! 小白脚下一顿,脸色也黑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小白劈头盖脸问过来。他认定,余勒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因为听说了成辛晚上要出席他的生日派对。 余勒在师傅张滨的监督下,语气平缓地阐述了自己的困境与要求。 “没可能!”小白一口否决,“我不是你们的佣人,不必有求必应。我承诺过重大网络项目可以找我,不意味着所有问题都可以抛给我!” 一口拒绝情敌的感觉真好。余勒要是能再低声下气些,他会感觉更好! “了解。再见。”没想到,余勒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没放外音?他说多久能搞定?”张滨些些不满。 “他拒绝了。” “为什么?”张滨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余勒有些无奈:“师傅,不是谁都把彰显正义看得像你认为的这么重要。他显然急着……” 余勒说到一半,突然悟道:只怕他急着去做什么事,以至于连说乎的语气都比平时快。急着做什么事让他急于占据制高点,劈口就问他想说什么? 余勒气急败坏地猛然站了起来,而后,又在师傅看怪物一样的眼光中缓缓坐了下去。 白则人一定是约了辛辛!虽然还有其他可能,但余勒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约了她去干什么? 吃饭?聊天?看电影?然后呢? 余勒明显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你?”张滨手搭在徒弟的肩膀上,想让他镇定些。 “我?气!” 张滨大手往桌子上一拍:“真是我徒弟!我也气!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自私的人!哎,徒弟,不是我说你,你还是需要历练。你看你师傅我,也气,但是气得不动声色,你瞧你,坐立不安、烦躁郁闷全显在脸上了……” 余勒:“……” 过了一会儿,余勒安抚好自己,将思路重新放在坠河致死案上:“师傅,要是始终拿不到直接证据呢?” “那就公检法三家合议。现在办案讲究证据,就算合议认定死者丈夫有重大嫌疑,但没有直接证据,很可能最后只能放人。” 白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我觉得我们要扩大思路,从这个人的狗朋狐友身上找线索。” 张滨抱臂。 盘查亲朋近友,是他们刑侦的惯例。接触密切的熟人,他可以负责任地说,已经全部问过了!正当张滨要出言分辩时,忽听余勒大笑:“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张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262章 分心 余勒连忙跟师傅解释,之前审问死者丈夫的亲朋好友时,侧重点均在死者丈夫身上。既然审讯科的审讯专家在审讯时会真真假假地讲故事,为何他们不在审讯死者丈夫的狗朋狐友时把他们假设为第二嫌疑人? 他们中若真有知情者,还愁拿不到直接证据? 按照这个思路,张滨吩咐专案组,重新排查所有可能的同伙,塞选出嫌疑的目标,准备再次逐个审讯。 当天,余勒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 因为每天早晨或晚上都有师傅定下来的特训内容,导致余勒精力吃紧。张滨嘱咐,期间营养摄入要充足,睡眠时间也要跟上。所以,尽职尽责的师傅,几乎每晚都催着余勒快回家睡觉。 余勒驱车回家,车后依旧不远不近跟着一辆。 跟踪他的车没两天就换一辆,想取证都难。 想到辛辛身旁有个居心叵测的人,难免心里烦躁。余勒不想直接回家,又没有可以倾诉烦恼的朋友,便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瞎逛。 前方十字路口,一位低头看手机的行人不知不觉走上斑马线,完全忽略了前方的依然从绿色变红的交通灯。余勒因为心不在焉,慢了一秒,才急刹车。 尖锐的摩擦声惊醒了低头看手机的路人,吓得他手一扬,手机飞了出去;车内的余勒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目测再差5到10厘米,就要撞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余勒才急刹车,目光扫一眼紧贴车头而瑟瑟发抖的路人,就感受到来自车尾的大力撞击。撞击之下,踩着刹车的余勒的车被强推了出去,前方的路人身影矮了下去。 余勒不敢迟疑,赶紧跳下车。 好在追尾的车辆也是踩了刹车的。 余勒跑到车头,发现那名吓傻了的路人蹲坐在地上,身子以下的部位全掩在车下,还好是在车轱辘中间,并未实质受伤。 余勒便调头看追尾车辆。 追尾车辆的司机简直比路人还慌乱。他既没敢逃逸,又没敢下车,与副驾驶位上的同伙惊慌对望,怂恿推脱,寄希望于对方打电话给老大。 直到余勒拍完照片,报完交警110,来敲窗时,他们还没交涉出个结果。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落下,开车的是个略带稚气的陌生面孔,副驾驶位上的人,也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余勒忍不住想,一定是他生活太规律了,导致前来监视他的人麻痹大意,派了两个新收的小弟。 余勒举起手机,咔嚓照了一张照片。 “干、干嘛?”小弟结结巴巴。 “你追尾了。万一你肇事逃逸,我好留个证据。” 交警很快赶到,指挥将车挪到不妨碍交通的地方,开始问询。 这会儿那位司机小弟见推脱不过,便硬着头皮给老大打了电话。 追尾车辆的车主很快赶到,圆滑又低姿态地各种配合。大事化小的意图十分明显。按照交规,追尾车负全责。交警见事故很轻,被追尾的车辆后保可换可不换,便让双方协商解决。 追尾的车主豪气地给了一个远比换新保险杠更多的赔偿价格,并当着交警的面直接微信转账。余勒连否的机会都没有。交警也挺乐意,连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都不用开了。 有趣的是那位路人,见余勒态度殷勤,立刻骄横起来,大有碰瓷的倾向。才要趾高气昂,被副驾驶位上的小弟凶神恶煞地瞪了两眼之后,立刻就又老实了。 余勒不敢再闲逛,取了近道直接回了家,也顾不上为甩掉尾巴而喜悦。 到家之后,为了避免因心态不稳而迁怒于成辛,他索性连电话也没有打,只在微信上说了句天冷夜短早点睡。 -- 话说小白。 接了余勒的电话,虽然高傲地一口回绝了他,但终究心情受了点影响。再出现在六所的时候,兴奋劲儿已经收敛不少。 “嗨,成辛,你男朋友来接你了。一路撒糖,还都是高级货。瑞士莲、费列罗、明治、吉百利什么的。” 元厉从三楼就开始嚷嚷。她这个人,一点儿领导负担都没有!大师都快被她带歪了。 成辛并不习惯被众人瞩目,她不觉挣红了脸,懊悔早没有及时否定、解释:“元姐,他不是我男朋友!” 众人只顾得上起哄,哪里将成辛的话听进耳朵。 只有站在饭粒儿电脑旁看扎赉诺尔幼儿园的商伯年,借着与成辛工位相挨的机缘,将此句一字不落听在耳朵内。他的嘴角,不觉抽动。细细地看,像是混合了讥笑与恍悟。 只须臾的时间,小白就从四楼露了头。 呢料中长大衣随意地挽在臂弯,白西服、黑领带、红色袋巾,后梳的头发,显得小白意气风发,摩登又精致。 他的确拎着一只手袋,从里面大把掏着糖果、巧克力。凡是对上目光的,人皆有份。 商伯年只余光瞥了一眼小白,仍旧不动声色地指导饭粒儿修改总图。直到小白近在身旁,他才给个正脸:“今天吹得是什么风?” “你不会感兴趣的。”小白目光直接从商伯年处掠过,看向成辛。 成辛些些不快,但想到是小白的生日,也不好扫他兴,便忍着没说话。 一眼看出成辛不满他的招摇,小白反应着实快,马上180度转弯,手插口袋看向商伯年旁边的饭粒儿:“好了吗?还要多久?我等着呢!” 余光瞄一眼,成辛的脸色果然好看过了。小白不禁为自己的急智暗中得意。 商伯年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浓了。 像是察觉顽童自以为高深的计谋,商伯年笑而不语,列身让了让,让饭粒儿得以看全小白。 哪知饭粒儿非常看重此次的咸鱼翻身机会,小手一摆:“你们先去吧。我改完自己去。” 小白:“那哪儿成!” 的确不成,万一成辛不好意思一个人跟他走呢。 饭粒儿:“没事没事。我让我男朋友送我去。” 小白一噎。 话说到这种程度,他再纠缠不清,就太奇怪了。小白有些讪讪的,倒不是为了饭粒儿的拒绝,而是怕自己回头,成辛也这么来一句“你先去吧,我回头跟饭粒儿一起”。 正惶惶间,只听商伯年像实在摒不住,“噗”地笑出声。 第263章 生日派对 商伯年摒不住笑出声,无他,只因为一眼看穿了小白的担忧。 在他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白竟然没有取得实质进展,看来希望渺茫。 真说不清楚,他这番好心,到底算不算白付! “饭粒儿,改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好的。既然你们晚上有活动,那就明天再改吧。” 商伯年虽然是在跟饭粒儿说话,眼睛却看着小白。人虽然是笑笑的,眼睛里却盛满叹息,似乎还有一星半点的捐狂。 饭粒儿是个刚毕业的乖宝宝,老大的话,焉有不听的道理。她马上心无负担保存、关机。 小白没来由地浑身上下一阵不自在。他想将商学长的眼神看得再真切些,只是商学长嘴角噙着浓浓的笑意,自顾自迈着长腿往自己办公室走去了,并没有给他多少细看的时间。 有一点,小白看得十分仔细。商学长这一路过去,是一眼也没有瞟成辛的。 因此,小白的不自在,正如来得突然,去得也很快。 今天是他的得意日,何必拿莫须有的自寻烦恼,一个余勒就够他烦的了。 成辛挽着饭粒儿,一边给室友打电话通报行程,一边跟着小白下楼。 之前小白可怜兮兮地对成辛说,他姐姐说,要是他能请上100个朋友参加他的生日派对,所有开销姐姐全包! “姐姐这是嘲讽我太宅!成辛,求支援!” 小白说得委屈得很,又恼又要争气的模样逗得成辛不由发笑。一不小心,就松了口,答应让室友也来“撑场面”,完全没有意识到小白这是要走曲线救国的追爱路线。 小白的生日派对开在一家有格调的西餐厅。西餐厅本就是幢两层的独栋小楼,豪气的小白姐姐直接包了场,这下连西餐厅的院子也成派对场地了。活动公司将二楼的餐桌抽掉几桌,布置成中央舞台。 下班之后,zoe他们一行人进场的时候,撩拨心弦的音乐从二楼弥散下来,让人一听就不由放松身心。 美食、酒水皆自助。 原来小白有很多俊男靓女朋友!那么多美好的身材脱去臃肿的大衣,用精致的薄衫勾勒出惹火的线条,连空气的热度都在飙升。zoe只觉得两只眼睛看不过来。 “lynn,你说窗边的那位是不是模特?” “哎呀呀,那位该不会是x平台捧出来的网红吧。” “天哪,二楼的这位大叔怎么可以唱得这么撩人!” 原本决计好好纠缠小白的zoe此刻已经忘了初心。 小白载着成辛、饭粒儿到场的时候,早到的人已经渐入佳境。三三两两,呢喃耳语,放肆大笑。这正是小白想要的效果,制造一个靡靡的恋爱气氛…… 几乎是前后脚,成辛牵挂的室友们也到了。 与苗贝贝同来的,并不是金线,而是女装的思诚哥。说实话,成辛一点儿也不意外。小白连三成的心思都没有放在接人待客上,因此直接把贾思诚错认为金线。 苗贝贝近来情绪持续低沉,恍恍惚惚的模样。当晚的音乐主题派对,也没能让她振奋起来。她迷离地瞪着大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热闹的众人,每逢有人投来注目,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过头,十足的冷美人。 贾思诚义气地留守在苗贝贝身旁。 小白除了八点八分在中央舞台露面切过蛋糕外,再没聚焦过全场的目光。仿佛他根本不是派对的主人,而是无数的客人之一。 “庭院正在开舞会,寿星可有权邀你共舞?” 跟小白得体的着装还算相配,今晚的成辛穿了一袭有衬里的蕾丝中裙,虽不及长裙更像礼服,但大一字开的领口,配上线条优美的脖颈,以及成套的银光耳坠与项链,倒也有几分小礼服的味道。 “你不需要应酬来宾吗?” “可我不认识他们啊。” “那他们?”成辛手僵在半空,周围摩肩擦踵,全是年轻又欢快的面孔。 “嘘——”小白警惕地示意她噤声。 突然,小白猝不及防地凑近成辛的耳朵:“买来的。”他嘻嘻笑着说。 气流拂过耳垂,莫名发痒。 小白的眸光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幽幽发亮,听得出来,他心情极好,口里说着“花小钱赚大钱”,脚下不停步,隔着一层蕾丝,握住成辛手腕,将她往庭院带。 原本在二楼中央舞台的乐队,此刻已经转移到了庭院。庭院枯黄的草坪上,地灯星光闪闪。乐队吉他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乐弦,氤氲的别样气氛就出来了。 慢音乐。 成辛的舞技,差不多也只能应付慢三、慢四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才热衷的交谊舞。草坪舞池里,多是紧紧相拥,贴在一起随乐摇摆的人。 浓密的四季长青的绿植挡住了若无若有的风与马路上的聒噪,一溜儿的烧烤架增添了几多热度。从主楼延伸出来的玻璃穹顶,反射着地灯,更显星光摇曳。 成辛还没将庭院打量过来完,就被小白拉进了跳舞的人群中。知道她必然是反对那种亲昵的贴面舞,小白也不踌躇,决心跳一段最为庄重典雅的学院派社交舞。 左手伸出,右手卡在成辛背后,小白才尝试将一只脚放在成辛两脚中间,立刻发现成辛身体变得僵硬。腿贴着腿,身体的热量与女孩子特有的香气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小白不由心跳加快。 旋转。此处当有一个360度旋转。 可是,成辛试图将腿与腹部离得远一些,反而乱了重心,一个不稳,后列太过,仓皇纠正,又矫枉过正,就那么眼睁睁地扑进了小白的怀里。 地上的脚灯与玻璃顶棚折射的亮点,像繁星一般映在瞳孔。成辛慌乱见抬眸,正好撞上这样灿若星河的眼眸。那双眼里,平时的嘻哈与耍赖统统不见了,只剩下沉沉的痴痴的凝望。 “快看!”不远处撸串撸得不亦乐乎的lynn,拿胳膊肘碰碰犹豫不决不知该先撩哪个帅哥哥的zoe。 “什么?” “舞池那里!” 第264章 想通一件事 舞池那里,一对对的人影皆在移动,只一处静得像雕塑,因而格外显眼。zoe毫不费力,就看到了lynn想指给她的。 zoe的一颗心,顿时突突跳起来。 小白低了又低的头,看上去马上就要吻上成辛的唇! 不!zoe的内心是拒绝的! 不自觉,她就抓紧了身旁lynn的胳膊,有心闭上眼,又满腔不甘。 就在zoe认定难以接受的吻要发生时,奇迹先发生了。小白怀里的成辛,像是猛然醒来,推开小白,扭头跑掉了。 看上去推的力气还挺大,因为小白后退了至少三步。 成辛跑得慌不择路,接连撞了两对儿跳舞的人。眨眼的功夫,跑进了小楼。 zoe内心难免雀跃。 为了不漏掉接下来至为关键的剧情——成辛到底是发自内心的拒绝,还是因为害羞而反应过激——zoe提前奔向餐厅小楼。 小白果然追了过来,擦着zoe的肩膀大步跑去。 楼内也多的是人,小白慌张地四处扭头寻找,哪里都不见成辛的身影。 想起来苗贝贝和金线(贾思诚)在二楼露台——他拉她进舞池的时候,一抬头看见过,小白挤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一路急急忙忙,来到二楼大露台。 苗贝贝果然心不在焉着一张脸,依在露台廊柱上,木然地看底楼草坪上翩翩起舞的人儿。金线不在,成辛也不在。 着急之下,小白难免失了分寸,他一把抓住苗贝贝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成辛呢?” 苗贝贝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仿佛没听懂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还是取酒归来的贾思诚反应快:“问谁呢?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取酒的他,恰巧错过了底楼的那一幕。 小白不由多看一眼“金线”,这女生看上去挺好,怎么生了副这嗓子! 可是顾不上多想了。既然成辛没有来二楼,那么就应该赶紧去一楼的门口去看看! 小白话也不多说,扭头就走。 贾思诚不放心,将酒杯往苗贝贝手中一杵,跟着追了出去。 zoe楼梯才上一半,一抬头,看见小白风风火火一跳几层地往下跑,心想:到底告诉还是不告诉他呢? 小白因为知道苗贝贝在二楼,所以目的性很强地往二楼跑,zoe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西餐厅一楼的进出口。 zoe挤过人群,来到餐厅门口,隔着玻璃旋转门,确凿看到,成辛上了一辆幽蓝发黑的轿车。 不是强迫,是自愿走进去的。 餐厅门口一排射灯聚拢的光柱之下,她拉开车门,一脚先迈进去,接着屁股坐下去,再收回车外的脚,“砰”地关上车门。没有慌乱,没有迟疑。 zoe扶着楼梯扶手犹豫间,小白已经从餐厅门口看过一圈,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他看上去,特别沮丧。 zoe的心有些发紧。 “小白……”zoe奔过去。 可惜,小白像没有听见,更像压根没有看见她一样,拧着眉头,自顾自心事重重地从她身旁再次擦身而过。 lynn举着一圈须爪颤抖的烤鱿鱼,终于挤到zoe身旁:“哎,别这样啊,刚才进门看到满地的帅哥哥,不是已经表示移情别恋了吗?” zoe露出一个苦笑:“别担心我,我只是习惯性入戏。其实我连路人甲都不算,最多也就是个路人戊、戌什么的吧。” 小白步子迈得十分茫然。 在窃窃私语的甜蜜氛围里,他忽然站住,纷乱的头脑也一下子清醒下来。接着,他又走动起来,步伐变得沉稳有力。 小白走向楼梯,却不是上楼,而是去了楼梯下的储藏室。 餐厅楼下有个等面积的地下室,地下室入口左手第一间房,就是监控室。 -- 在审讯专家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第21天,有了实质性突破。 一名同伙,顶不住压力,心理防线崩溃,交代了犯罪事实。 果真如张滨所料,他们是有学法律的朋友的。 张滨翻看着审讯档案。上面明确记录,试图深问那位学法律的朋友时,那位心理防线崩溃的同伙,打死也不肯多说。 如此坚守,反倒让张滨生出一丝职业敏感。 在张滨的授意下,余勒很快通过崩溃同伙的网络社交关系,查出了那位法律朋友。 张滨盯着电脑屏幕,网上显示,那位学法律的朋友其实是为小律师,工作在一家声誉平平的律师事务所。 然而,余勒善于落网追踪。只用三两分钟,就追溯出该律师事务所,由一家听上去名字中规中矩的公司控股,而该公司又由另一家公司控股。 层层追溯,直到发现某控股公司的法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普名。 大名鼎鼎的丁老板手下的林普名。 张滨想当软柿子捏一捏而未得逞的林普名。 是偶然?还是有意而为的掩盖? “余勒,安排专案组开个会,向大家通报一下大方向。”张滨一脸沉着,将手中档案放在桌上。 余勒转而联系专案组的其他成员,协商开会时间。手机里,小白发来的信息,被他故意凉在了一旁。 定下开会时间与地点后,余勒给师傅泡了一杯茶,抱着电脑在一旁坐等。 手机就在电脑的左手边。 余勒目光扫了几回,很想打开手机再看一遍,但,克制住了。 其实,根本没有再看的必要,他只看一遍,就记住了全部。 小白的原话是这样的:“我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告诉你。很不幸,我们有了新的共同情敌。此人是位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自初中起,就游戏花丛,早成情场老手。此人虽未婚,但断无结婚打算!所谓追求,只是一场游戏。” 余勒面沉如水,不见波澜,心里却远没有那么平静。 千头万绪赶在了一起,他不能慌,不能乱。何况情敌这种事,除了选择信任辛辛,他并无其他妙计可施。 不理不睬、不回白则人,是余勒早就定下的结论。 他所要克制的,是避免自己去追问那人的姓名。 余勒暗中长吐一口气,缓解绷紧的神经。 就在今晨,他5000米长跑结束,在冬日大雾尚未散尽的操场,师傅一边扎马步,一边对他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他身后突然多了跟踪者。 “为什么?”喘着气来回走动的他随口问。 “因为我去查了林市24年前的交通肇事致死案。” 第265章 懊恼 余勒顿时惊得忘了呼吸! 师傅说得很平静,且很笃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得出的结论。 不时有早锻炼的同事从他们身旁跑过。而他俩谈一句停两句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在说什么要紧事。 偏这个结论,是余勒生命中最要紧的事情之一! “确定?” 余勒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着师傅。 师傅照常蹲着马步,眉眼扫他一眼,看上去不动声色,实则含着积威:“时间过去这么久,我都忘记了。当初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翻那个案底?” 师傅懒得回答他第二遍,这就是确定的意思了。要是撒谎使诈,必然是条分缕析地游说、好使他也确定他所确定的。 余勒并不相信师傅忘了他翻旧案的理由。无非是因为谎言经不起时间的推敲,想再试试他到底在翻案理由上有没有撒谎而已。 然而,事关成辛,他记得再清楚不过。 “因为那人是我女朋友的叔叔。而这件事是我女朋友家的一个心结。所以,我想帮她查一查。” 张滨点点头。 这个理由,跟当初余勒在林市锄河绿化带散步时告诉他的理由一致。 “师傅……” 余勒欲言又止。 他有太多疑问。 师傅是如何确认他被跟踪是因为查了旧案? 分明他也查了旧案,为何就没有被跟踪?又或者,他其实也因为查旧案而被跟踪? 那为何丁成天偏说他是因为父亲换了监督的人才被跟踪? 丁成天在撒谎? 似乎没有必要。 莫非派人跟踪师傅的人与派人跟踪自己的人,是同一个人? 毕竟跟踪者在初始混作一团。同一个人,今天跟踪他,明天跟踪师傅。这种混乱近期已经看不到,但毕竟存在过。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而丁成天又明确表示派人跟踪他的人是“林叔”,岂不是意味着,林普名至少是24年前林市交通致死案的知情者。 瞧他这紧张的态势,没准还是惨案的制造者! 当初因为档案太干净而断了的线索,很可能会因为林普名的出现而重新浮出水面。 多么令人激动! 倏忽之间,余勒心念电转。 而现实中,师傅张滨才开口回应余勒的那句语气悠悠的“师傅”。 “此处不便深说。晚上到我家来。” 晨训至此结束。 余勒沐浴更衣后回办公室,恰好看见档案室送审讯档案给师傅。 师傅看后,要求余勒查点东西。 也就师傅看档案的时间,小白发来了那则像猫爪一样搔得余勒心神难宁的消息。 查完东西通知专案组开会。 不一会儿,专案组的人到齐了。 师傅张滨便开始撸人物关系图。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又一张面孔,其中不乏追尾余勒汽车的两位小年轻。 屏幕上的一众头像,开始缩放,画在他们身上的红线,曲曲绕绕,共同指向了“林普名”这个名字。 “所以,”张滨目光炯炯有神,平静威严地巡视大家,与平日的嬉笑怒骂一惊一炸的痞子形象截然不同,“这个谋杀诈保犯要办!背后隐藏的大鱼也要钓!我们要心中有大局,才能有的放矢,不错过任何可疑的细节!” 小会议结束,大家分头行动,继续深挖犯罪嫌疑人的各种社会关系和犯罪记录,试图在分析之上,拿出实证。 -- 小白在接连几天收到成辛各种拒绝搭乘的理由之后,终于按耐不住,给余勒发了有情敌的短信。 让小白意想不到的是,短消息竟然石沉大海! 小白忍啊忍,忍啊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他决定打电话给余勒。虽然耳朵里还回响着自己高傲地拒绝余勒的话:不要动不动就打我私人电话…… 电话等待接通,响了三声,被掐断。 简直是往火上浇油! 小白再无顾虑,气愤万分地直接把电话再拨过去。 幼年时的执拗一旦种下,自然是相伴终生的。 小白想做的事情,哪有半途而废的! 哪怕明知前方是南墙,也要撞上去之后才罢休。 小白偏执地一个接一个,打到第四个,余勒关机了。 简直惹得他要把手机往地上砸。 小白暗叹一口气,默默走出办公室。 正在复印室复印资料的zoe,拿着复印了一半的资料,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小白!”zoe叫道。 小白停了脚,只回了四分之一的头。 身后的zoe勉强看到他颧骨轮廓。 连声都没有出,显然是不耐烦极了。 zoe懊悔自己竟然捂了这么多天,让男神独自烦恼了那么多天,真是不应该。 “那个,那天我看到成辛出餐厅了。”zoe快步走上前,准备走到小白对面。没想到,小白竟大步走掉了,一点都不想听的样子。 小白确实没有必要听。 他早已在第一时间看了监控。 两只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刚刚好,除了不能听到对话,人物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变化,都清晰地录了下来。 监控视频里,一辆车戛然而止,停在西餐厅的正门口。 出现的时机也掐得太准了。不早不迟,偏在成辛从餐厅内冲出来的刹那。 车刚停稳,驾驶位的门便打开,商学长好整以暇地露出惯常微笑的英俊面孔。 较高的身材使他胸肩以上轻易地从车顶露出。他一定是呼喊了成辛的名字,使慌乱的成辛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他一定是说他正好要走,问成辛是不是也要走,然后,用他惯常的善于迷惑人的无害腔调,说此地深入小巷,不好打车,既然遇上,他可载她一程,并不费事。 不然,何以成辛会坐上他的车,而坐的又不是副驾驶位? 从遇上,到上车,到离开,前后不过40秒。 成辛该是对他多逃避,才不假思索上了那个老狐狸的车? 小白的内心,岂止是懊恼。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情愿没有生日派对,没有手执她皓腕的欢愉,没有揽佳人入怀的悸动…… 不知不觉,小白来到顶楼。 扭开虚锁的斑驳旧锁,推开天井盖,小白爬上了200米高的楼顶。顿时风声鹤唳,空气游走,云层流动,衣衫翻飞。小白这才意识到,出来时没仔细想,竟然没有穿大衣。 寒风之下,衣薄如纸。 仿佛裸站在天地间。 第266章 小白有顿悟 资料复印完的zoe,总觉得心神不宁。 她不时望两眼小白空空的座位,越望越心慌。 窗外,寒风骤起。 狂风在空中打着旋,发出令人内心发毛的呜鸣声。 强劲的冷空气,猛地从透气用的半开推窗里灌进来,让人不由浑身一紧。 正当众人左右扭头寻着冷空气入口时,zoe猛然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去,变得惨白。 lynn随意地一回头,看到这样的zoe,不觉低低叫了一声。 “zoe!你别吓我!” zoe扒开lynn探过来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拔腿就往办公室外走。到底要去哪里,她其实一点没有想法,只是觉得一定要抬脚,一定要走出去。 走出办公室,走过走廊与前台……zoe由着本能,一步紧似一步地往前奔走,走出公司门禁,“叮”一声,电梯到楼层的声音清脆响起。 电梯门开了。 神情还算正常、只是脸色乃至唇色都有些苍白的小白露出面。 “小白!”zoe带着哭腔幽怨地喊一声,眸光晃晃悠悠,对上小白的眼睛。 小白心中一惊,忽而又笑了,以从来没有过的柔声对zoe说道:“别担心。我不会自虐的。” zoe没再说话,而是默默跟着小白,重新返回公司。 走进狭长的走廊,前方小白正走着,忽然停步。跟在后面的zoe猝不及防,差点撞到小白身上。 “你是专门出去寻我的?”小白扭头问zoe。 zoe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你脸都白了,因为担心我吓的?” zoe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神色疑惑。她当然不知道自己脸是苍白的。 小白像是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轻轻笑出声。笑完又问:“你有没有过顿悟的体验?” zoe被问得一脸迷茫,眨着两只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小白。 这样轻笑的小白真好看! 小白不快不慢地扬起胳膊,用不至于使zoe受惊的速度,拿手掌从zoe额头盖下去,遮住了zoe的眼睛。细密的睫毛刷过他的掌心,轻轻痒痒的。 刚才还沉重的心情,因为这轻痒,忽然就轻快起来。 算起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因为zoe而改变心境了。 小白认认真真看一眼顺势闭着眼睛的zoe,而后,笑着离开。 -- 事实上,那一晚的情况是这样的。 成辛在眼看压迫下来的吻之下惊醒,心是极慌乱的。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心动,甚至想顺其自然地阖上眼睛。 这无疑吓到她自己! 还好,紧要关头,脑海浮现余勒,才凭空生出一分力气。 推开小白之后,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想逃离小白。 从餐厅玻璃门里慌乱地走出来,不早不晚,恰好遇见商伯年所长。 商所长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雀跃地对她说:“不得了!李莎生了!是个漂亮的小公主。我正要去看她,你要不要同往?” 进了六所之后,成辛与李莎依旧保持联系。李莎本计划回老家生养,有人照顾,又比较省钱。时间临近,她老公却迟迟不动身送她回去。 到不得不走的时候,她老公索性摊牌:一辈子能生几次娃,破费就破费一些吧。 怕李莎回家住不惯,怕小地方医院能力有限,总之,李莎老公相当坚决地把李莎留在了身边。 对此,李莎别提多傲娇了。 反正没处可去,反正此处一点不想再留,反正与李莎之间的记忆一直很温暖,成辛没有理由拒绝,抬脚就上了车。 商伯年驱车上路,直奔李莎在的三甲大医院。 路上,商伯年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并不问成辛,多是成辛听听就好,回应可有可无。 他讲温城甲方总部的项目细图已经敲定,施工图已出,施工单位入场,地基已经建个七八层。 讲室内设计师跟施工方发生争执。室内设计师要求不能露出明灯,施工方只回一句话:扯淡。 讲很多高大上的设计,在施工阶段,经常被施工方敷衍串改,以至于,设计方不得不派人24小时驻场。 讲有时候驻场设计师指出施工错误,对方却以赶进度为理由拒绝拆毁重建,以至于驻场设计师不得不通知老大,由老大出面,找施工方的老大,再谈判。 成辛听着听着,就忘了小白带来的慌乱。 “有意思。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商伯年快速转头看一眼成辛,语气颇为欣喜:“哦?你喜欢?那太容易了。你可以跟一跟饭粒儿的幼儿园项目。说不定,你可以成为建筑类刊物的一支金笔。” “你知道,很多建筑师,缺少文笔,好项目讲不出它好在哪里,明珠蒙灰,令人遗憾。文科生妙笔生花,偏偏没有丰厚的建筑学知识。” 似乎,梁总也有过类似表达。 是在谈及成辛的职业发展方向时说的吧。 梁总说,希望员工在为公司贡献力量的时候,个人也能得到成长。 又想起,三所天才所长曾说过,商伯年思路跟梁总极像,最得梁总喜爱。 这会儿听商所提做建筑类文章的写手,不由心生向往。 “真的可以吗?”成辛不确定地追问。自己业余去学,跟公司提供便利去学,是两个概念。后者会占用公司资源。 “好的公司不会一味榨取员工,而是欢迎员工与公司共成长。你愿意学,我当然乐于提供学习的机会。”商伯年言之凿凿地接。 夜间车好开。 才几个话轮,他们就到了李莎在的医院。 商伯年让成辛在车里等一会儿。透过暗色车窗玻璃,成辛看到商伯年进了一家花店,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时,已经拿了好大一束花。 商伯年敲敲车窗,成辛下车。 “我们只呆5分钟,以免影响她休息。”商伯年特地嘱咐成辛。 成辛从西餐厅里出来时,没来及带外套。因为很快上了车,倒也没有觉得很冷。这会儿从车里出来,被风一吹,才觉得自己穿得少了。 原来陡然被冷风吹,身体瑟瑟发抖,是意志控制不住的。 成辛不由抱住双臂,人也缩小了一圈。 第267章 我很想你 商伯年一眼就看出成辛感到寒冷。 但是他并没有脱大衣怜香惜玉的打算。他甚至犹豫一二,才恋恋不舍地将垂在胸前的羊毛围巾取下递给成辛。 连成辛都看出了他的不舍。 不过,这反而让她接受起来无压力。 经历过小白,任何热情都会让成辛心生警觉。 围巾护住胸口之后,果然暖意积存起来。 迈入体量庞大的大型综合医院,商伯年带路,七拐八绕,成辛已经双眼迷离,商伯年仍旧大步流星走得很自信。 “你来过?”成辛不由出声。 “不!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商伯年哈哈一笑。 “这也有用?” “当然。医院、学校、商业茂,自有其布局、交通流线规则。而且,你发现了吗?在入口处是有平面分布图展示的。像我们做这个的,扫一眼就记住了。” “哇。”成辛由衷赞叹。 说话间,商伯年已将成辛带至李莎所在的产科住院部。 新晋级的李莎露出虚弱又满足的笑容,仰躺在摇起15度的床上,朝她最爱慕的所长挥手。 “不要动。”商伯年看上去笑容干净、语气爽朗,“我们只是顺便来看你。主要是代表六所的兄弟姐妹,来看小接班人的。” 李莎笑得眯上了眼睛,哎呦哎呦直叫:“我是剖腹产哎。我不能笑。” “不是说要自己来的吗?”成辛接。 “还不都是因为他!”李少食指一指,“生怕我遭两回罪,缠着医生要剖腹,还眼泪汪汪跟医生说一定先保大人。医生笑死了,直说他电视看多了。” 李莎手指挨床尾而立的丈夫,眉眼里全是幸福。 成辛根本没有主动去想,舒畅和她前夫唐华少还是溜进了她的脑海。多么讽刺,一对明明物资丰厚、什么都不缺,却走到了婚姻尽头。一对儿什么都欠充足,柴米油盐都要精打细算,却满溢爱与幸福。 李莎粉红色的小可爱,被包在薄棉被裹成的襁褓内,眯着眼睛睡得正酣。同一间大病房,另有两位待产的孕妈。 李莎的公婆,正在赶往上海的火车上。 话才说个开头,商伯年就催成辛快拍照、快走人。 在一片和乐的客气感谢声中,商伯年与成辛走出了李莎住的病房。眼尖的成辛,发现商所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看上去颇有点厚度的红包,与花束一并放在李莎的床头柜上。 成辛的心情,因为商伯年的乱入、因为李莎和她的幸福小家、因为冬日里娇艳的花朵和暖心的红包而重归欣欣向荣。 “我送你回家。”商伯年用的并不是商量口吻。 “不用专门送我,把我放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我倒乐意之至。就怕明天所里多一位感冒传染源。” 成辛听笑了,只好告诉他地址。 “你还没换地方?”听完地址,商伯年似乎怔了一两秒,又似乎只是一贯的慵懒发作。总之,导航地址他输得很慢。 许是夜深了,人更容易倦怠。送成辛回家的路上,商伯年明显沉默得多。 到了成辛所在的小区,成辛道谢下车,商伯年只淡然地挥挥手。成辛前脚才下车,他后脚就驱车走了。 等不及到家,顾不上时间晚不晚,成辛给余勒打电话。 感谢贴身小包,使她钥匙、钱包与手机俱在。 “余勒,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安慰。”成辛的声音带着些些的急促,软糯微甜,满满的撒娇感。 “这个我可不擅长。”余勒的声音沉沉的、稳稳的,“但是,对你永远有例外。” 成辛甜甜一笑。就知道此处有转折。 “余勒,今天我差点被别人吻了。” 突突。 余勒自感心脏猛跳两拍。 peter bai,白则人吧? 余勒很想问一问辛辛,是自愿的,还是强迫的?又,辛辛此刻讲给他听,是为以后分手做准备,还是单纯求安慰? “吓死宝宝了。”成辛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懊恼。 聪慧如余勒,忽然拿不定主意,这小小的懊恼是气被违反意愿?是遗憾不能吻得正大光明?还是烦恼于理智上认为不该心动而实际上心已动? “喂,喂,余勒你在听吗?”得不到任何反馈的成辛疑心电话已断线。 余勒艰难地咽口空气:“辛辛。” “嗯?” 更多的话,余勒却说不出口了。要是坦言他不想让成辛太克制、可以接受她适当地放飞自我,是不是很疯狂? “对不起。”是的,他虽然可以接受,却不愿意主动说出口。私心,他还是有的。 “吓。你怎么会想到说‘对不起’?说‘对不起’就不好玩了。驳回。快想点别的说。”成辛格格笑。 余勒莫名来的凝重感,顿时在成辛的笑声中消散。 就是说嘛。他爱成辛四五年,才不是爱上容颜那么浅薄的理由。 “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余勒改而说其他的。 “怎么个好法?” “嗯。这个我最擅长回答了。因为我每天都无数遍设想。要是你在我身边,大可不用闹钟,我的吻就是你的闹钟。” “我反复推想过,早晨唤醒你的吻应该是轻柔的、蜻蜓点水式的,温柔地从周公那里唤回你。” “要是离上班还有点时间,我们应该来一场全身心投入的深情大吻。你在我的臂弯里,轻轻扬起头。就像当初我们一起学跳舞那样,我们一起来探索唇舌在品尝、说话之外的其他功能。” “我去送你上班。要是放你下车后,我赶在你进公司前,拦住你轻啄一口。你会不会又很害羞?宣示主权,对我来说,可是骄傲至极的时刻。” “白天,我们各自工作一天。晚上,回到我们的小窝……” 成辛早已脸如火烧,知道马上会有升级版的内容,娇羞之下,脱口喊道:“余勒!” “嗯?” “讨厌!” “唔。” “哎呀,我的室友也回来了。不跟你说了……对了,你说你很忙,我看你分明是太闲!” 挂断余勒的电话,耳朵里听着苗贝贝与贾思诚在底楼你来我往的说话声,赶在他们在楼梯口露面前,成辛连忙揩一揩眼角,将一团湿气从眼睛里引渡出来。 结束通话的余勒,默默站在卧室里的窗口,望向窗外,看了许久。而窗外,分明什么都没有。 有的,是在心里。 我,很,想,你。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想。 生活里的每一个空隙都在想。 第268章 “未来的”女朋友 还记得那时候苗贝贝与贾思诚一露面,就异口同声询问她是怎么回来的。 成辛对这个效果很满意,说明自己在他们俩人心中都很重要。 贾思诚的臂弯,还挽着她的薄长羽绒服呢。 成辛下意识地就捏了捏耳朵:“我,叫了车回来的。” 贾思诚听后点点头。 苗贝贝听后撇撇嘴。 单凭捏耳朵的小动作,就知道成辛在撒谎。 只是,人艰不拆罢了。 “拜拜了您,思诚哥。”苗贝贝取出钥匙,边开302的房门边跟贾思诚道再见。分明是拒绝他进入302房间。 “哎。我就站门外,看你们进入再走。” 苗贝贝打开房门,推成辛进去,自己“咣”一声关了门。 “怎么看上你在怄他的气?” “可不是嘛。他堂堂一个男人,穿个女装而已,竟然勾引的直男比我还多。你有所不知,今晚找我献殷勤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是为了套他的联系方式,剩下的那一个是因为他法外开恩,已给联系方式,找我来攀交情来了。你说我气不气?” 成辛直接听乐了。 乐完纳闷道:“没觉得他穿了女装多妖媚啊。” 苗贝贝吐出胸中一口老浊气:“所以说,男人看女人,肯定跟女人看女人不一样。不是还有那样的,还有人深爱嘛。”说着,她朝金线的卧室努努嘴。 金线不出意外地闷在卧室里睡觉。或者,装睡觉。 继前次情绪大萧条及紧随其后的重振旗鼓之后,金线似乎在把控情绪上能力失调了。有时候高兴几天,有时候苦恼一阵子。 不知是懒得掩饰了,还是实在太上心,难以掩饰。 成辛想着老公房的墙壁单薄得很,苗贝贝大剌剌的说话声,少不得传个一声两声到金线的耳朵里。她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洗漱之后,两个人鱼贯进卧室。 “怎么?你我都快赤.裸相见了,还不跟我讲背后的小秘密吗?”苗贝贝坐在上铺,摇晃着两条腿,脸上皮不笑,肉也不笑。 面无表情,是她最近的表情。 与之相关,人也越来越毒舌。 “咳……”成辛捏耳朵。 “说嘛。我已是咸鱼,就指望你的乐子活呢。” 既然苗贝贝如此问,显然是看到了什么。好在经过余勒的“吻闹钟描述”,成辛心态已经彻底平和,便择要将经过说了一遍。 “商所什么人?真的是偶遇?”没想到,苗贝贝别有重点。 “设计才能与管理才能双突出;身材修长匀称,五官长得没话说,经常微笑……只是眼神复杂了点,但也绝不要往猥琐上想。” “人家是不屑于猥琐的,人家是光明正大的花心。说起来这位商所你也是见过的。” “早在我们初来上海,唐华少还是舒畅老公时,他代舒畅做东道主,请我们去一家德国餐厅吃饭。餐厅里被同桌女生泼了一杯水的帅哥哥,就是我的大商所。” “总而言之,对我来说,是位亦正亦邪的人物吧。好在‘邪’只在私生活上‘邪’,与我等广大员工也无关。” 苗贝贝手托着脑袋,侧身而卧。全身曲线玲珑有致。 成辛站在床前,露出一段脖颈和脑袋,目光被曲线吸引,贼兮兮地伸出手:“哇,什么时候你这么润滑诱人了,少女的青涩呢?” 苗贝贝“啪”地拍掉成辛的手,被她气笑:“你变着花样编排我皮下脂肪增厚了吧!说得好像你比我瘦一样!” 成辛嘿嘿笑着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还好,还好,紧致得很。 “你跟小白,算怎么回事啊?” 都熄了灯,躺了一会了,苗贝贝又幽幽开口。 “我哪儿知道他言而无信、说一套做一套呢。” “看得出来,他对你是认真的。” 黑夜过滤掉形形色色的伪装,让苗贝贝的这句感慨听上去竟有羡慕之意。 “可我已经有了想认真对待的人。” “你在说余勒吧。不是我拆台,你们俩这半年不见两回面的异地恋,看上去很不靠谱啊。” “余勒要是心里真有你,他为什么不辞掉湘州的工作来上海呢?” “好吧,就算他的是编制工作,舍不得。那路费总该舍得吧?难道警察就不过休息天了?” “好不容易来一回,还是公费出差顺大便!只花了几块钱的早餐钱,我都替他脸红!要是同样的情况搁在彭小帅身上——” 苗贝贝陡然住了口。 她竟然还惦记着彭小帅呢。 还惦记得这么深,几乎没过脑子,顺口就说了出来。 说的时候还那么自信。 她凭什么这么自信呢?时过境迁,彭小帅把她遗忘在记忆里也是有可能的。她竟然还默默缅怀、深深惦记着曾被他爱…… 唉,说到底,是在江垚面前受到的打击太深重了吧? 苗贝贝内心波澜起伏的时候,成辛却很“执念”:苗贝贝哪知道余勒生活的迫不得已。余勒说过,给他时间,他会搞定一些,带她到一个没有人能打扰到他们的地方,过甜蜜幸福的生活。 嗯,就像李莎一样甜蜜幸福。 解释起来太麻烦,成辛干脆缄言。 熟人之间的卧谈会就是这样,说断就断。 次日,各自起床去上班。 傍晚下班,成辛打定主意,就算小白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再搭他的顺风车。她已经开始怀疑,也许小白的家与她的住处并不顺路。 第二天下班时间,第三天下半时间……成辛早已写好5个借口,准备周一到周五轮番使用,直用到小白彻底明白她的心意。 果不其然,到了第四个傍晚,小白没再追问理由。 “吁。” 成辛吁口气,感觉肩头一块大石头有安全卸掉的迹象。 第五个工作日的中午,成辛与饭粒儿手牵着手从公司食堂出来,不期然,迎面撞上小白。 那一刻,成辛心中没来由激起一丝紧张。 她只一眼就低下头,不敢深看小白。 说不清时怕看到他失落的表情,还是怕自己会在他的花言巧语下变软弱。 “成辛,给你介绍一下,我未来的女朋友。” 小白的声音又凉又暖。 这个说法太无良了。什么叫“未来的”女朋友! 成辛下意识抬头,看见小白从身后拉出一个人。 第269章 隐忍的原因 小白所说的未来的女朋友,不是别人,正是zoe。 zoe似乎比成辛还错愕。 全场数饭粒儿最镇定:“小白,你搞什么!” 小白哭一样笑起来:“怎么办呢。我追不上她啊。” 成辛看看指向自己的手指,又看看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zoe,再看看来来往往好奇打量他们的路人们,一跺脚,扭身走了。 这种情况下,跟小白有什么好说的。 她心里气鼓鼓。 气鼓鼓的,可又说不清楚到底气的是什么。 “你生气了吗,成辛?”饭粒儿追上来,拉住快要奔跑起来的成辛。 这么被饭粒儿一问,成辛的气像被针戳了个小洞,一点一点在漏。 “我气什么。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你就不怕小白因为你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个女生恋爱,其实只是自我逃避,最后的苦果只会越酿越大,还波及无辜的行政小姐姐?” 成辛望向饭粒儿。她的确有此担心。 此外,她还有难以言说的失落。 她一定是个坏女孩! 竟然惦记着小白对她的好! 她明明不会为了小白而舍弃余勒,却也会贪恋与小白共度的搭乘时光,以及与小白之间的“创伤互助会”! 成辛捂上脸颊。 脸颊被风吹得冰凉,一向温暖的十指也因为对情绪低落而冰凉。 忽然,一只长手,搭在成辛肩头,将她扳转身。 眼眸从开出缝的十指里半掩半露。 是小白。 小白勉强地笑了笑:“刚才真怕你出口说‘恭喜恭喜’。” 成辛探头看小白的身后,zoe没有追过来,只是远远地站着。 “不要再躲我了。”小白对着时不时偷看他一眼的成辛道,“三四天跟三四年似的。太难受了。” 成辛将双手从脸颊上放下来,是时候跟小白彻彻底底坦白了。 没想到,成辛还没有开口,小白先开口:“你跟余勒还好吗?” 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他叫‘余勒’?” 小白哑然: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余勒都没有跟成辛提过他的合作、他的威胁? 小白笑得更像哭了。 那个讨厌的家伙,到底出于什么想法,把当天离开上海的锅无声无息背身上?又出于什么想法,回也不回自己的新情敌短信? “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小白道。 成辛一脸狐疑。这听上去很像新一轮的卷土重来啊。 缅怀归缅怀,现实面前还是要态度分明的!成辛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要不放心,我把zoe叫上,你把饭粒儿叫上。” “那好吧。” 成辛的确好奇,除了苗贝贝,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叫“余勒”,凭什么小白知道? -- 甲方何美丽女士要设计的幼儿园与小学位于边陲小镇扎赉诺尔。 因为影像材料充足——她丈夫提供了大量的照片与录像——使得饭粒儿不需要亲自前往察看地貌与周边。 那是排约300平方米的老房子,简单的四间,矮矮地横陈在有一棵老树的院子里。老房子的情况很糟糕,墙开裂,木窗斑驳,室内昏暗。想来也是潮湿的。 饭粒儿豪阔,一举把它扩充为1000平方米左右的新宅。原来的建筑并没有拆毁,而是选择重修,因为老建筑用了不少敦实的实木木料。 以老建筑为圆心,增添风雨连廊、格子房、书屋、玻璃滑梯房等功能用房。 老建筑室内外的墙在低矮处刷了大面积的红黄蓝灰色块,像散落的彩色积木,很打眼。房子较高的部分,打磨后用清漆维护了经年实木的本色。 示意图上,房子低矮处设了可以充当座位的飘窗,低开的窗户,正好符合孩子的视线高度。 成辛这种外行看到了色彩,看到了有趣的功能,想想驰骋,直接羡慕起将在里面度过幼年时光的孩子们来。 “真的很棒!”成辛感叹道。 饭粒儿脸颊绯红:“是啊。商所也有夸我。说我将院中的树景用到了极致。”接着,饭粒儿幽幽叹口气:“可这对院中树景加以利用的主意,却不是我想出来的。” 饭粒儿水灵灵的大眼睛,忽忽飘向商所塞给她的“主创助理”身上。 “主创助理”欣然一笑:“主意是我出的,但你设计得比我预想得还要好。饭粒儿,你让我刮目相看。所有的夸奖,请放心收下!” 门外汉成辛这才发现:果然隔行如隔山。原来整所幼儿园设计最为成功之处,是做到了人、房、景合一。 在饭粒儿的专业视角介绍下,成辛才窥见绝妙之处。 房子开了极高的窗,它的妙处是窥视院子里的树冠。通透的玻璃给人一种错觉,绿色的华冠似乎要伸进屋子里来! 孩子们一抬头,保准会意外:这树原来离他这么近! 西南角开了折角的大窗。夏日打开,不仅能吹进凉爽的风,还能将斑驳的树影照进教室内。 孩子们会做跟阳光做迷藏的游戏吗? 成辛数了数,整座主房,大大小小开了7扇形状不一的窗户,各个窗户都能窥得院中老树的身影。少数窗得以窥视树的全部,多数是局部——有的是根部、有的是中部、有的是华冠…… 一棵树在7扇窗前呈现7种不同的姿态,孩子们一定会不敢相信,来来回回看到的是同一棵树吧。 冬天天寒地冻,所以房子的北面仅在高处开了一扇通风作用的窗。这些窗在冬天将用毛毡盖上。可能仍旧会挡不住寒意渗透,但无论怎么衡量,都是利大于弊的。 成辛眼睛里泛着光,第一次感性地意识到,原来设计,是站在使用者的视角,帮他提前感知四季变化,将室外的美好引渡进室内,将室内的安逸扩展到室外,打消室内外界限,唯一的目的,是让使用者生活得更美好。 “好感动!”成辛眸光闪闪,“太厉害了!” “可惜,”饭粒儿叹口气,“我不能把我的设计意图,用简练、形象、生动的语句描述出来。不然可以参加金砖杯设计大赛。” “我帮你!” 这话说得太满了,成辛赶紧修饰之:“我愿意尽我所能试一试,也许可以帮到你。” “预祝你们合作愉快!” 不知何时,商所站在了他们身旁,此刻,正手插口袋、面含微笑、好整以暇地鼓励(怂恿)他的员工呢。 成辛总觉得,他闪烁的眸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第270章 螳螂在后 当晚,成辛邀请饭粒儿壮胆,赴了小白的约。 赴约之前,成辛先给余勒打了一个电话。 “你认识……不,你应该不认识……”成辛话说一半,又自我否定。 “你的所长?”余勒犹豫地接。 “嗯?” 成辛的一句升调“嗯”,让余勒顿时明白,应该是等不到他短信回复的小白,要有新的动作了。 -- 小白吃饭的地方选在公司附近的杨乐福麻辣烫的店里。人均30元的价格使它很亲民,来往小白领甚至中学生也较多。 老板开出一个隔层,供食客落座。 隔层层高有限,像成辛这样中等身材的女生,也需要低下头走路,小白这样的高个子男生,需要弯腰才能走得顺畅。只有落座后,才能无障碍挺直后背。 这使得二楼的客人相对较少。 小白他们一行,便选在人少的二楼。 zoe很积极,询问成辛想吃什么,招呼饭粒儿去挑拣食材。 成辛知道这很可能是小白授意zoe为他们俩腾出私人时间,因此没有跟着下楼。 “说吧。”成辛望一眼小白。 小白平铺直叙,讲了他与余勒的初次相遇,讲了他的赤.裸要挟,讲了他与他之间的偶然互动。 成辛惊到极致,反而恢复平静。 她目视虚空,一直静静的,忽然哼笑一声。 “你……没事吧?” 成辛回过神,摇摇头。 “以你看,余勒为什么没有向你透露一丝一毫呢?” 成辛耸耸肩:“这么简单,还用问!不想让我多操心呗。” 小白的眉毛,一点一点皱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其实他对你不管不顾不在乎,所以——?” “所以懒得跟我说任何?”成辛脱口接。 小白郑重点头。 对!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成辛像听到好笑的笑话,开始还能克制,后来索性放弃克制,笑得肆意又张狂。 zoe和饭粒儿上隔层的时候,正好看到笑得东倒西歪的成辛,上气不接下气地手指小白。 zoe顿时心一紧,不过,还是力争表情平静地坐了下去。 小方桌,一人坐一面。 成辛笑够一歇,才缓下这股浓烈的笑意,也不顾另外两位听不明白,只管对小白说道:“你这么怀疑,实在是因为太不了解余勒。”成辛顿了顿,脸色变得严肃,“以及,余勒和我之间的了解。” 小白垂下眼帘,不再就余勒的话题说更多。 大家慢条斯理吃好吃到汤也可以放心喝的麻辣烫。 吃到大半,zoe提议饭粒儿跟她一起去对面的鲜榨果汁店买4杯饮品。饭粒儿含着吃了一半的宽粉,眼珠咕噜转着,看一眼小白,看一眼成辛,两个人皆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再看一眼zoe。奇了怪了,zoe也是坦然的神情。 在一片无人阻止的沉默中,饭粒儿只好起身低头跟着zoe走了出去。 “关于你们所长,余勒怎么说?”小白毫无铺垫开口。 “商说?关商所什么事?” “……” 小白定睛看着成辛,然而成辛看上去绝不像在伪装。 “小白,不可能是出现在我身边的男性对我都有非分之想。我不会这么自作多情,余勒也不会醋心大发、没边没界地乱猜。” “抛开吃醋与妄想,就算基于他对我的信任,他也不会胡乱插手、评论、干涉我的私生活。” “如果余勒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连这点自由都无法给予我,那他就不是我迷恋的余勒了。” 小白瞪大了眼睛,眸光暗了明,明了暗。 小白自觉好像学到了什么。 一口气发表完为余勒的辩言后,成辛稳妥妥地继续吃她的麻辣烫。zoe与饭粒儿从外面回来时,看到两个人静默不语,一个吃饭,一个发呆。一时间zoe不知该喜该悲。 对小白来说,今晚的饭,吃得信息量很大。 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规划一下。 就目前现状看,追求成辛的事情只能缓一缓。明里安抚成辛暗中追求她的路子恐怕行不通了。 也许,他需要一个盾牌。兴许就是zoe。 也许,他需要更多地了解一下余勒。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里面又涉及如何与余勒拉近关系,如何说服zoe假扮他的女朋友等等。 对成辛来说,一顿饭吃下来,则是豁然开朗。 细想之下,连当初余勒之所以不告诉他当晚就离开上海的原因,她都推想到了。满心感动,使她越发相信,自己能遇上余勒,实在是幸运! 吃过晚饭,饭粒儿事业心大发,决计返回公司去加班,率先与众人告别。 小白眼睁睁看着成辛独自往地铁站方向走,竟然生不出叫她一声的勇气。他跟自己说,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在小白也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小白并未特意去看,目光却自动锁定了那个身影,同时,心不由咯噔一跳。 不是别人,正是无论对方怎么献殷勤,都打消不了他在小白心目中那狡猾无良之人设的商学长! 小白用力眨眨眼睛,以防眼前的人影是幻觉。 商学长隔着十二三米的距离,似乎向他挤了挤眼。神色之生动,根本不是他能幻想出来的! 他露着惯常的微笑,笃定地抬手喝了一口水,从容不迫地将手中的水瓶,扔进身后的垃圾桶,眯了眯眼睛。 小白心跳加快。 商学长就算是抬手喝水,两只眼睛仍旧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显然不是偶遇这么简单! 最令小白不能够放宽心的是,商学长将水瓶扔进垃圾桶后,竟然朝着成辛离开的朝向走去。 情急之下,小白拔腿就追。 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 接着是zoe的怆然哭喊声。 “小白!” 还好,虽然小白迈步迈得突然,幸运的是,那位司机够警醒,及时刹住了车。小白未曾有皮肉之伤,只赚了司机一个愤怒的手指头。 zoe捂着胸口后怕不已,两腿发软,又不敢半句责怪小白。 车流从小白眼前流过。小白怔怔地看着商学长消失的方向。他紧紧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给成辛打电话,还是该给余勒打电话。 第271章 糟糕,故人 成辛心潮起伏,内心感慨万千,不时用手按按自己发烫的脸颊。 好感动。 余勒为了他,居然默默承受那么多! 正当她心潮起伏,酝酿着如何向余勒表达她的感谢时,耳边响起轻轻一声喊。 “咦?成辛!” 成辛循声抬头,撞上一张英俊又和煦的笑脸。 “没见你加班,怎么也这么晚?” 商伯年所长露出微微的吃惊,跟成辛打招呼。他玉身长立,体型好,衣品更好,人群里一站,有熠熠生辉之感。 “商所?” 这人不是号称最讨厌搭乘公共交通的吗? “上周出了点小交通事故,车被送去4s店修去了。”像是看穿成辛的疑惑,他轻笑一声主动解释。眸光与皓齿,各自发出光芒,衬得他面孔亮度提升,仿佛自带聚光灯。 成辛礼貌地回以微笑。心思在追问与不追问之间徘徊。有一点确定无疑,她是没有必要献上自己的假殷勤,嘘寒问暖关心一下上周的小交通事故的。 今晚的成辛心情很好,眉清目朗,嘴角隐隐上翘。 “你看上去很开心?” “我应该看上去不开心?”成辛反问。 商伯年:“……” 这节奏,还让不让人好好搭讪了!怪不得小白努力了几个月,毫不见成效。看架势,错不在小白! 商伯年内心犹如猫抓,多年不见的“棋逢对手”感冉冉在升起。 他缓缓地、认真地打量身旁的成辛。胖瘦适中,矮他一个头。身在魔都,居然没有穿高跟鞋的觉悟!面孔是裸的,啧啧,连起码的职场淡妆都没有! 商伯年在兴奋之余,又带着怅然所失。 说实话,这不是一个精致的猎物。 要不是事出有因,他应该看不上她。 商伯年带着矮子里面挑将军的憾然,又耐下心来细看成辛。 肤色不错,鼻子高挺……眉毛还挺耐看,眼睛倒也水灵,唇色似乎算得上红润…… 商伯年的目光,不觉在成辛的健康唇色上逡巡。 他想起,他似乎尝过各种颜色的唇膏,甚至能闻出不同品牌的唇膏香氛区别,但是他好像想不起,自然的唇齿,应该是什么味道…… 地铁欲来,先掀起一阵气浪。 一阵冷气袭来,成辛惯性朝车来的方向张望,一不小心,瞄到默默无声打量自己的商所。 目光与目光在空中交织。 商所倏忽笑了起来,三米内的空气似乎跟着变得明朗起来。 “你看那边!”商所轻掀眼皮,将目光越过成辛,投向成辛的另一侧。 成辛扭头,看见一个前凸后翘的年轻女郎。 哦。原来他一直偷偷打量的,是她! 那女郎臂弯里挽着大衣,身上穿着质地精良的七分袖衬衣与包臀短裙,黑丝袜使她浑圆匀称的双腿格外招惹目光。 饶是地铁站里有暖气,她这样穿也是极清凉的。 反观成辛,外衣、毛衣、长裤、平底靴。比学生时代唯一好的是,外衣是西装领的。 地铁缓缓停下,行将刹车。 被打量的女郎像是感受到什么,蓦然回头。顿时,成辛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那女郎突然大睁双眼,一张面孔又喜又怒,精致妆容上,眨眼间喜怒已经滚过两轮。这表情太有故事性,惹得成辛马上回头看商所。 果然,商所显然吃了一小惊。 不过,他到底见多识广,马上肃清脸上的多余表情,淡然道:“哦,jane,你好。” “jessica。你总是记不住我的名字!我是jessica!混蛋!”jessica最后补的那句“混蛋”,软软的,甜甜的,更像是调.情。 情场高手商伯年一定是准确无误接收到这一点,因此,此地无银地清了清嗓子,将表情调得更肃穆些:“再见。” 说罢,趁着地铁门开,随着人流,裹着成辛上地铁。 商伯年在地铁上,就像千万豪车在马路上,自动被避让。 总被叫错名字的jessica轻而易举就站到了商伯年的身旁。成辛抖动肩膀,抖落商伯年虚虚推在她后背的手,试图躲远一点,融入普通乘客中。 不料,竟然被商伯年捉住了胳膊。 难为他手够大,握得住成辛穿了加厚毛衣的胳膊:“这位,是我女朋友!” “什么!” “什么!” 成辛与jessica同时叫起来。一位充满不满,一位充满不屑。 不屑的、不满的,纷纷怒目以示。围观群众开始交头接耳,不少男乘客有扬眉吐气之感:瞧见没,现场版渣男现形记! 商伯年眼睑一垂,对上成辛仰头看过来的目光。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目光准确无疑地写着sos,握着成辛胳膊的手也暗中加力。 成辛开始琢磨:哎呀,一定是她们的商所情场无情,辜负了人家姑娘。没想到狭路相逢……她救,还是不救呢? 救与不救,这是个问题。 成辛身患选择困难症久矣,这会儿也未能为才华横溢的商所破例。 就在jessica极尽所能地用她的五官无声表达对成辛的嫌弃之际,偏偏成辛呆呆傻傻地左看右看,一副看不懂剧情的蒙圈模样。 商伯年叹口气:“强扭的瓜不甜。爱情还得你情我愿。julian你看,这才是我喜欢的款式。” 成辛放下抬起的脚,放弃踩他一脚,乖顺地冲jessica一笑。她确实挺想笑。商所这句话,前半句其实是说给她听,用来恳请她帮忙;后半句说给jessica听,却存心叫错人家的名字! 实在又狡猾,又可恶。 jessica果然变色:“混蛋!我是jessica!jessica!不是jane!不是julian!” 商伯年:“对不起,j。” jessica瞬间雾气蒙上美丽的双眼,扭身朝人群深处拼命挤去。 商伯年如释重负,松开握紧成辛胳膊的手,低低对着成辛说一声:“谢谢。” 成辛嘴角笑意未消除:“所以,你讨厌乘公共交通?” 商伯年一怔,马上明白过来成辛语义所指,随即摇着头笑,笑着摇头。 一站到站,更多人涌上车。 成辛他们,连转身的空隙都没有。 商伯年试图用手为成辛撑出一个空间,未果。 “地铁每天都这样挤吗?”商伯年语气里难掩吃惊。 “下班时段马路上堵车,应该也是每天都一样吧。”成辛回。 商伯年:你属刺猬吗,姑娘? 肚子里憋着一口气,商伯年不由又想低头打量成辛,目光转到一半,被他生硬扳回。 第272章 亲妈的思路 在不堪的拥挤与成辛的神鬼静默中,商伯年撑了三站路,撑不下去了。 “那个,我到了。”他如释重负道再见。 “再见,商所。”成辛眯眯笑着跟他挥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可真……奇怪。 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却因为一个笑容,组合瞬间升级,变得明媚娇甜起来。 商伯年下了车,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想透过玻璃再看一眼一笑倾城的成辛。 拥挤的、高高低低的人头中,成辛侧脸可见。她低着头,嘴角翘起,娇羞又甜蜜,蓦然让商伯年想起热恋的味道。 地铁启动,很快加速离去。 商伯年带着若有所失的怅然,转身离开。 -- 待商所一走,成辛便迫不及待拿出手机。地铁里嘈杂、信号不好,不过,挡不住成辛仍是拨通了余勒的电话号码。 可惜,在通话中。 隔了一会儿,再拨,依旧在通话中。 成辛无奈,只好稳稳心境,翻看电子书。 -- 告别zoe,驱车上路,习惯性往成辛家所在的方向。察觉后调头,往自己家开。 开了稍许,心烦意乱,拣了一个沿途的露天停车场,停了进去。 小白脑子里并没有想好,手已经不听指挥指纹开锁。 通话记录里,点出了余勒的名字。 第四声,被接通。 “……”余勒早就算准小白会打电话给他,并且,也早已从成辛欲言又止的电话中推断出小白似乎要跟成辛坦白,与他早已认识。 他算不准的是,成辛对此会如何反应。 这会儿电话接通,他故意没有先说话,等着听小白的声音状态,好判断成辛的反应。 小白很着急,话还没怎么说,气息已先乱。 “余勒,我很担心成辛。” “事情很难解释,但是我对此一向有准确的预感。” “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人。我绝非危言耸听,他真的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无情无义、最自私自利的一个。” “仗着长得好看,会哄女孩子开心,不知道让多少女孩子为他心碎。” “成辛不会听我的劝,但是她会听你的劝。” “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不假,但我宁愿她跟我没有瓜葛,也不愿看她在感情中受到伤害。” “余勒,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来上海,我安排你跟那个招摇又可恶的家伙见面。” 自始自终,都是小白在说,余勒只是适时“嗯”两声回应一下。 余勒模糊猜出,小白久追成辛,追不上不说,还遇到了新的竞争对象。着急之下,就想到他这位正牌男友,想利用他打压新出现的第三个追求者。 余勒有些哑然。 层出不穷的爱慕者,这本是成辛生活中的常态,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想他的辛辛,本是那么纯真可爱,有人表示欣赏、喜欢,实属情理之中啊。 每一个新的爱慕者的出现,都是对他眼光的确凿肯定呢。 有人赞许他的眼光好,他为什么要生气? 再说了,分裂都是从内部开始的。只要他还是成辛心中喜欢的人,再热烈的追求者都白搭。小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与其凶神恶煞地去灭成辛的新追求者,不如磨砺、提升自己。 面对小白稍显夸张的危情警告,余勒相当放松。 不过,他倒是很乐意为那句“你可以来上海”应承下来。湘州一时半会,成辛不便来;能去上海见成辛,他当然乐意至极。 将心中恐惧倾吐出来的小白,终于找回了平静。再三叮嘱余勒多关注成辛状态的小白,在近一个小时的通话后,终于肯挂断电话。 那个时候,成辛已经站在了302的房门口。 成辛低着头,在冬日晦暗不明的楼道里,埋头认真找钥匙之际,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上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成辛手捂胸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避免自己尖叫出声。 “快松手。心都要被你吓得跳出来了。” “猜猜我是谁嘛!” “畅畅。” “啵”。舒畅顺势在成辛脸颊亲一大口,没心没肺地笑着松开了手。 楼道上方的灯忽明忽暗,舒畅的五官被投出夸张的阴影。 跟四楼有关的心理阴影有呼呼吹又生的迹象。 成辛不停地用正念去抵制,想起小白说过,安全舒适的环境可以给予心灵支撑,便专注地找起钥匙来。 钥匙找到,打开房门,里面竟然是暗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金线就算人在卧室,也会把过道餐厅的灯打开。 成辛的心突突跳着,正念与邪念此消彼长。正当成辛感觉自己心跳要乱之际,眼前忽然大亮。 一回头,是熟门熟路的舒畅,打开了房间内的灯。 “金线!”成辛心有余悸地原地站着,朝金线的卧室喊一声。 “别喊了。她今天离开上海了。”舒畅懒洋洋道。 “你怎么来了?”成辛这会儿才顾上问舒畅。 “别提了。我被我亲妈赶出家门了。”舒畅一屁股坐在餐椅上,手支下巴露出颓废像。 “为什么?”成辛边换鞋子边追问。 原来,舒畅妈妈担心舒畅爱她女儿太深,爱得失去了自我,以至于无心婚恋,耽误了她自己,二婚嫁不出去。 按照舒畅妈妈的计划,第一步,她要把舒畅强行推出家门,强行隔开她与她女儿。第二步,逼舒畅健身。第三步,也就是终极目标,给舒畅介绍相亲对象。 身为老上海人,她有的是资源。 这也是当初她支持女儿离婚的底气之一。 可是,现状跟她预期得明显不一样。 产后的舒畅,生怕委屈女儿,将“粮仓”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胃口大开,来者不拒,体重飙升30斤。 因为体重增得太快,来不及均匀分布全身,多囤积在臀、腰、腹上,加上哺乳期胸腺发达,她看上去,有平时的一个半宽。 成辛目光心虚地从舒畅身上溜过:“你妈是不是太心急了?” “可不是嘛。她就想着要在唐不要脸那里争口气。离都离了,还争什么气!” “金线为什么突然离开上海?”成辛转而跳话题。 “你不知道?” 第273章 恶趣味 金线沉寂许久,给成辛的感觉像是在蛰伏。但蛰伏等待什么呢?金线看上去特别安生,一点不期待生活改变的样子。 “不知道。早晨走的时候还见她,一点征兆都没!” 还以为舒畅要说出什么秘闻,没想到她一耸肩,来了句“我也不知道”! 舒畅对倾诉自己的遭遇,更感兴趣。 吃过午饭,喂过四个月大的annababy,她被她妈妈果断赶出家门。左思右想,有些朋友她愿意见,但是人家在上班;有些朋友倒是不上班,她又不想见。 晃晃悠悠在母婴店逛了半天,揣摩成辛已经下班,便开着前次婚姻里分来的小车,往302赶。 赶到门口才想起来,金线中午前已经向她告过假。说是家里出了急事,需要她立刻回家支援。并没有说具体什么事。 生完孩子的舒畅心变得特别软,听不得别人着急、见不得别人为难,连问也不敢细问,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呆在302门口,左等等不来成辛,右等等不来苗贝贝,好在还有个501思诚哥那里可以去,舒畅也不至于很着急。 舒畅敲响501思诚哥房门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 令舒畅大开眼界的事情发生了。 先看猫眼后开门的思诚哥穿着女装——这不是第一次见,因此也不是吃惊的重点。重点是思诚哥穿的是汉服女装,秀如春云的长发披在肩头,灵蛇髻旋扭于头侧,调皮、甜美又高贵。 “嘘!” 赶在舒畅大喊之前,思诚哥先示意她禁声。 思诚哥近乎耳语地轻声告诉舒畅,他现在不方便闲聊。舒畅便轻声告诉他,她没地方可以去了。 思诚哥闻言,便径直将舒畅背后的门关上了。随手一指,指了快半个屋子:“书架上有书,冰箱里有饭,卧室里有ipad,不要去我的播音间就好。” 说罢,长袖一摆,进了他自己的播音间。 也许是他走得太急,完全没有留意到播音间的房门并没有锁牢。 舒畅正在翻冰箱,忽然听到一串奇怪的话。 “陛下,臣妾为您布菜…… 这道荷包里脊,是臣妾亲手做的。将鸡蛋洗净磕入碗中,加精盐、淀粉搅匀,舀入铁勺中,微火上摊成小圆蛋皮。夹入里脊肉丁、香菇丁、玉兰片丁、绍酒拌成的馅,再将馅包住。 做到这里并不算完,还需要将蛋饺放入热油锅中炸上二三分钟,待蛋皮炸硬、色呈金黄时捞出,装入铺了绿菜叶的盘中,方成。 陛下,劳您蘸花椒盐……” 舒畅直觉得毛骨悚然。她抄起厨房里的一把擀面杖,将杖背在身后,蹑手蹑脚循声贴近播音房。 播音房的门在舒畅的轻推下,缓缓打开一个巴掌宽的缝儿。 舒畅的一双视力5.0的眼睛露了出来。 播音房? 更像是个直播间。 一台台式机沿墙边的书桌放置,摄像头、麦克风一应俱全。台式机对面古色古香的博古架上,虚虚地放着几样古玩。 跪坐在小几前的思诚哥,一手挽袖,一手执筷,而手中筷子,真的夹了一只蛋饺…… 舒畅到底见多识广,马上意识到思诚哥大概在开直播间! 目光再次斜向电脑屏幕上,一位皇帝打扮的人,露出难以取悦的挑剔面孔。 她第一眼就曾看到,那时以为是在演电视,目光很快溜了过去。这会儿确定,那正是思诚哥说话的对象。 可惜,大倾斜角度使她难以看清屏幕上的人。 舒畅看个七七八八,心里大致了然,便蹑手蹑脚离开。离开时不地方背后的擀面杖碰到了门把手,发出“吱嘎”一声响。 “什么人?”屏幕里的人警觉问道。 “陛下休惊。不过是一阵风,吹倒了臣妾的小首饰……” 舒畅总觉得陛下的声音莫名耳熟。 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听过? 舒畅双臂环抱膝盖。话说现在的她做这样的动作真的很困难,挤得赘肉乱窜,呼吸都有些困难。 过了不知道多久,思诚哥过来了。 清爽、正常的思诚哥。短发、牙白色休闲毛衣、牛仔裤。 见舒畅在发呆,思诚哥敲了敲门。 舒畅看上去情绪很低落。 思诚哥叹口气,开始坦白:“其实,这才是我赚钱的真正方式。至于之前介绍的播音,那只是兴趣爱好,一年没有三五单,养活不了自己的。” “对不起!我怕你们觉得我变.态,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吓到你了?” 舒畅摇头又摆手:“不,不。这没什么。说起来主播还算是自我创业呢。” 思诚哥看着舒畅,想问问她为什么看上去如此悲伤,又怕答案是没想到认识一个如此不正常朋友。自卑使他却步。 好在那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舒畅已经达到了可以回家的时间要求。 她客气而慌乱地与思诚哥道别,跑过四楼,却意外发现成辛站在302房门前找钥匙。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悲伤呢?”成辛追问舒畅。 舒畅定睛看着成辛,眼睛里盛满荒诞感:“我怀疑我认识那声音的主人。” “谁?” 舒畅无力地动了动手,将手搭在额头:“annababy的爷爷,我前夫的爸爸,我的前公公。” 成辛:“……” 好在她跟舒畅够熟,不用担心此刻的沉默会显得失礼。 “你认错了也有可能吧?” “绝对不会错。爷爷的嗓子曾经受过伤,伤好之后使他的嗓子带着金属感,吐气音像有金属划过,很刺耳。这还不算,他说话尾音喜欢下压,即使是问句,也是如此。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一定是他。” 成辛一直听得不得要领。是他就是他好了。谁还没有个小嗜好。 “这很说明问题!”见成辛反应平平,舒畅不忿起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前夫就是证明。恋爱时他好好的,过了三十岁,突然就长歪了。 我怕我的annababy身体里也流淌着迟早会萌芽的恶趣味。” 原来重点在这里! 正当成辛琢磨着如何安慰惶惶不安的舒畅时,门外骤然响起敲门声。没有脚步声做铺垫的骤然敲门声。 第274章 任君采撷 成辛与舒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紧张。 须知苗贝贝如今已经是只肯穿八厘米以上的高跟鞋,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从一楼响彻六楼。 “谁?” “苗贝贝。” 分明是个男音。 猫眼是有的,奈何门外的感应灯已经失控,亮与不亮,全凭心情。 “不怕!劫财没有,劫色求之不得。我来!”舒畅壮硕的胸脯一挺,大无畏地打开了房门。 一眼瞥之,门外很香艳。 一个穿深色薄呢大衣的精致美男,打横抱着衣衫半开的苗贝贝,苗贝贝手圈美男的脖子,满头秀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含混不清地吆喝着:不醉不休,哥哥。 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舒畅捂着鼻子紧急后退。 “贝贝她喝醉了?”成辛心中确认,对面的恐怕就是小江总江垚。 成辛着急让路,想为江垚腾地方,好让他把苗贝贝抱到床上去。成辛走得急,走进卧室了,一回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跟进来。 退回过道客厅一看,傻眼了。 江垚已经消失不见,苗贝贝一甩头,两手抹了抹脸,一脸的精气神,哪还见醉酒的影子! “这,这……”成辛揉了揉眼。 “那个小哥哥已经走了。把她往椅子一放,真是一秒钟都不肯多留,话都没说,转身就走。”舒畅捏着鼻子,瓮声瓮气。 “你没醉酒。”成辛对着苗贝贝陈述。 苗贝贝苦兮兮一笑,摇摇头:“比醉了还难受!” “怎么回事啊?快点说,我马上要回家了。”舒畅催促。 苗贝贝张大嘴巴,舒畅以为故事要开始了,没想到话出口却是:“哎呦,你怎么在这儿?刚才没留神,还以为是金线呢。” “废话太多!快点说你的事儿!” 苗贝贝白一眼舒畅,但是明显很满意自己有热切等待的听众。 苗贝贝说,她心中一直有一口恶气没有出,那就是江垚从不让她到他家里去。仔细回忆,他没有在工作之余的任何领域暴露过她。 这种认知让她恍惚生出江垚只是利用她站稳职场的感觉。 为了加以验证,苗贝贝开始消极怠工。毕竟江垚口中承诺的会将她调至华南区市场副督导的事情,并没有兑现。 江垚确凿给她看了他打给台湾总部的申请,可是,申请没有得到同意批复。 所以,她情绪消沉,工作上没有积极性,也说得过去。 苗贝贝偷偷观察江垚的反应。江垚对此显出巨大的耐心,腾出更多的时间做她的心理疏通工作。情真意切到让苗贝贝不由自主振作起来。 苗贝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接连情绪高昂很多天,让江垚暗中放松警惕。捡一个谈到一笔大加盟商的喜乐机会,她表示要去酒吧小酌以示庆祝。 江垚很愿意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满足她的需求。 到了酒吧,按照预先的剧本设计,苗贝贝一开始小酌,酌着酌着伤感起来,便大开喝戒,一杯一杯灌起自己来。势头之凶猛,看傻了江垚。 等江垚意识到要夺走苗贝贝的酒瓶时,苗贝贝已经半瓶纯威士忌喝下肚。剩下的一大半,在你争我夺中洒在了俩人的衣服上。 江垚立刻怒意隐现。他是一个特别注重仪容仪表的人,对自己的衣服呵护有加。 苗贝贝恰在此时醉意萌生。 她脚步踉跄,笑容迷离,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就靠上了一个路过的男人,她手圈着人家的脖子,看样子要凑上去索吻,嘴里却喊着江垚的名字。 江垚顾不上衣服,一把拽回认错人的苗贝贝。 苗贝贝嗅着江垚的味道,从脖颈一路向上,嗅到嘴巴旁、鼻子尖、再嗅回到耳朵根……江垚呼吸变得急切起来。 只是,苗贝贝全身挂在他的身上,久了实在太累。 “你能站吗?” “能!我没醉!”苗贝贝瞳孔都没法聚光,却雄赳赳气昂昂地拍胸脯。 江垚试图松手,她立刻在他眼前矮下去,江垚只好抄手把她再捞起来。 路都走不成了,椅子都坐不住了,苗贝贝需要一张床。 在各种复杂、甚至羡慕的眼光中,江垚只得半拖半抱,将苗贝贝带出酒吧。走得太不爽利,干脆打横抱起。 身后一叠的交头接耳。 “我猜肯定是去对面开房。” “何必费事。直接抱回家啊!” “要是我也遇到这么美的事就好了……” 江垚把苗贝贝抱上车。明明醉酒的苗贝贝,却到处乱摸,摸得江垚热燥得大衣都脱了。 他看着横躺在后排座的苗贝贝,看着峰回路转的妙曼曲线,听着梦呓一般的呢喃耳语,眼睛一时有些挪不开。 不过,路边人多耳杂,他需要驱车离开此地。 离家的路很短,但路上也是有不下四五家大小酒店的。 江垚一次也没有停车。 每一家酒店的大堂都有摄像头,他这样拖抱着一个醉酒到不能站立的年轻女孩去开房,吃相太难看! 躺在后排的苗贝贝偷偷支起胳膊,眼前路边的店铺名越来越熟悉,心中美得不行。半年来的心愿,终于得偿——看样子,江垚是要将她带回家里去。 苗贝贝太开心,以至于忘记了自己与江垚住得只隔一条马路。 汽车刹车。 后排座车门打开。 江垚拉着胳膊将她拽出。动作算不上温柔。 他甩上车门,锁了车,横抱起她,朝……她住的小区走去! 苗贝贝的一颗心,直直下坠。 她都这么任君采撷了,他竟然把她送回去!只因不愿意让她去他家! “噗,噗噗。”舒畅听完,不厚道地笑了。 “好笑吗?”苗贝贝瞪舒畅。 “一点都不好笑。不开心就分手呗。”舒畅继续笑,改成捂嘴笑了。 “说得容易!动不动就分手的,我怀疑你压根都没有深爱过,不然怎么婚离得那么利索!” 舒畅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她黑下脸,一句话不说,动作剧烈地翻找她的坤包,背上就往门外走。 还好成辛一把拉住她:“说个话而已,不至于较真生气啦。” 舒畅斜睨苗贝贝:“不气。我有女儿。你只有一厢情愿的记忆。” 第275章 卧底行动 苗贝贝冷笑一声,想爆一则舒畅前夫唐华少死皮赖脸向她献殷勤的旧事,看着舒畅明显发福的身体,想着她到底是弱势的单亲妈妈,心中一软,口中停了下来。 “你们就那么推崇不打不相识?非得伤害过,才能拉近距离?”成辛左右责备。 舒畅一脸委屈,指着苗贝贝说是苗贝贝先攻击她的。 苗贝贝小脸一歪:谁让你乱指导人生的! 成辛左拦右劝,一通忙活,都忘了自己原本心情大好,准备跟余勒柔情蜜意谈情说爱的。 舒畅与苗贝贝吵吵闹闹叫了一阵子,不知怎么把话题扯到annababy身上。苗贝贝从包里摸出一瓶沐浴露来,拍在桌子上:“拿去!” 舒畅看到上面绘有宝宝图案,知道是婴幼儿用品。拿起一看,顿时乐了。这是苗贝贝公司新推出的高端婴幼儿沐浴露,据说是大牌洗面奶级别的,价格在四位数! 就算是舒畅衣食无忧,也没舍得买。 “亲一个!我走啦。” 舒畅抱着苗贝贝吧唧亲一口,乐呵呵地抱着小小的沐浴液瓶欢蹦着下楼。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跟苗贝贝别嘴的事情。 “快去洗漱睡吧。今晚金线不在家。舒畅说她请假回老家去了。” 苗贝贝揉着太阳穴,颓废地躺在椅子上,喃喃道:“也许舒畅说得对。” “对不对的,总要清醒后再决断。我扶你去刷牙。” 苗贝贝一推成辛,轻笑道,她压根没有醉。事前买通了酒保,喝的都是水,酒味来自于衣服。换句话说,只有浇身上的是真酒。 “江垚又不傻,万一发觉了呢?” “我都不开心了,还管他开心不开心!” 苗贝贝起身去洗手间。房间安静下来。只是成辛觉得,这么被闹腾一场,也难觅之前的甜蜜心境了。 恰在此时,余勒打来晚安电话。 “今天过得好吗?” 余勒的声音透着笃定,听上去心情不是一般地好。 “非常好。” “唔,说来我听听?” “你先说说八点左右跟谁通话,聊了那么久?” “一个……你认识的人。” “小白?” “原来你是这么称呼他的。” “你叫他什么?” “邮件里叫‘b.p’;电话里叫‘白则人’。” 成辛“世界真小”的感慨,已经被舒畅与苗贝贝吵没了。 “你们之间,聊什么呢?” “于公谈技术;于私谈感情。” “莫非你们还打成了什么共识?” “聪明!上海对我解禁了!我可以去看你了!” “基于什么条款?” 余勒一愣。他的辛辛果然一针见血。琢磨一二,余勒决定还是尽可能地让事情简单化。所长什么的,就别提了。 “基于在我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他发现自己确实追不上你。” 成辛有些不乐意:“怎么,之前你知道他在追我?” 余勒的求生欲望,使他警觉地保持沉默。 “你知道,对不对?”成辛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处于生气的边缘。 “当然不对!什么事情值得我冒险失去你?没有!一开始我只是纳闷他为什么禁止我去上海,时间久了,暴露的信息多了,我才渐渐有所怀疑。怀疑得到确认的时候,已经是整个事件结束的时候,也就是今晚。” 结束与成辛的通话后,余勒又得意又后怕。 他不在成辛身边的节骨眼儿,可不想出什么岔子。误会什么的,只有面对面才解释得清。他误会不起。 且不说成辛身旁层出不穷的追求者,他自己,这两天也快忙飞了。这种情况下,后院,也起不起火。 师傅张滨生出一个主动出击的主意。大伙儿合议了一下它的可行性,最终的结论是:可行。 张滨将此行动上报局长,得到正式批复。 代号为“猎狐”的行动行将展开。 猎狐行动的最终目标是林普名。 鉴于林的戒备心非常重,因此,他们要从林手下的小弟那里做突破口。甚至,小弟的小弟。 这一天,监控车停在路边,余勒在车上调监控设备。 突然,监控车旁一辆红色的车,一个刹车不及,撞上了前一辆车。 路上追尾后车付全责。这是小年轻阿信最近亲身得来的教训。之前受到的委屈此刻瞬间膨胀。他猛地推开车门,露出戴墨镜的脸。 他的搭档兄弟,阿将,比他更麻利。已经奔到后面的红车旁,一脚踢在车门上。 红车只是颜色炫酷,车是杂牌,也就四五万一辆,在湘州属于低档车。由车及人,人也“高档”不到哪里去! 追尾车主全程蒙圈,只顾着吃惊,各种反应慢个四五六七八拍。 “大哥!我全部的家产都投在这辆车上了。我上周刚提的新车。”追尾车主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事,语无伦次,“扑通”一声就给两位小年轻跪下了。 被跪的感觉很爽。 被叫“大哥”的感觉更爽。 监控车内,余勒调整音量,耳边传来卧底同事的声音:“我愿意为两位大哥做牛做马,抵债还钱,还请两位大哥成全!” “好说,起来吧。”其中一人,得意之下,松了口。 撞是撞上了,但是与前车相比,后车的前保险杠伤得更厉害。大抵是后车质量太差了。 追尾车主为表感激,执意要请两位“大哥”撸串喝酒。 “今天不行,还有事。” “那我以后上哪儿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去呀?” “那就留个电话吧。”阿信,或者阿将再度松口。 卧底同事点头哈腰,目送两位年轻小哥开车离去。 红车跟着往前开,在第二个岔路口分开。 监控车在前方第一个路口调头,驶向不同的方向。 一旦做了卧底,任务没有完成前,是不会明着再进局里上班的。知道其卧底身份及联络方式的人,也仅限于一两个人。 本次参与卧底的是,是一位叫陈浩的外地同事。入警两年。他本来就是按照卧底的苗子做过特训的,扮演起社会小流氓来,简直比流氓本尊还入木三分。欺软怕硬的嘴脸拿捏得十分到位,痞气说来就来。 陈浩的处.女卧,献给了张滨他们一队。 与林普名手下的无名小弟的第一个照面,也不负众望,发展得十分顺利。 第276章 神秘朋友 离丁成天大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余勒收到丁成天与糖糖的结婚请柬。 丁成天自从被丁爸爸发配到公司市场部做市场专员后,就一心一意过上了宠妻狂魔的生活。 市场部的总监哪敢真的给他指派任务,又不敢一点任务不给他,天天殚精竭虑,供佛一样供着丁成天,凡事都谦恭地以“请教”的方式“指点”给他内幕,以防哪天丁老虎抽查他的工作经验。 好在丁成天并不喜欢指手画脚,所以,他的存在,除了给部门领导造成压力和给部门年轻女同事带来想入非非之外,并没有给市场部带来更多难题。 那些年轻女同事不久就发现,这名纨绔不合格啊,他怎么一点不花心! 部门领导则日渐喜不自禁,这位少爷还不错,天天沉默着一张脸,脑子还不算糊涂,性子也称得上平稳。 殊不知,丁成天之所以“不糊涂”全仗着糖糖事后开小灶,“情绪平稳”也有赖于后方甜蜜稳定。 丁成天与糖糖亲自送请柬给余勒,同时挤眉弄眼,欲言又止。余勒一想就想明白了:丁成天大婚之际,不仅是“她”出狱后的首次公开亮相,也将是“他”首度正式与自己面对面。 这么多事情放在一起,丁家也不嫌乱! 指尖把玩着结婚请柬,余勒想起了师傅的主动出击,内心蠢蠢欲动,只是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也许是余勒的心神不宁落在了对他体察入微的师傅眼里,这天午饭时段,张滨端着餐盘坐到了余勒对面。 “s最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吗?”张滨神色如常地问。 张滨英文不算好,但是跟刑侦有关的剧倒是挺乐意关注,知道《跟踪者》的英文名是 stalker 。他与余勒约定了很多暗号,用“s”指代“跟踪者”即为其一。 余勒摇摇头,反问:“你的那些呢?” “一直很疯狂,但也一直相安无事。主要是因为你师傅我技高一筹。” 余勒笑笑。 就在余勒犹豫不决要不要主动出击之际,110报警平台转了一个案子过来。 一家名为“朗通喜光”的公司内,发生一起女员工意外死亡事件。 起初案子分在了一队,张滨偶然听说公司名后,主动把案子要了过来。 最近,张滨他们没少在林普名身上下功夫,但凡跟他有蛛丝马迹联络的公司名都背个滚瓜烂熟,出事的这家公司,正是林名下的外包公关公司。 跟外资公关公司不同,朗通喜光是家地道的本土公关公司。 外资公关公司主要帮客户做策略规划和公关咨询。大到一家公司对外树立什么样的形象、怎样树立、怎样传播、怎样保持;小到一场新闻发布会该怎么讲、邀请什么媒体,甚至如何安排媒体人座位。 本土公关公司则更擅长执行与打通关系——政府关系,媒介关系,名人关系……林普名的朗通喜光,更是个中好手。 成立才短短3年,已经做到了湘州大大小小几十家公关公司中的头筹。想必门路非常广。 接到报案之后,张滨手上正忙,着付路平带个搭档前去调查取证。风风火火赶过去,却碰了个硬钉子。 付路平被朗通喜光的行政经理堵在前台。对方一口否决,只有一句话:没这事!再问,对方白一眼付路平:死者当时已离职,不信给你她父母的电话,你自己联系去!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付路平蔫蔫地回来了,向张滨汇报,确实联系过死者的父母,其父母也确实表示死前已离职,无关朗通喜光。跟报案人提到的死于公司内,截然不同。 张滨愣了愣,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无措了。 那时候余勒也在场,报警固话他们回访过,是一个路边公话。匿名报警,倒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余勒琢磨着,他要不要通过技术排查出哪一个路边公话,再调一调那个时段的视频,找出那个报案人。 下午临下班,张滨忽然招呼余勒,让他开车出趟门。 “去哪儿?”余勒拿着车钥匙,颠颠跟在师傅身后。 “随便。” “嗯?” “我藏你后备箱里,你开车随便溜达,然后我们……”张滨跟余勒耳语交代一番。余勒听完,眼睛都瞪圆了。 “师、师傅,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滨不屑回答地嗤笑一声。 两人说干就干。 不一会儿,局里大门鱼贯出了三辆车。打首的是师傅张滨的车,出门惯性左拐;余勒在中间,出门一反常态向右走。 他开车着,眼睛不时瞥一眼观后镜……真的好想问问师傅,把他的车开上路的人是谁。 余勒的车速不慢,看上去急着赶路,其实只是一种假象。他在绕圈子。 绕到手机震动,短消息进来,才开向手机里显示的目的地。 进市中心,入一家大型商场的复杂的地下停车库,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快速换车,开了白薇从朋友处借来的车很快从车库开出。而白薇,则将余勒的车从车库的另一个出口开出。 与白薇置换的车上,余勒开车,张滨头枕双手,一脸惬意。 “别,不足挂齿。这其实很小儿科。” 张滨的谦虚没能阻挡余勒一连串的恭维脱口而出。他是真的很亢奋。 私家侦探,这曾经是他的梦想职业啊。 在学校里,他还曾成立过一个名为“神探摄”的学校社团擦边球组织。与死忠彭小帅,没少淘气。说起来,师傅张滨看上他,还有神探摄的一份功劳呢。 “我们要拜访的私家侦探怎么称呼?” “你就喊他小王吧。” “小王?”听上去可一点不威风! “总不能叫他大王吧!” 大王……八!余勒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 手机导航带领下,余勒他们很快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近郊小街。街口拥挤,私搭乱盖,让人看了就不想往深处走。 余勒停好了车,跟着师傅钻了进去。 里面仿佛住着破烂王,越走地面情况越尴尬,破纸烂屑,摔破的花盆,半枯的植物……余勒新奇地东瞧西看,心里翻腾出一种难以言语的神奇感。 在跟师傅做徒弟长达8个月的时间里,从未听过师傅提过“私家侦探朋友”的只言半语! 第277章 舍得不舍得呢 路不长,尽头是扇大门,推开是座南方少见的四合院。 院子里横七竖八晾晒着男女老少的衣服,看样子是个大杂院。 师傅闲庭信步,继续往前走。余勒看归看,脚步却跟得紧。 放着堂皇的正房正门不入,沿连廊往偏室走,师傅扣了扣门。 一个脆生生的童声传了出来:“啥人?” “你二大爷。” 余勒心想,原来私家侦探是师傅的三弟。这时,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目测三十岁左右、身材适中、胖瘦适中、五官不丑不俊、表情平庸寻常的男子来开门。这样的男子满大街都是,余勒只看他一眼,就越过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眺望去。 寻常男子顺着余勒的目光也往身后看,身后是挺正常的办公室格局,对门一张工作台,左右手都是铁皮文件柜。 当然,细看还是会有不同的。譬如那张样式普通的工作台,不知藏了多少玄机在。连工作台的地面,都有脚踩报警器。 他们站的位置,还悬着两面镜子,一面用来观测后窗是否有人偷窥;一面用来观测门口站着什么人。寻常猫眼看不全,比凹凸面镜子弱爆了。 余勒正寻得起劲,忽然脑后挨了师傅一巴掌:“看什么看,人不是在你眼前吗?” 余勒到底很通透,一点就透,马上收回目光,带着恭敬看着眼前怎么看怎么平凡、普通的男子。 男子:“跟我来,我们换间屋子说话。这位小哥,可以称呼我小王。二子,这是你徒弟?” 师傅有些气恼小王在徒弟面前随便喊他昵称,但也只是鼻孔哼了哼。毕竟有求于人。 “余勒。” “哦,小余啊。小余看出什么了?” 余勒看一看师傅,得到师傅首肯后,慢吞吞开口。 他说,整座大院就住小王一个人吧,衣服是障眼,门口的破烂是障眼,甚至高大的主屋也是障眼。大概他们师徒俩才挨上小街口,就被小王监控到了。 看见师傅眼中泛着得意之光,余勒接着说。 他说,童声是变声器处理出来的。连堂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小王都是变装来的。 小王忽然转了个头:“你哪只眼看出来我化妆了?我是戴了假发,还是贴了胡子?” 余勒见他又揪自己的头发,又捏自己的脸蛋,一副被冤枉的气急败坏模样。 “你前面做了那么多伪装,没有道理开门就赤诚相见。” 小王陡然“嘿嘿”笑了两声:“我就说嘛,我的伪装术不要太高明,你怎么可能看穿!” 说话间三人走上旋转楼梯,走约两三分钟,进了一间开阔明亮的客厅。 一瓶瓶装水奉上,师傅张滨开宗明义,徐徐道来。 “这么说,案子是发生了的,原告是没有的,你们想让我暗中调查查出证据,好干预?” “是。” “钱?” 谈到敏感话题,张滨决计采用加密语言与小王谈判。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对峙。电光火石之后,小王败下阵来。 “好吧,把资料给我。” 张滨把放在屁股口袋里的纸张递给小王:“最迟明天中午要证据。” 小王摇头,脸色十分不爽:“你太看不起我了,明天上班之前给你。” 闻言,张滨喜不自禁。 拱了拱手,带着余勒就往来的地方走。 余勒并没有急着跟上,他觉得,一定有近路可走。按照他的细心观察,他们似乎先下楼,后上楼,按他感觉,他们应该是绕了个圈,与进门的办公室只隔一面墙才对。 余勒回转身,朝墙上打量。 小王见状,眼睛一亮。 “等等,他要是能找到暗门,钱我不要了!” 张滨这才回头,发现徒弟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在墙上乱摸。 摸了一阵,一无所获。余勒沉下心来,开始思索……身后的两个人,一声不响,耐心看着他。 只见余勒一步一步往后退,不看墙,反而看起地面来。终于,在一块小地毯下,发现一个被踩踏变色的30厘米见方的地砖。 余勒眼睛晶晶亮地看着小王。 小王只好举手投降。 小王轻踩一脚,一扇暗门徐徐打开。看得出墙是做了双墙的,格外厚实。墙外,果然如余勒所料,是刚入门的那间办公室。 张滨揽着爱徒的肩膀,笑得要多嚣张多嚣张。 出了庭院,张滨憋不住:“你怎么想到机关在地上?” “我……其实是蒙的。” “啊?” “那块瓷砖颜色差异得太明显,可能是开门的机关,也可能是发射暗器的机关。我只是做出‘找到’的表情,让他误以为我精通此道,其实,我是不敢贸然下脚踩的。” 张滨笑得更嚣张了。 出了小王的碉堡,张滨开车,载余勒到稍繁华的地方,放他下车。 余勒叫了辆出租,自回家去。 第二天一早,小王通过邮件来交差。 里面有大量证据,显示死亡女同事(化名珍妮)在某奢华会所陪人喝酒,被灌酒,卫生间呕吐,脸色苍白地被人拉住不放,腹痛蜷缩在沙发上…… 后续的照片显示,吃喝玩乐的人陆续走了,沙发上躺着的珍妮身姿未曾有改变。 张滨拿到照片之后,才安排余勒寻找匿名报案的人。 刑事案件,不是想私了就可以私了的。 要由检察机关代表国家进行公诉,进行“公断”。 否则,做了恶事,花钱就能消灾,岂不是太藐视法律。 -- 这天一大早,饭粒儿容光焕发地奔向四楼。 “嗨,成辛!” 饭粒儿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类的人物。她接连因为成辛而多了两场社交活动,一直琢磨着怎么回报成辛。 请成辛去上海迪斯尼?还是成辛去家里吃男朋友做的大餐? “我想请你参加一个私人宴会。主题虽然是一个5岁小男孩的生日宴会,但是,那只是由头啦,其实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怎么样?答应我吧。” 成辛有些茫然,忽然眼睛一亮:“是那天我见到的小男孩吗?” “是啊。” “他爸爸竟然舍得为他举办一个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的生日宴会?” 饭粒儿:“……” 第278章 午夜办公室 饭粒儿太想抱成辛! 平时没觉得,真知己也! 那个爸爸不要太抠门! 2岁的小小西要看水族馆,他带他去了超市水产品区。 3岁的小小西想坐大游轮,他带他去坐了浦江2块钱的摆渡船。 4岁的小小西想学钢琴,他给他买了一架2000块的电子琴。简直是翻遍琴届无敌手的最低价! 5岁的小小西眼看要过生日了,这个向来以“抠门”著称朋友圈的爸爸,才不会舍得花钱为可怜的小小西举办一场吃喝玩乐尽有的生日宴会呢。 这次的生日宴,是不远万里从扎赉诺尔赶来的美丽姐姐送给小小西的生日礼物。届时美丽姐姐的一对龙凤胎和小儿子都将出席。 说起来,还是美丽姐夫豪阔,动则五位数的名牌包包,美丽姐姐多得需要一间专门的房来装。豪阔姐夫从来不说她一个字,相反,一出新品,比美丽姐姐还积极,巴巴买来献宝。 可怜的大贝姐姐,时至今日,没有一只上万元的包包。 大贝姐夫居然神态坦然,道,投资人跟做事业的人自然不一样……呀呸! 总而言之,在饭粒儿看来,大贝姐夫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唯一值得嘉奖的是,他忠诚度还可以。此外,据说洗衣做饭拖地铺床什么的,统统揽在自己身上。 就在饭粒儿浮想联翩的时候,成辛开口:“我去会不会不方便?毕竟是你们熟人间私密的聚会。” “不会。大家太熟了,聊来聊去就那些事,巴不得有新鲜话题呢。” “好呀。求之不得。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呃……陈小东。” 说起名字来,在大贝姐夫的黑历史上,需要再加一笔。 他自己叫“小西”这种没文化、没特色的名字,偏要让他的儿子也世袭他的名字风格,无法将小小西叫成陈小西二世,便起了个“陈小东”给帅气清朗的小可爱。 大贝姐姐居然也不干预,任由他胡来! “什么时候?我给陈小东买什么生日礼物好?” “三周半以后。礼物等我想好了告诉你。”饭粒儿爽快道。 两个人正说话间,刘唐可欣路过,在饭粒儿面前停了脚。 “粒粒。”她少见地低姿态,怯生生开口。 饭粒儿仿佛白天撞了鬼,下意识就双手抱臂,神态戒备地盯着刘唐可欣。 刘唐可欣最近遇到点麻烦。 她为江森总监申请的备用金里,有两百五十八块的缺口对不上。 原本是小事一桩,类似的情况也不止一次发生。 脚趾头想想,她刘唐可欣也不至于贪这两百八十块,无非是她懒惰,花销没有及时记录,事后忘记了。以往多是拿别的发票充数。 这次不知怎么,总部要查所里的账,偏巧抽中六所,六所林林种种出差的人那么多,偏偏抽中江森总监;要得还那么急! 江森总监是一心画图,两手不沾备用金的,所以,与其说抽中江森,不如说是抽中她。不过,刘唐可欣并不慌张,她心中无鬼,自然不怕。 商伯年所长找江森总监,江森恰巧不在。他目光扫过刘唐可欣:“哦,对了,上周开会,总部财务总监说要抽查账。你下班前准备好了先给我看。” 刘唐可欣起身点头答应。 当天下午,她就把账目明细和剩余现金的金额交给了商所长。她交过去的时候,商所长正在接一则通话,说得眉飞色舞,匆匆朝她摆摆手,意思是放下就可以了。 刘唐可欣轻轻放在小几上,连峰桌都没有靠近,转身就出了门。 不曾想,才过去半个小时,商说电话到她,让她过去一下。 刘唐可欣心平气和去敲门,看见商说坐在小几旁的沙发上,小几上摊着她交上去的账目明细,而商所皱着眉头,隐隐动气。 “商所,您叫我?” 刘唐可欣一般都是用“你”称商所的,毕竟她也是“你”称江森的。而设计公司的设计总监堪堪与所长平级,甚至,设计总监才是设计公司的真正灵魂,用“您”称商所,岂不是暗中贬低了江森! “解释一下!”商所食指指向一处。 刘唐可欣心脏猛地一跳! 流年不利啊! 翻哪页不好,偏翻那一页! 她胡乱地用一张两百元和一张五十元的办公用品发票抵充了258元的空缺,她也知道发票的日期有些靠前,但,不是事发紧急,容不得她寻找合适发票嘛。 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就是动机不纯。 刘唐可欣才不干越涂越黑的糊涂事,她马上从实招来。 在她的意念中,既然商所长如此看重江森总监,自然跟她也是一条战线上的。 现实很快给她一巴掌。 商所长“啪”地合上账目明细单,捏在手里冲刘唐可欣抖了抖:“我就翻那么一页,看那么一眼,就看出一个纰漏来,要是正儿八经一项一项地翻,还不翻出一堆乱麻来! 你扪心自问,拿的薪资少吗?可你又为所里干了多少事!不说个明白,这件事别想过去!” 刘唐可欣一头冷汗加黑线。她是想说个明白啊,全本就只此一处纰漏啊,可是商所怒在当头,根本不给她机会,挥手就撵她出了办公室。 刘唐可欣心虚又心乱,巴巴拨通江森总监的私人电话:“我闯祸了,不,不是……” 那时候江森总监正跟其他设计公司的总监们对接设计方案,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 刘唐可欣立在江森办公室门口,忽然瞥见江森的运动包,知道他一定会再回到办公室。 江森生活节制而规律,一周三次性,三次体育运动,雷打不动。 江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办公楼只有寥寥几处亮着灯。 加班的同事多在夜晚11点前后离开。四楼一片漆黑,除了他的办公室。 拾阶上四楼,江森意外发现自己的办公室亮着灯,还以为是毛躁的刘唐可欣忘了为他关灯。这等小事,他并不放在心上。 然而手落把手,发现门也未锁,江森不由眉头一皱。 第279章 名草有主 江森反复叮嘱过刘唐可欣,办公室的门一定要锁牢。 商业间谍,远比你以为的要近。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在江森眉头初皱之际,办公室内响起一连串脚步奔走声。脆生生的高跟鞋敲击地面。 果不其然,江森才开门,门内就扑上来一个柔软的身体。 在高强度的工作之后,神经会惯性紧绷。这个时候,一场欢畅淋漓的运动最能解放绷紧的神经。他本来想着,时间已晚,他又有洁癖,只好打球放松。 没想到,居然有只香.艳的小可爱,乖乖坐在办公室里等他。 江森随手关掉办公室的灯。 宽大的窗户,将清冷的月光接进来。 江森胳膊发力,抱起扑上来的刘唐可欣,返身将她抵在墙上,一边吮着湿润的红唇,一边伸手去解胸前的衣扣。 严寒初来,关了暖气的办公室透着丝丝冷气。 江森贪婪的吻才从刘唐可欣唇边离开,就听刘唐可欣急急说道:“江森,下午发生一件事……” “嘘。”江森修长的手指压在刘唐可欣的唇上,触觉软软柔柔的。 还有什么事情,比让他放松下来更重要?! 再说了,真有重要事情发生,商伯年必然会第一时间通知他。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刘唐可欣挣扎着从江森臂弯里钻了出来,江森反手抓着她的手腕,任由她将他带到办公室中央。 四边不靠的地方,刘唐可欣以为江森总可以冷静一下,听她继续说完吧。 “总部要……抽查备用金……使用情况……”刘唐可欣说得断断续续。 果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江森不耐烦听,便格外用力。 刘唐可欣体力不支,倒在办公桌上,江森顺势捉住她脚踝。 潮水激荡,风雨压境,大浪欲来。 “有一笔账……我漏记了……” 像是不满意刘唐可信的三心二意,在最后的最后,江森狠狠捏了一把刘唐可欣。刘唐可欣短促地叫了一声,终于收了聒噪。 江森很满意,俯身朝刘唐可欣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上亲了一口。 久了,刘唐可欣便发现。泄.y.与做.a.,在江森身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前者只管他自己爽,基本不超过5分钟。后者就缠绵而持久,体贴又多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在办公室等我,我没有戴东西,你自己吃药吧。” 刘唐可欣不以为然地接过江森递给她的药片和水杯,随口吞了下去。吞完泪水汪汪地看着江森,又委屈,又哀怨。 江森知道自己刚才没有顾及她,见状不由捏捏她的脸蛋,笑道:“走,我们去找家好酒店,我会补偿你的。” 刘唐可欣扭身不动。 江森:“你刚才说的账目,漏记了补上就是了。” 刘唐可欣这才眼泪吧嗒开口,将流年不利的全过程讲了一遍。 江森的眼神暗了暗,他才不信刘唐可欣口中说的那些“恰巧”呢。垂着眼睑,盯着一张写意稿,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复又开口:“明天你找饭粒儿,请她帮你在商伯年那里说好话。” “关饭粒儿什么事?” “蠢!”江森嘴角抽动,淡淡骂一声。 刘唐可欣独自琢磨了一会儿,回过味来:“查账根本就是针对我!因为我得罪过饭粒儿,而饭粒儿正当红。她要是在商所面前表达对我的不满,商所不得已,总得给她点交代!” “还不算蠢得厉害。” 刘唐可欣有拨云见日支感,内心的惶惶不安也因见到江森而平复下来。刚才被江森粗鲁、莽撞的举动激发出意犹未尽的怅然,这会儿心事了了,欲...念升腾起来。 “哥哥要去哪家酒店?” “挑家五星的。” -- 第二天,刘唐可欣强忍着疲倦从酒店打车去公司。江森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睡得正香。有力而修长的小腿露在洁白的被子外,让刘唐可欣的目光流连忘返。 真是一个体贴的绅士。 可惜名草有主。 带着遗憾与满足,刘唐可欣到了公司,第一件事是找饭粒儿。 饭粒儿其时正和成辛说着什么。以前没发觉,说话时的饭粒儿,小表情可真多。 “粒粒。”刘唐可欣嗲嗲喊一声。喊完觉得太亲昵,又赶紧补一句:“范设计师。”喊完又觉得像讽刺。 “干嘛!”饭粒儿抱着双臂,一脸戒备。 “能借一步说话吗?”为了表明自己的低姿态,刘唐可欣又加一句“求求你”。 饭粒儿越发觉得毛骨悚然了。 她没睡醒吧,跟她撒什么娇! “去哪儿?” “我那边比较清静。” 饭粒儿到底比较纯真,人又实在,不善于说‘不’。她疑神疑鬼,跟着饭粒儿朝江森总监办公室所在的区域走去。 过了没多久,饭粒儿独自返回,一脸云里雾里的懵懂表情,嘴里念念有词:“奇了怪了。莫了名了。见了鬼了。” 坐她前面的成辛噗地就笑出声。 饭粒儿索性噼里啪啦把刚才的奇闻通过内部通讯系统讲给成辛听。 原来刘唐可欣把饭粒儿请过去,先是向她郑重道歉,其次请她大人不计小人过,第三央求她在商所面前美言几句,还求商所放过。 “可我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饭粒儿抱怨。 成辛原本也没有多想,不知怎么,神经搭错,忽然闪回了商所的一句话。原话她已经记不清,大意是刘唐可欣太招摇,不知道自己收敛,他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成辛几乎是下意识的,人不受控制就站了起来。 起身去敲商所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声后推门进去:“商所,是你在给刘唐可欣颜色看吗?” 商伯年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是不知所云的茫然。 成辛自认太冒失了。 也许是她记忆出错。她怎么能认为商所因为她在刘唐可欣那里受过委屈,就找刘唐可欣的茬呢? “对、对不起。”成辛退了底气。 最近的日子,因为小白的存在而格外刺激。她有些记忆混乱,现实跟想象分不清了。 商伯年垂下眼帘:“劳烦出门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成辛讪讪地退了出去。 饭粒儿不是多嘴多舌爱八卦的人,她单纯地认为,成辛突然离开,必然是商所有事找她呗。 倒是成辛一侧的大师,敏感察觉成辛神色的异常。 第280章 “未婚妻”莅临 他与成辛的“约会联盟”实不曾存过,名却依然还在。 大师还想借着成辛的名义,保护一下元厉,同时巩固一下自己阻挠家人将触角伸向元厉的心意。 大师悄悄潜进商所办公室。 商所头也不抬:“元厉在二楼。” 大师:“我当然记得!我还知道元厉昨天晚上11点52分到家!哪用得着你提醒!” 商所终于目光离开电脑:“刮目相看。原来已同居。” 大师眼珠一转,出于难以解释的男性虚荣,他没有辟谣,转而言它:“成辛刚才怎么回事?” 商伯年从眼皮底下打量大师:“大师这一恋爱,人也博爱起来了。” “避而不言,说明你在心虚!” 商伯年“噗”地笑了:“大师倒说说看,我心虚什么?” 大师:“某年某月某一日,你忽然心生自卑,酒后吐真言,一把鼻涕一把泪问我,你到底是哪根葱。如果不是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的爱情悄然生根,你凭什么自卑?” 商伯年有些发愣:“大师,哪天建筑设计行业没落了,你可以去写小说。” 大师叉着两脚站站在商伯年面前,白话了这么多,什么口实也没有得到啊。 无可奈何,大师无功而返,走到了门口,突然又折回头:“嘿,留学回来的人,再自卑也应该有底线,以后别问你是大葱还是小葱了,再怎么着,也应该是洋葱。” 商伯年也不抬头,却笑了起来。 -- 转眼金线已经走三天。 这三天,对成辛来说,倏忽而过。 她忙着深度了解饭粒儿的设计思想,忙着成文,忙着维护所内的行政运转,忙着听余勒说情话,计划他来上海的日子…… 对苗贝贝来说,则漫长得多。 佯装醉酒的第二天,她洗净面孔,穿了一件新置的大衣,娉娉婷婷出门。 出了小区,却没有望见马路对面一如既往等待的车。耳朵里闪过成辛头晚说过的“他要是发现了,不开心呢”,苗贝贝不禁嘴角咧动。 懒得打电话哄他,苗贝贝扬手拦了辆车。 等苗贝贝进了公司,到了办公室,才发现。也许事情跟她预想得不一样。因为,一向勤勉的江垚,居然还没有到。 苗贝贝知晓江垚的行程安排,如无临时意外,今天他应该没有商务活动。 十点已过,江垚依然未到公司。 苗贝贝还赌着江垚将她生硬仍椅子上的气,执拗地不肯先给江垚打电话。她曲折而委婉地向徐姐打探江垚的当日行程。 徐姐告之不曾有新改动。说完,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苗贝贝。 苗贝贝忙着赌气,并没有捕捉到这抹雏形的关怀。 到了上午十一点,苗贝贝终于有了心境沉下心工作。 办公室门口,忽然来了两个人。 前台仿佛感受到震慑,赶紧站起来问好。 平日里和煦中带着高不可攀的代总裁此刻乖乖落后一步,任由前者耀武扬威走在他的前面。 这种行进方式也曾发生在苗贝贝与江垚身上。但那是活生生的狐假虎威图。苗贝贝走在前面,抢不走江垚的霸气。 今天不同。江垚是收敛的。像是前者气场太盛,他不足与之硬碰硬,为了自保,只好敛起锋芒。 气场大而足的人一双妙目目不斜视,余光又将大部分的女员工扫了个遍。路过即看过,一路昂首。 但是,她却停在了苗贝贝的桌前。 苗贝贝尚无察觉,正盯着屏幕回邮件。 “听说,你就是勾引我未婚夫的那一个。” 苗贝贝愕然仰头,甚至没听懂明媚娇艳的女人嘴巴张合,到底在说什么。 “站起来给我瞧瞧。”轻慢到不屑的语气。 苗贝贝保持着错愕仰头的姿势未动。透过女人娇小的身躯,她看到目光有意落在他处的江垚。他的脸色,倒是意外地平静。 “怎么?听不懂我的普通话?要我跟你说english(英语)?fran?ais(法语)?italiano(意大利语)?不会是日语吧?” 被人俯视久了,会生出自身低人一等的感觉。苗贝贝不喜这种感觉。 未婚夫?换种说法就是男朋友了? 苗贝贝心中冷哼一声,顶着大无畏的情绪,不畏不惧地站了起来。 “笑一个给我看看姿色有几分?” 苗贝贝冷眼瞥一眼自称“未婚妻”的娇媚女子,她满口台湾腔,却生不出一点可爱的感觉。越过“未婚妻”的头顶,苗贝贝用冷得能凝冰的眼神射向江垚。 她看上去很镇静,其实暗中手和腿都在发抖,要靠抵在桌上才不露馅。 江垚带着一两分的不耐烦,两手握住“未婚妻”的胳膊,把她往办公室里推。 “呦!舍不得了?”“未婚妻”的声音很甜很软,音量不高,并不符合苗贝贝心中正牌女友争风吃醋的形象,“你可别忘了,除了江森、江垚,还有江淼、江焱、江鑫,并不是非得由你来做这个代总裁。” “而你之所以能坐上,不过是因为我家控了你爷爷公司30%的股!” 没有歇斯底里,却也不屑于掩饰语气里的轻慢。 江垚并没有苗贝贝预期的恼羞成怒,相反,他面无表情,只是加大力气去揽“未婚妻”的胳膊。 “怕我给她一个耳光?”未婚妻猛然挣脱江垚,猝不及防转身甩给苗贝贝一个耳光,甩完像没事人一样对江垚一笑,“谢谢你提醒!” 江垚眼皮跳了跳。 苗贝贝二话不说,扯过“未婚妻”,“啪”,又响又脆,毫不顾忌形象地抡圆了胳膊甩了个大的,甩在“未婚妻”娇嫩的小脸上。 未婚妻惊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江垚不仅眼皮跳,连心也开始狂跳。 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苗贝贝抓起背包和手机,趁挨打的和旁观的还没反应过来,她连走带奔地朝公司门口移动而去。 大小姐未婚妻到底不方便撒泼,她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看一眼转眼就漂出去十几米的苗贝贝,咬牙切齿地对着不作为的江垚道:“你给我进来!” 江垚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刷了办公室的门禁,甚至不忘绅士地请“未婚妻”先进。 第281章 意外来得很突然 苗贝贝强忍着手脚的颤抖,刷开公司的门禁。 眼睛虽然朝前看,耳朵却听着后方,生怕有人追来。 幸好。得风水先生指点,总裁室占地面积不成比例得大,总裁办又有高高的挡板,火辣的三人表演,只有徐姐一个人目睹了全程。 而徐姐,哪敢抬头细看,她缩头缩脑缩在角落,简直比当事人还忐忑。 30层楼,电梯一有空闲就自动停在他们15楼。苗贝贝前脚出公司门,后脚电梯就到15楼。 跨步入电梯,电梯门缓缓从眼前关上,苗贝贝的这颗心,才从嗓子眼重新降回胸膛。 脑子里乱哄哄的,太阳穴突秃直跳,心里砰砰乱响,感觉就像练功走火入魔之人,行将五脏六腑炸裂。 一片混沌里,有个想法倒是清晰的:这个公司是呆不下去了,万一他们要攥改她的公积金账号密码或者不肯给她开具劳动关系结束证明,她恐怕得去走劳工仲裁。仲裁就仲裁! “叮。” 乱糟糟中,电梯到了一楼。 出电梯前,苗贝贝就着溜光水滑的电梯壁照了照脸颊,还好,娇小姐的力气不大,并没有留下传说中会有的5根指头印。 电梯门打开,苗贝贝从里面迈步出来的时候,慌乱掩于心,面上已经颇镇定了。 有没有搞错!她心里冷哼。全世界的管理层都在调侃“千万不要骂那些年轻人,他们会马上辞职”,小婊竟然在她面前上演碾轧下级的戏码。她接才怪! 苗贝贝抽一下鼻子,鄙夷万分地走出暖气哄得干燥温暖的大楼。 冷气迎头袭来。 从头发丝到指甲盖儿,一阵发热,又一阵发冷。冷热交替中,苗贝贝的眸光从晶亮变成了灰暗。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 有一个人,像钉子一样,仰着头,全身上下写满虔诚,钉在办公楼前。 他眼睛里冒着过于热切的光,咋看之下,仿佛放进去了两颗星星。 长久以来,苗贝贝靠着追忆他对她的爱而充续勇气,在她有心粉饰的追忆中,他高瘦一些,脸上光洁一些,身姿挺拔一些。 回忆几度为他渡光,现实又把他打回原形。 是喜得犹如天助的彭小帅,他搓着手,想上前,又畏惧于苗贝贝淡漠疏离的面孔。 苗贝贝的目光,从识出彭小帅刹那间的喜悦,瞬间移到他“不修边幅”都不足以形容的衣着上,矮、黑、丑、挫……令她生出梦想破灭的悲壮感。苗贝贝只想退回大楼内! 可是,来路不善,后有豺狼啊。 苗贝贝勉强自己站立。 目光躲闪不敢落定,可还是看得一清二楚。陈旧、臃肿的羽绒服,如果没记错,是学校里穿了3年的那件吧。 敞开的羽绒服内,领口松散到跟打了褶皱一般的破旧t恤衫,旧的程度,当拖地抹布都寒碜呢。 短腿上的脏牛仔裤、肩头邋遢的双肩包,目测只有百十块的运动鞋……苗贝贝再次心生绝望。 见光死! 虽然他们早就见过,但不妨碍继续见一次死一次。 以前,并不觉得他粗砺到这种份上,对他满脸的青春痘和憨傻行径也相对包容。如今,他应该还是学校里的他,而她,早已不知不觉被品味不凡的江垚惯出毛病,受不了男人的油腻邋遢,尤其受不了与她有关的男人油腻邋遢。 苗贝贝的笑容还没有来及绽放,先僵死在脸上。 “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声音紧绷,带着戒备。 彭小帅舍不得错开眼:他心心念念的女孩真是光芒万丈! 看到苗贝贝的热情着实有限,想到她最近刚失恋(来自余勒的三手情报),怕自己的热情吓到她,他拘谨道:“路、路过。好巧啊,我刚想,谁家大楼这么高大上,你就从里面出来了。哎呀妈呀。” 彭小帅捂着胸口,说着电视上学来的东北话,想制造点轻松气氛。 “我还在上班。”苗贝贝冷冷指指办公楼。 “你忙!我等你下班!” “不要等我下班!你,可以联系成辛,她到家比我早。” 彭小帅心中一暖。 苗贝贝的意思是晚上到家再聚呢。瞧,在她心里,他到底是自己人。 苗贝贝本来打定主意从办公楼一去不复返的,这会儿又仓惶一头扎进办公楼。公司是回不去了,只能在楼梯间徘徊流浪。 一想到彭小帅贫穷邋遢的造型,她就忍不住脚下发力,往楼上走;一想起江垚负心汉的无耻行径,她就心生气馁,转身向下走。上上下下间,脚下游移不定,脑子里也难定夺。 她要唾弃江垚,这是肯定的。 也不能接受彭小帅,这也是肯定的。 彭小帅的星星眼,早就暴露他的心思。苗贝贝想,就算彭小帅不会像江垚那样欺瞒她,她仍旧要拒绝他。他又丑又贫又邋遢,她绝不至于沦落到只能接受他的地步! 嗯,一定会有个长相得体、衣着得体、职业得体、收入得体的男人在前方等着她。 折腾着走累了,她就坐在楼梯上。 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她就赶紧站起来,手握电话面墙站在楼梯拐角,假当自己正在打电话。 彭小帅情意绵绵地跟苗贝贝挥手、目送苗贝贝折回办公楼后,久久未曾离开。 那时听说苗贝贝失恋了,彭小帅开始夜夜做梦。 梦见他的骄骄公主被人欺负了,呜呜哭着等他来救。他夜半醒来,难以再入眠。 并不觉得胸中翻滚着强烈的思念,也没有难熬的相思,甚至没有精细计划仔细安排,某天他出门,不知不觉来到火车站,梦游一般就买了一张火车票…… 现在看,梦果然是相反的! 苗贝贝就算失恋,也不需要人安慰。 彭小帅还在大楼前逡巡,靓男俊女不时从高大上的办公楼里走出来。他们直接走过他,连余光都不屑于分点给他。 原来到了午饭时段。 那些白领们衣着光线,脸上表情精致……彭小帅看着看着,开始怀疑,自己翻箱倒柜,特意找出当年有纪念意义的衣服,或许并不是明智之举。 第282章 攻心计 彭小帅原本想让苗贝贝睹物思过去。 羽绒服是跟苗贝贝一起买的,虽然同行的还有余勒、成辛、同学甲乙丙丁戊戌。圆领t恤是他的挚爱,算起来是他和苗贝贝唯一的情侣款。 还记得那是学校院系联谊。他们计算机学院,从如狼似虎的体育学院、才子云集的建筑学院抢到了与文新院的联谊机会。大家统一发了春游踏青的t恤,他便有了一件跟苗贝贝一样的衣衫。 这等美事,自余勒追上成辛之后,就不曾再有。 他对这唯一的同款衫,珍爱非常,只有去见苗贝贝,才舍得穿……奈何学生时代,钱包太瘪,这件t恤质量欠佳,领口散得厉害。 写字楼大堂门口,白领川流不息。彭小帅在精致的白领面前渐渐品出自卑的味道。 他这时才有些慌,觉得自己还没开始,就已搞砸。 苗贝贝让他联系成辛。 他拿起电话,惯性打给余勒。 -- 余勒忙得快四脚朝天。 卧底跟阿将、阿信搭上了线,成为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偶尔发点昏、耍点横,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阿将、阿信的崇拜。 阿将、阿信们准备将撞车撞来的书荣(陈浩卧底时改称为陈书荣)兄弟推荐给他们的老大。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将功补过。 自从俩兄弟开车撞了余勒的后保险杠,老大内心就给他们贴上了“不堪用”的标签。这回荐一个“堪用”的兄弟上去,希望有一天,自己头上也多一把保护伞。 书荣痞气隐现,却又生着一张斯文的面孔。这样文绉绉的痞子,正是老大的老大,也即林普名、小林老板喜爱的款式。 阿将、阿信的老大收下书荣后,一面差人打探书荣的身世,一面忍不住琢磨,捏牢书荣之后,又如何拿书生痞子讨好自己的老大。 张滨时不时通过书荣喂给他们一些小甜头,好巩固书荣卧底时的地位。 此事中,余勒少不了做些视频、音频监控的事情。 另外,私家侦探小王的证据到手后,付路平带上搭档又跑了一趟。 堂皇的照片证据出示以后,朗通喜光的接待人员态度立变。他们软磨硬泡、千方百计想打探出是谁匿名报的案,又是谁提供了这些照片。 一脸老实相的付路平云里雾里打太极,既让朗通喜光的人误以为不久就套出秘密,又绝无真实的只言片语给他们。 此事中,余勒的作用尤其重要。 以往是犯罪已发生,寻找发生“痕迹”;此次是监视、取证即将发生的“洗白”行动。 确认女职员工作期间死亡事件有公安介入之后,朗通喜光公关公司发挥特长,开始各路公关。 朗通喜光过于急于洗白,奔走活动间往了小心掩饰。 余勒借机摸到一些朗通喜光的关系网,甚至能确认出他们在市政、公安系统拜访的人。 拿到被拜访名单的余勒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向轻松自在的张滨却皱起了眉头。 正当张滨、余勒为卧底和女职员死亡案件忙个不停之际,忽然接到北省廊市同行打来的电话。 说当地一桩交通肇事案件中,有一位受害者明明胳膊鲜血直淌,肇事司机表示愿意垫付医疗费用,他却推三阻四不肯去就医。 交警觉得纳闷。等交警意识到对方可能是逃犯而非他口中所说“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时,那位受害者,却怎么也寻找不到。 廊市出动警力排查大医院,并无所获。 调查监控才吃惊发现,该人戴着帽檐压得低低的帽子,根本看不清面孔。按照交警的外貌描述做的速写出来了,一比对,吓一跳。似乎是来自湘州警力发出的通缉犯。 然而,又不敢十分确定。这才电话打过来。 肖刚是张滨的心结。 一听可能是肖刚,张滨顿时一半的心思飘摇欲飞。可是,眼下手上事情需要他坐镇调度,不便亲自出差,只好派人前往。 掰了掰手指头,十分不舍地把白薇派了出去。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余勒接到了站在上海街头的彭小帅六神无主的求救电话。 余勒叹口气。 有道是“投其所好,无坚不摧”。 以余勒对苗贝贝的了解,指导彭小帅投其所好地追求苗贝贝,恐怕十个苗贝贝也追上了。 问题是,一时的伪装好办,一世的勉强难为。 就算是追上了苗贝贝,不过是了彭小帅的心结而已。并不能靠彭小帅对苗贝贝的深爱就能迎来两人的幸福结局,最终仍要分手。 他不希望自己因为与彭小帅亲近,就肆意妄为耽误苗贝贝一段青春时光。 多少次,他婉转游说彭小帅:是你的,兜兜转转还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强也勉强不出幸福结局。奈何彭小帅是个木头脑袋,不到身临其境,不能理会。 听完彭小帅带哭腔的求助,余勒开口:“很久以前,我就认为……” -- 晚上七点钟,苗贝贝堪称偷偷摸摸回到家——她怕有人在她回家的路上设埋伏。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怕西装革履的江垚,还是怕衣衫褴褛的彭小帅。 才敲302的房门,门就应声而开。 一位粗犷又不失精致、浑身上下洋溢着荷尔蒙气息的劲男,出现在苗贝贝眼前。 苗贝贝的墨镜直接从鼻子尖跌到下巴下。 骨节分明、肌肉遒劲又魔术般灵活的大力士之手,游刃有余地拦截住下坠的墨镜,朝她露齿一笑。 这是一枚笑坏了的笑。只有一边嘴角抽动。 坏笑看起来格外蛊惑人心。 苗贝贝的心弦,莫名一动。 “彭小帅,你这是唱得哪出戏?” 苗贝贝本意是呵斥,出口却带了三分调.情。她有意无意压低嗓门,好使自己的嗓音充满神秘的诱..惑。 彭小帅耸耸肩:“我的确演了一场戏,但不是现在,而是初见你时的中午。” “我刻意穿了一件有你在场时买的衣服,精心配了一件你也有同款的t恤。” “那时候我没想到会遇见你,只是秉持忠于自己的情怀,绕着你工作的大楼转一圈。” “原本是一场只属于我的独角戏,没想到女主角意外撞上来,反倒成了不期而遇的唯一观众。” 苗贝贝的心弦,深深被撩拨。 所以,这样风流倜傥的彭小帅,才是毕业后的常态? 第283章 要你也看到 苗贝贝眨眨眼睛,驱逐出脑海中自欺欺人的想法。 “成辛呢?”她问。 “有个叫舒畅的人,火烧火燎地把她叫走了。也没说为什么。”彭小帅两手插西服裤子口袋。 按他的性格,他最不耐烦穿西裤。没有弹性的薄布裹着大腿,束手束脚得厉害……但是,余勒说,好的卖相是无敌的糖衣炮弹。 好的卖相=洁净的身体+首席设计师打理出的时尚发型+微醺的男士香水+贴合的高级西服+铮亮的黑或棕皮鞋+适时的沉默+死死的注视+适当的霸道 彭小帅咽口空气。 这些他都不擅长。 他擅长直来直往,擅长为了制造热闹而挤眉弄眼,为了挤走冷场而手舞足蹈。他知道那种情况下的自己就像跳梁小丑,可除此之外,他一无擅长。 咽下空气的同时,咽下因底气不足而舌尖发痒的说话欲.望。 苗贝贝关了身后的门,一双大眼,默默地打量崭新的彭小帅。 室内的气氛,在沉默与打量中,一寸一寸暧昧起来。 彭小帅脑海里回闪过大半年前,在学校破旧的体育馆里的初次“坦诚相见”,想起某一夜在午夜的操场深处,抵死咬住的的呻。吟。 苗贝贝的眼睛忽闪忽闪,毛茸茸的眼光仿佛生出实体,长出触角。 她用目光摸过彭小帅犹如富家公子哥的发型、摸过一看就深度清洁了的面孔、摸过层层叠叠的西服套装,然后,在突兀隆起的胯间团了起来。 “适当的霸道”就是在这个时候蹦入彭小帅脑海的。 彭小帅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苗贝贝的手。 苗贝贝任由他拉扯,阖上眼,一丝一毫的挣扎都没有。胸口起伏的呼吸,进一步证实彭小帅对“阖眼”这一动作背后原因的猜测。 彭小帅觉得自己简直要炸裂,然而心中有个不容逾越的更高原则。 “走!” 彭小帅咬紧牙关,对苗贝贝说道。 苗贝贝忽地睁开眼,吃惊使她忽略了恼羞。 “去哪儿?” 彭小帅想着“适时的沉默”,并不回答,而是拽着她的手,把她拉出了302的房门。他大力甩上门,小心带她下楼。 脚步匆匆沿小区主干道往小区门口走。落在地上的影子,活脱脱一对牵手的情侣。 一辆专车停在小区门口,彭小帅径直走过去,打开车门,对面露讶异的苗贝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苗贝贝看一眼车门口的彭小帅,她笃信,他就算是害自己也不会害她。于是,她上了车。 彭小帅始终牵着苗贝贝的手,虽然在车上他一句也没有解释自己的动机或计划。 苗贝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她的眼眸在忽明忽暗中泛着光芒。她太爱这种拆礼盒的感觉!仿佛有成百上千的聚光灯射向她,而她,是舞台上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车停在一幢门口带喷泉的建筑前。 穿戴整齐的门童殷勤地上前拉车门。 苗贝贝从车上下来,瞥见自己乘坐的是bmw,因此面对门童的殷勤,底气也多了几分。 鞋子踩在四五厘米厚的印花地毯上。即使隔着鞋底,也能感受到地毯的厚实与不菲。 苗贝贝佯装司空见惯这般奢华的酒店大堂。克制的表情,半抬的眸光,苗贝贝瞄到青春美丽的前台小姐身后墙上,写的是“半岛酒店”。 一时间,苗贝贝一颗心一阵飞扬,又一沉低落。上上下下,重蹈白天的楼梯间时光。半岛酒店啊,上海的百年酒店品牌。一百年里才扩张十家。 彭小帅去前台办理入住。 苗贝贝垂下眼眸,压抑住她“想冲上前,阻止彭小帅,不用订这么贵的酒店”的疯狂念头。 不一会儿,彭小帅拿着房卡走过来,伸向沙发里端坐的苗贝贝,请她挽上他的胳膊。 大堂经理谦恭地为他们指引电梯所在。 电梯门关上,小小的华丽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多少钱?” 苗贝贝的腹语冷不丁冲出口。 她知道半岛酒店是五星酒店中的高端品牌,四位数是跑不了的,但似乎,又不是一千两千就能住的。 “多少,你都值得拥有。”彭小帅回,淡淡的微笑与深深的肯定。 苗贝贝是想回以妩媚的笑的,可是镜面金属中,却映着她似哭的脸。 电梯到了预定的楼层,彭小帅拿门卡刷开一间房。大而簇新,精致且华丽,散发着昂贵的味道。 苗贝贝一下子失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她忽闪着眼睛,带着似有若无的羞怯。 彭小帅大步流星走到几乎占据一整面墙的玻璃窗前,手指黄浦江夜景,语调含着激动:“前台领我看江景房时,我一眼就看上了。江水、外滩,纪念碑,东方明珠,那时候我想,一定要跟你分享这一等一的美景……” 彭小帅还没感怀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滚烫的、柔软的、走心的热吻。 美妙时刻,彭小帅体会着不敢想的幸福。幸福冒出顶,竟是惆怅的味道。 他箍紧贝贝,恨不得张口能把她整个人吸进嘴巴里,用手扶住她的头的时候,一不小心,拇指碰触到一团潮湿,再一看,原来闭着眼睛的苗贝贝也在流眼泪。 (一只小河蟹呀,跑过来呀,跑过去。) 次日,彭小帅舍不得多睡,早早醒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尚在睡眠中的苗贝贝,怕惊醒她。一眼望下去,眼皮都舍不得眨。 苗贝贝睡得肆意,一觉到上午十点。连据说超级棒的酒店早餐也睡错过去了。 不过两个人,都不以为意的样子。 天光大亮之下,昨夜里的疯狂,似乎无法再续。 彭小帅感到新一层次的满足,他似乎触摸到“爱”之次元。正当他握着苗贝贝的纤手,一连串印上一叠亲吻时,耳边响起苗贝贝好听的声音。 “彭小帅。” “嗯?” “你走吧。一退完房就走。” 彭小帅一怔。听是听在耳朵里了,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值得你豪掷千金,倾其所有。我也不会被你一时伪装的光鲜迷惑。我既不会为了你离开上海,也不会因为你对我的爱而爱上你。” “走吧,忘了我,去找个本份、踏实、不好高骛远的姑娘,好好过你的小日子。” 彭小帅“腾”地一跃而起,从侧卧到叉着两脚站床上,不过一秒钟。 他错愕地俯视着躺在自己脚边的苗贝贝,吃力地眨着眼睛,眸光中此前的幸福还没来及消散,又涌入浓稠的暗淡,以至于,他原本就黑于常人的瞳仁,显得阴沉沉而深不可测。 第283章 500万 “你一个月的工资可供你这样装几回?” “光有爱情,对我是不够的。” “退一万步讲,我们还可以做对方的小秘密。限于夜晚的那种。” 苗贝贝毫无畏惧感,在彭小帅浓黑阴沉的眸光中自顾自地说。 彭小帅扑倒在苗贝贝身上,死死压住她。苗贝贝却笑嘻嘻的,一点都没有对危险的感知。 她任由身体做主,胡乱摸着彭小帅的贲张肌肉;又放任“理智”横行,用言语肆无忌惮地刺激着彭小帅。 彭小帅觉得自己快要被苗贝贝折磨疯了。 -- 成辛嘟起了嘴巴。 她从心里到脸上,都写着“不乐意”。 她不乐意挪窝,虽然她的窝很简陋;尤其不乐意为了成全彭小帅而挪窝。彭小帅哪比得上苗贝贝重要,她真应了余勒的请求,岂不是坑了苗贝贝。 “咳,”余勒开口解释,“他们早已经有过……我怕你榆木脑袋从中作梗才……” 成辛当然还记得毕业前苗贝贝夜不归宿的那一晚,但是如此肯定地从余勒口中听说,成辛还是被惊到。 “贝贝她不是一向很讨厌彭小帅吗?” “爱情的事,当事人都理不清,我们外人又怎么知道。辛辛,你听我说,要是舒畅去找你,你就乖乖跟舒畅走……” 成辛撇撇嘴:“为了彭小帅,你可真够费心的。指导彭小帅、吩咐我、安排舒畅……哼。” 余勒在电话里笑:“你只看到我为彭小帅费心,没看到我为你费心吗?我何必扯上舒畅?你仔细想想?” 成辛哧哧笑出声。 要是余勒安排她主动离开,她断然做不出抛下苗贝贝的。 即使余勒安排了“遮羞布”舒畅,成辛还是未下定决心。 墙上钟表滴答滴响,眼看一分一秒接近苗贝贝到家的时间。成辛面沉如水,屁股纹丝不动,彭小帅也不见焦躁。 “要是她不喜欢……” “我绝不勉强她。” 正是得了彭小帅的这句话,成辛才离开。 舒畅最近一直定期被她妈妈放逐几小时。她经常厮混到思诚哥那里,企图探出“陛下”是谁。 “陛下”是谁,仿佛成了舒畅的心结。好像揪出这个答案,她女儿未来就免于变.态。没想到,思诚哥的职业操守出奇地好,一点不调侃、泄漏客人的隐私。 舒畅也不急,反正她女儿annababay还很小。 这天,她欢天喜地去接成辛。 喜有两重:一,她可以跟成辛躺在一张床上深夜聊天;二,旁边小床上睡着她可爱的小女儿,她一侧头就能看到生命中最美的礼物。 舒畅妈妈也很高兴,听说成辛工作在一家发展势头很好的建筑设计公司呐。 当晚的晚饭,恰巧舒畅爸爸外面有应酬,便推迟了一些时间,等舒畅接回成辛再开饭。 舒畅妈妈比初见时显老了几岁。好在,她有积极的底色,说话时仍旧眉飞色舞。这样看来,衰老的只是脸上的气色,神情依旧是极活跃的。 但是,透过话歇沉默时,成辛还是看出来舒畅离婚的事情,让她暗中元气大伤。话间一有沉默,她便嘴角耷拉、眼神茫然,一脸受创的苦相。 舒畅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妈妈身上,也不在她自己身上。她的身和心,毫无保留给了女儿。 话题没怎么弯绕,就转到了成辛公司里的才俊身上了。 “有没有合适的?给我们畅畅介绍一个。” 舒畅妈妈想让舒畅结个头婚的小青年,毕竟舒畅家里有房有车有存款,条件好,畅畅又年轻。奈何小姐妹们说来的媒茬都是二婚,甚至二婚拖娃。 “倒是有很多年轻人的。只是设计师很辛苦,加班是常态。” “要想收入高,哪有不辛苦的。工作忙是好事,省得花花肠子多。” “我记住啦。”成辛乐得为舒畅牵牵红线。 饭后逗逗小annababy,看舒畅熟练地为小可爱洗澡,洗完后香喷喷的小肉肉躺在粉嫩的小床上踢腿伸脚,嘴里自在地咿呀咿呀。 成辛忍不住打趣舒畅:“当初死鸭子嘴硬,还说不要女儿。” 舒畅甜甜地笑:“上次囡囡的阿娘(niang,去声。当地对奶奶的称呼。)来看女儿了。 囡囡特别争脸,全程笑眯眯地握着阿娘的手指头,高高低低地拖着音咿呀咿呀,阿娘看得舍不得眨眼,坐在沙发上直抹眼泪,说这么个小可爱,原本可以天天看到,天天笑醒的,现在只能一周见一次…… 阿娘后悔了,她毫无廉耻地跟我妈商量把annababy的抚养权给他们。你猜,她准备为此赔我多少钱?” “多少?上次你不是说唐华少找到结婚对象了吗?”言外之意,阿娘为何多此一举?耐心等第二个儿媳妇的肚子岂不是更合适? 舒畅伸出五根手指头。 “……”成辛张着嘴巴,发不出音。总不至于是50万,舒畅会认为这个数字是对她女儿的侮辱。可,难道是500万?老太但凡有花100万的心理准备,当初也不至于表现得无所谓。 舒畅咯咯笑出声,看得出来心情不是一般地好:“结婚了呐。当初哭得深情,转身忘得也干净。 新娘子很漂亮,是个重庆妹子。这妹子新潮得很,大概中学毕业,混魔都声色场的。身材容貌大概很出众。她拼不出‘丁克’的英文词,却早已下定‘丁克’的心。 她不仅自己不生,还串掇唐华少,为了证明爱她而做了绝育手术。 真是个能干的妙人儿。 囡囡阿娘听说后,差点昏死过去。 她指着新儿媳妇的鼻子,破口大骂,把积攒了多年的新贵端庄架子全抛一边去了。据说骂得惊天动地,上下十层都能听闻。 那个新儿媳妇翘着二郎腿,垂眉低眼打农药,连眼皮子都没抬。她旁边,阿娘要扑出来跟她拼命,被唐华少死死拦住。戏是娘俩的戏,她连观众都没兴趣当。 阿娘气个半死又活过来,想起她还留有一脉血脉的孙女来。” 成辛“o”着嘴,上上下下轮番看舒畅的脸和肚子,嘴里喟叹“金肚子”啊。 “500万对唐家算什么!没诚意,没意思。”舒畅撇着嘴,掩饰她的得意。 成辛持续着“o”型嘴:“这话说得,好像价码够有诚意,就成交似的。” “成交!当然成交!” “多少算有诚意?” “不多,5个亿吧。”说完舒畅笑起来,咯咯咯,特别欢畅。她在大床上打着滚,深为自己讲了个冷笑话而洋洋自得。 第285章 招摇的飞吻 至此成辛完全懂了舒畅的口是心非。 现代言情里多的是亿万富豪,在生活中,对大部分人来说,或许终其一生也不能亲遇一位。舒畅所谓的5个亿,的确是个冷笑话。 两个人在熟人范围内瞎聊,舒畅忽然讲起金线。 “你们平时一起住,金线有什么不一样吗?” 成辛被问得一愣:“这么问起这个?” 舒畅便一五一十告来。 她最近热衷于去思诚哥那里混,想探秘“陛下”是其一,另外,在思诚哥那里自在又清净。 反正成辛她们还没下班。与其花个几十块在星爸爸,不如盘着腿儿坐在思诚哥家铺了羊皮的飘窗上喝思诚哥泡出来的卡布奇诺。 跟思诚哥处久了,就能体察出思诚哥对金线不同寻常的关注。这份关注不像是爱情,因为它直来直往,不带丁点儿欲语还休。 “什么意思?”成辛换个姿势,将枕头垫高,侧身对着舒畅。 “直觉。所以先问你金线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成辛马上想起思诚哥劝她搬家的事情。这话不太好向房东舒畅转述。再想金线,阴郁是阴郁了点,要真说什么出格,又说不上。 “也就有些……木讷吧。比孤僻好一点,比木讷重一点的那种。”成辛斟酌着,回。 舒畅也没指望从成辛这里问出什么。真要问,也应该问尖刻犀利的苗贝贝。 不过,这事儿也不急,女儿没断奶前,她不想有大动作。网店的格局,她一分力气没出,还能每个月赚出奶粉钱,得亏金线勤快了。 舒畅裹着羽绒被,起劲地向成辛讲她被迫去相的一次亲。 某男面无表情,毫不羞耻地张口就问她家里有几套房,个人存款有多少,每个月需要花多少零花钱,不上班时钱从哪里来。 舒畅特意为相亲而思考的答案——为什么离婚,离婚后与前夫的关系,会怎样主张女儿与继父的关系等等,对方一概不问。 舒畅深感自己被恶心到了,然而甩手走人这种便宜对方的事,她肯定不会做的。她要恶心回去。 于是,她像泼皮一样张口就问相亲男的尺寸,大小,硬度,持久度,问得音量还不小。她一本正经告诉对方,以前就是太含蓄了,以为是个男人都有两把刷子,结果愣是活守寡了两年,最后女儿都是试管婴儿得来的。她顶知道“人不可貌相”之真理,所以一定要问问清楚。 “然后,对方怎样回答?” “还回答呢。脸是从白到红到猪肝色。端茶的手都抖了,说excuse me,我去趟洗手间,然后人就消失不见了。还好,走前付了咖啡钱,不然我要去讨债的。” 成辛头埋在枕头里哈哈大笑,笑舒畅竟然问得出口。 “他不要脸,我为什么还惜面子!”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被疯狗咬了,难道还咬回去?” “这算什么道理!我要是不爽当然咬回去!要是疯一疯就能称心如意,那也太便宜了。我觉得吧,懦弱的人就爱扯瞎道理。” 成辛笑笑不说话。 人人都有一套处世哲学,她姑且听之。 俩人杀个回马枪,又重回起点,感叹一会儿苗贝贝与代总裁的爱情。 “那家伙一看就不爱苗贝贝。”舒畅下定论。 “他不是也把假装醉酒的贝贝送回家了吗?也许他只是气贝贝醉酒呢?”在成辛心目中,趁机占便宜更方便。他舍了方便选了不方便,就是爱的证明。 “我也不是说他在玩.弄苗贝贝。我怀疑这种人是没有爱别人的能力的。 他太精致了,扑粉、描眉、化妆,穿衣打扮购物等等,必然要占据他生活中几个小时候的时间,剩下的时间要想大事,维持公司运转。 本来爱情就是分享工作之余的私人时间,他把这部分的时间全给了他自己。哪还有时间给苗贝贝?连时间都舍不得给,又怎么称得上爱?” 成辛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了,生物钟在催她入睡。她想起余勒最近给她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短,理由是下班之后才是监视、监听的真正开始。她对他说的话,总是习惯深信不疑。需不需要改一改呢? 舒畅打了一个哈欠,嘴巴里还想说话,理智已经开始干预反抗。是啊,十一点多了,身为人母的她体力不如从前,熬不起夜了。 混混沌沌中,也不知道是说了,还是只是想了想,关于金线的那些小问答。 思诚哥问她,金线为什么请假。 她回答:没细打听,说是回老家。 思诚哥问她,金线老家在哪儿。 她回答:忘了,川渝那一块的吧,或许是云贵、中原偏南? 思诚哥说,他认识一个人,可以查火车系统实名购的票。他或许可以让人查一查,金线是否如她自己所说,回了老家。 她当时很吃惊,思诚哥的话听上去金线仿佛劣迹斑斑,至少是个撒谎惯犯。 她想了想,无奈地回思诚哥:当初是拿过金线的身份证复印件的,还签过劳动合同,无奈经历了兵荒马乱的离婚事件,哪还去找那张纸头。就算有,也是在前夫家。 思诚哥到底发现了金线的什么秘密,竟然这般疑心金线呢? 忽然,舒畅脑海中灵光一闪,人也陡然精神回阳。天哪,金线不会背着她偷她的衣服库存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 金线以销量在增长为由,暗示她应该多进些货。反正一旦突破某个量,就成了工厂的大客户,买不掉的货可以返厂。 她想,销路好的基本款的确值得大宗进货,于是甩手就是五六万的单。金线该不会卷了这五六万的货,跑路了吧?! 舒畅何其懊悔,白天怎么就忘了到金线的卧室里看一眼呢。 焦躁使她不能安眠,需要多想想那风中的500万才能平衡一二。 第二天一早,舒畅眯着双眼醒来。她坚持要开车去送成辛上班,为的就是尽快到金线的卧室看一眼。 成辛见推辞不过,就应允了。 车停至内街口,成辛下车后朝黑漆漆的深色车窗抛了一个吻,表达了对舒畅的谢意后才转身。 一转身,竟同时遇到两尊雕塑。 近在身边的小白,与稍远一些的商伯年。 她抛飞吻的姿势很招摇吗? 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下巴掉了的样子看着她? 第286章 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成辛刻意躲小白之后的首次相逢。 小白扬了扬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我有女朋友了。” 成辛微笑,不语。 “你也认识的。” 成辛继续微笑,不语。 “zoe。” 像是心灵感应,到公司餐厅买早餐的zoe欢快地从楼梯那里露出头。她举着手中的包子、烧麦等,朝小白跑过来。跑一半,才发现小白面对着成辛,连脸也没朝她这里侧一侧。 zoe的脚步慢下来,表情却夸大一圈,笑得贼假贼热情。 “呀,成辛呀,早餐吃了吗?我买得多,拿一份过去吧。” 成辛转向zoe,还没开始婉拒,就听身后有个声音说:“成辛吃不了那么多吧,她还有一份麦当劳早餐呢。” 仿佛要证明此句如假包换,成辛、小白、zoe围和起来的谈话圈子里忽然杵进来一只手,手里抓着一份纸袋装麦当劳。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许是手伸得太长,衬衣缩了上去,露出一截腕部,三四个苍白的圆点裸露在外。 像是烧伤留下的疤痕。 “商所!”zoe眼睛一亮,像捕捉到什么,但是所捕捉到的又不适合用语言描述出来,“我懂了。”她露出狡黠地笑,眼睛飘啊飘,在成辛与商伯年之间逡巡。 小白的面孔简直黑出新天际。 他的眼神,力度与浓度相结合,快要在商伯年的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大抵只有成辛一个人,目光落在了那几枚圆圆的伤疤上。 商伯年的手忽然一抖,赶紧缩了回去。再看成辛时,眼底似乎有一丝慌乱。但成辛极怀疑自己看走了眼,从容镇定才是商所的不二特征。 有一点是确凿的,商伯年再也没有抬过那只手。 成辛人在现场,心思已经放飞。她怎么也回忆不出来,穿短袖的商所的模样。 记忆中,他的各种花色的领结很是喧宾夺主,其他衣着反倒成了陪衬。似乎永远是长袖衬衣,稍稍带点浅浅的颜色,多是各种色度的白色。 牙白、米白、瓷白、粉白、珍珠白、旧色白、高亮白…… 商伯年露齿一笑,甚至虚虚揽了成辛一下,对着成辛:“再不快走,打卡都要迟到了。” 成辛猛地就窜了出去。 每一分钱对现在的成辛都很重要啊,何况全勤有200块之多。 不知为何,自从成辛上班,她的娘亲陡然幼稚起来,像是个终于学会撒娇的小囡,天天缠着女儿,问她母亲节到了、生日到了、重阳节到了、阳历年到了……甚至大寒到了,可以送她一份礼物吗? 不-可-以……实在很难说出口! 只好拼命省着花。 节流还不够,逼得成辛开始思索起开源的事情。 文科生最擅长的就是码字。她开始写文章投稿。东一榔捶西一棒子,写稿子的时间花了,投出去的稿子却音讯却无。 基于此,这全勤奖,无论如何是不能失的。 商伯年笑笑地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精准回头,对上小白仿佛燃烧的目光,他挤了挤眼。那股子调皮劲儿,仿佛回到一二十岁愣头青的年纪。 zoe碰碰小白:“我就说嘛,商所费那么大的劲,把成辛弄到六所,必然是有所求的。” 小白猛地抓住zoe:“你说什么!” zoe变了色,不知道原来“凶狠”也是小白的属性之一。 “你确信是商伯年主动把成辛要到六所去的?”情急之下,叫惯的“商学长”也变成了直呼姓名。 zoe镇定下来,为了不错事挑拨离间的机会,她详细叙述了她的亲见亲闻。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早晨,大约还在夏季。商伯年衣衫整洁地迈步进总部行政办公室。 他来找李莎。 别人做撬墙角的事情,都是偷偷摸摸地来。他不是。仿佛前来商量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连路人都不回避,他说所里新来的设计不中用,询问李啥是否有意愿回到所里,他保证在她特殊的日子里不让她加一天的班。 李莎简直是欣喜若狂。一边答应一边倾诉衷肠,说她一离开六所就立刻后悔了。 他与她,三两句就谈妥,两个人还旁若无人地击掌庆祝。 zoe看在眼里,无奈摇头,想她又要重签定一份合同、重新修改李莎的人事表格了。 没想到,半中午,她去梁总办公室找梁总签字,无意外地听见商所在谈论要人的事情——看样子谈了很久,没有进展——意外地是,他要的人,不是李莎,而是成辛。 “千真万确。梁总不肯放人,他就说个不停,不停地从不同的切入点去说。甚至无厘头地说让他称心会激发创作力。” 小白倒是相信,以商学长的心性,是不会怕zoe听到什么的而暂停的。他天生有种气度,能够理直气壮干各种事情,哪怕那事情没有理直气壮的理由。 要是没了那份理直气壮,也就没有了他祸害群芳时的自信了。 小白手指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不懂了。如果商学长蓄谋把成辛调到六所,为什么又鼓励他去追求成辛呢?是明知道他追不上故意看他笑话吗? 不,不,也许只是利用他试探成辛有无意中人。若他能拆散成辛与她的恋人,那商学长自然有能力拆散他与成辛。 不,这样太迂回,不是商学长的做派。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他当初鼓励自己追求成辛,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导致他后来反悔? 而最初又是因为什么,使他不惜牺牲爱将,不惜牺牲脸面央求梁总,也要将成辛弄进六所? 小白越想越糊涂,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一定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小白觉得身体发冷,指尖发麻。目光艰难地看向自己失去直觉的手,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用力紧紧抓着zoe的手腕,力气之大,关节都发白了。 “对不起。”修养使他出口道歉。 “没关系。我还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它到底意味着什么,要不你随便听听?”zoe摒出担忧的面孔。面子上的夫唱妇随还是要做到的。虽然她巴不得小白由此明白,成辛早已被人看上,他彻底死心才好。 “你说。” 第287章 什么细节被遗漏了 zoe开始铺陈。 六所有很多设计才俊,这些人在所长和设计总监的带领下,参与了很对高规格的项目,贡献了很多利润值。 小白斜睨zoe,目光十分凌厉。 zoe马上领悟这是在警告她说重点。 “重点就是,放着这么多才俊不管,商伯年为成辛申报了上海户口申请。” “你想,若是按优秀应届毕业生申报,成辛的专业不符合紧缺专业人才要求;他走的是使用公司分配给所里的申户名额的路子。一个所,一年才有一两个这样的名额。商所毫不犹豫将这个名额给了成辛。” 小白只觉得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这么说,他之前的推理全错了? 事实上是,商学长一见钟情深深爱上成辛?为了摆脱那自焚似的爱情,他干脆把成辛推出去?推着推着,发现生不如死,又动手要抢回去? 这个推理思路虽然没有死角,但,怎么想怎么滑稽。商学长的众多女朋友,是有共性的。浓妆艳抹、开放张扬,都是些吸睛的大美人儿。 成辛是清秀、纯真、青春、美好,但成辛也含蓄、低调、素面朝天、又不懂风情,商学长得受多大的打击才审美直转啊。 一定有什么细节,被他遗漏了! 小白按住太阳穴,慢吞吞往前走。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内街,这会儿清净多了。 有打卡卡着点儿,大家急赶慢赶都把自己赶进了办公楼。 “小白,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很疲倦?”zoe试图扶小白的胳膊。小白下意识甩开她。他摇摇头,露出一个疲倦的笑:“你去忙吧。我随便转转。” “昨天我恰巧把手头工作收个尾,我陪你转转吧。” 小白沉下脸。 “啊,我想起还有一件小事漏做了。那我先上去啦。” 小白点点头。 zoe不敢表露她的恋恋不舍,转身离开。 进入2月,寒气重了很多。 长三角的寒冷,是湿冷。冷冷的湿气直接钻进皮肉,在骨头那里附做一团,赶不走,驱不散,平白让人情绪低落。 小白简直情绪低落到底。 他总觉得成辛人身安全成虞,可又拿不出证据。 他遗漏了什么细节呢? 善于编程的脑子未必善于侦查。 不知不觉,小白将电话打给余勒。也不管余勒起没起床,开没开会。没有寒暄,劈头就问:“你问没问过成辛,他的所长……” “我正忙,现在不便接电话。” 余勒语速飞快,不等小白回复就挂了电话。 小白愣在原地,妈蛋,别人的女朋友,别人不急,他急什么! 他气恼一样,甩着大步子,往总部所在的大楼走去。 -- 成辛打完卡,站在楼梯口等商所。所长的级别,使商伯年免于打卡。 成辛才站在楼梯口顿顿步,商伯年就从后面赶上来。 “敢问所长大人,麦当劳早餐是怎么回事?”这是明确的不快。搅浑水的行径不能被无声无息谅解。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 “洗耳恭听。” “被你发现我存心搅局了呗。刚才我反省了一下,似乎跟小白玩笑开得过分了,你说,我要不要跟小白坦白?” 成辛露出一个有没有温度的笑容。趁着商所长回应别人的早安声,她加快脚步走开了。 -- 那天刘堂可欣期期艾艾找饭粒儿为之说情之后,一直忐忑等待商所的进一步追究,没想到,商所竟然不了了之了。这份惊喜刘堂可欣妥妥地算在了饭粒儿的头上。 其实? 饭粒儿压根没在商所面前提过只言片语。江森从中干预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最主要的原因是成辛没头没脑跑起进他的办公室,问他什么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问的时候的神态,好像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要是顺着这个由头将刘堂可欣开除?他商伯年才不会干那种没脑子的事情,不过是借机敲打一下罢了。 因为江森忙着项目的事情,见刘堂可欣没有拿发票的事情再烦他,自然认为自己的干预起了作用,就没有再费口舌向刘堂可欣说明。她不值得他去邀功。 怀揣着对饭粒儿的巨大感激,刘堂可欣展开天生的外交手腕,带了肯德基的皮蛋瘦肉粥给饭粒儿,为了确保示好被收纳,她索性买了4份,把饭粒儿的前后工位的女生一并收买。 成辛从商所身旁跑开,一口气跑上四楼,来到座位前,看到的就是笑颜如花的刘堂可欣从袋子里掏皮蛋瘦肉粥……往她桌子上放。 今天是世界博爱日吗? 怎么平日里疏远的、甚至恶交都来给她送早餐! 成辛听见刘堂可欣用爽朗热情的声音跟猫咪说话,说她的卡券快要到期,想到女孩子喝粥养颜,便一口气买了4杯。 成辛忍不住哆嗦,她也能晋升为刘堂可欣的所内三知己之一? 商伯年好整以暇从底楼漫步上来,聪慧如他,瞄一眼就看出刘堂可欣的动作以及成辛的反应,他不动声色靠过去,用再自然不过的声音道:“不喜欢?我替你干掉它。不谢!” 说完,两根指头夹起碗粥,脚也不停,又走得不慌不忙。 刘堂可欣手一抖:商所与成辛,是什么情况? 成辛有些急,他这样随便,岂不是容易使人误解:“哎——”还没过大脑,不满声已经冲出嗓门。 商伯年回头,露出痞味儿的笑容:“给你你不要。你不要的,也不肯给人?” 成辛想想:自己确实不会喝下这碗粥。 zoe也曾背着她讲她的坏话,但是zoe坏得很明确,以至于马上就被她原谅。刘堂可欣却坏得阴晴不定。 也许她自己身上缺乏左右逢源的狡诈才能,所以,她才格外排斥。 算了,反正她确实不会喝下这碗粥,谁爱拿走谁拿走。 成辛转过头,不再看商所,对他贡上了她的默许。 原本只是一刹那发生的事情,可是,周围的人们仿佛被施了魔法,统统被定格在那一刹那中。他们无声无息地打量成辛,想不明白,一直默默无闻的她,是怎么勾上了他们魅力四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所长大人。 眼看众人的沉默要演变成众人的不爽之际,饭粒儿火烧火燎地奔上来。 第288章 新惆怅 “你敢相信吗?刚才有人喊我‘范工’!” 张工、王工、李工……在建筑设计行业,姓后冠以“工”再正常不过。这里的“工”就是“工程师”的简称。普遍到就好比在学校里被称为张老师、王老师、李老师。只有极熟的同事间,在非正式场合,才喊昵称。 “可是,人家之前打杂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喊人家‘工’哦,都是‘小范’、‘小范’地叫……” 饭粒儿嗲快要发完,才发现周围气氛有些异样。什么导致了异样?在日常生活中从不深挖心思的她马上归因于桌上的一碗粥和明显正在发粥的刘堂可欣。 刘堂可欣终于从商所有关的震惊中回过神,将拇指与食指卡了半天的肯德基粥放在了猫咪的桌上。 猫咪不置可否,淡然到好像没看到。猫咪的猫咪倒是闻到一星半点的腥味,慵懒地朝粥走过去。猫咪连迟疑都没有,揭开塑料粥盒的盖子就朝她的猫咪推了过去。 刘堂可欣一点不快都没有,她眯眯笑着,仿佛一开始就是为猫咪的猫咪而买的粥。 饭粒儿眼睛在粥碗上撇来撇去,最终连碰也没有碰。 刘堂可欣又呆了一会儿,热闹地跟大家再见。一个人的热闹。 不得不说,脸皮厚也是项本领。 她一走,饭粒儿就把粥丢进了垃圾桶。 “你怎么……”成辛嫌她浪费。 “我怕我会吐。”饭粒儿快人快语。 单纯的人记仇,尤甚。 “扎赉诺尔幼儿园的第三稿文件稿我发你邮箱了。设计细节还要再改吗?” 饭粒儿托着下巴。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美丽姐姐说,蓝图设计师是饭粒儿,甲方也是饭粒儿。饭粒儿只需要跟自己交代,过自己这一关就好。 正是如此,她才三番五次反复斟酌,不敢轻易过自己这一关。 “马上就要放春节假了。”成辛像是游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马上要过春节了,这是成辛毕业后的首个春节。眼睛盯着“7”这个数字,简直不敢相信,堂堂春节,居然只有7天假,其中4天,还是拿前后周末凑来的。 一个月前,成辛就开始购买回家的火车票。奈何时至今日,火车票仍旧抢手得很。从卧铺退让为坐票,依然被幸运女神忽视。 还好有个大师老乡。大师开车回家,说可以带她回,前提是行李要是不太多的话。 成辛从历年的电视新闻上知道,每年的大迁移的路上,都会发生几起交通追尾致死案。内心深处,她是排斥坐长途汽车的,尤其是体量上丝毫不占优势的小轿车。 可是,她还有什么选择! 窗外飘起密集的大片雪花。南方人很爱这种难得的浪漫,很多人都奔到外面跟大片雪花亲密接触。 只有一个人,逆流而上。 大师带着熬夜熬来的憔悴,从成辛身后走向自己的工位。没有第一时间开机,而是侧向成辛:“成辛,我恐怕过年不能回家了。” 成辛没有立即联想到自己是顺风车的搭乘者,单纯地为大师操心道:“怎么了?” “温城甲方总部在施工的时候,有人不幸坠楼死亡。本来是一件意外,不知怎么有人迷信起来,认为楼的造型风水不好,要求临时改未建部分的设计。” “那蓝图已经到当地相关部门报建、备案,图纸也各自签过字确认过,这也能改?” “硬要求我们去配合改方案,说引发的其他麻烦他们处理。” 成辛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大师,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间接受害者呢。大师不回家,她坐谁的车回?眼看要放年假了,她恐怕连站票都买不到!! “商所什么态度?”成辛也焦躁起来。 “商所昨天夜里从电话里得知这件事,他让我回来详细汇报。” 成辛一想到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盼她放假回家的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春节回不去了,还不知道有多失落。 这种沮丧不方便跟父母倾诉,余勒就成了倾诉的不二人选。 “要是过年回不了家,我就过去陪你。” “春节车票难买。” “逆流的好买。” “你来陪我,你爸妈怎么办?” 余勒一怔……他爸妈? “再等等,也许我们所长硬气,执意不改呢,甲方也没有办法硬逼的。不用改设计,大师就能回家,我也就有顺风车搭了……”成辛絮絮叨叨讲着她渴望的“也许”。 余勒又是一怔……所长? 这两天忙昏了头,总觉得有一件事悬在心上。经由成辛一顿说,他忽然想起来,悬着的这件事叫“白则人眼中的成辛所长”。 余勒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场雪一下下四天。断断续续,时雪时雨。大伙儿在雨雪中开了年会,成辛领了人生中第一笔年终奖,足有两个半月的薪水,把她乐得又蹦又跳。那些老员工,则无不摇头哀叹,说光景不如从前。 从前的年终奖,至少6个月的工资。最鼎盛的时候,开过9个月薪水的年终奖。 幸亏所里有刘堂可欣,所以年会表演什么的,烦不到成辛。 温城甲方总部的事情,没有在所内蔓延。 大师的憔悴也一点点在恢复。 成辛问他商所最终松口了没,大师深沉地回答:平局。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意思意思地改一下最后三层的造型。大概是三四天的工作量。倒是不耽误回家过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元厉的项目正处在第一轮攻坚阶段,江森已经表态,说过年会照常加班。元厉似乎对放7天假也兴趣缺缺,所以,我想,作为男朋友,我是不是应该体贴一些,过年留下来陪她!” 成辛真想一脚踢到大师身上。体贴体贴,贴你个头啊! “过年家里老人图的就是团团圆圆的热闹人气儿了。你想,现在家里大多只有一个孩子,孩子不回家,父母得多寂寞啊。你忍心他们辛辛苦苦盼一年,最后落个一场空吗?”成辛笑出一朵假花,耐着性子引导大师。 “你说得对!我决定了——”大师露出凝重神色。 “太好了!”成辛欢呼。 “放假我留下来,过年陪元厉回她家,不能让她父母落空!” 我去!怪不得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成辛深知大师是个死心眼,决定了的事很难被说服。她愁着一张脸,想自己如何在几天之后,八仙过海,把自己过回家去。 第289章 师傅要吃瘪 公关公司女职员的事情,步步都惊心。 还以为公关公司急于洗白而粗心大意暴露他们的行踪,其实只不过是给暗中监视他们的警力下套罢了。 朗通喜光的真正目的,是转移警方关注,等待证件齐全,时间一到,焚尸灭迹——火葬场只接收有死亡证明的尸体。 通常情况下,在医院死亡的,由医院出具死亡证明;在家因病死亡的,由村委会、居委会或派出所出具死亡证明;非常规原因死亡的,由公安部门出具死亡或火化证明。 这名叫“黛”的女职员,身体素来很好,她家人认为不适合找居委会开死亡证明。当初朗通喜光一口承诺,由他们来公关医院,开一张死亡证明出来。 等张滨意识到他们明里的忙乱其实是掩盖时,几乎是一路飙车,飙到了湘州火葬场。他电话是提前打过的,又怕朗通喜光的能力太强,火葬场以弄错了或者来不及了等搪塞理由,焚烧尸体。 几乎是在焚烧炉前,张滨等人拦下了尸体。 法医介入。 没有性.侵。 没有虐.待。 解剖后法医的结论是,饮酒过量,急性酒精中毒致死。 十二指肠与小肠酒精残留分析,推断小黛在几乎没有吃饭菜的情况下,至少喝了1500-1800克的白酒。 中度酒精的白酒,70-80克就可以致人醉酒;250-500克的量,放在一些不擅饮酒的人身上,足以致死。 酒文化畅行的地方,又是公关行业,这样的死法在情理上也并不格外使人吃惊。如果他们坦然报案,公安介入,大概也很难追责到朗通喜光的最高层。 朗通喜光错就错在,为了避免给当日聚餐的客户带来麻烦,私下与故去职员的家属和解。 张滨死死抓住这一点,大张声势,频繁开着警车来拜访朗通喜光。 第一天例行公事地问问。第二天继续去补充询问一些细节。第三天把第一天的问题重新问一遍……如是一个星期,朗通喜光受不了了。 警车天天呼啸着往他们公司跑,没事也跑出事了。 这天,替换行政经理前来接待的总经理哭着一张脸,拉开扮演白脸的不知轻重的年轻手下,请张滨不要介意初生牛犊的那句“信不信我投诉你恶意敲诈,再不济也是办案无能”。 张滨只看着他笑,就是不接话。 总经理人精一样,趁四下无人,低声问张滨:到底想要什么,求指点。 张滨一下子蹦开:什么?你说公司真正的老板是林普名? 总经理一张老脸瞬间白了,怎么有被栽赃陷害的感觉?他又摆手又摇头:我没说这个!我说的是—— “嘘——”张滨哄受惊孩子一样哄总经理。 总经理一回头,看见一个眉清目秀,露出几分俊朗的年轻人拿手机对着他,像是在录像。 总经理觉得自己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同时,终于明确了他们五次三番来的真正目的——林董事! 张滨招呼余勒回局里去,同时不忘跟总经理打招呼:兴许他明天还来! 第二天,张滨顾不得为风尘仆仆出差归来的白薇接风洗尘,到了点,又领着徒弟雷打不动去朗通喜光。 果不其然,这次总经理声称,董事长林先生“恰巧”在公司视察,不知张滨有无兴趣一见。 张滨当然见。幸亏这次的机缘,不然还没地方碰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物呢。 张滨与余勒被请到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十分豪阔,窗明几净,会议桌厚实宽阔。隆冬时节,三盆芬芳扑鼻的大型花束,让室内春意陡生。 等待期间,张滨与余勒默契地一句话也不交谈。会议室里,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必然有录音、录像装置。 两个人等得气定神闲。 对方大概觉得没空子可钻,没过两分钟,前台端茶水进来,礼貌地说,林董马上就来。 前台前脚出去,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西装革履的手下谦恭严肃地打开办公室的门。一人出场,十人作陪,气势压人。 余勒趁师傅与林普名寒暄的期间,认真打量林普名。 据说是丁家爸爸最得力的手下。 据说是安排人手监视自己的人。 看上去四十来岁,属于男人正当年的黄金岁月。脸上皮肤柔软、光泽,一看就是经常被美容院光顾。虽然呵护保养得当,眉宇间仍有沧桑痕迹。 与周围正装的手下不同,他穿着休闲装,连鞋子的造型,都透着几分自在。冷不丁在街上遇到,你包准以为这是位多金的世家老公子哥。 有一点,余勒自认为自己绝对没有看走眼。虽然没有贲张的肌肉露出来,他行走动作也散漫,但必然是有一身腱子肉的。 余勒仔细观察林普名的时候,不觉分心也猜度了几分丁家爸爸。年后3月伊始,就是丁成天大婚的日子。届时,他应该能做到视而不见吧。 耳边师傅开始说话:“行将进行的是警方谈话,可不是新闻发布会。林先生带这么多手下也。也不怕人多口杂、有损您的清誉吗?” 林普名无声笑笑,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还是手一挥。训练有素的手下,在老大一句话没说的情况下,唰地整齐退场。 这种场景对张滨来说,已经不同寻常。正常的公司上下级之间不会有这么高的默契。 林普名的耐心出奇地好。他在你对面,又似乎有一部分的他不在你对面。总而言之,你看他一眼,就会明白,他既无意于废话,又无意于相让他沉默的主动权。 “有人匿名举报,说这名醉酒致死的女员工在任职期间,被要求不得结婚,每顿陪吃饭必须饮酒1斤以上,客户的敬酒,一律不得推辞……” 林普名自顾自轻笑一声,微微摇摇头:“张警官,您是老江湖,树大招风的道理,您应该不比我懂得少。吃不到葡萄的人的闲言碎语,值得几分当真?” 张滨道:“要我拿出来你们约定的内部文件,你才肯承认不是闲言碎语?” 林普名:“那就劳烦张警官看清楚,所谓的‘内部文件’盖的什么章。” 余勒不由紧绷后背,不妙,师傅有吃瘪的迹象。 第290章 成辛的年会追忆 话不投机。 双方都惜字如金。 恰在此时,师傅张滨的电话响了。张滨起身出会议室接电话。不一会儿,他匆匆推门进来,对林普名急急地道声“对不起”,招呼余勒马上归队! 余勒有些发愣,神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合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出去。 两个人沉着脸,一路到了地下室,坐上了车,才绷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我拨电话的时间掐得准吧?” “准!” “您推门进来时那表情也真是绝了!我都忍不住以为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哈哈哈,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 林普名坐在办公室,属下放在他面前的笔记本监视视频上,看见坐了师徒二人的车出了地下车库。 “要派人跟踪吗?” 林普名眼皮子都没抬:“哼。戏演得那么夸张!还用跟踪?一看就是还不了口,找个借口溜了。” 属下要合上笔记本,被林普名叫住。 “慢着。中间一段,这年轻后生坐我对面的这一段,截出来给我。” 属下马上去做。 林普名腕间戴着一串降香x纹鬼脸鬼眼手串。据说一棵树只能打磨出两串鬼脸鬼眼纹;而一棵树要长上百年,才算成材。手串之外,还有一枚绞丝暗银扳指。不过,有紧实油汪的降香手串在,绞丝银扳指几乎吸引不了半眼目光。 林普名将手串握在手中盘,那种安静的闲劲儿,还真跟世家老公子哥有一拼。 不一会儿,属下敲门进来,说视频已经剪辑好,同时递上一枚u盘。属下素知林普名不爱与别人的手接触,便把u盘恭恭敬敬放桌上。 林普名拿手绢把u盘包了起来,这才起身出办公室。 -- 年会结束之后,成辛有些分神。 其一是因为回家的路子还没有着落。 其二是因为年会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时候所里的节目等着侯演,成辛前后跑着忙,忙着做后勤。一堆衣服一堆人,那些兴奋的“工”们一点儿都不省心,不是走开接电话,就是走开看表演,再就是遇见设计大咖前去膜拜,总而言之,成辛忙着对着人名表打电话“捉”人。 那一刻,真的有些埋怨刘堂可欣报了个集体街舞的节目。 好不容易节目上场,成辛想,她可算可以清净一下了。 结果,还没有走出狭小拥挤的条状候场间,门外就撞进来一个人。 这间专用的节目候场间,一直很拥挤,直到六所的人上了台,它才陡然冷清下来。六所之后,再没有其他节目需要候场。 门开门关间,豪华的大堂灯光乍现。候场间坏了两盏灯,显得昏昏的。 来人穿着深色挺刮西服,雪白衬衣,正装到不能再正装。一手一只酒杯,另一只手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就冲成辛跌过来。 “你是——管它!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边走边倒酒,过往的习惯使他熟稔地酒不过半杯。他将一只胳膊撑直,挡住成辛的去路,半杯酒晃在成辛面前。 “让我仔细看看——啊哈,这是嫌弃我的表情啊。” 他把脸贴过来,大有不贴到脸上看不清楚的劲头。酒气混着男士香水味儿,并不难闻。 “居然嫌弃我!我不够厉害吗?想起来了,你是门外汉,你不懂!” 他好似终于看清楚她是谁,身子后仰了一些。 成辛皱着眉,希望他这段酒疯尽快结束。同时瞅着时机,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门外汉,那我就给你来点儿你能懂的!” 成辛还在瞄空当,突然被人捉住了后脑勺。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小臂横在脸前,恰恰好挡住了欲印上来的含着一口酒气的嘴巴。 那英俊而深邃的面孔顿时因为距离太近而显得变形。成辛后悔不迭,早知道醉酒与否是云泥之别,她应该先撕破脸皮大声呼救! “你喝醉了!” 对方不答,只顾着扯开成辛横在两人中间的手臂。 “我不是刘堂可欣!” 江森像是忽然开悟为什么拉扯这么费劲,是因为他手中又拿杯子又拿瓶的,真正可用来对付成辛的,不过三根手指而已。 悟到这一点,江森将手一松,杯子与酒瓶直直坠落,发出清脆的破碎声。空出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成辛的胳膊,轻松就将成辛的胳膊背过身后。他与她之间,再无阻隔。 成辛又踢又躲又叫,江森却像兴头被逗出来一样,脸上一片醉生梦死的迷离笑容。 就在成辛以为怎么都躲不过这个吻的时候,忽然多出一只遒劲的手,一把扒在江森的肩膀,甩他一个趔趄。 贴墙的化妆桌撑了江森一把。他迷瞪着双眼,朝来人眨眨眼,嘿嘿笑着,拿手背擦了一下嘴角。 “我走了。”他弹弹胸前并不存在的灰尘,依旧是踉跄着脚步,却三五步奔到门口。 成辛手脚发抖。 她倒不觉得是被吓的,而是刚才挣扎的时候用力过猛,累过头,忍不住力道回弹,手脚发抖。 商伯年则意外极了。 他无从想象,一场未得逞的拥抱或亲吻,竟然能把她吓得浑身发抖。她那幅拼死挣扎的劲儿,像是母兽在护小兽,难道她守的是她的初吻?也太文物了吧?简历上不是写着该人硕士毕业,二十有五了吗? 成辛缓了一会儿,觉得乏力的劲过去了。她准备甩甩手活动一二,结果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抱着一个明显是男性的胳膊。同样是深色西服,同样是修身笔挺。 太魔幻! 成辛几乎是跳开的! 跳开来才想起来,这可能是路见不平拔刀,不,抬手相助的那一位。跳开了歪头一看,商所!商所也长着一张酒后乱性的脸,只是唇蹦得紧一些。 成辛满怀戒备地看着商所。 商所却在神色复杂的一瞥之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快走到门口,脚下又慢下来,稍微回了五分之一的头:“还不快跟出来!” “哦!哦!” 成辛忙不迭地小跑跟出来。 大堂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六所的集体街舞正高潮,一群年轻人反戴着棒球帽,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裤,正做着酷酷的动作。 第291章 小期盼(加更为@花儿妖妖) 有亮光和群众壮胆,成辛瞪着盛满怒气的双眼,满场寻江森。 江森才貌出众,并不难找。 成辛很快在铺着与众不同的正红色台布的桌上找到江森。商伯年也坐那一桌。成辛气宇轩昂走过去。那一刻,她自感走路带风。 江森目光漫过来,又很快漫过去,即使看到成辛朝他走过来,仍镇定若常地微微冷着一张脸,不时品一口杯中酒,扫两眼舞台。 成辛两手揣在胸前,皮笑肉不笑道:“江森总监,不知您刚才是醉了还是装醉?” 江森到底有点意外,没想到她竟然扯着嗓子来当众追问他。 然而眸光中意外一闪而过,他难得眉目含笑,却看向商伯年:“怎么?我舍身为你创造的机会,你白白浪费了?” 成辛愣住。 商伯年愣住。 成辛反应过来。所谓的英雄救美,是烂荧屏的预谋! 商伯年反应过来。江森果然一如既往,国际大项目压身上也没能改他贪色的劣根,而且习惯性出了纰漏就找他接盘圆场。 以往,他俩一个周瑜,一个黄盖,满心的恶作剧,合作得顺风顺水。可是,这一次,商伯年突然发觉自己有些不开心。 内心涌动着不情不愿,商伯年将之归因于嫌弃江森挑选的人有失标准。 虽然他从未跟江森讨论过“标准”时宜,但,“性格外放、生活开放”难道不是默认的首要标准吗? “咳,”商伯年手握拳头,在成辛不依不饶的盯视之下,重新体验了一把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尴尬,“我想,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 成辛换了一次重心,改左脚站立为右脚站立。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是六所的节目结束了。 商伯年便在热闹掌声中嚅嚅动了动唇。 “什么?”成辛凑近耳朵。 商伯年趁机:“这里太吵。回头再说。” 直到年会结束,成辛也没有等到商伯年的“回头再说”。 那天,从闹腾半夜的年会中回到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一早醒来,竟然睡丢了勇气。 尤其,第二天在公司遇见江森,江森冷面依旧,看成辛的目光清冷到让她忍不住打冷颤。忽而又见江森对刘堂可欣柔情蜜意地一笑,自然而然地抬手帮她扶正绒线帽子。成辛立刻坚信他确实是在为商伯年铺路。 只是,商伯年对她也绝无二心啊。她暗中见过数次商所的约会对象,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佳丽。 只能是,她太衰,赶上了一场酒过三巡的男人之间的恶作剧——恰巧的时间、随机的地点、并非针对她的上不得台面的赌约。 这么一想,就没了追问商所“回头再说”的勇气。 可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因无意识张开嘴巴而吞了一只苍蝇的成辛明显心神不振,手上工作效率低下。商伯年像看不见一样,绝不开口催促她交年前工作汇总。 这一天,三心二意的成辛忽然接到一则来自妈妈的电话。 “辛辛,有一件事,爸爸和妈妈认真讨论之后,得出一致意见。你听了可别吃惊哦。” “嗯?” “就是今年过年,你跟你男朋友还是不要回来了吧!” “嗯??”成辛摒牢,生怕自己脱口而出问哪个男朋友。 “是这样子的。今年全国普降大雪,天气寒冷,雪化成水,再结成冰,路况太危险了!我跟你爸爸都不放心你们开车回来。虽然我们很想见你,也很想见你男朋友,但是,为了人身安全,你爸爸和我一致决定,你们拍张合照给我们就好了!” “!” 成辛只想说,大师,当初你p的那张照片,还在吗? “有些话呢,妈妈想特别交代一下。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思想开放,但是,妈妈觉得,你们毕竟接触的时间不长,未来是否合适也有待验证,最好不要干柴烈火那什么。真要那什么,也一定要记得让他采取措施——” “妈!你在说什么啊!”成辛激烈地阻止。 “好啦,我不多嘴啦。总之,你记住我嘱咐。”爸爸憋在一旁只字不开口,原因在这里! “……” 成辛又羞又气又莫名心动。挂断妈妈的电话,成辛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发了一会儿呆,她发现,除了跟余勒打电话,再无心做别的。 “余勒,我今年过年确定不回家了。” “好。我去陪你过年。” “你爸妈怎么办?” “那可说来话长了。去到了详细跟你说。” “唔……”要不要提一句妈妈说?那太神经了!成辛自己捂嘴笑起来。 “终于有机会将未竟的事业继续下去了。” 这句话……实在不能细品。成辛的脸上飞起两坨绯红。记忆倏忽回到从前,回到她突糟劫难后,一声招呼不打,吭哧吭哧坐火车去湘州看余勒的那一晚…… “讨厌。”成辛话不由衷道。 “我是说端茶倒水买早餐这种照顾你起居的事业。” “讨——厌!” -- 余勒喜滋滋结束与成辛的通话。 门卫大爷打电话给他,说有个年轻小伙子登记要找他,叫“彭小帅”,问余勒是否认识这个人。 余勒正好得闲,一边回认识,一边往办公室外走。 掐指算算,距离彭小帅打电话求助,4天过去了。他还以为彭小帅已绕过湘州,回家去了呢。 余勒走出办公楼,来到大院的时候,正好门卫大爷登记完彭小帅的证件,放彭小帅进来。 俩人在院子中间会合。余勒才堪堪抬起手,彭小帅就一把抱住他。不是客套地虚虚抱一下,而是搂得紧紧的。 不仅抱住,还莽莽哭了起来。 踢跶着雪地靴,从院子外走进来的小护士,一抬头,基情四射的这一幕完整不差地落在她眼里,直接石化在院子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彭小帅的哭声,让余勒心生不祥。 “余勒,我——贝贝,她——”彭小帅抽噎着,呜咽着,话不成句。 余勒一惊,一把推开彭小帅:“你把她怎么了?” 彭小帅哭,眼泪鼻涕横流:“不是我把她怎么了,是她把我怎么了。” 第292章 实物必要 余勒一听先乐了:“她把你怎么了?” “她把我甩了。” “这不是新闻。” “又一次,甩了。” “好吧,勉强算新闻。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余勒斟酌用词。 “昏天昏地做了三天算不算?” “去你的!”余勒当胸擂一圈彭小帅,又勾着彭小帅的脖子,大笑。 余勒带彭小帅去吃饭,从小护士身旁路过。 “停!”小护士大喝一声,“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余勒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将计就计道:“女朋友是假的。男朋友是真的。” 小护士“哇”地一声,捂着脸哭着跑开。 彭小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不懂余勒的话,又不懂女生的跑开。 余勒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勾着彭小帅的脖子,往院外走。 现在看来,漫长的求学生涯,唯一的友谊硕果,就是彭小帅了。他得好好破费一番,好体现他对他的重视。 彭小帅骚包帅气的造型已经荡然无存。头发已经没了当初的造型,乱糟糟堆在脑袋上;白衬衣隐约穿出油脂味儿,西服倒是笔挺,只是外面又罩了一件破旧的棉袍。总之,像个沮丧到家的失恋者。 他确实是个深陷失恋情绪的失恋者。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落座之后,余勒问彭小帅。 彭小帅叹口气,表示人生再也提不起来劲了,一半的生命留在拒绝他的苗贝贝身上了,以后大概只能苟延残喘混吃等死了。 余勒也不劝说,任由他发牢骚。 一顿饭在彭小帅的哀怨中结束,余勒问彭小帅要不要在湘州住两天。彭小帅垂头丧气地摇摇头,两手一掏口袋,将口袋翻个底朝天,说他一口气花掉一年的积蓄,现在无心玩乐,只想回家挺尸去。 “你也不心疼你爸妈见到这样的你?” “那就要看你准备借给我多少钱了。” 余勒哑口失笑,好吧,幸好损友只有一个。 开车送彭小帅去车站,回来的路上,又见阿将、阿信在搭伙监视他。看来这一对儿已经从上一次撞到他的过错中被谅解了。 余勒的目光直接从他们的车上滑过去,心想,这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对儿。马脚露到天上去了。 白薇从廊市风尘仆仆回来。 原本以为她短差出个一两天,没想到,一出出了快十天。 还记得她回来的第一句感叹就是——真是邪了门了!人生第一次,她生出无力感。她总觉得猎物就在不远处,甚至能闻出拖着血腥味的伤口在变坏。 好几次他们深夜突击排查小旅馆,发现老板对着一扇开了窗的房歪头发愣。然而老板也好,监控也好,描述/呈现出来的,分明又都是不同的人。有时候是单身,有时候是一对;甚至,有时候是男,有时候是女。 白薇只得将所有不在房内的旅客的身份照下来。 就这样,被受伤的猎物吊着,一吊吊了十天。等白薇发现十天一无所获,她心虚了。 她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陷入自己的臆想,其实并没有那么个猎物存在。 一旦心虚,马上底气不足,再看跟着她忙得团团转的廊市刑警,她一分钟也呆不下去,连夜愧逃回湘州。 张滨暗中叹口气。 自肖刚从湘州逃出,他像销声匿迹一样。好不容易从廊市交通案中露出模糊的影子,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假如廊市的可疑人是他,他一路北上,不会是想越境,潜入蒙古国、俄罗斯、朝鲜等国家吧?”付路平伸手在中国地图上划拉着。 “还记得当初得出的结论,他的目的地是上海吗?” “那个疯婆娘说出来的话,能不能作数还不一定呢。” 是啊,哪个女人被拐卖,解救出来后还窝藏起拐她的人来?还要给拐她的人生猴子?还是在明知拐她的人有妻子的情况下?结论只能是,女人疯了! 张滨沉思。 肖刚的事,只能再碰机缘。 -- 送走彭小帅,苗贝贝掩了掩冬日里的大衣。 算上今天,她已经连续矿工3天以上,达到可以开除的程度。 也不知道那嚣张又可笑的“未婚妻”走了没有。苗贝贝想,反正也是闲着,又到了年关,不如去公司,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领回来,顺便把离职办了。 不管是她炒老板,还是公司炒她,总之,只有把离职的手续办利索了,才能拿着手续到下一家办理入职。 苗贝贝用手机叫了一车。 等待车来的时候,随手给江垚打了一个电话。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先听到他说对不起。江垚说,对不起,她从台湾不请自来,自说自话要参加公司的尾牙。他事前并不知情,更不知她知晓贝贝的存在。 “她是谁呀?”苗贝贝放任嗓子抑扬顿挫地问。 江垚一顿,不再开口。 “我就是回去收拾一下桌子。你呢,着人帮我办离职吧。” 江垚仍旧是不开口。 “什么意思?她留了话,要求报复我?我不当面道歉就压下我的社保和离职手续?” “没那回事。”江垚憋出一句话。 “你回来吧。”他说。 她听成了“你来吧”,自然认为他的言外之意是,她的要求,他照办。 车来了,苗贝贝报了公司的地址。 下了车,意外地,江垚就站在公司楼下。他站在离地三个台阶的地方,手里夹着一根燃了个开头的眼,眼睛落寞地平视着远方。 笔挺的驼棕色大衣过膝的下摆随着抽烟的动作而不时变化。burberry风靡时尚界几十年的四位数格子围巾,被他散漫地搭在胸前。 而苗贝贝早已清楚,没有一处的搭配,是随机随后那么一达,都是精心配置的结果。连散漫,都是刻意呈现的散漫。 直到苗贝贝出现在他面前,又隔了两秒,江垚才收回视线,不吭声地咧了咧嘴。 “前面咖啡馆坐坐吧。”江珧抬手,指了指马路对面。 魔都常见的星巴克。 苗贝贝觉得实无必要。 第293章 因为爱过 虽然实无必要,不过,寒冷的冬日,一杯热乎乎的抹茶拿铁握在手上。奶香浓郁,偏甜不腻,茶味厚而不涩。不想喝咖啡的日子,这样一杯抹茶拿铁依然很勾人。 苗贝贝不觉就松了口。 苗贝贝打定主意不问“未婚妻”的任何信息。不仅如此,也不问江垚任何。不问他是否爱过她,不问他为什么瞒着她,什么都不问。 江垚绅士风度极好,默默替苗贝贝开店门,低调地点单,对前来送点心的服务员说谢谢。所有忙碌过后,他看向苗贝贝。 苗贝贝一点失态都没有,面色沉静,嘴角含笑。只是目光东飘西瓢,笑容也露着几分僵硬。 “曾经,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带你回我的公寓。”江垚开口,声调比寻常低沉了一些。带着些些的台湾腔,些些的奶味儿。曾经,苗贝贝爱死这种调了。 苗贝贝眉头一窜,没有接话。 他把话说得多么完美。他说的是“曾经”。 “理由很简单。我的公寓被人装了监控。被人暗中装的。我知道,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苗贝贝两条卧蚕眉一挑。她没有出声,神态却清晰无比地问了一句:谁? “她。”江垚回。 “我的爷爷一定也是知道的。甚至我怀疑,我的父母也是知道的。你能体会那种境况下,我的心情吗?因为她想知道,所以她就装监视系统。没有人在乎我是怎么想的。我的喜怒哀乐根本不重要。” 江垚声音淡淡的,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 “你想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吗?” 苗贝贝轻轻抬起下巴,有限地摆出一个高傲不屑的姿态。 “我不恨她,虽然她将我的尊严践踏在脚下;我当然也不爱她,我不可能爱一个自以为是到狂妄的女人。商业联姻,谁强谁有话语权。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她把我看成装点她生活的道具,我把她看成巩固我地位的贵人。但,都跟爱情无关。” 苗贝贝眼中的雾气慢慢升起来。她设想过各种原因,唯独没有想过是孤独。 “我不能使性子。那样我会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说到底,我是一个平庸的人,哪怕我生活在一个行将没落、垂死挣扎的商贾之家,也没法脱离出去独自创业。” 江垚说,他吃不了创业的苦,顶不住可能失败的压力,只能老老实实当寄生虫。唯一的理想,是当个漂亮的、能留下点什么的寄生虫。 江垚还说,他甚至羡慕纨绔子弟,自少人家身上有足够多的爱,肯为他们的肆意妄为买单。 他身上只有稀薄的爱。 因为他的爷爷子女众多,且都不成气。爷爷的子女成了烂习满身的二代。爷爷纵容他们,因为爷爷觉得创业的路上亏欠了他们。可是爷爷并不觉得亏欠第三代。 那些二代子女们,别的特长没有,开枝散叶这一项做得非常到位。所以,爷爷的第三代子孙,人丁兴旺,他们由吃喝玩乐的父母们胡乱养育,长得更是畸形。 还好,都有一副好皮囊做掩盖。 “现在回头看,我大妈妈还是很决绝明智的。可能是她血统里有四分之一的俄国血液的缘故吧。” 江垚说,他所谓的“大妈妈”,就是他父亲的发妻。她在他父亲二婚娶他母亲之前,不仅搬出江家,还搬出台湾,一口气搬到香港,带着她唯一的儿子江森。 脱离了台湾腐朽的老巢,江森哥哥成了所有江氏第三代人中最有本事的一位,成了一位才华卓越的建筑设计师。 江垚渐渐跑了题。 以往苗贝贝深以为怨的从不提他的家人,今日彻底破戒。 爷爷的勤勉与强烈的好奇心,在父辈折算成讲究与强烈的攀比心,到他这里成了懦弱与无比的得过且过。 “大概只有在香港长大的江森哥哥,才多少保留了爷爷的勤勉与奋进,可是,也遗传了父亲的花心与视女性为玩物。” “我没有他们的缺点,也没有他们的优点;活着也没有那么开心,就此死去也不愿意。总之,我就这样活了20多年,直到,我爷爷病了。我以接班人的身份,来到上海。 生活第一次,对我露出曙光。 接着,我遇见了你。” 苗贝贝垂下了眼帘。 还好,并没有她最担心的恶意欺瞒和玩.弄感情。 “我不敢夸张我对你的感情,再说,当下的情形也容不得我多说。有一点,跟你在一起的每天,我都是带着心的,不管我面上笑或不笑,我心里都是满意的。” 苗贝贝觉得眼中的雾气要化成水,而她,快要留不住这汪水了。 “要是我说,我在公司里的唯一同盟就是你,你可能不相信。事实上,我真正敢放胆相信绝不会倒戈,向爷爷出卖我的人,的确只有你。 那些听我部署的高管,转身就可能用截然相反的词汇形容我。你知道,汉语博大精深,处处可见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立场的词语。” 苗贝贝以为今日是离别前的坦诚相见,好使将来江湖相见能一笑抿恩仇。没想到,江垚话锋一转:“贝贝,你能为我留下来吗?” “不!不要现在回答我!等你确信你想好的时候再回答我。” 苗贝贝“蹭”地站起身,喝过三口的抹茶拿铁迎面就泼在了江垚身上。淡淡的抹茶绿从他头顶嘀嗒淌下,糊了他一脸、一身。粘了汤水的巴宝莉羊绒格子巾立刻生出廉价感觉。 她指着江垚,破口大骂:“人渣!有女朋友为什么不提前说?她扬手打我的时候你又干了什么?今天背着人,在我面前装可怜?呀呸!有过远给我滚多远!” 江垚会什么反应? 一定会惊慌失措,憋得脸又红又白吧?此后再不来这家星巴克是必定的,兴许路过店外都要乔装一番…… 苗贝贝兀自笑出声。 她掐灭心中的幻象,叹了口气。 因为爱过,终究心软,终究舍不得。 苗贝贝心中过足了瘾,眼光跟着柔和起来。她站起身,没再要求进公司办离职,而是转身出了星巴克。 第294章 “白骨精” 当天晚上,302房间爆发激烈的争论声。 “你就应该当头给他一杯星爸爸!”思诚哥用少见的激动喊道,“是男人就不会让他爱的女人受这种委屈!” 舒畅摆摆手:“你不知那些世家子弟的软弱,总之,你不能指望他们时刻像真男人一样。小江总算是还过得去的,至少他坦诚,敢于剖析自己。” “坦诚有p用!剖析有p用!”思诚哥脖子青筋暴出。 舒畅噗嗤笑出声:“有没有用,她说了算,你瞎激动什么。” 众人目光看向苗贝贝。 苗贝贝歪歪地坐在椅子上,胳膊和半个身子靠在桌子上。桌面上是吃得七零八落的披萨与便宜饮料。 “说实话,解释还是有用的。至少我现在不生气,以后回忆不会觉得太憋屈。但是用途又是有限的,我仍旧会辞职。” 众人偃旗息鼓之际,舒畅又开口:“这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非要跟辞职杠上呢?” “当然要辞!分都分了,省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藕断丝连,不清不楚!”思诚哥再度飚高声音。 舒畅越过思诚哥,直接看向苗贝贝:“大小姐!迁怒别往钱上迁啊。有人没事儿跟高薪过不去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子歪,根深不怕风摇动!分手就分手,扯那么多别的干什么! 难道你心里没有点数?你出了这家公司,谁把刚毕业半年的你当根葱,谁付你这么多薪水?没有高薪,你凭什么穿漂亮衣服、昂贵鞋子?” 思诚哥抖着手指,指着舒畅:“你这个女人!太现实了!” “也有可能是你活得太虚幻了!”舒畅毫不客气地反击。 “好啦。我看贝贝她也累了。主意等她缓缓拿吧。时间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家睡觉了。”成辛笑眯眯地撵人。 舒畅抬腕看看时间,她的放逐时间到了,马上开心换鞋准备出门回家。 “金线是不是年前不来了?”成辛假装随口,问舒畅。 舒畅一拍脑门:“天哪!我居然把她忘到脑后了!” 原来,金线回家期间,舒畅妈妈接管了网店的客服。收到订单后直接按每价加15块的价格,让工厂代为发货。 舒畅没有因为金线的离开感受到任何不便。虽说少赚了点钱,但也少发了工资。短时间内,客流量没有因为更换客服而产生落差。 “我想既然这会儿没回,应该年前就不回了吧?”成辛追问。 “回头得空我问问她。”舒畅挥挥手,甜甜地跟思诚哥道再见,一点儿没有刚才针锋对麦芒的寸步不让。 贾思诚拿舒畅一点办法没有。 等舒畅确凿走了,贾思诚又从五楼下到三楼,叮嘱苗贝贝,切不可身陷囫囵,跟不清不楚的复杂关系粘上关系。不划算! 苗贝贝露出疲乏的笑,表示一定会慎重考虑。 显然这个含混的答案不能令贾思诚满意。 因为不见金线而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起波澜了。 这群女孩子!不是太妖,就是太精,要么就是太优柔寡断。好不容易出个懂事儿的成辛,听说过年又要搞小动作,唉,简直操碎了他一颗老哥的心! 等舒畅和思诚哥都走了,成辛才直奔另一个重点,询问苗贝贝与彭小帅怎样了。 苗贝贝错愕地一抬头:“彭小帅?跟他能有什么事?” 说完想起来,跟他有过3天的“事儿”。但那种事儿,既上不得台面,更落不进内心,属于只能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成辛内心不免为彭小帅感到惋惜。 等苗贝贝去洗漱时,她偷偷摸摸将苗贝贝的答案发给余勒。其实有彭小帅的直接联系方式,只是不想直面那血淋淋的伤口。 -- 次日成辛去上班,苗贝贝无所事事呆在家里。 分着心,低效地把手上的汇总工作做完,转眼只剩几天就放年假了。 逢年过节,就体现出家近的好处了。 譬如饭粒儿,她就完全不需要担心春运的问题。她的叔婶在上海生活多年,如今虽然为了孩子而定居老家,每到年关,仍喜欢到上海采买年货。把她捎回去,顺大便的事。 譬如猫咪,也从不担心春运的事。她是本地人。 元厉也不担心,昆山就是上海的后花园。回家,比横穿上海还方便。 如今,成辛也不用担心春运了,只是代价是,人生第一次与父母分开过年。 内心浸润着小惆怅,成辛跟饭粒儿嘀咕着春节后去参加的正太生日该选什么礼物,身边忽然站定一个人,阴影投在她们的交头接耳上。 “成辛,下午四点跟我一起外出一下。” 商伯年说完即遁走,连反馈的时间也不给成辛留。 他脸色格外寡淡。竟然要放春节假了,生活眼看要空落下来,无趣得很! -- 成辛扭正身体,开始收拾笔记本和笔等物品。 当初在总部的时候,这种临时的小差她经常出。多是陪领导去开什么领奖类的会议,回来好发新闻稿。到了所里,出小差反而少了。 所长跟老总的待遇到底是有区别的。梁总出差,都是公司司机接送,而商所出差,则是自己开车。 商伯年先一步到了地下车库。成辛到时,他已经在暖车。 成辛拉开后排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商伯年回头,露出一抹苦笑:“不是吧?你坐后面,会让我觉得我是开车小弟。” “啊?” “按照商务礼仪,你应该移步到副驾驶座位。” “那不是女朋友专座吗?” “你小说看多了吧!”商伯年哑然失笑。 成辛重新下车,坐上副驾驶的座位。 商伯年瞥她一眼:“自己系保险带。” 车驶出车库,驶入随着春节临近而日益清冷的路面。一段路程之后,泊在一个看上去派头很大的酒店前。 高大上的酒店不乏阔大豪华的大型会议室,因此,也有不少商务活动选择在大酒店举行。 然而,商伯年带她去的,却是一间用餐包间。 “他们是——”成辛小声问。只是商伯年无暇回答她。他已经热情地迈步上前,这“总”那“总”地寒暄起来。 这些“总”们都很年轻,至少看起来很年轻。 第295章 破案承包人 这些“总”们都很年轻,至少看起来很年轻。 他们大多带着女伴,有的女伴花枝招展得过了头,让人不禁怀疑她们的真正身份。另一些则多了职场女性的平实精致。衣服有领不说,修身又不紧裹,眉宇间也多少带着坦荡的豪气。 成辛脱掉外衣后,一身得体的小西服套裙露出来,脚下踩的是专门放在办公桌下充门面的高跟鞋。打眼一望,已经初具“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风范。 落座之后,商伯年左右逢源,嬉笑怒骂,行为举止游刃有余地控制在轻浮与死板之间,很快赢得满场附和与赞美之辞。 成辛尚不习惯这种应酬。 好在商伯年并无半点暗示她应该怎么样,任由她梗着性子,自顾自吃吃喝喝。好在成辛吃喝的动作幅度都不大,因此并不招眼。 成辛想,也许商所临时被通知参加圈内饭局,缺女伴。虽然大家东拉西扯,不谈工作,但是话里话外,还是能听出他们属于地产圈。 热闹的寒暄之后,话题开始策马奔腾。 一位看上去年龄最长的“总”开始发表心得。 他一本正经,说跟女下属开展亲密关系,可以在工作中产生心灵想通、情感相融的美妙作用,某种程度上会促进工作关系更加和谐。 满堂大笑轰然而起,惊得成辛咀嚼都停下来。 一时她没抓住重点。 那位仪表堂堂的“总”接着说,如果对方是财务女,财务女多会在工作忠心方面再上一层楼;如果对方是办公室女,办公室气氛会更和谐;如果是售楼女、策划女或者采购女,会给他有一种抓牢公司一线或命脉的强烈驾驭感。 赞叹声升级为膜拜取经状。 成辛终于听懂了! 听懂之后,一个没摒住,“噗嗤”咳出口中的食物。 幸好那位“总”说得如痴如醉,而其他“总”正虔诚取经,只有挨着成辛坐的纤细漂亮白领,给了成辛浓墨重彩地一瞥。 自认为犯了错的成辛心虚地将余光伸向商伯年,想知道自己惹恼了他几分。没想到看到商所淡淡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餐盘里,半举着手,看样子全部心思都凝结在要不要下筷子上。 该不会是他亲眼看见盘子里喷进了不明物吧?! 咳。 成辛更汗颜了。 某“总”的声音适时钻入耳中。 有时候不想继续亲密关系,但出于上司稳定军心的责任和义务,只好勉为其难安抚一二。这种为工作献身的精神,说明老板也是很拼的。 成辛听得目瞪口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商伯年放下筷子,一不留神看到成辛瞪眼张嘴朝着讲话的人傻看,马上不动声色将筷子滑到桌下,碰碰成辛,请她帮他把筷子捡起来。 成辛这才察觉自己目光失态。 她蹲下来,捡那根仅露个头的筷子。才撩起一点桌布,就看见至少两对儿纠缠在一起的男腿和女腿。 成辛触电一般立起身,又强迫自己赶紧坐下去。 她不敢去看身旁的商所。 如果没有眼花,她分明看见坐在商所左侧的嫩滑细腿,甩掉足尖的高跟鞋,探向商所的腿间。 商所慢悠悠拿餐巾擦了擦嘴,站起了身,道了声“不好意思”,稳着脚步离了席。 成辛趁机瞄了眼商所的隔壁,是位貌美如花的潋滟女子。她跟另一侧的男子有说有笑,商所的去留丝毫没有分她半分心。 成辛垂下眼帘,暗想,自己可不要表现得太乡巴佬。 她仔细地将所有的大惊小怪都藏好,神情镇定地举起酒杯,与大家一起,附和着向倾囊相授的那位“总”举杯致意。 桌上有女子嗔笑着,说,这位“总”太坏了! 很快有其他女子将话接过来,说主要是因为那种女孩子太多了。她们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而且也无所谓对得起或对不起自己的男友或老公。 成辛为餐桌上对同性冷漠点评的女子而脸红。这些女子熟稔地发着评论,仿佛自己不是女性的一分子。 就在成辛觉得这个莫名奇妙但着实让她大开眼界的商务晚宴很精彩的时候,忽然,室内气氛一变。 一个明显衣着华贵很多的“总”在身上东摸西摸,又查桌面又掀桌布。终于,旁边有人开口,问他找什么呢。 他说,一条要送女朋友的梵克雅宝的项链不见了。 一直忙着跟身边的男伴耳语、对勾而不成的商所离开也淡然处之的潋滟女子忽然开口,梵克雅宝?天哪!那得多少钱!你可真财大气粗,就那么往餐桌上一放。 “还行,三十来万吧。钱倒不是个事儿,主要是礼物今天要送出去。” 不知谁牛气哄哄,说包在他身上! 屋子里拢共就那么十来个人,这种零难度破案,小意思。 那位说太多女孩乐意开方便之门的女子,格格娇笑,附和说,可不是嘛,大不了搜身呗。 “好主意!”牛气哄哄承包破案的那位来了劲,说,就这么办! 男士嘛,请自掏腰包摊开了放在桌面;女士嘛,他不敢劳烦她们亲自动手。 说罢笑得说不出的贱兮兮。 成辛差点一口饭菜没吞下去,噎在那里。 这伙人是在借酒发疯吗? 牛气哄哄的破案承包人搓了搓手,朝他隔壁的女子胸口摸上去。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有人甚至笑出眼泪来。 这位伸手在人家胸口乱摸的,反倒一脸正色,眼睛闭着,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手感匀称均衡,一摸就是没有戴项链的。 被摸的女子挺着胸脯,一脸不被信任的委屈,将胸口挺上去,不依不饶道:你查,你查,有本事你变出来一根来诬陷我!正好让我开开眼! 那些笑得坐不住得人,又是叫好,又是拍手。 牛气哄哄的破案承包人抱着脑袋求饶,不知怎么,目光穿过乱乱的胳膊和手们,就对上了成辛的。 成辛一下子后背僵直、发硬。 原来并不是运动后才会出汗,也并不是大热天才会出汗,更不是凡“汗”都是热的! 第296章 为谁而温柔(加更为@花儿妖妖) 顶着一脊梁的冷汗,成辛不允许自己怯场。 她想演出一份轻蔑,演出一份“我不是好欺负”的傲气。 破案承包人双目露出精光,盯住成辛,明显是为了转移自己身上的压力:“这位是谁带来的?” 众人朝成辛望过来,成辛不由暗中拳头握紧。 她想,他要敢来搜她的身,她就敢拿用西餐刀! 哦,忘了。桌面上没有西餐刀,也没有叉子。只有陶瓷勺和高密度胺筷。 成辛默默将两根筷子握在手里。 众人自然看到了这个防御动作。有人轻蔑一笑,有人越发不屑,更多的,是有人来劲了,眼睛里灼灼放光。 “陌生的,没见过。”有人回。每一寸嗓音都潜伏着怂恿。 破案承包人分毫不差地接收到那份怂恿,并自以为是地将之扩大。他绕着桌子走向成辛,嘴里谦谦公子一样说着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手却抑制不住地兴奋地探向前。 成辛紧张到肾上腺素飙升。 那一刻,头脑里忽然闯进一个声音。 声音说,在我们体内,存在着两种防御系统。 一种为惊恐系统,应激之下,释放一种醇,导致行动思维迟缓、动作不协调,内心失望、无助…… 另外一个系统为害怕系统,它会引发人的记忆增强,反应性增强,思考问题的能力也跟着提高。 声音告诉他,事出意外,可以害怕,但不要惊恐。 有声音作伴,成辛露出一个生涩的笑容:“不认识?那你认识商伯年吗?” “谁?”好几个人发出惊叹声。 “ben?”成辛敏锐捕捉到藏在惊叹声中的纤细声音。 “ben!”她大声喊。既然他们表示跟“商伯年”不熟,那就试试“ben”喽。 破案承包人无所畏惧地继续向成辛靠拢。成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迷失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 “我没有偷,你也没权搜我身!你敢碰我一下,我立即报警!”成辛从琥珀色的漩涡里晃过神,以从来没有过的伶牙俐齿威胁道。 “呦。吓-死-我-啦!”破案承包人夸张地大叫,“兄弟们,我该怎么办?” “认怂吧。” “别啊,以后传出去你还混不混啦?” “啧,难不成你要我们看现场版的阴沟里翻船?” “我耳朵不好,什么沟?” 笑声聒躁起来,意味不明的气息也浓厚起来。 成辛这才明白,刚才那个女生恬不知耻的态度,其实也算是一种自保。像她这样鲜明地表示不与泥同污,只会招来玩.弄意味更强的凌.辱。 成辛不再分心,她抖着拇指按110。 可惜,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巴掌拍掉她的手机。 接着,一只男人的手,凶狠地卡住她的下巴,捏得她张不开口,疼到不敢乱动。身体簌簌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她唯有咬紧唇,才能避免自己更失态。 商——伯——年! 发不出的音节困在喉咙里。 该死的,带她来的商伯年去了哪儿! “生硬、倔强、泼辣、不配合,样样都合我的胃口。真让我为难!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是单纯地搜搜身、找找项链?还是顺着我的心意?” 琥珀色的眼睛发出野兽行将失控的光芒。 成辛抖着手,在桌面上摸索,很快摸到一个骨碟。在那只手按在自己胸口之际,毫不犹豫扬起手砸了下去。 “乒,乓。” 陶瓷破裂的清脆声。 可惜了。 骨碟虽大,却是个晶莹到快透明的骨瓷。这种瓷份量很轻。加上成辛手法欠缺、角度不对,好大一个骨碟只在破案承包人额头留下一个敲击的轻微印痕。 然而,这一击却像打破结界的不幸咒语,彻底激怒了破案承包人。 他那往胸口按的手陡然上移,卡住了成辛的脖子。 过往跟胖大婶有关的梦魇忽地惊醒。成辛拼命地拿脚踢,用手推。 “说你硬而泼辣,你还真来劲了。小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更硬的。” 下巴上的力道一松,成辛的两只手忽然被抓住提了起来。力量上的悬殊,使她根本无法反抗。破案承包人蛮横地绞起她的胳膊,将她推到无路可退的墙上。 酒气冲鼻的气息故意一点点靠近,好把对她的折磨加深。 成辛彻底无助了,她啜泣起来。 就在她以为在铁定在劫难逃的最后时刻,包房的门忽然被人大力踢开。 “住手!” 商伯年的声音,愤怒地回荡在包间里,在那些或不忍或冷漠的表情里,在那些富丽有余个性不足的装潢里。 破案承包人不甘地松开成辛。 成辛一下子矮了下去。 等商伯年拨开人群来到成辛身旁时,看到她蹲在墙角,两手抱着膝盖,头无力地搭在并拢的膝头。 那样小小地缩在墙角的画面,深深地,刺激了商伯年的视网膜。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全场诧然的动作。 他半蹲下来,伸出手,缓缓地探向那个缩成一团的身体,摸上那颗小小的低垂的脑袋。 他用手掌轻柔地碰触成辛的头顶,动作之轻,像摸触最华美的丝绸、最娇贵的羽绒。从指尖到手腕,每一寸、每一毫都写满了怜惜与疼爱。 一下。 又一下。 直到他双眼噙满泪花,直到他呼吸不能平稳。 包间里有人低低地呼唤他的英文名。 他像被迎头一棒敲醒,脸上咧出一个痛苦的笑容。 成辛此刻抬起头,目光顺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双脚,一路攀爬到商伯年泪光盈盈欲坠的双眼。 她从来没有见过,目光那么温柔的双眼! 眸光里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冷却。 亦正亦邪的笑容慢慢攀上商伯年的嘴角。 他渐渐恢复成大众熟识的模样。 然后,朝成辛伸出手:“起来!” 成辛没有别的选择,相对满屋子的衣冠.华服而言,她更愿意相信他。 她把手递出去。 在当下的遭遇与记忆中的梦魇的双重侵蚀下,她很难独自支撑起自己。 商伯年半扶半抱,如入无人之境,把成辛拖扶出包间。 没有一个人出声。 更没有一个人阻拦。 包括号称丢了价值三十几万珠宝首饰的家伙,和刚才狂暴到不能自已的破案承包人。 第297章 独居的感觉 直到商伯年将成辛扶进副驾驶位,成辛依然在瑟瑟发抖。 商伯年的手,在成辛看不见的地方,几度欲覆下来,想用温度安抚成辛的颤抖,最终作罢。 商伯年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开驾驶位的车门前,燃了一根烟。 烟夹在他的指尖,凑在嘴前接连吸好几大口。一团轻盈的烟雾从他口、鼻里毫无章法地冒出来,扩大,再扩大,从他额前上方蒸腾而去。 包厢里的人齐齐凑在百叶窗前,各自占据有利地位,小心翼翼扒着一两片窗页,给眼睛弄出眺望的洞口。 “喂,这家伙不会是良心不安了吧?”一个声音道。 “还真不好说。毕竟他比剧本提前出场了。”另一个声音接。 -- 身上凝聚了十来双眸光的商伯年一无所知,他猛烈地抽完一根烟之后,才压下自己翻腾的内心。 回到驾驶位上,一眼也不看成辛,一路飞驰,将成辛送到了她住的小区。 成辛懵懂着脸:“我们好像没有把包带出来?” “我们”一词,暴露了她的内心想法。她认为是商所把她从囫囵之地救了出来,他们站同一战线,是盟友。 商伯年沉着一张脸,目光从成辛身上一闪而过:“我会帮你取回来。” 成辛叹口气。 这种场景,莫名熟悉。 上一次,也是商所带她去花花世界,她闯了祸,他打掩护放她回家。第二天,她去他的办公室取包。 这一次,又是跟商所去应酬,又是她由着性子闯祸,他不顾跟众人反目的可能,带她出来。唉,明天,再去他的办公室取包…… “商所,他们都是什么人?” 这句话,成辛酝酿了快一路,直到最后下车,也没有问出口。 主要是商所的脸色太沉了。 不是那种懊悔或暴怒前的暗沉沉,而是怀揣心事的不自觉的深沉。他如此沉湎于心事,是在权衡她这枚小助理的短板,酝酿将刘堂可欣换回来吗? 说到刘堂可欣,她一定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应酬的局面吧。 成辛暗自叹口气,自愧弗如。缺了那么一丝两丝的底气,疑问也无颜问出口。 走进小区门洞之后,偷偷回头看一眼,商所的车早已不见踪影。 一直往小区深处走,走到住的楼宇。 从楼下抬头望3楼,302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晚归的人来看,分外暖心。 然而开门之后,室内静得不像话。 “贝贝?”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收拾得一干二净的餐桌桌面上,放着一只肥胖小猪镇纸,镇纸下压着一张薄纸。 “亲爱的辛辛: 白天闲坐,心事烦乱不决,忽然想,与其这样纠结徘徊,不如换个环境。 正如你所见,我买了车票,麻溜地滚回老家过年去了。 我想过打电话给你、发微信给你,但最终决定,留张字条给你。这样的好处是,我可以结结实实一整天闭嘴不讲话。闭嘴的感觉太好了,就像我这个蓄水池终于不漏水了。 为了免于开口,中午思诚哥来敲门,我硬是憋住没给他开门。 我走了之后,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 余勒没来之前,就制造早出晚归的假象吧! 免得思诚哥来骚扰。 他虽然扮女装无瑕疵,但,头天晚上,他青筋爆出地跟舒畅吵架,让我意识到,再怎样,他骨子里还是个男生,恐怕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 不要担心我,我已经提早拿到了丰厚的年终奖。哈哈哈。 明年见! 感谢再做室友的这半年。 爱你!(也许我执意留言,就为了说出这两个字!)” 落款是龙飞凤舞、几不可辨认的“苗贝贝”与当日日期。 成辛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看到“制造早出晚归的假象”,连忙把刚开的各种大灯都关掉。 一个人独居一室,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平时听不见的声音,这会儿都冒了出来。仿佛这里喀嚓喀嚓,那里吱吱嘎嘎。远处的风声也比往常更近,成辛疑神疑鬼起来。 她甚至控制不住地觉得,双门紧闭的柜子内,藏着别有用心的阴谋。吓到自己之前,她慌忙将电话打给余勒救急。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我重新打给你。” 余勒把电话挂掉,直接发起视频邀请。 成辛看到手机里的余勒,才定下心来。 余勒语气平和,不疾不缓地跟成辛聊天,得知她一个室友早已请假归家快2周,而贝贝今天也已经回家。 “换成后置摄像头,我跟你一起看一遍你的家。” 就这样,余勒在电话那头,跟成辛一起检查了所有的门窗、甚至所有关闭的衣柜门——金线的房间除外。 一番检查下来,成辛确实心里踏实多了。 成辛要去洗漱,“余勒”就守在浴室门口,“听”了一回她洗澡。 换好珊瑚绒的柔软居家服,成辛踢跶着棉拖鞋出来,抄起“余勒”,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看我这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成辛将手机对准自己的下巴与腮部。 “看不出来。怎么了?” 成辛便把傍晚时分商务宴请上的事情讲给余勒听——她是在洗澡的时候,下定这个决心的。 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凡是落在她眼睛里的,都讲了出来。 余勒果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情绪。 成辛知道,他不会出口责怪她为什么要去参加那种商务应酬——人在职场,身不由己。商务应酬是躲不开的。何况品行不端的又不是她。 连梁总都说,有时候,即使明知对方人品不正,内心很看不起对方,也未必就能做到甩袖子走人。 成辛还知道,他不会狂躁地乱骂一通发泄不满——那些人又听不到。 “这么说,的确是你捡拾筷子才发现餐桌下的秘密?” 余勒果然一如成辛所料,开始帮成辛做分析。 “是啊。” “那么,商所长也是为了躲避隔壁女子的纠缠才离开座位?” “我觉得是这样。” “听上去,商所长似乎是好人……”余勒有些迷糊。成辛谈及商所,语气里找不到丝毫的轻慢。 第298章 是不是好人 余勒之所以迷糊,是觉得成辛谈及商所的神态语气,跟白则人截然相反。 “商所当然是好人!”成辛辩解道,“你不知道,他在行业低谷的时候,自降薪水,没有主动裁一个人!要知道,总部是允许5%以内的裁人的。 而且,我亲眼见过,他去医院,看望一个家境不太好的已经从所里离开的人,偷偷给人家包了厚红包,故意说成是所里的心意。” 余勒默默地听,默默地收下“我亲眼见过”,默默咽下进一步问询的欲.望。 “人品、学历、资质都无可挑剔,可以说,又帅又有才华。要说他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花心了。不知道有过多少个女朋友了!” “啊,原来……”他想说:原来你知道的呀。余勒及时收住,身心舒泰。成辛就是有一秒钟改变他心境的魔力。 “原来什么?” “原来他并不完美。你这样卖力地夸一个男人,也不怕我吃醋。” 成辛笑得手舞足蹈。于是余勒看到满视频晃着成辛的脸的局部特写,晃得他心里直痒痒。 “哈哈哈!我才不会对商所来电!比小白还不可能!” “是了,你最不能接受男生花心。”余勒开心地接道,“而我身上,流淌着‘对伴侣忠诚’的天性。丁成天对糖糖,不要太衷心哦。” 例子一说出口,电话两头的人都愣了一下。 余勒没想到,自己竟然相认了丁家,还为默默为丁家父子找出了共同优点。 成辛发愣纯粹是一时想不起“丁成天与糖糖”是谁。 “哦,你说的是那对非要送我绞丝银手镯的恋人啊!” 余勒故意不再接话,怕说出点什么把自己也吓到。 虽然成辛已觉安心,虽然余勒有很多工作需要回家之后继续做,成辛自己也有外面的稿子要交,余勒仍旧不肯就此挂断电话,他建议给手机充上电,各自做事情,谁闲谁就看两眼对方。 那是寒冬的深夜,拉上厚重的窗帘,穿着暖暖的便服,开着小台灯,桌面上散出一团暖黄的光晕,转头就能看到恋人的面孔,随时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甜蜜的幸福啊。 以前苗贝贝在,成辛不好意思开视频,拿她当背景。 “哦。丁成天就是你的双胞胎哥哥啊!” 过了好半天,文章都写了一半,她忽然感慨一句。 余勒无奈地笑笑。 又过了许久,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成辛打了个哈欠:“我撑不住了,要去睡了。” “太好了!”视频里余勒把笔记本一推,正儿八经凑上来。 “嗯?” “终于等到你脱衣服的时候了!” “啊——”成辛又羞又笑地捂住了脸。 -- 第二天,成辛在余勒的morning call中甜蜜醒来。 余勒教给成辛一招,好进一步验证商所“是不是好人”。 成辛坚信不疑商所是好人,但不妨碍她怀着皮一皮的捣蛋想法。 临放假前的地铁,不像平常那样拥挤。 成辛上车,难得有空位,这几乎是上班半年多的首次上车就有空位置。一个小时的车程,也因为有座位而轻松很多。 巧得很,商伯年一出地下车库,就看见成辛雀跃昂扬地走在内街。 成辛向来习惯随身背一只超级迷你小包,长长金属细链的超级迷你包里,仅只容得下手机、钥匙与一包小包纸巾,连钱包都没能求得一席之地。 此外,才是装了雨伞、钱包、书本、补水液、指甲剪、化妆袋、丝巾等移动小家当的坤包。 昨天也不知道她落下的是个什么包,今天背的这个,都快赶上小型行李袋了。 商伯年惊诧于她的复原能力。 成辛只顾得赶早晨打卡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发现另有其人在斜后方盯着她研究。 成辛打完卡,立刻从前台小圆子放直了的目光中察觉身后有情况。 一回头,对上商所——兔子一样红丝遍布的双眼。 他马上垂上眼帘,半睁着眼睛,嘴角挂上招牌二分之一痞味的笑容。 “哇,商所为了我们好操劳!好感动!”小圆子yy道。 “就是哦。上次我有幸听到商所跟甲方打电话,甲方说要砍预算,商所大叫,别再砍预算了!要砍就砍我吧!真的好men哦!”另外一正打卡的女生附和。 成辛用力地往商所的脸上看。听到这么露骨的谄媚,他居然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啧啧,脸皮真厚! 成辛脸上飘出那么一丝两丝的不屑。 要是她们知道,商所约会过的女生可以排到黄浦江,工作的缘故经常花天酒地,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改变自己心目中商所的人设。 两个人谁都没有向谁打招呼。 本来,成辛昨晚下车的时候还是对商所满怀感激的。 经过余勒一分析,成辛发现,或许商所并没有那么无辜。 譬如,筷子是他掉的。 为什么要喊成辛来捡? 因为他是上级? 捡上来难道接着用? 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喊服务员送双新的来! 再说了,桌布厚重,筷子又凭什么非得掉进厚重的桌布里面,仅止露个头,非得惹成辛掀桌布呢? 还有,隔壁的女子明明知道商所吩咐她捡拾筷子,为什么还在她蹲下去的敏感时刻踢掉鞋子伸出脚? 成辛越想越觉得商所似乎参与了什么。 只是,连余勒也不能猜出来,他到底什么目的。毕竟他后来非但什么也没趁机做,连反应都很冷淡、淡漠。 不管怎么说,“由衷的感激”到底发展到了“生出疑心”。 带着些些的怀疑,成辛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 而商伯年,则是笃定地等待成辛讨好般向他问好。 等意识到不可能等到的时候,再开口,已经显得太怪异。俩人已经肩并肩,上了三层半的楼。 差半个身子,俩人各自摒着不说话,先后露出四楼地平面。 刘堂可欣特别应景地出现在楼梯口,见证了那个女前男后的沉默入场;又特别夸张地对着沉默的男女石化了七八秒。 商伯年垂着眼,破天荒没跟众人“确认眼神”,而是径直往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 第299章 室内的墨镜(加更为@笑颜忘) 欲盖弥彰!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这个词。 商所的办公室房门关闭。虽然他成功从众人目光中将自己脱离出去,但,完全不妨碍众人接收到他长松一口气的如释重负。 男方遁逃,于是大伙儿默契地将眼光集向成辛。 成辛……脸上洋溢着神秘的微笑。 果然有情况! 众人闪烁着眼神,用脑电波热切地交流起来。 成辛……脸上的微笑放大了,并且,人站了起来。 她款款移步,走向商所的办公室,完全置众人目光于不顾。 “不会吧!这么不含蓄!” “不!应该是,这么等不及!” 声波开始替代脑电波。 笃,笃,笃。 带足自信的敲门声。 “进来。”商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成辛扭动门把手,闪身而入。 “商所,我的包呢?”成辛问。 “包?”商所一拍脑袋,“我昨晚打过电话,让他们一早同城快递过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中午之前就会到。” 成辛哑然。 如果商伯年不因为双眼发红而目光有所回避的话,一定能够清晰地看到成辛的自信在消退。 余勒的“措手不及验证法”恐怕要失去用武之地! 余勒说,措手不及之际,是最难伪装之时。成辛拿到包之后,不妨干脆利落地谎称丢了一样东西,趁机观察商所的反应。 要是商所不为所动,甚至理直气壮,就说明他绝对有问题。 只有他面露焦急、担心或者歉意,总之,有情绪涌动,才能说明他真的与成辛站同一战线。 然而包并不在,成辛已经失了“措手不及”的先机,只好讪讪地退出。 好在建筑设计师们对八卦的关注很有时效性。早餐吃完,八卦时间随之结束,大家纷纷将头埋在电脑前,与cad、su、ps之类的软件斗智斗勇去了。 成辛怀着搬了石头砸了脚的复杂感情,快步折回自己的座位。 分开后,昨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商所看上去像一宿没睡? 而他并没有折回烂糟糟的商务聚会中,他去了哪里? 烧脑,想不出! 算了,反正跟她也无关,大不了不添乱、不测试他是否为好人了。 这样一想,成辛内心才得以安静下来。 临近中午时,前台小圆子打来座机,说有她的同城快递,寄件人特别嘱咐,要求当面取件。 成辛下楼,看包裹的大小,明白是包寄过来了。 签收之后,不便当着小圆子的面打开,默默找了间卫生间,手撕牙咬,将包装袋拆开。一点一点确认记忆中的物品,真是令人遗憾,一样儿没缺! 而且,这包,前前后后,压根没有经商所的手。余勒的“措手不及验证法”,算是彻底无用武之地了。 成辛从迷你小包里掏出手机,发消息给商所,告知他,她已经收到包了。 午饭过后,商所才回了个寡淡的“ok”,表示知道了。 -- 午饭时分,大部分同事都外出去吃午饭了。 商伯年在办公室来回踱了两圈步,最终还是决定将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阿季……我看到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电话那头的人开始喋喋不休,商伯年垂着眼睛听。他的脸上,一丝多余的情绪也看不出来,唯有来回不停的踱步,暴露了他的内心。 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给了他不少安慰,他不再像热锅上的蚂蚁。 “是的……并不长,没有抬头,没有互动,像是定格的一眼……我?什么都没有想,泪水就花了眼睛……” 商伯年的电话远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却意想不到地被门外莽撞的敲门声打断。 -- 年轻气盛与正义感爆棚,使小白等不及那声“请进”。 敲门之后,他就手上发力去打开门锁。 意外的,门被从里面反锁,并不是他手上发力就能打开的。 好在办公室内马上响起脚步声,接着,是门锁开动的声音。 商学长一看就让人气不打一出来的英俊面孔露出来……咦,今天哪根筋没搭对,商学长看上去有些不一样…… “你找我?”商伯年转身,朝办公桌走去,留给小白一个高大的背影。 等小白从跑题的瞎想中挣脱出来,发现商学长莫名奇妙戴着一副墨镜,侧脸望着窗外。 嚇。 小白冷笑一声。 “房间里面戴墨镜?”他实在忍不住错失这样的嘲讽机会,虽然这样开口就浪费了他花了半天的时间精挑细选出来的诘问句。 “看得惯就看;看不惯,门在你背后。”商学长微微笑。 小白索性也不去看他。 “昨晚你设一副好局。” “谬赞了。” “我看到你半路把她带走了……然后呢?” “你想象不出来?”商学长嘴角的笑意深了点。 小白猛地就炸了。他抓起小几上的陶瓷茶杯,抬起胳膊甩手就朝商学长狠狠砸了过去。茶杯盖、茶杯身、茶杯托像三个呼啸的大型子.弹,朝商学长射去。 根本就躲不开的。 距离太近,而小白又卯足了劲。 商学长那架势,也根本不想躲。 他只是顺手拉过来一台大开本建筑学厚书,挡在面孔前。 杯身击中身后的软陶模型,无声无息被卡住。杯盖被翻得膨胀的厚书缓冲,落在了波峰办公桌上,发出丁丁当当的脆响。只有厚实的杯托,不负小白,打在书架的木头上,跌落在木地板上,脆裂而亡。 商伯年放下书:“我累了。没有别的事,请回吧。” 小白忽地就捂上了脸,颓废地拱起背,指缝里发出“呜呜呜”的哭泣声。 商伯年拿指头舒展着眉心不觉皱起的“川”字。放在厚书上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他真的!真的!太讨厌这哭声了! 原本舒展的手渐渐握起,骨节一点一点在变白,就在沉默的手忍无可忍的前一秒,小白抽了一下鼻子,停止了哭泣。 他站起来,一脸的坚毅,愤恨地盯着戴着墨镜一动不动的商学长,一字一顿道:“不要以为流氓罪从刑法里删除,你就可以打着追求、恋爱的名义肆意妄为!我会集齐你的罪证,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商伯年细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一直看窗外的脸终于稍稍侧向小白:“谢谢。” 小白被“谢谢”里的嘲讽刺激得满脸通红,心意越发沉着:“你等着吧!” 商伯年一个字也不屑于再回。 第300章 年假前的最后一天 小白比来时还暴怒,几乎是跺着脚跑出了商学长的办公室。 他如此气愤,以至于连楼梯口站在饭粒儿内侧的成辛都没有看到。 “小白他这是怎么了?”饭粒儿茫然地问成辛。 成辛耸耸肩。 小白虽然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大磨难,但此前与此后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难免有些被骄纵的坏脾气。 如意的时候绵软甜蜜;不如意的时候暴跳如雷,也是可以想象的。 至于什么让他不如意了,成辛虽然也好奇,但绝对不会伸长脖子去乱问。拒绝就应该有拒绝的样子! 饭粒儿不过是随口一问。她的全部心思都花在扎赉诺尔的小幼儿园上。 “你的幼儿园,年前大概无望定稿了。”成辛转移话题。 “多想想总是没错儿的。美丽姐姐执行力强,他们自己家有施工队,我不担心方案落地的事情,我担心我太年轻,想得不周全。” “朱工不是帮你把过关吗?” “他是从技术上把关。呈现,是建筑师个人的风格;现在的院子,呈现是很丰富,但总觉得视觉上有点乱。我再捋捋。” 午饭一过,所里顿时热闹起来。 按照传统,临放假的倒数第二天,总部的财务纷纷到所里,请建筑师们对将要汇款的年终奖金额进行签字确认。大家像过年等着发糖果的孩子,都是一脸兴奋。 成辛在一片欢天喜地中收到一封来自商所的工作邮件,让她“例行公事”,询问一下过年留守上海、又愿意聚餐吃年夜饭的同事名单。 商所在邮件里特别说明:年夜饭安排在过年的前一天中午,每位员工可带1-2名家属,家属免费,员工需提前缴纳每人100元的聚餐费。 成辛瞪圆了眼睛:还有这传统! 抓紧为她和余勒报个名! 成辛像快乐的小燕子一样,楼上楼下飞了个遍,将结果手写统计在一张纸上。加加减减,连连员工带家属,大约20名的样子。 电脑上做成表格之后,有心打印出来递给商所浏览,后来想,那个人也许在忙重要的事情,所内欢乐得像过大年,他居然一整天都没有露头……既然这样,她也不便打扰,那就发邮件汇报吧。 对方立刻收了她的邮件,这回连“ok”也没有回,只有系统提醒,对方已经浏览过邮件。 大概是凑巧正在邮件上吧。 一天无事,晚上,成辛如常到家。 余勒的视频电话堪称掐着点儿打来的。他问成辛,要不要他再陪她看一遍室内关着的柜子门什么的,直接把成辛问笑了。 “昨天是特殊情况,我平时才没那么胆小呢。” 余勒说他买好了火车票,可惜晚出发了两天,因为要值班。算算日子,正好在公司年夜饭的前一天晚上到。 “完美!”成辛忍不住快乐地喊出声。 通话视频开着,成辛继续去憋她写了一半的文章。 快递来敲门,给她送来了晚餐。 依然是晚上8点,“他”继续守在门口“听”她洗澡。 到了晚上9点半,因为头天的受惊与熬夜,成辛深感觉体力不支。想起昨晚睡前的胡闹,成辛还没说出今晚的“我要去睡了”之前,先红了脸。 “我困了。”她呢喃。 昨天他说要看她脱,被她抵赖赖过去,反而变成她看他脱。今天会不会连本带利还回去? “好的。晚安。”没想到,余勒竟然果断再见。 深感失望呢。 “我还在单位。明天早晨我打电话叫你起床,你放心睡吧。” “啊!刚才那么长的时间你在用自己的流量啊,那得多少钱!”记得以前余勒说过,单位只能电脑上网,不为手机开放wi-fi。 “能为你花钱,我很荣幸。” 就是这样!成辛怀着蜜一样甜美的心情放松地入睡。 -- 年前的最后一天,还有一个“惯例”,那就是手头工作告一段落的人,当日不必上班,也即,所里为员工多放一天假。 成辛是半个中午过去,看见办公室仍旧不同寻常地空了一大半,才含着眼泪打听到了这一惯例的。 难怪小圆子见她奔跑着进来打卡,发了一声抑扬顿挫的“咦”。 气鼓鼓的成辛悲愤转身,想拉饭粒儿控诉一番“老员工”的集体沉默,一回头,看见饭粒儿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电脑屏幕正修改着什么,便自觉地默默转回了身。 因为手上的事情全做完了,无任务在身的成辛便自作主张给自己找了篇名为《爱情初遇见》的网络小说。故事的发生地在魔都,女主角同她一样刚毕业。不同的是,故事里的女主角因考博失利而只身流落魔都。 光看简介,成辛就莫名生出亲近感。 成辛跟着《爱情初遇见》里的女主角,分享她的职场奇遇、领略她的魔都际遇、笑看她与海归恋人的神奇互动……可惜,女主角刚与海归确立情缘,一则电话就打断了她的专注。 陌生的来电本是一律不接的,只是这一组号码格外执著,掐了再打,一遍又一遍。 成辛接起,是准备对着电话训斥一通的。 没想到,里面抢先蹦出zoe的声音。 “是我!我是zoe!” 撇开小白这重特别的关系,成辛并不觉得自己与zoe熟,从未储存过zoe的私人电话便是证明。 “有事?” “李莎来送满月礼,我现在把你的那一份给你带过去?” zoe与她之间有这么亲近?听上去满满的阴谋味儿! “就这么说定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zoe又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六所楼下,她就不上来了,问成辛可不可以下去一下。 成辛嘿嘿笑两声。果然近朱者赤,跟余勒讨论了一晚上观察与推理,自己竟然生出直觉来。 等zoe用不自然的笑容建议,趁着空气正清凉清新,理当散个下午步的时候,成辛内心一点都没有意外。 成辛搓了搓手,用手心暖暖冻得冰凉的脸蛋和因为温差而发红的鼻尖,点了点头。 第301章 扑灭谣言 “你还好吧?” 成辛一愣。 让她发愣的不是zoe莫名奇妙的问话,而是问这话的zoe,声音里盛着不同寻常的怜悯。 “你?”成辛想问,你此问何来。 zoe忽然转个身,抬手抱住了成辛,也抱断了她正询问的话。 zoe附在成辛耳边:“你打算站出来吗?” “我——”成辛想说,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zoe松开成辛,高高昂起下巴。 良久之后,成辛才看懂,原来这个动作是为了防止眼泪掉下来。 昂起下巴的zoe开口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她说,她其实有个姐姐。姐姐比她早5年出生。她小学毕业的时候,姐姐17岁。 成辛飞快地看了看左右及身后,她确信她看得够仔细,并没有发现小白的身影。 那个跟姐姐有关的故事,成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 “zoe,为什么……”成辛想说,为什么要跟她讲这些,可惜被zoe似哭似笑的声音打断。 “你想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以为我是独生女?那是因为我的姐姐早在十年前就跳楼自杀了。” 成辛没来由身子一抖。拜托,马上要过年了,她虽然不迷信,但也乐得讨个好彩头啊。成辛的手抬了抬,真的很想往zoe额头上摸一摸。 “所以,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一切,但是,”zoe将转折词咬得重重的,“既然身为受害人的妹妹,我特别能体会你的心情——” “等等!”成辛强势打断,“我的心情?我的什么心情?” zoe转过头,目光对上成辛的目光:“你不是……你昨晚不是……”zoe言辞躲闪。 成辛着急起来。zoe讲话,说一半吞一半,是几个意思! “哦!”zoe一拍脑门,“不是昨晚!是前天晚上!但那不是重点啦,重点是……” 说到重点,zoe又秒变犹抱琵琶半遮面。 成辛的心,终于怦怦怦跳起来。 前天晚上! 因为有余勒不间断的陪伴,她已经把自己前天晚上被掐脖子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zoe眼见成辛的神色暗淡下去,知道自己终于点醒了她。 “你打算站出来吗?”兜了个圈,zoe重新问出这句话。 “站出来?报警?告他们?”成辛自言自语。她居然从来没有转过这个念头! “他——们!”zoe忍不住捂上嘴巴。居然是复数! “可是——”成辛一脸迷茫。告他们侮辱妇女?还是斗殴呢?毕竟她也拿起了骨碟往别人头上砸了。真要报警,吉凶未卜啊。 “难道没有留下证据?” 成辛开始摸下巴。 她从镜子里没照出来,余勒在电话视频里也说没看出来。后来她还奇怪,那人分明捏她捏得很痛,可却没有留下丁点皮外伤。一定是因为那人精通虐待之道吧。 “被撕碎或者留了……污渍……的衣服?”zoe启发。 不过,因为脸皮薄,到底没能将“*****”二字说出口。 成辛摇摇头。 “伤痕?总有伤痕吧!” 成辛再次摸下巴,摇头。 zoe于是得出结论,摇头的意思不是“没有”,而是“我不告诉你”。原来,她到底是操之过急了。 zoe稳了稳气息,继续将话题扯回故去的姐姐身上。 她说她懂,站出来,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姐姐当时,并不具备这种勇气。这不怪她,说到底,姐姐当时还是个孩子。 不幸的是,她爸爸、妈妈也没有这种勇气。他们自以为在权衡,其实不过是软弱罢了。 他们最终权衡出来的结果是:私了。 zoe说,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父母收了多少封口费,封住了姐姐班主任亵渎未成年女生的不光彩历史。 她只知道,妈妈拉着她,疲劳战一样劝姐姐。说伤害已经发生,唯有将代价最小化。悄悄让事情过去,就是将代价最小化的最好选择。 咽下吧,是你命不好。 忍了吧,命中有此劫。 忘了吧,闹大了对谁也不好,对你更不好。 就这样吧,时间会抹去一切。 事实上,不去处理,强行封住伤口,只会让溃烂发展得更严重。2年之后,从大学一年级寒假放学回来的姐姐,偷偷回了母校,从母校新建的最高楼上,解脱了自己,终于甩掉了溃烂。 “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吗?”zoe转过头,眼眶里蓄满泪水。 “为什么?”成辛瞪大眼睛。 “因为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成辛食指拐了个弯,指向自己,配合着o型嘴,活脱脱就是个大写的“不懂”。 “那么zoe,把话挑明吧,我跟你姐姐的共性是?” “我已经讲得这么明白了!” “看样子你需要讲得再明白些。” “好!你听着,商伯年所长灌醉你、亵渎、甚至强——” “停!”成辛做了手劈空气的果断手势。 zoe被成辛的笑惊到,以至于余下的话也冻结在嘴里。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事实上,我没有被人灌醉,也没有遭到任何亵渎。商所不过是——”说到这儿,成辛眼睛一亮,“是小白让你来的,对不对?” zoe还没有从成辛的话里反应过来。这么说,她白白暴露了小心维护多年的伤口?! 成辛抛下一脸不可思议的zoe,直接拨通小白的手机号码。 几乎是秒接。 成辛大吸一口气,开始想象假如余勒是她,余勒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小白,首先,感谢你对我人身安全的关注;其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还希望你先跟我核实、确认一下,不然就有散布谣言之嫌疑;第三,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酒店视频欺骗了你……对,我的意思是,你完全领会错了方向!” 小白两只长手捂住脑袋:“你确信?当然,我不是怀疑你!我是说,我去找商学长质问,他一点都没有解释,相反,甚至故意诱使我相信的确发生过什么。” 成辛无奈:“那就是相当仁者见仁了。好啦,不管怎样,恭喜你解开一个大谜团,恭喜我及时扑灭谣言,大家可以开开心心过大年了……你问我你是不是应该给商所道歉?那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情……你问我余勒来上海生活有什么安排?不好意思,那是余勒跟我之间的事情……” 火气来的快,也消的快。 寻常下班的时间,小白站在商学长办公室门前,等待里面的那声“请进”。 “不会吧,你还戴着墨镜!” 第302章 11点方向 终于,终于,等到余勒抵达的这一天! 焚香!沐浴!更衣! 从衣柜里拉出来试穿过的衣服,铺了一床,没有心思细收,成辛胡乱地把它们一股脑又塞回衣柜里,重新穿上第一次挑选出来的衣服。 这让她想起来,有时候甲方一而再改稿,改了二四六八稿,再改十六七八稿,最后来一句,还是第一稿好。原来甲方跟她一样,是太激动的缘故啊。 站在卫生间的穿衣镜前,灰黄相间毛料格子裙,黑色打底裤,米色短靴呼应浅米色圆领毛衣,将齐耳短发在头顶挽了个丸子头,一半多的头发散下来,明眸皓齿,青春逼人。 套上及靴长的铁锈红薄羽绒外套,成辛准备出门去南站接人。 其实离高铁到站还有3个小时,而成辛到车站不过1个半小时,可就是按耐不住,她决定提早1倍的时间出门。 一开门,看见销声匿迹好多天的思诚哥。 “要去接人啊?”思诚哥微笑。 “嗯。” “要是我也想一起去,会不会非常不方便?” 成辛自感非常不方便回答,只好傻笑两声。 “是这样子的,我怕我控制不住晚上敲你家的门。我太想看你男朋友长啥样了,想得心痒痒。反正傍晚也是白天,站前广场又是公众场合,你们也不会做什么特别的事,也不差我一个人围观。” 成辛的傻笑变僵笑。这又是威胁,又是游说的,看样子思诚哥的主意很大。 “就这么决定啦。你看,我连装备都准备好了。”思诚哥当着成辛的面,套上蓬松的褐色大卷发,画风突变,本来中性的衣着秒变高级的性冷淡风。肤白貌美,气质清冷。 成辛没法不答应了:“那就一起吧。” 思诚哥伸出胳膊,成辛挎上。 独居的日子到家后刻意不开大灯的成辛,心虚寒暄道:“思诚哥,这些天你都在家?忙什么呢?” “忙着上课!我决定新学一门绘画的本领,以后,用简笔绘画记录自己的生活感悟;或者,直播绘画……” 有思诚哥作伴,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在上海南站等车来的时候,时间不那么煎熬。 “恋爱里最甜的是什么事?” 俩人各手执一杯热饮,靠在栏杆上,一问一答。 “很多。很难评价哪件是‘最’。” “比方说?” “他每天晚上帮我打两瓶开水;他从来不跟我吵架,我发火,他就叉着腰站在我旁边叹气;他不乱看女生惹我生气;他给我写了好厚一叠情书;我喜欢吃的菜他挑给我,我不喜欢吃的配菜他挑走;学校里有山坡,放晚自习回来的路上他喜欢背我……多着呢。” “最感动的?” “有一次我们在学校外的稻田里捉蝌蚪,被一只狗追着跑,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比我跑得快。 我一边狂跑,一边往身后甩眼泪水。 后来狗主人从稻田里站起身,喊住了狂吠的狗。大热天的,我抱着他,怎么都不肯松手。” “有生气的记忆吗?” “有啊。我气他明明发现我胖了却一声不吭;我气他跟我讲道理;气他竟然鬼迷心窍要跟我分手;还气他宁死不肯说我妈是怎么挑拨离间的,还有,他竟然背着我,跟我的同事有联系……多着呢。 所以,一定不能放过他,这些账都记着,等我想算的时候慢慢算。” 思诚哥夸张地露出惊恐的神色。成辛笑得特别开心。 “你们会结婚吗?” “当然!我还没有遇见过第二个让我这样动心的男生,他不娶我,我找谁结婚去!” “马上余勒就要出站了。到时候我转过身,你就当我不在,该怎么欢迎就怎么欢迎吧。”思诚哥摩拳擦掌地替成辛激动着。 成辛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设想,见到余勒的那一刹那,自己会怎样?扑上去?不,不!像她这么腼腆易害羞的人,肯定做不来太热情的欢迎仪式的! 然而成辛不觉就踮起了脚尖。 正如余勒的判断,逆流来上海的人并不多,前来接站的人更少。挡在成辛面前的人,一个没有。她还是忍不住踮起脚尖,想更快看到余勒。 攒动的人头里,很快出现余勒的面孔。 他穿了一件驼色空军服款式的棉衣,藏青牛仔裤勾勒出匀称笔挺的长腿轮廓,深棕休闲皮鞋,多少呼应了上衣的色系,使他看上去格外利落。 肩上露出双肩包的痕迹,手上拎着一个中号旅行手袋,即使走在人群中间,成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人群中的余勒挥了挥手,加快了步伐,连超了数人,来到成辛身旁。 这时候,五步开外的贾思诚也看到了余勒。 他是位言出必诺的人。于是遵守自己对成辛的约定,默默转过身。然而这个身转得大一些,乃至于有360度之多。 贾思诚左右晃着身子避开在他眼前出现的人影,不一会儿,他眼睛里飞出光彩,嘴角的笑意扑了出来。 他看到余勒将手包往地上一放,隔着栏杆就抱住了成辛。 大概是想把她抱起来,才发现他与她之间还隔着一个栏杆。只见余勒两手一撑,轻松漂亮地就纵身越过栅栏。他将成辛拉到怀里,低下头,凑近成辛的脸,不出意外,眼前出现少儿不宜的镜头。 但他贾思诚不是少儿啊,他看得别提多专注了。 校园恋人互动起来,果然格外甜蜜。 余勒很放松。 他确信他把s们都甩掉了,为此还花了一番功夫。 他确保在有s跟踪的情况下,去火车站买了回父母家的车票,而且,为了假戏真做,他真的上了车。 只是中途又下了车。 为了防止实名购票被查出,他一路各种换乘,到了临省才又坐上火车。 热吻在快窒息,余勒才舍得放开成辛。 然而余光才稍一分神,余勒就留意到,11点方向,有人面朝他与成辛。 没想到,魔都这样时尚潮流的地界,居然有人如此不开眼,拥吻都看得津津有味。 第303章 让我热情地占据你们的时间吧 成辛被吻得快要窒息了。 终于被情意绵绵地放开之后,她喘息着,红着脸,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讨回东道主的主动地位,才从余勒结实的胸口一抬眸光,发现他转动眼珠,看向了她身后。 成辛回头,发现思诚哥正不错眼地盯着他们看呢。 思诚哥趁机挥挥手。 于是余勒明白,这位看得津津有味的女生,原来是成辛的损友。 “她就是你说的那位提前回家、又赶回来的室友吗?” “你是说金线?不,那是我们楼上502的……” 成辛瞄一眼思诚哥的披肩大卷发,便吞下了“思诚哥”三个字,怕吓到余勒。 思诚哥挥手的样子,真是端庄又妖娆。作为女生,他无可挑剔。 成辛拉着余勒走近,为他们从中介绍。思诚哥居然还敛起他的男声,伪装出娇憨嗓门的女声。让成辛平白生出不妙的预感。 果然,思诚哥热切地跟余勒攀谈起湘州的风土人情,不停地用眼神寻找余勒的眼神。 就算认为这位楼上朋友热情地过了头,余勒仍客气而礼貌周全地回应着。 他们攀谈之际,成辛收到来自思诚哥的短信:你没有告诉他我是男生吧?那就不要告诉了。我来帮你测试一下他。 应该是思诚哥围观他们拥吻的时候就编好的内容吧。 成辛一脸尴尬,越过余勒的身子,用眼神回答:不用吧。 思诚哥:你怕什么! 成辛:不怕什么。就是觉得很无聊。 思诚哥果断不再睬成辛,媚笑着转向余勒:“这一路辛苦了吧,晚上请你们吃饭。” 哼,既然思诚哥出尔反尔要干扰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成辛一跺脚,脆生生喊了声“思诚哥!” 还别有用心将“哥”字喊得峰回路转。把余勒喊得有些发懵。 余勒并没有那声“思诚哥”而有太大的神色变化,他只是将从成辛肩膀垂下的手又揽了上去,而且,看向思诚哥的笑容,诚挚地放大的一圈。 思诚哥做出不开心的模样:“既然被拆穿了,那我就先闪了。” “拜拜,思诚哥。”成辛欢快地挥手。 “那位难道是t?”余勒大胆猜测。 “不。女装大佬。” 余勒:“……” 魔都果然不一样啊。 -- “好事多磨”一词,应在当晚实在得当。 成辛跟余勒才摆脱思诚哥的乱入,马上就出现了新搅局人。 俩人才走出广场,正要向左下地道搭乘出租车,他们的手机同时响了。 “喂!不要问我为什么可以同时拨通你们俩的手机,往右走就是了。黑色林肯领袖一号。不要辜负我特意向我姐姐借车的诚意哦。” “白则人!” “小白!” 余勒与成辛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可惜小白已经傲娇地挂断了电话。 “你们约好的?”成辛不爽。 “怎么可能!不过那家伙是个技术在身的跟踪狂。走吧,林肯一号有双涡轮增压智能变缸发动机,动力很强,坐上去应该很享受的。况且,今天不见,保证以后会频繁‘被偶遇’。” “再不许背着我跟他达成私下协议。” “我保证。” 余勒知道白则人一定在什么能看到他们的地方,所以,毫不犹豫在成辛脸蛋上连亲好几口。 -- 50米开外,小白将望远镜扔进车载抽屉,假装没有受影响。 “zoe,你坐后面去。” zoe一脸的不愿意,但满口的爽快答应。 等余勒不费力地找到硬朗气派的林肯一号时,小白已经下了车,勾着zoe的脖子,靠在铮亮的豪车前,笑得风轻云淡。 “余勒,这位是我的女朋友,zoe。成辛也认识的。” “zoe你好,我是辛辛的男朋友,余勒。” zoe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大概是还没有从白白暴露隐私中恢复过来。不过,她明显很兴奋,能在私下时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她从前不敢想的事。 小白兴致昂扬,跟余勒介绍他姐姐婚后新买的坐骑。 四个人在冷风四起的落日余晖中,对着一辆乌黑铮亮的林肯一号至少站了一刻钟。 连迟钝的成辛都看出来了,这位势在必得,要占据她与余勒的私人时间。 果不其然,小白开始滔滔不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晚上有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可以欣赏集侦探、悬疑、推理于一身的舞台剧。他托了好几层关系,终于弄到4张前排票,算是为余勒接风洗尘的最大诚意了。 唯一遗憾的是,这台舞台剧开始得稍微晚一点,不过,年轻人嘛,都是昼伏夜出的猫科动物,不惧熬夜的。 正好!大家可以在舞台剧开始前吃顿便饭。别看魔都现在人少了,带点档次的饭店可是比以往更难订了。 年夜饭都错高峰提到年27了。所以,今晚的接风宴是他花了3倍的价格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 一点诚意,还请笑纳。 成辛将唇抿出一条线,略出微微的弧度。 对于小白的卖力表演,她能说什么呢。 相比成辛的敷衍,余勒听得格外认真,脸上的笑容一直很浓厚。 等小白终于将行程卖弄完毕,余勒拍拍林肯一号的后备箱,将行李袋放进去,朝小白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白欣然跟了上去。 zoe歪头看成辛:“你说,他们要说什么话,非得背着咱俩?背着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背着你?” 成辛歪头看远处的余勒,笑着摇摇头。 她预感,余勒一定是对小白去讲婉拒的话去了。 知道她也不会坦诚跟zoe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余勒要怎么说,才能拒绝掉明显要当狗皮膏药的小白。 还以为远处俩人要你来我往拉锯一段时间,没想到半分钟不到,俩人一同走回来。 俩人并肩走路的样子真是好看,各个长身玉立,各个帅气养眼。小白虽然奶味儿重了点,但很符合当下时尚审美;而余勒,飒爽中带着英气,格外让成辛倾心。 回来后的小白依然笑着:“上车。” 余勒丢给成辛一个顽皮的挤眼,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 两个男生在前面,偶然讲句话。 两个女生在后面,偶然发出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 车厢内,仍然当不住尴尬的蔓延。 “咦,这不是去四季酒店的路!”zoe几番看车窗外,终于忍不住提醒。 第304章 好不好呢 “话多。”小白不悦。 成辛抿起的唇线,随即昂扬起来。 春节期间上海车辆骤减,路况出奇的流畅。没过多久,豪气的林肯一号便停在了成辛所在的小区门口。 余勒拍拍小白的肩膀:“谢了。” 小白留意到,余勒下车后,没有急着去取行李,而是随手帮成辛打开车门。从观后镜中看到成辛发自内心的笑容,真不想多看。小白强行转移视线。 取完行李的余勒朝小白挥挥手。 小白驱车而去。 整个过程,若给不相识的第三个人看到,必定认为余勒和小白才是相熟的朋友。 “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要耗一晚上的!”成辛燃起好奇心。 “你猜。” “猜得到,我还问你?” “啊哈,我只是直白地说出他的鬼主意而已。” “这就可以了?” “又加了一句话。” “什么?” 余勒抬手帮成辛推开楼下的铁安全门,一过窄门,俩人马上又恢复成手牵手的状态。 “春宵一刻值千金。” 成辛陡然觉得地面都像被火烧过一样。 “讨厌。”她笑着叫道。 余勒就知道她会不好意思,因此解释得格外一本正经:“你想,他的目的就是阻扰我们在一起,我索性把话挑明,再把他的担心明确说出来,他无法心存侥幸,难免心灰意冷。都心灰意冷了,自然也没有胡搅蛮缠的心思了。” 余勒说完,俩人正好来到302房门前。 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鬼使神差地在成辛脑海中盘旋,还自带魔性回音。使她拿钥匙开门都开不利索了。 余勒憋着笑,偷偷看一下成辛,看到她强装镇定,看她绯红的脸蛋儿与低垂的眼帘明显出卖了她的内心。 发挥长胳膊的优势,余勒拿胳膊圈住成辛,握着她的手,帮她打开了门。 门开了,余勒先迈步进入。 黑暗的地方,当然由他来壮胆。 成辛熟门熟路去按墙上的灯的开关。室内霎时灯光大亮,与此同时,她看到余勒像被什么惊到,眉毛微妙地拧了拧。 成辛环视一圈,屋内并没有任何异常呀。相反,她出门前是刻意收拾过一番的。 “你住在这样的地方。” 余勒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凭借视频里的观察,余勒推开成辛的卧室,按亮卧室的灯光。 成辛跟在余勒身后,顺着余勒的目光,打量自己和苗贝贝的卧室。 衣柜,书桌,上下铺,三把靠背椅子,12平方米左右的房间,被这些家居填充后仍不算拥挤。 这几乎是寝室的翻版,不同的是,在寝室的时候,各自拥有一个上下铺,而在这里,她与苗贝贝共同拥有一个上下铺。 然而余勒的神色丝毫不见放松,成辛想开口提醒余勒,看,木质地板、有墙纸,而且窗帘品质不错哦。 余勒却转过身,抱住了她。 “你住在这样的地方。”他又重复一遍。可见他的震惊程度。“我竟然……”余勒说不下去了,将鼻头抵在成辛头顶,深吸一口气的样子像嗅发香,说不定只是掩盖他的鼻头发酸。 嗯,嗯,跟余勒的二室二厅带书房的欧式精装电梯房相比,这里,确实够简陋的。 “你不知道,上海的房价有多贵……” “换个房子吧。” “租房也很贵!这样一套60平的老公房,要租到5000块一个月!” “我来付。” 余勒一副不予讨论的神情,成辛只好硬生生憋回“你一个月才有多少钱的工资”。 余勒的脸上混合着微妙的心疼与生气,眼光落到哪里都觉得哪里不够好:“上回你妈妈过来,就没说什么?” “说了呀。她说人多安全。咦?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来过?我爸都不知道!” “呃……听你说的……”余勒禁止自己左顾右看,好彻底一次性糊弄过去。 成辛自己是无从回忆自己有没有在余勒面前讲过的。余勒说讲过,就应该是讲过。 成辛自觉有些尴尬。 这些天,她一心想着余勒来,好分享她的生活中的一切。看她每天看的风景,吃她经常光顾的餐饮店。弥补上一次匆匆见一面的遗憾……她不分昼夜地盼啊盼,盼到了余勒一进房间就接连感慨“你住在这样的地方”! “你该不会是住惯了精装大房子,嫌弃我的小窝吧?” “不是,我是心疼你……” 能听到余勒亲口验证她的猜测,成辛瞬间恢复开心。仗着他圈着她的腰,她无顾虑地后仰起身子,仰到能看到看到他浓密的发,然后,揉揉那头狮子王般的头发,柔声劝慰他:“我都习惯了。” 余勒笑笑,没再讨论。他顺势把怀里的成辛抱高,让她坐在书桌上,给她展示他带来的湘州特产。 中号手拎行李袋里全是零食,特色豆豉、本地香干、风干白鹅肉、酱熏黄牛肉、湖粉、银鱼、白糖李…… 跟成辛妈妈的行李箱是一个风格的。 成辛看着铺了半张桌子的零食,高兴得小腿踢啊踢。 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提起晚上余勒睡哪里,连成辛自己,也觉得苗贝贝上铺,她铺得整整齐齐的新床,有点像是某种欲盖弥彰。 心中小鹿乱撞,面上井井有条地维持着该有的行为。 余勒!余勒!你晚饭要吃煮速冻饺子,还是煮泡面? 你要煮给我吃? 这是我招待计划的一部分,不许抢哦! 好吧。饺子。 然后,饺子粘锅底了。因为成辛歪着头想,该不该做做文章,询问一声余勒睡上铺还是睡下铺呢?想得投入了一点,直接导致余勒的晚餐变成面皮与肉丸子。 余勒!余勒!我收集了好多电影,你喜欢看哪个? 余勒!余勒!我只记得买棉拖鞋,忘记买凉拖鞋了! 余勒!余勒!浴霸坏了两个灯,你得洗得够快才不冷。 余勒!余勒!…… 满屋子都是成辛喊余勒的声音,余勒满屋子跟着声音跑,一会儿是厨房;一会儿是餐桌,一会儿是电脑前,一会儿是衣柜前。 “嘭。” 一不小心,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听我说,我们,今晚去酒店,好不好?” 第305章 嘘—— “你喜欢开着灯,还是关掉灯?” “你更喜欢关掉所有的灯,但是拉开三分之二的窗帘?” “要背后多垫一个靠垫吗?” “这种坐在地上的姿势……真的是看投影的好方式吗?” 然而成辛坚持,就是喜欢坐在蒲垫上,靠着墙,昂着下巴看,仿佛回到少年时期坐在操场看电影的日子…… 出于说不清的原因,成辛不愿意晚上八点出门奔酒店。 夜奔的感觉,她不喜欢。 再说了,余勒虽然心疼她居于陋室,可她并不这么看。 在庞大、光怪陆离而又疏离冷漠的城市森林里,舒畅为她供给的小屋,给了她所有的安全与温暖支撑。何况,陋室虽陋,配她的收入,一点没有委屈她呢。 墙上分辨率不高的画面在闪动,《疯狂原始人》里的红发小美女小伊与盖第一次相遇了。盖伸出手,对小伊说:跟我走吧。 余勒叹口气:“我根本不是嫌弃这里,我只是想让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给你留下完美的印象。” 成辛侧过头,飞快啄了一下余勒的脸。她想说:只要是你,就是完美。 可惜,这么有水平的情话,余勒并没有给她机会说。 他敏捷地伸出手,挡住她要转回去的脸,急急地寻上她的唇。 成辛对余勒的相思,多在心灵与思想上;余勒对成辛的相思,则又多一重生理的悸动与向往。 “不想……就喊停……” 没头没尾的话,带着呼吸的起伏,在甜腻的舍不得松开的热吻的间隙,三三两两蹦出来。 成辛渐渐觉得室内温度高起来,珊瑚绒的棉衣被脱掉,仍旧有源源不断的热燥从身体深处冒出来。 她一边感受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燥热,一边听着余勒险些连不成句的话语。 她知道,那意思是,假如她不愿意了,不用顾及,可以随时喊停,他绝对不会强迫。 她不是卫道士,也从来认为贞.洁是不随便,而不是一抹红。不管她最后有没有与余勒走向婚姻,她都只需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不需要对未来的婚姻交代。 她早就想得很清楚。 不然也不会在遭受无妄之灾后,带着满身伤痕,咬紧牙关奔余勒而去。 余勒就是她的内核。 她哪里会后悔! 所以,今晚的成辛,比上一次深夜被吻可主动多了。 她的一双小手,不得要领,却不妨碍她东摸西摸。余勒被摸急了,索性把她抱坐在腿上。 成辛的脚,不安份地在地上划,推倒了投影器所在的三脚架,倒地的三脚架拉掉了小夜灯的插头……慌乱淹没在室内的漆黑里。 而这漆黑,终于呼应了室外黑沉沉的乌云压境。 冬日长夜,雨滴打在紧闭的玻璃窗上,滴滴答答,一声紧似一声,好比室内紧到一触即发的某种情绪…… 成辛的小手,终于攒足勇气,探索到衬衣内。余勒捉住那只好像拿了骚人痒痒的羽毛的小手,引导她。 “这里是胸大肌……嗯,这里是腹横肌……腹直肌……腹外斜肌……” 胸大肌上有一粒小突起,成辛吃吃笑着要挣脱手。余勒根本不给她机会。 呀,腹横肌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六块肌或八块肌。成辛的指肚,惊鸿一瞥般划过。 “好硬。”她声音里盛着欢愉的笑。 不好,腹外斜肌的终点导向可疑的地带,成辛笑不出来了。她往回抽手,奈何余勒的力气太大了。他捉住她的手,伸向了更深处…… “还有更硬的。”他咬她的耳朵。 成辛惊得竖起了耳朵,指尖的调皮早已遁逃,只剩下了僵。 余勒笑她,镇定自若到底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他跪坐起身,行云流水,她还没明白过来,就躺在了床上。 熟悉的床褥,不熟悉的人形被…… “怎么?不笑了?” 何止是笑不出,成辛自感都快要哭了。 那……更像是凶器好不好! 想到行将行刑,成辛生出义士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嘘,你太紧张了!” 废话!入侵者当然是有恃无恐的! “嘘——” 余勒胳膊肘支在床上,将手指轻轻覆盖在成辛因紧张而半张着、频繁换气呼吸的嘴巴上。 “嘘——” 他弓起身子,像人肉盔甲一样轻轻覆在她的身体上,刚才压迫得她几乎不可承受的重量大概被他转移到他的膝盖上。 三分之一未拉严的窗帘,因一团乌云飘过而微微露出模糊的亮光。 于是成辛看到,余勒侧脸向门口,分明是凝神细听的样子。 成辛不觉也转头朝向门口。 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一丝小心翼翼转动门锁的声音,哔啵传来,空气仿佛被撬动,惊得成辛猛然用力要起身,又被余勒按了下去。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则蹑手蹑脚起了身。 听说逢年过节,是盗贼的狂欢日。 但是,开门撬锁,偷东西偷到余勒跟前,还真是只能怪他出门没看吉凶宜忌的老黄历!余勒这么久以来的专项训练,可不是白练的。 余勒麻利地套上裤子,裸身穿上毛衣,光脚走在木地板上,冰凉刺激得他格外冷静。 他记得白天看到门口有一根棒球棒——《余勒魔都生存指南》里,教成辛随时屋里藏根棒球棒备用。成辛是个好学生。 抄起门口的棒球棒,掂了掂分量,略轻了点。不过,用来教训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细如丝的哔啵金属转动声告一段落。放轻了的脚踏进了门内。 一,二,三,四…… 余勒贴着卧室门,数明显收敛了力气的脚步声。 2个人! 还是团队协作作案! 不过这入室盗贼到底莽撞了些,都不知道踩点,冒冒失失当一座空屋子就进来了。 余勒往身后看一眼,几步开外的成辛支着胳膊,半躺半坐在被窝里,雕塑一样望着他。 室内昏暗,看不清五官,更看不清表情。 他想,他要等一等,等到有把握一棒子砸晕一个,再出手。不能让成辛有任何闪失。 “喀嚓。”虽然很小心,这门锁关上的声音,跟刚才的开门声相比,可响多了。看来是对儿菜鸟。老鸟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松大意。 余勒退后两步,握紧棒球棒,准备那团队作案的俩人拧开卧室房门。 第306章 意外返场 令余勒意外的是,门外的俩人,不仅没有往卧室门这里凑,而且,堂而皇之开了餐桌上的小灯。 灯光透过门缝漫进来,令余勒摸不着头脑。 到别人家房里偷东西的人,还开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做事风格简直逼他强迫症发作! 门外的俩个盗贼,不仅开了灯,还发出窃窃私语上。 一个说,她去烧点水,让另一个快点脱衣服。是女人的声音。 另一个人闷闷地回应了一声“嗯”,是个男人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牙疼劲儿,频繁倒吸一口气的嘶嘶声,随着灯光,一起从门缝里漫进来。 尴尬了。 难道是对野鸳鸯? 还是意外返场的成辛室友? 余勒飞快地看一眼床上的成辛,觉得自己有必要赶在男人脱衣服之前出面制止。 余勒伸手,轻轻拧开门锁。 棒球棒还拎在手中,背在身后。 门外过道餐厅里,透出古怪的气息。 一个高大的男人,背朝余勒。灯光为他度上一层金光四射的边,显得更加高大。他穿着雨靴,餐桌上搭着雨披,嘀嗒的雨水顺着雨披的边缘坠落,地板上积了一小汪的水。 古怪的气息,正来自那男人的动作。胳膊肘微动,应该是在解扣子,动作慢得像受过重伤且又未愈。 余勒凝眉。 “金线!” 就在他还在凝眉思索之际,身后传来脆生生一声呼唤。原来不知何时,成辛已经起床穿衣站到他身后。 刚从厨房走出来的女人,惊得差点扔掉手中打了半盆开水的洗脚盆。 那个摸索着解衣服的男人,明显身形一僵。 原来真的是室友! 余勒吁了口气。他还当魔都的入室盗贼怎样特立独行呢。 成辛将卧室门开得更大,从余勒胳膊支下钻出去,大剌剌走过去,从身形僵硬的汉子身边擦身而过,开餐厅的大灯。 余勒忍不住目光在那大汉背上逡巡……这家伙,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很自然地回头才对啊。为什么不回头呢? 门口电源开关的脆响过后,室内光线大亮。 余勒的心没来由紧张起来。他紧紧盯着大汉,生怕他一个身形移动,劫持了毫无防范的眯眯笑着跟室友打招呼的成辛。 “金线!我还以为你年前不回来了呢。这位是我男朋友,余勒。” 余!勒! 金线有平地起炸雷之感! 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苗贝贝说起过,余勒毕业后特招,当了警察。虽然不知到哪里当了警察,具体做什么,但“警察”二字,足够震慑了! 她白着一张脸,挨近一直奇怪地不肯回头的大汉,对成辛笑,笑完又对余勒笑:“你好,我是成辛的室友,我叫金线,这位是我对象,老韩。” 那位对象,在金线的拉扯下,终于缓慢转过身。 余勒的目光,瞬时如聚光灯一样,扫了过去。 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倒稍眉,三角眼,怯懦的半垂的眼光……难怪不肯回头,原来丑成这样。 余勒的心,又放了下来。 “外面下了不小的雨。”金线维持着看上去很费力的笑,解释。 余勒的目光从汉子的雨靴与已很少有人会穿的雨裤上移开目光,对着金线笑笑。 “我本来是打算年前不回来的。在家过年热闹,但是,我对象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大上海,于是……” “我想着,住我这里能省下不少旅馆费,就带他过来了。怕惊扰到邻居,一直轻手轻脚。” 金线似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以至于有些抬不起头,然而又迫切地想知道成辛的态度,于是低着头、抬着眼,露着羞怯与难以掩饰的讨好之情,看向成辛。 成辛忙着摆手:“当然!应该的!自己住惯的地方住着更自在。哈哈哈,时间不早了,你们旅途奔波,肯定很累了吧!早点洗漱、休息吧。” 成辛素知金线腼腆,于是推拉着余勒赶紧闪进房内。 卧室的门轻轻关上,成辛脸上同样倍感尴尬的笑容,终于可以懈怠下来。 她暗暗骂声舒畅,着急忙慌地抱着娃跟父母一起去马来西亚旅游,中间代为问询金线年前归不归的事情抛之脑后,平白让她…… 成辛的脸皮,没来由一红。 自己这么怨,到底是气夜半受惊,还是遗憾那事落空呢? 余勒细心地反锁上门。 想了想,把棒球棒带到了床前,放在了床底下。 重新站在床边,适合亲热的气氛已经消散殆尽。 成辛不想当着余勒的面脱衣服,于是跳过去熄了灯。等她摸黑到床边,才坐下来,发现被窝里已经热乎乎了。原来余勒已经钻了进去。 羞涩地躺下去,一直往下滑、往下滑,直到被子盖住下巴,才停了下来。 那个,刚才的前戏,余勒还会敬业地再做一遍吗? “金线是哪里人?” 灯都关了,衣服都脱了,余勒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似乎是西南人。” “听口音像中原人。” “那就不清楚了。” “问问舒畅。” “不会吧,大半夜的!” 余勒轻轻笑了,像是对自己职业敏感的无奈自嘲。 门板单薄。 两个人躺在床上,毫无障碍地听见外面俩人走来走去,听到两度响起哗哗的洗浴声,甚至听到刷牙声……一直到1个小时以后,外面的声响才停歇。 余勒耳朵尤其尖,听得出来来来回回走动的,皆是一个人。脚步拖沓、没走一步带动地板振幅更大的,显然是那个男人的脚步。 他不仅人丑、性格怯懦,还动作迟钝……余勒想,上天到底公平,从那可怜的男人身上索走那么多,到底没忘给他配个好姻缘。 随着隔壁关门声,本以为一切都安静下来。 接着,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眨着眼忍受门外动静的成辛差点要叫出来——隔壁金线和她对象讲话,他们竟然能听到!!虽然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是嗡嗡嗡的人语声是确凿能听到的! 所以,那些个与苗贝贝嬉笑怒骂聊天的晚上,金线就默默无声地在隔壁听?! 第307章 我有一个疑问想求证 “你说这幢楼是偷工减料造起来的,还是那个年代技术就落后成这样?” 成辛没心情回答余勒的揶揄。 她推开余勒的手,移开身体躲避他凸凸凹凹全是硬线条的身体,又被他一把捞了过去:“放心睡吧,今晚放过你。你现在总不会反对明天去住酒店了吧?” 成辛侧过身。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等等,侧身背对他的姿势,似乎很不对…… 成辛想重新仰睡回去,可惜余勒寸步不让,只好再往外移。可是,才刚移那么一点,又被扣了回去……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成辛觉得自己一夜未眠! 事实上,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墙上的钟表已经是9点38分! 成辛揉着眼睛,拒绝相信! 1米宽的单人床上,她一个人占据了1米1的宽度,有半个胳膊和半条腿都伸在床外。成辛赶紧往回收,偷偷看余勒,他正饶有兴致地含笑看着她。 成辛索性胡言乱语:墙上钟表是不是坏了?确信没有坏吗?好吧,你可以背过身去吗? 什么?你竟然不肯?哦,呵呵,原来你是要到门外等啊。哈哈,去吧。谢谢! 见余勒把房门关上,成辛赶紧趁机穿衣。 穿到一半,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余勒,怕是拿她换衣当借口,故意留在外面的吧。 -- 一早,余勒在生物钟作用下醒来。 起床离开成辛难受,呆在成辛身边更难受,他便穿衣起床。 从睁开眼的那一刹,到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余勒三心二意的本领自发启动。他没有刻意,可是脑海里总有一份神识,反复惦记着拉碴胡的大汉。 挥之不去的用力过猛的感觉…… 到底从何而来? 是因为太丑了吗? 余勒穿好衣服,拎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对面,看酣睡中的成辛。 成辛的睡相,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啊!上一次怎么没有发现? 余勒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用目光刷过成辛的面孔,百看不厌,每一遍仿佛都是第一次看,一遍还没有看完,已经迫切想看第二遍了。 三心二意的技能,此刻自动偃旗息鼓。 直到——门外想起蹑手蹑脚的走路声。 “叮!” 这是响在余勒脑海内的退出花痴、回到正常状态的频道交换声。 那名汉子,蓦地又蹦回余勒的脑海。 余勒果断站起,走向门外。 “韩大哥!早上好!” “老韩”,金线是这么介绍他的。出于礼貌,余勒美化成“韩大哥”。 韩大哥刚磨到卫生间门口,被余勒在背后这么一喊,又是身形一滞。 “你手脚受过伤?”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家里穷,早早退学出去打工。没文化,到工地上当小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6层摔到地面,没死算我命大。 手脚摔出后遗症不说,还破了像。瞧我这张脸,都不敢跟人对视,怕吓到别人。” 韩大哥意外实诚。 惹人回忆伤心往事,余勒深感歉意:“对不起,不是故意问的。我老家有位专治跌打骨伤的老中医,膏药远近闻名,我想,要是这两三年受的伤,您寻医问药无路,不妨到我老家老中医那里瞧瞧。” “谢谢小老弟,心领了。” “韩大哥是哪里人啊?也许我们相距不远。” “穷人喜欢认命。再说,也没钱瞎折腾。”韩大哥脸上露出颓废气息,令人见之伤心。余勒几乎要骂自己犯贱了。警察没当几天,职业病倒养起来了。 余勒狠狠心,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话都说到这里了,索性圆了他的心愿。 正当他准备再开口追问“哪里人”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慌失措的“哎呀”声。 余勒下意识回头,看见金线斜胸露怀,半敞个身子惊呆在她的卧室门口。 余勒忙转回头,然而,再转回头,当时的情景也不适合再跟韩大哥聊天了。 “对比起!没想到你起那么早!”金线慌张转身,连声道歉,将外罩棉衣裹紧。 余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讪讪地退回了成辛的卧室。 他背靠着门,目视前方,渐渐眼神失了焦。 那个露出来的酥..胸,又白又饱满,又白又饱满,又白又饱满…… 余勒贴着门,站了许久。 直到门外所有的脚步声,重新掩在隔壁卧室的关门声中。余勒这才同样蹑手蹑脚,回到成辛的床前。 虽然很流.。氓,他还是伸手轻轻撩起成辛的被子。 被子被掀开小小一个角,恰好露出成辛线条优美的脖颈。 掀得再高一些,令人怦然心跳的胸口露了出来。成辛的小蓓蕾,显然未经风雨,紧实地包在胸前。小虽然小了些,但胜在线条玲珑,一样令人呼吸发紧……然而,这不是余勒要看的重点。 他要看的重点是,不同区域肤色的差异度! 什么情况下,一张苍黄、憔悴、血色差、绝不细皮嫩肉的脸,会有一片白嫩丰满、营养充沛、对比强烈的另一种肌肤?! 余勒在这方面经验甚少,他只是从常理上推,这不对头,但不敢肯定,老脸之下,必然无娇嫩的肌肤。 也许,是性格保守,导致胸口的肌肤经年累月,从未见过风吹日晒呢? 余勒有些手痒痒。 他忍不住摸出手机,翻出丁成天的联系方式。 那个花花公子,遇到糖糖之前,生活用“乱七八糟”形容,都高看了“乱七八糟”这个词,实在唯有“靡乱”可以担当。 他一定在这方面有发言权吧!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余勒发消息过去。嗯,打扰舒畅,他会觉得不妥。打扰丁成天,他深挖内心,也挖不出丝毫的歉意。唯一怕的,就是那家伙贪睡,现在还没有醒来。 “天啦噜!” “我都不敢联系你!” “你跑哪儿去了?” 消息叮叮当当跌进来。惹得余勒手忙脚乱把音量调低,调完顾不上回,先看有没有惊到成辛。 成辛砸砸嘴巴,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翻了个身,复又睡去。 “湘州与白城,都快被他们翻个底朝天了。” “与林叔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暴跳如雷过。而咱爸,还没表示迁怒呢。” “你到底去哪儿了?不!别告诉我!” “我大概能猜到!但我不问!不确认!” 戏精! 余勒破无奈之。 第308章 疑心动摇 终于等到丁成天宣泄完他的激动,余勒把自己的疑惑丢给丁成天。 丁成天爽快回复:“不知道!” 丁成天说,自从遇到糖糖,过往荒唐记忆已全部自动清除。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就算是专门为余勒深挖一回,也挖不出来! 不因别的,而是他压根没有约会过脸上皮肤粗糙的女孩子! 细皮嫩肉手感好,是基本条件好不好! 他倒是可以为余勒倾囊相授一个自己的观察:一般来说,手比脸嫩,胸比手嫩。再多?就没有了! 余勒叹口气。 昨天是深夜初见,今晨是匆匆一瞥,倒没有留意到金线的手长什么样。 余勒跃跃欲试,想再往过道客厅跑,好仔细侦查一番。 奈何另一对儿仿佛生了戒心。他说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在故意躲避他的过分热情。 他们结结实实闷在房间内不出来! 昨晚睡得晚,当下又是节假日,快递放假、网店歇业,睡懒觉再正常不过。 余勒坐在酣睡的成辛对面,耳朵随时关注门外的动静,心里杂七杂八在想一些事情。 直到9点35,成辛睫毛忽闪忽闪,眼珠在眼皮内滚动。他知道,成辛要醒来了。 余勒正好逮到时机,欢天喜地奔过道餐厅而去。 余勒飞奔出去,哈哈大笑——笑在心里,面上还是挺正常的——我女朋友很羞涩,起床时吩咐我在卧室外面等。 他笼统地对着金线和韩大哥说道。 被饥饿和“按道理”所迫,走出卧室觅食的金线推过来一盒刚泡好的泡面:“昨晚火车上买的,没吃完,你要吃吗?” “不用,不用!你们吃吧!”余勒拒绝。 韩大哥于是呼哧呼哧喝起泡面来,喝出一等一的美味感觉。同时,也喝断了余勒的所有搭讪。人家吃得那么香,打断都是一种罪过! 好在一碗泡面,也经不起他这样吃几分钟。 余勒正好趁机观察一下金线的手。 这双手,看得出来,骨骼宽大,确实是一双惯于劳作的手。皮糙肉厚,比脸上肤色还黑了点。余勒倒是认为,靠双手劳作赚钱的人,的确应该是比脸上肌肤更粗糙。 丁成天的结论,或许只适合那些锦衣玉食的女孩子们。 余勒看着眼前动不动就低下头、动不动就腼腆一笑的金线,开始有所动摇。也许那“又白又丰满”,是看花眼了也不一定。 勤快的金线不知合适已经煮好了八宝粥,热情地给余勒盛上一碗,端出来,问余勒是撒糖还是放蜂蜜。 余勒连连摆手:“不必管我!辛辛说,她带我去吃城隍庙小笼馒头!” 上海、苏南、浙江一带习惯将小笼包叫做小笼馒头。一个20厘米直径的小蒸笼,精巧地摆上6到8个小笼包。小笼包之小,大汉完全可以一口吞一个。皮儿薄、馅儿多,还含着一汪儿水,是江南地区著名的传统小吃。 金线端着粥碗,尴尬地举在半空中。 出于一种难以解释的直觉,余勒不认为自己应该吃那碗粥。他只好边感谢,边道歉,成辛恰逢此时推门出来。 “好香啊。煮的什么?” “八宝粥。来一碗吧。” “好呀。”成辛巴巴坐在桌边。一回头,看见余勒还站着,便道:“我们平时可没少吃金线做的饭。” 余勒哑然:“你不是说带我吃大名鼎鼎的城隍庙小笼馒头的吗?” “哎呦!你不说我都忘了!”成辛几乎从桌旁跳起,惊得喝泡面的韩大哥眉毛都一哆嗦。只听成辛叫道,“今天中午有公司年夜饭!金线!我不吃啦!” “啥?你们公司?今天中午就吃年夜饭?”金线从厨房里露出头。 “是啊,所以才有人去参加啊。” 余勒看着金线空着手走出厨房,心想,果然她们相处得久一些,彼此之间不客套少一些。你看,金线就没有盛情难却地再三推让成辛喝粥。 成辛折回卧室,嘴里嚷嚷着,得赶紧走了,公司的饭局,不是12点开,而是上午11点半。 很多人休息日会一觉睡到半中午,订年夜饭的人深谙此道,按照大伙儿的作息规则,订早半小时。那些起得晚的,收拾一番可以直接赴宴开吃。 成辛化了个简便的淡妆,挎上等候在一旁的余勒胳膊,开开心心跟金线和金线对象道再见。 金线站在家门口,一脸艳慕地挥着手。一直站到成辛与余勒从楼梯上拐弯、消失在视线外,才回身关门。 “快!给我解药!”金线对象“老韩”费力地眨着眼。 “你就是心太急!幸亏他没吃这碗面和那碗粥,不然怎么收场!” 金线一边埋怨,一边给“老韩”喂解药。 “老韩”吞了解药,又坐了一会儿,才觉得昏昏欲睡的状态有所削减。 “那个年轻人,东问西问的,可恶得狠,不把他放倒,我心里不踏实。” “那个年轻人——”金线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这些天,大有杯弓蛇影之势。大概是被车撞后,在皮肉之下、看不见的地方,另有他刻意隐瞒她的伤口。怕她心疼。 她只好假装真心实意地相信,所有的车祸伤口,就是那些迟迟没有愈合的皮外伤。 她也确实心疼他。 心疼到连余勒是谁,也没舍得告诉他。 余勒,就是多年前去岳山看日出,那个站在成辛身旁的男子啊。那个男子,有着非同常人的警觉。那时她只是在人群中注视成辛,就敏锐地被他感知到,并犀利地追着感觉,目光朝她扫射过来。 冤家路窄得很,余勒,竟然当了警察! 金线叹口气,觉得还是独自承受这沉重的秘密好了。 “今晚怎么办?”金线问“老韩”。 “一不做,二不休。俩人一起放倒。我们也好清净清净。妈的,我的伤口感染了,需要弄点抗生素药。该死,上海居然要医生开处方,才能买抗菌素!” 金线蹲跪在“老韩”脚边:“没事。你呆在家里,我一个人出门去看急诊。无非是挂个号,找医生开个方子,没那么难买的。” “老韩”还是有些焦躁:“妈的!你不是说过年这里没人吗?” 第309章 小白乱入 金线起身,帮“老韩”捏肩膀:“我也没想到。她妈妈平时天天视频电话,中间还一度跑过来看她,怎么会允许她过年不回家呢?真奇怪!” “老韩”刚要说什么,门外骤然响起敲门声。 警觉地对望一眼,都是满眼茫然。 金线指指卧室。“老韩”意会,拐着脚,躲进了卧室。 金线站在原地不懂,静静地听着敲门声,丝毫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金线?”门外响起犹犹豫豫的呼唤声。 金线顿觉汗水滴答滴,果然是他! 阴魂不散的贾思诚! -- 余勒才没有成辛那么开心。 “只有你和我,不是更好?” 成辛来回转动手机,想确认一下高德地图里的方向,根本不理睬余勒这个发了一路的感慨。 “应该就是这家!风年味尚,好拗口啊。”成辛手指眼前摩登感十足的饭店。它没来由让成辛想起商伯年所长的波峰桌。 余勒:“傻瓜,是‘年味风尚’。” 成辛死不认错的撒娇:“还是‘风年味尚’别致嘛。” 跟别的情侣之间一样,成辛与余勒之间的对话也一样傻里傻气,一样乐在其中。 “旁边的酒店看上去不错。漫步时光怀旧主题酒店。像是你喜欢的小资调调儿。要不要趁机去看看房间?” 成辛抬起手腕:11点整!完美的出场时间! “你应该感动到涕泪交加!我把你带到我熟人面前。我是在用行动表达我对你的认可!” “嗯嗯,感动。”余勒知道避无可避,只好做好“把有限的时间分给不相干的人”的无奈准备。 “出席的人都有谁?你们所长来吗?”眼睛咕噜一转,余勒问成辛。 “所长才不会来呢!所长是本地人。今天来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留守在上海的外地员工。” 余勒内心,多了一重失落。 虽然那时条分缕析地反驳了白则人的怂恿,但是,心里毕竟留下了“商伯年是情敌”的影子。 “这么说,小白也不会来?”余勒追问,并按照成辛的习惯,将“白则人”改为“小白”。 “当然!他都不是我们六所的人!” 余勒耸耸肩。 毫无疑问,这个聚餐,于他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余勒才转半个头,就惊得踏出去的脚停在半空。 左前方风骚地穿了一身白西服的玉面小生,不是小白,又是谁?! 小白远远地跟成辛、余勒他们挥手。 “你怎么会来?” 刚说过小白不会来的成辛觉得很没面子,开口难免有质问的意味。 “我也想问,上海饭店这么多,怎么你们也来这一家?”小白张着无辜的眼睛,特别认真地问成辛。 成辛多聪慧,一听就知道小白不晓得所内聚餐的事情。不习惯冤枉人的她,反而张口结舌,只顾心虚,忘了敷衍了。 这是个巧得令人难以令人置信的偶遇。但是成辛能理解。 作为本地人,小白应该有不少亲朋友好友,过年往来聚会也属于正常。偶遇一次,实属正常。 成辛嘟起嘴巴,开始左顾右盼。很快,她看到了熟面孔。 小白自我解释:“我姐夫的爸爸妈妈请我来吃饭。”见成辛跟她所内的同事打招呼,他便朝向余勒,东道主一样拉着余勒,跟余勒介绍这家被列入米其林一星的餐厅,室内装璜是多么得匠心独具。 成辛回头拉余勒,一拉而不得,只好暂时松开余勒,上前跟所内同事寒暄。 小白压低声音,对余勒道:“才没有姐夫的爸妈!我是专门为你而来的!” 余勒:“……” “我是偶然听说他会来所里的年夜饭,才特地跑过来了。我甚至假戏真做,在这里订了一间包间。到时候……” 余勒自然懂得“他”专指谁。不过,他不想买账。 “我想辛辛自然会从中介绍的吧?”言外之意,何须你专门跑来引荐呢? “是!我的作用就是趁机制造点波澜,好让你加深印象,观察的位面更丰富。” 余勒拍拍小白的肩膀:“你可真够闲的。” 小白不乐意了:“此言差矣。我忙得很呢。最近花了至少5个小时帮你擦屁股。” 余勒眼睛一亮:“是你?!” 余勒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然而遇见成辛之后,心事跳得太快,一时不能自省。忽闻小白说帮他擦屁股,他立刻联想到丁成天所说的,某人差点把湘州与白城翻个底朝天。那人为什么拼死要在湘州与白城翻?必然是因为在查不到余勒实名订火车票的信息嘛,唯一的实名,是买到白城。后来的痕迹,一定是被小白隐匿掉了。 余勒第一次,对小白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白自感觉很得意,被同行夸,哪怕只是一个笑容,也比外行夸出花来更让他感觉受用。 “你怎么回事?我织的结界不停受到冲击,看上去追踪你的人意外地多且持久。要不是你是警察,我都忍不住怀疑你是通缉犯呢。” 余勒露出难为的笑容:“说来话长,应该不在你感兴趣的范围内。” 小白揉揉鼻子:“那可不一定。要是哪一天你被那些追踪者干掉了,成辛不就是我的了吗?” 余勒半笑间,问小白:“你是真的辛辛,还是喜欢跟人竞争?” 小白被问得一愣:“竞争……这个角度很新颖?” 余勒摇摇头。他自认为已经得出结论:小白还在叛逆期! “或者你可以亲自来检验一下。”小白说。 “哦?” “你跟我讲一讲,你们如何春宵一刻值千金。要是我能笑着听下去,或许我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爱她。”小白说得嬉皮笑脸。 余勒目光一沉,虽然脸上五官没怎么变,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嘴角似乎还是维持着上扬的角度,但小白没来由觉得天色一暗,而他们,分明在室内! “开玩笑啦。”小白赶紧服软。 “我可能很好奇,你们之间的春宵得多朴素,才能让成辛经历过巫山云雨后,还能保持这种小女生的纯真与羞涩。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带她跳舞——那是我们关系破裂后的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近距离的面对面。我只是,我只是……” 第310章 所内年夜饭 小白说不下去了。 说出来,仿佛就是亵渎。 他只是按照跳舞常规的动作,将他的脚放在她的两腿中间,她便有说不出的不自在。虽然面上无甚区别,但他扶在她后背的手知道,她的背,是随之一僵的。 那不是装的。 因为太隐秘了。装就要装在面上。 要不是他对她上心,他几乎错过那隐秘的变化。 唯一的解释是,她的身体不习惯异性的亲近。 他的感慨,一方面是有感而发,另一方面,他自认为是暗嘲余勒。 余勒连眼神都没有半点波动,且,一脸的兴趣缺缺。他三心二意地转着头,寻找成辛。看到她不远处跟同事聊天,才放下心来。 余勒看回小白:“我真有点分不清楚了。那天你不是找了个姑娘,说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本来以为你们是在演戏,可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分明又真的不能再真。不是已经有自己的女朋友了吗?怎么还惦记着我的女朋友?” 小白想到成辛是不会给他机会的,于是端正立场:“开玩笑的啦。” 余勒斜睨小白。 “开玩笑”可真是万能盾牌,想说什么尽管张口,情形不对就来一句“开玩笑”,好像不快真的都能一笔注销一样。 “我一来就说得很清楚,我是帮你认清商学长的真面目的。是你东拉西扯,才跑题的。” 余勒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白。商学长?听上去关系不一般啊!难怪他格外上心。也许他与他的商学长本来就有恩怨情仇?也许正是那些恩怨情仇才波及到他无辜的辛辛? 麻烦! “看到那个人了没有?穿深色西服,对,就是领口带着奇怪的不合时宜的莫名奇妙的领结的那个?那就是商学长!”小白喊惯了口,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称呼。 余勒才没有顺着激动的小白往他手指的方向看,而是逆向认真地打量小白,仿佛要看透他埋在心中的恩怨。 “你不能原谅他,是因为他伤害了你的——”余勒不动声色地喊小白填空。 “我姐姐!”小白急着盯那个风流倜傥的身影,耳朵里听到一句印在心中许久的话,不自觉就把话补充完整了。 说完愣了几秒,忙回头看余勒。 余勒正微笑着看他。 “不!不是因为我的姐姐!是因为他真的是个浑蛋!真的居心不良!真的别有用心!真的!!” “什么是真的?”一个温润好听又节制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商伯年风度翩翩站在余勒、小白的身旁。 小白石化。 刚才还在人群中应酬的商学长,什么时候来到身旁? “这位是?”商学长朝向余勒。 小白重新生起勇气:“这位是成辛的男朋友余勒。“ 商学长像是在商务场合听到路人甲的名字一样,既没有夸张的热情,也没有明显的疏离。余勒确信,即使自己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观察,商伯年仍是情绪如常、心无波澜。 这等风平浪静,要么是道行特别深的蓄谋伪装,要么,根本不是小白说得那样对成辛有复杂想法。现在看,小白很有借机报复的嫌疑啊。 余勒别有意味地看一眼小白。 小白自然懂那是什么意思。 为了洗白自己,小白赶紧加大刺激度:“余勒特意来上海陪成辛过年,而且,成辛特意邀请余勒来吃年夜饭,这说明他们之间感情深厚,爱得情深意重。” 商学长不时点头加以肯定,目光清澈,一丝阴霾也没有,半点不快也不见,还不向余勒道恭喜,语气之诚挚,连余勒也不禁回之微笑。 商伯年恭喜完,立在原地,一点没有遁逃的打算。 倒是小白,彻底傻眼了。 自己的初衷,是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证明了商所对成辛的无动于衷。 商学长对上余勒,目光始终很清澈:“对了,我一直觉得,让硕士毕业的成辛做所内的行政,有些亏待她。 平时冷不丁跟说这些,还真是无从说出口。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可以顺便解释一下。不要被工作抬头误会,其实,她在工作中贡献了很多专业特长。我们所的文本,都要经过她的审核,才发往甲方。 而且,她的工作,是有显著成效的。 不止一位甲方跟我反馈,说我们所出去的文本零错别字、‘的’、‘地’、‘得’用字规范,语句既通顺、简练,又形象、生动。无形中为方案加了不少分。 可以这么说,她的工作,真的不是‘行政助理’所能涵盖的。 过去,这个职业抬头,没有引起你们之间的矛盾吧?” 余勒肯定地加以否认。生活中的事情太多了。再说,就算平静无事,但凡成辛自己不抱怨,他才不会去干预呢。 “不知余先生哪里高就?” “小地方的体制内工作,不足挂齿。” “这么说,成辛在上海呆不了几年,就会回家乡喽?”商伯年顺着话题侃侃而谈,不时做个“请”的手势,完全把小白抛之脑后。 余勒不去纠正,含混地笑笑,权当认可。 “对大部分女孩子来说,安稳胜过一切。你们这种模式,也挺好的,至少将来的生活不会太动荡辛苦。 说到辛苦,外行人看我们建筑设计师,都觉得风光无限。 其实,作为地产的下游行业,变数太大了,竞争又激烈,生活很辛苦。不少同事是在上海买房了,但都是一次次熬夜换来的。 我有一个同事,他跟他老婆同住住一套房,同睡一张床,可是常常三五天不说一句话。原因就是他加班晚归,半夜12点、甚至夜里一两点才回;而他老婆,为了从郊区的家里赶到市中心上班,需要提早2各半小时出门,每天6点不到就起床,6点半必须走出家门。 魔都生活不易。 刚毕业来魔都长长见识,过两年,回老家结婚生子,很靠谱!” 余勒浅淡地应着。 他们不熟,聊自己当然不如了聊别人,别人聊完,基本告一段落。 恰逢成辛朝余勒走过来。 第311章 我去道声新年好 成辛朝余勒走过来。 春风含笑,她娇俏地挽着余勒的胳膊,探头对余勒身旁的商伯年说,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商所便又趁机赞一回余勒,说他相貌出众、一表人才,想忽视也难。 相比商伯年的盛情,余勒的反应堪称低调、平淡。 那时他们恰好来到订好的餐桌前。服务员贴心地拉上屏风,为两张大圆餐桌营造出半私密的空间。对商伯年来说,熟面孔也陡然多起来,于是很自然地抛开成辛、余勒,去别处应酬。 餐桌上一半认识的人,一半不认识的人。因为有家人、朋友在场,气氛反而比较客气。 没过多久,大家自由组合,纷纷落座。 余勒留心到,商伯年恰巧跟他们同桌,同侧,隔了两个人,导致视线不能交接。而成辛,全程都乐陶陶的。看来,她在所里,跟同事们关系普遍处得很好。成辛与商伯年的互动也很自然。 虽然不能就此肯定商伯年对成辛的态度,但至少能肯定成辛对商伯年的态度。 多方思索后,余勒得出后院安稳的结论。 饭间余勒殷勤但不张扬,帮成辛递干纸巾、湿纸巾、帮她布菜、帮她倒水……润物细无声般照顾着她。 饭吃到一半,余勒轻声对成辛说,他去趟洗手间就回来。 余勒往洗手间的方向走,走到身后的人看不见他的地方,折身去了一旁的一间包间。 小白已经等候在包间门口。 见余勒过来,小白伸出手机:“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你总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吧。”说罢,指着手机视频里,商伯年的眼睛,进一步解说道,“你看,很明显经常向右边斜视,因为是半垂着眼,并不醒目。我放大给你看!” 商伯年的右方,隔两个位置,是成辛与余勒。 “所以,你连环短信给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是啊!他掩饰那么好,我好不容易才抓住狐狸尾巴……” “好了,我看过了。那么,再见。”余勒干脆利落往回走。 “……” 小白哑然。余勒这样子,分明是不相信,可他又不说不信,就这么转身走了,真是令人抓狂! 小白极为不爽,牛脾气爆窜。他非常不明白,那么显眼的事情,余勒为什么就不肯相信?! 余勒自有余勒的想法。 喜欢不喜欢,哪值得这么纠结来纠结去。就算他相信小白所说,商伯年是在伪装自己,他其实喜欢辛辛,然后呢?要他干什么?前去感谢商伯年眼光好?还是像幼稚的少年那样挥着拳头警告他不许喜欢他女朋友? 小白怕是忘了,他自己不是也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说喜欢辛辛吗? 余勒对此种种,有说不出的蔑视。 哼,挑一个优秀的女孩喜欢,就要有承担别人欣赏的觉悟啊。 要是他余勒看上的女孩子,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表示欣赏,那他的眼光得独特成什么样子啊。 谁想喜欢谁喜欢,统统跟他没关系。 他深信的是,裂痕,是先从内部产生的。 做好他自己,胜过消灭一切外敌。 小白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何况——余勒展开回忆——某天,成辛说,她的商所长什么都好,唯独滥交,不知道约会过多少女孩子。 滥交,是成辛的死穴,碰不得。 所以,商伯年,根本就是零胜算。 余勒不禁笑意浮上面孔。转眼他又想到,成辛说,商伯年比小白还没有可能。这句话拆开了讲,就是小白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可能的。这让余勒又心生不爽,刚扬上去的嘴角又落了下来。 不过,小白这么幼稚,成辛肯定也不会喜欢他的。 嘴巴里说着“谁想喜欢谁喜欢”,心里还是忍不住排排座位,发现唯独自己最适合成辛后,心情无限欢愉。 不跟成辛在一起的时候,余勒走路很快。 小白疾走带奔,一直到了六所的餐桌前,才抓住余勒。 “小白?不知道你们这么熟,早知的的话,应该邀请你一起来坐了。”商伯年一回头,目光从小白抓住余勒胳膊的手上停了几秒,马上热络又和睦地跟小白打招呼。 余勒忍着过肩摔的冲动,拂掉小白的手,对上成辛疑惑的目光,小声解释道:“卫生间里偶遇的。” 成辛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世间哪有那么多偶遇,这小白,该不会是为她而来吧?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成辛兴致阑珊地放下筷子。看一眼小白,食欲降一层。 “不用。我跟家人一起来的。”小白摆手。 “哦?你姐姐也在?我应该过去道声新年好的。” “不用,不用。我姐姐没在……我说的家人,是姐夫,嗯,姐夫的爸爸妈妈。” “哦?那是家长了。晚辈更应该去道声新年好了。”说罢,商伯年干脆利落地起身。 那些窃窃私语、闲散聊天的同事猛然看到所长起身,以为他错失了所长的宴会到此结束,连忙起身:“好啦,年后再见了!” 其他人闻声,也陆陆续续起身,收拾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离席。 于是聚餐,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小白趁乱就逃。 他是订了个包间,但,那不意味着想让商伯年进来。 小白原本是朝门厅走去的,想到包间还没有结账,于是又往回折,等小白站在包间门口的时候,发现商伯年已经立在那里等他了。 “应该是这间吧?”他微笑着问小白。 小白赌气般不吭声。 商伯年一回头,看到牵着成辛的余勒,不气不馁地笑问余勒:“是这间吧?” 余勒:“……” 这样子的商伯年,果然有老谋深算的味道。他是不是也嗅到了小白在做戏? 成辛默默闪回躺在私人养护院的老人模样,脸上已经多了几分肃穆。 “两个人都没有否认,算是确凿肯定了。”商伯年上手就推门。 剧情太精彩,余勒忍不住脚下微顿。挎着他胳膊的成辛,也跟着停下来。 小白似乎跺了一下脚,平白给余勒“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第312章 花钱听故事 余勒轻笑一声。大不了被“商学长”发现是个空屋子。 余勒迈步,继续往门口走。 包间门被商伯年大力推开。 余勒一不小心眼角瞄到,屋内,端端正正坐着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这倒蛮让他意外的。于是,忍不住又脚下一顿。 两位老人正相敬如宾地吃满桌饭菜,陡然看到闯进来的年轻人,一脸惊愕。 啧啧,商伯年一定是脸上带着拆穿小白的狞笑进的房间吧,不然,怎么把老人吓成这样?这么看看,商伯年果然蔫坏。 余勒心里点评着,脚下却无意多留。 他更感兴趣的是,要怎么才能劝说成辛,到隔壁的主题酒店看一看。 余勒牵着成辛的手往外边走。一边揉着成辛的小手,一边酝酿着说辞。就在开口要说话之际,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大堂本就嘈杂,但嘈杂的频率是和缓的。因此,这急切的脚步声,对机敏的余勒来说格外突兀。 余勒没有回头。 他从前方的玻璃上,轻易地看出赶过来的人是商伯年。眨眼间,商伯年已经走到他的侧面。余勒于是看到他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他走得步履匆匆,完全没有留意到一旁的余勒和成辛。 那背影看上去像逃。 余勒心中纳闷,与成辛对视一眼,牵着成辛的手,又折身回小白的包间。在包间门口。遇到了一脸懵懂的小白。 “怎么回事?”余勒问小白。 “我也不懂。”小白回答。 小白说商学长冲进了包间。包间里确实坐着两个人。但,却是两个不相关的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商学长看到这两个人却脸色大变。他匆忙、慌乱、魂不守舍地道了声新年好,倒头就抢步出了包间。小白说他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你家的长辈与他是旧相识?” “没那种可能!”小白一口否决,“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家的长辈。那是我做戏做足,专门请来的职业生活演员。” “职业生活演员?” “是啊,就是在我们生活中假扮各种身份的人。假扮观众、假扮亲属、假扮老板……生活中,任何需要对手戏的地方,你都可以找他们!他们中间大名鼎鼎的,叫职业哭灵人……” 说着说着,小白与余勒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什么。于是,小白、余勒纷纷挤进包间,成辛茫然地跟在他们身后。 她素来相信,余勒不会把时间花在不相干的事情。 鉴于小白才是雇主,话由小白开口问。 小白刚要开口,看到震动的手机里来了条余勒的短消息,于是他垂眼去读。 “你们是多久以前认识商伯年的?” 两位老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不愿意开口的模样。 余勒还在编辑新的消息,只听耳边一声“啪”,桌面上多了两摞百元大钞。 “2万块。请你们俩讲故事。讲得好,一人一万。” 简单,粗暴,有效。 余勒放弃短信编辑。 老奶奶目光一跳,率先开口。 她说她第一次见商伯年的时候,商伯年只有十岁。 那时她刚入行,因此记得格外清楚。 组织把商伯年交给她,跟她说任务是当一天的妈妈。 当妈妈,有2个孩子的她不要太在行!于是她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她自谓尽心尽力,按照组织拟定的行程表,带他去公园,带他去图书馆,带他去大餐,带他看一场电影——组织说,事后费用均可报销。 那时候她的心还很敏感,面对客户,不停地去理解、去揣摩。 她猜,这大概是位父母忙于挣钱、生活中很缺爱的孩子吧。不然,十岁大的半打小子,怎么会见面就毫不生疏地大声喊她妈妈,并且总会有意无意挨着他? 这名十岁的小童赖在公园里不肯出来,她就笑眯眯地等;这名小童到了图书馆抢别人的书,她犹豫几秒最终决定顾客就是上帝,于是闭着眼去帮腔;大餐不吃,要吃麦当劳,要喝冰饮料,要在影院大声喧哗……她都忍了,一天下来,精疲力竭。 最后,她得了一个差评,因为雇主说,她不像一位真正的妈妈。 事情过去了很久,她还耿耿于怀,觉得他的漂亮里藏着说不出的邪气。当真!她没见过那么笃定的孩子。心里打定主意给差评,长达一天的相处里,她竟然毫无感知! 小白“咳”了一声,于是,老奶奶马上言归正传。 第二次见商伯年,差不多在六七年之后。 她几乎认不出来他来。那时候他已经脱胎成一枚标准的小年轻。早年间不分性别的漂亮,已经质变为阳性的帅气。 真的是很帅啊,那眉毛、那眼、那鼻梁、那嘴巴,怎么看都无可挑剔!尽管他目光冷漠,却不影响你贪恋地一遍遍在那张精雕玉琢的脸上看了再看。 他高了很多,仍然很瘦。 而她之所以又认出他来,完全是因为他异于常人的镇定。 他是那样的笃定,见到她假扮的自家亲奶奶,也就掀了掀眼皮,再无多余表示。 正如前面所说,那一次的任务是扮演奶奶。 这对她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因为那时她还不足50岁,可是要扮演的,是位目测六十多岁的奶奶。 组织上塞给她的临时任务,因为年龄更大些的成员正在生病。 她想,好吧,命运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一次,就让她漂亮的把评分反转! 穿着华贵的服装,戴着廉价的伪珠宝首饰,揣着六七年的从业经验,她认为,虽然对方没有提供被扮演人的个性素描,她完全可以根据这身着装,演一个趾高气昂的本地小老太。 事实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她到了学校,趾高气昂,然而除了挨骂,竟然连口都无法还。 老师骂不说,还有一位歇斯底里的大妈,几度要冲过来,看那架势,简直不掐死她不解恨。 对方气势凶猛,我方又未曾提醒。她一下子乱了分寸,7年从业经验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第314章 开门撬锁 老师、家长口水乱飞的骂了半天,她才听个七八分明白,好像是商博年把一个小姑娘给睡了…… 到底是睡了,还是调..戏了,还是恋爱了……她也无从辨起。 总之,那小姑娘的妈妈抓到了什么把柄,跑到老师这里讨说法。 接着是她出场,任务很明确:挨骂。 这件事后来如何,她无从得知。但是从当时的情况看,老师还是相当偏袒商伯年的,大概是因为他成绩是前名列前茅,而那位女生成绩正是一绳的另一端。因为那位妈妈一直在嚷嚷,不要以为成绩好就是好学生。 第三次的缘分,就是这一次了。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但是她很奇怪,她认识他不奇怪,他怎么会认出化妆了的她呢?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老爷爷开口了。 老爷爷说,商伯年之所以脸色一变,是因为认出了他。 他不像老奶奶那样,跟商伯年有长达十几年的交织,他跟他接触过,仅只一次。 只是这一次,特别长,前前后后,大约20几天。 事情的缘起,是商伯年的奶奶去世了。 他委托他全权负责后事。 到医院开死亡证明,到派出所注销户口,联系殡仪馆火化,登记死者姓名、住址、年龄、性别、死亡原因、死亡时间、遗体所在地、死者户口所在地…… 殡仪馆接走遗体,他邀请了好大一批同仁,热热闹闹地开了一场追悼会,之后领骨灰、选墓地、安放骨灰盒,乃至最后他出面捐赠了那套房子…… “等等。捐赠了房子?什么地方的房子?”小白紧急插话。 老爷爷报了一个地址。 毫无疑问,这个地址惊到了所有人。 因为这个地址就是成心所住房子的楼上。 “阿婆去世,追悼会上满屋子的人,全部都是不相干的人吗?全部都是生前根本没有见过阿婆的陌生人吗?”成辛因为太吃惊,音调听上去都跟往常不一样了。 老爷爷肯定了她的这一疑问。 一直事不关己站着的成辛,像体力不支,跌坐在餐椅上。 她艰难地用胳膊支在桌面,用手托着脑袋。脑海里闪过那殡仪馆里哀切的面孔、感人肺腑的追到词、人群中不停发出的啜泣声……竟然都是假的! 何其悲哀! 成辛叹口气。 忽然,她想到,当她从追悼会场退出到走廊。走廊里站着一位撑黑伞的年轻人。那把伞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成辛似乎想起来,紧绷的下巴之下,似乎戴的正是黑色的领结。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商伯年商所长吧。 一时,成辛陷入追忆。 阿婆是多么地为她的孙子感到自豪,那时候她还奇怪,这么心爱的孙子,竟然没有一张照片留在身边,会不会是虚构出来的? 阿婆给予了孙子深切的厚爱,变卖了大部分的家当,供应他到美国读书。这样的爱里,又怎么会生出恨来? 除了不解阿婆与孙子之间的爱恨关系,成辛还深为自己与商所冥冥之中的关系而暗暗感叹。 与此同时,小白也陷入沉默。 老爷爷和老奶奶,悄悄伸出手去摸那两万块:“故事讲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小白心不在焉地点头。 “慢着!”余勒不轻不重说了一声,“我想出了这个门,或迟或早,就会有人联系你们,问你们包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时候你们怎么说?” “小先生觉得我们应该怎么说?” “我们自然认为你们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们压根儿就没有问过。” “明白。” 老爷爷老奶奶走后,成辛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一会儿惋惜阿婆,一会纳闷恨从何来,陷入沉思。 “楼上有个胖大婶?”余勒拿手指敲着桌面,喃喃自语。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胖保姆跟商学长是什么关系?”小白接。 “什么情况下,会雇佣一个这儿有问题的人做家政?”余勒问,同时指指脑袋。 “可惜胖保姆死了。是被老太婆敲死了。”小白摇头。 “不,老人手中的平底锅敲不死人。从辛辛获救的时间看,也不至于流血而死。”余勒否定。 小白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可这星亮儿转眼又消逝了。连小白自己,也深感杂乱无头绪。 他看着余勒,像看着希望。 -- 金线戴上薄橡胶手套、常见的蓝色鞋套,以及帽子。 她要送困倦得睁不开眼睛的贾思诚回家。 连扶带抗,她把他运到5楼。戴手套的手摸出他手包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这个雌雄莫辨的主儿生活得精致得很,连钥匙都包在手包里。 进了房,不知道该往哪间房里放。抬头看见对面房间半开着门,就把他往那个房间送。 进入才发现,原来是书房。 金线提着一口气儿,把贾思诚放到榻榻米上,为他枕了几只大抱枕,胸前又盖了一本书,默默说一声:好梦! 她从口袋里拿出抹布,倒退着把可能存在的脚印痕迹抹去。 至于贾思诚屋子里有没有摄像头,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的男人,早上来过把贾思诚家的电闸关了。 感谢老式公寓电闸安在楼道里。 她从5楼下来,看到男人站在成辛的卧室门口,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男人威严地扫她一眼,让她不要大惊小怪。年夜饭聚餐,没有3个小时回不来的。 “不能撬锁,他们会察觉的!” “不会,我只是看看,不会乱翻的。” “不!不!你不知道,他是——”金线去拦,慌乱中仓惶收嘴。 “是什么?” 金线默默权衡,最后放弃:“是个戒心特别重的人。” “老韩”不屑地哂笑。女孩子都号称很敏感,然而,都是敏感些没用的。 金线想着多年前那敏锐到不像话的回头一瞥,忍不住周身发冷,她再次去拦男人,可惜晚了一步,喀嚓一声细微的脆响过后,门已经开了。 金线仿佛听见一道惊雷。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执拗。 事已至此,她只好跟进去,以免男人看到什么,譬如警服、警察证什么的,太过激动而造成不可挽回的过失。 第314章 是仇恨吗 事实证明,金线的担心是多余的。 余勒是不会将重要证件乱放的人;因为有喜欢的人来,成辛也格外勤快,将房间收拾得很清爽。 金线拖拽着男人,不想让他进得更深。 可是,哪有肥肉到口,只是舔一舔的道理呢。 男人甩开金线,直奔书桌,书桌上有繁杂的化妆品,还有几个没有上锁的小抽屉。他自恃戴着橡胶手套,不会留下指纹,便大胆拉开抽屉。不过是些景点门票、电影票存根之类的杂物。 金线张了张口,没有把“那是苗贝贝的桌子”说出口。 扒了一会儿,男人轻蔑地笑了。就说这些女孩子只会在意些鸡皮蒜毛吧。 扒完这张过于女性化的桌子,再扒那张摆了不少建筑类书籍的桌子。仍旧是没什么特别的。 男人忽然看到桌子旁,靠墙离着一个行李包,毫无疑问,那应该是那个年轻男人的。他马上移步过去,金线心里着急,难免又去拉他。 “干什么!啰哩啰嗦的!我心里有数!” -- 小白看着余勒,他正思索得投入,忽然人微微后仰,笑了。 “你想出来了?” 余勒拍拍手,站起身,伸手给成辛:“不想了。那是你商学长的私事。” 小白:“你就不怕,万一……” 余勒用眼光严厉地制止小白,小白便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余勒知道,小白想说,你就不怕商伯年就是因为成辛与楼上的奶奶相识,才调成辛到六所?调到六所,当然不会只眼睛看看! 他之所以故作轻松,无非是对商伯年的了解太少,不足以下判断。此外,他还想不动声色套套成辛怎么看,要是他一脸凝重,岂不是第一个吓到的就是他的辛辛? 先假当一切如常吧。 “我们先走了。你有兴趣就慢慢琢磨吧。” 余勒牵着成辛的手,跟小白道再见。 小白叹口气: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成辛有些情绪低沉。 她还陷在对阿婆的怜悯上。 “你看上去很累,我得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下……”余勒的眼睛,聚焦到隔壁的主题酒店门牌上。 成辛已经无力吐槽。这家伙,看上去,满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见成辛没有反对,余勒拿出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去开了一间房。他是不会告诉成辛,他偷偷带全了东西。 小白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从大堂走到到大堂后电梯的背影。 小白一时忘了走路,就站在了主题酒店的门前。他定睛地看着房子的深处,那里早已没有成辛的背影。 眼睛里盛着落寞,叹息里有说不出的嫉妒。 冬日寒风席地卷起,小白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把钝刀残忍地打磨。 他没有走开,也没有走进去,不知不觉,已经在楼下站许久。 三楼朝街的房间。余勒只遗憾没有大床房。他无意中走到窗前,一不小心看到楼下的身影,心里那句“真是阴魂不散啊”还没有感慨完,就意外地发现小白在抬头往上看。 余勒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小白看到了他! 出于一种羞涩,成辛进房间后没有随心所欲地扑到床上,而是拣了张沙发坐下。 余勒淡然从窗台边离开,他伸手去拉成辛。 “床可不是拿来摆设的。” 室内的空调开始发挥作用,房间暖起来。 余勒趁成辛起身,为她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两只手才伸进衣服要帮她脱掉外衣,成辛就缩起了身子。 “格格”一声笑之后,室内的空气一下子氤氲起来,还是粉色的。 恋人间再自然不过的拥吻,以及,令人脸红心跳的洁白的软床。 “你累吗?要睡午觉吗?” 余勒伸出胳膊,当成辛的枕头。 十指扣着十指,下巴抵着头顶,两个人都调整到舒适的姿态,亲密地躺在一起。 窗帘半开,冬日不甚灿烂的光线漫进室内,室内通亮。 “你还记得楼上阿婆是怎么说她的孙子的吗?”余勒漫不经心地开口。 成辛往余勒怀里钻得深了点。 余勒的问题,问得正好。她有满脑子的回忆,正想倾诉。 成辛说,阿婆年轻时是位果然的大家小姐,奔爱情而来上海,经历了几多磨难,最终得到她婆婆的认可,在上海落了户。 阿婆早早守寡,历尽艰辛,终于将儿子培养成才。为此,她落下了一身的病。 儿子长大之后,娶了一位娇媚的妻子。 婆媳矛盾在生活中日积月累,有孙子之后彻底大爆发。令阿婆万分没想到的是,不可调和的婆媳矛盾,竟然逼死了自己孝顺又忠于爱情的儿子。 娇媚的儿媳妇,远比阿婆想得刚烈。她竟然抛下年幼的儿子,追随丈夫而去。 4口之家,转眼剩下一老一小。 阿婆悔恨万分,唯一尽心竭力抚养孙子,以此赎罪。 余勒,你问阿婆谈及孙子时,情形怎么样? 这么说吧,那个孙子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珍宝,璞玉无瑕,什么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如果世界上男人排名,她的孙子保管是第一。容貌、才情样样都是顶尖。 阿婆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年轻人,慢慢来”。她为了有人陪她聊天,也为了每天新鲜的水果,刻意将她的故事分割成小片段来讲。 吃水果的时候,她喜欢把最好吃的那一口留到最后。讲故事的时候,她喜欢把最自豪的人放在最后。 可惜,她没有能捱到最后。 “所以,”成辛说,“我从阿婆那里,没听过商所什么故事。她最后一次跟我说的是,下回你来,我讲我孙子的故事给你听。” “那么,你会认为商所从来不看阿婆,甚至不出席她的追悼会,是一种仇恨吗?”余勒揉着成辛的手,像是随口闲聊。 成辛未开口,先叹气。 是不是一种仇恨,只有当事人有资格评判。 阿婆确凿不恨她的孙子。 而她的孙子,虽然绝少去看望过她,却为她请了保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甚至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想必不是为了偷窥,而是出于关心。 说起来他未亲自主持老人的身后事,试想,请人组织一场热闹的追悼会,想必花销更多。如果真的仇恨,何必做这些事? 何况,追悼会他是悄悄去了的。 第315章 诡异 余勒暗自惊讶,原来辛辛是这样看商伯年的。 是性别差异导致异性相吸? 还是他和小白过于防人之心? “这么说,商伯年并不是坏人?” 怎么会想到商所是坏人呢?就算是商所恨他的奶奶,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因为他的奶奶,导致他幼年时就父母双亡。从未体会过在父母怀里撒娇,对一个孩子来说,那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 你知道上海的房价吗? 市区内的老公房,最低起价7万一平方米。阿婆的房子,有四五百万之巨。他完全可以继承这笔遗产,可是,他却把它捐赠了。也许捐赠给没有父母疼爱的孤儿院了呢。 你能想象出来一位不贪财的坏人吗?不能! 一定是这样子的:商所既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恨阿婆,又不是一个坏人。 他只是钻进了自己的执拗里,不能用爱的方式呈现爱,只能用扭曲与别扭的方式。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无能”吧。 余勒自感额头黑线三四根。 成辛的视角……还真是别致又宽容。 不可否认的是,跟成辛这样聊过商伯年,余勒感到轻松很多。 之前压在心底的恐惧,慢慢消散开来。 躺着的成辛,跟站着的成辛,是两种模样。 躺着的她,眼稍上挑,嘴角似笑非笑,平时端庄的面孔,此刻说不出的妩媚。看着看着,忍不住将唇印上去;吻着吻着,忍不住动起手来。 正在动情之际,门外响起敲门声。 余勒忍不住猜:该不会是阴魂不散的小白吧! 于是有心不理睬。 受惊的成辛已经一骨碌半坐起来。 余勒只得起身去开门。 打开房门一看,平白吓一跳,是zoe。 zoe咧出夸张的笑容,说,没想到,居然时隔两天又喜相逢。她本来只是想问问隔壁房间的wi-fi好不好用的。 “你住隔壁?” “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zoe耸耸肩,目光跑了神儿,往房间内探视一眼。“时间反正还早,要不要过来搓麻?不搓?那打牌?不打?一起看电影喽?不看……等等,别关门呀!” zoe抬脚放在门口,阻挡余勒关门:“确实还早啊,才下午两点钟。” 余勒嘴角噙笑,压低声音:“敬谢不敏。春宵一刻值千金。” zoe:“……” 终于知道小白急吼吼把她叫出来要阻止什么了! 余勒眼看自己阴谋得逞,没想到,屁股上捱了重重一拧。接着,成辛从他胳肢窝里冒出来:“哈哈哈,zoe啊。” “麻将4缺2,来吧?”zoe看到了新希望,目光紧紧锁定成辛。 “不会哎。” “升级总会吧?” “不是很熟。” “瞧!死心了吧?”余勒开心极了,一把拉回门口的成辛,作势要关门。 “别夹到我脚哦。辛辛,不熟不要紧,打两圈就熟了,走吧!”zoe自说自话,拉起成辛的胳膊,就往走廊深处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房间啊。” “你们都是——” 话还没有问完,成辛就知道“们”是谁了。小白搔首弄姿,巴巴站在门内等呢。 zoe走到小白跟前,小白激动得跟她击了个掌。看得成辛一脸莫名。 余勒十分没好气地跟了过来。 “为什么要到你们房间——”话还没有问完,他就不问了。 小白真是大手笔,订了个套间。卧室掩在博古架后,进门就是个宽敞、明亮、带阳台的客厅。沙发、茶几、高桌,一应俱全。 余勒简直哭笑不得。这小白是爱太深,还是太无聊? 四个人坐下来打升级。两副扑克牌,讲好规则,开始刷牌。 小白刷牌的手法很魔幻,惹得两个女孩子惊叫连连。 余勒显得心不在焉。 第一圈,抢地主。余勒与成辛这一组,被幸运女神宠溺,以压倒优势抢到了地主。第二圈,从2开始打起。余勒先发牌。事实证明,幸运女神未曾改主意。 一路升到4,余勒打了个哈欠:“小白,你们不行啊。要是让我们再赢两局,就不要玩了。” 然后,不管小白怎么努力,怎么打起精神,怎么摇旗呐喊助军威,还是让余勒他们赢到了六。 成辛憋着笑,妙目翻飞。 找余勒打升级,那不是自求吊打嘛。 余勒,是玩桥牌长大的。通过叫局就能知道一半的牌情;出手一轮,基本门清谁手里有什么牌。升级虽然是两副牌,他也能轻易从两副牌里推出对手的牌型。 因为余勒杀伐决断、赢得干脆利落,7副牌并没有花去太久的时间。 余勒夸张地伸着懒腰,把手中的牌一推:“没意思,不玩了。” 小白也不纠缠,对zoe道:“隔壁有家网红奶茶店,据说手工制作的甜点很好吃。我们去看看吧?”zoe自然欢快地呼应。 成辛纯粹出于避嫌,怕自己想跟余勒单独在一起的想法太明显,才松口答应。 “辛辛,你忘了,我们还需要回家拿衣服?” 成辛顿时脸如火烧。 他一定是故意的! zoe:“那就让小白开车送你们。就这么说定了,小白!” 小白像是怕当事人反悔一样,“蹭”地就窜出了门。 事已至此,倒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余勒无奈地摇摇头,牵起成辛的手。 路过小白时,余勒对着小白,眼光却转向zoe:“相信我,有一天你会懊悔的。” 小白微微发愣,看到余勒在看zoe,才知他在指什么。也只有在那一刻,他因为成功搞破坏的笑容才凝滞了一下。 他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zoe对他的一往情深。知道又怎么样?仍然是不甘心放下一切,老老实实跟zoe谈恋爱。 上午外出的时候,余勒没敢大肆声张地带换洗衣物。这会儿反正甩不掉小白,不如趁机回家拿衣服。 四个人鱼贯上了小白的豪车,驱车上路,很快到了成辛住的小区。 “你们俩就不要下车了。辛辛的室友还在。”余勒吩咐小白。 “吓,原来小白与zoe发展得这么快!”成辛还蒙在鼓里,想当然地感慨着。余勒也不去纠正她,只对她和煦地笑笑。 取钥匙开门,推门进屋。 屋内静得有些诡异,是谈话声陡然掐断的那种诡异。 第316章 马脚 只有余勒这样在生活中多次跟危险打交到人,才有嗅察气氛的直觉。 “金线!我们回来啦!” 了无觉察的成辛朝着空气热情打招呼。 回答她的,是寂静。 “可能在午休吧。”成辛自言自语。 两间卧室的房门都是带锁的。通常成辛会不记得锁门,但苗贝贝从来不忘记。如今,因为有金线的对象在,余勒随手把卧室门锁上了。 卧室门打开,成辛大剌剌走进去,走向衣柜。 “你背过身!” “什么?”余勒一时没明白。 “你背过身嘛。” 再看,看到成辛是要开衣柜门了,顿时了然,笑着转过身。 他本来心思就没有在衣柜上,自然乐意成全辛辛保全衣柜秘密的小心思。再说了,辛辛内务的凌乱,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余勒的目光落在了零食筐的吃食上;落在成辛摊在桌面的建筑笔记上;落在早晨铺过的床上…… 麻、辣、五香、原味,零食筐中央4种味道的香干依次叠起,依然是他摆放的顺序;建筑笔记本上夹着的一根头发却不见了踪影。余勒抬头看窗,一扇窗门因为换空气而开着,也许是风吹走的也不一定…… 枕头下半露的一元硬币仍旧半露着……也许,是他关心则乱吧。 余勒在有限的空间内踱步,不动声色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我的都好了。你的呢?”成辛带着娇羞,将收拾好的换洗衣物背在身后。 “哦,我自己来。” 余勒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行李手袋上。 前前后后,大概花了20分钟。 “不知道金线是在午睡还是出门了,我要不要敲门看看?”成辛好奇心起,讲起悄悄话。 “算了吧,要是在午睡,岂不是打扰了人家。”余勒哄她快走。 楼下小白等着呢。 成辛将两人衣物放在她的大号坤包里。包放在餐桌上,她委身去换鞋子。 余勒忧心的目光,投向金线房间紧闭的房门上。 余勒的目光,在房门上游走。忽然,他抬手关了过道餐厅的灯。 过道餐厅,是那种四周是门,但无一扇窗的兼作过道用的房间。因为老公房面积小,这间兼过道的房间面积也不大,摆张餐桌,还要靠墙。若南侧卧室门没开,北侧的厨房门与卫生间门再关上,整间房顿时黑如暗室。 余勒这一关灯,朝南的房门底缝隙倒成了光源,也因此清清楚楚看到线状光源被阻挡,想来门后有位紧贴房门站立的人。 成辛被提早关掉的灯所惊,不由怪道:“人家还没有穿好鞋子呢。” 余勒便打开防盗门,放楼梯间的光进屋。顺手揉了揉成辛的头发。 那一刻,要是成辛仔细听,或许能听到余勒克制的叹息声。 -- “你们吵架啦?”小白挑着眉毛,幸灾乐祸地问。 “我看上去表情很沉重吗?”余勒目光逼向小白。 小白哈哈一笑:“算我异想天开。” 从主题酒店去成辛小区,只用了40分钟;从成辛小区到主题酒店,2个40分钟都用掉了,酒店还不见踪影。 zoe各种找话题,吸引成辛的注意力。 余勒在zoe的聒噪声中闭上眼睛,这会儿才睁开。他摸出手机,敲了一行字给小白:“回酒店。” 小白的诡计被拆穿,不由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帮我查个人。金线,女,24-34岁,中原口音。辛辛室友。手机号码从辛辛通讯录里找。” 小白默默看过这条消息,方向盘大转,前方右拐,没几分钟,就到了主题酒店。 “辛辛!我有一部好片想推荐给你,跟建筑师有关哦,一起过来看吧?”电梯里,zoe摇着成辛的胳膊,半问半央求。 余勒不失时机地给小白递了个眼神:zoe还真是卖力! 小白赶紧侧过脸,昂起头。 成辛忽闪着眼睛,回答zoe之前先看了一眼余勒。大概是寄希望于余勒代为拒绝吧。没想到,余勒一副体己的样子,露出微微的惊讶:“建筑师有关?辛辛应该很感兴趣吧。” 得,成辛有被亲人卖掉的感觉。 途径他们自己的房间门,余勒拉住成辛,“先去洗个脸吧。” 吧嗒。房门锁上。 zoe有些焦急:“小白你别急,要是呆会他们没来,我再打电话去叫。” 小白抬起手,手落到一半,又别扭地收回,改揉自己的后脑手,只眼光在zoe光洁柔顺的头顶停留了一秒:“没事儿。”说罢,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小白是随身背着电脑的,用的是无声键盘,手机供给wi-fi信号。电脑于他,像是剑于侠士。 进房间,二话不说,打开电脑就开始工作。 黑了成辛的通讯录,是分分钟的事;调出金线的手机号码,利用“撞库”的技术,来回到各种信息库里碰撞,寻找“金线”有关的信息线索。 只见小白十指舞动,或伸或屈,满键盘翻飞,手速快到令人眼花缭乱。 zoe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半转过身,伏在沙发后背,看几步开外书桌后的小白。那眼神,就像看爱慕已久的英雄。 很快,一家中医出名的医院信息库里,查出金线当日曾于张姓医生处开过一个跟消炎有关的处方,领药若干。从这个信息库里,他调取到金线的身份证号码。 有了身份证号码,剩下的,迎刃而解。 -- 余勒牵着成辛的手,散漫地踱步到小白的房间前,按门铃。 zoe去开门,忍不住在成辛红得过分的唇上多看了两眼。 “怎么样?”余勒问。 “我已经调好了,就等你们来看。”zoe回答。 坐在办公桌后,屁股也没有抬的小白得意洋洋,无声地朝望过来的余勒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那就开始吧。”余勒推成辛到沙发上坐定,他自己则坐在沙发扶手上,也不看小白,只朝小白摇摇手机。 小白在写字台上的电脑上操作几步之后,“金线”有关的信息就转发到了余勒的手机上。 余勒浏览了一会儿,将手机揣进了口袋。 “怎么样?”小白问余勒,语气沾沾自喜,大有等夸赞的意味。 第317章 盗用? 余勒连脸都没有转,直接用后脑勺对小白摇了摇头。 恰巧被zoe看在眼里。 “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你们不喜欢这部电影。没有关系,我还有很多资源想推荐呢。辛辛,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喜欢动漫电影?” zoe很慌乱,生怕余勒以“无趣”为借口走人。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成辛安抚zoe。 一间房,4个人,2重对话,一场电影。 zoe推荐的是一部拍摄于1964年至1967年的法国老片,《y time玩乐时间》。故事里并没有建筑设计师,却有各种巴黎建筑、办公楼、家庭、餐厅、夜总会。里面不少嘲讽笑点,学建筑的更能挖到。 成辛经过半年多的建筑学知识耳濡目染,看得津津有味。 小白得了个“摇头”的评价,心中不服。碍于两个不知情的女生在场,也不好出言反驳,只好默默拿起手机。 “哪里不怎么样?” “找错了人。” “不可能!”小白几乎是咬着牙打下的这句话。 余勒也无可奈何。小白查出来的金线,信息少之又少,仅只是个身份证号码和孤零零一次的就医记录。而其身份证地址,与余勒通过口音判断的中原截然不同,而是西南偏南。 余勒没去追问小白为什么信息那么少,如果网上有,小白一定比他扒得更深、更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毕竟很多地区还处在落后的状态,没有信息联网。 “等等!室友?”小白心扑扑跳起来。 他刚才过于沉湎于自己的技术了。他敢保证,他搜索得很仔细,很全面。可是,他忘记了,这是一个生活在上海的活生生的年轻人! 怎么可以没有邮箱? 怎么可以没有淘宝账号? 怎么可以没有名下关联的网银? 怎么……就医信息也仅只一条? 在各种信息都被电脑录入的上海,他怎么可能只搜索到那么一丁点可怜巴巴的信息?! 这不正常! 小白盯着虚空,陷入发呆。 这是个重要人物吗?重要到随时有人抹去她的存在痕迹,而自己之所以搜索到她的就医记录,只是因为记录还未来及抹去? 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物,为什么跟成辛蜗居在一个70%为老年人的老公房小区? 如果排除这一个可能,那还有什么可能? 盗用别人身份证的逃犯? 这个念头一转,不禁吓自己一跳。 他仓促抬头,看见余勒正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 桌面上,手机在震动。 小白指纹解锁,余勒的信息流淌显示:盗用身份证? 当然,现在不是击掌庆祝英雄所见略同的时候。 再一次,小白望着余勒,像望着希望。 -- 房门关了。 脚步声消失了。 男人推开伏在胸口的金线,轻蔑地笑了。 “跟你说你我心中有数吧。他们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看把你吓的!” 金线确实挺害怕。不过,因为先前害怕,这会的放松才更彻底。 “太好了,终于可以安生过一晚上了。”她长吁一口气,“我把空调打开,刚哥,你把厚衣服脱掉,我帮你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是的,“老韩”,就是肖刚。 时间倒退到半个月前。 金线心无旁骛在整理仓库,手机响了。 虽然恼人的广告很多,但她仍旧不会错失任何一则来电。当天也一样。 电话接通,果然没让坚持白付出。打电话给她的,是她日夜牵挂的刚哥。刚哥的声音听上去不大妙。饶是金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亲耳听见他说,他出了车祸,还是吓得不轻。 他们这样的人,生不起病,更出不起车祸。 “你现在在哪儿?”她捂着嘴,生怕自己摒不住哭出声。他是她的希望,他进去了,她在外面东躲西藏,又有什么意思。 “我装着没事,跑出来了。” “伤得怎么样?” 刚哥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然而,不说,也是一种表述。金线跟随肖刚多年,自然懂他是怕她担心、牵挂他。 要是点皮肉伤,刚哥会给她打电话吗? 只有他极端脆弱的时候,才会傻傻地企图“听听她的声音”获取勇气与能量。 金线没有哭,因为眼泪不值钱,且没用。 她直接出口问刚哥在哪儿,“你告不告诉我,我都会去”。是的,她就是这样用平静的语气,不高的声调,跟刚哥说的。 刚哥一定体会到她视死如归的心意,才不得不松口。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 她用一张备用身份证,争分夺秒,抵达廊市,在一家极不显眼的小旅馆找到了脸色蜡黄的刚哥。看那样子,失血不少。 她真是来对了,而且,来的很及时。 怕药品有假,她去大药房买药。遇见穿警服的问店长,是否见过一个受伤的男人来买药,并出示了一张帽子遮住半张脸的刚哥的照片。 她付钱的手,平白一抖。 好在,她装扮得够普通,营业员又好奇警方的询问,着急去看照片,便没留意她。 她出了门,心怀感激地朝虚空拜了拜,虽然她也不知道能拜谁。 她回到旅馆,帮刚哥化起妆来。得亏她一直上妆,手法纯属,用起妆泥来,一点没想过昂贵与舍不得。贴眉、弄脸、粘胡须、戴发套…… 憨厚丑汉与老实妻子; 寸头民工与纯朴妻子; 肚腩中年男与小市民妻子 …… 在金线的精心装扮下,他们一路换了各种形象,从廊市向魔都进发。 没敢乘坐一种交通工具,总觉得身后有影子在追随,追得他们人心惶惶、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就这样,跌跌撞撞,走走停停,花了十来天,才于阴雨绵绵的夜晚抵达上海的家。 刚哥的耐心,在逃亡之路消耗得所剩无几。 金线无比体谅他。伤口因为营养不足及担惊受怕休息不好而迟迟不见恢复,他一定忍受了难以想象的肉体折磨,而他,只见咬紧牙关,不见吐半个痛字。 他忍,何尝不是为她而忍! 金线只求安安稳稳抵达上海,趁大家都忙着过年之际,歇一歇,喘口气。万万没想到,竟然留了个没回家过年的,而且男朋友是干警察的! 第318章 撬不动他墙角 还好一切有惊无险。 金线觉得,赶紧找个借口,她带着刚哥“消失”两天,避一避警察的锋头。 -- 电影看一半,成辛要跟余勒分享她看到的一个笑点——设计欠考虑的室内廊柱,使得餐厅迎宾每次搭配手势说“里面请”时总被打到手——她摸了个空,回头一看:什么时候,余勒跟小白跑到阳台窃窃私语去了? “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说了有一会儿了。” 成辛呆呆看了几眼。夕阳时分,天空微暗还明。阳台上两名年轻男子的身材都颀长,余勒的背影更为挺拔,小白也不失一种洒脱。从体态上看,俩人聊得还挺投机。 再细想,同专业的这俩人,抛开她,也应有不少共同话题。 要是他们俩从此成了朋友,成辛是不会奇怪的。 别人的男朋友与追求者只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世上有我没你。余勒可好,始终温润平和,只要爱慕者不做过分的事情,他向来微笑视之。 电影结束之后,余勒要带成辛走,zoe顿时紧张起来,一回头,却见背后小白微笑着正挥手道再见。之前小白眼中见缝插针的急迫感,不知何时消弭。 zoe总有挥之不去的直觉,觉得从余勒、成辛返回家再出来之后,有什么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又难以描述。 仿佛要印证zoe的直觉,zoe看见临出门,余勒回头深深凝视一眼小白,小白承诺般回之重重点头。 看上去,男主们大有甩掉女主,自组cp的倾向。 zoe被自己的第六感,结结实实吓到了。 -- 成辛走在走廊,偷偷往回看一眼,昂着头笑问余勒:“小白该不会呆会敲门喊我们一起晚饭吧?我从前可不知道他这么爱热闹。” 余勒笑了:“晚饭我们叫到房间里吃。” “哇,真的啊!” 其实酒店没有自己的私厨,所以酒店不包早餐,也不提供叫餐服务。 外卖完美解决了难题。 外卖到后,也就成辛去卫生间洗个手的功夫,再出来,看到写字台已经化身餐桌。 “你叫了什么外卖啊?”成辛忍不住惊叫出声。 余勒点餐时并没有跟她商量,午餐吃得饱,她甚至不饿,因此也没往心里去。 外卖来了,他去开门,扭头催她快去洗手。 等她洗手回来,看到余勒背对着她在忙碌,等余勒让开身,她便看到不可思议的这一幕。 一半的写字台上,铺着白蓝纸质餐布,四碟塑料压花餐盘盛着热气腾腾、色彩丰富的菜肴,附带半盆碧绿的汤。 寻常见的原色竹筷,此刻也考究地在筷头裹了层蓝花塑料纸。 “你刷新了我对外卖的认识!”成辛就差拍手笑了。 等余勒拉上窗帘、关了大灯、并转身举着一株点燃的彩色蜡烛走向她时,成辛觉得,自己一定泪目了。 星光点点,喉头发紧,真的好想说“我愿意”! 成辛自觉情绪深受调动,忍不住开始期待。 可是,余勒好像…… 花洒的水细细密密,从头顶洒落。 成辛站在温暖的水线下,认真思索,余勒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变化。 在某个点之前,他脑子里似乎只有一件事,就是把她带到一家酒店;而这个点之后,他虽然还在说笑,仿佛一切正常,却不一样了。 他也会紧张吗? 成辛无从探知真相。不过,她调皮一笑:打开那扇卫生间的门,不就知道了吗? -- 第二天一早。 房门轻轻被拉上。 声音很小,成辛却睫毛一颤,紧闭的眼睛随之而睁开。 这种小资酒店,地毯铺得很考究,脚步落上去,了无声音。任凭成辛怎样睁大眼睛,都听不到脚步走动的声音。 忽然,成辛一跃而起,抱起身上的被子跑到了门口。她贴耳在门上,然而,再怎么仔细听,也听不见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了。 成辛沮丧地滚回床上。 没有眼泪,没有难过,只有说不出的失落。 也许,当警察家属,未来要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吧。 你好不容易盼到他来到你身边,你列好了4天的游玩计划,却挡不住突然而至的一则提前返回岗位的命令。 难怪妈妈坚决反对跟当警察的余勒恋爱,更别提结婚。 -- 门外,余勒从小白手中接过他的行李手袋。两个人边往电梯处走边压低声音交谈。 “你看到了她本人吗?” “没有。我去的时候屋里没人。东西我帮你带齐了,痕迹我会第一时间帮你抹去。” 余勒拍拍小白的肩膀,看一眼身后成辛在的房间,又转向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跟她说临时有任务。”拜托情敌照顾自己女朋友的话有些难出口,不过,小白明白:“你放心吧。” 看看时间不多,余勒一狠心,进了电梯。 趁着还有2天时间不上班,他要亲自去一趟金线身份证上的老家。 在网络不及的地方,他要用脚去走到,亲眼确认过,才敢放心。 电梯下行。 小白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地为自己喊上一声“yes”才对。不过,他却没有那股由衷的兴奋劲儿。 当他与余勒几乎同时想到“盗用身份证”时,他一心想的是怎么用技术寻找新的突破口,而余勒却撇开花式直捣核心。这并不是思维能力不同,而是内心深处愿意付出的程度不同。 那是一个在高德地图上显示不出行车路线的小山村。高铁开道,转坐慢车、客车;凌晨出发,傍晚能抵达离它最近的乡镇。接下来,很可能要徒步。30公里的山路,脚力好,也要4个多钟头吧。 小白自问,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电脑,为成辛亲自跑一趟。 就冲这个,他就知道,他撬不动余勒的墙角。 送走余勒,小白回自己的房间。 才走到房门口,zoe从里面立刻打开房门。 “他真的走了?” 小白避而不答:“才四点多,你不再睡会儿吗?” “我要不要去看看成辛,万一她自己退房走了?” “不要紧,我已经通知前台告知。” zoe看着斗志全失的小白,眼光里一片温柔。正如他昨天坚持把床让给她而自己睡沙发,他确实是位绅士。她所等的,只是时间。有一天,他会发现,真正爱他的人,是她。 第319章 调皮的后果 余勒之所以让小白代为回成辛住处收拾他的行李,是有原因的。 小白家境富庶,在添置装备方面一向豪气。他有一架装在眼镜框上的微型摄像机,可以弥补余勒不方便对着金线拍照的遗憾。 也不是小白不舍得借,而是,余勒陡然鼻梁上多幅眼镜,形象可疑了些。 小白拿着钥匙,意思意思地敲敲门,就开始开锁。 先开的是外面的保险门,打开即是过道餐厅。左手两扇南卧室的门,小白心知肚明靠门口的是成辛的卧室,可他偏扬起嗓子喊起来:“人呢?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便大剌剌去推成辛隔壁房间的门。大不了道歉呗。 门是锁上的。 小白无从分辨是前面锁还是后面反锁。为了激出可能躲在卧室里的人,他索性随便拿把插得进去的钥匙,叮叮当当胡乱拧起来。 这种动静之下,仍旧寂静无声,想来是真的不在家。 何等遗憾! 余勒的行李极简,仅只是个装换洗衣物的行李手袋,因为知道成辛有位叫“苗贝贝”的室友,所以对房间内的高低床也毫不吃惊。 小白甚至在过道餐厅磨蹭了不短的时间,遗憾的是,隔壁的金线仍旧未归。 从成辛家出去,到了二楼,倒是遇见一个年轻女子,中等个儿。小白一激动,差点以为时来运转呢。仔细一看,不对,这位瘦而摩登,一头披肩大卷发,不是余勒形容的金线。 那摩登女郎倒是不避人的,张着一双长眼睛,男人婆一直盯着他看。要不是他长腿走得快,指不定就被她叫住,妖娆地喊一声“这位小哥,看着是生面孔,你找几楼?” 从楼宇出来,连小白都觉得,这老城里厢,房破屋矮,倒是藏龙卧虎。 没能拍到金线的照片,余勒反而安慰他,说没关系,他可以在车上画速写。 看看时间,余勒已经上车了。 趴在沙发上的小白拉过茶几上的笔记本,开始手动隐藏余勒的购票记录。 -- 成辛躺在床上,裸露的胳膊划过半个空床。 那是余勒曾躺过的地方。 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把卫生间的房门打开。花洒的水还在哗哗地流。听到异响,余勒自然而然走过来看情况。 逃回花洒下的成辛背对着门,咯咯笑着扭回头:“余勒,你想看吗?” “不想看。” “想一起洗。” 他会这样说。 故意一句话分成两次。 一定会是这样。 因为笃定,所以她才笑得格外开怀。 然而,余勒什么都没有说。 也什么都没有做。 他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她。 花洒很大,她的头完全隐于花洒下,水线从眼前流过,她分不清,温柔的粼粼水光,是眼前的水花折射,还是来自余勒的眸光。 剧本没有按照她心中预设的走。她很快又羞又悔,脸朝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任成千上百条水柱从她头顶汩汩流过。 明明是温水,却有灼烧感。 是她的羞涩,还是他的火热目光?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他关了水龙头,拿浴袍裹她出来后,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余勒却像毫无察觉,拿了大且厚的浴巾,仔细地擦她的头发。 “真的。” “好美。” 他说。 果然是一句话分成两次。 她转过身,泄愤一般,小粉拳就砸了过去。被他抓住了。他俯看着她,眼光复杂得几乎读不懂。他慢慢地低下头来,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可是那吻,却落在了额头。 哼,成辛觉得,她不高兴了。 她决定,就此端着,一直到余勒来求她。怎么也得求个七八十来次,或者一二三五次,才解气。 “辛辛,今天不是合适的时间。” 成辛不懂。回头看他。 “我不希望第二天留下你独自面对。理想的时间应该是,第二天一早,你醒来有我,有我准备的早餐,有我给你的照顾,有我完整一天的陪伴。可是,我临时有任务,需要明天一早4点钟去赶火车……” 成辛太惊讶,以至于忘了回头,让余勒就那么看到她的眼泪滚出眼眶。 什么爱做不做的,她根本就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说好的4天,怎么就缩了一半! 既然会缩水一半,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是2天! 上一次早上约好晚上一起吃饭,魂不守舍期待了一天,结果只是仓促一面! 她不会舍不得吗?她不会失落吗?她不会难过吗? 不过这些话……统统无法说出口。 成辛的脑袋里,还有个叫“理智”的东西。她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岗位在身,身不由己。 “对不起,破坏你的计划了。”余勒坐在成辛身后,轻轻环着她。 “……”她可以说些违心的安慰他的话,可是她不想说。 “年后丁成天结婚,他说他会尽快生一对双胞胎儿子出来,解除他爸爸投在我身上的执念。这是玩笑话啦。 重要的是,从丁成天婚礼开始,大家会第一次面对面,问题也会拿出来讨论、解决。我相信,很快会有个结果。 我也在联系导师,让他帮我留意申请海外博士学位的机会。 另外,我请小白帮我做一件事,就是帮你和苗贝贝找套好一点的房子,租金已经转账给小白了。就是怕你会舍不得。 我明早一走,很可能又是小半年不能见面。你不会让我在你的生气中离开吧?嗯?” 成辛拿手背擦一下鼻尖:“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意外而已。好吧,我有一些失落,那也是人之常情……我失落不是因为……我是因为……” “我懂我懂,你失落是因为舍不得我走。我给你的承诺我一直在努力兑现。会有一天,我们一起漫步在,嗯,很可能是美国,加州气候不错,那就斯坦福大学吧。 我们一起漫步在斯坦福大学前阔大的草坪上,走累了就草地上一躺,我枕在胳膊上,你枕在我肚子上,我们聊功课、聊同学、聊老师……会有那么一天的!” 余勒从来不是夸夸其谈之辈,他却有一种魔力,用语言呈现他想描述的画面。 第320章 他留给你多少钱 没有起床送余勒,不过是因为不想经历那种心中不舍却强说再见的矛盾时刻。 余勒走后,成辛心情还算平静。 她想想睡睡,昏昏沉沉,真正起床退房,已经是上午11点左右。 退房手续还没有办完,就见小白与zoe先后从电梯里走出来。 “中午一起吃饭。”小白对着成辛。语气有微妙的变化,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成辛情绪不高,脑子转得慢,等她要出口拒绝的时候,小白已经去车库取车了。 “走啊!小白说中午吃顿简的。”zoe喜滋滋拥着成辛的胳膊。 “你不跟家人一起过年吗?”据成辛记忆,zoe虽是上海户口,但户籍在崇明,跟不在上海也差不多了。 “我爸妈?他们去泰国旅游了。现在好多上海人,过年根本不在上海,没钱的去东南亚,有钱的去欧美……” “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zoe眸光含笑。她怎么可能不一起去。她分明是护照、机票全办好订好的,连入住酒店都选好了家庭套房。临上飞机前,接到了小白一则电话,她就那么从机场逆流飞奔而出……可是,她才不要这么直白说出。 “各求自在吧。不想跟着老爸老妈混了,说不定他们甩掉我也是极开心。” 成辛听乐了。 因为今年她不回家过年,她的父母也外出旅游了。 不过去的是西安。 秦始皇兵马俑、大雁塔、西安古城墙、华清宫、羊肉泡馍、肉夹馍……成辛的手机里,源源不断收到这些景点或特色小吃的照片。果然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收入,不同的旅游消费。 小白带她们去吃的,是家号称一头牛只供六客牛排的西餐店。成辛吃得很沉默,好在有zoe,一个人搅活一桌子的热闹。 zoe说话的间歇,小白道:“没想到,今年是这样组团过年的。” “谁要跟你们组团过年?”成辛反驳。至此,她算是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了。 “你呗。余勒威胁我,开工前要帮你把家般好。你要不合作去看房,那开工前我还不得在家里腾间房子给你住?” “噗。”zoe一口水喷出一半,呆呆地看着小白。 “看把她吓的。你还敢不跟我们组团过年?” 成辛,只好闭口。 饭后他们随机找了家房产中介。 春节是团圆的日子。但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办法与家人团聚。魔都不愧是经济发展中心,开门赚钱的意识浓厚。留守在沪的,索性当普通日子过。顾客虽少,大型连锁品牌房产中介还是有人上班的。 小白、成辛他们才迈步进店,三四个年轻人就围了过来。他们无一例外是雪白的衬衣领口、精神抖擞的红色领带、高级灰v领毛绒衫、黑色西裤、铮亮皮鞋,未语先笑。 成辛对魔都的房产人印象深刻。初来魔都时,是盛夏,将衣衫穿得一丝不苟的,就是他们。到了秋天,精致干练的深色西服是不二选择。要不是胸口挂着的xx房产公司的牌子,成辛都忍不住以为他们是一群注重仪表的公司经理们。 倒是那些非甲级办公楼里走出来的小白领,衣着随便得好似只做幕后工作。 中介按照小白转述的要求,调出三四套房源,准备带他们去看房。 “等等!我还没问过贝贝的态度呢。” “昨天余勒已经帮你问过了,贝贝说最好价格控制在2700元左右。” 成辛默。 一行人要出门。 “等等!我还没有跟舒畅、金线说过呢。” “需要征得她们的同意吗?你又没有佘房东债,你又不欠隔壁室友钱!” 成辛怪异地看小白一眼。人物关系摸得够清楚的! “小白,余勒拿什么威胁你?你怎么突然这么听余勒的话了?”成辛阴阳怪气地问小白。 “‘威胁’只是那么一说。你不觉得余勒是个极有魅力的人吗?”小白反问。 话是没错,听上去怎么这么让人浮想联翩呢! 成辛无意间对上zoe忧虑的目光。 按道理说,找房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也存在运气好的时候。 原来小区的隔壁,有四五幢早期的商品房,围和出一个小区。中介带他们看了一套位于7楼的小户型。六十平,两室一厅。卧室极小,匀出一个相对较大的客厅。家居俱全,装修显旧。 据中介说,房东再过两三年,要给儿子做婚房用。在那之前不愿意在装修上投入。作为未来的喜房,房东设置了不少原则:不长租,合同只签一年;群居不租;有宠物不租;上夜班不租…… “所以才挂牌1个月还没有租出去,不然这地段、这房型,5000块一个月,肯定是一出来就被抢的。” “我感觉房东就差明着写:俩单身女小白领了。会不会遇到偷窥狂房东?”zoe口无遮拦。毕竟这样的电梯房,行情价是月租6千。 小白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个。 网络上的事情,他在,谁兴得起妖! 中介小哥着急解释,说房东如何正派、如何本分,zoe还要反驳,被小白制止:“我看就这套。你觉得呢,成辛?” 成辛没什么可反对的。如果一定要出来租房,最理想的房型也就长这样了。何况还是在原来的地段,依旧位于两人上班的中间点——如果年后贝贝还去老公司上班的话。 “那就这么定了吧。” 中介小哥额头都要放出光来,话语间殷勤备至。他联系房东。巧得很,房东当日无事,住得又不远,表示稍等半小时,就能带着证件赶到。 见过房东,果然是位本分市民的模样。双方在中介指导下交换身份证,拍照存档。房东递过来一本房产证,是绿皮小本子,是年代久远的房产证。成辛不知道怎么看真伪,全有赖于小白操办。 付三压一的费用,也是小白转账给房东。 “余勒给了你多少钱?”成辛问小白。 “我说你就信?让余勒告诉你!” 什么时候余勒的洗脑技术如此后果持久长效了?! 第321章 狗鼻子 晚饭过后,小白驱车送成辛回原住处。 他不顾引发成辛与zoe的双重不满,执意送成辛到302。 “你真是酷极了。傍晚不见天日了还戴着墨镜!”成辛变着花样表达不满。 小白露齿一笑,只在眼镜上方挑了挑眉毛。 302的房门缝儿里没有透出丝毫亮光,打开房门,果然里面灯都没有开一盏。看样子,叫金线的室友并不在。 “咦?怎么还没有回来?你打个电话给你室友。” “为什么?” “因为……春节人少不安全,年年都有流窜作案的人,趁春节入室盗窃。钱财丢了,就算了。你孤零零一个女孩子家……你问问她,她要是晚上不回来,你索性反锁一下门。” 成辛本来不担心,被小白那么一说,倒有些怯怯的。 据她所知,对门的老阿叔去他女儿家过年,楼上楼下都在空关。思诚哥虽在,但他在五楼。 电话拨出去了,很快被接通。 “金线!你今晚还回来吗?哦,好,我知道了。” 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通话结束了,成辛脸色不那么舒展。 “她今晚不回来了?” 成辛点点头。 小白不无遗憾。 zoe自告奋勇要留下来陪成辛,成辛想了想,婉拒了。小白走之前,向成辛要了新租房的钥匙,说要帮成辛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成辛懵懂地问。 小白嘴角抽笑,查什么,当然是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了,不过,出口却是:“水电煤。” 余勒在小白走后不久,打来一个信号时断时续的电话,没有特别说什么,祝她除夕快乐。去了哪里,执行什么任务,成辛不问,都快成了传统。 行李不多,也不急着收拾。小白说,新租房需要请位保洁打扫一遍再入住。但保洁初三过完再找比较划算。这期间,成辛可在家收拾、打包行李。 是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大年初一。成辛掐指算算,大概唯一可以拜访的,就是501的思诚哥了。 也不知道思诚哥在不在家。 -- 余勒舟车劳顿,终于在晚上七点多抵达当地的小镇。 在镇上,他遇到了春节返家大潮中的尾巴,聊天中得知其中一位,家就在余勒要找的小山村里。 余勒向那人打听金线,那人一脸茫然,说离家多年,不知道余勒问的是谁家的孩子。即使余勒给他看金线的身份证,他仍是一脸茫然,让余勒不由内心咯噔一跳。 要是真有那么一位盗用身份证的人,第一要紧的是请当地警方介入……余勒之所以专门跑一趟,并非是脑子转不过来,不善借力。 在他暗中提取指纹,而值班的同事表示罪犯信息库里检索不到相匹配的指纹的情况下,他的直觉觉得,也许,不只是身份盗用那么简单。 他心中有许多的谜题,不亲自跑一趟难止心痒。 不淘宝的年轻人、女人的肤色色差、男人的丑陋到像刻意伪装的容貌、被撬过的门锁、被动过的行李手袋,他甚至想起许久前,苗贝贝从楼梯上摔落…… 丑陋的男人转过身,看向他时的眼神,让他不知不觉想了两天。 那个眼神,初看是怯怯的,配着他的容貌,极容易让人想当然地下个“自卑”的印象。再看,哪里是怯,分明是躲闪。一触即移开的躲闪。惯到习以为常而不自觉。在平等思想宣传得铺天盖地的今天,什么样的身份害怕与人对视? 疑点太多,不插手查一下就交出去,不放心。 余勒觉得,哪怕让成辛失望于他的早归,也必须跑一趟。 不为别的,就怕已经搅动的24年前的交通致死案,波及到成辛。 -- 房门应声而开。 思诚哥露出面色平静的脸。 “成辛?快进来!” 思诚哥很热情,可这热情又显得有些不同以往。 “我病了。”思诚哥转瞬又面色忧愁起来。 “你怎么了?”一时间,成辛发散思维,想到最大的可能,莫非思诚哥一直在接’客? 思诚哥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用哀伤的语调开始讲述。 他说他从他故乡逃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多少年过去了,他甚至在上海买了房。年轻、肤白貌美、衣食无忧,小有存款,说起来混得还不错。 可是,每逢佳节,病的症状就爆发出来了。 他骨子里是忧郁的!精神上无家可归,使他患上了节日忧郁症!这病症的特征是,心绪低沉、提不起劲、丢三落四、甚至产生幻觉。 “幻觉?”成辛惊讶。 是啊,活生生的幻觉。譬如他,明明门都没有出,躺在裘皮上看书,却觉得自己穿衣打扮收拾好,出门去楼下,熟门熟路地去敲302的房门。 房门打开了,金线坐在桌前吃粥。盛一碗给他吃,两个人有说有笑,恭维着对方又年轻了不少。幻觉里,场景那个鲜活呦。 粥是八宝粥,放了五六样大大小小的豆子。大芸豆嚼在嘴里,外层的皮儿带着轻微的韧性,里面粉得一塌糊涂!好吃!他最爱吃大豆子! 可是睁开眼,依然是躺在裘皮上看书。 看的啥内容倒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幻觉却清晰得犹如经历。 “我这节日忧郁症,说起来好多年了。贫困的时候不觉得,有点小钱之后就开始了。我算是懂了为什么人们都说小资最矫情。唉,我真怕,随着我财富的积累,某个春节,我在幻觉中癫狂自杀了。呜呜。” 成辛咂咂嘴:“八宝粥?前天早晨,金线是煮了八宝粥呀。” “?!” 乒乓!水杯跌落在地,一杯上好的大红袍撒在桦木地板上。 思诚哥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成辛。 “怎么了?” “我确实迷迷糊糊记得是她扶我上来。不,不,我记不得是她扶我上来。我发困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我记得的是一种味道。 一种很特殊的、有一点掺了香味与油味的黏土的味道。 金线身上,一直有这种味道。我看过你们卫生间的洗发说、沐浴露、甚至洗手液的牌子。味道不是来源于它们。我问过她用什么化妆品,可惜她从不正面回答我。那种味道,太特别了。而我又生了个狗鼻子。” 思诚哥朝空气中嗅嗅:“这里也有,只是稀薄了点。你闻到了吗?” 第322章 原计划作废 成辛深嗅一口:有,才怪! 不过,思诚哥不是说他有病嘛。 “你想出去玩吗?”思诚哥话风一转,兜头问成辛。 成辛摇摇头。她还得收拾行李呢。再说了,小白让她不要乱跑,他白天可能会来她家找她。 “我也不想出去玩。每逢过节,我只想窝在家里,连话都不想开口……”说得好像他今天话不够多似的。 成辛坐了一会儿,看思诚哥将失手跌落的茶杯跟茶残余清扫干净,起身要走。走到一半:“有没有可能,你真的下去见过金线、喝过粥?” “嗯?!” “毕竟从时间上看,你幻觉发生时,金线正在302,且确实煮了那么一锅带豆子的粥。” “真的?”思诚哥目露惊喜。 “是啊。还有金线的对象,一个高高大大的、虽然丑了点,但目测挺实在的男人。” “oh,no!”思诚哥痛苦地捂上脑袋,“我的幻觉里,并没有那么个男人!” -- 逛完穗堂、铁狮子与得月楼,在积玉水廊上,一对璧人,男的身材高大挺拔,女的娇媚明艳,对着雕花廊柱自拍。 女的偎依在男的胸前,不能免俗地举起了v字形手。 “我还要去听涛阁、涵碧楼、古戏台……”女子一口气报了一连串的地址。 “都去!都去!”男子爽快答应。 这是魔都著名景点豫园。江南园林风格,建筑雕梁画栋,游人如织。毗邻上海城隍庙,老上海人常用“城隍庙”代称之。 如果有一双火眼金睛,善于从轮廓把握人的容貌,会发现,男的身形体量像“老韩”,只是一只脚微坡;女的身架像金线。当然,女子的脸上是断然寻不出金线的影子的。她太明媚艳丽了。 “鑫,这样活才带劲儿!” 被唤作鑫的女子笑笑。 确实,她是太谨慎了。 那天他们刚送走话赶话套话的余勒与成辛,就迎来了501的贾思诚,那碗放了迷药的粥果断送给他喝,因为金线素知即使相对无言,他也有本事静坐半天。 金线让刚哥躲进卧室,自己去开门。 一番客套之后,喊贾思诚到厨房盛粥。刚哥就是这个时候偷偷跑出室外,拔了501的电闸的。他们一起生活多年,一起出生入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拔掉电闸的老韩——肖刚没有返回302,而是在楼道里等着。等金线把闯入者送回家,他才回302。 全程,贾思诚没有看到一眼肖刚。 送走贾思诚,肖刚兴致全无:“不行,这里太复杂,变数太多,我们换个地方住。” 金线仔细思考一下,捱过清静的当晚,成辛与余勒又要回来烦人了,或许刚哥的建议是对的。她欣然应允,收拾东西。 她想,找个陋巷里不显眼的小旅店。即使是大上海,这种没来得及好好改造的陋巷还是有的。 不料,肖刚完全不是这个思路。 他要捡个四星住,至少也得是三星。反正他们有很多钱。最主要的,是他受够了这一路窝囊的装扮。逃亡路上被撞上腿脚,够丧的了。嘴一张,话却是这样的:“得五星!豪华大酒店!不差钱!” 还有半句,大过年的,被他自己咽下了:万一栽了,钱没花完,不得悔死! 事情做开了头,后面就放开了。 要享受,就享受全套。这个,无论是肖刚,还是化名金线的程鑫,都熟。当年他们春风得意时,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 乔妆还是要乔的,不同的是,是往靓里扮。修改“丑陋”的容貌为“正常”的水准,买了价值不菲的衣服,到了酒店,又往“俊男靓女”里扮。 无论是床.上的翻云覆雨,还是游玩景点里的开怀欢畅,都像加了某种兴.奋剂。 这天傍晚,玩得正兴起,金线接到成辛打来的电话,询问她们晚上回不回“家”。挂断电话后,金线生出今夕何夕的茫然。 “啥事?” “我们是不是嗨高了?” “嗯?” “我们还没有正经讨论过她的事。”金线说。 肖刚半昂着头。他懂金线说的“她”是谁。逃难归来,麻烦事过完年再想,没毛病! “晚上回去详细说。” 晚上回酒店。 走过富丽堂皇的大厅,走进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电梯,回到他们位于30层的行政大床房。 金线递给肖刚一张写了字的纸,上面潦草地写着“成辛”、“男朋友”、“同学”、“同事”及“上海户口”几个词。 肖刚正疑惑,金线挑眉:“小心无大错,我们假当这是a。”说着,在成辛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a字。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快刀斩乱麻,趁a的各种人际关系还没有铺展开,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而代之。可万万没想到,a居然有个室友!这个室友,居然还是大学里的室友!所以,原计划作废!” 肖刚听后,点点头。 那时候他们是这样谋划的,利用整形与化妆技术,使原本就有外形优势的程鑫,也就是金线,在视觉上达到以假乱真。 他要做的,就是伺机捕获成辛,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网络上有一群疯子,只要花够多的钱,能让他们做任何疯狂的事情。在他们眼里,毁尸灭迹,并不是难事。 接下来,取代了成辛的鑫儿,就可以拿着成辛的身份证,堂而皇之地在阳光下生活了。没有人会察觉僵桃代李。唯一有所察觉的,当是成辛的父母。他们会不懂为什么乖顺的女儿日渐冷漠。 毕业生进社会,本就会造成一部分人不适。他们会不懂,但会体谅、包容。 因为他们所行的,是闻所未闻的极端事情,反而会没人往夸张的方向想。 大家只会感叹,社会是个大染缸,可怜一个小娇妹子,抵抗力太弱,被反噬,早早被社会扭曲、淘汰。 君不见,因为沉迷游戏而导致大学不能毕业、工作不能完成、成为社会流浪乞丐的新闻报道时有发生吗? “你后来想出来什么新计策?”肖刚问金线。 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金线就是肖刚的大脑。这也是为什么,肖刚没有主动找金线谈论他们的“计划”。他没什么可谈的,他只有听的份。 第323章 焦急等待 “现在嘛,复杂是复杂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就知道到头来还是你最聪明!” 金线的办法是,买通关系,让成辛的公司把成辛外派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然后,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之,再然后,再从原公司离职,再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如果此法行不通——找不到适合的理由促使外派发生,或者,根本没有驻外公司——那么,就迫使成辛自己从原公司辞职。 迫使的方法很多,最简单粗暴的就是裸视频威胁。 又或者,再直接些,将成辛囚禁起来,她代为去上班,代为辞职。总之,脱离了每日出勤报道的公司,剩下的就简单了。 号称生病、号称旅游、号称没心情,都能阻断友人的往来。真正贴心贴肺、不顾你三令五申拒绝非要上门来看你的铁杆,并不多。 就目前金线的观察看,成辛并没有这厚脸皮的友人。 难点在于,逼问出成辛的各种社交账号的密码,使她的活跃度慢慢降下来,而不是一下子寂静无声。 要是她意识到,吐出这些密码,自己就不复有利用价值,死也不说,那可麻烦了。他们还需要悬赏找一位黑客,黑出她的密码。 这种事情嘛,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逼问这种事,我拿手!”肖刚拍拍胸脯。 “现在我所犹豫的是,我们要不要等她拿到上海户口……”金线支起下巴,神色很是犹豫。 “要我说,等啥等!夜长梦多,不如……”肖刚做一个剁手的手势。 金线思考再三,难以下定决心:“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其他的筹备事宜吧!” 于是两个人,写写画画,试图弄出一个清单。 按照金线的意思,肖刚冒然留在上海,风险太大,更适合到上海周边找一个工厂,潜伏起来。等她这边把所有的筹备做的差不多,他再回来。 “好不容聚在一起了,又要分开?”肖刚不舍。 “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一个人跟她们俩人住,一切要当心露馅……哎,不对呀,我们是不是漏考虑了她的大学室友?” “她不足为虑。随便一个小手段就搞定了。”金线不以为然。她想起来,她只是弄了些特殊蜡涂在门口,那个草包就自己跌落了一层楼层……要不是幼年习舞,应激反应快,只怕不是骨裂那么简单! “这是大计划,还需要一步步详细推演。一旦决定动手做了,就需要先租套私密性好的房子。” 两个人头抵头,窃窃私语起来。 在金线心里,真正担心的是余勒。所谓拖半年等户籍落下,不过是没有信心判断余勒的反应。然而这个问题,还不适合现在就抛出来。至少要等到刚哥从车祸伤中走出来,心态稳定的时候。 -- 大年初三,上海马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 一些打定主意错高峰的人,已经归来。 譬如苗贝贝。 “呼。”苗贝贝搓着手,笑呵呵地喝成辛为她泡的热可可。“你不知道,我过年回家都不适应了。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问我工资多少,什么时候结婚。一个头两个大,吓得我赶紧逃回来了。我了个……” 照成辛看来,从故乡归来的苗贝贝精神甚好,虽然口里说着抱怨的话,但是整个人像是满血复活一般,精神得很。 “对了,你年后工作怎么打算?” “你房子都租了,我还能怎么打算!继续领高薪呗!”苗贝贝吃吃笑。“我仔细想想,要是心意坚决,还真不用在乎形式。” 成辛无从发表意见。 没上班之前,特别害怕传言中的职场咸猪手、好色男上司等,一旦进入真实的职场,发现还是正常人居多。即使有不正常的人,也争取在职场小天地里正常。譬如商伯年。商所在所里,不要太正派! 苗贝贝刚要打探房子的事情,小白来了。 小白很激动,以为戴了几天的眼镜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定睛一看,兴奋劲儿又落了下来:原来是另一位室友! “两三天了,那位怎么还不回来?”小白很焦急。余勒窝在山窝里等她的照片呢。 余勒说,他几乎挨家挨户问了,姓金的有,叫金线的没有。带着一身冷汗到乡镇户籍管理处核查,发现,原来是口音的问题。当地口音“线”发的是阳声的“xi”。重新回到家有金线的人家,想找张金线的照片看看,竟然没有! 问金线如今在哪儿,他们也说不出来。只说女大不中留。他们家原本想留着说个好亲事,结果留得久了点。女娃子主意也大,跟村里的一个后生跑了。 几年之后,后生回家,金线并没有随之回家。金线的妈觉得亏大了,质问后生她闺女呢,后生说,早跑了。 就这样,寻也没地方寻,当然,也没人有功夫出去寻。金线消失在广阔的社会中。 这件事发生时,金线有十七八岁。后来,金线父母始终觉得脸上不光彩,在家中爷奶去世后,赌气带着其他孩子走出了大山。 如今,大山内的村子人口凋零,政府也希望村子能整体搬迁,迁到山外面去。只是老人们重土安迁,任凭村子一年热闹一回,仍旧心意坚决地守着故土生活。 余勒难免感怀,想到另一个相似情景的村庄,村里的人却做出了有失厚道的选择。这里的人,看上去还颇纯朴。 上班的日子将近,余勒焦急等待,希望小白尽快传给他金线的照片,他好请金线的叔伯婶婶,帮着辨认一番。 “线娃子出啥子事了?” “没有!是我的一位朋友受惠于他,听说我到附近办事,托我回报一下她。她留了这个地址给我朋友,没想到她本人倒多年没有回来了。”余勒说着善意的谎言,分发着大城市中转时刻意买的糖果。 小白以每天两趟的频率出现在302房前,借口是顺便运点行李过去,省得一次太累。 当苗贝贝遇到小白时,小白已经快将成辛的个人物品运光了。 第324章 搬家 “小白,春节里,你见过余勒吗?”苗贝贝憋着坏笑,问小白。 “见过。”小白目光扫过苗贝贝,“不仅我见过,我女朋友也见过。” 苗贝贝的小坏心思扑了个空,她怪异地看一眼成辛,成辛相当镇定。苗贝贝觉得自己回了一趟老家,才没几天,居然跟不上时事了。 有苗贝贝在场,小白成功又多厮磨了一会儿,见金线仍未归,于是灵机一动:“你们打电话给金线,让她回来。吃顿散伙饭呗?” “你请啊?” “请就请。” “呵,公子哥,就是有钱好说话。” “可不是,余勒放我这里好多钱。” “咳”,苗贝贝的热可可,为了防止不雅观地喷出来,只好狼狈地吞下去,“咳咳,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小白含着笑,眼镜从鼻梁上脱下来,搭在鼻尖。剑眉葳蕤,黑瞳敛光。苗贝贝被小白盯得一愣,这家伙,什么时候从奶味里长出阳刚气来? “你,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记得不久前我去参加你的生日派对……”苗贝贝生硬转移话题。 “放假前吧。”小白打断,“快去打电话。” 苗贝贝素知成辛不爱这种交际活儿,便欣然揽在自己身上。 小白暗暗将希望寄托在这则电话上,没想到,苗贝贝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她怎么说?”按耐住内心的焦急,小白懒洋洋地问。 “她有对象了?她对象来上海了?”苗贝贝错愕地反问。得到小白和成辛一致的点头后,苗贝贝深感魔都离不得啊,离了就信息断层! “她回来吗?”成辛问。 苗贝贝摇摇头:“她说她对象明天要走,所以最快也得明天傍晚才回来。” 小白心中的希望之花,瞬间凋零。他半转个身,挡住余勒的微信头像,给余勒发消息。 趁着苗贝贝拉着成辛八金线对象啥样之际,小白心情低落地出了302的房门。怎么说呢,这几天与余勒的频繁交往,竟使他生出“共情”感,他急金线的家人下落不明、急余勒开工在即,怕余勒千里迢迢白跑一趟…… “你等得到明晚吗?”小白垂着眸问余勒。 “等不了了。我今晚就回白城,看一下我爸妈,然后从白城回湘州。” 小白内心喟叹一声:白折腾了! 一位大波浪卷的女性特质尤为突出的小姐姐,与低头看手机的小白擦身而过。走过了好几层台阶,小姐姐抽了抽鼻子,“咦”了一声,回头眺望,可惜只能匆匆眺望到一个颀长身材的年轻背影…… 小姐姐路过302,又退回来,抬手敲门。 苗贝贝开门。 “年一过,思诚哥越发妩媚了!” “呦,这是贝贝吗?油光水滑的,每逢佳节胖三斤,说的不是你吧?” “不是!”苗贝贝小手绢一甩,“我是三公斤。” “哈哈。” “咯咯” 302盛满久违的欢乐。 思诚哥于前次成辛拜访中得知她们另租了房子,要搬家,他的第一反应是:可算放心了,尽管他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而担心。 三个人分食苗贝贝从家乡带来的特产,说些天南海北的闲话,没有人提金线和她男朋友,没有人提苗贝贝的工作和小江总。眼前得乐且乐,果然很快活。 转眼到了第二天。金线在招聘网站上看到江阴有家大工厂招车间工人,对年龄要求很宽,对学历要求很低,于是俩人一合计,决定暂时先混迹在工厂里。 金线将昂贵的塑形妆泥分一部分给刚哥,一再嘱咐他,遇到抽血的事情,一定要推辞。他们骗得了眼睛,骗不了仪器。 下午送走了情郎,傍晚时分,处理掉新买的价格昂贵的衣服鞋子,换回原来灰头土脸的妆容,金线心情大好地往302走。 她有种“一切都在控制中”的内在愉悦,觉得自己的双手充满了隐形的力量,什么时候想收网,就可以什么时候收网。 当她壮志满怀地打开302的房门,一眼看见半空的成辛卧室,顿时惊得一身的血凉半身。 “你,你们?”她话都不会说了。 好在苗贝贝向来觉得她说话不利落,这会儿也相当宽容体谅:“是啊,我们在搬家!” “搬、搬到哪儿?” “反正你也不会去拜访的,你管搬到哪儿!”苗贝贝快人快语。 金线脑子嗡地炸开,剩下的那半没凉的血这下也凉了,她四肢冰冷,舌头发僵:“拜,拜的!” 苗贝贝还要逗她,忽然发现她绕过自己走掉了。顺着身影一看,原来是找阳台收拾花草的成辛去了。 她与成辛,都不是热衷养花养草的人。成辛是出于懒,她则是没耐心。但是花草还是有几盆的,不过都是多肉植物。小小的一堆或一朵,栽在迷你花盆里。 等苗贝贝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小白带来的哥们,自己腾出空儿走到阳台,金线已经回自己卧室了。 “你告诉她地址了?”苗贝贝问成辛。 “她巴巴问我,说闲了多走动。我能怎么说?” 苗贝贝哼了哼的,没说话。但是“闲了多走动”?以她了解的金线看,有走动才见了鬼! 最后一箱物什搬上车,两位身强力壮的小哥拉上7座车车门,先开车走了。 成辛和苗贝贝坐上小白的车,也朝新家而去。 又是一番折腾,打包的东西都安稳放在了客厅,只等主人闲下来慢慢复原。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苗贝贝对着两位干脆利落要离开的小哥发嗲。 “不了,晚上还有别的场。” 小哥走后,苗贝贝露出陶醉的笑脸,小手一挥,仿佛挥动一只隐形的手帕:“小白,你哥们好给力!东西都是他们搬的,连你都没沾手!” “那是。我付了钱的!” “啊?他们原来是——” 苗贝贝气鼓鼓的。她以为是人情,没想到是钞票:“花余勒的钱,充什么能耐!” “余勒的女朋友都没急,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你别心虚哈。” “哈哈,我已经够优秀了,不需要再进步了,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虚了。哈哈。” 没有感情分心的苗贝贝,与一心搭话赖在成辛家的小白,嘴仗打得甚是麻溜儿。 成辛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第一次发现,原来苗贝贝与小白都擅长装腔作势与冷嘲热讽。 第325章 白城的家 余勒风尘仆仆,于大年初四中午回到了位于白城的家。 父亲没有流露太多异于寻常的感情,脸上依旧浮着温暖和煦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说每一回见到他,都觉得他又长大了一些。 母亲从厨房匆匆走出来,一直克制、严肃的脸,忽然乍现一种惊喜,提着菜刀就奔余勒而来。她都忘了,她正切菜呢。 父亲大笑起来,温柔地取下妻子手中的刀,再放任地看她腼腆地伸开胳膊,拥抱早已超过她一个半头的余勒。 “我以为今年过年看不到你呢。”母亲帮余勒抚去胸前衣服的褶皱,以缓解她忘情的尴尬。 余勒看着母亲两鬓黑丝里掩着根根白发,心中默然。 他的母亲,一直都不快乐。 “好了,今天终于没有理由懒烧菜了!我要撸起袖子大蹭一顿!”父亲不动声色地调节气氛,说得连母亲都笑了。 余勒在母亲的安排下,先去泡了个热水澡。等他舒舒服服地从浴缸里站起来,看见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将他的换洗衣服放在了架子上。衣服干净、柔软、清爽,一如既往。 余勒擦干身体,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衣服。 镜子上沾满了雾气,照出的人影也变得模模糊糊。 余勒的记忆,像是自己插了翅膀,倏忽飞了起来。 跟母亲有关的最早的记忆大概发生在小学二年级。这实在……不早。可也怨不得他。他的母亲,一向神情有些疏离。幼年不懂“疏离”这个词,只觉得她冷静。 别人的妈妈会开怀大笑,抱起孩子亲个不止;他的,不会。 别人的妈妈会着急跳脚,劈头盖脸数落孩子;他的,也不会。 幼年的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寻找妈妈爱他的痕迹。幸好,他常常找得到!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盆盆洗浴的温热水。 母亲蹲下来,细细地帮他洗头,揉泡沫,用指肚抓他的头皮,叠起一块毛巾,挡在他的额前,一瓢瓢地舀起温热的水,冲洗头上的泡沫。 她还会仔细地帮他洗澡,告诉他洗澡一定要先洗脸,接着是耳朵后、脖子、胳肢窝、屁股勾、小几几、腿弯儿、脚丫。 母亲的手,打上沐浴露,温柔地帮他一一搓洗这些“关键点”。他便安安生生地坐着,让自己在母亲沉默的帮助中放松下来。 她做起事情来,跟别的妈妈们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她不笑,话也少。 他一直以为,这是她的性格使然。 直到,很多年后,他已经读大学了。生活中莫名挤进来一个张扬跋扈的年轻人,非要说是他的胞兄。 他明里不动声色,暗中气急败坏跑回家,他想开口问,事到临头,看到母亲那张平静到波澜不兴的面孔,忽然心怯了。 他改变了策略,一个人不吭声地到处乱扒。楼上有个阁楼,因为房子够大,房间够多,一直用来堆杂物。他悄无声息潜进去,开始一箱一箱翻东西。 终于,翻出了那半个影集。 翻出了一个明显不是他的幼童。 一个没能从幼儿园毕业的孩童。 余勒的内心,像受到重击。他模模糊糊地悟出,原来母亲的沉默,并非是个性使然。 所以,他不是这个家庭的独生子,他只是他们在遭遇了悲伤事件后,用来弥补悲伤的替代品。 他,是他们的养子。 他有些慌乱。不是因为内心向往原生家庭,而是,担心他们索性摊牌不要他。毕竟他已经成年。 慌乱之下,他假装对一切浑然不知。 又两年过去了,有一天,他捡好日子,不打招呼地从学校逃学回家,撞上他们沉默相对和那个燃着蜡烛的蛋糕。是那个夭折孩童的生日。 “你都知道了?”他们问。眉宇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点点头。 他不是那种感情外放、易于激动的人,不会剑走偏锋质问原生父母,甚至连当年是什么样的故事都没有问。是的,他是养子,又怎么样。他们到底对他不错,呵护他健康长大。而且,没有说找你亲生父母去吧。 他们只是默默坐着,他们的嘴巴,几次张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余勒福至心灵,领悟到那一刻,他们想问,你将来打算怎么办? 他假装不懂,因此也不需要明说。 将来怎么办?当然是像从前一样,继续当他们的儿子! 于是,日子撕开一个大口子之后,又迅速地合拢。 再2年过去了,大学毕业了。 又3年过去了,硕士毕业了。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那个倒霉催的飞扬跋扈的胞兄,激发了他潜藏的记忆。他想来了,有一位好看的年轻的女人曾经偷偷来见他,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带他走,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跟任何人走。 具体的场景记不清楚了。但是那种感觉很明确。那个好看的偷偷来见他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亲生母亲嘱咐他,一定要切记,不要跟任何人走。 所以,他注定要做他们的儿子。 等他悟出来,他未必是他们悲伤的替代品,他很可能是源自一种托付的时候,已经快研究生毕业了。 真相揭秘的过程一直非常缓慢,慢到他有足够平常的心态面对他的养父母。直到他毕业。 稀里哗啦,真相在他面前彻底暴露。 原来,他的生父,是地方一霸;他的生母,不愿意无辜的双生儿卷入是非,极力带他们脱离生父。奈何做不到。无奈之下,就随机捡了一个孩子托送了出去。他,就是那个被送出去的孩子。 他果然过上了大部分孩子过上的生活。法制下的坦然生活。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一路读下去。 他踏进社会,生母的保护效期随之到了。 戏剧性的是,那个跋扈的年轻人,竟然成了他信赖的人之一。 感谢真相的揭秘是个缓慢的过程,时至今日,他心态还好,主意也很坚定——他势必仍旧是养父母的儿子,也势必保全生母的意愿,过上自由光明的生活;至于那位生父?见招拆招吧! 镜子上的雾气渐渐消散。 余勒穿好了衣服,随意而放松,打开卫生间的门,优哉游哉走向餐厅。 食物的香味已经弥漫开来。 家的味道。 第326章 余勒没有野心(1) “这么说,你白跑一趟了?”小白万分遗憾,朝余勒叹气。 余勒听着小白沮丧的声音,莫名笑了起来。这个小白,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情敌。 “也不能这么说。我拍到了金线的叔伯堂兄弟姐妹的照片,而且,拿到到了金线的身份证复印件。过两天,等舒畅回来——舒畅你认识吗?她是金线的雇主,也是辛辛的同学——让她找个借口拍一下金线的身份证,然后,你再传一张金线的照片给我……” “你要弄数据库?” “是啊,我要建个骨骼、骨龄数据库,推测容貌变化。” “这个我在行……不行,我没有相关医学知识。你会?”小白的声音里藏着讶异。 “我当然……不会!我有同事会。” “哦,忘记了,你有特殊领域拔尖的同事。” -- 按照余勒的计划表,他只回家看看爸妈,吃顿午饭,饭后就返回湘州。毕竟付哥已经帮他执勤一天。 饭后,母亲殷勤地忙这忙那,又一个劲儿地偷偷盯着他看,欢喜的神色甚是明显。余勒猜,可能是失落后的意外惊喜,炸开了她平日疏离的神情,暴露出她的内心。 这样的清醒下,竟然说不出下午就走人的话。 余勒想,说不出口就在家睡一晚吧,大不了回去给付哥的儿子买辆超级遥控赛车,再欠师父一个人情。 “你那边的胞兄要结婚了。”那时候母亲把一盘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聊天一样说出这句话。余勒足足反应慢了五秒。 好在母亲下定决心要表态:“我跟你爸爸讨论过,觉得我们还是不出席的好。不知你什么态度?” 余勒快速转动大脑,开始思考。 谁放出了这个消息?“她”吗?没有道理!“她”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才不会要他们搅进丁氏的复杂生活中。 丁成天吗?只怕他从未想过认识胞弟的养父母! 难道是“他”? 余勒眨了一下眼睛。对“他”来说,就算是电话通知,都是十足的放低姿态的行为。 “他”为什么低姿态地攀交情?总不至于是不好意思一声不吭挖走别人养大的娃?再说了,真要感谢,不必借丁成天的婚事! 怎么想,怎么不对! 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只是四五秒钟的事情。 “妈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余勒掠过最火爆的“谁说的”,先从冲击力不强的问起。 “前两天,算起来,是初二吧。” 余勒的心,刷地悬起,惊到极处,反而不敢抬眼对上母亲善于明察秋毫的目光。他半垂着眼,抓起水果盘里的一只果子,喀嚓咬一口,释放掉一部分惶恐:“谁来说的?” “一个……大概是那边爸爸的手下工作人员吧。自称姓‘林’。”母亲试图精准描述。 余勒吞下才嚼了几下的果子,冷汗隐隐往外冒。姓林?丁家手下,有几个姓林的!他稳稳心神:“进家里来说的?” “是呢。提了很多礼物。” 紧张地吞下口水,余勒放平声音:“他问到了我?” “嗯。说了好多恭维话。他不知道你不在家,还带了电脑上的难题想顺便请教呢。” “你们,跟他们说了我去了上海陪女朋友?” 母亲只顾沉浸在自己的甜蜜回忆中,那天上门的男子,真的好会说话,进门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可算知道余勒温润如玉是怎么长成的了,原来受惠于书香世家。瞧,空气从这屋子里飘过,闻起来都带着墨香! “你那胞兄要成婚,你也喜事将近,作为家长深感欣慰啊。”母亲说得很投入,倒是一旁坐着看书的父亲抬起眼,看了好几下余勒。 余勒的慌乱,只一瞬就隐了起来。 事已至此,悔也好,慌也罢,统统于事无补。 他调整气息,对母亲挤出一个笑容,为了配合自己的表情,说的话也相对低沉些:“妈妈结论下得还太早,我跟辛辛哪有喜事将近。” “我儿子这么优秀,你们又稳定地谈了这么多年,我家婚房也买好了,只差登门提亲了。你要是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跟你爸爸就去……” “妈妈!”为了缓和那一声烦躁的打断声,余勒只好装成害羞状,大手抚一下额头,讪讪笑一下:“丈母娘还不同意见我呢。” 一旁看书的父亲,“噗嗤”哼笑出声。原来是不自信的胆怯导致他的情绪不稳。 母子一场谈话,以余勒明显是托词的“累了”暂告一段落。余勒逃回自己的卧室,思索新得来的劲爆信息,思索这件事会不会最终影响到辛辛。 -- 与余勒之间的话题告一段落,小白内心颇为欣慰。还好,并不是错过就是错过,即使错过,余勒也在用他的方式继续。 小白坐在壁炉前。明明是数码壁炉,却煞有介事地“燃”着几根仿真木材。牛皮地毯上,摇椅静无声息,随着小白的用力而缓慢摇摆。 指关节遵循某种节奏,嗒,嗒,嗒,敲在摇椅扶手上。 小白在分析余勒。 越分析越皱眉头,最后,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了!” 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悄然走过去,坐在摇椅旁的沙发上:“什么可惜了?” 小白回头,看到是姐姐白梅,无声地笑笑:“一个朋友。” “怎么可惜了?”随口闲聊的节奏。 小白将胳膊垫在头下,眼睛望着虚空:“一个集天赋与努力于一身的年轻人,才华惊人。” “可惜在何处?”白梅被他的描述吸引,追问道。 “居然没有野心!”说完,似乎想到了自己,马上补充:“他生活平顺,可没有经历过重大打击。” 姐姐温柔地看着他,嘴角噙笑。 小白随意地拨弄着脑袋:“别看我现在颓废,总有一天,吓丢的勇气会重新再回来。给你一句准话儿,姐姐,我不会这样庸庸碌碌、混吃等死过一生的。” 白梅笑容陡然璀璨,嘴里却不肯接这个话:“你好好的,就是我的福分了。”白梅起身,留弟弟一个人享受他的私密时光,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又转回身:“我倒是好奇了,有天赋的人,既然很努力,为什么你又说他没野心?” 第327章 余勒没有野心(2) 小白转过身,神情甚是笃定:“因为,他选了一支温室里的花朵当恋人。” 白梅锁眉:“怎讲?” “你能想象猛虎的配偶是纯真、可爱、弱不禁风的小兔子吗?要么,他根本就没有野心,才选了这么个配偶;要么,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有时效的。危情过后,归于平淡,只能一拍两散。” 白梅深为此分析折服,不由频频点头。点着点着,忽然目光犀利地扫向弟弟:“他的恋人,该不会是你看上的那个女孩子吧?” 小白哈哈乱笑起来。姐姐果然是职场女强啊! “你过年除了除夕和大年初一的上午在家,其余时间基本不着家。该不会是跟他们混在一起吧?”见小白没反对,白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就混在人家情侣边上,口水吧嗒等着人家分手?” “才没有口水吧嗒好不好!” 白梅不说话了,只是摇头,再摇头:“还说什么勇气会再攒回来!真是够了……咦?不对!你的判断是他没有野心。那么他们不会分手喽?” 小白旋即脸上浮现神秘的笑容:“像我这样经历过生死打击的人,都忍不住蠢蠢欲动做点什么,他凭什么就心甘情愿埋没智慧混迹在芸芸众生中?” 深感自己被绕晕了,白梅:“那名才子,到底有没有野心呢?” 小白喟叹:“是啊,到底有没有野心呢,我也很期待啊。” 白梅唾笑:“你自个儿烧脑去吧,我真是吃饱撑了过来跟你聊天。” 小白调整个舒适的姿势,继续乐在其中地分析余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 过完初六,魔都办公楼明显热闹起来。 别人是节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来上班,成新则是精神抖擞、满心期待。她期待饭粒儿的幼儿园成品。年前饭粒儿说,年后开工第一天是她的deadline,必须定稿,不能再拖。同样,她还期待一名小正太的生日趴。 余勒走后,找房、搬家,都没费她什么精力。整理完新家后,她就开始对接年前未竟的事情,凝练一下饭粒儿幼儿园的文字,剩下的时间,翻遍某宝某东网,为小正太找了一辆很拉风的电动遥控攀爬车。 年后第一天上班,气氛很是轻快活跃。大伙儿一边分享从家乡带来的美味小吃,一边吐糟,各个妙语连珠,人人快乐得要飞。 “商所怎么还不出来给我们发红包?”有人等不及,翘首以盼。商所办公室里的门,紧紧关闭。 “就是啊,往年开工第一天不是有红包发的吗?” “成辛,你是所内助理,代表我们广大员工问问去!” 成辛忍不住汗水直滴——要她敲所长门讨钱去? “去嘛!去嘛!”刘堂可欣焕然一新,明媚可人,起哄她最强。 成辛拗不过民意,只好去敲门。 “进来。”商所的声音,稳稳传来。 成辛推门进入。 看见商所的第一眼,成辛是吃惊的。这是他们的商所,又不是他们的商所。他还维持着他的好整以暇,又似乎,因为内在的困扰而分去精力,整个人透出难以形容,却非常容易感知到的吃力。 “新年好,成辛。”商所在波峰桌后,昂首看向成辛。他的眉眼里,少了往日的狡黠,也少了一部分活力。 “你怎么了?”要说的是“新年好,商所”,不知怎的,出口竟换成了这句。 “我看上去很不好?”他摸摸脸颊。 成辛用沉默回答。 “嚇。”他轻笑一声,嗓音略微倦怠,“我生病了。” “不要紧吧?” “还行。” 成辛摸摸鼻子,还在筹措用词,只听商所自己笑起来:“我是不是忘了一件传统?” 成辛讪讪的:“是啊,所里传统挺多的。忘一件也正常。” 商所朝成辛又笑了笑,仿佛感激她的解围。 只见他站起身,从波峰桌后走出来。 一起身才看出,他瘦了。 成辛看在眼里,并没有就此评论。生病了嘛,掉肉是正常的。她只是脚步轻快,脸上不由笑意浮现。多难的一件差事啊,因为他的善解人意,水到渠成地解决了。 她手搭扶手,准备出门,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意味深长的咳声。 疑惑地回头,发现商所站在波峰桌前,根本没有像她想得那样迈步出去见大家。他朝前伸着胳膊,举着手机……姿势挺奇怪的。 “商所?”算是在问他在干什么了。 “给你。”他回答。 给她他的手机?她懵懂着脸,撤回把手上的手,转向商所。两个人,三米的距离。 “面对面建群会吗?”他问。 她点点头。 “拿去。群里抢红包。到场的人有份。” 他不动,她不得已,只好往前迈步接手机。接下来才想起来,微信支付要密码的呀,她又不知道密码,刚想把手机还回去,只听他说:“我的生日。” “嗯?” “密码是我的生日加‘年’的汉语全拼。” 成辛挠头:“商所,您的生日是哪天?” 商所一声重咳没咳出,谁特么吃撑了告诉他所内但凡女生皆知他生日! “呃……”这个骚,没发好,“2月28日。” “哇,好险!”成辛惊呼。 “什什么?” “要是再晚一天,你岂不是要4年才能过一次生日?” 好吧。商伯年手扶额,这种反应很清奇。 成辛拿着手机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歪着头思考两三秒,又转回身:“商所,红包多大?” “去年是一万,今年你随意。” 成辛强忍吃惊,快速转身离开,以免暴露自己小家子气的本来面目。什么!随便被人起哄发红包,就从腰包里掏出一万来!也太惯他们! 成辛决定为生病的商所省点医药费。面对面建群,她甩出第一红包,身边哀鸿一片,纷纷说根本没抢到,哀鸿声引来二楼、三楼、乃至一楼的人。密密匝匝,成辛被困在人群重。 好吧,第二个、第三个……一发发了一个半小时。完了完了,到底发出去了几个200,完全数不过来了。 众人嘿嘿笑着表示好过瘾,终于肯松一条路放成辛出去。 成辛哭丧着脸进了商所的办公室,手机背在身后,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身不由己的“罪行”:“我大概把你发破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商伯年幽幽一笑:“那你要做好让我吃白食的准备。” 第328章 向自己证明 成辛瞪圆了眼,嘴也o形起来。 “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商伯年觉得自己内心很受伤。伤到没力气再把玩笑开下去,“别担心,微信卡包里的钱花完,也没有几个。” 成辛暗吁一口气,出了商所的办公室。 一出门,才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躲躲闪闪,脸上也纷纷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仿佛他们集体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怕她这个无辜的路人冲过去对你们指指点点。 成辛心中疑惑,但也没有非常好奇。 -- 苗贝贝去上班了。 趾高气昂,喜笑颜开,那感觉,就像成功晋级为老板娘。 江垚看到苗贝贝的第一眼,眼中小火苗一窜。早晨的时候,他特意早出门,暖好车,等在惯常等的路口。可惜,并没有等到她。 他还以为,要永久错失她了呢,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阵的懊恼。 公司内,凭着直觉一回头,看到明艳不可方物的苗贝贝,忍不住嘴角绽放灿烂笑容,眼眸生辉地看过来。 他心中一喜,差点哽咽。 不过,喜很快变成悲。苗贝贝的眼光,一秒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她径直从呆立的他身旁走过。一向善于伪装的他,竟然失了神。 一位平时心水江垚但无缘得他青眼的姑娘,愤恨地咒骂了一句,虽然没有提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句不好听的话指向谁。苗贝贝理所当然地听到了。她停住脚,杀个回马枪:“你刚才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 “怕是没胆吧?”苗贝贝抬起食指,轻薄地抬起那姑娘的下巴。 姑娘厌恶地挣开,看精神病一样看苗贝贝,她一定心虚了,只是面上不肯退让:“我说什么,干你p事?” “呵呵,不干我p事,关他鸟事?”苗贝贝大无畏地将目光飘向一旁再次惊呆的江垚。 “你!”被调戏的姑娘羞愤结舌。 “难道也不关他的鸟事?” “……” 这样堂而皇之将p呀、鸟呀说出来,苗贝贝还是第一人。他们这种台资美容公司,女性职工占压倒性多数,各个都是娉娉婷婷、温文尔雅的小妖精,说起话来嗲嗲的,一个比一个文明,陡然发生这样的对话,简直人人跌掉眼镜。 何况,苗贝贝的话,还不能细想,一想就歧义。 姑娘的怨气被苗贝贝的戾气牢牢压制,动弹不得。忌讳苗贝贝荤素不忌的张狂,她瞬间换上新的面孔,乖顺又委屈地看着苗贝贝。 “小蹄子,再让我听见你乱嚼舌头,看看我会对你做什么。” 苗贝贝嫌弃地拍拍手,仿佛摸了人家的下巴脏了她的手。然后,一摇一摆往办公位走。 “哈哈,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哈哈。”徐姐自恃身份老,半开玩笑半吐真言。 苗贝贝一甩秀丽的长发,半个紧致的小屁股放肆地坐到徐姐的办公桌上,打哈哈道:“徐姐,你不知道我工资很高吗?主动离职岂不是太便宜公司了!就算是走,怎么也得赚笔赔偿金再走呀。”说到最后,几乎成了耳语,凑在徐姐耳边,说完,炸裂般笑起来,好像跟徐姐之间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徐姐惊骇自己没偷到鸭子还惹了一身骚,这在她的后半生的职场生涯很少见。 苗贝贝坐下来,开机,办公。 一旦下定决心不要脸,效率顿时飙升。以前三思而后不一定敢说出的话,现在张口就来。她嬉笑怒骂,说得底气十足,别人先矮了气势,办起事来,也多了几分心思。 就这样,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思,苗贝贝竟然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协管的片区,仅仅年后开工一周,就显出超出寻常的执行力来。管理层会议上,江垚近乎面无表情地公布一串数据,相当于官方肯定了苗贝贝犀利工作风格下的卓然成效。 第二周,苗贝贝被正式任命为副督导——不过,不是华南片区,而是西北片区。 一个片区的督导,相当于一个片区的钦差大臣,一方面代表公司对加盟店进行管理,另一方面调取总部资源对加盟店进行技术支持,双管齐下,竖立品牌在该区的行业口碑,促进品牌良性发展。 管理得好,会显得正规;培训到位,美容师技术好,顾客会增加。口碑上去了,加盟商也会增加。 苗贝贝目光一遍遍扫过“西北片区副督导”一行字,心中五味杂陈。 西北片区,辖区虽广,却是全国最差的片区,店少不说,业务量也低迷。可想而知,她这名副督导所能拿到的资源供给、个人提成都好不到哪儿去。 苗贝贝思考良久,最后打定主意,直奔江垚办公室。 年后复工,她没有给他一次说话的机会。这会儿直直闯入,江垚也并未有大反应。他端直后背,定睛看着她。看得很认真,并未失去理智。过往的亲密,仿佛一场梦。 “其一,分管西北片区没问题,把我上面的督导拿掉,要管,我一个人管!其二,换个近的地方,随便我的名头前面几个‘副’。二选一!” 江垚嘴角轻轻上提。 苗贝贝斜眼看窗外。 “好。”没想到,他清清楚楚回答了个这字。 苗贝贝有些意外过程过于平顺,不由收回目光看向江垚。 “一个星期之内,我把西北片区的刘督导调走。从你上任的第二个月开始,培训支持向你倾斜一个月。需要多久,你能让我看到成效?” “第三个月。” “好!”江垚狠狠说了个“好”字,目不转睛地对着苗贝贝露出笑容。 苗贝贝有些眼花,怔了怔,一回过神,马上转身离去。 当晚回家,苗贝贝开始收拾行李。 “干吗,这是?”成辛惊讶。搬家伊始,苗贝贝表示爱死这个新家了。不搬不知道,原来“宅”竟然这么舒服! “我要出长差了。” “华南片区?” 华南片区是假孕之后江垚对苗贝贝的承诺。那曾是苗贝贝留下来的动力。 “哪个片区不重要,重要的是,姐要奋起一博,证明自己确实有能力!” “向谁证明?” 正收拾行李的苗贝贝忽然停下来,她呆呆想了三五秒,忽而笑了:“向谁证明,都不如向自己证明!” 第329章 果然是情敌 得知丁家走狗姓林的居然登门拜访,余勒的内心是惊诧的。 他懊悔留下疏漏,忘了跟父母有所交代。 这会儿,他徘徊在他的卧室里,开始想如何补救。 首要的,需要通过丁成天了解姓林的登门拜访,是丁家的意思,还是姓林的个人意思。前者还好,怕的是后者。 好在跟丁成天够熟,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去问就好。 “没搞错吧?我结婚他跑你家干吗?”丁成天抽抽着叫道。 “你去问问,万一是授意跑过去的呢?”余勒安抚,“等等,问她,别问他。” 丁成天对余勒“她”、“他”的称呼无语至极。不过,急兄弟之所急,是他的人性美德,压下各种小不爽,他还是马上委婉询问他的母亲去了。 母亲坐监犹如去修行。从牢狱里出来的她,举手投足都透着与世无争的宁静感。丁成天常觉得,在这样的妈妈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母亲终于意识到丁成天在询问什么的时候,宁静的脸上瞬间变色:“去他们家干什么?为什么要跟他们说?你爸爸怎么想的?” 丁成天还要说什么,母亲已经气急败坏地遁走。看样子是去质问父亲去了。丁成天望着母亲掩饰不住的焦急与失态,内心多少有些酸涩。这种反应,正是妈妈爱余勒的证明吧。 丁成天有一丝分神,不知怎的,心思转到“妈妈爱余勒多一些,还是爱自己多一些”上…… “怎么说?”余勒等得焦急,中途给丁成天发消息。 “不知道,妈妈去问爸爸去了。” 丁成天还在等消息,余勒已经觉得自己不需要等了。理由是,结婚是大喜,“他”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做手脚,隐瞒“她”,造成日后不必要的口角。如果“她”不知道,基本可以断定,登门拜访,是姓林的个人权衡的结果。 联想到丁成天曾说,他甩掉了林叔的眼线,林叔气疯了,简直把白城和湘州翻个底朝天…… 余勒手按额头,疲倦的闭上眼睛。 师傅隐约断定,姓林的笃定是24年前交通致死案的知情人,很可能是策划、谋杀他警察师傅的凶手之一。万一姓林的通过他的春节行踪,顺藤摸瓜,见到了成辛……不寒而慄! 余勒赶紧给小白发消息,询问他是否可以马上把他在上海的痕迹也抹掉。他在上海用过自己的身份证开过房,刷过信用卡。 小白一口答应,同时也不忘威胁套点八卦:“事情我帮你做掉,你总得告诉我什么人在追踪你。” “并非我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我是怕不必要的麻烦引到辛辛那里。” “混蛋!”小白嗷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余勒哭笑不得。这小白……还真的是情敌! 余勒在白城吃过晚饭不久,丁成天发来消息,说他问了妈妈,妈妈问了爸爸,爸爸问了林叔,林叔承认,是跟丢了余勒,怕爸爸迁怒,才不得已用这个方法想再找到他。 余勒有心多问一句,那所谓的林叔,有派人到上海吗?又怕这样问,此地无银。 将各种焦虑藏在心中,他尽心尽力,当了一晚上无忧无虑的儿子。 第二天一早,余勒坐城际客车,在父母亲的恋恋不舍中返回湘州。 其实他们不必坐班,但是并不意味着不必上班。何况,他们手上还有事情没完。 年前追踪的朗通喜光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师傅想讹诈个大的,可惜对方是老鸟,根本不给师傅这个机会。 在最后一次见朗通喜光董事林普名的时候,师傅晦暗不明地透露,他手上还有底牌,请林董有兴致的时候猜一猜,会是什么。 林普名眼睛都不多眨一下,笑得很是淡然,只耸了耸肩,表示懒得放心上。 记得那时出了林氏公司,余勒问师傅,底牌是什么。 师傅威风凛凛地瞪余勒一眼:“小子,这叫兵不厌诈。” 余勒:“所以,师傅,根本就没有底牌是吗?” 师傅嘿嘿一笑:“他们这种人,龌龊事干得多了,难免心虚,说不定歪打正着就露了马脚,我过年的时候得反串一下角色,好好跟踪一下这个姓林的。” 带着这样的年前工作记忆,余勒上班之后,先接受师傅的批评——年后上班迟到了2天——再分发礼物,办公室里气氛倒也挺乐活。 上午在各种闲杂事情中过去,去吃午饭的路上,余勒问师傅,过年盯梢盯出什么结果了吗? 师傅一脸难言之隐:“我正想问你呢。那家伙大过年的,跑你家干什么?” 余勒便扼要向师傅汇报一番。包括成辛隔壁可疑的女生金线。毕竟最终建骨骼有关的数据时,还要借助师傅的面子。 “行啊你,约个会还顺便破个案子。”师傅大有“我徒弟就是能干”的得意之色,“先去吃饭吧,吃过饭,我们好好合计合计这事。” 也不知道师傅说的“这事”是哪件事。登门拜访的事?可疑隔壁的事?朗通喜光女职工饮酒过量致死的事?还是意外曝光成辛是24年前被谋杀者亲属的事?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余勒就恨不得时光逆转。 在师傅眼里,成辛是被害师傅的姐姐的女儿;而余勒却知道,成辛其实就是那师傅警察的遗孤! 阿将、阿信兄弟俩悄然现身在街对面。像他们这样有肆无恐地跟踪,跟监视,也无甚区别了。 也不知那位卧底怎样了。人多耳杂不说,有些事情,并不因知道就有资格询问。 余勒告诫自己,着急无疑,切忌自乱阵脚。 -- 小白抹去了余勒在上海的痕迹,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为什么两次三番邀请金线外出聚餐,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心中似乎透出一丝光亮,忽然,一个清晰的主意冒出来。 他连忙拿起手机,给成辛发消息:跟金线说,聚餐地点改为新租的房子里,问她来不来。 小白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急智感到骄傲了。直觉告诉他,这次肯定有望拍照了! 成辛滑开手机,看着小白发来的这则消息,很是无语:小白中了什么邪,跟邀请金线吃饭杠上了! 第330章 危情小插曲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不是过年去你家了吗?年后我们到他公司走一趟!” 这就是师傅“合计”出来的结果。 余勒一想,对呀,姓林的不是号称还有一道电脑有关的难题想请教吗? 说干就干。 师徒俩开着小破车又去了朗通喜光。朗通喜光的前台小姐姐目瞪口呆,这俩警察……感觉迟钝吗?难道他们不欢迎的态度表达得还不够到位吗? “警察先生,对不起,我们林董很忙的……” “没关系,我们不忙。我们就坐在那里等他,那里风景挺好,茶不用太好,大红袍就行。对你们林董,就说感谢他过年登门拜访,我们特地回礼来了。”师傅轻车熟路,口吻亲切地嘱咐前台小姐姐。 许是被最后一句话包含的信息吓到了,前台小姐姐神使鬼差地点点头。 朗通喜光的总裁办公室内,林普名正端坐在老板桌后。 一位年轻精干的男助理,哈腰向他汇报。 “哼,既然他们不忙,就让他们闲坐喝茶吧,过一个小时再来报。” 一个小时后,精干男助理再次哈腰来报:“他们一共喝了两壶茶,各自去了一次洗手间,其中一个走回来时走岔路,跑到了员工工作区,跟三名员工各聊了一分钟、三分钟、两点五分钟,后被经理请了出来。” 林普名抬起头,目光里杀意蒸腾。 借口走错路跑到他的员工工作区?! 谁给他的胆子? 他腾地站起身,浑身上下弥漫着凶狠戾气,不发威还真当他是病猫了!他沉着脸,踱着步,朝余勒师徒二人所在的会议室走去。 精干男助理快跑两步打开会议室的房门,打开一看,俩人都吃了一惊。男助理直接慌了神:“我我刚才去汇报的时候,他们分明还在的!” 前台小姐姐疾走过来,说那俩警察先生前脚刚走,大概还在侯电梯。男助理得到授意,跑步去电梯前拦截,恰恰好晚了一步。 余勒和师傅,原本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喝着上好的红茶,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哪里是真聊,分明是给余勒打掩护。 “余勒啊,你带笔记本了吗?把这篇手写稿输进电脑里……” 师徒二人本就是有备而来,落座就落在后背是摄像头死角的位置。余勒打开电脑,时不时瞄一眼手写稿件,手里噼里啪啦按动键盘,做的却是别的事情。 他在朗通喜光的局域网上开了个后门,悄悄溜进去。他要找的,是那名应酬中喝酒致死者的电脑硬盘。 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络世界,余勒堪称技艺高超的大侠,他机警地绕过层层巡逻卫队,来去自由地直抵目标。 可惜,功亏一篑。 倒不是出于技术原因,而是局里来了电话。 电话上说,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所职业技术学院,一名女大学生因为失恋,爬到了她男朋友所住的大楼的对面5楼楼顶,准备跳楼自杀。 事态紧急,让他们就近过去看看能否伺机出点什么力。 余勒闻言合上电脑。 朗通喜光的局域网一直都在,生命却可能稍瞬即逝。 师傅带余勒急急出发,他们赶到的时候,楼下并没有造成大规模围观。一则学校还未开学,二则女生选的楼在校园深处。只有一些过年未回家的了了学生和一些教职工在楼下。 片警正在赶来的途中,因为朗通喜光紧邻该职业技术学院,余勒师徒反而是最先到的支持力量。 一位老师,大约是该女生的教导员,正扯着嗓子大喊:汪莉,别冲动,听我的话,我数一二三,你就转身回来。我们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眼看那位老师用威严的嗓音开喊,师傅张滨马上制止。张滨的声音,更有一种不怒自威。 那位老师扫一眼张滨,一脸的“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别捣蛋添乱”。 “你当上体育课呢!”张滨帅气地朝老师亮了亮他的警察证。“那孩子叫啥?快去喊个女老师过来……哎,这位围观群众,请问你是老师吗?管不了那么多了,就你了!” 被钦点的女老师一脸懵圈。她是老师不假,可她不教那位女生,或者,教了也不知道,总之,她不认识那名女生。 余勒马上意识到师傅要做什么,于是赶紧拿出手机查“创伤治疗训练”有关的东西。师傅还在跟女老师沟通着什么,余勒一伸手,将手机杵到女老师面前。 女老师一目十行翻过去,马上心里有数。 只见女老师放开训练有素的嗓子,温柔地呼唤汪莉的昵称,莉莉。夸“莉莉”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眼睛长得那名漂亮,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吧,说“莉莉”长得就像她理想中的女儿的模样,让她一看就心生喜欢,“莉莉”是否愿意把心中的委屈倾诉给她听呢? 足足有一刻钟,那位女老师口吐莲花,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演了一场解语花的独幕剧。 源源不断的好的、正向的、关心的而非将军、命令、刺激性的话从女老师口中流出来,那位5楼顶上的姑娘,泪流满面地走了下来,一下来,就扑进了女老师的怀里。 这幕危情小插曲一落幕,张滨就带着余勒离开了。 站在职业技术学院的校门口,张滨才感到遗憾:“你说你差一点就摸到了位置?我们再折回去怎样?重新开始的话,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余勒犹豫不决:“刚才一路猛进,没觉得。这会儿回过头想,似乎有些不对劲。朗通喜光的网络安全维护力度,比一般的企业还要小。师傅您说他们这种背景的咨询公司,可能会涉及一些暗黑事,可他们的网络安全管理也太……” 张滨蓦然回首:“你是说,他们……” 余勒点点头:“他们既然知道我修计算机专业……” 张滨咂嘴:“啧,要是抓到我们背后搞小动作的证据,我们就被动了。” 余勒再次点头:“好险啊。差点就被他们瓮中捉鳖了。” 张滨嫌弃地看一眼徒弟:用的什么词啊!不过心里却以此为戒,不再让徒弟下手“偷”资料。 第331章 各色的爹 “偷”来的资料,因为取得方式不合法,不能作为证据。 张滨自然知道。 他之所以“合计”出那么个不规范的动作,也是因为深知靠女员工应酬餐后死亡一事,几乎动不了林普名毫毛。女员工的死亡,带有很大的偶然性。她自身身体健康状况出问题为主因。 他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缘,多撬点林普名的资料,为以后铺路。 可没想到,黄雀扑蝉,螳螂在后。看来,姓林的是个对手! -- “什么?你们并没有拿到实证?” 林普名的办公室内,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阔大的真皮沙发椅上,眼光扫过低头站立的三名员工,温吞吞出声反问。 三名员工打首的那位,鼻尖冒出一层冷汗,他多希望老板大发雷霆啊,哪怕朝他们扔烟灰缸,扔得他们头破血流也好啊。 “他进来溜了一圈,但没有窃取任何信息。”其中一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回答到。 “进来就是入侵。我是门外汉,这样理解对不对?”林普名的声音,冷得能遇水凝冰,语速倒仍旧是慢吞吞的。 “理论上是对的。但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而我方当时又将防御将到最低,这种情况下,一时涌进不少漫步者,倒不能指证他是有意而为的了。”牛犊以为自己在客观讲述事实。 林普名呷口养生花茶,将茶杯底放在另一只手心里,眉眼一动没动,看也没看他们:“哦?谁下令把防御降到最低?” 三名员工打首的那位,汗水直接一滴一滴滴落下来。他倒是愿意舍弃高薪离职,就怕不能安安生生离开! “……”牛犊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可能给主管带来麻烦,义气地沉默了。 一杯滚烫的泡花茶水劈面泼过来,落在一直不卑不亢回答问题的年轻人的脸上。 脸瞬间红痛如针刺,他错愕地抬头,碰上林普名射过来的眼光,眼光阴冷暴虐。无力承受,只能低下头。膝盖都忍不住发抖,要用很大的理智才能克制住跪地的冲动。 “说!” “是他!” “是我。”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和打首的那个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 林普名抬起头:“你可以下岗了,你,”他手指被他泼了热水的年轻人,“从今天起,替代他管理it部。” 三个人灰溜溜从林董的办公室走出来。 一朵刚刚泡开的菊花还粘在年轻人的眼窝里。 -- 那天下班时,正好在楼道里遇见许久不见的小护士。 自小护士在院子里看见他与彭小帅相拥,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今日得见,小护士满眼都是遗憾和惋惜。 “哎——”余勒开口。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小护士赶紧承诺。 余勒轻笑一声,也不解释。误会,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尖,心中十分犹豫。他原本也没有想到这个主意,无非是因为偶遇了,脑海里就自发蹦除了这个想法。只是,仍旧下不了决心。 “你还有别的事求我?”不得不说,小护士是冰雪聪明的。 “听说你是跆拳道黑带?” “嗯。” “听说你是非职业散打季军?” “嗯。” “听说你甩一手好飞镖?” “嗯。” 余勒摸起下巴,这样看的话,这名小护士自保能力还是很强的,要不要跟她名言,假装他的女朋友,与他一起出席丁成天的婚礼呢?这可是让成辛脱开关系的上好机会。 只是,一想到要拖无辜的小护士下浑水,就长不开口。 见余勒迟迟不开口,小护士开动脑筋:“所以,你想说,难怪我嫁不出去?” “不不不!断然不是这个意思。” 小护士好奇了,抓住余勒不放,一定要让他坦言。 -- 苗贝贝背起行囊,按照计划,她需要到西北出一趟为期至少三个星期的差。既然江垚力排众议,调走了正督导,她这名副督导就需要撸起袖子大展拳脚了。 坐出租车去机场,在值机和托运行李处,竟然看到了江垚。 苗贝贝冷哼一声:“该不会是和我一同出差吧?” 江垚微微笑着摇摇头:“只是来送送你。” 单程1小时1刻钟,来回2个半小时,只是为了送送她? 苗贝贝呵呵笑起来:“你这苦肉计,演得够下本钱的啊。” 江垚依然面带微笑:“你不信我是真心,我也无可奈何。” 苗贝贝两手并拢,向后拢了拢瀑布般的青丝:“敢说你最初没有存勾引我的心?我第一次乘坐你的车,你帮我解安全带,明明一抬右手的事情,你非大费周章转过半个身,用左手,且夸张地凑向我……敢说你不是存心惹我心动? 时到如今,不用再做戏了吧。 我会拼命努力下去,不过,不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 江总,劳烦你继续坚定地做好我后盾,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业绩!” 江珧保持着他恰到好处的笑容,忍住迈进一步的冲动,对苗贝贝轻轻点了点头。她把话说得那么透,他再说任何,都是画蛇添足。 苗贝贝走了。 连房租都不屑于心疼地出差走了。 行政区划上的西北地区包括陕西省、甘肃省、青海省、宁夏回族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5个省、自治区。对苗贝贝来说,她的事业版图则涵盖了西安、宝鸡、咸阳、安康、兰州、武威、庆阳、西宁、海东、银川、乌鲁木齐等。 凡是她辖区的店,她要用脚,一个一个去走进! -- “什么?小正太的生日派对就在这个周末?”成辛一声惊呼,惹来无数关注。 她缩了缩身子,坐得矮一些:“你怎么不早说!快点吃,我赶紧回去淘宝下单!” “礼物我已经买好了,你跟着去就行。”饭粒儿吞着炒饭,回成辛。 “那多不好意思!” “他们家那个爸爸,各色得很。电动玩具看不上,车枪船看不上,不动脑筋的看不上,太烧脑的看不上,连经典故事书都看不上……我总也送不到他心坎上,送一次被他嘲一次。 我就是想给小小西点别的孩子会有的快乐,才冒着被嘲的风险坚持不懈地送。你就算了,空着手最好。” 成辛被她说得又怕又好奇,就不再坚持。 第332章 偷窥的即视感 推掉了小白的把聚餐定在周六中午的建议,成辛欢欣鼓舞去跟饭粒儿汇合,去参加小小西的生日派对。 “小小西几岁了?” “5岁。” “读公立还是私立幼儿园?” “当然是公立,私立那么贵,他爹不心疼死!” “小小西钢琴很厉害?” “妥妥的钢琴小王子!他那抠门的爹居然只肯买架2000块的电子钢琴给他!” “听上去饱受虐待?”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客观一点,可以说是价值观不同吧。但是,我就是客观不起来!” “那小小西的妈妈什么态度?” “唉!”饭粒儿一声长叹,“她……” “怎么?”越是这样欲言又止,越是心痒难耐。 “到时候你自己观察吧。”饭粒儿吐出一口浊气,“总之,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是要尽我所能去爱他的!” 成辛约略听出来,小小西的妈妈似乎是赞同爸爸的教育观点的,而爸爸的教育观,似乎走的不是“爱他,就给他最好的”路线。成辛忍不住雀跃起来,有行将偷窥的兴奋感,真的好期待啊! 去派对的路,越走越熟悉。几乎在黄浦江弯道、最佳观景点,一幢立面极其繁复、考究的复古风格楼宇。标准西装三件套的门童,戴着商所最喜爱的领结。 成辛脑海中电光一闪,想起被她刻意颠覆至记忆底层的人生第一场商务应酬。 依然是三层挑高大堂,华丽的琉璃灯一层叠一层,流水般泻下来。墙上挂着的画中舞女,倒仰着倒下来,乌发红唇,眸光潋滟,美艳依旧。 “去几楼?” “49楼。” 成辛倒吸一口冷气:“至尊帝豪?” 饭粒儿:“你怎么知道?” 49层到了。 记忆苏醒。 成辛认出那间别有风情的酒吧餐厅。果不其然,穿夹袍的女服务生,蛮腰在绸缎腰带的缠裹下,越发婀娜娉婷。 周末的中午,顾客十分多,不少人在候桌。 饭粒儿轻车熟路的样子:“二楼。” 进深最深处,青青草原的壁画后,有一座隐藏扶梯。饭粒儿带路,成辛跟随。转眼就来到二楼。成辛还想,一个五岁孩子的生日派对,开在这样的地方,合适吗? 上了楼才发现,记忆中震天的鼓点声、像难产的蛇一样扭动的人群均不见了。愣了愣,才想起,这会儿是白天的中午!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是美丽姐姐的地盘儿。下面厨房提供餐饮,上面放开了随便玩,k歌,掷色子,都随意。” 仿佛要印证饭粒儿的话,一位奶味未消的娃娃正在啃话筒;自助餐摆一排,几个小孩盘腿儿坐在舞池里,掷色子,玩大富翁。 饭粒儿抓紧时间向成辛介绍:“没有外人,一波是大贝姐夫的朋友,还没到;一波是大贝姐姐的朋友,小朋友除了寿星,就是美丽姐姐家的3个娃了,大的是龙凤胎,小的还是小毛头。愿意你就跟我一起,不愿意可以随便逛,想聊天就搭讪,没人搭讪就旁听。总之,自便。” 成辛还不曾想过,饭粒儿有这等率性、潇洒的一面。 “我顺便再多说一句,我男朋友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到。嘿嘿,你懂的。” 成辛捂脸,意思是说她只有一个小时跟随饭粒儿的时间? 饭粒儿送小小西生日礼物,连带成辛也得到小小西两枚香香甜甜的吻。 “姐姐,我记得你。”小小西勾着成辛的脖子,“你要过来看我玩大富翁吗?” 成辛没法说不,她跪坐在小小西身旁。三个小孩在玩,其中两位共用一枚参谋,可以猜想是美丽姐夫,而小小西身旁这位慵懒地侧卧在一旁的男子,当是大贝姐夫,也即小小西的亲爹陈小西了。 成辛诧异,第一次见面,竟能区分出他们! 陈小西盘腿坐起来,朝成辛、饭粒儿点点头。对面魁梧有型的双胞胎爸爸朝成辛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美丽的相公,我叫杨薛蝉。” 陈小西对文邹邹的“相公”一词嗤之以鼻,不冷不热地接:“‘薛蝉’是聪明的意思,这个务必要口头解释一下。” 成辛先是被逗乐了,但马上憋着一口气,怕杨薛蝉难为情,不敢有所反应——这人也太苛刻了吧,他在拐弯骂双胞胎爸爸笨呢。 大富翁这款纸质游戏,成辛小时候也玩过的,那时候似乎叫“抢手”。 掷色子走一条四条边的闭合路线。每一个格子上都写着字,多是可供购买的资产,比如查尔斯大街、詹姆士广场、火车站、自来水厂、海滨浴场等,也有一些方格写着自由公园、所得税、机会、公共基金等,后两者将抽取纸牌决定命运,让游戏多一些不可控的变数。 成辛耐心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孩子的个性很鲜明。 那位双胞胎中的姐儿,非常豪爽,凡地必买,很快钞票所剩无几,而小小西遇到可以购买的土地,会权衡土地的价格和手中的钞票,力有不逮时,会放弃优先购买权,把土地拿出来拍卖。 而那位双胞胎中的哥儿,简直屁股都坐不住,磨啊磨,一直想站起来。只是一站就被姐儿踹一脚,只好再压着性子坐下来。 “你女儿太强势,以后坚决不能嫁到我家来。” “且!说的好像我们愿意嫁似的!” 雍容华贵的美丽姐姐出场了,超厚防水台的恨天高加持下,一双腿长得犹如二次元里的美少女的。成辛的目光不由被她吸引。她对美丽女士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大概出于乙方的惯性思维吧。 才看过去,就看到挨着她站立的小小西的妈妈,大贝姐姐,清水出芙蓉一般,恬淡宁静,盈盈一笑。没有珠宝首饰,却依然熠熠生辉。 成辛暗吸一口气,感叹原来真的有“气质”这种东西。 “我女儿才不要嫁到你家里去!”美丽大吼一声,引来在场的所有关注目光,“我女儿要把你儿子娶回家!” 陈小西一听此言,哈哈笑起来:“我教出来的儿子,保守、谨慎是第一要务,要是看上你冒险、突进的女儿,岂不是我的失败?” 第333章 别人的生活 何美丽:“小心说大话闪着舌头!” 成辛伺机挪到小小西的妈妈身边,她非常好奇,什么样的心态使她如此包容爸爸的特立独行。只是这话萍水相逢难以问出口。 于是她就静立在一旁,看大贝姐姐由衷地笑得又甜又开心。 正打嘴仗,忽然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接着一群高颜值的男女纷纷露面。成辛有应接不暇之感。男的帅气、女的娇媚,像是电视上的演员走下荧幕。 他们热切地说着什么,成辛更敬佩了,想这群人外语说得真溜啊。凝神一听,才听出来,原来说的不是外语,而是上海话。 小孩子们蜂拥扑上去,他们的讨论暂时中断,生日礼物和其他见面礼祭出,小孩子们抱了礼物,散开去。 成辛定定激动的内心,稳住心神,数出4位人头,看样子是2对情侣或夫妻。人群里有个五官精致的女子明显激动地在说着什么。成辛并不能听懂。恰巧饭粒儿在身旁,她便给成辛做起翻译来——她的男朋友,临时有事,要晚到了。 那女生,名阿影,饭粒儿说她与老公开了家酒吧。 阿影情绪有些激动,说因为早起喝了点小酒,没有开车,叫了辆m团网约车。哪知那个司机不认识路,从家到酒吧餐厅居然把他们开上了南北高架!到了居然就跟他们说声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原来那司机眼里,钱根本不算什么的! 一起走上来的另一对高高颜值情侣中的男士,饭粒儿说他是位落魄的乐队主唱,叫土思源。土大哥看上去挺公允,说让司机按导航走,一般不会有问题。 阿影瞬间就激动出新高度:就是按导航走的!真是没救了! 从进来就悠然没说话的阿影的老公,朱弘,摇着头轻笑:外地人就是傻! 一直旁听的成辛瞬间脸如火烧。她以为自己是名观众,没想到竟然被拉进戏中。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海人排外吗?平时公司里的同事多来自天南海北,公司里的通行语即普通话。她还从未感受过排外的滋味。 这回,朱弘轻巧巧就让她感受到了。 饭粒儿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正当成辛内心愤然之际,忽听一个笃定又嘲讽十足的声音响在耳边:哦?外地人不过是比朱弘你多说几次“不知道”,就是傻? 朱弘反击:有导航都会开错,不是傻? 成辛赶紧把目光投向陈小西,直觉告诉她,他不会就此偃旗息鼓。果然,只听他哼笑一声:上海的某老板娘有导航不是也找不到我住的小区吗?上海的某老板不是也不会支付宝、发红包、转账、网购吗?我看你俩也不傻嘛。 朱弘哇地就叫起来:我那是不愿意弄!外地人学不会跟地图开车就是傻! 阿影帮腔:有些技能不是人人都要学的,但是他一个网约司机,不会照着地图开车,就是说不过去!没有职业操守! 成辛再次把目光投向陈小西。不仅她,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又将如何辩。 陈小西一点不窘迫,他将胳膊抱在胸前,清澈的眸光闪着狡黠的光:不就你家到这儿吗?那段路,走南北高架也不是不可以。导航推荐这条路,很可能是时间最短的路线。司机没有读懂你们的心思,不知道他们不出声的意思是坚决不走高架,啧啧,活该被骂。 这种反讽,愈发凸显酒吧夫妇的偏见。 成辛都忍不住想手动点赞。刚才的郁闷之情一扫而光。 落魄乐队主唱土思源开始拔高高度:其实这是政f对新事物的管理滞后,根本就不应该允许这么多网约车出现。人、车都没有充分培训。 成辛不自觉又看向陈小西。 陈小西朝土思源点头:文人就是要先立法,再创新。思源兄你越来越有视金钱为粪土的风范了。 成辛赶紧看向土思源的伴侣。她的衣着装扮,明显比众人更高一级,连美丽姐,都隐隐被她比下去。她茫然四顾,,完全不打算参与争辩的样子。 土思源被陈小西调侃成文人后,索性撕掉斯文:都是不讲道义、不讲规则,狗屁的自封的创新!有些东西政f就应该立规则、设标准,做不到的新生事物就应该消失! 陈小西始终平平静静,却一针见血:管理总是滞后的。没有污染治什么! 土思源还要再辩,被身旁的伴侣轻轻一碰,马上收回神,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伴侣用手一点:介绍老板娘给我认识! 土思源马上托扶着她,朝何美丽走去。 酒吧夫妇悻悻散去。大约是多年好友,彼此摸透对方的脾气。吵过就算翻过。成辛有意识地看向小小西的妈妈,她笑出满眼的小星星,露出的目光星星点点,看上去颇开怀。 成辛的好奇,再也按耐不住,她期期艾艾偎在大贝姐姐身旁:“爱情保鲜的秘密是什么?” 大贝姐姐咬唇、娇笑:“这人首先得没有你讨厌的缺点,其次要有你喜欢的优点,第三嘛,他得吻合你想过的生活的设定。” 成辛趁热打铁:“你想过的生活设定是?” 大贝姐姐露出憧憬的神色:“物质上不能动荡如过山车起起伏伏,精神上不能一眼望到底聊无趣味,最好,他能超出我的想象。而我,也会非常努力,不辜负我这一生。” “可我听说,你并没有上班?” 大贝姐姐:“谁说上班才能实现自我价值?我不上班,但我工作!我每天勤勤恳恳,写至少4千字的文章,至今已经写了95万字!” 成辛心中一动:“网络小说?” 大贝姐姐一脸骄傲:“是。虽说读者寥寥,但作者我认认真真啊!” 成辛灵机一动,想起自己不久前在追看的《爱情初遇见》,里面的男女主角就叫陈小西和朱贝妮。而里面,也的确有一对开酒吧的夫妇,黑白石乐队的主唱亦是叫土思源……照着这个思路,那位娇娇女就是萨曼达a了……成辛生出惊悚感,原以为是杜撰的网络小说,居然是写实? “不会是《爱情初遇见》吧?” 第334章 商业茂里的偶遇 “该不会是《爱情初遇见》吧?” “就是呢!真人真事真名,只是用了谐音字,且给自己另取了笔名。” 成辛暗叹:到底太有缘,还是世界真小?! 因为谈论了她的作品,大贝姐姐显然很开心,挽着胳膊带成辛游走,边走边讲。 对,那个尤物般的少妇少女就是萨曼达a。她若即若离,但土思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俩人神奇地将关系保持了下去。看样子,土思源大有战胜所有对手,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那对儿对外地人有成见的酒吧夫妇,请不要以为他们是坏人。他们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魔都的飞速发展,是海纳百川的结果。 精英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他们这些书读得不好、又没有抓住时代发展脉搏的本地人,只能徒徒看着别人在他们的地盘挣大钱,可不就眼馋心热吗?你摘取胜利的果实,还不允许旁人妒嫉,太苛刻了,有失君子风度! 成辛被大贝说得笑起来。果然近朱者赤。这观点很陈小西! 看见那个张扬的女人了吗?她在边陲小镇窝了好几年,终于窃取了夫家的部分实权。可是,这个没长性的,居然蠢蠢欲动要回上海。 去年在上海置了房产,顺便开了家餐厅与酒吧,今年准备让孩子在上海读幼儿园,把爷爷奶奶急的,就差拱手相让全部实权换孙子、孙女留下了。 你问她如何抉择?实话告诉你吧,她压根没打算真的把孩子带出来。她只不过是以进为退,自己想开辟第二战区而已。 成辛在公司见过美丽,知道她有杀伐决断的魄力,毫不怀疑她在上海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旁边那个,是她的忠犬老公。乏善可陈。她指东,他不敢往西。她说一,他绝不说二。总之,在老婆面前,不知男性尊严为何物。 他自己父母都已经放弃他了。 他的梦想人生就是守住老婆、读书、考据。但是你可不能由此认定该人胸无大志,他内心还是很清明的。他对子女的教育观,与他,不谋而合。 大贝手一滑,指向陈小西。同时,嘴角笑意加深了一分。 现在的家长,各个都把自己的孩子当天才来培养,他不,他认为学什么知识、技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激发出孩子的责任心、树立是非观、培养价值观。有了这三点,才算打牢地基,就算将来没成万丈高楼,也可保小屋一世安稳。 新闻上多有不肖子孙的报道,却鲜少反省不肖子孙是家长宠溺、纵容出来的。恶小不姑,这一点,这位爸爸的底线守得很牢,令人敬佩。他可是一点不稀罕上海的优质教育资源的,认为小城更适合孩子的成长。 既然指到了,我就顺便给你介绍一下我家这位吧。 他真的是深得我心!他身上有一种难能可贵的不向舆论、流俗低头的桀骜劲头。傻里傻气,直来直往,从来没有得罪人的概念。 这种人,在团队里举步维艰,因为他认死理。他索性另辟蹊径,自己投资做股票。一根筋的个性竟然很适合股市投资。也算阴差阳错。 有趣的地方在于,很多人进入社会变得变通、圆滑,而他,却依然恪守着幼年读书时老师教的生活品德,反倒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怪人。我没有与众不同的勇气,所以格外欣赏他的坚持自我。 他就像一面镜子,有他,我不就会迷失在滚滚浪潮中。 你想说实在没有必要针锋相对得罪人?我也曾经这样劝过他!他告诉我,如果今天在这个人面前伪装,明天在那个人面前伪装,久而久之,会把自己也骗到。得不偿失。 况且,有人讨厌就会有人喜欢。在他的人生中,也积累了那么四五位挚友。他认为足够多了。 你这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想问这群人会不会有婚外恋?不,养个情人什么的,太低级了。他们懒得将宝贵的时间花在满足身体本能上,他们更热衷与追求精神境界。 他爱唱歌、他爱品酒、他爱考据、他爱投资……别的不敢夸,但他们是一群热爱生活的人。对于爱好,他们都是认真的。哦,对!某种程度上说,爱好也是小三! 说话间楼下大厨来送热菜上来,大家便热热闹闹围在一起。 “我的生日蛋糕呢?” “饭后吃。” “那好吧。” 午饭吃过,生日蛋糕吃过,下午又一起玩了“我做成语你来猜”、“干冰科学实验”、“击鼓传花绕口令”等游戏。不知不觉就丢掉了形象,玩得十分开怀。 下午三点,小孩子们疯得体力接近告罄,生日派对收尾。 此行,成辛完全刷新了对至尊帝豪的负面印象。她笑盈盈地跟小寿星和其他宾客挥手再见。一转身,看到了比她跑得还快的饭粒儿。才想起来,饭粒儿的男朋友似乎一直没有出现。 “你这是急着要去见他吗?”成辛拉了饭粒儿一把,问。 “见个头!回家睡觉去!”饭粒儿暴躁回答。 成辛吐吐舌头,知道她男朋友爽约了。因为知道饭粒儿的男朋友是位民警,成辛对饭粒儿默默怀有惺惺相惜的情感,这会儿见她不开心,便嘻嘻哈哈拉住她,怎么也不松手,非要她跟她一起去麦当劳买两支“那么大”冰淇淋。 “你吃得还不够撑?” “撑啊!可我想用冰淇淋哄你开心。” 饭粒儿一愣,转眼又笑了,满眼都是感动,说话的声音也温柔起来:“那还不如陪我逛街消食。” 两个人就近逛起街来。 大约从十年前起,小型的商业综合体悄然而生。说它们是“社区商业”不为过,体量不是很大,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喝玩乐全包,给周围居民的生活带来莫大便利。 成辛与饭粒儿要逛的,是一座名为海外滩的商业综合体。两个人正百无聊赖地逛店散步,忽然,饭粒儿拿胳膊撞了撞成辛,几乎是背对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西装革履的模样,又有娇俏美人相伴,不是商所又是谁! 饭粒儿递着眼色,然后像螃蟹一样横着朝门口走出去。 成辛不解,为什么不落落大方打招呼? 第335章 一见钟情? 既然饭粒儿已经这样模样古怪地往外走了,她再打招呼,反而会暴露饭粒儿。不得已,成辛只好也蹑手蹑脚往外走。 “你为什么躲着商所?”走出女装店,成辛问饭粒儿。 “你看到他带的女伴了吗?” 成辛回头,来回转动视线,想把商所的女伴看得清楚一些。饭粒儿一把拽走了她。 “别看了!我告诉你吧!是亿地集团上海事业部的柳副部长!看得我心焦,那女人出了名的难搞,42了还单着!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商所了吧?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姐弟恋,不,快母子恋了!” 饭粒儿焦躁地跺脚。 成辛有些失笑,觉得饭粒儿是在借机发泄不满。因为男朋友爽约,她心中气不顺,便迁怒到商所的女伴上。 “你还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知道吗?柳副部长曾经骚扰过一名乙方设计师,惹得那名设计师愤而投诉。只因那设计师恰巧是那家老板的儿子,所以有整个公司给他撑腰。我们商所有什么!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从啊!” 成辛笑不出来了。倒不是为了饭粒儿说的内容,而是,商所和一个女的,正与她面对面。 成辛伸手戳戳对背后一无所知的饭粒儿,饭粒儿从成辛的神色上顿悟,不敢回头,身影僵在那里。 “成辛啊,还有范工,好巧。”商伯年打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成辛觉得商所的笑有气无力,似乎含着一分忍耐。 那名站在商所身旁的女士,体态偏瘦,正符合当下的审美。乍一看挺年轻,仔细一看,眼角、嘴角都堆着岁月的痕迹,乃至脖子,都有轻微的松弛迹象。 成辛与饭粒儿乖乖跟商所打招呼后,商所朝身边的女士柔声介绍。 那女士忽然抬起胳膊,宣示主权一样挽上商所的胳膊。听完商所的介绍,只潦草地点点头。她神情倨傲地牵引着商所朝前方走去,侧身而过,似乎留下一个挑剔且不屑的余光。 等商所他们走掉,成辛也开始为商所忧心了。 “要是商所真的被女强甲方看上了,会发生什么事?”成辛问饭粒儿。毕竟饭粒儿是建筑设计师,更懂甲方。 “指望梁总为商所撑腰是指望不上的。要么屈服于淫威;要么不计后果地拒绝。 屈服于淫威的话,看样子少不了牺牲色相;不计后果地拒绝的话,埋单的就是我们这些设计狗。甲方气不顺,肯定要挑刺啊,一稿、二稿、三五搞,身为鱼肉,只能听凭甲方恶搞。 鉴于对方位高权重,最后一拍两散,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就是真金白银几百上千万的设计费了……” 成辛越听越心惊。无法设想,假如自己面临商所的境况,该怎么选择! 幸亏,她不是商所! 闭着眼睛摇摇头,把商所的苦恼从她脑海里摇走。这个海外滩她是不打算再逛了,怎么也得换个地方逛。 饭粒儿也想换个地方,只不过想换到自己家里去。于是两个人各自分开。 成辛拿出手机要查路线的时候,才错愕地发现,竟然漏接了小白近10个电话。这个小白,什么时候又开始自以为是了! “小白,你最好说出理由,不然凭什么这么频发打我的电话!”成辛气愤地拨通小白的电话,她不能放纵小白习以为常地骚扰她! 小白着急啊,余勒的家族容貌特征采集与骨龄发展推断已经开始建模,吩咐给他的拍照小任务,他竟然迟迟没有进展!这不是拖后腿嘛。像他这样从小优秀惯了的人,心中自有一种常人难比的傲娇,怎能受得了自己不给力! “理由?有啊!你知道松茸吗?” 成辛一愣。 “松茸是一种纯天然的珍稀名贵食用菌类,被誉为‘菌中之王’。相传1945年8月广岛原子弹袭击后,唯一存活的多细胞微生物只有松茸。 研究证明,松茸富含蛋白质,有18种氨基酸,14种人体必需微量元素、49种活性营养物质、5种不饱和脂肪酸,核酸衍生物,肽类物质等稀有元素。另含有3种珍贵的活性物质……” 小白像是背过台词,说得很溜,成辛才一个愣神,就听他绕口令一样讲了许多。 “小白!”成辛暴躁打断。 果然,暴躁会传染。 “噢噢!我想说的是,我家一位在四川的友人,寄来了雅江小金松茸,采摘后当即顺丰冷链快递来的,十分新鲜,这在上海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听到这儿,成辛再傻也听出来。他这是在示好。 正沉思婉拒,忽然又听小白说:“拿这个招待朋友,最显诚意了。成辛,快点把金线叫出来!松茸这东西很娇气,每分每秒,香气都在消散,我心里着急啊!” 成辛抹汗,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想问问小白为什么对金线如此有执念,又觉得此问有吃醋之嫌,便默默压下来。 “好。我问问她。” 金线秒回:同意。 成辛转给小白听。 小白当即欣喜欢呼:“yes!达成……啊,我是说晚上吃松茸鸡汤喽!” 成辛对着挂断的手机歪头发呆,挥之不去的媒婆感! 可印象中,小白并没有真的见过金线啊! 一辆红色超跑,从发呆的成辛身旁咆哮而过。 即使时间短暂,坐在副驾驶位的商伯年,还是一眼看清了成辛歪头发呆的模样。能有什么事?无非是都市女生日常!可她发呆的模样,却像遇到旷世谜题。 商伯年不由嘴角抽动。 城市限速。跑车跑不出风驰电掣之感,倏忽路过成辛的那一刻,商伯年却分明觉得车快得不像话,他都没有时间看她下一秒的动作。 可惜,他既不能回头,又不能溜观后镜。只能生硬地、含笑的、看上去心满意足地继续坐着。 小白终于见到了金线!! 这个女生……是不是整过容?看上去还在恢复期? 小白这样的天纵之才,一旦思考问题,就会迅速沉浸其中,格外投入。他思索着,要是整过容,为什么他查不到她的整容信息?要是没有整过容,鼻梁与眼窝死僵死僵又是怎么回事? 金线被小白无遮拦的盯视盯得内心不爽。 而在成辛看来,这分明是小白在一见钟情啊! 第336章 看晃了眼 好在小白脑筋转得快,很快就从怔怔的盯视中回过神。 金线的目标是成辛,对成辛之外的其他人,一律是冷漠+爱理不理。 她来赴约之前,多了一个心眼,把思诚哥也叫了上。 她深知,以她的个性,以后要想多去几趟成辛的新租房,多少会显得怪异。拉上玩心重的思诚哥,怂恿他多来往,用来掩护她,再好不过。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你在302煮了粥?” 来的路上,思诚哥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那天早晨,我跟我对象、成辛跟成辛对象都在家。怎么,你也在家?” 思诚哥讪讪的。 “该不会是我煮的粥太香,香味飘到你家里了吧?” 思诚哥越发讪讪的。一定是这样的。他有个狗鼻子,看书发困,半睡半醒之间,闻到粥香味,然后开始浮想联翩。 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有那么丰富、细腻的想象能力,竟然把粥的香味复原成不同品种的豆子,且,像亲眼看过一样鲜活、逼真。 罢罢罢,不提了。 到了成辛的新家,思诚哥的想象力又开始飞驰:“成辛,这里适合放盆花;成辛,这里适合弄个小书架;成辛,这里适合放一个复古落地灯……成辛……” 成辛忙着清洗菜叶子。 思诚哥在成辛家里乱窜的时候,小白敲门而入。在客厅兼餐厅的地方,对着金线发了会呆。 “咦,是你?” “是你?” 从阳台返回的思诚哥和回过神的小白异口同声喊道。 “什么情况?”成辛从厨房探出头。 思诚哥和小白,各自讲述起来。话一说开,气氛瞬间融洽不少。小白家的钟点工已经把松茸跟母鸡煲成松茸鸡汤,小白抱着好大一只锅过来,将干的捞出,鸡汤做汤底,准备涮火锅吃。 金线默不作声地忙来忙去,思诚哥与成辛打下手,小白趁机去了卫生间。 他终于可以完成任务了! 把金线的头像传给余勒,没出一分钟,收到余勒的回复:你这眼镜质量怎么样?感觉有轻微的变形……该不会自带美图功能吧? 小白简直要吐血。这副间谍级别的眼镜,很贵的好不好,这样怀疑它,简直就是侮辱它! “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需要你帮我求证。从今天起,你多找借口约她出来,争取从同一个角度,多拍她的照片给我。” 小白很无奈,他不想接这个任务! 见一次金线就够花时间和本钱了,要是见很多次……“啊,好!”出口却是答应,他又不傻,没有“余勒的任务”这个尚方宝剑,难道他能堂而皇之地入成辛的家? 借口火锅的蒸汽太大,小白将眼镜收了起来,4个人一起吃火锅,很是和睦。鉴于思诚哥与金线都是服务员型朋友,小白缩手缩脚照顾成辛的举动隐匿其中,倒也不突兀。 金线一边心平气和(面无表情)地吃,一边不由琢磨:成辛租了房,租得还不错,是不是就省了她的一个步骤?只要设法把苗贝贝赶出去就好了! “苗贝贝呢?”想到苗贝贝,金线开口问。 “她出差去了。说是2周之后才回来。” “出差要这么久?” “新官上任嘛,总是格外积极的。” 大伙儿吃吃聊聊,吃到一半,成辛接到一则电话,是舒畅打来的。 舒畅扯着嗓门,哇啦哇啦,透着说不出的快活劲儿,说她从马来西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特产奔302,好家伙,奔到一看,空空如也。 “我和贝贝搬家,不是得到房东大人您首肯了嘛!”成辛笑。 “是啊,我以为怎么也得个把月才完成的事吧,你们效率也太高了!我带着礼物在302呢,说吧,是你们滚回302,还是我移驾你们新居?” “那就劳您移驾吧!” “哈哈哈,快报地址过来!” 在座的,除小白外,都熟舒畅。而小白,经由余勒介绍,对舒畅并不陌生。就这样,小白在一个晚上,见全了成辛在上海的交际圈。 似乎无形中与成辛又近了不少。 这晚,他别提多兴奋了。回去的路上,他开着车,哼着曲儿,手指禁不住在方向盘上跳舞!! 几乎在同一时间,送走了各路朋友的成辛给余勒打电话:你知道吗?在魔都,有一群人,他们脱离朝九晚五而存在,他们过着只工作、不上班的生活,活在闹市,却过得清简,在滚滚物欲中,从不迷失,也不会不被广告挟持,真真正正,过着自己内心想过的生活…… “哇,听上去,你结识了新的朋友?” “只是偶然一见。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朋友。那将是灯塔一般的存在。哦,对了,余勒,你的梦想依然是做私人侦探吗?” “是啊,你的梦想生活仍旧是做生活的观察家,并记录之吧?” “要是有一天,你成了侦探,而我幸运地得以记录你的侦探生涯……唔,好像也不错哦。” 余勒笑。 在校园时不觉得,出了校园才觉得,过上想过的生活,其实并没那么容易。 转眼又到了工作日。为了解决衣食住行的生存问题,成辛靠毅力睁开双眼,睁不开,就半眯着眼睛,爬出温暖的被窝,摸索着去洗漱。 走在大房子里的感觉棒极了,心花怒放。只是很愧疚苗贝贝明明住得很少,却执意担负一半的房租,劝都劝不住。 苗贝贝说,这是她的根据地,在外拼搏,心中有根据地,才不慌。这一半的房租,相当于她为自己买的心理健康险。 成辛要争辩,苗贝贝神色严肃起来:“我有预感,我将来肯定不会缺钱。而且,这两千多块的房租,对现在的我都不是负担,将来更是九牛一毛。你推来脱去,反倒小家子气。莫非你认定我这一生只能过领几千、一万薪水的生活?” 苗贝贝的这番话,说得十分豪迈,连带成辛也生出豪情,不再拘泥。 洗漱过后,锁上门,精神抖擞地去挤地铁。 去地铁的路上,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她要仔细时,又不见了。仔细想想,金线的工作大可不必一清早就出门。快递公司要9点后才上班呢。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第337章 工地大冒险 饭粒儿的幼儿园定稿了,成辛配套的文字也投递给业内杂志,角逐该杂志每年一度的新秀奖。 这所幼儿园的的建设周期是一个半月。饭粒儿辗转反侧,好几次对着成辛欲言又止。这天中午,终于开了口:“成辛,你能不能跟商所说一声,我想半个月后出差扎赉诺尔,去看看我的孩子。” “孩子?” “我的幼儿园。” 成辛这才回过头来抓重点:“为什么是我给商所说?你的项目你来说不是更合适吗?” 饭粒儿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成辛:“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彼此坦诚的地步。” 成辛越发莫名奇妙:“这跟坦诚又有什么关系?” 饭粒儿:“你跟商所不是在约会吗?亏得那天我还替你着急!” 成辛被雷得里嫩外焦。怪不得人人看她的眼神都躲躲闪闪,原来有这等传闻! “我比窦娥还冤!”成辛气到极致,声音反而沉了下去:“为什么!!” “你不是拿着他的手机给大家发红包嘛……你想,手机哎,密码哎,你会把你的这些私密东西随便给人?” 成辛气急之下,竟无言反驳。 “既然你不是商所的随便什么人。年轻男女,除了那个,还会是什么哪个!” 成辛满脑子都在飞苍蝇,嗡嗡嗡,乱不可言。自己索性撇开振振有辞的饭粒儿,坐回座位生闷气去。 当时商所因为生病疲倦才委托她。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难道大伙都没发现商所病得人都轻减一圈了吗?把当时的实际情况说出去,人们会信吧? 大师给女朋友元厉送完餐间点心后,回到四楼。从成辛背后走回自己的工位时,听见成辛问他:“信吗?信不信呢?” 大师脱口:“什么?” 成辛一个激灵,仿佛才看到大师,她一把抓住大师的袖子——天冷大家都穿得多,她这一抓,只是抓住衣服而已——急切地开口:“你跟商所那么熟,一定知道他的正牌女朋友是谁吧?” “正牌……” “是!” “没有!” “……” “副牌,倒是可以凑成一副牌了。” 成辛两手捂住脸,神情那叫一个绝望。 “你是为流言所困?” “连你也听说了?”大师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画su的,连他都听说了,可见流言沸扬的程度。果然漩涡的中心是平静的,她和商所大概是唯二觉知的。 “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这都过去两星期了。我建议你不要画蛇添足了。这两星期里面,风向大变,已经有人开始质疑了,因为这两周里并没见过你俩单独相处、也没见过你俩眉目传情。” 成辛一颗想暴走的心顿时得到抚慰。 正长吁一口气,忽然见商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臂弯里搭着他的藏蓝色绒呢大衣。他眉头轻锁,步履急促,像是有要紧的事情临时发生,需要他去救场。 想到这样风流倜傥的家伙也会有严重的情感困扰,成辛想迁怒的心瞬间就弱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商所途经她的办公桌时,指关节往她桌子上一叩:“跟我出趟门。” 成辛心里一哆嗦。 冷不丁脑海里就蹦出一句话:跟你出门,从来就没有好结果! 可是,人却不争气地站了起来。 公然反抗她的衣食父母,她还缺很长的存款额度。 “商所,需要带什么笔记本吗?” “笔记本暂时不需要,把所里的相机带上。” 所里有台好几年前买的索尼数码单反。鉴于手机拍照功能日益强大,自从成辛接管所内资产,那个单反相机,一直在抽屉里吃灰。 成辛从抽屉里扒出索尼相机,接上充电宝,准备边走边充电。就这样,背着她自己的包和相机就出门了。 等她到一楼门口的时候,商所已经等在那里。他站在玻璃门外,抽着一根燃了个开头的烟,侧面看,像是陷于某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 成辛放慢脚步。出于个性中习以为常的体贴,她想让他多放松一会儿。 “小辛信,出门啊?”小圆子手支下巴,目光从成辛背的相机包上扫过,冲成辛打招呼。 成辛笑眯眯点头回应,从外衣口袋里顺出几粒巧克力,笑嘻嘻地递给小圆子。 商伯年直觉使然,一回头,看到成辛站在门内看他,分明是在等他。他忙掐灭手中的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果然,成辛马上迈步出来了。 “我们去一个工地。”商伯年向来不婆妈,此刻更是惜字如金,“我去取车,你到内街口等我。” 成辛转身朝反方向的内街口走去。毕业之后,别的本事没长,眼力价倒是高了。一看商所身上弥漫着史无前例的严肃,立刻乖顺无比。 坐上车,商所连导航都没有开,轻车熟路就奔外环。 开了快一个小时后的时间,车停在一个在建的工地上。 俩人下车,商所长驱直入。看样子来过。他从施工队办公室的墙上,取了两个安全头盔,自己戴一个,塞给成辛一个。 成辛从来没有戴过安全帽,前后戴反了,商所看她一眼,伸手帮她扶正,并扣上安全扣。成辛稳住神色,告诫自己,帮她戴帽子只是因为她太笨,千万别往流言方面想。 一位施工方小头目试图拦商所,商所塞给他一包烟,小头目抬头看天,睁一眼闭一眼放他们进去了。 “你站得离我远一些,呆会我手指哪儿,你就拉近镜头,拍我手指的地方……相机会用吧?” 成辛点点头。不知怎么,虽然商所没说,她似乎已经明了,他们此行,是为偷拍。为什么叫上她?大概是因为她是个女的,事发了别人会看在性别的份上,手下留情些。 成辛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用相机紧紧追随商所的手。他指哪,她拍哪。镜头里,他的手修长又骨节分明,真是好看……等等!那圆疤可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成辛关注点一偏,镜头也随之一偏。 喀嚓。模拟快门的声音。 远处有位戴安全帽的,朝他们走过来,边走边喊:你们谁呀! 商所狂使眼色,不妨碍成辛仍旧傻愣傻愣的。见成辛不能意会,商伯年几步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就近把她带进一幢楼里。 第338章 铁棍敲啊敲 楼是在建的楼,电梯位置还是个窟窿,消防楼梯倒是可以走。 “我们的目标,是爬上39楼。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才怪! 只是,箭在弦上的情形,也容不得她矫情。成辛点点头,跟了上去。 “我们这是?”呼哧呼哧爬到一半,成辛忍不住开了口。死也要死个明白。 “偷拍点照片。向甲方告个小密,这施工方太马虎,监理也太敷衍,很多设计细节做得似是而非。”商所说得轻描淡写。 成辛没说话。 心里远没有面上那么顺从。 她想的是:哄我的!一定是哄我的!向甲方告密,还用得到偷拍?!难道这楼不是甲方的楼?难道甲方就不想让她的孩子健康周正些? “可都快建成了,难道还拆了重建?”心里腹诽,口里说出的倒很“周正”。 “建成的是空间。我此行主要拍细节。细节更多体现在立面上。立面不是才刚上吗?我们拍照取证,尽力而为。甲方项目负责人要是跟施工方狼狈为奸,我们也爱莫能助。但总是要尽了人事,才能听天命。” 成辛默。 听上去冠冕堂皇,可她就是无法全然相信。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亲自来取证吧?”商伯年有意停顿,“我是一所之长,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豪迈的语气,配着凝重的表情,成辛竟听出几分悲壮感。 可惜落在商伯年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 终于爬到了39楼。成辛的两条腿都快累残了,人也呼呼喘着气。房子行将封顶,一个没有拆除的大吊车立在废弃建筑材料满地的楼顶。这会儿没有建筑工人在。 站到楼顶才发现,39楼的风是这么得大。 成辛战战兢兢,不敢站直身体。她从露出楼梯,就不肯再多走一步。倒是商伯年,在劲风中如履平地,站在楼顶边缘也不自知。 成辛转动变焦环,调整焦距。实在超出调整范围的,她才怯生生往外走两步。 商伯年对着成辛,哭笑不得:“上来就是为了找裸露的钢筋,而钢筋的粗细要俯拍才拍得出。” 成辛膝盖发软,如果非要拍,她不介意爬过去。 记忆中,余勒是恐高的。她曾一有机会就用恐高打趣他。还曾认真想过把“不恐高”列为自己的优点。这一刻,天风浩荡,衣摆翻飞,她忍不住两腿打颤,才知道自己不过50步笑余勒100步。 “你站得那么靠边,不害怕吗?” “了无生趣的人,怎么会有恐惧。” 成辛不由放下挡在眼前的相机,怀疑大风送到耳旁的话其实是幻听。你看,商所笑得多么从容、充满魅力?那样熠熠生辉的面孔,那样无可挑剔的漂亮嘴巴,怎么会吐出这样丧气的话语? “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可以哄骗自己,就当在底楼!你在平地上走路,不会去想摔跤的事,事实上,你也的确不会摔跤。放平心态,这里也一样。” 一样……才怪! 可是成辛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反驳。她哆嗦着腿,单脚跨步,一步一停,离边缘还有四五步,怎么也迈不动脚了。 “把相机给我,我来拍。”商伯年伸手接过相机。 商伯年喀嚓拍得正专注,忽然耳边想起重重叠叠的脚步声。有什么人也上了楼顶。几乎是下一秒,楼梯口冒出来几个个人。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为首的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眼,吸气吐气之间,烟头忽明忽暗。 眼疾手快的商伯年三两步走到成辛身边,伸手就揽住了她,大衣一裹,把她半裹进怀里,成辛才吃惊得睁大眼睛,就见商伯年的脸已经凑到鼻子尖前。 “别动,别回头,身后有人。”他轻吐字,口气吹乱她的鼻息。 大衣什么时候套在她肩头的,他的手又什么时候环上她的腰的……她一点都不明白!跟不明白的是,他这样歪着头凑在她脸前,是想给身后的人造成拥吻的假象? “我还当是无名小辈呢,原来是z蓝国际的商所长!” 成辛直想翻白眼。 还想着演戏骗人呢,人家门清儿。 商伯年松开成辛,咧嘴一笑。他把相机轻轻套在成辛的脖子上,腾出手来,作势要去握手。 成辛这才得以回头看。一看,腿更软了。 身后的这四五个人,站没站像,脸上又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痞子模样,而他们,连个退路都没有!楼梯口在那四五个人身后。 商伯年去握手,人家倒是从背后伸出手来,可惜不是空的,而是拎了一条铁棍。那人熟练地将铁棍敲打在另一只掌心,歪着嘴角肆无忌惮地打量成辛。 “张主管!幸会幸会!我带我女朋友来看看我的楼。”商所扬起手摸后脑勺,化解握手而不得的尴尬。 “你的?”张主管笑起来。他身后的兄弟跟着嘻嘻哈哈。 “说顺口了。我画的楼。你们听说过建筑设计师负责制吗,这幢楼的图纸上签的是我的名,将来楼前铭牌上也会刻我的名,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孩子,亲生的,虽然我个公的。” 商伯年不惜拿自己开刀,就为了活跃气氛。效果还是有的,张主管不阴不阳地笑了笑。 “理解理解!一个公司创建的新公司,叫子公司;子公司再创建的新公司,叫孙公司。人际关系常被用来形容没有生命的东西。所以,我充分理解你把楼当儿子的心呐。” 成辛慢慢放松下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对方初看流里流气,不像好人,原来说起话来,也这么通情达理。 “但是,”张主管阴测测续了句。 成辛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 “理解归理解。通融却难通融,把你的相机交出来吧。” 难道爬39楼的心血要白费?成辛不由看向商所。 只见商所露出最纯净的笑容:“张主管说笑话呢?” 张主管是糙汉子,不为商所有意而为的“人畜无害”所惑,也不搭话,只把那铁棍一下紧似一下地敲打在另一只手心,制造气氛似的。 第339章 青春期的记忆 “一个相机有好几千块钱呢。张主管想要,遗憾,我却没有这个实力行这个贿。求放过” 张主管像是听到极好笑的笑话,仰脸朝天,夸张地哈哈了好一阵。笑完了,脸上陡然变色,露出凶狠的地痞模样:“废什么话!啰嗦死了!磨磨唧唧干什么!我平生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东拉西扯!面子我已经给够了!现在,我数三个数。要么自己交上来,要么兄弟们自己去拿。你旁边这小妞挺嫩的,兄弟们伸手去拿,难保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赤果果的威胁! 成辛不由……怂了。真怕商所耿直起来! 只见商伯年好像彻底放下心来:“张主管,何必把我想成坏人呢?你我难道不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这样硬生生地把我往对立面上推,也不怕我伤心、失望、难过?你早说嘛,原来不是想贪我一个相机!只是看一看的话。我当然不介意亲手递给你!” 成辛本能不信商所会这么合作,生怕中间有诈,波及到她。 张主管甚是满意地伸出一只手来。 成辛忍不住浮想,商所会不会借机抓住这只手,来个过肩摔什么的。没想到,商伯年真的乖乖地把相机从成辛脖颈取下,放到那只手上。 “千万别没收我的相机呀,七八前千块呢。” 张主管露出鄙夷的神色。 有小弟们助阵,他绝无后顾之忧。当着商所的面,大剌剌取出相机中的储存卡后,把相机甩回给三伯年。 顺利完成指定任务让他很开心,他随手一指,指向半空:“看见没,那里装的有高清摄像头。你们俩在这里偷偷摸摸拍照的事情,我们在监控室看得一清二楚。 得亏你们没有拿出手机,不然我只能对你们的手机残忍一回,回到出厂设置了。我这样对你们坦白也算是够意思了。走吧,一起下去,你们在上面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成辛偷偷看一眼商所,商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为他脸红! 成辛的腿还软着,只好借一把商伯年的力,由他搀扶着,才勉强跟上那四五个人的下楼速度。 出了楼,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只好脱下安全帽老老实实上车。开出工地,尾随的人才散去。成辛这才顾上长吁一口气。 “害怕了?” “不怕。”成辛打肿脸充胖子,“就是替商所遗憾,告不了密了。”乖巧下属,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她乐得一扮。 商伯年嘿嘿一笑,将握成拳头的右手在成辛面前摊开。手心里,赫然握着一张储存卡。 “咦?”成辛惊喜叫出声。 商所挑挑眉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你什么时候换的卡?相机几乎一直背在我身上,而我们又站在一起。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说的都对。你没有察觉不是因为你笨,而是因为我的手法太高明了。” “自恋!”成辛笑着脱口而出。 他们其实没有那么熟,但是那一刻太惊喜了。 “这可不是自恋,而是实情。小时候我被奶奶逼得紧,只好自力更生,靠一根铁丝……”商伯年说一半忽然住了口。气氛微妙的发生了变化。 成辛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商所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清咳了一声。 成辛眼睛咕噜一转,想起“无知者无畏”,于是无畏地问道“靠一根铁丝自学开锁?” 商所笑了笑,开口:“拿铁丝并不一定要开锁。那时候的抽屉有锁鼻,即使是落了锁,也能拉出一定的空隙,拿根铁丝去拨,技术好,照样能拨出来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商伯年下意识瞥一眼成辛。看到她清冽明亮的眼睛,又想到她冒险相陪去拍照,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纵容记忆冒出个头:“糖果,饼干,钱。” 语气、语调、语速明显不一样了,低沉、烦躁、甚至隐隐的慌乱,这样的商伯年成辛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相见。于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无畏”下去了。 跟阿婆有关的记忆是逆鳞,还是幼年偷窃的事情是逆鳞? “拍照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你的手腕这里……” 虽然很不想说,但是成辛必须这么提一提。 储存卡被张主管抢去了还好,没被抢去,商所终究会看到有这么一张图片。照片里,手都没有拍全,简直是伤疤特写。 幸运的是,这个问题挽救了商所的消沉,他很快回答:“不少人都对它好奇。它是我的青春期留念。曾经有个跟我约会过的姑娘,问我,伤疤之下,原本刻着谁的名字? 原来竟有人以为那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后遗症,以为是我把刻骨铭心的恋人的名字刻在手腕,分手了,又把名字给毁了。这倒挺有意思的。 成辛,你的青春期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吗?” 这么轻巧就把问题推给她,成辛自问不是商伯年的谈话对手。他这么侃侃而谈说了一通,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没有说。 成辛自悟,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以她的情商无望做成了。那就交换吧。 “最激烈的一次逆反是在初三的时候。初中毕业,大家流行互相赠送照片。有一个平时基本没有说过话的男生,满教室撒照片,自然也撒了一张给我。 那是一张单张艺术照,照片里的男生戴了一顶杰克帽,花短袖衬衣的纽扣全开,一只手按在帽子上,眼睛看地上……人人都懂,这是一张耍酷的照片。 但我不妈妈不这么看。我开心地跟她分享,她突然暴怒起来,觉得照片很流.氓,我喜笑颜开地看照片,很女流.氓。 妈妈马上克制下来,很生硬地跟我说,要先帮我把照片藏起来。我意识到她认为那是我的早恋对象。我非常震惊,觉得她不信任我,等于侮辱我。自然就对抗上了。 妈妈发疯一样把照片是成了碎片,当着我的面扔进了马桶里,放水冲走。然后,我就蹲在卫生间,扯开嗓门莽莽大哭,哭到自己头昏、眼花、肚子饿。 这件事情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快。我爸正常下班,错过了全程。说来也奇怪,我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它,而你问我的刹那,它就那么蹦进了我的脑海。 如今想想,这应该是我青春期最激烈的一件事情了。” 第340章 与商所共进晚餐 这其实是成辛讲得保守了。 真实的情况是,相片上有层塑膜,手撕很难撕,妈妈怒火当头,手边没有剪刀,就用牙齿,那种发疯一般凶狠地摇摆着头手撕牙咬的情形,吓得成辛都忘了哭。 妈妈歇斯底里的样子,彻底刷新了成辛对妈妈的印象。她重新嚎哭,也跟吓坏了有关。 记忆可真奇妙。如果不是商伯年,她都忘了这件事,但有这件事带给她的感觉,一直恒在,那就是,妈妈比她想得要限制她。她以为的自由,是在妈妈允许的范围内。 这件事情产生的后果,至今仍在。那就是,她十分警醒,而且小心地压抑她的叛逆,但是也一直蠢蠢欲动,准备给妈妈一次大反击。 妈妈爱她,毫无疑问,她也爱妈妈。但爱从来都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她对妈妈的爱里,包含着“向妈妈证明她长大了”的强烈欲望。这种强烈的欲望是支撑她发展独立人格的中坚力量。 在自己的内心游走一圈,成辛重新续上话题。 “那这里的真实情况是什么呢?” 成辛在自己手腕相似的地方,指了指。 “时隔已久,我都已经忘记了。”商所轻描淡写。 烟火灼烧皮肤的痛感,怎么可能忘记呢?成辛自然是不信的。听说嗅觉比其他感觉的记忆更深更持久,灼烧皮肤产生的臭熏味也难以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了? 只是说不出口来罢了。商伯年记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他才七八岁,正是狗都嫌的淘气年龄。别的同学放学后书包一甩,三五成群聚在弄堂里玩,弹珠,打扑克,投沙包、翻单双杠……他从来没有过。受伤不是因为他偷偷跑出去玩,他还没那胆子。 受伤是因为有一次考试考了第二名。回家挨训,声色俱厉的训斥下,他开口解释,说他考得并不差,只比第一名少了一分而已。 因为这句解释,突然冲上来一个身影。拿着燃烧的烟头在他身上乱戳,他本能的躲,却听到耳边一声怪笑:反了你了,还嘴不说,还敢躲!你是想被打死,还是想被饿死?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脱离了大人难以活下去的孩子,一个被恐吓就会信以为真的孩子,只能咬着牙、流着泪、将惊恐藏在小小的身体内。 手腕处露出来的灼烧伤疤,是那一次留下来的吗? 商伯年的嘴角抽动,不愿多想。 记忆之库裂了道纹,黑色的烟雾从裂纹处弥散出来。商伯年的呼吸显得凝滞,眼神也暗淡了几分。 成辛浑然不觉。 车行至市区,接近下班时间。商伯年问成辛是否需要回公司拿东西,成辛摇了摇头。 阿季说,他不能放纵内心的黑暗,听凭事态发展下去。他需要理智干预,用阳光心态重新审视。阿季说得头头是道,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理论派。他哪里知道,溺水的人,是无力挣扎的。 商伯年一向拿阿季的话当耳旁风,今天却没来由心动。 本来想把成辛随便放在哪个地铁口的,这会儿却想着,不如去看看。看看自己在小区的外围,是否仍有心跳紊乱、烦躁欲呕的身体反应…… “既然不用回公司,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我换房子住了。”今天的冒险拉近了与商所之间的心理距离,导致成辛并没有直接拒绝。 “原来的地方住得不习惯?” “原来是一个卧室住了两个人。” “现在呢?” “现在是我跟室友各住一间房。” “看样子我要考虑给你涨点工资了。” 成辛当即惊喜地叫出来。天哪,聊天还有这功效?! “真的啊?太好了!我太幸运了!”成辛有感而发。 听着耳边由衷的兴奋笑声,商伯年不觉也露出一分笑意。 “何以回报?以身相许的套路就免了。我们来点儿实惠的,你请我吃饭吧。”车厢里回荡着爽朗的说笑声。 商伯年觉得自己深受刺激,这声音,是自己的?! “没问题!”涨薪哎,成辛早已笑得眉眼弯弯。 人傻心思直。她只想到那是来自上司的许诺,完全没想到,也可以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车停在一家名为虫三酒肆的店前。算算离白领下班还有十分钟,店里已经有满员倾向。成辛还没下车,先透过车窗玻璃和店家敞开的大门瞄一眼。满眼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这家怎么一半的空间都做成了装饰……瞧那些摞了半人高的酒坛子,嗬,好大一个脚踩水车,屋子里还引了条小溪,溪里还有小鱼呢。商所,这种豪华硬装,导致真正的桌位少而拥挤,划不划算呀?” 这家店太别致,倒提供了话资。 “要是每个空间都极致利用,摆上桌椅,只怕你又嫌弃人家没有情调了。譬如沙县小吃、兰州拉面、蜀地冒菜。极致利用的,反倒只能收较少的钱。” 成辛听听很有道理,做好心理准备出大把银子。 “不对呀,商所,你看,菜单上的单价并不贵。”一个菜,单价在20到80之间,以40上下的居多。这在在魔都算不贵的了。 商伯年微笑:“现在就下结论,言之过早。” 果不其然,菜上来了,大开眼界! 成辛与商伯年相视一笑,一旁上菜的服务员天然呆萌,张口问他们笑什么。惹得成辛更要笑了。 被服务员放在餐桌上的餐盘各式各样,个头都不小,内容也很丰富。其中一个尤其花哨,深色浅口罐里,铺满了假花,六根竹签插于其上,竹签上,各自串着一口糕。所以,这好大一盆,只是6口而已。 “我是不会再来了。味道虽然不差,但也说不上惊艳。总体四个字:华而不实。” 商伯年淡然一笑:“魔都这么多人,它又地处旺,人流量很大。你回不回头,它根本无所谓的。每个人上当一回,够它活十年了。况且,你没发现,它的造型胜于味道,很适合发朋友圈?” “所以,这是一家网红店?” 商伯年笑:果然眼神清明的一点就透。 “走吧。” “我去付钱。” “我已经微信结过账了。” “说好我请客的。” “嗯,你请客,我付钱。” 第341章 余勒的顿悟 商伯年面上浮着一层笑意。笑意使他完美的容颜越发生辉。成辛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光芒,使她几乎不能直视。 成辛将视线转向别处,小心思转起来,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情欠不得。 “商所,您忙吗?” 商伯年心中一动,声音放柔:“今晚不忙。” 他要去拍照,不一定要叫上成辛,但叫上成辛是成本最小的选择。第一,他的确需要一个帮手;第二,这个帮手是女性最佳;第三,成辛的工作强度不大,出去半天不影响产值。 说是告密,那是说得冠冕堂皇了。 他是想让建成的楼高度还原图纸,但那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甲方的敬业程度和财力。不是他拍拍照、告告密就能解决的。 他拍照,其实更多是为自己。确切地说,是为了一种可能,换取自己的可能。但是这些不可能如实讲给成辛听。 既然去冒险,他便是做了周全准备去的。 张主管也好,挥来舞去制造气愤的铁棍也好,充当打手的建筑工也好,他根本就不屑于当回事。趁着将大衣披在成辛肩头,双手假装揽腰,其实是飞快地换储存卡。 他跟张主管饶舌,于他像是调侃。没想到的是,成辛却吓得发抖。她的颤抖通过挂在他臂弯的手臂传给他,他才发现,此行对成辛,确实不公。 他大可不必将储存卡展示给她看。 他大可不必开口送她回家。 他大可不必提议一起吃饭。 而他却这么做了……并非没有原因,原因即:他感到很自在。 他们谈论的不是爱不爱,不是谁负谁,不是你有多帅,不是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而是室内装修、餐厅性价比! 他终于脱离了性别,像正常人一样。 也许是太喜欢别人不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容颜与才华上,他才柔声答应说晚上不忙。 “可以送我回公司吗?” “嗯。” “可以在地库等我下来吗?” “好吧。” 心头荡漾的自在渐渐消散。坐在地下车库等成辛的时候,他耳边又想起阿季的话,“你太沉重了……” 一抬头,看见成辛拎了个大盒子下来了。 “生日快乐。”她打开副驾驶的位置,递给他。 嗯,他不奇怪她知道他的生日,他亲口说的。他奇怪的是,她竟然真的记在心中,还给他买了礼物,呜呜。 商伯年笑不出来了,眸光星星闪闪,感动得说不出话……礼物他收过很多,不是特别昂贵,就是特别猥琐,像成辛送的这样很正常的,没有! 刚要开口,只听成辛说:“听说每一个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小男孩……算了,我还是坦白吧,这本是我给一个5岁小男孩买的礼物,现在转送给你!” 商伯年哭笑不得。 不过,也瞬间恢复往常模样。 他得体地笑,游刃有余的答:“有道理,说不定我心中也住着一个5岁小孩。谢啦。” 接下来,送成辛回家的路上,商伯年一直很在频道,既没有格外自在,也没有继续感动。往日上下级的感觉,又不知不觉回来了。 “到了。谢谢商所。” 商所看了看与远小区隔墙并立的新租房小区,点点头,道了再见。 没有引发身体不适感,也许,潜意识里知道不是他生活过的小区吧。 -- 成辛在电话里跟余勒讲述她下午的冒险。 余勒眉毛走要皱成一团了。 “你的所长……到底在搞什么啊!” “你也认为不像他说的那样,拍照是为了纠正建成效果?” 成辛八卦心切,开始跟余勒讲述某天商场里的偶遇,“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是去拍那个傲慢女人负责的项目去了?” 余勒还没有从后怕中走出来,完全没有跟上成辛的思路:“辛辛,这不是你岗位要求的工作内容,下回你可以扭头就走。不,一开始就不答应去。” 成辛耸耸肩。余勒的反应,也太不酷了。 察觉到成辛的沉默,余勒放缓声音:“我最近弦绷得太紧。听到你去冒险,就忍不住嫁接到那些悲惨的结局。我不是纯心要扫你的兴,但你答应我,不要不知深浅,跟着去冒你一无所知的险。” “知道了。” 余勒也有妈妈的味道了。 挂断视频之后,成辛有些提不起劲。她穿了双袜子,漫无目的在屋子里闲逛。走到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冷风飕飕的,再一看,原来是窗户大敞着。 想来是早晨用过洗手间后,开窗换洗手间的空气,急着去上班,忘记关了。 成辛走进卫生间,踩进浴缸,将窗关了起来。 -- 结束与成辛的通话后,余勒将电话打给了丁成天。 “你怎么能现在回绝我当伴郎的邀请呢?!我明天就结婚了!”丁成天明显不快。 尽管余勒向来在丁成天面前傲慢,但此刻除了道歉,没有别的办法。他是完全忘了答应做伴郎的事情,直到丁成天送来礼服。 “答应的时候确实是真心答应的,那时候我不是还有人身自由嘛。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实在抽不出一天的时间,但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参加你的婚礼。” 余勒这样说话,无异于在哄丁成天。丁成天情不自禁咧开嘴笑了。怪不得女孩子要哄,被哄的确很甜。 鉴于丁成天狗朋狐友很多,换个伴郎并非难事,丁成天没舍得再敲诈余勒,就松口了。 丁成天的电话刚结束,师傅张滨的电话就冲了进来。 “你的s有什么变化吗?”师傅问。 余勒想了一下,记忆中,出了小区就被人跟踪,下班回来依然是被跟到小区门口。于是回:“没。你的有变?” “早晨忘了看,晚上确凿没发现!” 余勒:“难道跟婚礼有关?” 张滨:“我一开始是这样想的,认为他们为了加强安防,抽调人手。但是一跟你通电话,又迷糊了。怎么你的s仍在?” “难道跟我的身份有关?” “这是一个自恋的解释。我更倾向于,跟踪你的人,与跟踪我的人,接受的是不同的人的指令。” “可他们分明是一伙的,并且听命于同一个人。” “不,并非听命于同一个人,只是受同一个人调度。” 余勒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342章 大婚 张滨从徒弟余勒的静默中意会到,他领会了他的意思。 “事情比较敏感,我们见面谈。我去找你,顺便再验证一下,s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余勒内心涌动着兴奋之情,时隔这么久,跟踪的事情终于有了新突破。 -- 头一天。 西服精干男向林普名做私人汇报。 他说跟踪了两个多月的张滨,看上去很嚣张,其实乏善可陈。他既没有深厚的背景,也没有过人的手段,不过,车技很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试图制造车祸现场的意图落空。 外围制造跟踪的紧张局面,其实那只是作戏。真正有用的,是埋伏在深处的线人。 据线人报,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并没有发现张滨在二十多年前的案子上有任何进展,不,这样说有失严谨,应该说,毫无进展。既没有上峰要求再审,张滨本人,也没有试图翻案的任何迹象。 “这么说他去林市查档案,又接头林市的市民,全部只是偶然事件?是我们自己做贼心虚?” 精干男不敢答话。他敛气屏息等着老板自己做判断。 “后天是个大日子。先暂停一下对张滨的跟踪吧。人手不够,把他们调回来。” 精干男答应下来,询问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林普名食指按着太阳穴,想一想,又对属下问道:“二公子最近怎样?” “二公子最近跟一名小护士走得挺近。这名小护士的爸爸是……”精干男上前一步,耳语一二。 林普名神色并不见变化,语气却有些讶然:“你们没有搞错吧?” “没有。话说起来,小护士早在去年第一次见二公子时,就一见倾心,多次公然追求他。他们两个最近走得近,并不算突兀的事情。而且,近也不过是吃个饭、看个电影,远没有到同居的地步。” 林普名眯着眼,并没有轻易信服属下的说法。 他想到余勒过年期间,不惜舍弃与父母的团聚,千里迢迢奔赴上海与女朋友相聚。那应该是真爱吧?莫非这千里奔赴得了个分手的结局? 林普名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看似正气的余勒,却也跟他胞兄一样,是个没心的花花公子,刚分就又谈上了…… 说到他胞兄大公子,可称得上奇谈了。大学时花得昏天黑地,居然也有遇到一人、洗心革面的一天! 林普名嘴角的不屑更明显了。 精干男属下不敢细看,将头低得更深了一些。 林普名兀自发会呆,摆摆手,让属下出去。经年的多虑,让他多了一份谨慎:“慢着!去查,二公子在学校期间的女朋友名单;再查她们如今都去了哪里,把其中去上海或江浙的,给我做一个详细的背景调查!” 属下答应,出去做事。 -- 午饭过后,下午三四点。 余勒驱车去接小护士。 小护士早早站在路口等余勒。见余勒的车来了,麻溜地转了进去。果然身手不凡。余勒觉得自己车还没有完全停稳呢,她人已经进来了。 然而余勒的神情,不像小护士的那么明媚。他凝眉看着她:“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改变主意?你不知道我的生活有多平淡!我需要刺激!” 余勒一看就有话要说,小护士才不肯爽快给他机会,爆豆子一般说下去:“再说了,参加婚礼的人多了去了,听说湘州有点头脸的都被邀请了,多我一个不多!有什么好怕的,你这男人当得也太女人了!” 余勒惨笑:“有一件事情,我得向你坦白。那天我偶遇你,心里想的是假借你,掩护我真正的女朋友。” 小护士拿不准,该把“女朋友”理解为真的女朋友,还是女性角色的男朋友。她默默看一眼余勒,回想一遍青春痘男抱着他哭的情形,选了第二种理解。 小护士撇撇嘴:“你当我是傻瓜吗,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有所图!你图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到我想得到的乐趣就够了。” “我不确信,这其中会不会有风险……” “你不是提前问过我会什么本领吗?不客气地说,你未必是我的对手呢。” 余勒情不自禁向后列了列身体。小护士向来衣着宽松,而他初识她时,已经过了夏日,一眼看不出是不是肌肉贲张的大力娇娃。 “要不要比划一下,好让你彻底放心?”小护士嚣张起来。 余勒团成一团的眉毛终于松开来。 俩人驱车到一家名为“宽窄”的面馆,吃了一顿有丰盛浇头的面。 “现在的面馆,到底是吃面还是吃菜啊!”小护士夸张地叫,吃得却无比欢腾。 饭后,两个人去看电影。 瞅准一个s方便看到的机会,余勒抬手将小护士脸颊上的面条的粘下来。 小护士的眼睛晶晶亮起来,一双妙目,忽闪忽闪的。 -- 丁成天大喜的日子。 婚宴毫无疑问开在望江楼。 望江楼不惜赔付重金,取消了所有预定的年夜饭。在人力成本翻三倍的春节,找人将望江楼里外修补翻新一遍。并且,年后始终保持“暂停营业”状态,直到举行婚礼这一天。 这一天,半个湘州都被撬动了。 街上的治安无比地好,因为小混混们都穿上了西服,打上领带,彬彬有礼地笑着赴宴去了。当然不是去主宴会场望江楼,但也是平时消费起来会缩手缩脚的昂贵饭店。 省会一线婚庆公司操刀,把婚宴场布置得犹如鲜花盛开的仲春。丁成天与糖糖新婚夫妇着中式大喜礼服,站在望江楼大堂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迎宾,身后站着一排的伴郎、伴娘,迎完最有头有脸的那一波之后,有人劝丁成天夫妇去后台休息。 怕糖糖累到。 怕有夙仇趁乱寻衅滋事。 丁成天抬头看一眼大堂的钟表,脚下纹丝不动。 劝的人不敢用力劝,只好巴巴望向新娘。新娘温婉一笑:“再等等吧。” 提醒去后台的人焦躁地度秒如年,丁成天心意沉沉,定睛看着门口。 第343章 打脸 丁成天模式化的笑脸突然褪去,露出灿烂的笑容。由衷的笑,使他眼睛都溢出光来。 糖糖顺着丁成天的目光望过去,果不其然,余勒出现了。 西装革履的余勒,臂弯里,挎着一位穿改良旗袍的年轻女子。 从望江楼的门口,到丁成天夫妇站的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大约50米的距离。大堂里人头攒动,新人自然不以为意。大堂里的人,十个里有八个是他们的爸爸安排下的暗保。 客人被暗中的保镖们暗中的仪器检查后,确认安全的,放行到丁成天夫妇面前。宾客恭贺新人后,被迎送到二楼、三楼、乃至四楼。 只有升至四楼的人,才有资格亲眼目睹婚礼,其他楼层,只能通过大屏幕看直播。 余勒一进望京楼的门,就看到人来人往的人头中,丁成天站高一层台阶,朝他露出灿烂的笑脸。 “大堂怎么乱糟糟的。”小护士嘀咕。 余勒扫过人群,心中了然,里面应该有不少充当便衣保镖的角色。安防严密,是不是也说明丁家其实树敌众多? 撇开小心思,余勒带着小护士朝新婚夫妇走去。 忽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有人快速擦过他,看脚步朝向是奔新婚夫妇而去。那人陡然加速,在慢悠悠的人群中显出异常。余勒心中一惊,才要撇开臂弯里的小护士追上去,忽见前方斜插进一个人,不动声色把奔跑的那位拦了下来。 奔跑的与拦截的,默契地沉默着。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被小石子经乱的湖面又恢复平静,大堂里仍旧是慢吞吞的彼此寒暄说笑的人群。 眼尖的余勒,看见地上拉出一条血线,朝拦截人拖走奔跑者离去的方向延伸。 再抬头看丁成天夫妇,他们迅速被三四个身高马大的人围住,“请”上了二楼。 丁成天一步三回头,从众人夹缝里寻找余勒。 余勒怔住了。他知道丁家家业做得这么大,难免有对头,可从来没有想过,对头心中的仇恨竟然到了不惜刺杀的地步! 余勒发怔,还因为丁成天。他枯萎下去的笑容,他露出绝望的眼神,他挣扎着不甘离去的双脚,他几欲拨开人群伸向他的手…… 余勒心里明白,丁成天一定是想亲耳听他说新婚快乐,一定是想与他握手、拥抱,亲口与他分享,向他倾诉,能与糖糖结婚,多么幸福。 “走啊。”东张西望的小护士笑盈盈拖余勒。 两名笑容可掬的帅哥靓女,取代丁成天夫妇刚才站的位置,接受后来的宾客的贺喜与红包,为其中一些人让开去楼上的路。 余勒递上请柬与红包,对方恭恭敬敬收下红包,递还请柬,请他们上楼。 到了二楼,迎宾继续恭恭敬敬请他们上楼。 小护士微笑:“你这请柬真好使。” 一直上了四楼,被一位着深色礼服的迎宾带到主桌前。 这回,连余勒也被惊到了。 婚宴上的唯一主桌,理所当然坐的是新人双方的父母、重要长辈家人、媒人等对新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人物。余勒对自己被请上主桌感到一丝难以招架。他没做过这种设想,潜意识里,自己会被分到发小一桌吧。 踌躇,落不落座呢? 婚礼台占据4楼一半的空间,被装扮得看一眼就忍不住想结婚。 一座缀满含苞欲放的玫瑰的旋转楼梯,从5楼旋转而下,直通4楼的婚礼台。 摄影、灯光、声效们在紧张忙碌,还搭了摄影轨道,导演拿着对讲机各种吩咐,在做直播前的准备。放眼一望,像是拍电影的现场。 余勒开始思考。 他不是很精通,但也知道,这样的圆桌,面朝婚礼台的应当是主位。依此类推,他是否要找个背对婚礼台的位置坐下? 婚礼尚未开始,主桌还没有一人入座,桌上,也未印有人名指引。余光看其他桌,也未防止人名指引。 “有没有搞错?”小护士眼明手快,拉住带他们来的迎宾工作人员。 大部分宾客已经落座,他们这样站在离婚礼台最近的位置,反而很招眼。 “他是余勒先生吧?”迎宾反问。 “是。” “那就没错喽!新郎官亲自吩咐的,余勒请坐主桌,不会错的。”迎宾打保票。 迎宾说罢,自顾自离开。 “不坐吗?既来之,则安之。”小护士坦然得很。 余勒刚要落座,余光被楼梯下打开的侧门吸引。一位威武霸气的大龄中年男人,携着一位美貌的妇人从侧门走出来。 余勒心一梗。 他从前没有见过,此刻却意会了那对夫妇,是丁成天的亲生父母。所以,也是他的。 他甚至没有来及看清楚他们穿的隆重的喜庆华服,仅靠神秘的血脉感应,就认出了他们。 余勒多次设想过此情此景,但都不及真正发生的这一刻令人动容。尤其那位妇人,只一秒就湿了眼眶。 余勒有些慌乱。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拥抱?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相思之情? 那位威武霸气的男人脚步一滞、脸色一沉,立在原处。 很快有副手过去,点头哈腰问是否有什么要吩咐。丁家爸爸嘴巴动了动,目光全程望着余勒。连带他身旁的妇人,都胸口起伏地望着余勒。 余勒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他站在婚礼台与主桌之间,犹如站在聚光灯下。 敏感的余勒与小护士,发现全场的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朝他们这里窥视。 才一会儿,听过丁家爸爸吩咐的副手朝余勒快步小跑过来,余勒才回过神,将眼光收回。 那副手一看就是惯会做人的,未语人先笑,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却比别人生动出百分来。他笑里露着为难、露着痛苦,同样显着未掩饰的讨好:“你看,这位小先生,那边先生说工作人员可能引错了位置,能否麻烦您去最东边、从这里数第四排的桌位呢?” 那是一个绝对的角落! 小护士简直要炸毛! 所幸被余勒拉住了。 第344章 秘辛 余勒沉着一口气,带着小护士,几乎在众目睽睽中,走向了最边角落的餐桌。许是心理作用,角落里的餐桌上方,灯光似乎都比别处都暗。 宾客间时有交头接耳,周围涌起轻微的议论声。 “这不是欺负人嘛!”小护士不干了。一鼓气没作成,再而衰,现在,鉴于同坐一桌的中年人的积威,她只敢低声嘟囔,“新郎一种吩咐,新郎他爸一种吩咐,他们事前不通气,倒让你落难堪!凭什么!” 余勒用眼神都阻止不了大力娇娃,只好伸手拉她一把。没想到,她顺势就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呜呜道:“原以为是要长脸的,没想到是打脸的。气死我了!” 余勒惨淡一笑,顺手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膀。 小护士抬起头,几乎是咬着余勒的耳朵:“要是我跟你的‘女朋友’争,有没有可能把你掰直?” “噗~”余勒一口水喷出半口。还好及时用手挡了挡。 坐余勒隔壁的中年男飞快却不掩嫌弃地看了一眼余勒,卷起手指,在另一只袖口弹了弹并不存在的水气。“对不起对不起。”余勒疾口道歉。 清瘦中年男倨傲地目视前方,故意不答话。 不光余勒一而再被打击了心情,连小护士都坐不住了:“我们走算了!” 要不是跟丁成天之间的感情已深,余勒才懒得参加无一熟人的婚礼呢。但半途而废,从来不是余勒的风格。何况,他心里一旦认定一个人,多的是情义!他不愿意丁成天在宾客中搜索不到他! 一直骚动不安的小护士忽然静了下来,余勒余光一扫,发现她正身体前倾、竖耳倾听。 余勒仔细捕捉,果然听到右前方一人面带谜之微笑,说楼下来了辆警车! 另一个人接:该不会冲到四楼,当众逮捕新郎、新娘什么的吧。 马上有人冷下声音呵斥:不要乱说,来警察是因为有人寻衅闹事,身上带了把刀子意欲伤人。说这话的正是坐余勒身旁的清瘦中年男。 这桌人似乎彼此知道对方,但明显又不是一伙的。各个正襟危坐,却好像自带腹语神功,连嘴巴都不怎么动,却不影响发表言论。 关于他们谈论的内容,余勒并不太吃惊。他的吃惊在目睹那根血线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了。 对清瘦中年男的言论,有人表示不同意:这位老兄恰好说反了吧。我听说,是保镖出手伤了人。 你们说的都不尽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摇头晃脑。他的得瑟迎来一致的冷哼。像是被激怒,他陡然趴低身子,目光瞪着大家,开始爆秘辛。 你们不知道吧,身上带刀子的年轻人大有来头。 追溯起来,那是高人年轻时候的事情了。高人设局黑了一家创业公司的老板,导致人家破产不说,还欠上了高利贷。那个老板是个烈性子,一头撞死在讨债人面前。出了命案,警察干预。高利.贷违法,债务不了了之。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远走他乡。 要不怎么说高人高呢,听说,他派人一路追踪,要斩草除根! 那位妻子一路逃亡,逃无可逃。被追上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事,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只追上了妻子一人,年幼的儿子早被她送走了。 有人怀疑那位妻子早就将儿子送到了不知道哪个城市的哪家儿童福利院。事情转眼过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面,高人事业如日中天,妻美,子全……可万万没想到,当年的儿子又杀回来了。 可惜啊,杀回来有什么用!只有一腔愤怒,而空无手段。还没出手,先被人捅了一刀。 胖男嘴角抽笑,用胜利者的眼神得意地扫视大家,好像要炫耀他的消息灵通。 余勒听了,自然惊诧。胖男口中的“高人”是谁,不言而喻。他早听说过丁家是从黑历史中发的家,没想到,会这么黑,居然会有颜色社会的感觉! 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大家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有人不自在地咳了声。恰在此时,婚礼台上司仪登场了。微胖的男女司仪十分讨喜,说起话来妙语连珠。气氛重新流动起来。 新人要等良辰现身,司仪上场,主要是供直播提前调配设备。 别的餐桌都嘻笑晏晏,他们这一桌的沉默显得格外招人瞩目。有人耐不住,清了清嗓子,找小护士说话。 相比积威隐现的中年男们,清秀年轻的小护士的确是搭讪首选。 “请问姑娘你跟新人什么关系?”那人拿出长辈的姿态,笑吟吟地问。 “不管你的事吧!”小护士一口回绝。 “现在的后生说话都这么没礼貌了吗?”自我解嘲。 “也没见你爱幼,怎么就先让我尊老呢?” 那人说不过小护士,或者拉不下脸跟小护士打嘴仗,只能悻悻转过头。 还要,与他交好的友人替他铺台阶:你刚才来晚了一步,没有看到这两位小友是从主桌被请下来的。至于他们是新郎的什么人,我猜原因不过有二。 铺台阶的人卖关子一般停顿。 果然,全桌的人都朝他望过去,胖男望得最投入,夹菜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 第一,这位姑娘是新郎曾经的正牌女友…… “混蛋!”小护士暴怒。 那人温文尔雅地一笑,不以为意地接着往下说。第二,这位小先生是传说中丁家遗落在外的双生子…… 小护士第一时间扭回头,动作之大,果汁杯都碰倒了。 余勒拿起纸巾,开始挡肆意流动的果汁。他眼皮都没多抬,神情一如开始沉静如水。唯有善于观察的人,能从他捏纸的手上看出异常。薄薄几张纸,他捏得骨节都发白了。 小护士发现别人也如她这般盯着余勒看,不由怒从中来,想呵斥又不敢,便嘟嘟囔囔道:“果然八卦不分男女,全民通吃了吗?” 没有人理睬她。 现场安静下来。 新娘子穿着洁白的婚纱,从缀满玫瑰的旋转楼梯上,款款走下来。 吉时到。帷幕拉起。聚光灯照下来。丁成天站在婚礼台的中央,静静地注视他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向他。 第345章 手痒痒 余勒虽然坐在角落里,不妨碍他动容地看着睛前浪漫的这一幕,并由衷为丁成天感到高兴。 余光中,左边紧邻他而坐的清瘦中年男的手,悄悄伸向他。 余勒假装浑然不觉。 那只手停顿一二,最终决定继续前行。 一张淡黄色的名片出现在余勒面前的餐桌上。 安然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孙庆华。没有抬头,没有电话号码。居然有人这样印名片。 余勒神色沉沉,没有动手去拿,直接漠然地继续抬头看婚礼台。 他是这样想的,从行刺发生的那一刻,这个看上去皆大欢喜、喜气洋洋的结婚现场,暗中另有一种力量在参与博弈。 这股博弈的力量,是被丁家知晓的,但很可能是超出丁家预期的。一则在新人面前见了血,二则,精心挑选的4楼非富即贵的宾客,却也不见得是跟丁家是盟友关系。 光说他们这一桌,口是心非,站在一旁准备看笑话的,恐怕10个人里面有7个,另外两个就是中立的他与小护士。 余勒有意冷面不睬那只偷偷伸过来的手和莫名奇妙的名片。 如果送上名片的人是丁家的友人,此举有讨好之意。但,他一个被丁家家长亲自吩咐赶下去的人,有什么可供讨好的?! 如果送上名片的人是丁家的敌人,此举有拉盟之意。但,他要是这么容易就成为敌人手中的利刃,那可真有负“她”送他出丁家的心意! 别人都看到丁家家长把他从主桌上轰下,他本人却不以为意得很。坐在哪里不是坐呢,他只是为丁成天而来……好吧,他承问,也为看一眼“她”而来。 司仪用旷世激动的声音颤抖着解说: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新娘还有十层台阶……七层…… 小护士撇嘴:难道此时不是无声胜有声? 窗外传来“呼呼”声,空气被搅动,人们东张西望,原来有巨幅的大红描金祝福布匹,从屋顶倾泻下来,红色厚绸布挡住了所有的窗户。室内开着灯,不影响光亮,只映出氤氲的淡粉色,越发喜气洋洋了。 女司仪接上:天哪,我激动极了!还差最后一层台阶,美丽得新娘就要来到新郎面前……哦! 那声“哦”像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场地都回荡着“哦”,进而整幢楼都是“哦哦”声。小护士便在“哦”声中,紧紧地抓住了余勒的胳膊。 果然是大力娇娃,被她这么一掐,有入骨三分之感! 余勒猛然睁大眼睛,奈何陡然熄灯,怎么睁大眼睛,视力一时都无法适应。在一片漆黑中,他告诫自己,稳住!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一个意外?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两三秒的时间,也就是大部分人“哦”一声并左顾右盼的刹那,只听司仪朗声道:即使在黑夜中,我依然知道你在何处。因为,你就是我! 话音刚落,灯光骤然亮起。 人们鼓起掌来。 原来那是预设好的剧情!一楼至三楼看直播的宾客沸腾了! 但在4楼的人,大多是人精,更多持怀疑态度。 重新得来的光明中,丁成天紧紧拥着糖糖,两个人彼此对望,泪光盈盈。他们之间的深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主持人暗暗为自己的急智得意。 不幸的是,才不过三五秒,灯再次熄灭了。 这一次,众人不像第一次突然暗灯那么慌乱。 黑暗使人敏感,余勒感到场域内一种弦,被绷得很紧! 手痒痒!专业的缘故,余勒马上想到,一定有人黑了灯控系统,躲在暗处“调戏”丁家郑重的大婚! 他需要一台电脑……不,余勒放松眉头,他最需要的,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地坐在这里。 余勒的表情始终寡淡。 伸手慢慢拿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水。 余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黑暗中东张西望。他虽然看不见,却福至心灵地感觉到,一定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严密地监视着他,想判断他是敌是友。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他的自由不是也控制在丁家家长手里吗?有人公然捣乱,于他又有什么坏处呢? 余勒隐隐想发笑。 不是笑他将有盟友,而是笑他竟然在生气!他气,竟然有人猪油蒙了心,要在丁成天的大婚上下手! 司仪脑子活,才情丰盛,在黑暗中镇定地抒情:人生犹如此刻的灯光,有光明,有黑暗,而婚姻的意义,便是在众人面前庄严承诺,无论光明与黑暗,无论顺境与逆境…… 女司仪接:无论富贵与贫穷,无论健康与疾病! 余勒不动声色,将手机摸了出来,点击发送一则早已写好的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普通,说今天有事,结束得晚明天就不去了。没头没尾,更像熟友间的寻常对话。 不过是三五秒的时间,灯又亮了。 男女司仪合:你愿意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两只话筒分别杵到新郎新娘面前。 “我愿意!” “我愿意!” 新郎环着怀里的新娘,与新娘一道郑重回答。距离近或眼神好的宾客,发现新娘早已泪流满面。 这是幸福的泪水吗? 只有小护士傻傻表示,好浪漫!她感动了! 热烈的掌上再次响起来。 余勒,算是全场表情沉闷的人中最年轻的一位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恋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悲催前任呢。 接下来的流程,一直很顺利。 新郎新娘拥吻,互戴婚戒,双方父母受礼,至亲合照、媒人感言……唯一不同的是,礼毕,新郎新娘没有像别的新人那样换了华服来敬酒。 不过,所有人默契地假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6点6分开始的婚姻,在7点零6分准点结束,全程66分钟,符合预期。 司仪转身立场,揩了把汗。 舒缓的钢琴乐,立体环绕,犹如飘飘仙乐。山珍海味像不要钱似的端上桌。无论是前菜、硬菜、汤菜,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新人的父母轮番起身拱手,请众人尽兴。 第346章 顺风车(月票加更) 好酒好菜,能坐上4楼的,却也并不太在乎。 大家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地夹点,煞有介事地评头论足一番。小护士是整张桌子吃得最欢的一位。 “这位小先生,胃口不好吗?”清瘦中年男搭讪。 余勒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微微摇摇头,并没有开口。 此刻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将心中不爽的弃儿形象扮演到底! 吃饭的时候,余勒留心观察,发现整张餐桌,唯有胖男眉毛微微皱起。 小护士运筷如飞,肚子里仿佛装了一个漏斗。 “不要呆会站起来时才觉得吃撑了。”余勒小声叮嘱。 “唔,这盘三文鱼好新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鲜嫩的刺身呢……”小护士口齿不清地答非所问。 八点来钟,他们四楼的这一波,先下了楼。散后各自分道扬镳。 余勒带着捧着肚子扶墙走的小护士,去车库取车。 才到车边,忽然窜出来一个身影。 余勒把小护士往身后一拉,侧身贴车身。 那身影哈哈笑起来:“反应够快的啊。” 听声音是隔壁位置的清瘦中年男。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小先生,我可以搭一段你的顺风车吗?” “你要去哪儿啊?”身后的小护士探出头。 “出门往前走就行。” 小护士噗嗤笑出声。出车库不往前,那还出什么车库。这个方向给的,太敷衍人了。 “你是谁呀!我们又不认识你!”小护士又道。 “一回生,二回熟。咱们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姑娘要说不熟,多见几面就熟啦。”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套什么近乎呢。” “哦,鄙人是孙庆华,安然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我知道姑娘您芳名孙清娜,是为可敬的护士。说起来,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小护士洋洋得意。她已经习惯了别人认识她而她不认识别人的情形。你想,一个孕妇,怎么也得一大家子家人,而她只关注孕妇一人,可不是认识她的人更多? 余勒随意看了一下,他的车停靠的地方,理当是摄像头覆盖的地方。这位朋友公然来寻,至少是不怕丁家看到的。是敌是友,接触了才知道。 “请上车。” “爽快!” 小护士“哗”地伸出手,挡住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这个位置是我的!” 清瘦中年男笑吟吟开了后面的车门,他坐进去,小护士也溜了进去:“我得看住你,万一你背着我们做什么小动作呢。我们背后可没长眼睛。” 中年男颔首:“有道理。” 余勒没再问中年男去哪里,他做好绕城开的准备,顺着车流往前走。他预计,过不了多久,中年男就会开口。 果然,只听中年男开口,余勒从观后镜看到,是对小护士讲的。 “你怎么看婚礼中的灯开灯灭?” “高啊!”小护士一拍大腿,“新颖别致,与众不同,脑洞开得够大,我喜欢!” “要我说呀,这里面有猫腻!” “咦?” “你想,连新人出场,都严格控制时间,以追求良辰吉时,这家长,得多迷信啊!他舍得关灯,还关了好几次?” “唔……”小护士笑不出来了。 “我怀疑,有人买通了人,混进现场,趁机在背后捣乱!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灯光又正常了。被丁家的人查出来了呗。” 小护士被忽悠得点头不止,看中年男的眼神儿都变得崇敬了。 余勒移开视线,不再看后视镜。 骗子! 他忍住想冷笑的冲动。 真实的情况是,那条拖出来的血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灯光突然关灭的那一刻,他突然领会出为什么丁成天邀请他坐主桌,而事到临头,又被当众谴走……要知道,丁成天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绝对是个孝子,是不会擅作主张的。 照着这个思路,只能说明,丁家意识到有人搅局,搅局的力量甚至超出他们的掌控,危险当头,不愿意将余勒牵连进去。 也正是意会到这一点,他才会去发那封邮件。 那可不是寻常熟友之间的随便对话,而是封触发邮件。表面上它通向另一个邮箱地址,实际上,它会引发另一个邮箱连锁发出一封加密邮件。 加密邮件里,有望江楼的各种资料,包括楼层平面图、网络密钥等秘密资料。加密文件导向两个收件人,其一是师傅,然而并没有用到,因为没有发生人质劫持;其二,导向小白。 余勒没花多少力气,用“激将法”说服小白当天等在家里,等他邮件,证明给他看,他能用最短的时间把网上的外来客驱逐出去。 小白还真不是吹的,他邮件发出之后,果然再无岔子出现。 眼下坐在他车里的这个人,言之凿凿告诉他臆想的信息,到底是看他们年轻好骗骗他们,还是有所怀疑前来套话?毕竟他们能知道他是养育在外的双生子,自然也知道他是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 “这位姑娘,你说,什么人那么胆大,拣这种时候去捣乱?” “不知道。”小护士听东方夜谭一样,老老实实回答。 “啧,一想到被抓住的那人,我就忍不住心惊肉跳,你说,得什么手段收拾那人啊!” 小护士果然抱起自己的双肩,脸也皱成一团,仿佛接受严刑拷打的人就是她一样。 “开车的小先生,你怎么看?” 余勒慢吞吞“嗯”了声,心想,问得这么笼统,到底还在想套他的话啊。 “我啊?我怎么看重要吗?既然不重要,又何必拿出来说。徒增笑耳。” “小先生,这话听上去很沮丧啊。” “沮丧?沮丧认识我,我不认识沮丧。” 清瘦中年男不再说话,大约感受到余勒不似小姑娘那么好哄。 “前面那个路口,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把我放那就行。” 到了前方路口,清瘦中年男果然毫不拖泥带水,下车就走人。 关上车门,车内重新只有余勒和小护士两个人。 “真的就是搭顺风车啊。”小护士倒有些恋恋不舍了。 余勒笑笑。他猜,这才是开头,等那人想的时候,那人还会再来场“偶遇”的。回去要好好跟师傅说说。 第347章 不平静的夜晚 “一个说话文绉绉的中年人?安然商贸?孙庆华?” 师傅摸着下巴,似乎很踌躇。 “有什么不对吗?”余勒问。 从婚宴上回来,把小护士送回家,余勒开车回了自己的家。即使在丁成天大婚之际,跟踪他的尾巴仍然在,他竟不知自己这么重要。 停好车,左右看看无异常,他下车上楼。 自从有了s,他已经习惯不停车库了。 上楼之后洗漱,关灯。因为前一天跟辛辛说过,今日可能晚归,就不打电话了。晚归什么的只是借口,实际上,非常时期,他是有意减少联系。 余勒躺在床上,摒却杂念,准备睡觉。 手机忽明忽暗,显示有重要联系人的消息进来。 余勒翻身,取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一看,是小白。余勒扫过小白的信息,不由笑了。[余勒!你个骗子!!你骗我给你当清道夫!!!] 余勒回:你果然证明了自己很厉害! 余勒还想问问小白入侵者实力如何,但一想,这事重要不紧急,还是抓紧时间睡觉比较重要…… 凌晨三点,夜半,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警醒的余勒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没有开灯,用脚摸到拖鞋,轻手轻脚朝门口走去。 里面快敲两下,外面慢回三下。 余勒开门,果然是师傅如约来了。 并非余勒太狠心,这样的碰头方式,是师傅他老人家自己想出来的,而且执着得很。生怕别人明处撤了s,暗中加了暗哨。 余勒将师傅迎进来,两个人也没有开灯,就着拉开的窗帘引进的室外光线,近乎摸黑坐在了餐桌旁。余勒将宴会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师傅听。 师傅张滨意外发现他的s消失而余勒的s仍在的时候,做过一个大胆的推测,即跟踪他俩的人虽然是同一批,但接受的是不同人的指令。 丁成天曾经说过,跟踪余勒的指令来自于丁家爸爸,那么不妨推断,跟踪师傅的指令来自于林普名。再一结合自从去过林市就多了跟踪者……师徒二人一致认为,林普名是二十多年前交通肇事致死案的重要嫌疑人。 余勒此番参加婚宴,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观察林普名。可没想到,林普名全程未现身。可能忙着幕后安防。 听完余勒的讲述,师傅心中渐渐画圆一个圈。 “有什么不对吗?”没有得到回复的余勒再次开口,询问深思的师傅。 “我权且大胆推测一番,你也听听对不对。这位孙庆华,我是知道的,八年以前,他是安然商贸的一把手,他有经商之才,安然商贸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成了湘州市最大的零售商,直接把省内超市连锁品牌驱逐出湘州,而且,还扩张到相邻的城市。 据说,还在策划进军上海市场。我不懂经济,但听懂的人说,能进军上海市场,是一种莫大荣耀,会产生广告效应,进而给企业带来正面影响。 总之,安然野心勃勃,线下线上齐头并进,发展势头凶猛。这本是湘州商业的荣耀,但是,也招来了其他同行的排挤。其中最看不惯安然的,当属,咳,丁家。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六年前,安然商贸突然不景气了。据说,是因为他的一把手孙庆华病了。如今,像你这样的小年轻,都不知道安然商贸是做什么的了。 打压、搞垮竞争对手,这种事情丁家,咳,很擅长。 推己及人,这位孙庆华,应该是丁家n多对头中怨气最重的那一波……只是不明白,明明是仇敌,为什么还被请上4楼……管他呢,我预感,这位孙庆华,还会再来找你!” 余勒点点头。也许,孙庆华是他的契机,他可以借由与他合作,拜托(胁迫)丁家家长解除对他人身自由的限制。 “另外跟你分享一件喜事,我们的卧底,已经成了林普名一名手下的心腹。可惜这名手下不是林最得力的手下。不过,聊胜于无。” 相比余勒在意他的人身自由,张滨更在意的是为自己当年的师傅翻案,将坏人绳之以法。 余勒不敢深想,一想就想到辛辛妈妈那张哀怨+愤怒的脸。她说——你们有多远滚多远,我不要正义,我只要我的女儿安安生生、快快乐乐活下去! 又想到,自己还打算放弃现在的职业,达成辛辛妈妈的要求,带辛辛去一个没有暗潮涌动的地方,过安稳单纯的生活……更没有动力跟上师傅的思路了。 师傅一会摸摸下巴,一会咂咂舌,自个儿想得挺起劲。 -- 时间退回至新婚之夜。 枫岚山丁家别墅。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林普名坐在偏厅的太师椅上,指尖笃定地敲击扶手。以他的了解,最多到八点半,4楼的宴会就会结束。接下来,按照宾客亲疏程度,再分批分类安排不同的餐后节目。至于丁家的家长,应该9点不到就归家吧。 如果猜得不错,新人夫妇也会一同返回枫岚山丁家别墅。 “来人。” 体型彪悍的保镖从门外进来。 “今晚务必警醒些,要提防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不出乱子,大老板不会少你们的奖赏。” “谢谢林叔提醒。”保镖队长出了偏厅。 林普名仍旧坐着,只开了一盏小灯。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别墅大门打开,灯光照进来。车灯扫过偏厅,林普名才从入定般的身姿中醒过来,慌忙起身,一溜烟跑向门口。 第一辆是空车。 第二辆是新人夫妇的车。 第三辆、第四辆鱼贯而入。 林普名恭恭敬敬站在路上,迎接车队归家。 车径直开进了车库。不一会儿,有家佣跑过来,跟他说,大老板在办公室,有请他过去。 林普名去了主楼二楼,轻敲办公室的门。应声开门,大老板喜怒不形于色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泡着功夫茶,看上去并无他以为会有的倦怠感。 “普名,安防是你一手负责的,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大老板轻推一盏茶,示意林普名坐下说。 声音不高,喜怒全无。不怒自威,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第348章 成人之美 本当是洞房花烛夜,丁成天娇妻在侧,却坐立难安。 “不行,我要去见爸爸。” 糖糖眼睛有些发红,好在情绪很镇定。 她是个极聪慧的姑娘,站在大堂楼梯口迎宾的时候,不像丁成天全部的心思都在眺望门口上,她朝向前方,第一时间就看到人群被拨动,看到有人咬紧牙关奔他们而来。 所幸有人及时冲出来拦住了。 她没有尖叫出声,全是因为那人眼中露出的骇光自带魔力,牢牢锁住了她的喉咙和手脚。却不妨碍她看到那道鲜血淋漓的血迹…… 她被众人簇拥进内部电梯,上了5楼,里三层外三层委屈来,坐等吉时。天天哥哥不停地抱怨,她依旧说不出话,但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因为抖得厉害,发而不敢靠近天天哥哥。 她结婚的事情,父母在私下里是反对的。父亲告诉她,不要贪图丁家的“贵”,那是空中阁楼,说倒就倒。只是她义无反顾。 她到底是想得简单了。 从旋转楼梯上一步步走下去的时候,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婚礼台上的他们,成了靶的。当灯光忽然暗掉的那一刻,她猛然扑进天天哥哥的怀里。 她以为她怕得要死,事实上,她反而不怕了。只是心疼天天哥哥那么惊慌失措。 自从成了他的女朋友,她就是他当仁不让的主心骨。他慌乱的那一刻,她对他说,不怕,他们已经结婚,就算死了,来生也会再续缘分的。天天哥哥顿时就明白过来。 父债子偿,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形吧。只是,无辜了糖糖。 没想到,到头来只是虚惊一场。他后笑不已,觉得自己太惊弓之鸟了。是啊,他父亲虽说年纪不小,但也不大,正是如日中天之际。 糖糖抬手,扣在天天哥哥的手上:“未必是虚惊一场,也可能是你的胞弟在背后出了力。” “为什么这么说?” “他在前一天找我要了一些东西。”糖糖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不行,我要去见爸爸。” “可是,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是明天问问你胞弟余勒再说不迟。” 丁成天向来听糖糖的,见糖糖这么说,便又在床边坐了下来,揽着糖糖静默不语。 真是怎么也想不到,没证的时候飙车,有证的这一天,反而坐看枫林晚了。 -- “这个,我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安排,而我安排下的人,第一时间就排查并解决了问题。 我并不是推卸责任,毕竟是我负责的领域出了问题,竟然百算一漏,在网络安全上出了问题。 大老板有什么责罚,请责罚在我一个人身上,不要迁怒到配合我工作的人身上。” 林普名从座位上起身,站到了大老板的对面,态度很是谦恭。 大老板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辛苦了。并不能怪你。引以为戒吧。对了,那个小伙子,算了,不追责了,权当为天儿积德吧。” 林普名点点头。 丁大老板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林普名却没有出去的意思,他上前一步:“我想了又想,想不出任何一个人,有这个胆子敢虎口拔牙。老板,您有怀疑对象吗?我要好好把恶气出回来!” 丁大老板沉默了。他的直觉使他在事情没有出现任何端倪的时候就感觉焦躁,困兽一般,心神不宁。他一遍遍问自己,是谁?是谁?谁都有可能,可,谁又都不至于有这么肥的胆子…… 面对得力助手林普名的询问,他只得摇摇头。 “就没有个怀疑对象吗?” “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普名偷偷观察,发现大老板一夕之间,竟老了十岁似的。见他确实疲乏难掩,便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在丁家别墅巡逻了一番。 遇到巡逻安保,问了问新人的情况。安保队长回答,新人夫妇回来后就一直在套房内,一步也没踏出新房。安保队长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 林普名哼笑一声,抬脚走了。 回到他的偏厅,偏厅里一扇门通向他的卧室,另一扇门则通向他的书房。他推开书房的门,拿出电话,那上面有一连串的未读消息。 粗略读了之后,全部删除了。想了想,又回了一则消息:“此事不再提了。” -- 这天,正好是周六。 成辛在菜市场大采购,拎了不少的菜回家。 无他,苗贝贝要回来了。 比预期早了一个半星期。 临近中午,邀请的众好友都到了。房门打开,苗贝贝拎着行李箱走进来。她进门就甩掉高跟鞋,大衣脱下往行李箱上一堆,才岔开脚舒展身体走出玄关,立刻愣住了。 成辛,金线,思诚哥……还不够……舒畅、小白。餐桌上露出一个小圆脑袋,annababy也在! 苗贝贝有些眩晕,她到底搬家了没有?! 众人见到苗贝贝,热情地寒暄起来:黑了,瘦了,飒爽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众人的热闹中,金线独特的声线响起。 苗贝贝只想翻白眼:“怎么,违法?” 金线低下头,避开她的锋芒。 “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就这样夜夜笙歌?天天聚会?” “看不出来我们今天特意聚在一起欢迎你回家吗?”舒畅吃着盐焗铺子的话梅,抢白道。 思诚哥全心全意抱着annababy,眼里耳里再没其他。 小白不停地看手机。 金线扮演木头人。 只有成辛一个人,一脸欢喜地望着她,让她坐,给她递喝的,拿吃的。好吧,看在成辛的份上,她就收起毒舌吧。 人多热闹,闹哄哄吃完了涮火锅,苗贝贝本想去补觉,一看,只有成心一个人在善后,只好留下搭把手。 往常金线是厨房小能手,这会被她的老板舒畅指示着冲水、泡奶粉、丢纸尿裤什么的。舒畅嘛,揣着手围观思诚哥抱娃。 “我们家房子大了,不是给他们聚会用的。你傻啊,招这么多祖宗过来。”苗贝贝打着哈欠,洗着碗。 “都是小白的主意,你不知道……”成心对着苗贝贝耳语。苗贝贝一听就叫起来了:“不会吧,移情别恋也不能大降水准啊。”说罢,朝厅里老丫鬟似的被差使得脚步停地的金线看一眼。 第349章 金线身上的商机 闹哄哄的聚会在下午四点时结束。 还是因为补过一场觉的苗贝贝揉着惺忪睡眼从卧室里走出来,大喝一声“你们还没走呀”之后,气走的。 舒畅气鼓鼓地吩咐金线收拾东西,拖着抱annababy的思诚哥,鼻孔朝天地出门了。 苗贝贝噼里啪啦拍着手,解气地好像完胜一场硬仗。 她左右瞄一圈,合二为一的餐客厅微显狼藉,但终于清净了。侧耳倾听,静无一声。正疑惑成辛、小白去哪里了,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跑去玄关一看,原来是成辛拎着水果回来了。 “其他人呢?”成辛望着空了的沙发懵懵地问。显然,他们乘坐了不同的电梯,完美错过。 “时间不早了,他们回家了。” 成辛越发懵了,畅畅都要走了还嚷嚷着要吃水果;转念一想,也许孩子就是个变数吧。走就走了,反正他们距离近,经常聚。 剩下的两个人对望一眼,确认过眼神,一致决定找部电影打发时间。《憨憨公主的心事》由此落进她们的眼中。 《憨憨公主的心事》这部来自法国的喜剧电影,讲述了一位低社会阶层的女人决定嫁给一个富有又有权利的男人,好过上不用再努力的工作,就拥有梦想中的一切的故事。堪称女神(经)幻想曲。这部电影最大的看点还不在于女主可爱的疯狂,而是,除女主外,所有出境的人和对话,都是不知情的民众的自发反应…… 成辛与苗贝贝笑得东倒西歪,简直要笑出腹肌,中午涮锅吃进去的食物火速被消化。一场电影看完,将近傍晚6点。 “晚上外卖点色拉餐吧。” “行,向你们推荐拉·瑟王。” “哦。”成辛与苗贝贝同时“哦”了一声,“哦”完诡异地看了一眼对方,又同时“啊”地叫起来。 “谁?”苗贝贝厉声反问。 “我。”一个声音回。 成辛听出来了,是小白! 原来小白压根就没有随着众人走。他搬了个椅子,放到阳台上,盘腿坐着晒初春的太阳。后来发现两个女生看电影看得很投入,就一直没出声打扰。 “你刚才一直藏在哪儿?”苗贝贝可没那么好糊弄。 “没藏啊,我就在坦荡地坐在阳台里。”小白挠头,“家里还有外人都不知道!还好你们不是住一楼而是七楼,不然真让人不放心!” “你怎么还不走?”成辛想起可怜的行将被甩的zoe,以及她每次看到都笑不动的金线,对小白的反感又重新破土。 “走不了了。余勒找我有事,我得时刻守在电脑前……瞧,说曹操,曹操到!我去忙了……顺便说一句,拉·瑟王我已经订好了三份。外卖小哥到了后不必喊我吃,我忙完自己会来吃。” 说罢,小白重新跳回阳台,并且关上了阳台的落地窗。 苗贝贝与成辛只好相对无言地耸耸肩。 苗贝贝对小白,有谜之宽容;而成辛听闻“余勒”二字,立刻原则全无。 小白一呆呆到晚上八点半,才瑟瑟发抖地从阳台进来。 “余勒让你做什么?”成辛问。 “不好说。你自己问余勒吧。” 苗贝贝抱着臂,打量五官清秀可人的小白:“你真的看上金线了?” 小白抬头,吃惊地看一眼苗贝贝,又看一眼成辛:“你们想什么呢!我是眼睛瞎了吗?” 苗贝贝欢喜地拍起手来:“我就说嘛。基准水平还是值得信赖的。那你不停找借口约金线过来,背后有什么阴谋?” 小白看一眼成辛,叹口气,为了不使成辛在误会他的路上越走越远,他只好适当暴露:“你们有没有留意过,鼻子也有表情?” “嗯?” “当我们说话、生气、大笑的时候,鼻子并不是硬挺挺地纹丝不动地耸立在那里,而是也会有相应的微表情。有些人明显,有些人不明显,但与脸颊、嘴巴共用一张脸皮,别的地方动,它总归也会动的……” “废话太多!你到底想说什么?”苗贝贝耐心告罄。 “女孩子不要这样凶巴巴的。”小白叉一叉色拉,拿刀协助折叠一二,再放进嘴里,闭嘴咀嚼一会,吞咽后才又开口——明明是塑料的叉与刀,难为他也吃出一种高级感。“你们有没有发现金线这里,很奇怪?”他从眉头划到鼻尖。 成辛与苗贝贝对望一眼,目光都落到了对方的鼻子、眼窝与眉头处。 “我就坦白跟你们说了吧。我觉得她可能做过很高明的整容手术,并且塞了填充体。不幸的是,这个填充体并没有被很好地固定住,所以,每次见她,都能看出细微的变化。我之所以不停地找理由见她,就是想预测填充体以什么样的速度在变坏……” “然后?”成辛反问。 “然后,你知道,美容行业竞争很激烈的。我可以做一些不良信息透露,先透露给为金线做手术的医院,看他们愿意多少钱买我手中的照片;他们要是不肯花钱,那我就透露给他们的竞争对手……” “可以敲诈多少钱?”苗贝贝因激动而语气急促。 “这个嘛……”小白停下进餐的叉子,迟疑了。毕竟他从未干过,而且并不真的打算这么做。虽然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违法的吧?”成辛神情肃穆。 小白故作深沉:“如果措辞得当……” “如果措辞得当,而对方又主动表达付钱买回去当资料来做研究,就不存在敲诈勒索啦。”苗贝贝打了个指响。 成辛倒吸一口气:“小白,你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小白差点就脱口而出:不会,不会!可是,如果坦白了不会,不就没有借口再喊金线出来了吗? 苗贝贝格格笑起来:“反正美容行业也是暗黑、暴利系行业,并不值得怜悯的。” 成辛着急地转向苗贝贝:“贝贝,西北之行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不是这样子的!” 苗贝贝脸上有一丝不自在,嘴上却毫不退让:“万事万物都在变,人当然也会变!开朗的会变孤僻,单纯的会变复杂,我不过据实而讲,你紧张什么!” “两位小姐姐!”小白举起双手,“我这资料收集,八字还没有一瞥呢。” 第350章 情圣 周末在成辛喋喋不休的洗脑教育中度过。 小白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成辛明确告知,在苗贝贝没转变心思之前,他被列入她的禁止进入黑名单! 完了,完了,早知道不故弄玄虚了! 周一。 门禁被刷开,苗贝贝趾高气昂进办公室。招来沿路一阵窃窃私语。 “噗,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吼吼,是昨晚的黑泥面膜没揭吗?” “啧,才一趟,就浓浓的乡土味儿了。要是多去几趟……” 苗贝贝没有被闲言碎语激怒,相反,她张扬地到处打招呼,咯咯笑着,拖长声音,比台湾女生还拿腔拿调地装嗲。 这样做,无疑很招人恨。 但是苗贝贝解气呀。 她明目张胆地依在小江总的办公室门口,媚眼横生地打招呼:“我走这两三个星期,你有没有——”她拖长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仅只近身可闻,“发现西北整体业绩上去了一些?” 小江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苗妹妹不惜糟蹋自己,何苦呢?”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 苗贝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横行公司总部的上海督导江桥。江桥身量小,却也凸凹幼稚。几年前流行的波波头,她仍在用,显得越发年龄小了。不过,可别被外在骗了,她可是公司里最了不起的工作狂。苗贝贝暗中还是很佩服她的。 苗贝贝歪着头:“江桥,什么叫不惜糟蹋自己?” 江桥捂嘴一笑:“对不起,算我说错了话。” 苗贝贝换一边歪头:“什么叫‘算’?” 江桥无奈叹气:“我说错了话。” 苗贝贝收起脸上的挑衅表情,转身回自己工作位置上了。她换了岗,别没有换工位,不知是不是江垚有意为之。 江桥没进江总办公室,而是跟着苗贝贝,来到苗贝贝的工位旁。 “有事?” “嗯。有人请我当说客,想请你晚上吃饭。赏脸哇?” “谁?”虽然直觉觉得是江垚,但还是问一下比较保险。 江桥回头往小江总看一眼,笑嘻嘻道:“他呗。” “你不觉得,这事不适合假口第三个人?”苗贝贝托起下巴。 江桥依然笑嘻嘻:“你当我喜欢?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啊。” “好吧,他要不嫌难堪,多一个人知道也无妨:没空。” 江桥无所谓地耸耸肩:“从效率上来说,我倒建议你答应,哪怕出场3分钟找茬扭头就走。因为,如果我在这一刻不能成功游说你,那我下一刻还得继续攻坚。想想就累呢。” 一个忍不住,江垚的声音从办公室里冲出来:“江桥!” 江桥无奈地耸耸肩,露出一张苦瓜脸。 苗贝贝忍俊不住,乐了:“行。按你说的办。” 江桥转回身,朝大门洞开的江总办公室快活地比出一个v字,自顾自走了。那背影,活脱脱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坐在办公桌前,争分夺秒打电话,继续征询未曾亲自到访的辖区内店家的需求与难题。 忙过了午休也不知道,拿起通讯录,还要打电话,忽然,桌面上多了一份考究的盒饭。目光往上走,看到了徐姐的胖脸。 徐姐不动声色用手指指指江垚的办公室。摆明了听命于老大才如此献殷勤。 苗贝贝懒得多说,掀开就吃。 吃了一半,忽然凑到徐姐面前:“江桥与江垚都姓‘江’,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徐姐在嘴巴上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眼睛却往江垚办公室飘啊飘。意思是不方便说,问江总。苗贝贝笑了,看来,晚上无论如何得赴约了,哪怕为自己的好奇心。 -- 成辛一早见到商所,见他依旧露着招牌微笑,并没有因为上周五的工地冒险而有什么不同,便也敛起差点喷薄而出的热情招呼。 周一在饭粒儿的兴奋中安然度过。她说她已经获批,商所许给她幼儿园建设周期内的2次出差名额。她可以一个人去两次,也可以邀请一个人同她一起,去一次。 “我想邀请你一起去,感谢你写文帮我做宣传。” 成辛没有理由反对。两个人因为有了共同的期待,友谊似乎也跟着更上一层楼。 下班后告别同行一程的饭粒儿,独自坐剩下的地铁回家。 以为苗贝贝会在,成辛打开门才发现,家里静可听落针。 她习惯性地先关门,后换鞋,然后穿着袜子走在地板上。 一阵冷风吹过来。循着冷气走过去,又是卫生间的窗户惹的祸。成辛摇头:她倒是记得开窗透气,可总是因为赶时间而忘记关窗。幸亏家里没有暖气,也不至于损失什么。入室盗窃什么的,成辛也不担心,毕竟她们住7楼。 -- 苗贝贝等在路口。 下班的点,人多,出租难遇,滴滴、美团也难叫到车。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苗贝贝面前:“小姐,顺风车搭吗?” 苗贝贝有心给个冷眼,转念又想:身正何惧影子歪!抬脚就上了车,上了车就开始懊悔,怎么就熟门熟路坐了副驾驶的位置! 苗贝贝不说话,江垚也不开口,两个人一路沉默,开向既定的餐厅。 连下车、进酒店、乘电梯都一声不吭。直到坐到了餐桌旁,苗贝贝才开金口:“屁股挨上座位,就算我来赴约了。至于我什么时候走,看造化了。” 江垚温文尔雅一笑,眉目含情,殷勤地点了点头。 “菜单你点吧,我就想问问你,你这是在追求我吗?” “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吧’?” “是。” “你得到你台湾未婚妻的同意了吗?怎么,还想再埋伏给我一巴掌?” “我是这样想的,追上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正好留给我思考该怎么处理与未婚妻之间的关系……” 苗贝贝有一杯酒倒对方脸上的冲动。 “如果我能让公司赚钱,我就能拥有话语权。我跟她的关系,就能我说了算。而我上任一年来,公司业绩确实在改善!”江垚的眼睛里,跳动着小火苗。 苗贝贝拿起酒杯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啊抖。靠强大的意志将外撇的手腕收回来,倒一口酒到自己的嘴巴里,苗贝贝起身:“再见。情圣。” 第351章 父子争吵 “什么?他明目张胆地想脚踏两只船?” “是。涨见识了吧?” “哇哦!”成辛抚胸,“你怎么想?” “我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他的小手段感动,那可真对不起我爸妈花钱让我读的那些书!” 成辛放心了。 有人天生容易在政治上犯错误,有人天生容易在感情上犯错误,就成辛看来,苗贝贝,似乎很容易在金钱上犯做错。这不,她怎么都不肯吐口不怂恿小白往灰色地带走!还美其名曰:技术创收! 成辛找余勒讨主意——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同学加室友沦陷啊。 余勒噗嗤就笑了:“小白说的?这个……我劝劝小白。” 成辛挂断电话,烦恼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怎么总觉得余勒与小白之间在飞速增进感情呢。 与此同时,在枫岚山丁家别墅。 “什么?你是说救场的人是余……勒?” 几次探头,一直等到林叔从父亲办公室里走出来,丁成天才闪身进去。进去,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门关了。 果不其然,父亲听了他的讲述很吃惊。 “你多大程度上相信他说的话?”父亲凝眉思索一二,一双利目,盯向儿子。 “我百分之百地相信他。”丁成天斩钉截铁。 丁爸爸沉默了。两种不相容的说法,而真相只有一个! 要说直觉,他自然是相信林叔的。这是二十多年积累,日复一日养成的习惯。平心而论,要没有林叔这位左膀右臂,他必然不会这么轻松就坐稳湘州商界老大的交椅。从商,远不是吃苦耐劳、好好干就能发展壮大的! 丁爸爸默默回顾多少次历经微妙的形势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林叔都是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这边。光他事后所知的收买与威胁,都数不过来! 与其说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不如说他从未想过不相信他! “天,你已经不小了,要学会分辨是非。不光要看人怎么说,更要看人怎么做,还要推己及人想想换成自己会怎样。 你想过没有,余勒从来没有吃过咱们家一口饭,而我又从中作梗,限制他到外地就业,他对我们家、对你,内心深处会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就算他真君子,很大度,不介怀我当众把他从主桌赶下去,你也不能仅凭他三言两语,就认定是他救的场呀!” 丁爸爸语重心长。 丁成天刚要开口,丁爸爸接着说:“有些事我没有跟你说,但你也应该能想到。我跟你岳父提前商量过,将摄像头覆盖整个婚宴场。 因为你妈妈想看,我安排人将……他有关的视频剪辑出来,可以说,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从未离开席面,他什么都没有做,还始终表情很疏离、冷淡!” 大约是想到余勒的那张冷脸就气不打一出来,丁爸爸连名字都不想喊了,本来喊就膈应,自己的种,别人的姓。 丁成天一脸的不服:“爸,他从来都是用脑子做事,从不大动干戈。他曾经找过糖糖要过望江楼的资料……” “闭嘴!”丁爸爸暴怒,厉声呵斥制止丁成天,“老子说话,轮得到你反驳?给我滚!” 丁成天惊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他父亲厉害,但他父亲从来不对他厉害。 丁爸爸似乎把自己也吓到了,父子俩在办公室里,隔着一张办公桌,陷入静默。 一颗眼泪,渐渐汇聚雾气而生,溢出眼眶。没有一丝哭泣的动作,甚至没有意识到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丁成天猛的回头,打开办公室的门,抬起腿冲了出去,迎面撞得猝不及防的林叔一个趔趄。 “天儿!”丁爸爸嘶哑地叫道。 “老板……”林叔作势去追,又乖觉地征求丁老板的意见。 丁老板乏力地摆了摆手。 林普名原地站着,一时不知该去该留。 -- 丁成天像有看不见的魔兽在追赶一样,踉跄奔跑。他心中被愤怒填满,说不清是因为余勒不被信任,还是父亲破天荒让他“滚”。 丁家别墅有主楼,有附楼,有偏厅,但对此刻的丁成天来说,唯有糖糖在的卧室,才是他的家。 临近卧室的门,丁成天忽然想起来,他出去找父亲的时候,糖糖躺在床上要睡觉,也不知道睡着了没。心中这样想,脚下不由放轻。 推门进入套间,走过小庭,走进内室,丝光水滑的绸缎被面隆起,果然,糖糖睡着了。 丁成天坐在床边,扭头看心爱的人。她睡得可真安详。呼吸平稳,睫毛不时抖动。坐在糖糖身边,丁成天的呼吸也跟着平稳下来,脑子竟然开动起来。 他想到,他在电话里询问,那晚是你余勒救的场吧?余勒没有否认,他便认作肯定。这的确莽撞了。 他再想,他之所以一厢情愿地认定是余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糖糖倾向于这样猜测。 他又想到,为了证明糖糖,也为了提醒他的父亲,当下最重要的是,是从余勒那里问出个准话来。 电话里问吗?糖糖在睡觉,而他又不愿意去别处打这个电话。 一个清晰的想法冒出脑海:他要亲自去问余勒!这样余勒再也不能以沉默当挡箭牌! 丁成天轻手轻脚退出卧室,朝车库走去。 偏厅之内,华盖半遮的窗口,林普名看见一辆大公子惯常开的车,从院子里开出去。 车开得太快,恍惚间看不清楚里面几个身影。 林普名扭头问路过的家政:“我见有辆车开出去了,少夫人也一起出去了?” 家政不知。 “去问。” 家政疾步往外走,生怕多留忍不住嘀咕出声:谁爱出去谁出去,又不是家长,问什么问…… “回林叔,少夫人并没有出去,她在卧室睡觉。” “知道了,下去吧。” 家政乖顺地转身,却忍不住转身后就吐舌头。什么叫“下去吧”,偏厅出门是院子好不好? 林普名并没有窥视内心的本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坐下来,端起小几上的上好的茶,轻啜一口。摸出苹果手机,划拉起来。 第352章 遭兄弟背叛? 丁成天的手机响了。 可是他没空去接。说起来这条路他走了多年,可多是在白天,竟然不知道,这等奢华的山腰别墅区,路灯坏了物业都没及时修。 山中有段急弯道,丁成天并不心慌,那路段是有厚重护栏的。可恰在那时,原本阴沉的天气劈出一道闪电,极亮中,他的视力仿佛被放大一般,看到原本有护栏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 与其说黑夜行车吓到他,不如说陌生感吓到了他! 滚滚惊雷在炸裂般的闪电之后,在头上方轰隆响起。 湘州的初春是这样,雷声极大,却鲜少下雨。这一晚,却又有些不同,豆大的急雨忽地就落了下来。 丁成天依稀感觉那电话是被雷声惊醒的糖糖打的,可山路宽度有限,到底不方便路边停车,尤其是这没了路灯的雨夜。 更不可能折回去。 他不想这般失魂落魄时接糖糖的电话,让糖糖徒劳担心,他想稳定心态后,再跟糖糖说话。 十分钟的山路而已,仿佛开了一个小时。在一个炸雷接一个炸雷中,丁成天终于到了山脚平坦、宽阔的地方。他从来没有觉得,住在山上,也是一种凶险。 还没来及将车挺好,后路上陡然冲出一辆车来。看模样是陆虎,结实强悍,不知是不是车灯坏了,黑古隆冬地就从车身后窜了出来,让丁成天好不容易稳下的心又怦怦跳起来。 没隔一分钟,丁成天还没拨通糖糖的号码,忽然身边又着急开过了一辆车。这辆他熟! 红色超跑戛然刹车,又倒了回来。车门打开,是糖糖。 真是疯了,乍暖还寒时节的雨能淋吗?她竟然伞都不撑就从车里走出来,直接来到他的车前,慌张地拍着他的车门。 丁成天从惊呆中回过神,连忙打开车门,将外衣湿了近半的糖糖搂进车里。 糖糖伸出冰冷的手,在丁成天脸上、身上摸了一圈,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在电闪雷鸣中抱在一起,在逼仄的驾驶位上挤身而坐。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出来了?”丁成天一边心虚,一边忍不住责怪。责怪是因为心疼,心虚则是后悔没接她的电话。 “我醒了,找不到你,听说你跟爸爸吵了一家就开车出门了。我担心你,打你电话又打不通,听说你刚出门没多久,一急之下,就追出来了。” 春雷也好,春雨也罢,很快都消散。夜晚,又成了普通的夜晚。 “你这是要去哪里?”糖糖在车载暖气和温暖的怀抱里缓过劲,推啊推,将天天哥哥推向副驾驶位置,“我来开车。” “你的那辆呢?” “让林叔安排个人开回去就是了。” 丁成天的脸色猛的一僵。他怎么没想到呢?父亲执意不相信他的答案,无非是因为有人提前埋了单啊。而这个人,不是林叔,又是谁! “糖糖,我……心情不好,想出门随便逛逛。既然你一起出来了,我们随便走走,散散心吧。”一向没头脑的丁成天,话到嘴边,忽然拐了个弯。他不想吓到糖糖。婚礼现场的诡异灭灯事件已经够晦气,接着,父亲以“安全”为由,取消了他们的蜜月旅行。 -- [余勒,我只问你一句话,正面回答我,婚礼上的灯失控,是你解决的吗?] 余勒看过这则短信,没想过回。有些事情,他暂时没想跟他说。 [回答我,这对我、对我们的父亲,很重要!!] 余勒隐隐生出不耐烦。他对“我们的父亲”这种说法,可是排斥得很。 [我想见你。怎么见安全?] 余勒本想将手机推向一边,忽然目光一凛,锁在“安全”二字上。目中无人狂傲无边的丁成天,什么时候脑袋里想过这样的两个字?自然是经历了感觉不安全的事情之后! 长在那样的家庭里,他会被灯控失控的事情吓到? 怎么想,都觉得别有隐情! [甩掉尾巴,寻记酒酿豆花店见。]余勒抛开迟疑,终于回了消息。 一个小时之后,余勒在城南寻记酒酿豆花店看到了丁成天和糖糖。 寻记是家颇有年头的作坊小店,卖些热粥、豆浆、大饼之类的寻常果腹品,其中的酒酿豆花广受欢迎,索性从早点开成了全天营业的餐馆。因为靠近旧火车站,虽然已经晚上九点,仍稀稀拉拉有客人。 丁成天和糖糖没有穿外衣,这看在余勒眼里,推导出他们匆忙出家门的、不安感发生在家里的假设。 “先把手机关机。” 丁成天和糖糖很配合地关机,没有问为什么。 “你们想知道婚礼那晚的事情。那晚是这样子的……” 余勒便简要把安排技术盟友守护局域网的事情讲了一遍。 “的确是有人目的性明确地控制了灯控,而且,看架势是有备而来。我无法告诉你们我的技术支持是谁,但我相信他说的话。” 丁成天脸上浮出微笑:“我就是相信你说的话!我果然没错!” 余勒:“……” 糖糖慢吞吞开口,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两个音节。 要不是余勒早有怀疑,几乎在丁成天的自我夸赞声中错失了这两个字。 “是的。我也怀疑。”余勒回。 糖糖缓缓点头。 丁成天看看余勒,看看糖糖,他一直在,怎么好像错过了什么?!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余勒看了一眼糖糖,开口解释:“是谁负责安全这一块?是谁手上有网络部门?是谁能提前接触到改造并封闭了两个月的望江楼内部信息?又是谁,事后可以圆满解释失控的事情?” 丁成天嘴巴张了张,反而说不出话来。他是怕!他在来的路上,疑心过林叔,但那只是狗急跳墙式的怀疑,他深知林叔对父亲来说不可动摇的砥柱地位。然而这个怀疑,一旦从余勒嘴里说出来,他认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被最信赖的兄弟背叛,父亲该多难过!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糖糖凝眉。 第353章 当年救的那个人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糖糖凝眉。 “是啊,为什么呢?我跟我师傅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余勒叹气。 “你师傅?”丁成天别有重点,傻傻反问。 余勒结实地闭上嘴巴。真是说顺嘴了,他怎么敢有把握保证丁成天不会转个身把他卖掉?毕竟从整体上说,姓林的与丁家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 也许,姓林的只是自产自销地在老板面前刷自己的江湖地位? 毕竟新闻上也报道过,保姆纵火致女主和孩子死亡的沉痛悲剧。而保姆纵火的初心,只是想“立功,讨主家喜欢”。正如那保姆没料到火势不好控,姓林的也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他安排下的小白。 关于姓林的,身上还有太多谜点,动机有待进一步确定。 余勒的目光,慢慢聚焦在丁成天夫妇身上。若说解谜,眼前的两位,岂不是最好的内应? “这件事,还不到摊牌的时候。因为没有实证。提前爆出来,只会让暗中的敌人加强防备。所以,我建议,一切如常。你们暗中留意就好。” 糖糖一点就透。丁成天嘴巴张啊张,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你想说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偷偷提醒咱爸?” 余勒心中不爽,可也无法反驳。毕竟凑足两个人,就可以用“咱”。 “你能把握住度吗?更重要的,他相信你吗?”余勒嘴角咧着奇怪的笑。他难道不能从连大衣都没来及穿上猜出背后有一场仓促的争吵?不,或许是“被碾轧的责骂”更适合? 丁成天目光躲闪,似乎被余勒看穿他被父亲藐视的事情,怯懦了一会儿,又硬嘴:“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兄弟背后捅刀?” 余勒心中到底赞赏他的孝顺,不觉声音放柔:“现在只能断定那个人背后做了手脚,还不能断定他的目的就是背叛。刷好感也是有可能的,对不对?”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 丁成天果然服这个路数,他乖顺地点点头。 三个人坐在角落里,叫了一些吃食。客人较少,倒也没有人在他们周围走动,加上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灯光又暗,并不引人注目。 吃吃喝喝说说,将近1小时后,三个人重新出店。 余勒打车走,丁成天夫妇开车继续游荡。 “我们去酒店吧?”丁成天问。 “去你丈母娘家吧。”糖糖回。 -- 糖糖的家,在望江楼不远的地方。阳台、厨房、三间卧室的两间,都可以轻易看到望江楼。22层的楼高,俯瞰起望江楼来,别有味道。 相比望江楼的名望,糖糖的家毫无奢华可言,更像是寻常殷实之家。主要是因为,糖糖爸爸思想传统,一心想将望江楼的房产买下来,导致所挣的钱全反铺在了望江楼的还贷上。 这天糖糖带着新婚的夫婿回到家,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母亲见了女儿女婿,又惊又喜。 “怎么这么晚了、没打招呼就来了?你爸爸还在饭店呢。” “妈,找个同城的男人结婚,可不就是为了随时回家吗?”糖糖笑嘻嘻地回。她指示着丁成天做这做那,丁成天温存地全答应下来。 这等炫耀自己的地位,看在糖糖母亲眼里,自然喜欢得不行。 指示丁成天拿除螨吸尘器将晚上要睡的床吸一遍,糖糖和母亲单独留在餐厅。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母亲盛在碗力的燕窝,绕着手转动手腕间的绞思银手镯,偶然想起一般,糖糖开口:“妈妈,当年爸爸救了一个人,那人还送我们家一根手镯,是谁呀?” 笑吟吟的母亲神情一滞:“怎么想起问这个?” 糖糖露出纯真的笑脸,小女儿态地发嗲:“哎呀,是他啦。”她遥指远处的丁成天,“他说这镯子配不上我的身份。我想解释给他听,可又说不清楚。妈妈!你告诉我嘛。” 母亲的神情有些躲闪:“你爸爸答应他,绝不跟任何人提及他的名字。” 精灵鬼怪的糖糖眨着眼:“那我来问,你只需要点头、摇头就好。这样就没有违反当初的诺言了。” “你这丫头……”妈妈对孩子总是妥协的。 “妈妈!就三次!我就问三次,而且保证再也不拿这个问题烦你。” 糖糖母亲犹犹豫豫。 “开始吧。妈妈请看我口型:丁家的林叔。” 远处嗡嗡作响的吸尘器完美掩盖糖糖压低的声音。距离很近,糖糖清楚看到母亲瞳孔放大了一圈!她猜对了! 见母亲实在惊诧,糖糖只好东拉西扯来缓和气氛,正胡乱讲闲散事情,门锁响了,父亲回来了。 “糖糖,你怎么来了?天天呢?” “蜜月旅行取消了,无聊呗。天天哥哥在卧室打扫卫生呢。”糖糖不动声色翻过跟母亲之间的话题。 “也好,多陪陪双方父母。” 丁成天听到门响,从卧室里跑出来,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吃点水果糕点,喝点茶,倒也很和美。 与林普名有关的话题没有再继续。糖糖似乎看懂了父亲的韬光养晦。风水轮流转,他们经商的人家,做的都是小本买卖,自然不愿意牵涉到更深的势力中。看来父亲真的是拿自己没办法,才不得已接受与丁家的联姻。 懂了这些,糖糖对父母越发体贴、殷勤起来。 一夜无语,丁成天与糖糖在家中吃过早餐,早早返回枫岚山丁家别墅。与自己的父亲还需要来场和解。 -- 口里说着江垚无耻,心里却忍不住涌起小小的企盼。 第二天、第三天……苗贝贝以横扫大众的敬业态度,早到、晚归、分秒必争地工作。这天中午,临近午餐。忽然听到有人在墙拐角说话。 一个声音说:“哎呀,这么拼命干什么,还不是等着另眼相待。我跟你说呀,男人对用过扔掉的,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不过是无聊时撩一撩罢了,还当真了!” 另一个声音说:“少说两句吧。是人家之间周瑜打黄盖的事情。” “可我就是看不下去!多愉快的生活呀,活生生被个狐狸精扫兴,怎么不死在西北!” 苗贝贝手中的铅笔越握越紧,笔尖“嘭”一声摁断在纸上。 第354章 一团黑影 再看苗贝贝,反而咯咯笑起来,她走到墙角,露出头:“看不惯?来咬我啊。” 两位嚼舌头的吓得差点原地跳起。 “干嘛吓成这样?你们站在这里议论,不就是想让我听见吗?难道恶心别人之后,一点没有被别人恶心回来的觉悟?” 苗贝贝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心中充满了谜之成就感。一回头,江垚在他办公室门口,远远地看着她笑。 扫兴! 苗贝贝沉下脸。心中的万丈豪情顿时一泻千里。江垚这得意的神情,好像个中有他什么功劳似的,莫名惹她不爽。 两手一拍,苗贝贝决计:回家! “老大,我被气得胸口疼,需要请半天假回家卧床休息。” “准!”江垚简直等“休息”两个字落音都等不及。他嘴角噙着笑,眼睛里闪着光,语气里全是宠溺。吓得苗贝贝落荒而逃。 坐上出租车——其实不想回家,事业心崛起的苗贝贝对清闲的宅生活并不上瘾,可是,实在没心境乱逛,只好向司机报上家的地址。 上班时段的路况还算可以,不过半个小时,苗贝贝就到了小区门口。刷卡下车,走出很远,苗贝贝才陡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过上了“随手打车”的梦想生活! 她满意了吗?当然不满意! 她还想要更多!发展加盟店,巩固顾客群,赚取更多的佣金…… 苗贝贝脑海中盘算着事业大计,进电梯,开门,将鞋子甩掉,包往鞋柜上一丢,单单拿着手机,躺床上去利用碎片时间去了。 魔都地铁上,“碎片时间,拉开人生差距”的广告,让苗贝贝多少生出焦虑感,潜意识里,不想被催,也是她不愿坐地铁的一个原因!她要按着自己的节奏发力,而不是让外部的力量抽着她走。 躺在床上,似乎听到什么异响。 苗贝贝一骨碌半坐起身,竖耳倾听,隐约传来马路上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此外再无他声,听了一会儿,又躺了下去。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苗贝贝用脚划拉上拖鞋,踢跶着往卧室外走去。迎面就是一阵阴风。 原来卫生间的窗大开。 这套两居室若有什么不好,便是这卫生间了。卫生间凹在电梯间的背后,通风差了些,通常等到下午风转向,才换到新鲜空气。 苗贝贝想,一定是成辛早晨开窗觉得空气不够流通,便没关上。她走上前,踩在浴缸边上,拉上窗户。 窗户关上的刹那,玻璃面上映出一团深色,仿佛有人走过。苗贝贝下意识回头,卫生间门外空无一人。也许只是反光。 关上窗之后,室内又静谧几分。 苗贝贝不想继续躺床上,便拿起工作通讯录,在家里办起工来。邮件、电话;沟通、鼓励,不知不觉,迎来成辛下班回家。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这个月月底,也将到出差!大东北哦,扎赉诺尔!是个靠近中俄边境陆运口岸城市满洲里的小镇。好激动哦!公费的哦!” 苗贝贝下意识摸摸自己干燥的、黑了不止一层的肌肤,微妙地笑了笑,转而言它:“晚上出去吃饭吗?” 晚上出去吃饭吗? 成辛的公费出差兴奋劲还没抒发完,对这个陡然的转折心生不满,因此回答也格外延迟。 晚上出去吃饭吗? 壁橱深处有一双耳朵,紧紧追踪跟它有关的答案。 听到的却是一阵沉默。 耳朵不甘心,贴壁门更紧一些:出去吗?出去吗? 依然是静默无声。 客厅里,成辛拧着身体,慢慢嘟起嘴巴。 苗贝贝只好解释:哎呀,我这是出了两个半星期的差得了思床症。流离失所,睡不好,吃不香,体力透支,各种难受,忍无可忍,逃兵一样逃回来……所以,并不是成心要扫你的兴,我就是一听出差就有生理反映嘛,怕啊。 成辛嘟起的嘴巴变成上敲的弧线:“原谅你啦。” “那要出去吃晚饭吗?” 成心歪头一想,还是省点钱吧:“我记得冰箱里有两个番茄,我做蕃茄鸡蛋面给你吃吧。” “唔,好吧。”苗贝贝勉为其难地答应。 香味飘散,壁橱深处的肠胃忍不住蠕动,空腹感随着香味的弥散而有所加重。手机关机前最后看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十分,是不是意味着,至少要在壁橱里呆14个小时? 餐厅里,成辛与苗贝贝在讨论经典永流传的番茄配鸡蛋。说着说着,苗贝贝话题一转:“上次你说,出差过程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还真被你说中了。” 苗贝贝说,她顶着钦臣大臣的身份,所到之处,加盟店展示出迎财神的热情,对她热情有加。的确,她是做市场调查并针对性提供支持去的。 她到底太年轻,以为见过的店主是这种心态,没见的那家也是这种心态。那是一家加盟期限即将到期、却在犹豫是否继续加盟的店家。 她去约见店主,来的是位纤瘦、文质彬彬的大龄男青年。她对他的印象还挺好的,她话锋强劲,大谈特谈全新的美好前景,他温顺、文雅地倾听。正当她自信心高涨、认为自己铁定能说服对面的这位书卷气质的男士时,她忽然有些发晕、犯困。 接着,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百爪挠心的感觉。周围一片安静。她稍一凝神,就明白过来,她住在医院里! “天!”成辛泪眼汪汪看着苗贝贝。 苗贝贝后怕不已,在与成辛的对视中也湿了双眼。 “你不幸罹患某种神经方面的病?” 苗贝贝顿时哭笑不得,眼睛里那团雾气也被笑意蒸发了。 橱柜深处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才是那个得了神经方面病的人,你得了单细胞病! “辛辛!”苗贝贝温柔地注视成辛,“你太单纯了!我被人下药了!” 双腿根部起了绯红的疹子,身体经受难以言说的折磨,所幸,神智是清明的。医生说,需要输两天的水……警察告诉她,不幸中的万幸是,咖啡厅服务员发现本来精神抖擞的她,一转身坐都坐不住,赶在那个高瘦男人扶走她之前,先报了警。 第355章 我有个提议 虽然有思乡病,但她也有与之相抵的事业心,真正促使她两个半星期就逃回来的,就是这件被下药事件。 陌生的城市,叵测的面孔,风险无处不在的每一分一秒,比药效折磨身体还要强烈地折磨心灵。 这么拼搏是为了什么?事业心的小火苗被“对女性格外严苛”的现实吹得风雨飘摇。苗贝贝迷茫了。 “所以,我才鬼迷心窍,对小白利用金线的事情那么上心。我承认其中有我不喜欢金线的情绪作祟,但根本上,是因为我被吓破了胆,想走捷径赚钱。” 衣柜深处,一双耳朵简直集中了全身的注意力。可惜,成辛的卧室虽然没有关门,毕竟与客厅有些距离。只能隐约听到“金线”、“小白”、“利用”之类的字眼,并不能听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事情。 抓狂,真恨不得走出衣柜啊! “现在呢?”成辛问。通常情况,发现问题就离解决问题不远了。 “现在?我依然胆怯出差,依然迷茫原动力,但是,不那么失心疯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怂恿小白了。更棒的是,我能把这段经历讲出口,而且,我讲的时候,出发点不是恐吓你外面有多吓人,而是,让你多一份警惕。” 成辛欣慰地点点头,重新扯回话题:“那位加盟商被抓起来了吗?” 苗贝贝无奈地摇摇头:“摊上地头蛇,就没那么简单了。警察按照我提供的身份找来那位加盟商,让我指认,可是,来的那人根本不是与我见面的那位! 换句话说,我见了个假的。这也是我的大意,没好意思看对方的证件,想当然地认错了人。可那位假的又如何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还阴险地用公共电话约我?明眼人一看就是蓄谋的,且是有圈内人做内应的蓄谋。 猜得出,却无力证明。 我只能祈求办案警察够刚直公正,还我公道。” 成辛默默流泪:看来不能责怪余勒最近电话少了,多少人指望着他还公道呢。 -- 朗通喜光总裁办。 朗通喜光只是林普名名下不起眼的一家小规模公司。二三十号人。 大概只有林普名自己知道它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因为这里汇集的都是高精尖人才。因为行业的缘故,这个公司手中握了太多重要的人脉和太多见不得光的资料。 林普名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单薄的一张纸,上面一角,赫然印着成辛的证件照。 冷笑。 所以,余勒读大学期间,含硕士研究生阶段,唯一的女朋友就是这位?过年好不容易休三四天,不待在家里陪父母不远千里去陪的就是这位? 林普名冷血动物般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籍贯之“林市”上,目光之冷,都快可以结成冰了。林市,林姓发源地的林市。 “我要这些在校资料干什么!不能查出她在上海的情况吗?” “需要点时间,因为现在接触到的人中,没有人能够准确说出她就业的公司名。” 林普名锁眉:“恕我愚昧,学校里难道没有学生就业去向的记录吗?” 精干西装男旁边新提拔上来的it部长颇感欣慰老大的谦逊,他还太新,不知道那是要发火的前奏。 “我去查了学校的电子档案,颇为奇怪,其他的人真真假假都填了个就业单位,但成辛的确实空着。我以应届生毕业调查的身份,隐晦地问了一些当年在学校里与她关心密切的人,这些人只能模糊说出就业公司是建筑行业,对不起,我会继续努力。” 林普名艰难地吞口空气,扫一眼新人不知畏惧的年轻面孔,到底没有将手中的热茶迎面泼过去:“去查她的父母!家族、工作、同事、朋友……能多详细多详细!” “是。” -- 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晚上,余勒刚要拨通成辛的电话,好缠绵地一诉多日来的相思,铃声忽然响起来。彭小帅的来电。 “有件事儿,我琢磨了一天。可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心里不安。想来想去,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嗯,这是踌躇状态里的彭小帅。 “怎么事?”余勒果断打断他的内心活动描述。 “有个人打电话给我。说是什么调查什么的,东拉西扯之后问我成辛的毕业去向。我本来没有疑心,后来一想,不对呀,我们跟成辛是不同的专业,他怎么会向我问起成辛呢?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安,越……” 余勒揩一把额头的汗。 “对不起,不,谢谢小帅,我先挂了。”语无伦次挂断彭小帅的电话,转而直接将电话打给小白。余勒一边焦急等待小白接通,一边汗,最近联系小白比联系辛辛还频繁! “小白,你有没有买过保镖?” 小白,当然有! 发生过那么大的绑架事件之后,他要么不出门,要么出门至少4位黑衣人随行。直到三年之后,他家境式微,颓废得不再域内扬名,又有心理医生全力辅佐,才渐渐独自外出。以无名之辈混迹魔都职场,上下班甩掉车接车送,不过是遇到成辛之后才有的。 “提供这种安保服务的公司,多有地头蛇之嫌。你有需求,在当地找比较好。” “不,我是想为辛辛找。” “什么?她普普通通,工作又不涉及保密,怎么会需要那个?一定是你!你做了什么竟然要连累到她?”小白一下子燥起来。 余勒心酸。因为不知道该给小白讲到哪一地步好,索性避而不谈,“你要是有好用的,推荐给我;要是没有,我自己找。” 小白呼哧呼哧生气,再一想,气也不解决问题:“什么时候用?” “越快越好。” “找律师,签合同,买保险,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上岗。” “哦,那已经够快了。谢谢小白!多少钱?我汇给你!” 小白一阵沉默。沉默后再开口的声音听上去跟刚才都不一样了。 “我有个提议。”小白说。 第356章 速战速决 “我有个提议。”小白说。 “像你这样做公务员的,应该没有多少薪水。前次你为成辛租房,这次你为成辛买安保,对你来说,养这个女朋友也太贵了吧,要说没有超出你的经济承受能力,我还真不信。不如,你……” “你闭嘴!”余勒生硬地打断小白。 “不要生气嘛。你不是还得仰仗我帮你善后嘛。”小白生涩地劝说。 “不劳你担心,我有钱!”余勒声音里含着怒气。 小白自然明白,余勒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是什么——不如,你让给我呗。 小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我旁边儿等着,总有你左支右绌应付不下来的时候。” “做梦!” “咱们走着瞧。” “废话太多,快去帮辛辛找安保。” “瞧,不懂少爷的生活了吧,这事哪用亲自去啊。早就吩咐下去了。呆会把安保公司的报价传给你。你准备按天,按月还是按年租呢?” “唉,”余勒叹口气,“先按月吧。对了,小白,你曾说过,即使拿到你的身份证号码也查不到你的电话号码,那是怎么做到的?” “傻了吧,我的电话号码根本没有登记在我名下呀。” 余勒再次叹口气。他觉得今天心境不稳导致智商下线,不适合跟小白聊天。 -- 跟苗贝贝聊过秘密之后,空气里弥漫着亲近感。 两个人碎碎念又聊了聊江垚、小白、舒畅等人。才一起去刷牙,分别去洗澡。 苗贝贝先去洗澡,动作慢半拍的成辛便去卧室找换洗衣物。打开衣橱,翻来拣去,还要往更深出扒,听见卫生间含混地喊她的声音,又瞄见一件尚可的换洗衣服,于是匆匆拿了那换洗衣服往卫生间跑。 因为太着急,连衣橱的门都忘记关。 踢跶声渐远,静谧的卧室发出轻微的响声。一颗脑袋,小心翼翼从衣柜里探出头,金线的脸露出来,竖耳倾听,权衡从逼仄的空间里安全走出去的可能性。 踢跶声由远及近,金线仓皇缩了回去。 原来并不是到成辛的卧室,而是胳膊苗贝贝的卧室。应该是去洗澡的苗贝贝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呼喊成辛帮她去拿。 金线将身形缩得小一些,缩在靠里的角落里,并用一件冬天的大衣遮挡住自己。3月乍暖还寒,但穿过膝长棉衣的人已经不多了。 不知道几点了,不知道还要多久她们才睡,不知道隐隐的尿意允不允许她用意志控制……然而金线最担心的是,万一她暴露在灯光下,又该做什么说辞? 金线缓缓伸出手,将半开的衣柜门轻轻合上。 吁,被黑色包裹,她的心跳终于慢慢正常下来。 有了,就这么说。有一天应约来吃饭,发现玄关鞋柜上,有一把孤零零存在的钥匙。看上去,像是外面铁门上的。她拿起钥匙,本来是想问问是不是成辛或苗贝贝放在那里的。 不料,因为别的事情,她被打岔,反而忘记问了,顺手将钥匙放进了口袋。 今天快中午,不小心摸到口袋,才想起有这么一片钥匙。本来也没多想,恰巧出门送快递,途径成辛楼下,闲来无事,一时好奇,便上来一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多么令人心惊啊!怎么能粗心大意到钥匙随便乱放呢。 想到懒人成辛很可能又忘记给薄荷浇水了,既然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她想,不如给薄荷浇完水再走吧……可万万没想到,她才要去找水杯,就听见门外响起开锁声。 孤零零一个人,她自然害怕,第一反应自然是躲起来。万一是心怀歹意的老男人房东偷偷摸摸进来呢?后来发现是苗贝贝,怕苗贝贝不信任她,她便动起脑筋想如何讲述才能证明她的无辜……想啊想,昏昏沉沉睡着了。直到——成辛发现了她! 完美! 打好了腹稿,金线自感内心放松多了。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剧本并没有给她一次慷慨激昂证明自己的机会。过了许久,成辛进卧室了。关门,拉窗,关灯,睡觉。 世界被更深的的黑色和安静包裹。 难不成要她金线自己破柜而出?还是憋着吧。 金线缓缓地,沿壁柜往下滑,滑成蹲坐的姿势,后背靠着柜内壁,手圈着双腿,让自己更暖和一些,无奈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成辛本来已经睡意朦胧,忽然心思跳转,想到好像忘记关衣柜门。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发现衣柜门好好地关着,才意识到自己乱跑神了,于是,安心闭上眼,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一夜似睡似醒,忍着膨胀的尿意,金线手掐大腿,认真地忍耐。 终于,衣柜外响起走动声;终于,响起渴望已久的铁门关门声;终于,室内重新归于寂静。金线劫后余生般,迈着蹒跚僵直的步伐,超洗手间挪去。正慌乱地解裤子,忽然晴天霹雳般,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 卫生间是这么的迷你,她又该往哪里藏? 一身冷汗间,忽然听苗贝贝的声音:“太好了,两把雨伞都在鞋柜上。”接着,铁门再次关上的声音。 一阵暖流,从双腿间逆向蔓延至全身。 金线低头一看,脚间一汪黄水儿,正逐渐变大。 她,还是功亏一篑了。 失落变成恼羞成怒,暗暗指向苗贝贝。她,一定要让她加倍偿还她今日的难堪! 这间卫生间的通风不好,对他人的排便味格外敏感的她,进来就忍不住胃气翻滚。拖着滴滴答答的两条腿,第一时间打开窗通风,然后,才是认真将卫生间的地仔细拖了一遍。 往裤腿里塞上卫生纸,戴上卫帽和口罩,缩着身子,金线出门了。 在亲身经历黑暗衣柜、尴尬裤子,以及隐约被卷入跟小白有关的什么阴谋的情况下,低眉垂眼走在路上的金线,忍不住向刚哥的速战速决态度倾斜。 管他什么余勒的态度!大不了出国躲两年!这世界还有躲不掉的单相思吗? 第357章 背后的逻辑 因为生气而隐隐发抖的金线在刺鼻的异味中悄悄潜回302。 回到家,打开手机,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刚哥。 “这鸟公司我实在呆不下去了,一天到晚把老子当机器人使,吃还吃得那么差,钱都没地方花!”刚哥比金线还哀怨。 “你来吧!”金线幽幽道。 “……”反倒是刚才抱怨的刚哥,因吃惊而默然,“上次你不是说等一等?” “夜长梦多。” 电话那头的刚哥顿时兴奋起来:“好!好!我这就去!” -- 丁成天从丈人家回到自己家,因为回得够早,妈妈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只爸爸,一眼一眼地看向他。 陪父母又吃了点东西,丁成天端着一杯咖啡,讨好地递给站起身的父亲。妻子糖糖心领神会地缠住佛系的婆婆。确认当下林叔不会来,丁成天笑眯眯地对父亲讲述起来昨晚的一五一十来。 这一次,父亲听得很平静。 父子俩站在露台前的拱形窗户前,看着淡黄色的迎春花在阳光中微微反着娇嫩的光。 “爸爸,我不指望您相信我,我只希望您能留心他。” 丁成天注意到,父亲刚要开口,忽然瞥见林叔微躬着身体,腆着笑容,以贯常的模样朝他们走来,顿时又不准备说话了。 丁成天顿时心中忍不住一喜。这说明,父亲听进心里去了呀! 丁成天陪着父亲站了会儿,糖糖眉眼扫过,不一会儿就寻个由头将他叫走了。 -- 被解禁的小白欢天喜地来组局。 他把成辛所有的朋友都喊齐了不说,自己还带了一位小姐姐来。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姐叫ada。ada前段时间倒霉透顶,好不容易攒钱买了辆助动车,才放楼下一小会儿,电瓶被贼偷了;租了个房子,被贼光顾,攒了三年的钱没了。我今天带她来散散心。” 众人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自然善心大发,一个个顺着喷香的食材说同仇敌忾的话。 ——破坏社会风气嘛,钱来得这么容易谁还干活。 ——就是,就是,还危害社会治安。 ——小偷什么的不劳而获,最可恶了。 本来十分之九点九的心思都在吃上,不过是趁新捞出来的菜太烫不方便入口,才不痛不痒感慨两句的,没想到,平时闷不出声的金线一下子怒了。 “你们一个个有什么资格骂别人啊!”此言一出,全场皆愣住。“你们哪来的优越感?别看你们一个个有鼻子有脸的,往深里挖一挖,哪个不是强盗?” 其他人还在震惊中,思诚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筷子都来不及放,伸手就捂上了annababy的耳朵,扭头冲金线道:“老子从来没有偷过一针一线!” “啊呸!”金线重重呸一声,“你身上穿的什么?牛仔衣!牛仔裤!” “我花钱光明正大买来的!” “你花了多少钱?你又知道要浪费多少水、污染多少环境,给子孙后代留下多少祸害,才能染好一匹布?不过是转了趟手,用钱弄层遮羞布,就真的是公平交易了?骗你自己去吧!” 见舒畅瞪圆了眼睛在看自己,想着反正很快她也完成了掩护自己的伟大使命,得罪了也没关系,于是继续让情绪做主,吼道:“看什么看!你有钱就了不起啊。花钱买的纸尿裤尿两次就扔,你扔的那玩意得多长时间才能化掉?烧掉又得生出多少烟跟灰?” “提醒一下,那不叫‘化掉’,那叫‘降解’。”成辛支着胳膊,十指相扣,下巴放在相扣的手上。 金线凶巴巴的眼光蛮横地压过去,迎上成辛亮晶晶明显盛满赞许的眼光,忽然有前功尽弃之感。 “哇,金线,之前从来不知道你是环保主义者哎。”成辛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环保主义者是什么鬼?金线眨巴着眼睛,她不过是发自内心觉得他们太虚伪而已!五十步与百步罢了,也有脸抨击人家做贼的! 小白一直在倒吸气,这会儿差点窒息。 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愤怒之下有一种变态的逻辑吗?遵守社会运行法律与违反社会法律之间的区别可不是环保主义能掩盖掉的! 如果金线认为大家都在作恶,小偷不过恶得明显一点而已,那是不是说明,她内心深处根本没有大众眼中的是非观?所谓法律,不过是限制他们的游戏规则?本领够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反正大家都一身黑,区别不过是黑的浓度罢了…… 越想越冷,这是位隐藏的疯子吗?小白伸手碰坐在下手位置的人,结果摸了个空。哦,想起来了,他是给下手位置的人做过人情攻略的。 大伙而围在餐桌前各自震惊之际,下手位置的ada正在按计划攻略苗贝贝。 ada相貌平平,胜在精气神佳,年龄不算小,看上去却充满青春朝气,很讨喜。 讨喜的她一见苗贝贝就两眼放光,先是赞叹她的头发真漂亮,再是夸她的肌肤细腻水分多,夸完她本人就夸她的衣服品味,再夸她的谈吐气质。关键是夸的语气十分真诚,表情万分到位,横款竖看,都是妥妥的小迷妹。 苗贝贝被她夸得满面红光,喜不自禁,态度也软下来,慢条斯理洗着生菜叶子,放下心来让自己的自信在狂轰滥炸般的夸赞中吸取能量,悄悄成长。 ada把苗贝贝堵在厨房,春风化雨般攻陷苗贝贝。不为别的,正是为了成为这个家里的熟客。经过小白的深思熟虑,保镖应该以两种形式呈现:好朋友+隐形人。 ada正是那位充当“好朋友”的人。 餐桌上的一切,二人完美错过。等她们俩端着生菜盘子,打开厨房的门,进入摆了餐桌的客厅,看到众人被施了魔咒一般各自入定,简直惊得摔掉手中的生菜盘子。 “太难吃了?”苗贝贝心虚了。今晚的火锅底料她过于异想天开了。 舒畅想开口,到底想到要是描述得太难听有碍自己的形象,只好闷闷地低下头。 思诚哥被成辛的“环保主义者”吓得不敢出声,那个名头听上去好高级。原来他到底暴露了他低级的本来面目。 第358章 更说明问题了 成辛不会说。 小白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ada早已机警地全方位观察一番,发现没有任何危险降临的意思,便也松懈下来,笑咪咪地走向自己的座位,顺便拉苗贝贝一把:“尝尝不就知道了?” 苗贝贝怯生生地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圆,果然寡淡无味……怪不得大家表情很怪异。“唉!”苗贝贝叹口气。 “傻妞!有你这样吃涮锅不蘸调料的吗?” 这样甜宠,ada无疑。 羞赧一笑,苗贝贝再也无心追问刚才的入定源于何,她且扮会儿公主吧,管它关爱是来自异性还是同性! 吃到一半,成辛一个筷子没夹稳,肉圆滚落下来。心惊肉跳!衣服上一溜若隐若现的油脂。没有多想,成辛起身去卫生间,顺手推开了并未反锁的门。 金线惊诧转身,看到是成辛,才和缓下脸:“你吓我一跳。” 真正吓一跳的人,更像是成辛。 她脸都白了。 金线拍了拍手,将为借力登上浴缸边缘而粘上的灰拍掉,朝成辛笑了笑:“你急用卫生间吗?我才进来,还没用。” “哦,不急,不急。你先用。”成辛倒退着,退出卫生间。 退出卫生间的成辛像木头人一样立在那儿,那一刻,她好像想起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脑海里只有“开窗”、“关窗”两个动作。 多少次对自己的怀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一个荒谬的直觉没来由地落入脑海——那些莫名敞开的窗,会不会是她打开的?为防后患,她和贝贝商量后,放了一份大门的备用钥匙在舒畅那里,怕贝贝出差期间,她落了钥匙。 金线并非完全无机会接触到她们新居的钥匙,就算不是从舒畅那里,单从她们聚会的频率和她的东西乱堆乱放讲,也是机会多多。 可是,她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进她们的新租房呢?偷窥?偷窃?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成辛陷入恼人的窘境:想不通金线冒进的动机,就无法认可自己的直觉。可直觉又是如此倔强,她想摒弃都难。 一直关注成辛动态的小白起身找成辛:“你怎么了?” “没事。我想起我有个电话忘记打了。你们先吃,我去打个电话。”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金线以为门口站的是成辛,没想到是小白。 对小白,她快产生心理障碍了。 一开始,她以为小白看上她了。毕竟他总是含情脉脉看着她,甚至死死地盯着她。可在衣柜的那一晚,她又分明听到是用“阴谋”二字串起她与小白之间的名字的。 她对别人怀着阴谋,没想到,也有人对她怀着阴谋。 事到如今,只看谁手够快了。金线自然不认为自己会败给白白嫩嫩的小白。她背后可是有凶猛无敌的刚哥支持,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无非是家里有点钱而已。而且,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了,家道中落!连真正有钱都称不上! 怀着必胜的优越感,金线一个偏身,从小白身前溜过。 话说成辛,握着手机默默走进卧室,将门仔细反锁上,头扎进被窝里,压低声音给余勒打电话。 一旦决定去面对,成辛瞬间从惊慌过度到沉稳。 “余勒,我忍不住有个疯狂的想法……” 成辛说了可疑的窗,自动关上的衣橱的门,早就知道的对卫生间异味极度敏感的金线……以及,她挥之不去的大胆猜测。 “身体的确能嗅到头脑想不到的危险。你不用苦恼,我可以远程调取你们住所的电梯间里的摄像头。今天你就去换门锁,再找人帮你们门口装个摄像头……不要大动作,也不要跟舒畅说……不,你不用管了,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找人帮你换锁、装摄像头。” 在小白毫无觉知的情况下,他又多了两份任务。 “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探究,只有事情结束后,时间不紧急的情况下才或可追问。正常的人跟人之间还不能完全理解,可能正常与变态之间。” 余勒之所以毫无障碍就接受了成辛的猜测,一是因为他本身就对金线存疑,二则因为小白传输给他的照片,经过软件数据显示,每次都有微差。 小白对此的解释是美容植入体出了问题,而余勒则想起很久以前,付路平付哥所说的高科技新型化妆材料…… 看来有必要催促生物博士对家族容貌的预测与排查结果了。 -- 等成辛从卧室走出来时,她看上去已经相当正常了。 “你后来没去用厕所?”金线眼中素来无“得体与否”的概念。虽然大伙在吃饭,仍不妨碍她当众问出这个问题。 苗贝贝歪着头打量金线:今天的她可一点没有往日收着的感觉。一顿美味火锅落肚,她这样木讷的人都开始放飞自我了? “我只是想查看一下……”成辛闪烁回答。 男生比女生听懂得还快,倒是问话的金线,像是“思考”过,才意会一般。 嗯,这就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从卧室走出来了。金线想。可千万得小心,别临到最后出岔子。 没过多久,小白的手机嘟嘟想起来。 这个寡淡平凡的提示声音,是转为余勒所设。小白下意识地看一眼成辛,见她如常在吃,才转个角度避开周围人的视线,滑开手机看内容。是余勒的江湖救急,内容却关乎近在身旁的两个人! 小白装模作样,拿着杯子,慢吞吞离开位置,十足去倒水的假象。走到一半,又临时起意,转了个弯。怎么看,怎么是临时起意。一迈进卫生间,反锁上门,他便飞快拿出两款手机同时操作,复核起余勒让他查阅的内容。 一个星期,两座电梯,9点至5点之间的时段,用身形及人脸识别,确认过了,均无法搜出疑似金线的人影。 “难道她是走楼梯的?”字幕闪烁,余勒发来消息。 “可以避开监控?”小白跟上余勒的思路。 “那更说明问题了!”x 2。 第359章 下巴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火锅年糕从实心变芝心了。 成辛夹着芝心年糕,咬了一口,发出细微的“嗯啊”赞叹声。 ada发现,苗贝贝的眼睛瞬间亮了。 苗贝贝眉毛一挑:“谁买的年糕,难吃死了!” 金线微醺的神情一滞:她带的年糕她带的肉圆她带的各种丸子大家有目共睹啊,而她之所贴钱带食材,不过是因为有一天需要时方便做手脚。 “毛线的芝心啊,不知道是什么添加剂伪造的,”苗贝贝快手快脚捞出一根年糕,咬了一口,重重地呸出来,“我呸,什么垃圾货色也往锅里放,够歹毒的啊,这不是公然毒害我们嘛!” 再看金线,早已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拧眉瞪眼,发抖的手握成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咬苗贝贝。 “你瞎说什么呀,”开口的却是舒畅,“不过偶然吃顿火锅,至于上纲上线吗?” 金线满腔的不平像是终于有了发泄口:“就是!我这好歹还是食物,跟对你下过的药比,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上吧。” 成辛哽噎一般,食物堵在喉间。她没有抬头,怕暴露自己眼中的了然。 “药?什么药?”思诚哥目光从annababy身上抬起,如梦方醒般看向众人。 “下——”舒畅惊掉了下巴。 金线冷不丁打个寒颤,她是气昏了头,竟然说了不该说的话! 台桌之下,成辛抬脚朝苗贝贝的位置踢了两脚。 苗贝贝与ada同时嘴角一咧,疼啊。 苗贝贝反应很快,不等舒畅说完,就抢先:“我吞下的药,不过是是药三分毒,没得选。你买的食物,可不算没得选,能比吗?” 哦~说的是生病吃药啊。思诚哥和舒畅又懒得上心了。 金线也暗中松口气:这个女人果然蠢啊,她都说漏嘴了,她还没发现!幸亏她理解偏了,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金线又想:也不能怪蠢女人理解偏,放谁身上,也难以想象在屋子看不见的地方,藏着一个人啊。这样一想,金线心中又多了小小的自豪。 一放松,一自豪,就错过了反击苗贝贝话的时机。外人看来,大家只是在餐桌上呛了几句,最后以金线的悻悻然沉默结束。 ada直觉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重要剧情,偷偷看金主小白,意外发现小白竟然不在。继而想到小白拐进厕所已经许久了,应该不是掉马桶里了。ada初来乍到,讲不清楚,觉得小白应该亲自来品味这段剧情,于是悄然起身去敲卫生间的房门。 小白露出一张笑脸:“再过五分钟就好。” ada:“……” 缩回头,小白问余勒:“除了换锁与装监控,我还需要做什么?” 余勒:“能尽快把ada安排进她们家吗?现在除了远方的敌人,还需要防范近处的金线。” 小白:“你执意不透露远方的敌人什么来头,我们怎么有针对性地做安防?” -- 所以,这是真的很刺激啊。 小白兴奋不已。他闭上眼睛,想起心理医生的提问:“这件事听上去,或多或少都带点危险,你这么热衷于参与进去,想过可能是心理补偿的问题吗?” 补偿?意思是说,当初自己被绑架,为鱼肉,被恐惧和无助掌控;如今,他要借机体会一把主动、反击、胜利? 小白撇撇嘴:有没有那种可能,他起初是因为爱上成辛,后来演变成对余勒的惺惺相惜……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要力所能及地帮一把余勒? 下回可以跟季医生讨论一二。 听完余勒的扼要讲述,小白更确信了自己心中涌动着江湖侠士见义勇为的冲天豪情。 -- “哎,怎么就散了呀?”小白才出卫生间,就见思诚哥抱着annababy,鼻孔朝天往外走,后面跟着舒畅和金线……莫名熟悉、毫无违和感的场景。 “今天这里气氛不好,对annababy影响不好。”思诚哥振振有词。 自从annababy被舒畅抱出来见人,思诚哥就开始沦落为不那么有趣的人了。挑剔、狭隘、目中无人(只有annababy)、太正经……而且,但凡annababy在,他不再变装,以朴素的男装现身。 “他们可真像一家四口啊。”小白摸着后脑上,呵呵傻笑。 “ada啊,我记得你说你的房子因为窃贼用煤气灶点烟,不幸烧了一旁的抹布,连累了窗帘,热火了桌布……最终因为财产损失太大而被房东敲诈勒索,你放弃了一个月的押金孤零零跑出来了,是吗?” 是吗?ada尴尬地笑着,金主这么说了,就是是吧。于是,重重点点头。 小白露着为难的笑容:“我不能把你带回家,我有女朋友,有家人……” “说起你的女朋友,zoe怎么许久不见了?”成辛在餐桌旁插话。 “她——”他会告诉她所谓的“女朋友”不过是一种雇佣关系吗?才不会!既然能花钱雇她到他的身旁,自然也能花钱雇她远离他。“她——家里有事,没空陪我。” “让我们继续说回ada……”小白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笑。 苗贝贝灵魂出窍一般,第一次对小白的甜笑无动于衷。她还在回味。那时候她坐在餐桌旁,忽然收到成辛一则短信。短信里说,刺激一下金线,看看她是否知道下药的事情。 她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成辛,不需要问她为什么有这一想法,照做就是。 于是挑衅,于是金线爆发,于是猜测得到证实。 顾不上家里还有旁人,苗贝贝抬头问成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吃饭当中,去卫生间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开窗。困扰我许久的记忆力问题,终于可以从中解脱了。”成辛无奈地笑。 “咳,”小白发话,“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坦白吧。” 苗贝贝还以为自己跟成辛在打哑谜呢,没想到还有人能接上话。 “这位ada,并不是什么倒霉女,而是一位按小时收费的昂贵保镖。她最近需要住你们这里,负责你们的安保。当然,是以落难朋友的身份。” what?!这才是真正令人惊掉下巴的内容。 这意味着,小白早就察觉异常? 第360章 她怀孕了 “你这两天情绪不对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师傅张滨大剌剌坐在余勒身旁,拍着余勒的肩膀要跟他谈心。 余勒没打算隐瞒师傅,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说。既然师傅开口问了,他便拉师傅进他办公室,一五一十全说了。 张滨倒吸一口气。 找到成辛,就能查出她是警察的亲戚!林普名那样复杂的人,会简单化地对待仇人的亲属关系吗?如果会,那也只能是“仇人的亲戚,就是我的仇人”。何况,成辛的恋人,又是警察一枚! 张滨犯愁的目光在余勒身上流转。 “我已经查明,林普名投靠丁世豪,咳,你生父……” “还是喊名字吧。”余勒觉得“生父”二字令他脑袋发晕。下意识里的生父,自然是白城的那位。 “哦。林普名投靠丁老板,是22年前的事情。换句话说,25年前的交通肇事致使案,与丁老板并无关系。那时候他新婚燕尔,无心做恶,在湘州本地也没有惹事生非的记录,更不会插足一省之外林市的是非。再说了,他当时也就地痞一枚,没那么大的势力。 现在,我担心的是,林普名一旦认定你与25年前仇家有关系,会假借丁老板授权他监视你的事情,趁机作乱。 这种弯曲曲折的可能性,我建议通过丁成天透露给丁老板。” 师傅打开了全新的思路,余勒还从未想过,他与成辛,有这等因果关系。他以为,只是他暴露了成辛、连累了成辛呢。 “比起他对我怎么样,我更在意他会对辛辛怎么样!”余勒烦恼道。 “也对,林普名那种笑面虎一样的人,心思歹毒着呢。他可不讲什么道义,只会拣软柿子捏。只要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来我们中间的软柿子是成辛。” 真不知道师傅是来排忧解难来的,还是幸灾乐祸来的!三言两语就让余勒体会到火上浇油的痛感! -- 以上是今天唯一的进展。 实在分身乏术,只好请假一天。 事情是这样的:明天开学,经历一个大暑假,我已成强弩之末,终于在黎明前的最后黑暗里倒下。孩子们大呼小叫地呼唤妈咪,妈咪头重脚轻两眼发晕拟感冒拟中暑拟焦虑过度…… 我预感,9月底或10月初会迎来《爱情冒险家》的大结局…… 第362章 白矮星游戏 余勒暗中宽慰自己,上海是座安全系数很高的城市。 仿佛看穿他的内心活动,师傅开口:“坏人真要做坏事,好人是防不胜防啊。比方说,女生独自一人等地铁,忽然有个适龄男士走过来,对女生说,亲爱的,不要生气了,跟我走吧。女生当然不肯跟他走,因为根本不认识他啊。 可是那个男生是个戏精啊。 一边苦苦哀求,一边爆料,说什么不该对女生的闺蜜起色心啊,女生生气他表示理解,但千万不能装不认识他啊,女生要是狠心不认他,他抬脚就去跳地铁啦什么的。弄得围观的人一愣一愣的,劝也不敢劝。” 余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干脆,你让她请假吧。请个把月,避避风头。”不想继续吓徒弟,张滨出了个主意。 这主意……好是好,只是,这样势必要向成辛解释很多问题。而那些解释,又势必让成辛担惊受怕。况且,此计治标不治本,针对性太差。 余勒忍不住想,或许可以通过小白和小白代为购买的安保,隐秘无声、不动声色地解决可能的危机。恰巧此时爆出了金线的问题,犹如天助,他都不需要提及湘州这边的安全隐患。 思前想后,余勒决计走一步看一步。 “我为了我师傅,你为了你女朋友,咱们可得盯紧林普名这只老狐狸!”师傅张滨发声明。可是,声明还没有全落地,白薇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不好了!出人命了!” 张滨屁股从桌子上一蹦而起:“哪里?什么情况?” -- 5分钟之后,余勒跟着张滨已经飞驰在开往祥云液化气配送公司。 说是家公司,更像是个配送站。两间家徒四壁的房,密密麻麻放了几十上百个或空或满的钢瓶。据说因为质优价廉,客户倒也涵盖小型火锅店、郊区工地、路边餐馆和没有安装天然气的市民家庭。 经白薇介绍,说是公司法人打来的电话。法人吓懵了,话也说不完整,110直接转到了他们这里。白薇反复跟他沟通,只听见他说:要杀人啦,要爆炸啦。 考虑到行业比较特殊,张滨不敢多耽搁,亲自上阵。 “待会下车看情形,你不一定跟过去。”张滨严肃交代。 余勒知道师傅的意思。爆炸发生在一瞬间,逃都来不及。师傅想说,要是事态紧急,就他一个人上。一个人上,就是一个人去送死的意思。 余勒哽在喉咙,说不出话。 他默默看一眼师傅,师傅正专注地开车。眉宇透着英气,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结婚。听说有个谈了几年的恋人,因为一次匪徒报复,姑娘被劫做人质。 余勒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出一个大概的故事,好像谈判专家一直在退让、在稳定劫匪的情绪,可不知为什么,劫匪却情绪失控,将车疯狂地开在曲折的山路上,最终车毁人亡。 余勒想起来,最开始跟师傅的时候,他们曾一起到洼赵村出任务,师傅一在山路上开车就冒虚汗。那时候还不懂,个中竟然有这等令人心碎的过往。 “要通知消防?狙击手?”余勒问师傅。 “等我们到了,了解情况后再做决定。” 警车鸣笛,很快到祥云液化汽配公司。 下车的时候,经过余勒的信息搜索,俩人已经很清楚这家公司的人事架构。老板+2名内勤+6名配送人员。出事的,是2名内勤之一,一个叫邢正其的小伙子。 下车后发现,现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人。人们脸上都带着笑,像过节一样高兴,彼此交头接耳。 “他什么诉求?”对着焦急等待警察到来的法人,张滨劈头问。同时指挥余勒,让他把围观的人散去。 “他、他真是猪油蒙了心!在我这里干了好几年了,一直好好的,几个月前开始痴迷游戏,好嘛,玩出了失心疯!早晨我来上班,发现屋子反锁了。我一拍门,他就开始大哭大叫,说要跟电脑同归于尽,就应为游戏玩不过去!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那么多钢瓶,真要爆炸,还不掀翻半条街!” 还需要穿毛衣的时节,法人记得额头直冒汗。 张滨看见余勒站在人群外围,也没什么大动作,人群就“轰”地散去。吃瓜群众跑得比兔子还快。张滨忍不住“哧”地笑了一声,余勒一定是拿爆炸产生的火舌烧焦皮肤的痛感唬人了。 张滨去开门,余勒取电脑切入室内监控。 屏幕上,很快出现一个抱着一只细长钢瓶痛苦流涕的男子。 “我有打火机!”男子晃了晃,还真的手握一个打火机,“你们不能强行开门,不然大伙就一块见阎王去!” “你听说过有困难,找民警吗?我就是一位民警!”张滨沉稳对答。 那人哧溜一下鼻涕:“真的?我游戏打不过去了!怎么都打不过去!你能帮我?” -- 林普名微微一笑,看这对新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怎么说,他也是看着丁成天长大的人。那孩子向来……往好听里说是单纯,往难听里说是没脑子,脸上的表情就是全部心思的反馈。 他这样夹杂着愤怒与嫌弃地从他面前走过,难道还需要更多佐证好证明他心中已经生疑? 毕竟,那天晚上有人在网络上明确地阻击了他们,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动暴露了。现在,第一重要的是找出背后阻击他们的人!这个人,经他测验,绝不是丁大老板! 林普名伸长手臂,去捞喷泉深处的腐叶。 他气定神闲的表情之下,却在激烈地权衡:外人二十载积累下的信任,能否抵挡住血亲间天然信赖?! 林普名自信可以放手一博,不过,徒徒等待他人决定命运,不是他林普名的风格。 有必要做点什么了。 -- 张滨哑然。可现在不是骂娘的时候,他只得耐心询问是什么游戏。 “白矮星大作战。” 从不玩游戏的张滨倒也见过白薇玩“黑洞大作战”,猜想这两游戏大概差不多吧。拼策略拼手速,他身边有位现成的高手。问题不大。张滨回头看余勒,却见余勒闻言陡然表情凝重起来。 第363章 只给3天 “有问题?” 余勒点点头。该怎么告诉不玩游戏的师傅,这根本不是个普通游戏? “师傅,你还记得5年前的亚洲黑客尖峰赛事吗?白矮星大作战即是他们的赛事命题。” 仅只举行一届的亚洲黑客尖峰赛事,事后发现其实是一家臭名昭著的跨国深颜色社会,不惜重金,对网络新锐人才的一次筛选。 赛事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的三人于领奖地直接消失,警方全力追踪,也只落个季军不幸被虐身亡、亚军至今生死不明,唯独成功解救出了冠军的结局。 最为幸运的冠军,即是被突袭的警力抢救回来的小白,亦是经历整整3年的疗伤和家庭的颠覆,才重新走上社会。 张滨不熟赛事,却熟这个结局,尤其是白则人成了单位的技术顾问后。 “你的意思是?” “这里面有情况。”余勒压低声音回。 余勒听到“白矮星大作战”的那一刻,立刻意会到,这极可能是林普名一方的势力在寻找、确认丁成天婚礼当晚,在网上阻击他们的人。 果然姜是老的辣,一上来就这么棘手,让他举步维艰。且不论林与当年的颜色社会是否有关联,只说可能的“钢瓶爆炸”,就够他们这些警察吃一壶了。 要是他藏头缩尾,肯定能藏下去,只是不知道要付怎样的代价。 要是姓林的够疯狂,就会玩真的,用血淋淋的悲剧,逼迫网上狙击他们的人现形。如果阻击他们的人不是警察,又无所谓民众的牺牲,他们此举,就是逼迫警方协助他们寻找狙击他们的人。 而余勒,又怎么可能不在意无辜民众的损失呢? 只是,余勒不得不多想一步,早早将自己暴露在姓林的面前,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付路平被白薇派来增援,同时带来一位精于谈判的同事。 精于谈判的同事负责跟抹泪儿发誓玩不过这关就引爆自尽的邢正其谈话。他们仨回车里开会。 付哥不了解情况,余勒便从婚宴开始,扼要讲了起来。三两分钟讲完。 “擦,很明显,他这是在怀疑余勒!怀疑余勒背后的警方在干预!余勒是丁成天的亲兄弟嘛。我们直接去找姓林的,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付路平向来沉稳,可也被这狠辣的同归于尽惹毛了。 只有张滨,一如既往保持着理智:“别闹。这件事,包括婚宴灯控的事,是不是姓林的在背后捣鬼,还没有实证!还是那句话,要拿到关键证据! 找他求实证?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只会笑眯眯地跟你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这种人,我见多了,只敢缩在背后,玩阴的。” “现在怎么办,敌方的目的很明确,而我方又不能冒险?”付哥急得直挠头。他已经安排人对周围民众进行疏散,只是效果很不明显。大家多是租来的商铺,租金昂贵,他们更愿意相信眼前的买卖,而不是警方口中的危言耸听。 “对方既然在试探、寻找,就说明他们不知道干预的力量来自于哪里。我们不妨设想,假如干预的力量不是余勒,还可以是谁?我们努力制造一番假象,引导他关注第三方力量……”张滨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说,安然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孙庆华?”余勒眼前一亮。 “可万一姓孙的是林普名放在明处的暗线呢?”付哥犹豫。 “那就更好了,通过姓孙的,告诉他我们在积极合作,寻找技术高手。” “万一姓孙的不是林普名一伙的势力,我们岂不是陷害了姓孙的?”付哥依然在犹豫。这倒很符合他的老好人性格。 张滨吭哧一笑:“你忘了,上赶着要趟浑水的人,正是孙庆华。我们陷害不了他的。只怕他要假借我们的力量,谋划着报仇呢。” 余勒想起师傅曾对他讲过,在湘州商界一时风云无他的孙庆华,正是栽在……丁成天爸爸手里。 “这么说,我要主动联系孙庆华了?可他的名片上却没有印电话号码……”余勒道。 “那说明,他更倾向与面谈呗。” 三个人正开内不会,精于谈判的同事过来敲车窗:邢正其表示囤积了好几箱的水和泡面,饿不死,不准备出来。他提供账号和密码,给警方3天的时间,帮他闯关升级,不然,就跟一屋子的钢瓶同归于尽,至于牵连多少无辜邻居和路人,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怨就怨警察没本事…… 余勒决定,事不宜迟,马上去孙庆华府邸,找他面谈。 -- “什么?团队建设?” 团队建设当然听说过,那时候成辛还在总部,跟随行政部去外地团队建设——其实就是集体公费吃喝玩乐啦。 这是,这次团队建设的策划书,却是由她来出。 “有问题吗?”商所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吃惊,“如果有问题,我可以协助你……” 这个,不用了吧。成辛算是知道,商所看上去笑笑的,平易近人,其实高冷得很,堪称油盐不进。她明明冒了让余勒不高兴的风险,他转身却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一样,脸上表情连一丝变化都没有。 “没问题。”成心一口回绝,“什么时候要?” “今天周一,最好周五晚上前敲定一切。周六出发。” “只周末两天?”记得在总部是3天的。 “我们人员时间宝贵,所以缩短了1天。但是,按照惯例,缩短一天剩下来的费用,是会以奖金的形式返还给大家的。” 又是惯例! “好的。我明白了。”不就策划一场为期2天的吃喝玩乐吗?她成辛不敢自诩在行,及格肯定没有问题。 周一,成辛埋头苦干。 自然是从上海周边找起。江浙优先。从路程距离到入住酒店的星级;从吃什么到玩什么;从景点到景点周边……成辛做了一个周全详尽的内容清单。 她准备,小范围内讲清单发给平时玩得来的同事,请他们花上5分钟投票。她选出人气最高的景点,作为本次的团建目的地。万一有两个不相上下的景点,就分作两支呗。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才,能干! 第364章 还走得了吗 带着沾沾自喜的得意之情,周二,成辛将表格先发给饭粒儿。 饭粒儿开始做扎赉诺尔的小学校园设计了。小学校园从功能和流线来说,属于极简设计。关键在于风格的呈现。 上海不少名校都是红砖墙校园,绿树映衬下,看上去古朴、清新、雅致。如果将这样的风格照搬到扎赉诺尔,美丽姐姐肯定不反对,但饭粒儿总觉得太敷衍。千篇一律的城市让人生厌,千篇一律的校园同样不讨人喜欢。 她一心想将扎赉诺尔的地方特色提炼一二,运用到校园风格设计上。当然不是指当地到处可见的俄罗斯东正教的糖果屋顶特色。 查资料查得头昏脑胀的饭粒儿接到成辛的邮件,乐得甄选一二。 成辛收到反馈一看,跟自己梦想的游玩地高度重合,不禁美美哒。 于是大面积撒出去十几份内测表。 周三,面带微笑等回复,等到下班,只等回来小圆子和小邵的反馈。其他人,都太忙了。忙到一件事到手,习惯性评断“重要紧急”的程度。成辛想,她的团建内测表一定被列为“不重要不紧急”事物栏内。 咦?刘唐可欣怎么也没有回复?任何人都可能忙,唯独她没什么可忙。这可是公开的秘密。 成辛拿起电话,想打给刘唐可欣,转念一想,她向来阴晴不定,说不定,就是摆明了不想配合她吧。 正犹豫间,桌面投上一团阴影。抬头一看,是凝眉正对着她的商所。 “商所?” 这样微微生气的商所,她还真没见过。 一紧张,就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就后悔了。 早知道站起身还要仰视他,就不站起身了。这样近距离地脸对着脸,她的小心脏有些承受无能。脑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糟糕,没他好看,要被比下去了。 真是没救了。 没救的可不是成辛。说的是,让女人都自卑的漂亮男人,真是没救了! “我不是控制狂,我不管控每一步,但你是不是应给将中期结果汇报一次给我?” 哦,哦,说的是团建的事情啊。 “马上邮件给您。” 成辛真想唾弃自己。“您”都用上了,可够谄媚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商所一秒都没有耽搁,转身走回办公室。 唉,成辛一边坐下来,一边叹口气,气场这玩意儿,还真是杀人于无形。她还向来以笃定自标呢。 “余勒,你有没有遇到过优秀的人,优秀到让你不由自主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也不差?” 发完这则消息,成辛随手看一眼商所的简历:同济大学建筑学学士,英国诺丁汉大学建筑学专业硕士,德国德绍建筑学院一年进修,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z蓝国际第六设计所所长。 这意味着,商所不仅会设计,图画得好,还精通英语、德语!另外,据说,要脑容量真的够大,且不是死学,才能过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啊! 简历上的每一条都莫名刺激成辛的神经! 2月份的年会上,商所荣获所长级的最高奖项“灯塔奖”。顾名思义,即领航级人物。当初成辛入企业文化部,提交给负责分管企业文化的梁总一份企划书,建议启动“精神激励”,为每一位年度获奖人物立小传。 这个提议,被梁总欣然采纳。如今放在成辛书桌上的履历表,正是获奖人物采访表中的一部分。后来招聘进来的文案,继续“立传”的事宜。 在平面设计李莎的引荐下,新文案文梓还曾请教过成辛心目中人物小传的样子。成辛告诉她,不妨列个采访提纲,发给每一位受访人,让他们根据问题写出“答案”,这样文案只需要整理提炼就好了。反正小传嘛,千把字就好。 文梓欢欣鼓舞走了,隔天,商所的采访提纲就落在了成辛的书桌上。 成辛怎么想,怎么有搬石头砸脚的感觉。 “成辛,帮我把能填的信息都填上。”商所就这么将采访提纲扔给了她。在他心目中,这一定是一份“重要不紧急”的事情吧。 成辛本来对商所说不上等闲视之,但也是平常心得很。不知怎的,自从帮商所誊写了一份简历,心突突就转了向。她突然觉得,商所好腻害! 不是五官长得好,不是身材挺拔高大,不是性格沉稳脾气不爆,不是宠辱不惊淡然微笑……跟商所的才华相比,那些简直不值一提! 成辛就是那种,绝对忍不住会将才华看作性/感的女生。 牛气哄哄,当之无愧的商所大人在眼前,她怎能不心生膜拜之情! 成辛神情游离地等余勒的回信儿,忽听耳边一声高声喊:“成辛!你进来一下!” 愣了足足3秒,才明白是商所在办公室里高声喊叫她。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商所向来打座机的。 成辛拿起笔记本和笔,敲门进入。 “这就是你给我的团建策划?”商所手指屏幕,一脸匪夷所思。 难道发错附件?成辛快步上前,探头去看。 哎呀,没错儿,就是它。 “怎么?”成辛怯生生反问。 “怎——么?”阴阳怪气的重复,“你问我怎么?”商所手扶额头,这动作真是帅得要命。成辛忍不住捂住胸口。在高双商的余勒面前,成辛早已习惯将双商低于余勒的男性直接抹去性别,连技术高于余勒的小白都概莫能外。 可是,商所无疑成了例外。 是因为长久不跟余勒在一起、抵抗力下降的缘故吗? “我曾提议,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协助。你一口回绝。我还当你胸有成竹,可你自己看看,”商所手指电脑屏幕,成辛只得探头再看一眼。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着波峰桌,他俩同时往屏幕前凑,差点撞头,惊得成辛慌忙后跳一步。 那样的一颗脑袋,她可撞不起。 商所被成辛的动作惊到,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再续上,就有破功之嫌。 他再次揉揉眉心,哭笑不得:“你这是吃喝玩乐表,我们的团建,不是这样的。你今晚加班,做好再走。” 成辛彻底方了。做好再走,她今晚还走得了吗? 第365章 给你讲个爱情故事 “我可以帮你。” 耳边响起一声略低沉的声音。 成辛抬头看发声源。 在成辛的目光注视下,商伯年忽然心生怯意,手佯装镇定地放在桌面,却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建筑模型。 成辛不敢贸然回绝,毕竟她连头绪也没有:“商所,我们的团建是什么样的呢?” “我调一些去年的照片,给你看看。”商伯年回。 商伯年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一组组穿迷彩服、手中端拿枪的同事照片。他们在树林中或猫腰,或匍伏,或躲闪腾挪。 屏幕一晃,新的团建照出来。同事们拎着颜色鲜艳、造型夸张的水枪,在太阳光下对打。成缕的头发,湿答答的衣服,白齿红唇,仿佛能听到开心爽朗的笑声。 “是真的团建!围绕责任、信任、归属等品性进行的团队建设!” 成辛这才知道,自己自以为是,完全走在相反的路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成辛忙不迭道歉。 “不用道歉。我也有错。我当时应该多问几句的。” 成辛满心熨贴,自我感怀,遇到这样德才兼备的领导,夫复何求! “你看,我们大前年玩了密室逃脱;前年玩了真人cs,去年项目抓得紧,团建时正好在7月,就去了东方绿舟水枪作战。为了保持新鲜感,今年是不是换个花样?” “嗯嗯,当然!” “来场徒步溯溪、攀岩登山探洞的陆上运动团建,怎么样?” “好啊,好啊。” “我这里正好有一家做这方面团建很出色的拓展公司,你可联系他们让他们出一份策划书。这种策划都有现成模版。半小时就能发一份过来。” “我这就去沟通。” 成辛接过名片,满脸通红地走出商所的办公室。刚才有角色互换之感,再不殷勤些,恐怕要惹商所就生出“要你何用”之感。 她跑回自己的工位,先给拓展公司打电话,依葫芦画瓢要求对方出一份山里进行的拓展策划书,对方果然一口允诺,半小时左右给到。 成辛左顾右看,周围座位空了十之八九。应该是为了晚上继续加班,先去吃饭去了。她揣摩一下,若是只能半个小时,完全不必出发吃饭。只需要给ada打个电话,告知她,她将晚下班,请她晚些来接她。 不料,ada跟她说,今晚轮到她去接苗贝贝回家,为了成辛的安全,她建议由小白护送回家。 成辛眉头不觉一皱,似乎经过一番兜转,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点。 这边才挂上听筒,那边小白就招摇而来。 深色西服领大衣里面穿了件连帽衫,灰黄色休闲裤塞在驼色低腰手工皮鞋里,看上去不羁与青春并蓄,十分养眼。 小白晃着手中的车钥匙,远远地就对着成辛笑,小虎牙露出来:“我在下面等了你一会儿,没见你下去,就上来了。ada今天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了。”成辛表情较冷淡,“可我现在还有别的事,需要加班。你先回吧。我走的时候会叫出租车。”为防止小白开口,她马上追加:“ada要是不放心,让她到小区门口接我。” 小白脸上明显落寞,也就一秒钟,又神采飞扬起来:“我等你。我反正也没事。” “你没事可以去陪zoe啊。” “zoe……”小白忽然凑过来,“实不相瞒,zoe把我甩了。” 成辛紧绷的表情就此瓦解:“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相反,还喜滋滋的。” “有吗?”小白垮下脸,心虚地摸着脸颊。 见成辛身后空着一个位置,小白知道那是饭粒儿的,便一屁股做了下去。很怕成辛继续轰他走,小白扬了扬手:“你忙,我看会儿新闻。” 话音刚落,商所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商所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扫向成辛:“电话沟通得顺利吗?他们说半小时能给策划书吗?” “挺顺利的,半小时能给。”成辛赶紧汇报。 “等待的时间正好可以把晚餐解决掉。你喜欢外食,还是盒饭?” 成辛有些懵……征询喜欢与否……商所这是要和她一起吃的节奏? “无论外食,还是盒饭,请加我一份。谢谢。”小白闷头举了举手。 商伯年的内心,噼啪闪过一声惊雷。好像在做羞羞的事情,却被人抓了现行。他仓惶丢下一句话:“外食就帮我打包一份,盒饭就随便加我一份。”转身进了办公室。 关办公室的门,一关没关上,再关反而从外向内露出半只穿了皮鞋的脚。 商伯年只好松开手,小白就那么泥鳅一样挤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 “问商学长好,顺便到你办公室里蹭张桌子吃盒饭。商学长不会撵我走吧?” 看着小白嬉皮笑脸的样子,商伯年淡然一笑,自顾自回电脑桌前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切就像是昨天刚发生。就在这间办公室里,商学长您鼓励我大胆追求我所爱,每每想起,我内心都充满温暖;如今,看到商学长开始自我实践,我难免感慨多了点。” 小白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 商学长不觉动怒,只是转瞬即逝,很快恢复到无懈可击的微笑状态:“小白,你以为我在追求成辛?” “你想告诉我,那其实是假象?” “我琢磨了一下,跟你说不清楚,你以为是就是吧。” “商学长好像忘了,读书的时候我是公认的天赋型学霸呢。” 商伯年注视着歪坐在沙发上,仰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的小白,微笑顿了顿:“如果时间来得及,我想给你讲个爱情故事。” 小白立刻端直身体,一脸警戒。他觉得自己过火了,要是商学长坦白,他确实对成辛一见钟情,他岂不是平白为余勒招来一位劲敌? 余勒这会儿多吃紧啊,又怎能分心处理情敌的事情!小白眼珠一转:是不是自己可以假传圣旨? “你别紧张,我要讲的这个爱情故事,跟成辛毫无关系。” 小白软了下去,软趴趴斜靠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的气息侧漏:“那你凭什么认为我愿意听?” “因为,是我的。” 第366章 有一个姑娘 “因为,是我的。” 商伯年脸侧向一旁,没有看小白,脸上蒙着一层落寞。 跟成辛相处久了,小白不知不觉学会了用o形嘴表示吃惊。 “洗耳恭听。” 商伯年叹了口隐形的气,看上去只是出了个长的鼻息。 追溯起来,可以追到幼儿园。商伯年说。 小白不敢过分表露他的吃惊,怕影响故事的流畅度。但,这也太早恋了吧。 人生第一次上幼儿园。背背手,排排坐,不是排队上厕所,就是排队去喝水,再则就是排队去吃饭,去做操,去吃饭,去午睡……在无聊的幼儿园生活中,对那时的商伯年来说,有一个百看不厌的风景——班上一个叫,姑且叫w吧,因为她姓王。 w有与众不同的气质,这让她超脱五官,从众多小姑娘中凸显出来。这种气质的表现就是——坚决不说话。 整个幼儿园,w是缺席最多的一个人,即使在班级里,也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这让她看起来格外恬静。那时候还不知道有“恬静”这样的词,只觉得她跟别的欢颜嬉笑的任何孩子都不一样。 之所以留意到w,是否跟偶然听到幼儿园的阿姨说,他也从来不笑有关?这个疑问,商伯年掩在齿间,并未出口。 在默默注视和默默观察中,幼儿园三年结束了。之后,他们一股脑儿进了社区对口的小学。 让他受宠若惊的是,w竟然成了他的同桌! w依然不说话。下课后,一年级的小豆包像装了弹簧,唯独他的同桌,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摆弄着橡皮玩。他坐在座位上,打量她。发现她的睫毛特别长,忽闪忽闪,莫名让他想到翅膀翻飞的蝴蝶。 w的声音甜甜的、嗲嗲的,甚至有些奶声奶气。这种声音真的太好听了,他有心逗她说话。十次有八次不成功,不过,每次都成功地招来她忽闪忽闪的注视。 学校因为有w而格外充满吸引力。他每天都怀着极大的干劲,兴匆匆去上学。他心里有个宏大目标:逗w说话。这个永远不能漂亮地完成的目标给他带来无穷的乐趣。 为了保住w这个同桌,他极早就开始有意识地仔细、认真、努力学习。因为只有考试第一名的人有特权最先挑同桌。他从不把第一名让出去,万一别人把w挑走了呢? 听说二年级的女生,悄悄话就是你最喜欢班级里的哪个男生?可惜他们这些晚发育的男孩子,对女生的兴趣远不及打架。 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总是逗w说话。毕竟他们作为同桌所说的话,比别的任何同桌都少得多。要是有人有所留意,也不过是觉得他这个人爱自言自语罢了。 时光轻慢,转眼到了小学三年级。 三年级上学期结束,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他因为成绩太好,在三年级上半学期结束后的全上海区联合摸底考试中,他竟然考了全上海第一名! 当地颇负名望的外国语学校向他的监护人伸出橄榄枝,监护人无法抵挡免除学费、外加奖学金的诱惑,私自决定让他读国际学校。 花了两年半的时间,他才刚刚摸到逗w说话的窍门,还没有来得及在实践中完善,就一下子断了联系。 w带给他的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憾。截止到那个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对w怀着青梅竹马的爱恋之情。 此后一别,就是十年。 高中一年级,又缝w。 他一直以为自己淡忘了w,然而新同学见面,只一眼,他就从人群中认出了w。他心潮起伏,百感交集,故人相遇,一肚子话要说。 他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人欲痴欲呆,然而w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就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他分明地意识到:w淡忘了他。 时间瞬间对接到小学三年级之前。他心中斗志昂扬,跃跃欲试,准备重拾当年的雄伟壮志。 命运再一次眷顾了他。w与他分在同一个班级。 “不对!”小白猛然爆呵一声。 “嗯?” “你没有道理追不上她!那时候的你,成绩好到无敌,长得帅到无敌,整个儿所向披靡!难道你想跟我说,你偏在w这里翻船?” 不,当然不是这样! 事实上,等他风流倜傥、装备一流、一身撩妹技艺的时候,却下不了手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w时常静默不语,那是因为她纯净得像一汪春水,像一张干净无痕得白纸,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璞玉。 世上竟然有如此简单纯粹的人。 而他,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他…… 商伯年注视着质疑的小白,一时想分解,又有些无从下口。是啊,那时候的他,三年如一日,风骚无两。成绩是高高在上无人触及的,口碑是低到尘埃无人能比的。有人能看得懂,他其实是在破罐子破摔吗? 商伯年忽地笑了一下,接着就笑得停不下来:“编不下去了,就到这里吧。” “什么意思?” “莫非你真的相信我刚才的胡言乱语?” “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不想听你聒噪罢了。” “什么?”小白腾地就跳了起来。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成辛的话传了进来:“外卖来了,可以进来吗?” 两个人彼此对望一眼,又都异口同声回:进来! 房门打开,成辛拎着两份盒饭,作势递给二人。 小白接住盒饭,一秒也不愿意停留,走路生风地往外走,边走边愤愤然:“骗子!我才不跟骗子一起吃饭呢!” 成辛不解地看向商所。 商所无奈地耸耸肩:“我觉得今晚顺利的话也要加班到9点,难道有错?” 原来是小白不信商所预估的加班时间!这样也能冠以“骗子”?小白还真是幼稚!成辛也颇无奈。 “那我先去吃饭了,估计饭后就能收到策划书。” 成辛往办公室门口走。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那个,商所,不好意思,不是饭后就能收到策划书吗?那时候也不过6点,为什么说顺利的话还要9点?” “首先策划书不过是模版,我们没那么好糊弄吧,总要逼他们动点脑筋做点与众不同的计划。万一逼不出,就需要我们自己想出来。其次,酒店要定,餐饮要定,往返大巴也要定。就算这些留到明天定,今晚至少也要敲定入住的酒店和就餐的餐厅吧。” 成辛带着些些的眩晕,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商所办公室。 厉害的领导实乃双刃剑啊。 第367章 想飙车的夜晚 当晚归家时间,一如商所所料,已经超过晚上9点半。 好消息是,依然如商所所料,敲定了拓展内容、入住酒店、就餐餐厅、往返大巴、保险等一系列问题。 合上笔记本的那一刻,商伯年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迷幻的目光将成辛整个儿笼在其中。 “还有别的事?” 商伯年忽然轻笑一声:“算是吧,我忽然想到,按照公司惯例,不到晚上十点是不能报销出租车费的。而此刻已经九点半,再坐地铁怕后面换不到车,让你自掏腰包或者平白等半小时,想想就于心不忍。这种情况下,我提议送你回家,你应该不反对吧?” 如果不是前面有一番解释,成辛还真下意识就反对。 小白已经在晚餐吃盒饭后被她赶走了。实在没有理由让小白等她到晚上九点。 “谢谢商所。” 三月半的上海,人们已经卸去棉服,连过膝的大衣,也鲜少穿了。虽然乍暖还寒,白领的世界已经被精干的春装小西服占领。 成辛走的急,下到一楼,出了门,被风一吹,才发觉秋羽绒外套忘记穿了。 “我帮你去拿。”商伯年只斜她一眼,就发现问题所在,没二话地兀自上了楼。 成辛只好刷卡进办公楼,站在一楼前台前等候。 -- 小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他气得胸腔承受不住,简直要爆炸。 是气自己被商学长耍了?是气自己竟然在那个平淡又无逻辑的婆妈故事里竟然不自觉替上学长的花心开脱?还是气成辛一而再的催促自己快走? 快走!快走!省得当大灯泡是吗? 小白气鼓鼓饭都没吃完抬脚就走了。 然而,才走到楼下,就后悔了!只是自尊不允许他在成辛面前犯贱。 他……干脆走到内街的小咖啡馆里去。 这家只有两人坐的小咖啡馆,以外卖和带走为主,座位像是摆设,但它确凿有两个高脚座。 小白买一杯摩卡,面朝内街慢慢品。 一直品到晚上九点小咖啡馆关门,成辛与骗子还没有出来。 小白眨了眨因为看得太仔细而酸胀的眼,无奈地从小咖啡馆里走出来,走进3月中旬清冷的夜色里。 -- 没多久,伴随着蹬蹬蹬的踏脚声,商所颀长的身材露了出来。他仿佛纯粹出于绅士习惯,两手一抖,帮成辛撑好衣服,成辛只需要抬起胳膊,就能轻松穿好衣服。 不配合穿吧,显得太小家子气;配合抬胳膊吧,心里又别扭得很。成辛只好抬起胳膊挠头发,希望拖延一二能使聪慧的所长自己醒悟。 可是,商所超级温顺地耐心等候,掂起衣服领子的手抖都没有抖一下。 成辛只好硬着头皮,将胳膊伸进衣袖里。这样子穿衣服巨尴尬。好在商所看上去丝毫不以为意,见成辛穿好了衣服,就抬手开门,迈步而出。 -- 水流声。 小白听在耳朵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腿内侧和膝盖感受到寒意,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吃惊而罔顾手中的咖啡杯,导致咖啡飞流直下,倾到了裤子上。 眼睁睁地看着骗子献殷勤,眼睁睁地看着骗子带着成辛从眼前经过,眼睁睁地看着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等小白从吃惊的魔咒中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 他跑到地下车库,却不见了骗子的车。 他跳上自己的车,茫茫车流,该往哪里追? -- “有没有兴致去兜个风?”商所长看上去心情大好。 “不会太晚吗?” “这才几点!做建筑设计师,一年总要熬个把月的通宵。去年下半年起,行业不景气,通宵的时候少了。以前活儿多的时候,凌晨四点回家,马路上空旷无人,开在路上,有‘上海的夜都是我的’的错觉,忍不住想飙车……” “……”成辛接不上话,商所虽然说不上文质彬彬,但成辛也无从想象他飙车的狂野形象。 “什么感觉?”停顿了一会儿,成辛开口问。她想知道飙车是什么感觉。 “感觉是流动的。一开始是兴奋,接到新案子,跃跃欲试,盼着大展身手突破自己惊艳四方; 接着是压力与日俱增,压力峰值一次次创新高,茶饭不知味,睡觉都是浅睡,感觉就像一边睡一边想方案; 经过一段煎熬,终于熬来云开见日,熬来茅塞顿开,熬来又一次出成果。 刚才说的飙车,出现在压力剧增的阶段。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纵容江森总监吗?就是因为我们身为同事,都懂那种突破身体极限、被迫承受压力峰值的感觉……太难熬了。” “你们都这样……纾解压力?”成辛想说,难怪商所层出不穷地换女朋友。 商说吃惊地飞快地看一眼成辛,有点哭笑不得:“当然不是!个人有个人的方法。我偷偷告诉你,大师的方法是拿起望远镜;猫咪的方法是养一只猫;陈公的方法是看小。黄。动漫;赵公的方法是……” “你的呢?”成辛打断。她想亲耳听一听,他对频繁换约会对象的解释。 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听商说轻巧回答:“深夜飙车啊。” 成辛不觉莞尔。这可真是个避重就轻的答案。不过,想到避不避轻,都跟她没关系,才耸肩一笑而过。 “所以,兜风去不去呢?”商伯年回到最初的话题。 “要是我说不去,会不会扫你的兴。” “嗯……并不会。” “那就不去了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前提是如果你能给出解释的话。” 成辛笑:“理由的确有个现成的,但是凭空说出来,会显得很奇怪。” “但闻其详。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靠脑洞吃饭的人,对奇怪的事情不要太感兴趣哦。” 也许是谈话的氛围太轻松,也许是话赶话行云流水有些收不住,成辛神使鬼差地脱口而出:“有个以前的室友,偷偷潜进我们新租的房子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似乎想加害我们。有人建议我们,没事不要瞎跑。” 嘎吱! 紧急刹车声。 第368章 鸡汤敲开一扇门 前方由绿变黄的路灯解救了商伯年的惊慌刹车带来的异样气氛。 “对不起哈,吓到你的脑洞了。”成辛打哈哈。 商伯年什么都没有说,只浓墨重彩地看了成辛一眼。 红灯重新变绿灯,他启动车,降下速度,朝前方开去。 -- 今天的金线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往常她习惯将头发胡乱地拢在头后,穿得宽松、式样老旧。以至于,从后背看的话,常常被误会为中年大妈,且是为生机奔波操劳的那种。唯一显出年轻的,就是那张脸了,即使是那张脸,也透着粗糙,露着贫血式的黄色。 今天的她穿着小脚裤,显得一双腿很是挺拔,敞开的薄棉外衣内,胸口鼓鼓的,呼之欲出,一看就很有料,惯常挽起的头发垂下来,因为新洗过头,显得柔顺而光滑。 金线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着,两手端了一只没有盖盖儿的锅子。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滑,为了平衡身体,她只得扬起了手。就这样,锅子里的鸡鸭血汤朝她自己倾洒下去,不幸,还波及了她身后的人。 “你特么……还好吗?没烫到吧?” 就在她扭身转头的刹那,身后焦躁得直跳脚的男人忽然态度直转,目光贪婪地落在金线的胸口。薄薄的t恤遭汤水浸透,在扭转身的刹那,露出一个小凸起。看到那浑圆的轮廓和浑圆轮廓上的小突起,身上泼到血汤的男人顿感心痒难耐。 “哎呀,衣服都湿了……”金线掏出一张纸巾,在胸口擦拭起来。男人看得两眼发直。 “对不起,对不起,竟然也泼到你的衣服上了。”金线拿出另一张餐巾纸,将纸摊开,将手掌置于其上。说是帮他擦,更像是借机在摸。摸得那男子越发觉得心中沟壑难平。 他陡然抓住她的手,激动得笑都不自然了:“我这衣服很贵的,得手洗,你得跟我回家,帮我手洗……” “这?”金线露出女孩子通常会有的矜持来。 男人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单手抄起地上的长柄锅,也不管里面还剩下多少鸡鸭血汤,只管拽着她的手加快步伐。 金线任由他拖拽,半推半就,跟了上去。 走向的是成辛与苗贝贝新租房所在的小区。 过门卫、进小区。不出意外,来到成辛与苗贝贝所在的楼宇。电梯在8楼停住。不多不少,正好是成辛与苗贝贝的楼上。 金线知道电梯里的监控在后方,因此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早就打探过,8楼住着一位啃老的无为青年,标榜要做电竟高手,每日不过是打打游戏、吃吃睡睡罢了。 无为青年兴奋地抖着手,打开房门。 金线擦着无为青年的前胸,走了进去。 房门在金线背后关上。 捕猎计划正式展开。 -- 又是周六,金线主动打电话给舒畅,旁敲侧击,建议舒畅确认周六聚餐的事情。言内言外说的却是annababy的事情。 annababy正是认人的时候,据说这种时候既要多见人,又不能满眼全是生人,最好每隔一段时间,见同样一批人。这样她即有安全感,又不至于孤僻生涩。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舒畅拿起电话就打给了成辛。 就算不为annababy,只为缓解她看似热闹其实寂寞的带娃生活,她也是能热闹则热闹的。在家被妈妈埋怨、数落的怨气,也需要一个出口。 “辛辛,起床了吗?中午火锅还是晚上火锅?” “呃……我得商量一下。” “怎么,贝贝不愿意?” “稍后给你打电话。” 成辛所谓的商量,自然是跟ada商量。然而ada却说,要问问小白。 成辛这下觉得有些尴尬了。那天做团建策划,让小白不用等她,自此之后,小白就没有在她面前露过面。 昨天是周五,她明明在公司食堂与小白做斜对面,小白却硬是不抬头看她一眼。 她喊了他一声,小白却像没听见,放下还没吃完的午饭,起身就走了。 这下,成辛没有任何欺骗自己的余地,她知道,小白在生她的气。虽然她不清楚气从何来。 在她的印象中,小白从来没有气成这样过,就算她一而再当场拒绝他的追求,也不曾见他气成这样过。不安之下,成辛起身去追小白。 可是小白大步迈开,成辛哪里追得上。心里一急,脚下就乱了,踩到楼梯的边缘,一下子滑了三个台阶下去。要不是一旁路过的商所及时掺了她一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严重后果。 脚滑的那一刹那,她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小白惊慌扭头查看,却看到商学长半扶半抱着成辛。小白眼中盛满浓重的失落,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你还能走路吗?”直到商所问了她两边,她才回过神。 一碰触到地面,脚踝就如针刺般疼痛。 “看样子,非但明后天的团建你不能参加,下午还需要去看医生。”商所道。 成辛心中乱成一团麻,她担心小白的情绪,猜想可能是小白误会了她和商所,又怕一个人去医院,上海的大医院实在是太大了,跑上跑下的,她这样伤了脚的,根本搞不定。远的忧虑还没想清楚,忽然发现,自己恐怕连剩下的半层楼都难下去了。 “我先扶你到楼下内街凳子上坐着,再回办公室帮你拿东西。正好下午我要去国展中心设计部跟江森讨论东西,时间宽裕,可以顺路送你去医院。到时候来得及我就陪你看完病再走,来不及你可以叫你的室友来帮你。我是说,你现在的室友。” 自从不小心脱口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成辛明显感觉到,商所对她不一样了。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是模版笑容。他望着她的时候,眼睛比往常更生动。好像内心潜存着喜悦一般。因为理不通其中的逻辑,成辛只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商所的计划让成辛安心,不过,事情并没有按照计划走。坐在飕飕冷风中的内街长椅上的成辛,还没有等到商所带她的包来,先等到了ada。 成辛都忘了,她牛气哄哄的还有个保镖! 第369章 拜访孙先生 商伯年来到成辛坐的椅子前,发现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位长臂伸展、脚踝直搭到另一条腿膝盖上的人。此人头戴棒球帽,似乎是位女性,不过那身姿,可不是一般的标属领地…… 只是一眼和转瞬的念头,商伯年将目光从雌雄莫辩的主儿身上移开,将包递给成辛,不料,伸手接的正是那位雌雄莫辩的主儿。不仅如此,还听她说:“好了,没你什么事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商伯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成辛。 成辛温柔一笑:这位,就是建议我没事不要乱跑的那位啊。 商伯年瞬间了然,宽容一笑:再见!好像乌云被风吹散,因这笑容,忍不住眼前一亮。 “刚才那位是谁呀?”ada问成辛。 “我们所长。”小小的自豪之情。颜值即正义,何况还是智商超高的俊颜! “不是,我是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见过他?”如果不是觉得面熟,又何必问名字。 “如果他叫商伯年的话!” “bingo。他的确叫商伯年。” 成辛倒不意外,毕竟每一位美女都是圈内的知名人物,而商所不知道约会过多少美女,他间接地广为人知,也是应该的。 听到成辛的肯定回答,ada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反而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故事?”成辛好奇心起。她一半的重量,都搭在ada身上。既然跟ada这么亲密相处,不妨身心再同步一些。 “哪有什么故事!不过是多年前,听一位朋友提起过罢了。” 鬼才信呢!多年前听朋友提起过,也能记得那么久那么清楚?只是见ada无意多说,她也懒得打听。按照她对商所的理解,也就是痴情姑娘负心汉的套路故事吧。 ada果然是特殊行业的人,力气奇大无比,挎着成辛,轻松就走到了内街口。一辆车早已等在那里的车,直接载他们去了就近的新华医院。成辛猜,那可能是ada公司配给她调度的车。 乌泱泱全是人的新华医院里上上下下溜一圈,拍了片,幸运的是并未伤到骨头,只是破裂的小血管比较多,因此看上去很严重。 医生吩咐,回家后用冷敷,使血管收缩凝血,控制伤势发展,同时用按压的方法进行按摩。24小时后,破裂血管流血停止,再用热敷,使淤血消散,同时改按为揉,以肿处为中心,向周围各个方向擦揉。 成辛卧床遵医嘱,本来是安心在家休养的,蓦然接到舒畅的电话,顺便想到危险系数未知的金线,一时慌乱,竞没能一口回绝。 “给小白打电话呀!你不打我打!我倒要看看,金线有没有胆再过来!”苗贝贝风风火火,电话打给了小白。 也不知道小白跟苗贝贝说了什么,挂了电话的苗贝贝小手一挥:“叫她们晚上来!” 午饭过后,小白先来了。 成辛去开门,以为是迫不及待的舒畅,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小白。 两个人在玄关营造的私密空间下,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尴尬。 “你脚好些了吗?”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完又都笑了。这种被对方放在心上的感觉让他们感觉好多了。 “脚没关系,甚至不影响周一上班。” “我是在生商学长的气,跟你没关系。对不起,迁怒到你身上了。” 成辛早就知道小白与商所之间,并非同事关系那么简单。中间有小白姐姐的事情,还有多年校友的情谊,更有国外重逢的交情。小白与商所之间的事情,他们不说,她更不会去问。 话说开了,就自在了。 苗贝贝闻声走了出来,挽上小白的胳膊,嗲嗲道:“我问过舒畅了,小贱人会来的。”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样说话可有损你的形象!” 苗贝贝嫣然一笑:“你有可能追求我吗?有的话我就在你面前保持一下形象。” “哈哈哈,你自便。” 小白拿着反干扰仪器在成辛她们房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窃听或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仪器,便安心坐下来。小白告诉大家,他将在对准厨房操作台、餐厅、沙发之类的地方放上蓝牙摄像头,隐藏在一些空间装饰品内,目的是录下今晚的聚餐,好取证金线有关的秘密。 说起来,上周的伪“环保主义演说”没能录下来,真是一大遗憾。 他空口向余勒转述,总是不得要领。 把聚餐录下来,也是余勒的主意。 说起余勒,小白总感觉他最近连说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他那边,似乎正发生什么紧要的事。 小白忍不住担忧地看一眼成辛。她无忧无虑、风轻云淡的样子,一定是以为有两位保镖加上不乱跑就万事无忧。还真是单纯好骗。 看她这样子,就能猜出余勒在她面前一定是严重的报喜不报忧。 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跟师傅一番商议之后,余勒干脆利落地去找了孙庆华。 作为湘州曾经的风云人物,孙府并不难找。 余勒通过师傅从中调度,与卧底打过招呼,里应外合,不费什么力气就甩掉了盯梢的尾巴。从出租车上下来,余勒敲响孙家的别墅大门。 没多久,孙庆华亲自来开门,见到余勒,第一句话就是:“老夫等你很久了!” 别人胸有成竹的感觉,让余勒不爽。 说是别墅,庭院并不大,奢华程度远不能与枫岚山丁家的相比。也难怪,毕竟是丁家的手下败将嘛。 被引进书房,孙庆华为余勒泡上一壶茶。 余勒一边礼貌地接过茶杯,一边露出恰到好处的诚惶:“路过,想到孙先生曾给我过一张名片,两手空空过来碰个运气,没想到真的遇到孙先生,还被礼待请到书房,我不免有些心虚了。” 孙庆华喝茶的手一顿,脸上似乎眉头一皱,不过只须臾的时间,就又恢复到笃定的模样:“遇到就是缘分。” 两个人静默无言地坐了一会儿,余勒因为猜不准他是敌是友,很多话堆在舌尖反而不好说出口。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请你去客厅而是请你来书房吗?”孙庆华蓦然开口。 第370章 贴在外墙上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请你去客厅而是请你来书房吗?”孙庆华蓦然开口。 “为什么?” “因为客厅对我来说太大、太空旷了。空落落的,像是在提醒我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失败人生!” “孙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掀起一星半点的风浪,先生当年叱咤湘州商界……”余勒的恭维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孙庆华一摆手。 “辜负小先生一片仁心了,我指的不是生意上的成败,而是家人的离散。当年我春风得意,犯了大部分男人都会犯的错,以至于妻子负气离婚,带着我唯一的女儿去了加拿大,与我切断了联系。直到我生意失败,才意识到,谁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什么才是我最大的财富。” 余勒微微低下头。该怎么理中间的逻辑?他不在意生意上的失败,因此并不像传言那样憎恨丁家?还是,他因为迁怒而愈发憎恨让他梦醒的丁家? “尤其是,”孙庆华抬起头,注视着余勒,“我命不久矣。恩怨情仇,时不我待。” 余勒抬头,看见孙庆华含笑注视着他,仿佛别有深意。可,会是什么深意呢? “孙先生,您——” 孙庆华再次一摆手,宽大的袖口任由细瘦的胳膊主导,来回摇晃着:“千万别安慰我!我受不了那居高临下的怜悯!” 余勒静默一二,再次开口:“我就坦白说了吧,我不是路过,是特意来寻。我知道对某些跟丁家有牵连的人来说,我身份特殊。我就是想知道,先生本着什么出发点,给我一张名片,且有意搭乘我的车讲给我听那些话。” 孙庆华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圈:“那我也坦白了说吧。我受人所托,不好意思,不能透露托付人的信息,想探探小先生的立场和个中可能的作为。我一个将死又无所牵挂的人,本不应该卷入这样的是非中,无奈,我受过托付人莫大的恩惠,怨可以不提,恩还是要报的。” 余勒细细地听,在脑海飞快地翻来覆去地品。该做何种理解?是林普名派来的奸细?还是——余勒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丁家的说客? 噫?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将丁家和姓林的分开考虑了呢? 另,事情并没有任何反常的迹象,姓林的为什么反了他听命了二十几年的主子呢? 余勒收回发散的神识,望向孙庆华:“我只问一个问题。如果先生不能如实回答,我只好告辞了。” “但问无妨。只要不逼迫我说出托付人的名字,我知无不言。” “托你探寻我立场的人,是在丁成天婚礼上制造乱子的人,还是想揭开乱子谜底的人?”这对余勒来说,无异于问孙庆华是林普名的人还是丁世豪的人了。 孙庆华眼光一喜:“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在成天婚礼上捣乱了?” 成天?他喊丁成天为“成天”? 如果不是孙庆华佯装惊喜引他误判,那答案简直呼之欲出了。 “我没有实证,也拿不出实证。就当我不知道吧。”余勒浅笑。 孙庆华却哈哈大笑起来:“靠谱的人的疑心,算是半个实证了。你是不是也准备‘还其人之道’,跟我说你不会落人口实,将怀疑的名字轻易讲出来?” “不!想要你就拿去!名字是:林—普—名。” “是他?”孙庆华脸上神色虽没有大变化,声音里着实露着吃惊。 -- 下午三四点,舒畅一行旖旎而至。 舒畅趾高气昂第一个进来,annababy由思诚哥抱着,金线拎着大包小包殿后。 虽然做足心理准备,看到金线的那一刻,成辛的心,还是突突快跳两拍,尤其是,金线径直朝她走过来。 ada惊慌放下倒了一半的水,斜插着就奔二人而来。空间有限,桌椅挡道,不能马上奔到。 好在,金线并没有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而是将包往地上一放,赤手挽上成辛的胳膊。 ada用脚勾走地上的包,趁人不防打开一看,原来勾出硬挺轮廓的,是一根黄瓜。虚惊一场。 再回头看金线与成辛,两个人已经往成辛卧室方向走去。 ada随手拿起桌上的两只橙子,当必要时候的借口,慢吞吞朝俩人走去。 隐隐约约,ada听见“偷听”、“秘密”、“猥琐”等字眼,只是不成句,不知道金线到底在说什么。 成辛听完金线的话,完全惊呆了! 她抓住金线的手,飞快往客厅的方向走,走了几步,想到客厅里还有舒畅和思诚哥,住了脚,又对金线说:“你先到卧室阳台等我。” 见ada在身侧,又对ada说:“麻烦你悄悄将贝贝和小白叫过来。” 不一会儿,之前认定金线图谋不轨的人就在卧室阳台聚在了一起。ada还贴心地将卧室的门关上,她守在门外,以防舒畅乱入。 阳台上,三个人,已小白为首,站在了金线的对立面。 “你再说一遍!”成辛对金线道。 金线点点头,从去楼上送货,到被楼上追求;再到无意中发现楼上能听到成辛与苗贝贝的说话声一一讲起。 “楼上能听到楼下的说话声?你还亲耳听到苗贝贝被人下药的私密话?当真?”小白怀着冷笑反问金线。 他可是有精密仪器的人。说别的谎话他无从鉴定,说跟电子有关的谎话,他保证会让她死得很难堪的! “我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有意跟那个人周旋,想趁机问出来他到底是在什么位置将地板钻了个洞。没想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那个人很精通偷听的器材,他用的是高科技的产品……” 小白嘴角嘲讽的笑意更明显了。 “那东西巴掌大小,薄薄的灰色,跟外墙的颜色很像,贴在外墙上,真的听得一清二楚……” 小白等不及金线说完,就从卧室阳台冲了出去。 “守住门,既别让人进去,也别让人出来。”小白冷着面,对ada吩咐道。ada随即将手按在门把手上。 小白走到客厅,打开一扇窗,立刻引来思诚哥的一声尖叫:“你疯啦!这么冷的天!annababy还在客厅呢!吃了冷风生病可不得了!” 小白露出痞笑,慢动作作势还要开另外的窗,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还不赶紧带小安娜到苗贝贝卧室躲躲风。我缺氧头晕得厉害,准备把所有的窗都打开呢!” 第371章 快打110 思诚哥早已沦为孩奴,不等小白说完,咬牙切齿就抱着annababy转移了。他想骂不敢骂出声,为了annababy,不知道自律了多少。 爱是效力最强的枷锁。以前狂放不羁、男女莫辨的思诚哥,随着annababy的出生,日渐沉稳、老实。虽然annababy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 “你看着我干什么!你还没他照顾小安娜得多!”小白瞪一眼舒畅。 舒畅耸耸肩:“我本来还担心你心情不好会不会跳楼。现在?祝你跳楼愉快!” 客厅空无一人,小白跳上窗台,从打开的窗户中将反侦探仪器递了出去,果然,试到第三扇窗户时,机器发出异响。 七楼虽然不高,打开窗户,北风还是很有力道的。小白探出身子,朝楼上的外墙上拍了几张照片。 关上门,喊上ada,他要去8楼。 “把金线也叫上!”临出门,小白改了主意。 苗贝贝岂肯错过这等热闹,非要拉着成辛也一起去看。刚才,小白走后,苗贝贝没少询问金线8楼与她的交往细节。 8楼流.氓、暴力、猥琐、啃老的无赖形象已经在苗贝贝心中扎下根,不亲眼一见,实在愧对蠢蠢欲动的八卦心。 浩浩荡荡4个人,连电梯都等不及,踩着消防楼梯就去了八楼。唯有呆在苗贝贝卧室的思诚哥和舒畅,以及只有半岁的annababy,对此一无所知。 “会不会不在家?”成辛有些犹豫。 “不会。死宅一枚。”金线信誓旦旦。 成辛看一眼金线。她总有挥之不去的错觉:平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金线,今天看上去巴不得大家来找茬呢。 门敲响,第三声,宅民来开门。 果然有些猥琐,眼睛飞来飞去不直视人,说话的时候不是重心移来移去,就是腾出一条腿抖个不停。 小白有ada壮胆,兼之想在成辛面前表现一二,径直就走向了客厅。 “你们想干什么?私闯民宅懂不懂?”宅民大喊大叫。 “喊什么喊,打110啊!”小白扭头怼他。 他还真拿起手机报了警!理由是屋里外人闯入,危及人身、财产安全。成辛看一眼宅民,心想,魔都的流氓果然有些不一样呢,处乱不惊,言语有理有据! 小白往窗台上一坐,瞄见偷听器材还在,也不急着摊牌。 不出一刻钟,片警来了。 其中一位警察把报警人喊到走廊,登记身份证,询问事由。一听肇事者也在,放声喊肇事者到走廊。小白不肯去,要求警察过去看物证。 警察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他们递了个眼色,要求把门打开,一个站门外瞭望,另一个才手按装备,稳步进了客厅。 小白指给警察看偷听器材,没想到宅民率先开口:“警察同志,我有轻度的妄想症,总觉得有人要迫害我,宛平南路600号可以为我证明,我不骗你,床头还有没吃完的药呢。 我知道我这样做侵犯了别人的隐私,但是我发誓,我也就是自己听听,最多有人来时顺便听一耳朵。我既没有大肆传播,也绝没有做任何商业用途! 楼下的这位帅哥,请你看在我有病的份上,饶我一次吧。我下回加大药量,再也不偷听了,求求你了,可以吗?” 声泪俱下,果然很有病的样子。 宛平南路600号是上海精神病医院,现在改为“精神卫生中心”,地址不变。 警察见不是什么大事儿,8楼的态度又这么好,便将目光投向小白。虽然警察没有开口说话,但整个人已经表了态: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白胸有成竹地来,吃瘪而归。 警察散去的时候,责令8楼交出所有的偷听器材,没收,问7楼有意愿留下就留下,不想留下他们就带走销毁。 “留下吧。”开口的是成辛。 小白有些悻悻然,终究觉得此行有些丢了人,但又无从发作。最后,一行人带着乱七八糟几根拖着长尾巴的窃听装置下了楼。 “有空再来啊。” 成辛回头,笑了笑。 “你傻啊,还回头理他!”苗贝贝抢白成辛,“声音里都是谄媚跟勾搭。恶心死了。贱男!” 4个人回到7楼,小白情绪一蹶不振。ada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苗贝贝气哼哼的,唯有成辛与金线,脸上洋溢着平静的愉快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舒畅从苗贝贝卧室梦游一般走出。 “舒畅,你新买了什么唇膏,唇色好艳啊。” “啊……有吗?”舒畅慌乱地捂上嘴巴。 思诚哥刚探出的脑袋猛地缩了回去。 大家忽然顿悟了,都开始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转过目光,只苗贝贝一个人,凌乱在风里,过了许久,才大喝一声:“混蛋!你们没弄脏我的床单吧!” 安静,充斥着尴尬的落针可闻的安静。 忽然,有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成辛)。接着,越来越多的笑声汇了进来,笑声越滚越大。舒畅和思诚哥也放松地笑了出来。 “不做了,火锅什么的也吃腻了。偷情的那两位,快自觉请我们吃大餐吧!”苗贝贝挥舞着胳膊,张牙舞爪道。 思诚哥宠溺地看着舒畅,见舒畅不反对,才敢出声答应:“没问题!” 当晚,7人去了位于卢湾区建国中路上的斑诺比意大利餐厅。金线因为亲戚来了,临出门肚子疼,转而回了家。 比起外滩的华丽奢侈,隐藏在田子坊这样情调小巷里的餐厅,大多走的是精致婉约的小资路线。 这家斑诺比意大利餐厅,难得地在拥挤的小巷里独占一栋小楼。围墙与树篱,割出一片宁静的天地。最惊喜的莫过于顶楼的精致小露台,初春虽不适合去那里吃饭,饭后瞭望一番,看一看田子坊周边老上海风景,也别有一番浪漫情调。 到了斑诺比,大家对苗贝贝推荐的这家餐厅甚是满意。餐饮届更新换代,精品此起彼伏,谁也不敢说自己吃过魔都所有值得一试的餐厅。因为不是鼎鼎有名的那一批,在座的,除了苗贝贝,谁都没有来过。 听着大家的称赞,苗贝贝笑嘻嘻一甩长发,拖着来上海越来越嗲的声音道:“那是自然!” 可是,她的表情,不自然极了。 成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眼看到了江垚! 第372章 你不吃惊么 “咳,辛辛啊,你的脚怎么样了?”苗贝贝强行拉回视线,硬生生将话题转到成辛身上。 “不碰不疼。我喷了‘好得快’,内服了云南白药,出门前,小白还让ada给我贴了五虎丹。小病大治,立竿见影。我都怀疑,周一可以正常去上班了。” 苗贝贝挤出一分笑意,招呼大家:“点单!点单!” 没想到的是,江垚发现隔壁桌上的苗贝贝后,竟然端着两杯酒杯,走了过来。 “进口法国干红,敬你一杯。”江垚风度偏偏,站在了他们的长桌前。 “当着你未婚妻的面?”苗贝贝笑盈盈地斜过目光。江垚的空座位对面,确凿坐着她们曾彼此给过耳光的未婚妻。 “你恐怕不知道,像我这样高级的装点门面的货色,还是有一点自由度的。只要不在她的朋友圈让她下不来台就好了,不必处处小心,唯她马首是瞻。”江垚脸上露着扭曲的笑容。 “噗。”小白与舒畅同时喷出果酒。 “这款拉法特梅洛干红,酒香成熟,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果香,入口浓郁顺滑,结尾神奇地化出一抹甘草辛香的气息。巧得很,刚醒30分钟,正好入口。对了,你们点了烤牛羊肉或奶酪了吗?干红可以让它们更添风味。” 江垚衣着精致,举止优雅,声情并茂地介绍他手中的酒,众人竟没有一人出口阻止他。连annababy都十分耐心地安静倾听着。 “啪!”精钢餐具砸在陶瓷餐盘上的尖利脆响在隔壁桌上响起,紧接着,一个故意压低声音以示权威的女声响起:“你有完没完?” 江垚回头:“自然是还没完,你不是长了眼睛的吗?” 苗贝贝:“好了,酒杯放下,快回去吧。” “你看,你的朋友们都一脸坏笑,分明围观不嫌事大。只有你,关心的是我。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江垚索性蹲下来,温存又多情地看着苗贝贝。 苗贝贝忽然恼了,将菜单一甩,碰得那杯酒也倾倒下来,干红的深红色泼洒到猝不及防的江垚雅白色的西服上,异常刺眼。 苗贝贝冷笑:“你是在替我拉仇恨吗?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江垚站起身,带足不屑:“你怕她?你一不靠她在家族里谋一席之位,二不靠她扶持你与能力不匹配的雄心,你怕她干什么?” 苗贝贝无声叹口气,抬眼看江垚:“江垚,你太避重就轻!与你说的出口的那两条相比,请记住,这一条才是重点:你是个懦夫!骗自己还不够,还想花言巧语骗我,死了这条心吧!” 江垚脸色一变。 然而真正发怒的,却是他身后的那一位! “乓!”她摔了盘子。盘子碎在大理石地面上,操着东南亚口音的菲律宾经理马上冲了过来,看到柳眉倒竖的未婚妻,愣是吓得停住了脚。 “我的男人,哪里轮到你说三道四!你以为你是谁?”未婚妻跋扈起来,手都快指到苗贝贝脸上了。 苗贝贝风轻云淡地拿餐刀挡开:“大小姐,麻烦你看看清楚,你是孤身一人,充其量再加一个与你离心离德、中看不中用的男人;而我,可是6个人哦,是和稀泥的话一句都不会说、坚决跟我站一条战壕的朋友。你确定,你要颐指气使给我看吗?” 未婚妻扫一眼众目睽睽地看向她的苗贝贝朋友们,悻悻然缩回手,委屈无处发泄,踢了江垚一脚,转身挎起她的lv,走了。 菲律宾经理鼓起勇气追上去:“sorry,ms……” 成辛回头,看苗贝贝,体贴地问她:“贝贝,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吗?” “干吗换?是环境不好,服务生不够帅,还是餐不好吃?” 成辛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这一餐,看上去人人都很尽兴,尤其苗贝贝,大声说笑,大口喝酒,大手大脚地跑到ada的座位旁,要往她身上挤,嘴里喊着的却是:“小白,要不你追我吧?” 吓得ada旁的小白赶紧逃到斜对面苗贝贝的座位上。 苗贝贝糗大了,竟然用葡萄酒把自己灌醉了。 饭毕,思诚哥挎着装有annababy的婴儿安全篮,挽着一脸娇羞的舒畅,甜蜜消失了。 小白开车,送3个女孩回家。 苗贝贝赖在ada身上,成辛没有人扶,走路稍感吃痛,小白便自告奋勇,前来扶她。 小白忍者笑意,不敢表现得太美滋滋。 “小白,你觉不觉得,金线像是故意引我们去楼上?” “嗯?”小白的思维还飘在神秘私人空间。 “你不了解她,她向来胆小、谨慎,只有被压迫狠了,才跳起来反击。可昨天,我们还没有提这件事,她先找到我,而是全程积极、主动、镇定,像是故意在我们面前演一场洗白她的戏一样。” “哦。”小白嗅着成辛头发散发出来的香气,扶着软软的成辛胳膊,心思总也集中不起来。 “余勒说你做视频追踪很有一套,可以将人脸识别技术附件在视频上自动检索。” “啊是。”听说有人背后夸自己,小白精神一阵,注意力集中不少。 “我想,追踪窃听装置的来源太困难,你可不可追踪一下8楼的人是不是真的是精神卫生中心的病人?我总觉得,他太有肆无恐,像是背过台词……” “哦好。”小白摇摇头,企图摇掉脑袋里的浮想联翩。 扶成辛坐上副驾驶的座位,小白绕过车头,也坐上车,一边发动,一边营造车上只有他和她的错觉陶醉自己:“我把你送回家后,再去8楼敲门,我有个能拍照的眼镜。” 成辛莞尔一笑:“不用。趁兵慌马乱,我不仅给8楼的拍了正面照、侧面照,还拍了他的药。马上发给你。” 小白惊奇地看成辛一眼,有心问她何时变得这么犀利,又怕唐突了她。 手机接连响起,提示新消息进来。成辛得意地冲小白摇了摇她的手机,小白知道,是成辛发了8楼的相关信息。 “没问题!保证明天一早出成果!” 当晚回到自己家,小白开始忙起来。将技术部分做好,坐等图像自己筛选追踪。等待的时候,小白拨通了余勒的电话。 “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小白一口气把故事讲个遍,重点放在成辛趁乱拍了8楼的人和8楼人的药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小白对此的感慨绝不止三遍。 “你不惊奇吗?”小白不满余勒的“呵呵呵”,反问道。 “我给你讲段往事吧?”余勒回。 第373章 成辛在案中(上) 那时候还在读大学,大概是大三下学期,春末夏初。 夜猫在葳蕤的绿植间发出凄厉的叫.春声。成辛说,她听到这样的声音,初闻觉得恐怖,再品又觉得某心荡漾。仿佛看到一个寻求爱情而不得的幽怨故事。 成辛时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言论,余勒通常一笑了之。 这一天,成辛说,寝室里风行一个叫“笔仙”的游戏,需要午夜后,关上寝室的门才能玩。 在余勒看来,笔仙,不过时中国最古老的巫术之一“扶乩”的衍生招灵游戏。或许有神秘的神道,但他更倾向于潜意识有关的解释。 放晚自习的路上,成辛借着余勒的手,手把手跟余勒比划着,怎样握笔,怎样将白纸横放,怎样在纸的正上方中间位置,横着写上“唐、宋、元、?明、清”;然后在纸张的上半部分左侧,竖着写上“是、否”;在纸张上半部分右侧竖着写上“男、女”;将纸张的下半部分再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按普通书写顺序写上阿拉伯数字,下部分按普通书写顺序写上26个大写字母…… 认真如考据。 余勒便“嗯,嗯”随便附和。 本以为也是一笑了之的事情,没想到,三天之后,竟然出事了! 那时是清晨,多数人还在睡最后的酣觉。警车和救护车却呼啸着开进校园。 鸣笛声搅醒清梦,成辛还在努力辨识是梦是真,就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在门前响起来。 睡下铺的舒畅——舒畅和辛辛不仅是大学同学,还是室友——一骨碌爬起来去开门。她这个人,平时虽然端着,骨子里最爱热闹的。 门一打开,就传来隔壁寝室嘈杂的人声中喊着呜咽哭泣声。 等成辛在床上摸索着换好衣服下床后,发现隔壁寝室已经人去楼空。有人被抬走,有人被带走,慌乱到寝室门都没有锁。 最先到现场的那一批同学说,有人死了!后半夜死的!被早晨憋了一泡尿上厕所的室友发现的! “早晨光线昏沉,怎么发现的?” “发现她没盖被子呗。这种天晚上不盖春秋被保管感冒,那上铺的同学就用脚踢了踢俯趴的下铺,想叫醒她把被子盖上,结果意外发现下铺双腿冰冷如铁。 还以为是脚生了错觉,上铺赶紧从楼梯上跳下,伸手一摸,真的冰凉死翘翘了。她‘啊’地就尖叫了起来。” 成辛站在隔壁寝室的门口眺望,那里已经被警察用警示胶带快速封上。 余下的女生们窃窃私语。 “是自杀还是谋杀?” “她们寝室平时很和气的……” “不会是玩笔仙惹得祸吧?” 此猜疑一出口,交头接耳的女生们立刻闭嘴了。笔仙风行的当下,她们或多或少都玩过,至少看别人玩过。无所事事的大三,熬到午夜,拉上窗帘,燃上蜡烛,请仙来回答“多少岁可以遇到白马王子,多少岁可以结婚,生命中会有几个孩子”对她们有致命吸引力啊。 “难道是送笔仙走的时候笔掉下去了?” “是呀,请来笔仙后,一定要把笔仙送走,不能不送走就把笔放下了。如果没送走,那么就会倒霉……” 成辛是少数立志考研的女生,大部分的晚上被余勒拉去上晚自习去了,回到寝室后因为用脑过度而疲劳易入睡,导致她在的寝室是极少数没有玩过这个风行游戏的寝室之一,惹得舒畅她们只好去别的寝室蹭热点。 这件事发生时天还没有大亮,等到早上食堂开放可以吃早餐的时候,已经被添油加醋,传遍校园的角角落落。 余勒的神探摄社员蠢蠢欲动,各方打探后,趁没课的时间聚集在一起,讨论案情。 那天上午成辛没课,又因为她是出事寝室的隔壁,被神探摄社员郑重其事请了过去。 “那位同学身体健康,公共课上我见过,白里透红,体态轻盈。”一个社员说。 “老乡会上我也见过,她是我半个老乡。”另一个社员说。 “老乡哪有半个之说?”有人笑。 “她来自单亲家庭,母亲是从我们那个地方嫁出去的,离婚后又回来了,可不就是半个老乡?” 神探摄里的那几个社员,本来就是热衷观察、不动声色拥有广阔人脉的人,七嘴八舌,一番讨论下来,对那死去的女生的了解程度,算得上是“旧友”级别的了。 这时候,成辛质疑:“那女生死了?既然死了,何必叫120?” 众人一愣。 其实大家平时很严谨的,只是太惊诧了,反而跳过了最基本的。 只听成辛又说:“那个女生,是我不大交往的同学,但好歹也认识了快3年。没有人说过她任何坏话,她是个沉静、温柔的纤细女生。 我觉得她并不快乐。她看着你,脸上漾着笑,但是你心里明白,她想别的是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别的。因为她总给我神游的感觉,所以,对我来说,说她是温柔,更像是迟钝或聊无乐趣。 这样一个生性淡漠的人,怎么会喜欢笔仙那种刺激的游戏?这本身就很可疑。” 热切讨论到此嘎然而止。 “你怎么看?”有人朝成辛问出大家的好奇。 成辛耸耸肩:“我没看法。因为我没有任何实证。如果真的要我说,我一不信她是猝死;二不信她被谋杀。我更倾向于自杀。” 这是一种最不刺激的推断,让神探摄的社员们很扫兴。 其他社员不买账,当即决定派代表去医院,以“慰问”的形式去打探消息。 说干就干,那些自以为是又闲得蛋疼的大二生力军火速去了医院,马上打电话给社长反馈:真的没死,抢救中,但是……是他杀。脖子里有一道明显到不能掩饰的勒痕。 社员们摩拳擦掌,觉得又可为之地。 “天还不至于热到开窗,门又没有撬锁的痕迹。 这位同学的5位室友,其中1位是本市人,常年走读;另一位暗中跟男友在外租了房,基本不回寝室;有2位以吃货自居,整天忙着用电热杯捣鼓黑暗料理,连课都顾不得去上,更不会起谋杀的心;剩下的一位热衷网络小说,天天低头抱着个手机。他杀,‘他’又是谁?”成辛反对。 第374章 成辛在案中(下) 成辛反对“他杀”的结论。 然而社员是这样回答她的:“‘她’是谁?那是另外一码事。密闭寝室里,脖子里有勒痕,这就定了基调。至于‘她’是谁?嘿,正是我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呀!” 成辛还要说话,被一旁的人劝阻了。 一旁的那人说:“你太善良了,所以总是往好里推断人心,你哪里知道,有些变态,我们注定是理解不了的。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年发生的复旦大学医学博士生投毒案吧,你能想象,一位名校的博士生,仅仅因为‘看不惯’室友,就投以致死的剧毒给室友吗?” 成辛不再说话,可表情一点没有妥协的意思。 她想的是,她没有接触过那位名校医院博士,但她接触过隔壁寝室的同学啊。她们或许会难过,会妒忌,但那些极其出格的事,她们做不来!除非另有隐情! 神探摄的社员想要找出神秘的“她”,成辛想要证明并不存在“她”,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辛卷入了神探摄的社团秘密活动中。 当天晚上,校学生会主席集中开会,校方向各学院学生会主席通报情况,由学生会向广大同学做情绪安抚工作。余勒作为计算机与通讯工程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出席了该会议。 扼要地说,会议上通报的情况,跟成辛猜测得极度吻合。脖子上有勒痕的同学,是自己想轻生,但又听说,自己结束生命,将永不得轮回。于是,她经过反复观察,发现寝室内有一位伤春悲秋、情绪特别容易受影响的室友。 为了对这位室友施加影响,她策划了“笔仙”的风行。借“笔仙”之口,对那位同学进行暗示、洗脑。 最终,让那位同学产生了“天降大任于她”,令她勇敢地抛开成见,下定决心救赎一个此生都不会再快乐的可怜生命。 于是,这个读玄幻小说读得异想天开的傻姑娘,梦游一般,按照“笔仙”定下的午夜两点整的时间,用那轻生女孩自己准备好的绵绳,套向引颈待勒的脖子。一个用力,一个咬紧牙关不出声,机械的身影定格在拉上窗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勒人的傻姑娘手累了,就松开了。 之前,“笔仙”告诉她,行了善不宜声张,最好死都不认账,就让它默默成为过去。“笔仙”还告诉她,这只是一种演戏,验证她是否具备坚毅之心、是否是“天选之人”……所以,她行“善”后心情镇定地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另外的室友发现了没盖被子、身体冰凉的策划者。 万幸的是,策划者并没有真的死去。目前心理医生已经介入。 “后来呢?”小白问。他一听余勒讲故事,就不觉入迷。 “后来不了了之,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辛辛在此中的反应。” “嗯?” “呐,我解释给你听。遇到一件离奇的事情,我们很容易脑洞大开,想出千奇百怪的解释。就破案而论,再大的脑洞,与贴近事实的推断相比,都黯然失色。 我师傅曾经跟我说,现实生活中的凶杀与破案,其实都是有据可循的。抽丝剥茧,一环扣一环,恩爱情仇多有前因后果。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式的离奇事件,在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几率很小,大多是影视作品渲染出来的。 辛辛的厉害之处在于,她并没有让激动夺取她的理性,也没有让亢奋驾驭她的想像力胡乱驰骋。她始终有一种定力,基于她了解的现实做判断。须知,越贴近现实的判断,越是精准判断。” 小白咂咂嘴:“她要真明察秋毫,有那么厉害,你干嘛还紧张她?” 余勒叹口气:“她的厉害,是个不能稳定发挥的因素。” “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有隔岸观火、气定神闲的状态下,才能平心静气做推断。要是她发现危险是冲着她来的,估计马上宕机、吓傻。” “原来是这样!”小白暗自警醒自己,千万不可危言耸听地在成辛面前暴露金线别有用心、预谋已久的真相。“对了,你们单位那什么博士的家族长相推断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我也算发过给你大量金线的照片了。” 余勒不觉又叹一口气:“你是发给我了不少金线的照片,可是,可供采集的家族相貌太少;加上你又一口咬定金线整过容,基本没有再做下去的价值了。 金线确凿是有此人的,但此人已经多年没有回过家,也没有人有她的联系方式。而我们手上又没有金线犯罪的证据,只能远远看着她,被动等待……我倒想出一个新思路,只是胜算寥寥。” 小白的电脑,显示已经搜索到目标人物。 该死,还真有宅男就医的记录! 他堂而皇之地走在摄像头下,扭头四顾,脸上表情很新鲜。宅男的思路果然与众不同,明明是去看病,却耀武扬威得好像老爷去巡视。 分了个神,小白重新续上话题:“什么新思路?” “说来话长,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长话短说!” “我偶然想起,放假前,有一次辛辛讲起,多年前的一次返校途中,遇到一个同名的姑娘,那姑娘与她宿在同一间旅店,半夜离奇消失——” 小白吃惊打断:“有这种事?” “是啊。但你千万不要向辛辛提起,她会因为后怕而失魂落魄,进而焦虑到无法集中精力。过程长短依赖于周围环境的安全度。 我之所以想走这条路线,是因为我重撸肖刚的线索时,发现他在集团内崛起的年份,正是成辛偶遇这种奇事的年份,而且,也是从那一年起,肖刚有了固定伴侣。 肖刚爱穿假军装,扮军人,祖籍是成辛的老乡,他们坐同一趟车,虽是偶然事件,也是满足必要条件的。加上肖刚本来干的就是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那半夜失踪的女孩,很可能就是他下的手!” “等等!”小白阻止余勒。 他按突突跳的太阳穴,心里慌乱而烦躁,“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坏蛋如何事隔多年从茫茫人海中精准地找到成辛?” 顿了顿,余勒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回:“辛辛在那一晚丢了100块钱和学生证。” 第375章 凭什么受掣肘 小白当年在学校也是学霸级的存在,当然听得懂余勒的话意味着什么。100块钱和学生证,可以彼此佐证,证明那不是成辛的错觉。 有了学生证,又有毕业生就业统计,何愁不知成辛毕业后的去向! 喉间发干,心中发慌。难不成,还真是预谋?还真是冲着成辛而来?小白脑海里飞速闪过成辛单纯的笑脸,心中为她被人惦记的不幸而感到难过。 “可……动机呢?” “你要是那个女孩,你甘心吗?凭什么两个人中,被选中的人得是她?凭什么辛辛可以顺风顺水不受影响过见光的日子,而她只能背负着孽债在黑暗中讨生活?” “那是她自找的!”小白不接受,“没人逼她做坏事!” 余勒不再说话。 要是以前,他也像会小白那样,认定事在人为。见过太多暗黑与逼迫之后,他妥协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柔弱的女子在恶势力面前刚正不阿、威武不屈,更现实的可能是,她若聪明,唯有逢迎,利用自身的优势,讨一份夹缝里的委曲求全。 很可能,她的确这么做了。 很可能,她非常的聪慧,靠着委曲求全,日渐闯下“战功”,成为骨干。只是,好景不长,犯罪团伙在一年多前的警方联合多种力量、展开特大跨省地下拐卖组织收网行动时,几乎被一举剿灭。 如果当年的命运拐点是她的执念的话,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她,一定加倍憎恨被噩梦侵袭的那一间旅馆、那一个同床却不同命运的女孩吧!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金线是程鑫启用的伪装身份的前提下,很可能一切不过是余勒一厢情愿的推想而已。 而余勒有此推想,也不过是因为师傅张滨始终在追踪肖刚,肖刚却犹如蒸发一般,在人间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情妇。据说,没有人知道他的情妇的全名,只知道肖刚喊她“xin er”,哪个xin字,也无从得知。 余勒之所以有此天马行空的推想,细细想来,也是占了听过辛辛讲述奇遇的先机。 不管怎么说,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落了根,如今,又机缘巧合讲给了小白听。或许,明天可以正经当作一件事讲给师傅听? 余勒稳了稳心神,转了新话题:“辛辛两周后要去东北出差,我有些担心,听说跟她同行的也是个女生,你跟她在同一个公司,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出这个差吗?或者,多个男生陪同?” 小白还没有从刚才的烦躁情绪中走出来,他用手抓着头发:“我知道了。我心情不好,想休息了。” “小白,你没事吧?”因为知道小白经受过心理创伤,余勒不禁有些担心他。怕个中有什么刺激到他。 “没事。” “你听我说,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危急。他们既然在谋划,就不会急于一时,我们暗中已经掌握不少资料,随便制造点绊子就会延迟他们的计划……所以,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你要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小白拧着的眉毛,听到余勒的“你要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后,莫名松了下来。来自余勒的承诺,让他安心了不少,顺便也小小通悟一番女人爱听承诺的原因,因为女人柔弱啊。 他要是够强悍,哪里需要余勒宽解! 怀着一丝自叹不如,小白关机睡觉。 -- 同一幢别墅内,小白的姐姐白梅打开卧室门,着棉长袍的她叹口气:“我偷偷看了好几趟,不知在跟谁打电话,这会儿终于关灯睡了。” 白姐夫笑起来:“不会是轻手轻脚贴门上偷听了一会儿吧?” 白梅嗔怪:“你敢嘲笑我的老母亲做派?” 白姐夫愈发笑得欢脱了:“他一个人把自己关房间的时候,你希望他走出去交些朋友;他走出去交了朋友,你又嫌他电话打得多睡觉睡得晚。他不是你的提线木偶,哪能一丝一毫都吻合你的心境。你默默守着就是,他需要你的时候,会来找你的。” 白梅坐在床边想了想,似乎只能如此了。 学着放手,从弟弟开始;到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应该不会被列到啰嗦黏人妈咪队伍里了吧。 手抚小腹,当年在爱情里寻死觅活的白梅,自感清淡舒适的亲密关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 洗脱掉成辛对自己的戒心之后,金线感到一身轻松。果然冲动是魔鬼,自己那一天真是着了魔,跟他们费口舌分辨,还失口暴露了知道苗贝贝秘密的事情。 借口肚子疼,与大部队分离后,金线不敢折回去找那个牺牲自己如她所愿演了一场苦情戏的8楼宅男,但那人色鬼一样又急需安抚,金线只好用另一张未曾使用过的电话卡给宅男打电话,把他约到连锁酒店去…… 安抚完8楼宅男,金线从坤包里取出一定宽帽檐遮阳帽,戴在头上,匆匆走出了连锁酒店。 那时华灯初上,暮色四合。她还空着肚子。 没走出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组陌生号码。知道她这个号的,也就刚哥了。金线接起。 “我守在嘉定的租房里,已经守了5天了,你那边啥时候见动静?”刚哥隐隐不满。 “欲速则不达。” “啥玩意儿?好,撇开这个不说。鑫儿,一想到离你这么近却见不到,我就憋得慌……” “知道了,今晚我会化妆成一个男人,过去一趟。” 挂掉电话,金线极其无奈。 与宅男一起,折腾到体力虚脱,才要什么都不想地大睡一觉,又被刚哥催促,只得深夜再舟车劳顿,跑一趟嘉定……唉。 疲劳让金线情绪低沉,总是安抚别人的命运让她忍不住对自己心生怜惜。不知不觉,在怜惜中见风疯长出了委屈感。一个剑走偏锋的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金线原本暗沉的目光,因为这个念头,而陡然放出精光。 是了,仅有的一生,凭什么要处处受人掣肘?! 第376章 消息灵通的骗子 余勒忙得有3天没有回家了。 虽说从单位回趟家也不过20分钟的事,可他愣是3天都抽不出这20分钟。 与孙庆华书房会谈之后,余勒马不停蹄汇报给了师傅。师傅凝眉片刻,给余勒布置了一条任务,看看能否在网上查到孙庆华在加拿大妻女的信息。 师傅此举的意思很明确,想知道她们是否接受过救助,最好能查出来她们被求助(生活发生重要变化)期间林普名是否去过加拿大。当然,鉴于孙庆华可能极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妻女,余勒的调查只能是暗中进行的。 师傅依然千方百计在追踪肖刚的踪迹,他现在极度怀疑在廊市惹得白薇团团转的影子人,就是肖刚!可惜时日流转,无法再回到从前,不然,他一定亲自去廊市! 至于绑定一屋子钢化瓶,认真实践“有困难,找警察”,明言警察要是不能帮他玩游戏升级,就与一屋子液化气同归于尽的主,在谈判专家的强势攻心术下,扭转了最初的立场。 期间,余勒跟着师傅,三天没回家没着床,困了就在车里坐着打个盹儿,饿了就泡碗泡面或叫个盒饭,与谈判专家一道,守在游戏青年紧锁的门外。 最终,谈判专家找到了游戏青年的破局密匙,以狙击手通过后墙高窗击穿游戏青年左肩与右手为代价,化解了这场闹剧般的威胁。 “是什么来头,让这位青年宁愿冒着丧失双臂的风险,也不肯吐出背后指示者的名字?”余勒揉着发胀的脑袋,努力睁了睁发红的眼睛。 师傅冷笑一声:“涉黑呗。” 余勒垂下了眼。湘州市恶势力是有,但都是不成气候的。真正敢称得上涉黑的,也就是洗白前的丁家了。唉,这可真是…… “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多想,回家睡一觉要紧。”师傅像是洞穿了余勒的尴尬,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薇开车先送余勒回家,再载着师傅离开。 余勒回到家,想着先烧壶水,趁机再洗个澡,牙三天没有好好刷了,都是外面的一次性牙刷随便凑合的,得好好从里到外洗一洗……想是这么想,腿却不受控制似的拐进卧室,才想着只看一眼温暖的床,转眼已经扑到床上,一秒进入无梦的深睡中去。 正当他们回家补觉之际,湘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确切地说,即将发生一件大事。 -- 小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可以改变成辛的出差计划,除非—— 这天早晨一起床,他就拨通了商学长的电话。 “商学长?” “你要跟我道歉?”商学长的声线旖旎,一听就是还躺在床上才能发出的那种。 “什么?” “总不至于要我跟你道歉吧?” 小白这才明白,商学长还停留在他编了个蹩脚的爱情故事,他气得暴走的记忆上。 “哦。那个啊,如果你觉得我需要跟你道歉,那就道歉喽。我要说的是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小白很是踌躇,既要明确说出诉求,又不能点出原因,实在考验人。然而他才期期艾艾说一半,就听见商学长忽然接腔:“因为有人丧心病狂要害成辛?” 小白吃了一惊:商学长连这个都知道,什么时候他跟成辛之间的关系这么近了? 醋雨倾盆而下,小白心里泛着酸涩和着急,一时说不出话来。酸涩是为自己,着急是为余勒,说到底,成辛是余勒的正牌女友。 “你希望我找个借口把成辛留下来?”商学长说得不紧不慢。 “嗯!” “办不到!票都已经买好了,而且,成辛很兴奋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出差。人生而活在世上,每时每刻都在冒险,你以为循规蹈矩地生活,就没有风险了吗?出门有可能发生车祸,吃饭都可能噎死个人……” 小白懊恼不已,当初暴走的心情又起。考虑一二,就此摔了自己的手机不划算,只好气急败坏地回:“那就当我没说吧!” “嗳,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把她留下来不行,但我可以多派个人过去,另外,成辛不是还有个雌雄莫辩的保镖嘛。” 小白气结: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骗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如果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办了。到时候我以待建小学实地考察的名义,派个男生同往。” 抛开开心与否不说,这桩事情总算是顺利解决了,只是让小白对商学长越发“爱恨交织”了。 饭后去上班前,小白跟成辛发消息,说8楼宅男确实是宛平南路600号的病人。成辛回了个笑脸,没再说什么。 苗贝贝走出小区门,奔地铁口而去。 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魔都生存守则。 去挤地铁的路上,千万别想着美美美,那样只会让自己累累累。 她穿着白领精英惯常穿的职业装,却脚踩平底鞋。真正的8cm以上的细高跟战靴,放在了办公桌下面,准备到了公司再换的。 步履轻快地走了一段,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回头一看,一辆乌黑铮亮的豪车慢吞吞跟着自己,压了一排的车。苦于内环线内不能鸣笛,后面的车主从车窗里探出头,口动开骂。 “泡妞固然重要,公德更重要啊!” 苗贝贝回过头,觉得这颗探出车窗的脑袋好眼熟。定睛细想:这不是唐华少嘛!对!就是那个当年从老婆(舒畅)那里骗来首饰转而向她献宝的人! 苗贝贝嘴角露出讥笑。这家伙因为交友不善离了婚,不知道后续如何;他的前妻可是找了个疼爱他女儿的男人哦。 心血来潮,苗贝贝准备前去交谈两句,没想到,黑色豪车的车门开了,江垚露了出来。江垚下了车,打开后车门,风度翩翩地朝苗贝贝做一个“请”的手势:“为了免于引起公愤,苗大小姐请上车吧。” 苗贝贝明显吃惊了,以至于讥笑凝固在嘴角,眼睛却有一刹那深情盛不住。 “求你了。”江垚低低恳求道。 “只是想送你上班。”江垚露出乞求的表情。 神使鬼差的,苗贝贝明明心里喊着拒绝!绝不!休想!没门儿!脚却朝打开的车门走了进去。 第377章 他目光温柔如水 车门“嘭”地关上,苗贝贝一个激灵,想要推门下车,不过,动作敏捷的江垚明显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他锁了门窗,踩了油门,车加速前行。 苗贝贝屏住气,决心一句话都不跟眼前这个自欺欺人的懦夫讲!反正讲了也白讲! 赌气赌了半路,苗贝贝觉出不对劲来,眼前这个自欺欺人的懦夫好像真的在认真开车。瞧他目不斜视的,竟然瞥都没瞥她一眼。 她不要跟他讲话,跟他不要跟她讲话,虽然殊途同归,但意义完全不同!此时此刻,正确的打开方式应该是懦夫死乞白赖地解释、恳求,而她傲娇地鼻孔朝天一脸不屑才对! 凭什么他殷勤地把她请上车,而后却噤口不言? “喂!”苗贝贝气不过,开腔,“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打得什么鬼主意?” 江垚惊诧道:“我?送你上班啊!我一直在你老小区门口守株待兔,守了快一个月,才意识到你搬家了。好不容易才摸到你的新小区,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了你!” “我问的不是这个!”苗贝贝叫嚣,不过,已经是底气不足,“我问的是你纠缠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那时恰逢红灯,江垚转过半个身,看着苗贝贝:“我想重新遇见你。” “……”明眸皓齿、一脸专注的江垚真的好帅! “我想让你重新爱上我。” “放屁!”当帅气遇上流氓,十倍的帅气也无济于事。她苗贝贝可不是为花痴而生! “既然你一定不会重新爱上我,又何必拿我的痴人说梦当回事儿?息怒息怒,就让我一厢情愿地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吧。我的人生,有趣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绿灯亮起,江垚回头,重新目视前方。 苗贝贝几次鼓起勇气,想说一些诸如死开、滚蛋、爱做梦做梦别跟我扯上一毛钱关系之类的话,可始终吐不出口。 车行至五原路,再拐就是常熟路了。苗贝贝不想让同事们看到她坐江垚的车上班,这会顾不上赌气,笃笃敲着车窗:“嗳嗳!我这里下车!” 江瑶顺从地停在路边,门锁解开,苗贝贝竟有些意外,这么容易就放她下车了? “公司里见!”江垚露出一个美少年的魅惑笑脸。 苗贝贝望着车瞬间就拐弯不见,心里反倒升腾起一份若有所失。 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都是你的修行课题。不管他是以“朋友”、“家人”、“仇人”还是别的身份出现。回避不是办法,唯一的办法是正面面对,静下心,从中学到该学的东西…… 苗贝贝品味着不知从什么鸡汤文里学到的一星半点的修行知识,默默想,江垚就是她的生命课题吧。 既然如此,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无所谓者无惧! -- 商伯年擦了写、写了擦,犹豫再三,还是眼睛一闭,将消息发了出去。 “生日礼物感谢宴,今天终于轮到你!为了不打乱后续日程安排,请成辛务必中午赏光,同意与我共进由我埋单的午餐。商伯年。” 成辛读着这条新消息,咯咯就笑出了声。 商所的应酬线够长的啊,这离送出生日礼物的日期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呢,才轮到“谢”她,而且,短信还明言,后续日程安排紧着呢,可见着实收了不少礼物,倒也配得上他花花公子的名誉。 成辛回“不好意思,今天中午临时有事,不跟你一起吃午饭了”。信息发向了饭粒儿。她这可不是重色忘友,商所于她不是“色”,是leader。 中午,商所埋单的午餐定在了莜面村。 两人才落座,就见隔壁坐笑声四起,两张拼接的桌子周围坐了一圈的年轻男女,其中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半起着身,手撑桌面,隔着一张桌子在接吻。 服务生举着秒表,嘴里喊着“10秒倒计时,中间不能断哦,还有8秒,6秒,3秒,2秒,2秒,2秒……为了大家的7折,2秒……”周围哄笑一片。 一个笑笑的男服务员跑过来:“客官来得巧,村里正在搞活动;接吻7折;说‘我爱你’9折,发朋友圈95折。两位来个7折?” 成辛傻笑起来,这个小二,也太没眼力了吧。她跟商所,明显就不是一个风格好吧。 商所也露着尴尬的傻笑,这让小二误以为两人比较害羞,于是加大游说力度:“眼睛眨10下,一呼一吸4个回合,比蜻蜓点水多那么一丢丢,很多人埋头点单才不过目光扫一页,10秒就过去了。心动不如行动,现在就记时,怎么样?” “不不不!” 成辛奇怪商所怎么不出言反对,忽然灵光一闪,他这是在保全她的颜面呢。他拒绝,有嫌弃她之嫌嘛。领悟这一点,她的“不”说得流畅又欢快。 小二还想再努把力,看向商伯年,商伯年笑得极灿烂:“听她的。” 这是家一年内四次更换大菜谱的餐饮店,菜谱里的菜品不多,听说都是从研发新品中淘汰下的精品。商伯年见成辛只点了一道菜,便自己补了三个。 “太多了吧?要超过你收到的礼物钱了。” “说得好像我只看你吃一样。”商伯年将菜单递给一旁的小二,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落在成辛的脸上:“你一定想不到,我今天早晨起床收到了条什么消息?” “什么?” “我有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他一直很自卑、羞涩、封闭,今天早晨他跟我说,他遇到了那个能让他打开心扉的人!” 成辛瞪大了眼睛:“天哪!自卑、羞涩、封闭的人也可以做你的朋友?” 商伯年再次被她的别有重点雷到:“呃,我承认我有点追求完美,但是,我有那么傲娇吗?” 成辛笑了。是啊,她以貌取人了。 “听上去很幸福。”成辛补。 “嗯?” “你那朋友。你说他终于遇到了能令他打开心扉的人,听上去很幸福。” 商伯年露出向往的神情:“只可惜,目前为止,还是单方面的。” 成辛歪头:“既然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不勇敢一些呢?” 商伯年默默吸了一大口气,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好奇的成辛,像是在筹措用词。 第378章 更喜欢刺激的 商伯年默默吸了一大口气,目光温存地注视着一脸好奇的成辛:“可能是因为胆小吧。你知道,幸福的曙光来得不容易,他怕他搞砸了,从此又陷入茫然的、无尽的黑暗中。” 成辛没再说话,而是尝试想象那种情况。 想来想去,都觉得悲切、伤感,似乎也理解了来之不易的幸福曙光前,裹足不前的优柔。 正当餐桌上的气氛走向凝滞的时候,菜上来了。 无论是成辛,还是商伯年,吃相都很优雅。后背笔挺,两臂收拢,闭嘴咀嚼。 两人相得益彰地吃完一餐后,商伯年理所当然埋了单。扫描二维码付账的时候,成辛就安静地等在一旁。 结完账,两个人结伴走了出去。 莜面村位于一座综合商业楼里,这幢楼在不同的楼层有不同价位的餐饮。 地下多是三四十块钱可以解决一顿的快餐型美食街;高楼层则是价格昂贵的餐厅;中间的,是些性价比高的适合附近白领聚餐的普价餐厅。譬如他们吃的莜面村。 他们并排走到电梯旁,下行的电梯打开,商伯年本来正想跟成辛介绍他那位自卑朋友,一抬头,看到电梯里的人,表情不由一滞。 后知后觉的成辛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位气场强大、冷面无情的女人是谁! 是那位许久前她跟饭粒儿在商场遇到的地产公司女强啊。那时候她还挽着商所的胳膊,此刻已经冷面相对。 女强旁边,站了两个面有敬畏的小跟班儿。女强不说话,他们便自觉闭上嘴巴。 商所目光滑过冷面女子的脸庞,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面朝电梯门。 成辛瞬间联想到了工地大冒险。看这样子,商所是成功地拿工地冒险得来的资料解除了女强对他本人的贪念啊。 只是,手中握着要人的威胁性资料,真的安全吗? 成辛不免担心地朝商所看了一眼,他倒是神情放松得很。也许,既然他能想出去工地取照的办法,同样能想出保全自己的办法吧。 -- 金线星夜从嘉定赶回来,披星戴月不说,光是两场无穷无尽的亲密运动,都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勉强抬着疲软乏力的双腿爬上3楼,打开302的房门,扑到床上,再也动不动了。 这一觉酣睡到傍晚。 被饥肠辘辘催醒的金线坐在床边,伸展着四肢,开始动脑筋。 要做的这件事,一定不能露馅儿。这就意味着,她不能亲自去,也不能在别处与他接头。上海的摄像头太厉害了,接头等于找死。 冥想了一会儿,一个“惺惺相惜的男女间谍”有关的游戏诞生了。 她要想办法向他发讯息,告诉他,她超级喜欢玩有剧情的刺激游戏,如果他还想得到她,就要按照她的剧本往下走…… 就这么办! 她马上打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帮他下了一个单,单中附言了一个“39”的数字。没有人会在意那个数字吧,而且,吃过的外卖都是会一股脑扔掉的,谁还会保留一个单据! 39于绝大多数的人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数字,但是他一定知道。 她曾经告诉过他,那是她在人气极高、据说拥有2亿用户的短视频平台上注册的用户名的前两个数字。 他活在网络世界,在现实生活中深居浅出,没什么朋友。收了这份礼物一样的外卖,一定会想到她吧。 看到39,一定会心下明白,去看她的短视频页面。 粉丝几乎为零的短视频页面上,她要扫描一段话。话的内容她已大致想好,那将是一个刺激的间谍虐恋剧本,戏的开头是一个英俊潇洒迷人的男间谍,因为被组织误会,决定一死证清白。 男间谍打开左边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存放的药,一口吞吃了6片,然后,躺在床上等死。 这个时候,内心一直信赖他的漂亮妩媚的女间谍出现了。她本是来安慰他的,见他状况不对,只好改为慰安他。因为,经验丰富的女间谍知道,只要发汗,他就能得救。 想想吧,垂死挣扎中的极致性.爱! 他一定会迷上这个剧本,唯一的要点是,这一切需要在外卖后的几天后再发生,要将外卖传递的信息彻底掩下。 而她在期间要做的,就是在她的短视频页面上,上传足够多的火辣视频,勾得他无暇思考才行…… 完完整整想完整个流程,金线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是配着癫狂的眼神,这笑,非但不美,反而有恐怖之感。 -- 余勒这一觉,因为睡得太沉、太死,压迫到神经,做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噩梦。 呼! 他挣扎着坐起,额头起了细密的一层汗。 想要回忆梦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只能记起那种被压迫得无法呼吸的由衷恐惧。 余勒定了定神,看看窗外。 深蓝夜色中,月光如洗。 目光移向室内,室内是与窗外一致的静谧。 钟表挂在墙上,能辨出钟的轮廓,却看不清时针。 长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空无他物/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回到家,什么也没干,直接扑到在床上。 在上衣内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原来他这一觉,竟然一口气深睡5小时! 得到深层睡眠补充的余勒,起床到厨房取了瓶水,拧开瓶盖,抬头喝了以来。 忽然,正喝水的余勒停住了。 他竖耳倾听。 果然是不是幻听! 楼上的确响着脚步声! 一声轻,一声重,层层叠叠,从头顶走过。由远及近,听方向是朝门口走的。 余勒放下水杯,下意识就往门外走。他顾不得换下拖鞋,径直跑到电梯前,按了下行键,而他本身,则一猫身躲进了消防楼梯内。 将消防楼梯的门开一条仅容下半只眼睛的缝儿,拿出手机,关掉闪光灯,打开至录像状态,悄悄地也对准了门缝儿。 运气夹持之下,电梯门果然在余勒眼前打开。 那时候奇怪为什么消防楼梯的门正对着两座电梯之间,这会儿唯有感谢如此设计,才使他得以看清电梯内的全貌。 第379章 信任破裂 即使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电梯内的男女依然保持着姣好的容貌。 消防楼梯门缝后的余勒有点呆傻。 他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电梯间内站着的,会是他的生父、生母。 他们看上去神色十分凝重。 余勒想不通他们为什么深夜到这套空关许久的公寓房,又为什么带着这样的表情。 电梯门打开,他们居然没有丝毫意外,仿佛要在此层停留是他们本就做好的打算。她抬脚就要往外迈步,“他”坚定地伸手拉住了她。 她泪光盈盈地回头:“我就看看,就在门外看一眼,我什么都不做!” 余勒瞬间喉头发紧,手不由握成拳头。 说实话,他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她,认定她衣食优渥,有人宠爱,无忧无虑……原来她并不像他以为得那么快活无忧,她对他竟然怀着这样深厚的感情! 余勒内心感动翻涌之际,忽听“他”开口了。 “他”说:“别傻了。那孩子不在家。再说了,就算在家,这会儿也一定是在睡觉。隔着一扇门,你能看到什么?快走吧!” “我只要站在门外,闻一闻他的味道就好。” 湿漉漉的水汽划过面庞,余勒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他”拗不过,就随她一同走出了电梯。 两个人在热感应灯的光照下,五官再清楚不过地走过余勒的眼前,走进左手的凹洞里。 他推开门,跟在后面走了出去,看到她伏在门上,既痛苦又抑制,既欣慰又挣扎,一动不动地贴在门上。一部分走廊上的光溜了进来,照在她的身上,使她别扭的身姿呈现别样的虔诚…… 要是他开口说:“进去坐坐吧。” 他们会怎么说? 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假想。 事实上,他始终静静地潜伏在消防楼梯门后。 这是他的倔强,他要用他的决绝报复“他”对她的囚禁;这也是他唯一能“忠于她”的举动,既然她忍痛割爱将他送了出去,那他就尽他所能不她的心愿半途而废。 当时间流逝,他们重新于热感应灯光下从他眼前走过后,他终于拉回思绪,看着两个相互扶持的身影一步一顿走进电梯。 那背影,透着疲倦与沧桑,明明穿着华服,却露出了老相。 电梯门重新关上,余勒终于缓下紧提的这口气,也终于能松下紧握的拳头。松开了手,才发现刚才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你说,他们深更半夜跑那里做什么?”第二天,一见到师傅,余勒就爆豆般讲起來。 师傅来来回回走动,做着全新一天的开工准备。听余勒讲完,不回答不说,反而揉了揉鼻子,瓮声翁气:“为师感冒了。” 余勒跑得比兔子还快,给师傅打了杯热开水,又抽出抽屉,泡杯板蓝根冲剂给他喝。 “这玩意儿有用吗?”师傅一脸嫌弃。 “说实话没用。它只是去火而已。” “去火我要它干吗?我有白薇。” “噗~”有人笑喷了。 “咦?这里怎么藏个人?你这家伙跑我们科室干什么?你别不是要当奸细吧?……开玩笑?我从不开玩笑?不知道我是个撒尿圈地盘的人吗?还不快麻溜地滚?” 师傅扬起胳膊作势要打,一个灵活的胖子腆着肚子缩着脖子跑出去了。 余勒愣在原地。 那是后勤科小护士他爹手下的得力干将啊。 “他来干什么?”余勒问师傅。 “哼。”师傅冷哼一声,全无刚才说感冒说去火时的无良形象。 余勒不由暗吸一口气,不会真的是奸细吧? “那,我讲的事,他都听去了?” “估计听得半半拉拉的吧,你不是在我办公室讲了大半吗?除非他们胆敢在我办公室装窃听器。” 说完,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往办公室赶。 余勒拿搜索器材侦查一番,并没有发现问题,俩人才各自松了一口气,当然,是出于不同的原因。 “把门关上吧。”师傅吩咐。 余勒边关门边问师傅:“师傅,你怀疑刚才的胖子?对了,师傅,你怎么看到他的?” “我没看到他的人,我看到了他的脚,从挂着的警服下面露出来。” “凭一双脚你也能认出不是我们队里的人?” “废话!你们谁什么时候添了双新袜子我都能看出来!”师傅洋洋自得。 “要说怀疑,我还真有句话要跟你说,间谍这玩意儿,远比你想的离我们的生活近!现在回过头来说你的生父生母吧。你自己怎么看?” 余勒有些拿不准,狐疑地看向师傅:“该不会是他们已经反应过来,反水的人确实是他们信赖的人?” “接着往下说。” “他们有什么重要把柄,抓在这个背叛他们的人的手里,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连夜做点什么。至于为什么连夜?一是时间急,二是可以避开那个人的监视。” “接着说。” 看看师傅在点头,这给余勒莫大信心,于是接着往下说。 “从连夜做事这一点看,他们是被动一方。 就我们查到的信息看,这个反水的人是林普名。在过去的二十年,林普名像管家一样,深度参与丁家的大小事情,所以,丁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林普名最清楚不过。 现在的情况有点像这样:林普名因为什么事情而极度不满丁老板,而丁老板因为什么原因而无法对林普名妥协。 于是信任破裂,开撕在即。 要是我们坐山观虎斗?” 余勒挑着眉梢,再次看向师傅。 “求表扬吗?”师傅瞥他一眼,“太一厢情愿了。哪有那么美的事等着往你头上落!” 在简陋、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转了两圈,师傅开口:“前半部分的分析还是靠谱的。 但是我不认同你‘林普名因为什么事情而极度不满丁老板,丁老板因为什么原因而无法对林普名妥协’的推断。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利益面前,两个老狐狸是不可能谈不拢的。 除非——”师傅张滨刻意停下来看余勒,看看他是否一点就透。 “除非林普名要的东西,丁老板根本给不了?” 师傅欣慰地笑了:“是这么个意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林普名还想要什么呢?”余勒摸着下巴,嘀咕道。 第380章 迟则生变 师傅张滨露着迷之微笑看徒弟。 “那只是其中一种思路。还有另一种可能,林普名想要的就是现状,而丁老板在未商量的情况下做了改变。 你发现没有,去年湘东大雨,引发山区泥石流,丁老板捐了30万,建了座希望小学,带计算机教室的那种。 这30万对丁老板来说不多,却是一个信号。” 余勒一愣:“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湘州日报上有的。不过是旮旯角里的一则简讯。我还奇怪,以为是同名同姓,还特地去希望小学那边打探了一下。 当时我就纳闷,这等沽名钓誉的事情,他怎么做得这么低调。 现在看来,丁老板早就意识到自己被众人抬举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一改变就可能损害什么人的利益。” 余勒听得很认真。这个早晨,让他忽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跟师傅比,他对细节的关注远远不够,还差很多。 “林普名身后是否还有别的人?”虔诚的学生开口询问。 “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朝代更迭。姓林的背后是否另有其人,这是说不准的事儿。眼下,丁老板倒的确有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危险。” 听说被人想念会忍不住打喷嚏;被人议论会忍不住耳根发痒。这个说法在林普名身上显然是不成立的。 师徒二人议论林普名的时候,林普名正坐在他阔大、精致、豪华的大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对手下的西装男下指令。 “去做吧!”林普名说。 “老板,您决定了吗?这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哼。鱼想死,我网可不想破!成全他!” 西装男领命下去。 那个新近被任命的it部年轻部长悠闲地坐在星爸爸家。视线因大面积的玻璃幕墙而通透,桌上三十几块一杯的咖啡让他生出高级感,手上6位数的电脑装备更是让他感觉要飞。 在丁成天的婚礼上,他准备大展身手让老板刮目相看的那一次,没想到遭遇滑铁卢。虽然老板马上谅解了他,但自视甚高的他却难以谅解自己。 今天。郁闷终于有了发泄口。 无线耳机收到西装男的指令,他如同被释放的被饿了三天的公牛,带着狞笑,敲下了回车键。 他要到网络上冲锋陷阵去了。 这一次,没人能阻止得了他! “轰。轰轰。” 位于湘州东南角的一家化工厂发出一阵闷闷的爆炸声。很快,浓烟从工厂上方升腾。人们远远望见,无不惊呆。 警报声响了起来。 不多久,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各自鸣笛,朝湘州东南角呼啸而去。 很多市民停下手中正做的事情,跑出门外,朝东南方向眺望。 星爸爸家,不少人纷纷拿起手机。 惬意地品一口咖啡,悠然放到榉木桌上的it部长忽然眼睛大睁,他正浏览的本地论坛突然被化工厂爆炸刷屏。 瞄一眼爆炸的时间,再联想到自己按下的回车键,这……也太巧合了吧! it部长有些慌乱,他火速调出部署了他攻守战略的网页,疑心让他抽丝剥茧起来,不出十分钟,果然破解了伪装的层面。 “哗。”咖啡杯被碰落,纸杯撞击上硬地面,褐色的液体溅湿一片。 it部长再也没有心情将焦点放在咖啡上,他两臂夹着脑袋,两手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不堪地发出闷哼声。连服务员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都没有听见。 以为自己是手握利刃的大侠!结果?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且是准备只用一次就放弃的废子! 拿手背擦过脸上分不清鼻涕还是眼泪的一团湿气,it部长果断收拾物件,要背着走之际,忽然多了个心眼,将一切装备都留了下来,仅只拿了个手机,还边走边卸掉电池。 他刚要走向玻璃门,见远处停下一辆车,车上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敏感使他灵机一动,朝后门退去…… “爆炸?!” 丁世豪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要不是前面隔着茶几,他几乎要抓住儿子的衣领质问真假了。 “爸,那是我们的独资工厂,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您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丁世豪梗在那里。 想到爆炸,想到血肉横飞,就忍不住心惊肉跳;想到那可是家里有父母妻小等着他下班回家吃饭的鲜活生命,他已经隐隐作痛……是他老了吗?他竟然生出恻隐心。 丁世豪好想大笑嘲讽自己。 丁成天一声声的“爸爸”惊醒了他:“傻孩子,现在已经不是爸爸相信不相信你的时候了。快!你拿着护照,带着糖糖,现在就走!我一直为你们留意着去加拿大的签证有效期。听我的,现在就走!” 像慢动作一样倒退了一步,丁成天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惊诧”可以形容。他想不通,不明白,什么来不及了?为什么要立刻出国?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恨自己脑子不灵光。 “爸……”泪水染湿眼眶。 “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你平安,糖糖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我跟你妈就无憾了。快走,迟则生变!” 丁成天重重地看了一眼面前爸爸,一扭头从办公室里冲了出去。他跑下主楼,跑到侧楼,又跑进二楼的卧室。 “糖糖,护照等重要物件呢?” “在保险柜里。” “拿上!走!” 糖糖恨吃惊,但也很合作,没有多问一句话。 她从床上爬起来就用指纹开保险柜。两个人拿起平时遵爸爸嘱咐而收拾好的重要物件包,套件外套就往室外走。 轻车简从,看上去就像每一天去市里的寻常外出一样。 开车出家门。 庭院前方,欧式美人雕塑高举的陶罐里,流水淙淙落下。总在那里捞落叶、观赏鱼、一副悠然做派的林叔,此刻不见了踪迹。 想起那个用殷勤与忠心做掩护的阴险狡诈小人,丁成天的手上就不由青筋暴起。 方向盘紧紧攥在手中,要是那是姓林的脖子就好了。 轿车轻快从半山坡冲向山脚,临入公路,却戛然刹了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381章 被紧急召回 丁成天之所以紧急刹车,是因为汇入公路的唯一入口,被一辆车堵住了。 那辆车悠然停在路中间。丁成天实在不方便从任何一侧绕过去。 丁成天余光瞥一眼安静的糖糖和她尚看不出来有孕的肚子,不由焦躁地按响喇叭。马上,前面车的车门打开了。 兰生,那个家里有钱、嗜赌爱输、钟爱白衬衫的兰生,自在地从车里走下来,笑眯眯靠在车尾巴上。 “兰生,你怎么在这里?” “在我记忆中,你处处压我一头。没想到,有一天我的车也能压在你的车前头。 哦!你问我怎么在这里?那是因为我本来要出国,美国,澳大利亚,或者加拿大,随便什么国家吧。但是呢,听说去机场的路上已经设了关卡,有些人确定通不过去。 所以呢,我只好开着车到处晃悠,好巧不巧,正好晃到这里。 你该不会要去机场吧?我奉劝你,千万别走那条路,走了也白走!”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知何时,糖糖从副驾驶位置下来,绕到了丁成天身旁,她挽住丁成天的胳膊,气定神闲道,“天天哥哥要陪我去市区看电影。” 兰生敲敲靠着的车。 副驾驶的门不情不愿地打开了。 依然胡子拉碴衣服落魄像的阿辉从车里慢吞吞挪了出来。像是被愧疚拉得直不起腰,阿辉目光躲闪,怯生生地看一眼丁成天:“天哥。” 是那个他曾经不惜重金、甚至想用自家的钱送他出国,好让他从交通肇事中完身而退的兄弟吗?如今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兰生变节他不吃惊。兰生本来就心思活泛。 可阿辉,当初感动得跪在他面前涕泪交加的阿辉…… 丁成天一口气憋在胸腔,好半天缓不过来。 像是看穿丁成天的震惊,兰生轻蔑地笑了:“阿辉缺钱。你能用钱买到的忠诚,自然别人也能用钱买到。有必要那么震惊吗?” 阿辉羞愧地低下了头。 丁成天别过目光,不愿意让彼此更难堪。 兰生见场面根本火爆不起来,恨铁不成钢地剜了阿辉一样。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竟然这样不温不火就要过去。果然猪队友更可怕。 “话我是带到了。怎么说呢,不管怎么说,当初你做老大,还是称职的。只是现在要变天了。再见,祝你们好运!”说完,意犹未尽,兰生斜着眼看向糖糖,眼中不乏惋惜,“祝你们看电影开心。” “兰生,你还拿我当兄弟吗?”丁成天开口,声音萧杀,威严不怒而生。 正往车头走的兰生脚下一顿,仿佛被震慑,不由半转回身。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个人是林叔吗?” 兰生的表情微微一沉,人缺没有开口说话。 丁成天将犀利的目光转向阿辉,阿辉身子一缩,头又低下去了。 “天天哥哥,”紧紧抱住丁成天一只胳膊的糖糖,露出娇憨的笑容:“再不走片头都要错过了!” 兰生黯然转回身,坐上驾驶位,阿辉早就溜上了车。车发动,开走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有的没的,不管林叔是不是主谋,显然,他都参与了其中。多问,只会暴露更多。我们走吧。” 丁成天双手抱住脑袋,声音闷闷的:“我这个人笨,这一关不过,就没法想下一关。走?往哪里走?爸爸让我们出国,可是去机场的路已经不通。糖糖,要是我们还没有结婚,该多好……” 糖糖堵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丁成天将手盖在糖糖的小手上,眼睛忽然一寸一寸变亮起来:“走不出湘州,那我们就走进去。对,就这样,我们去找余勒。” “找余勒?你不是说,余勒不是吃丁家饭长大的,丁家的事情不能牵连到他吗?” 丁成天抚去糖糖被风吹乱的头发,碰着她的脸,给她一个认真的长吻。 糖糖比刚听到丁成天让她拿证件出国还慌乱。 这个时候的这个长吻,怎么品,都带着不祥的味道。 “你是想……你是想把我送……”糖糖的话还没有说全,眼泪先夺眶流下来。 因为打定了主意,此刻的丁成天镇定多了。听到糖糖询问,他点点头。 糖糖的泪流得越发汹涌:“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得回去帮爸爸,就算我笨帮不了他,至少可以陪在他和妈身旁。” 糖糖多么想说,不要抛下我,可那一头,是天天哥哥的父母!教养和孝道让她噤口,不管内心多不情愿,都只字未提。 “糖糖,我对不起你。” “别傻了,天天哥哥,能做你的妻子我今生无憾。” 糖糖想说“死而无憾”的,只是心思玲珑的她,觉得此刻言“死”太不吉利了。 主意落定,丁成天开车载着糖糖直趋公安局。 “天天哥哥,绕个路吧,我想再看看这个城市。” -- 余勒跟着师傅,正在赶往湘州东南角的路上。 忽然,余勒和师傅张滨的手机同时响起来。分头去接,内容却出乎意料地一致。 局里要求,余勒立刻赶回去。 张滨把车让给余勒,他抬手搭其他同事的顺风车。 余勒开着师傅的车,挑头往局里赶。 在公安大院里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决心留意细节的余勒朝车身瞄了又瞄,想起来,这似乎是糖糖的嫁妆。 意识到把他紧急叫回来的原因可能跟丁家有关,余勒不由心中一沉,加快了步伐。 果不其然,在一间接待室里,余勒看到丁成天和糖糖。 负责接待的同事看到余勒,露出和煦笑脸:“你回来了,你们先聊,我去找人办手续。” 门吧嗒在身后关上。 余勒没有往前走,丁成天微微张着手,他身旁,是坐在椅子上的糖糖。 今天的糖糖跟往日任何时候都不一样。那双纯真又调皮的眸子,此刻是暗淡的。 “办手续……办手续……”余勒脑海里回响着同事的话。 “所以,”余勒看向丁成天,“你这是亲手把她送进来了?” 第382章 “别有隐情” 历史惊人地相似! 多么讽刺!“他”也曾将“她”送进去过。 余勒站在丁成天对面,压制下复杂的感情,声音清冷克制。 丁成天喉头动了动,想解释,终究无力,只颓废地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莫大的讽刺,还以为他丁家家大业大,根基坚实,没想到,到头来只是空中楼阁,一阵风,都可能随风消散。 “什么方面?预判多久?”余勒没有提“自首”两个字,但此情此景,大家都心知肚明。 “偷税漏税方面……至于多久,我也估不来。余勒,我们不要取保候审,让他们先拘押,行不行?” 余勒定睛望着丁成天。这个人的脸上丝毫不见当年的桀骜狂妄,也不见往日的热情与亲昵。只有无尽的焦躁和始终皱着的眉头。 丁家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需要把人送进号子里去保平安? “我需要马上回家,去跟她爸妈解释”丁成天温柔地抚摸糖糖的头顶,也不去看余勒,“然后回……我家。” 听到“我家”,余勒才惊然意识到,这个从来一见他就攀交情的家伙,这一次,既没有标示自己大哥的身份,也没有不顾他的脸色喊他弟弟,甚至“咱家”都不说了,他说的是“我家”。 被庇护的感觉……让余勒鼻腔发酸。 余勒手插口袋,终于往前迈了几步。 丁成天推开抱着他腰的糖糖,走向余勒,出其不意抱住余勒,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只短短一句。再松手,已经泪光粼粼。 余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如常,他拍拍丁成天的肩膀,朝他郑重点了点头。 丁成天哆嗦着嘴唇,太多话他想说,却又奇怪地安心,觉得什么都不必多说。他深深地回头望一眼糖糖,鼻音浓重道:“你好好的,等我。”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天天哥哥!”糖糖带倒了椅子,踉跄着朝门口扑去。 被余勒拦住了。 “天天哥哥!要一直戴着我的幸运手镯啊!” 余勒扶住糖糖的手臂,用力握痛她:“你告诉我,哭有用吗?你骨子里是出了事只会哭哭啼啼的没用女人吗?” 糖糖身体内的坚毅,像是被唤醒。她目光炯炯地瞪着余勒:“你弄疼我了!” 余勒笑了笑。松开手。 糖糖手背擦一下脸颊的泪水:“我不会再哭了。” “我陪你坐一会儿。”余勒将刚才糖糖带倒的椅子扶正,坐到糖糖的对面,开口问起是否吃过饭,饿不饿,需不需要再倒一杯水的闲话。 糖糖转不过脑筋,忽然看见余勒朝桌面上的手机点了点手指。 糖糖意会,若无其事拿起手机。来自余勒的短消息问:要是经侦问询后,表示不必马上拘押怎么办? 糖糖将手机往包里一塞,看着余勒:“我可以给多些——吗?” 余勒明白了,丁家一定是为了确保糖糖肚子里的孩子万无一失,才走这一步的。 既然糖糖铁了心要住进去,他真有些担心,这份心思被人看穿,而单纯的糖糖又不知道分寸在哪里,交待太多,真的把自己交待进去了。 那岂不是有负丁成天的托付? 正惆怅怎样向糖糖转达此担心,忽而惊醒,自己似乎站错了立场。一时间,余勒如芒在背。 他讪讪朝糖糖笑了笑,把一次性纸杯往糖糖面前推了推。双眼根本没有聚焦。 -- 警车。 警察。 甚至还有白大褂。 成辛一脸茫然,不知道她住的楼宇出了什么事,招来这样的不同寻常与拥挤。 电梯等了两部,始终没法进去。 等得久了,也就从买菜、遛弯的老阿姨、老爷叔口中听了个大概。原来是有人被发现死在了家中。 听说是个年轻人。 一个独居的年轻男人。 成辛的心不由咯噔。 “该不会住8楼吧?”她脱口而出。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 “是呀是呀。侬要是晓得啥么子,要讲的哦。伊拉爷娘老来丧子,老难过的哦。” 成辛心口突突直跳。 倒不是为这些过分热心的阿姨爷叔,而是……莫名的似曾相识! “你们不要吓小姑娘呀,看她脸都被你们吓白了!小姑娘,我跟你讲,你不要害怕。这个内情呢,我知道一点,我儿子也是一名警察。 这个男青年啊,本身是有抑郁症的,他是用药过量,导致心肌缺血死亡的。这叫‘自然死亡’” “老吴头,你卖弄错知识啦,这不叫‘自然死亡’,这叫‘药物服用过量致死’。” 老头老太争论起来,成辛庆幸自己不再是焦点。 终于空出了一部电梯,成辛夹在人群中,升到了7楼。 “原来她住那青年的楼下呀。”不知是谁说了句。 成辛心有戚戚然地打开房门,ada的面孔露了出来。 “贝贝呢?”有点哆嗦的声音。 “你没事吧?贝贝在卫生间,她呕吐了。” 成辛忽然也捂上嘴巴,她也想吐。 “你们一个两个,这是怎么了?”ada不明所以。 在卫生间门口,成辛看到刚吐完出来的苗贝贝。只对望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如坠噩梦中的惶恐。 “这是偶然事件!相信我!不要胡思乱想了!” 被ada夺名连环call叫来的小白,听成辛、苗贝贝说完“她们被命运诅咒了”,“是楼上的克星”之类的话后,拼命为她们洗脑。 可是,无论是成辛,还是苗贝贝,都是恍恍惚惚、茶不思饭不想的状态。ada叫来的外卖在餐桌上已经放冷了。 小白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要不?我想办法弄到警方的资料?” 话音还没落,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ada机警询问。 “警察!”门外的人中气十足。 4人面面相觑。小白一脸担忧,瞧成辛、苗贝贝一个个“我有罪”的表情,没事也整出事来!连带得去开门的他都莫名心虚起来。 门外站着两位警察,先出示了证件给小白看,再说明情况,说是例行调查,向周围邻居了解一下8楼住户的情况。 小白让警察进门。 一位一笑就露出两枚大板牙的年轻警察郑重其事地看看成辛,又看看苗贝贝。 小白不由跟着也审视她们。 只见她们特别拘束,两手拧着,说不出的不自在。那硬挤出来的笑容,比哭好不了不少,分明就是大写的“别有隐情”! 第383章 异响 “是你们!”板牙民警发出一声惊叹。 成辛第一个反应过来:“是你!” 第一次见这位民警,只记得他的热心;后来还意外知道了他是饭粒儿的男朋友。此刻又见,难免有些激动。 “你们认识?”小白插话。心里不觉放松下来。 双方都尴尬地沉吟个,“这个……”说不认识太生分,说认识又太勉强。 同行的另外一个帅哥民警哈哈一笑:“既然认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我先坐下了哈。跑了大半个下午,累得腰疾都要犯了。” 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于是问答开始。小白因为对成辛重拾信心,并不抢答任何问题,只负责在一旁察言观色。 可也没有什么好察言观色的,两名警察,全程只有笑呵呵一种表情。 “哦?有个叫‘金线’的女孩认识楼上?确切地说被楼上纠缠过?她不住在这里?呵呵,她的地址与联系电话可以提供一下吗?呵呵……” 半小时之后,警察走了。 走之前留了一句:“这是初访,如果有需要,可能还会来叨扰。也欢迎你们想起什么不对劲的,主动联系我们提供线索。谢谢,这是我的名片。” 出于一种不便说不口的妒忌,小白抢先接下这张名片。明明靠才华,脸长那么妖孽不是多余嘛。 房门关上。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再和气的民警,也有一种莫名的震慑力。 “那个姓吴的警官好帅!小白,把名片给我,我趁机聊聊。”苗贝贝重新活了过来。 “是提手‘撩’吧?”小白索性将名片塞自己口袋里。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希望晚上能坦然睡个好觉。”苗贝贝轻拍脸颊,眼睛留恋地瞄小白的口袋。 “我说苗贝贝,我记得你是公司西北区的督导,你现在还做督导吗?” “当然做了!我是那种一次威胁就被吓倒的人吗?” “那我怎么见你天天窝家里?” “……”苗贝贝梗了梗脖子,辩无可辩。 说实话,对于见错了店家,被下了药,她更多持的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态度。她归责为她的过于兴奋与轻率,以后防人之心竖起来,理应不会重蹈覆辙。 她之所以闭口不再提去西北,既非吓破胆,也非贪恋江垚的柔情蜜意,而是,不放心成辛! 她走了,岂不是孤留成辛成靶的? 小白看出几分苗头,趁成辛不注意,拉苗贝贝到阳台:“那我把话说开了吧,余勒请不起2个保镖了。现在一个保镖保你们俩,保不过来了。” 苗贝贝盯着小白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真假。 “我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吗?你去出差,要是金线跟着走,我保证让ada第一时间飞过去;要是你出差,这边的人事格局如常,我就让ada日夜跟随成辛。” 分开了,让金线被迫锁定一个目标,倒也是个好主意。 苗贝贝凝眉思索,在下最后的决心前,盘察是否有什么漏洞。 “咦?”苗贝贝发现不妥之处,“余勒怎么会没有钱呢?我听彭小帅说,余勒靠他的聪明才智,做项目日进斗金,他怎么会没有钱?” “呃……”小白挠头,余勒还有这样的隐藏功能!害得他措手不及! 苗贝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白。 “你大概不知道,工作之后,今非昔比,他上的那个班,忙啊,忙是那个忙得来……”小白急得抓耳挠腮。 菩萨保佑,苗贝贝竟然相信了! 小白暗吁一口气。 其实,才不关余勒的财务状况。是他自己拿主意支走苗贝贝的。 多了个苗贝贝,两个保镖还要兵分两路,不是浪费资源嘛。 早前苗贝贝还有安抚、镇定成辛的功效,既然成辛没有那么脆弱,不如干脆利落,集中力量,加大对成辛的安防。 小白露出纯真的表情,继续给苗贝贝施加压力:“其实让成辛换个地方也可以,公司拟在武汉成立一个新的分公司……” “不!还是我走吧!一个女孩儿家,人生地不熟,前后跑证件,太费力了。” 苗贝贝下定了决心,告诉小白,她明天就打点行李,早则明晚出发,迟则后天上午出发。 苗贝贝的干脆利落与为成辛着想,让小白得胜后笑得多少有些勉强。 “你不要跟成辛说……”小白吞吞吐吐。 “我懂!”苗贝贝笑笑,“她最怕别人因她受伤了。我倒直觉觉得,金线是不会离开上海的,也许,走的那一个反而占便宜。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争取明天尽快走,这样ada可以专心保护辛辛了。” 小白简直连苗贝贝的眼光也不敢直视了。 第二天,苗贝贝搭乘下午3点40分的火车,离开了上海。 小白收到这则消息时,心情之复杂,自不必提。尤其是他明知苗贝贝对出差可能还存有心结。 一连两天,小白下班后直接载成辛与ada回成辛家。原以为会有警察继续来“叨扰”,没想到,仿佛没有8楼宅男之不幸事件发生过一样,并无警察来敲门。 这天,小白呆到晚上十点,觉得不可能再有谁敲门了,才告辞。 “你要不要,”看小白这几天甚是奔波劳累,成辛有些心软:“睡贝贝房间?ada可以跟我挤一挤。贝贝说她计划一个月后回来。” 小白手扶门把手,挤出一个微笑,费了很大的劲,才做出摇头的动作。 摇完头,他一转身走了。 真怕再停一秒他就忍不住流着哈喇子答应了。 可,成辛是余勒的女朋友。 随便是任何人的女朋友,都不是问题。可偏偏是余勒的女朋友! 能让他看得上眼的男生没几个,余勒,绝对是其中跟他年龄最相近的一个。 小白站在电梯前等电梯。 他没来由朝身后看了一眼。 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着她,总觉得消防楼梯紧闭的门后,灯光暗淡的楼梯间里有什么不对劲。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 小白迟疑着。 电梯门又关上。 他从背包里拿出防狼喷雾,蹑手蹑脚推开虚掩的消防楼梯门。这一次,他听得再清楚不过,门后有异响! 第384章 被盯上了? 门开了。 感应灯亮了。 眼前出现了让小白自觉脸红的一幕。 两个大男人,扭抱在一起,一个把另一个压向墙角,正热吻呢。 他们吻得太投入,以至于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放开彼此的时候,消防楼梯们已经关上了。 小白脸红心跳地急匆匆按下行键,急匆匆跳上电梯,仿佛做了羞羞事的人是他。 -- 松开对方,狠狠用手背擦了两次嘴巴,不解恨,撩起衣服继续擦嘴巴,惊鸿一瞥地露出健硕的腹肌。 另一个男人开口:“哥我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花见花开的主,你这么公然表示嫌弃不觉得太伤人心了吗?好歹这也是工作需要,你应该感激我的敏感、敏捷与机智!总比暴露好吧。” 擦嘴的男人不说话,露出受气小媳妇一般幽怨的表情。 “好啦,回去复命吧。这会儿再装成保安、抄表工什么的,太引人注目了。”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沿楼梯走下。 -- 林普名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半垂着眼,盯着手中晃动的浓香咖啡,露出没有喜怒的表情。 汇报完it小子逃逸后,西装男下属斜眼察言观色。 心虚地接着报。 “那时候的确有派人跟稍,可是没想到他们耍了花枪,一开始是满街晃悠,当我们意识到他们是投案自首的时候,车已经开到公安局门口了。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去……” 依然不见喜怒变化,依然不见丝毫反馈。 西装男额头细密一层汗,又不敢伸手去擦。好在,接下来的是则好消息。 “上海方面派出去的人已经有了回复,说找到了‘成辛’的工作单位和居住地址。她跟一个女生合租一套2室的房子,有一个看上去像富二代的新的追求者。” 林普名不说话。 西装男搜肠刮肚,继续想话题。他受不了与老大沉默相对。 “成辛的父母,我们派林市埋伏在警局的卧底查得很彻底,就是一对儿普通夫妇。跟敏感人物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这儿,西装男露出一丝迟疑,不过,还是决定据实说出,“硬要扯关系,倒也扯得出。她们在同一所医院养小孩,两个小孩在同一晚出生。” 林普名手一滞,停止摇晃手中的咖啡杯。 西装男敏锐地抓住老板的微妙变化,但忍不住脱口而出:“要是这个年代,还有人舍得拿自己的儿子的死,换别人的女儿的生,那也太扯了吧?何况,那个敏感的人,又没有什么丰功伟绩,根本不是民众眼中的英雄,只是妨碍了老板您才……” 西装男猛地收住嘴!说太多!说太多!真不该乱打听老板的过去! 林普名喉结耸动,嘟囔一句:“要是,要是拿一个残疾儿换个健康女呢?” 西装男目露惊悚:什么变态,想出这种可能啊? 马上想到眼前这位是掌管他生杀予夺大权的老板,赶紧夹紧尾巴低下头。 “所以?”他低着头追问。 “宁可错杀。”他淡然回答。 好像在说,“咖啡不错”。 “现在我要分配一下人力,对上述几人分头追踪……”西装男开始汇报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 “不!”林普名连听完的耐心都没有,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it那小子和望江楼家的姑娘,先不去管他们。林市的那对夫妻也不用再查了,他们的女儿却不可放过。把人给我带到湘州来!” “把谁?”西装男有些不敢相信。 “成辛!” 西装男错愕地愣在那里。这一错愕,招来老板极其严厉的一瞥,惊得他后背发凉,身体一哆嗦。 “是!” -- 金线扶着门框,目光深沉。 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是真的如他们所说在死者手机通讯录里最后一个播出的电话号码是她的,还是另有隐情? 那个警察笑嘻嘻的,看上去聪明伶俐,可偏偏一个问题颠来倒去问了三四遍,其中的两遍,前后相隔不过1分钟。是真的看着聪明其实是个糊涂蛋,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真的另有隐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被怀疑上了! 可问题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百思而不得,金线脸上不见一丝恼色,指甲却在金属门框上划过一道又一道。 不行!等不及了!必须尽快行动! 电话那头的刚哥露出许久不见的笑脸:“太好了!老婆,终于等到这一天!你说,我听!” “呆子!这事是可以在电话里说的吗?” “喔喔,那你今晚过来呗!” 深夜时分,金线逆流从市区赶去嘉定。 金线在一片人烟稀少的别墅区门口停下。坐的那辆黑车的司机还以为自己阴谋得逞,让金线坐上车之前取消订单,挣了一笔不缴税的钱,岂知,此举更满金线的意。 金线相当胆儿肥,一个人走在寂寥的硕大别墅区,毫无惧色。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金线瞬间将自己隐匿在路边的深色中。 尾随的脚步声失去了目标,迟疑了一下之后,干脆将自己暴露在稀疏的路灯下。 一个脚有些瘸的壮硕男人露了出来。 金线盯着那人的背影,似乎第一次发现,那背影比自己记忆中的要迟钝得多呢。 垃圾食品和无所事事的日子就这么养人吗?瞧那身影,都胖出颓像了! 因为意想不到生出了嫌弃的意思,金线自感一颗热切沸腾的心瞬间冷静下来了。有一个问题,她没敢深挖——一个被跨省联合抓捕行动击碎信心、被长期的逃亡生活吓破胆的男人,还会是她深爱的男人吗? 想太多,脚下就忘了收敛。 肖刚猛然回头,果然看到他的鑫儿神出鬼没出现在他身后。 他站在路灯下,看她先是逆光走近,再顶着四射的光芒,微扬的下巴,露出精巧妩媚的五官,继而在身前投出长长的阴影。 等阴影转到身后时,他的金不换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把捉住,揽在怀里,低下头急急去寻找那熟悉的柔软。 第385章 怪不得…… 在金线看不到的地方,肖刚的眼神陡然暗淡下去。 虽然唇是软的,可后背那么僵硬……他再蠢,难道读不懂这是嫌弃他的信号吗? 等肖刚松开金线,再与之面对的时候,他的脸上,便多了一层面具。面具上的笑容,格外温存、缠绵。 金线在那温存、缠绵的笑里,渐渐暖了过来。 两个人回到了大租房里,金线一边掏从市区带来的补给食物,一边跟刚哥讲她的计划。 “这是盗用别人的身份证给你租下的车的钥匙,你需要及早去提车,别忘了,别自己去提,雇个人去提。” “这是可以出借道具的人,别让他看到你的真面目,让他把东西寄过来,别直接寄回家。寄到代收点。” “这个是……” 金线一一详细介绍。 肖刚抱臂旁观。 他笑得浓烈,心却冷得厉害。 所有的!危险环节!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瞧瞧,租车、拦截、浇油、点火……要是哪天事发,他就是分解不开的主谋啊。 “鑫儿,你做啥呀?危险不?”肖刚摸了摸鼻子,好隐藏嘴角的冷笑。 “我?当然是骗取她们的信任,引诱她们出来!” “剩下的就交给我一个人?” “我还得出门装成辛啊!” 肖刚的脸色不自觉就阴沉下来。 “怎么?你是觉得危险的都给你干了?”金线回过味儿来。 肖刚定睛看着他的鑫儿,脸上重回温存、缠绵的状态,他看着她,慢慢开口:“你说这话岂不是太见外?我跟你,你跟我,还分得了彼此吗?我们俩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啦。 我要是不得好,你只会比我死在前面!我干的部分虽然狠辣,但都是暗地里干的。你却是抛头露面的那一个,要是事发,千丝万缕的线索都指向了你。 我跑容易,你跑可没那么容易喽。 所以,我们必须成功! 所以,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在挑肥拣瘦!没那事儿! 我们得两条心,拧成一个疙瘩。文艺点说,必须同心协力! 我之所以犯嘀咕,是觉得,看你计划得很周全吧,却还要仰仗天气! 这跟那诸葛亮借东风一样,还得等雨夜。可要是一直不下雨呢?我们就这么耗着?” 原来刚哥是因为计划中的不确定因素而忧心。 金线本来抵达嘉定的时间就晚,加上讨论部署,身体已经很困乏。听刚哥这一番话,又热血起来:是这个理!都到这时候了,除了同心协力,再也没有第二条路了! “刚哥,这是上海。我跟你说哦,沿海城市的春天,那是棉毛衫与短袖齐飞,晴天共雷雨一色呀。 这里的春天雨水并不稀奇,不仅不稀奇,春末夏初,还有个黄梅天,阴雨连绵一个月,知道哇?” 刚哥的细长眼,闪过疑惑的光芒。 这丫头变得快呀,不仅会拽词儿,连上海人令人生厌的说话强调都学会了! 金线敏锐地捕捉到刚哥眼中的另一种不快:“怎么,你不信?” “信。只是怕夜长梦多。”肖刚阴晴不定道。 “你尽管放心!不出10天,必然下雨!” 肖刚笑了。 天哪,这女人得膨胀成什么样,居然敢替老天下保证! 所有细节议定,已经午夜1点。 拖着疲倦的身体,倒在king size的床上,睡到3点,金线的手机闹钟响了。她得回市区了。 叫了一辆黑车。 车主是一个眉眼一看就不老实的年轻司机。 金线瞥一眼他欲求不满的脸,率先开口:“我前任老公跟我说,男人在清晨欲>望最深,但也最容易受惊不举。 我就是因为嗓门太大,叫得他从此残废…… 今天见到你,突然想起他来。请原谅哈,你们的脸太像了。估计金针菇和心脏承受能力也差不多。” 年轻的司机从此没再看金线第二眼。 耳根清净的金线正闭眼养神,思绪不知怎的一转,猛地睁开了眼。她忽然想起来,昨天他见了她,没有要她! 这绝对不正常! 继而又想起,他态度180度转弯,话说得深情又漂亮,原来那是在刻意在敲打她! 金线有些哭笑不得。 无奈地笑着的脸上忽然又凝重起来。莫非,根本不是敲打,而是在刻意安抚她? 金线笑不出来了。 如果是刻意安抚她,那他打得又是什么主意?故意让事情败漏,让她不得好死,他好独吞钱款? 不寒而栗! 出租车到了,金线还没有从疑云中走出来。司机小哥只得斗胆喊她下去。 如是打了三回车,才周转到市区金线住的小区。并非郊区的车不能去市区,而是出于反侦查的谨慎才这样多次打车。 -- 成辛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迎面朝她走来的江垚。 远远望去,江垚有时尚画报中来的感觉。周围因为他而加了一层灰度,唯有他,鲜亮动人。 那一刻,成辛似乎明白了苗贝贝的迷途不知返。 对于震慑人心的美,我们其实并没有太多抗拒力。 江垚很快走近,ada往前跨了一步,酷酷地挡在成辛面前。小白有交代,防金线,防男生! “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江垚露出完美的微笑。 “他是苗贝贝的,老板。”成辛转而向ada介绍。 ada依旧寸步不让。听说小白身后另有金主,但,也许“防男生”就是那个遥远的金主的意思呢? “我快疯了!她走了之后,我才听说迷药的事情!”江垚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不接我的视频邀请,也不接我的电话。 她走之后,我日夜做噩梦。梦境诡异地相同,都是梦见我把她逼到了绝境,她退无可退,却不肯投入我的怀抱,而是转身跳下了悬崖……” 成辛扭头不看江垚,她不能被美色诱骗而忘了原则! “我需要宽慰!请告诉我,贝贝她一切都好!”江垚语气里充满乞求。 成辛只得开口:“你想听的话我说不出口;我说得出口的话你一定不想听!” “不不!只要是关于贝贝的话,我统统想听!” “那我就给你讲个寓言吧。” “我们移步一旁的咖啡店?” “不用,我的寓言很简短。一位有妇之夫,质问一个未婚姑娘,我一千零八瓣心里,有你一瓣,我都这样爱你了,你凭什么不爱我? 别急着争辩!我的寓言还没有讲完!”成辛强势阻止。 第386章 所长的心意 成辛淡淡一笑,继续对江垚道:“别急着争辩!我的寓言还没有讲完! 那未婚姑娘反问:你根本就没有你以为得那么爱我吧? 有妇之夫争辩:不,绝对爱!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仅止排在家族利益、个人野心、企业发展、名誉老婆、护肤、化妆、置衣、添鞋、搭配服装、画眉毛……不好意思,十个手指头不够用了……” 江垚冷面:“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看我!怪不得贝贝她对我态度强硬!” 成辛保持着她的清淡冷笑。 江垚默默盯了她半分钟,一转头——成辛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痛彻心扉的话——没想到,脖颈带动肩膀及腰身,一起转,然后,抬脚走了! ada带着成辛,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寓言,不是主角都不是人,尽是些动物植物什么的,才能叫寓言吗?” 成辛悠然回:“那你觉得刚才故事里的有妇之夫算人吗?” ada吐吐舌头,决定以后在成辛面前少说话为妙。 “听说幼儿园的框架已经建好,真是迫不及待,这个周六就可以出发了!”这天中午,饭粒儿难得兴奋一回。 成辛望着她,好想说,我上周见你男朋友了……终究觉得工作与生活不应混为一谈,作罢。 “饭粒儿,你和你男朋友,彼此谈论对方工作的事情吗?”成辛问饭粒儿。曲线救国! 饭粒儿眨眨眼,思索一二,果断摇头:“按说难免谈的,可实际上,我根本不爱听他的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儿!他呢,也听不懂我的高大上与形而上。所以,我们俩见面不谈工作!” “那你们谈什么呢?” 饭粒儿不觉倒吸一口气,捂上嘴巴:“糟糕!我想不起我们上次见面都聊了什么!糟糕糟糕!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们上次是什么时候见的面!” 成辛心虚至极,以为自己捅了马蜂窝。 岂料饭粒儿话锋一转:“考虑见面穿啥、说啥的,都是新恋人,我跟我男朋友,已经是心有灵犀不点通的老夫老妻了。 我们的见面,属于灵魂级的见面!只需要对望一眼,就能达到内心亲密统一了!” 猝不及防被喂了狗粮,当天下班,才一脚跨出地铁,成辛就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余勒。 “余勒!你最近跟我打电话,讲话都不超过3分钟!” “辛辛,我正在开会。” 成辛一愣:“开会你还接我电话!” “我这不是怕你有急事嘛。” “没事儿没事儿。bye-bye。么!” 挂完电话成辛忍不住一跺脚:呀呸,这跟预设的“因被冷落而胡搅蛮缠的女票”形象差太远! 一直到吃完晚饭,成辛还在为此而闷闷不乐。 饭粒儿和她的男朋友已经达到了灵魂相通的地步,她和余勒才哪儿到哪儿。虽然相恋已经5年余,可中间分过手啊,还是男方提出分手而她死乞白赖挽回的!所以,她没有安全感啊! 都说异地恋凶多吉少,尤其他们这种年龄到了试婚阶段的异地恋,更是九死一生。余勒从殷勤到疏远,又做得这么明显……让她如何不心慌! “你怎么了?看上去很不开心。”小白搬来外卖晚餐,吃完饭后颠颠去扔垃圾,扔完垃圾见成辛仍旧闷闷不乐,便开口询问。 “你说余勒他会不会移情别恋?” “噗~”余勒的饭后红茶才入口,就又噗了出来。 “心虚了?你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 “想什么呢!”小白胸口起伏!理智告诉他,含混其辞什么的最好了,他俩之间有误会,他才有机会。道义告诉他,不能当卑鄙小人,君子爱美人,争之有道! “小白,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坦白地告诉我,余勒他——” “余勒他心中,你排在他自己前面!虽然花钱不代表爱,但不花钱肯定是不爱。你只要想想余勒为你花钱眼都不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成辛的脸上,瞬间呈现娇羞与恬静。ok,可以放心洗洗睡了。 躺在床上,手机响了,爬起来去接,正是余勒! “余勒!”成辛娇滴滴喊一声。 “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我开会不方便接你电话,你没生气吧?” 成辛呵呵一笑,柔柔地回答:“生了一小小会的气,马上生不起来啦。谁让我知道你喜欢我呢!” “不愧是我喜欢的姑娘!”余勒开怀笑起来,“你没生气最好了,我还得再加会班。对了,周六出差的事,准备得怎样了?” “行李早就收拾好啦。” “那……同行的人,也准备好了?”余勒好想问,到底有没有加一个男生同行啊,加的这个男生够不够壮,反应快不快,献身精神足不足? “说到同行的人,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次出差所长也去呢。” “……” 余勒语结! 所以,所长喜欢成辛是真的?! 挂掉电话,余勒觉得头懵懵的。 他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虚空,似乎在追忆什么重要的事情,偏偏又想不起来了。 “笃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 付哥应了声“请进”。门推开,露出一个青春的女孩面孔。 “嗨,余勒!你果然在啊。”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余勒问小护士。 “我刚下夜班,顺路过来看看我爹。” “你爸爸也加班到这么晚?” 小护士耸耸肩:“我妈叫我过来看看的,也许我爸又偷偷喝酒去了,骗我妈说是在加班。” 余勒挠挠头,不动声色地与付哥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久前,师傅在办公室里抓到过一个灵活的胖子,后来,付哥也遇到过一次。莫非……两个人眼神一交即错开,但都分明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心。 “孙清娜啊,你夜宵吃吗?”余勒撇开所长的问题,对眼前的人热情起来。 “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人家的名字,感觉怪怪的。你请我吃呀?请就吃!” 付路平看余勒已经心领神会他想让他做什么,立刻打哈哈:“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我马上完事,回家。” “哎,这种事,你怎么好脚底抹油呢?”余勒不满。工作都得有搭档,付哥怎么也得当个人证吧。 付路平露出老好人童叟无欺的招牌憨笑:“我儿子有一个星期没见我了。我麻利点,说不定还能赶在他睡迷糊前,朦朦胧胧看我一眼。” 第387章 制衡的道理 付哥说出他的完美借口后,余勒只得带着孙清娜离开。 师傅张滨身上发生了一件戏剧性的喜事。他还没结婚,先喜当爹。这天正是带着白薇去医院产检的日子。 按照师傅的说法,顺便带上户口本,把结婚证也办了。 众人起哄,说太便宜师傅了。 白薇姐两手叉腰:“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要疼,谁要接手带球的老娘,再来难为他!” 一锤定音! 师傅要多得瑟多得瑟。 想起师傅,余勒忍不住嘴角上翘。 “瞧你,像是有喜事发生?”小护士歪着头看余勒。 “嗯。”余勒含浑回答,不欲深讲。 夜里十点多的湘州,已经一片安宁。 经历了化工厂的爆炸,湘州像是受伤待治愈的病人,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那天的爆炸,10分钟之内响了4次爆炸声,造成14人死亡、21人受伤的惨痛结局。已经被定性为重大安全事故。 余勒半路回头,见过丁成天与糖糖后,又折回了现场,发现同事们已经在工厂2公里外设置了第一道警戒线。在爆炸工厂前500米的地方,设置了第二道警戒线。 第一道警戒线内的门面房关门闭户,小区居民尽数转移。 第二道警戒线内,非营救人员不能入内。 当地政府主要领导和安监、环保、公安等部门赶到现场,并在第二道警戒线处设立了一个临时指挥部。 不仅湘州的消防到了,紧邻湘州的两个市,纷纷派来消防支援。累计动用30辆有干粉、泡沫功能的消防车。 余勒第一次感觉到,在处理大型事件中政府的力量。 虽然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不过企业相关负责人已经被控制起来。 丁世豪很硬气,在警局路过余勒的时候,目光飘都没有往余勒身上飘一眼。 不幸中的万幸是,爆炸的车间,是挥发性不强的液体,而天助湘州,灭火3个小时后,天降一场大雨,洗刷了污浊的空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余勒才得以在第三天晚上,出来吃宵夜。 这一晚,忙碌仅在小范围内进行。 譬如行业专家在化工厂内寻找痕迹;医护人员在医院里救护伤者、安抚家属;审讯专家在问丁世豪等高层口供…… 余勒与小护士并排走在去隔壁烧烤摊的路上,嗅着这平静的空气,总觉得是山雨欲来前的伪宁静。 “前两天,我们科室里总见一个无事闯进来的富态的年轻人,一打听才知道,正好是你爸爸手下的。”余勒说得风轻云淡。 他想过了,小护士是外表大大咧咧,内心心细如发的人。与其套她的话,不如再坦诚些。 “你说的是小胖吧。他猾着呢,看上去挺无害的,其实三教九流,交游广泛,背景颇复杂。我爸一直不喜欢他,最近尤其讨厌他。他竟然在打我的主意!”小护士说得愤愤然,那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余勒这下尴尬了。 莫非那小胖是冲着他去的?毕竟局里流传着他被小护士倒追的花边传闻。 抹一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余勒不自在地笑了笑。 -- 春暖花开。 正是魔都当下的写照。 莺燕在抽芽的柳条中穿飞。 “这天热得不正常!”成辛手做扇状,在脸颊前扇。 极薄的棉外衣内穿件单衣,或者套件毛衣,都要热得鼻头冒汗。 饭粒儿干脆仅只穿件单衣,手持蛋筒,悠然道:“再耐心等一下,明天我们就朝东北出发了。” 成辛点点头。 正是因为明天就要出发了,她才不敢贸然脱衣服,怕受凉感冒。 “话说,商所怎么突然决定也要去一趟?”饭粒儿停住了啃蛋筒。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里不是有项目吗?”成辛不以为然。 “混了这么久,你到底还是外行啊。那所希望小学算什么值得所长跑一趟的项目!有个座不低于2万平的商业茂才勉强够格!我们商所贵着呢!” 成辛哑然。 仿佛为了增强她的震惊效果,晴天突然一道霹雳闪过,接着,天边乌云滚滚而来! -- 在滚滚春雷中,金线拨通了刚哥的电话。 “刚哥?”金线的声音盛满无尽的痛苦。 “咋?终于盼到下雨,你那边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不!原计划于今晚照常进行。我要说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刚哥疑惑不解,竖起耳朵不作声。 “刚哥,你去改密码吧!” “什么意思?” “我只顾着推行我们的计划,却忽略了这一切对你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计划实现之后,我自由了。可你呢?你依然要过朝不保夕的生活。” “你自由之后,可以做我的保护伞呀。” “是!可那还不够!我要求你、乞求你,把国际账户的密码改掉,改成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密码。从此以后,我财务上依附于你,你社交上依附于我。这样,我们之间才真正算平等、才真正算捆绑在一起!” 金线说得如诉如泣。 肖刚听得一惊一诧。 金线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在了他的心坎儿上。他确实越来越觉得自己处于劣势,大有为人作嫁裳的感觉,原来,都是自己闲得慌,在瞎想! 刚哥胸中慢慢升起柔情蜜意,不善言辞的他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连声道:“没那事儿!没那事儿!” “刚哥,我是认真的!我给你5分钟的时间,你要是为咱俩好,一定要把密码改掉!你知道,关系不对等的恋人,是没有未来的!” 金线说完,果断把电话挂断。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四分钟过去了。 金线心中疑惑:莫非看错他了? 可是,第五分钟没有结束,手机就收到一则消息,提示联名账户密码被修改,询问是否同意。 金线含着泪,点击了同意。 她并非在客套,更不是在试探,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她需要制衡! 轻松、冷静地干掉8楼宅男后,金线自己也害怕了。 原来她心中并非只是住着一匹烈马,而是住着一个恶魔。 这恶魔心气浮躁,气息紊乱,看人碍手碍脚,就忍不住蠢蠢欲动。恶魔甚至开始嫌弃她挚爱的刚哥! 她足足花了2个不眠之夜,才想通制衡的道理。 第388章 雨夜 还是白天的时候,六所向it部报修了一个网络故障。 it部长正安排其中一位下属去排查故障,忽听小白道:“我去!” 留下吃惊的it部长,小白镇定地甩着两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 zoe哀叹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 linda看不明白了:“你最近怎么跟小白又疏远了?前段时间你们不是打得火热?” zoe:“别提了。那火热是假象,是我之所以有个夏奈儿包包的原因啊。” linda捂上嘴巴,神秘兮兮凑向zoe:“你们睡了?” zoe哭:“真要是你说的那样,对我也算两全其美了。罢了罢了,抱着夏奈儿一样感觉很xing福。” 话说小白直奔六所,三下五下就搞定了网络故障。 他来,当然不止是修修故障那么简单,他要去见商学长! 一直到刚才,商学长才跟他说,明天出差加出来的那个名额是他自己! 说不出为什么,小白就是很气愤! “喂!你是不是假公济私?”推开商所的门,见没有外人,小白直接嚷嚷开来。 商伯年只是翻眼皮瞄了小白一眼,随即继续手上的工作,嘴里不紧不慢回了句:“在我们六所,你能找出一个比我更知道情况、更在意她安危的人吗?” 小白被堵得半句话说不出,吭哧半天,愤愤然:“你还是个骗子!你说过,你不爱她的!” 商伯年连眼皮也懒得翻了:“说过说过!说过不下三遍了。事实证明,都是对牛弹琴!” “你!”小白一边愤怒,一边心安。 眼珠咕噜一转,小白嬉皮笑脸起来:“上次你给我讲了那个爱情故事后,我手痒翻了翻校友录,还真的找出来一个叫“徐正阳”的姑娘。 从公立学校考进来的生源并不多,那姑娘是唯一一个来自你曾就读过的小学的学生。啧啧,好奇害死猫,我忍不住查了徐正阳的近况,还真被我查到了。” 商伯年明显被拨动心弦,他昂着头,看着小白,似乎忘了呼吸。 “问啊,问点什么。问我有没有徐正阳的电话或照片?问我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商伯年的眼睛里,惊鸿般流过复杂的感情。小白确信,他戳到他的痛点了!有那么一秒两秒的,他察觉自己腿软、想开溜…… “你走吧!” 低沉的声音,急促的语气,愤怒爆发在即。 商伯年转过头,目光望向窗口。但明显能看得出,他在克制、压抑自己。 小白还想逞强,但想想风险,算了。在高中的时候,只知道商学长有花心的本领,到了美国,才发现商学长打起架来也是个敢拼命的狠角色。 那些学校周围冲着华人吐口水做怪脸的不良少年挨过商学长的拳头后,再见商学长,一个比一个乖。 斟酌完毕,小白转身出商所办公室。 反正他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那就是:商学长内心深处,确实爱着别人。 他的成辛,不,余勒的成辛是安全的! 不及等到下班,天空就飘起了雨。 先是细而软,接着就雨丝成线,根根分明。 小白下班后载成辛回家,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到家后,成辛便让小白早点回家去。 小白一直等到外卖小哥将晚餐送来后,才跟外卖小哥一同离开。 ada关上门,洗过手,开始与成辛对坐吃淳朴的中原菜。吃着吃着,ada口齿不清地问成辛:“我们去几天来着?” “早出晚归,累计4天3夜。在达赉诺尔的时间约2个白天。” “那我就带3个替换的小内内就行了。” “你也太简了吧?” “bra这东西,我冬天是不穿的。袜子嘛,晚上洗洗,塑料袋一套,酒店吹风机吹吹第二天就可以接着穿。” 成辛有心问,至于吗?多带两双袜子又不重,备一套换洗也是情理之中,转念一想,保镖也许就是要轻车简从,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该集中的事情上吧。 两个人吃完晚餐的时候,落雨拍打窗户的声音已经很大了。 混在这哗哗声中,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几乎都被她们忽略过去了。还是ada要去扔餐余垃圾,走近门口,才听见叩门声。 打开木门——木门外还有一道铁的镂空保险门,饶是江湖经验丰富的ada,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门外站着金线。 头发披散、衣衫成褛、浑身湿透的金线。 慌张、凄惶、含泪又不敢哭、明显受了惊吓的金线。 察觉门口的异常,正擦桌子的成辛走了过来。 “呀,金线!”成辛抬手就要开铁门。 被ada机警地挡下来了。 “怎么回事?”ada隔着镂空的铁门问金线。 “我……”金线一张口,先哭了起来。 “把门打开,进来说。你这样会感冒的。”成辛急急道。 才伸向铁门门锁的手,又被ada毫不客气地拍了下来。ada瞪成辛一眼,继续转向金线:“你要进来吗?先把外面的木门关上!” 成辛所住的楼宇,一梯6户,其中两两房门相邻,成品字型分布。每2扇房门共享一扇隔音的木门。 ada要求金线把外面的木门先关上,正是因为今晚的金线如此不同寻常,明显受到胁迫的样子,万一有人躲在洞开的木门后,趁着她开门放金线进来的时候冲进来,她又怎能保证保护得了成辛? 岂料,金线摇了摇头:“我不进去!成辛,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你在说什么呀?”成辛吃惊。 金线猛然扒在铁门上,两只手上赫然可见斑驳血迹:“成辛!成辛!你不能不顾我的死活!我可是救过你的命的人啊!他们威胁我,说,你要是不去见他们,他们就,就……”金线说不下去了。 “他们?他们是谁?”成辛反问。 “问那么多干什么!报警!马上报警!”ada阻止。 金线明显顿了一下。 成辛叹口气:“金线,第一,我不知道他们是谁;第二,我也不知道我贸然去见他们,我会不会有危险。你的确救过我,我也不会门一关不顾你死活,我开门让你进来,然后帮你报警,一直陪你陪到警察来。” 金线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已不是寻常的表情。 第389章 电话接通之后 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空洞。 金线瞪着空洞的两只眼睛,泪水汩汩流出:“成辛,实际上是,我闯祸了! 舒畅抱着她的annababy去跟思诚哥约会,她把annababy托付给我,让我代为照顾一个晚上。 是我太大意了。我想垃圾桶就在楼下,我们在三楼,又不高,扔垃圾的时候一时嫌麻烦,就没有锁门,而annababy正坐在门口。 有两个半大孩子,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把annababy抱走了。 我扔垃圾回来,正好撞见他们抱着annababy下到二楼。我愣了一个神儿,只觉得小孩眼熟,回到3楼发现婴儿椅空了,才意识到annababy被偷了。 我第一反应是赶紧去追。 连滚带爬跑出门,还真看到他们的身影。 我疯了一样追上去,伞也顾不得打。 等我追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小区。 雨夜人少,其中一个男生,力大无穷,他把我推到一棵树下,我差点,差点被他……呜呜。 我情愿牺牲我自己,求他们留下annababy。可是他们说,绑架听说过没有?敢报警,就撕票! 我吓坏了,问他们需要多少钱? 他们俩说,让他们商量商量,看看多少钱合适,最要紧的,是带个小姐姐来,让他们……呜呜,我说不出口。 我不敢跟舒畅说,我怕她撕了我。 我唯一可以求的女生就是你了。 求求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吧。 不!不!我绝对不会糊涂地眼睁睁看着你我被他们玩弄。我们报警!但是晚一步报警好不好?等我亲眼看到annababy后再报警好不好? 他们就是半大孩子,临时起意,要是被警车声逼急了伤害了annababy,莫说舒畅,单单思诚哥,都可能生吃了我!” 成辛惊呆了,一想到香香软软的annababy被两个不良少年抱在手里,就忍不住手脚冰冷。 ada打量着金线。 直觉让她觉得,有问题。可是细细想,又想不出纰漏。 大概是话说得太流畅吧。可每个人的语言天赋又是不一样的,她似乎不能仅仅凭着金线讲得流畅就定她撒谎的罪。 成辛抓住ada:“怎么办?” 问是在问“怎么办”,其实态度已经表露——她不能袖手旁观! ada正在想办法,忽听金线急急道:“我们三个一起去!我从他们要求2个女生上判断,也许他们没什么背后团伙,就他们俩! 我们就哄骗他们,说ada是过来抱小孩的,抱了就走! 然后,只要确保annababy在我们手上,我们马上报警! 我们快点出发好吗? 大雨天,又是晚上,出租车本来就难打,我们一边走一边再细想好不好?就算不是为了我,单单为可爱的annababy,求你们也快一点,好不好?” 成辛咬紧双唇,不再出声,而是拿起手机,换上鞋子,拉开门锁。 ada无法,只好带上手机和雨伞跟上。 “我们认为,我们需要先通知舒畅,现状很糟糕,但没有理由隐瞒她。” 金线抽泣:“可不可以晚一会儿?我怕通知她不仅于事无补,还需要额外腾出精力照顾她。” ada焦虑地扫一眼金线,继续对成辛:“我们还是先报警比较好,可以让警察悄悄尾随我们。” 金线吃惊:“你有那个能力让警察快速、马上乖乖听你的话?只怕警察一介入,我们是被迫乖乖听话的那个人。先见annababy!我要求先见到annababy再随机应变!” 成辛满脑子晃着annababy娇嫩的小脸蛋,不由语气焦急:“万一警方高估风险呢?万一那俩少年没有耐心或被吓到索性破罐子破摔呢?” 电梯平稳降至一楼。 三个人走出电梯。 金线确实很着急,小跑着往大堂门外走。 憋了几天的雨,此刻下得正大。 金线急急就冲进下得如烟如雾的雨中。 ada拉成辛一把,把她拉进自己撑开的雨伞内。 三个人来到小区门口的路旁,大雨滂沱中,街上一时连车都没有一辆。 “我来滴滴一个。”ada见无论金线还是成辛,都只会焦急眺望,便拿出手机。 幸运的是,恰在此时,一辆出租车驶来。 金线几乎跳到马路上,拦下了这辆车。 “快进来!”金线招手。 ada上车前特意看了一眼,是一辆正经的出租车。 迟疑一秒,她随成辛迈步坐上后排。3个女生,并排挤在后排座。 从ada的角度看,司机是位爷叔,手指粗大,相比身量较高。奇怪的是,却戴了副口罩。他回头看一眼,目光泠冽,让ada平白打个冷颤。 “我先给小白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ada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边说边拿出电话,手里似乎有2个电话,她用力挤了挤眼,糟糕,不仅电话变成了一叠,连手都变成了无穷个。 ada心想不妙! 她艰难回头,看见金线带着口罩,正朝她笑。 是的,隔着口罩,她看不到金线的嘴巴,可那眉眼,分明在笑。 得意的笑。 嘲讽的笑。 令她天旋地转的笑。 艰难地扭动脖子,看一眼成辛。成辛安详地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后背上。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ada按下一键报警。 -- 晚上7点55分,小白的手机响了。 那时候他正在洗泡泡浴。 水循环按摩后背,太舒服了,他有些昏昏欲睡。 手机放在浴缸旁的移动桌上,小白惬意地闭着眼,去摸手机,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半杯水。 将手机从一汪水里捞起,用浴巾擦去上面的水渍,明明才不足十秒的时间,电话铃声却断了。 小白看到未接来自ada,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保镖的素养他是知道的,绝不无事骚扰。 小白瞬间清醒,马上将电话回拨过去。 焦急因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递增,还好,在小白忍受极限之前,电话被人接起。 “去不去?” “不去了吧?” “去嘛去嘛!” “哎呀,真是的……” “哈哈哈哈。” 接是被人接起了,可里面传出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像是几个女孩子在商议干什么事情,嘻嘻哈哈的,没头没尾,完全不知所云。 小白的眉毛皱起。 ada搞什么鬼! 明天都要去出差了,晚上还有心情出门鬼混! 等等!她是撇开成辛独自出门,还是在下大雨的晚上带着成辛出门? 第390章 转机 事情是在小护士孙清娜接完父亲的电话之后有转机的。 烧烤吃到一半,小护士的妈妈打来电话,问女儿到父亲单位见到父亲了吗? 小护士吐吐舌头,灵机一动:“我让爸爸自己打电话自己跟你说吧。” 就这样,小护士毫不避讳地在余勒面前打起电话。 她本意是打给爸爸,让爸爸自己跟妈妈交代下班会友喝酒的事情。尴尬的是,电话接通了,小护士甜腻腻地喊着“爸比,我下班了,你在哪里”,扬声筒里华丽丽地传来她爸爸的声音:“我在单位加班。你直接回家吧。” 仓惶按掉免提。大概不愿在余勒面前露家丑。 “乖,听话!早点回家,天黑外面不安全。”小护士爸爸交代道。 小护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手无力地垂下来,手机尚未来及暗掉的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经结束。 余勒只好开口宽慰她,大概偶然开小差,可以唤起对生命的热情吧。 小护士缓缓转向余勒:“他们在谋划杀人。” “杀人游戏?狼人杀?” 小护士痴妄地哈哈笑起来,她手指着余勒:“你在开玩笑吗?” 余勒的从容平和便凝结在脸上:“你是说真的?” “里面有你说的小胖。” “你爸爸他现在在哪儿?” “没用的。你抓不到他任何把柄,他也不会承认的。我是他女儿,才能用说话的腔调、语速、语气中判断出来他们在谋划很严肃的事。恰巧小胖问了句‘痛快弹要不要’……” 痛快弹? 余勒不用太费力气,就能意会。 动能弹、痛快弹、催泪弹、杀伤弹,正是97-1式18.4mm防暴枪目前配备的类型子弹。也就是说,若真是持有武器,也并没有动用警察的标配枪支,而是押运护卫级别的枪支。 这种防暴枪又被成为散弹枪。命中率高。其中杀伤弹每发弹中有22粒直径为6mm的铅丸,在出枪口后逐渐扩散,形成一个散布面飞向目标,不需精确瞄准,只需概率瞄准就可以了。 他们要去哪儿? 他们要去哪儿? 余勒闭上眼睛,隔绝眼前的杂乱,摒却小护士近在耳边的呼吸,集中精力问自己:他们要去哪儿? “跟我来!”余勒心中一亮,浮出一个答案。 小护士拍下一张百元钞票,起身就出门。 回望一眼那张红粉大钞,余勒歉意地朝小护士笑笑:“不好意思了,下回我请。” 小护士大大咧咧地挥挥手,让余勒不必在意。 余勒快步疾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后面的小护士来不及收脚,差点撞到余勒身上。 “你不能去。”余勒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为什么?” “可能有危险。” “呼。”小护士苦笑一声,“你又说玩笑话了吧。难道能指望你跑过去亮出警察证大喝一声‘别动,警察,举起手来’他们就真的缴械投降了? 真要有人能阻止假如有的谋杀,也只能是我。” 小护士拍拍自己的脸颊:“这张脸,就算是在黑暗中,有些人还是认得的。” “不,你不是警察,你不必冒险。” “我是警察的女儿!” 余勒着急了:“你不必为了我!我能照顾自己的安危。” 小护士一肩撞上余勒的肩膀,哥们一样:“你真逗。今晚第三次让我笑了。我连你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分不清,才不会着急跟你拉关系呢。” 路边偶有汽车飞驰而过,大灯由远及近照亮他们俩。小护士的神色,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严峻模样。 余勒定睛望着她,慢吞吞开口:“我有个疑惑,你有一身功夫,可那天在火车站,为什么听凭一个持刀小贼劫持你。按道理说……” “按道理说我分分钟就能反手灭了他,”小护士笑起来,“可人有三迷,我那时候刚失恋,目送男朋友和他的新女朋友成双成对上火车,奔赴异地开始全新的幸福生活。一着急,痰迷心窍,忘了我有一身本领了呗。” 这是“心如死灰”的花样解释吗? 余勒挤出一个笑容:“你是个有侠义心肠的好姑娘,听我的,回家去吧,我帮你叫辆车。” 小护士“哗”地往后蹦一步:“你丫傻呀,你tm看不出来我是担心我老爹吗?” 余勒目瞪口呆,石化在风中。 “够了,你第四次逗笑我了。”小护士咯咯笑起来,反手绞在一起,转瞬变成二次元美少女的画风,一点不见刚才流利骂人的匪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勒只得带上小护士。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化工厂。” “刚发生过爆炸的那一个?” “嗯。” “为什么?” “有专家在里面查爆炸原因。” “不是管理不当?” “……”余勒看一眼小护士,没有回答。倒车,上档,将车开上路。 “可真要是把专家射杀死到工厂里,不是捅了马蜂窝?” “要是只为威逼震慑呢?”余勒反问。 “既然不会真的杀,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星夜赶过去?” 余勒无奈:“大小姐,你不觉得真相很重要、曝光真相更重要?制造祸端的背后凶手岂能任他逍遥法外!” “就凭你一个人?好吧,加个我……就凭我俩?” “当然不是!”余勒羞涩地挠挠头,“我也就是猜他们可能去化工厂,万一他们不去呢?再说,我的推测也是建立在你的直觉之上。万一是你想多了呢? 我们且先去探探路,万一我俩阴差阳错都蒙对了,再叫人也不迟。” 小护士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毕竟自己的爹一向很正的。这次,与其说是爹让她生疑,不如说是小胖让她生疑。 听说小胖是从别的体制内单位转到公安局的,一开始并不在爸爸的手下工作,是后来才调到他手下的。 调来的一两年里,眼见爸爸对小胖的怨念越来越重,可,为什么还会跟小胖在下班后打成一片,还共同搅和进这么私密的事情里面?待到见到爸爸时,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心。 小护士坐在余勒疾驰的车内,想着自己的心事。 车正开得流畅,前方又无路堵,余勒却没来由停了车。 车拐向路边加油站。 “没油了?” “不。我们走路过去!” 第391章 是预谋的(加更为笑笑和妖妖) “为什么?” “我预感不妙。” “什么意思?” “就是我直觉觉得有杀气。” 小护士猛吸两口气,什么也没有品出来。 “我是不是应该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来的人是我?”小护士抱住余勒的胳膊。 余勒想推开她,转念想到她虽然身负武艺,到底是女孩子,也许怕黑,便听之任之。“除非你认定你爸爸是关键时候可以喊停的那个人。” 小护士吐了吐舌头。她那笑得软绵绵的爸没江湖一哥的范儿,她对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离爆炸化工厂还有百十米,余勒停住:“你再想一想,这可不是陪我出席丁成天的婚宴尝新鲜那么简单的事。我建议你留在这里等我,算我的外援。” 小护士嘻嘻哈哈笑起来:“你还真当我怕啊。逗你玩呢。我又回忆一遍,也许我听错了,不是‘痛快弹’,是‘痛快点’。也许我当时浑身血凝一般的恐惧感,是因为我感受到他们在娱乐场所,想到我爸可能正在背叛我妈的一种本能反应。 所以呀,我们还是当散步吧。 能跟你这样帅气又聪明的男孩子午夜散步,将来我可以生发成一个浪漫故事,成为我孤老终身时的粉色回忆。” 余勒苦笑着摇摇头。 “既然要往浪漫上想,我们索性给它加点探险色彩。我们不走正门。我知道厂的东北角有个小铁门。” 小护士开始摩拳擦掌。 两个人爬沟上坡,穿过杂草丛生的小树林,来到厂的东北角。余勒三两下,捅开了铁门,猫腰带小护士转了进去。 “等等,你这件衣服颜色太浅了,反过来穿吧。” 余勒帮小护士拎包。小护士将外面罩衣反过来,重新穿上。 余勒来过化工厂,知道专家们入住的改装办公室在哪里。他带着小护士,尽量往夜色浓的建筑边走上走。 两个人正半警觉半大咧地往前走,忽然,前方隐约传来异常声响。余勒停下脚:“忘了!快把手机调震动!” “好像有人在吵架。”小护士悄声道。 黑暗中,余勒点了点头:“我们不靠近,走到能听出大致动静的地方就停下来。” 两个人自此谨慎起来,不自觉将腰压低,一步一顿往有声响的方向走去。 -- 小白挂掉ada不知所云的电话,转而拨打成辛的手机。 类似酒吧dj发出的节奏激越、强烈的音乐率先冲了出来。在低音轰鸣的高分贝中,一个嫩嫩的女声扯着嗓子在喊。 “太吵了!” “你们安静些!” “我都听不见了!” “喂!你再说一遍!” 小白的心咚咚跳起来。 他湿答答从浴缸里爬出来,顾不得擦干,直接穿上浴袍。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追踪通讯发生时的地址。看样子,ada真是抽风了,居然带成辛去酒吧。 血往头上涌,脚下急匆匆。 走得正急,小白忽然停住了。 像被人点了入定穴位一样,小白纹丝不动地立在了那里。 不对劲!不对劲! dj的音乐在继续,里面的女声却在循环。 “太吵了!” “你们安静些!” …… 小白还要再听,电话突然中断了。 再拨,却不再被接起。 还好小白手快,感觉不对后及时录了音。 他回放着那声重复不休的“安静些、安静些”,越品越觉得不像是成辛的声音。 小白是标准的理科男,比起感觉,他更信赖仪器给出的数据。声波频谱分析显示,录音里录下的那1.5秒声音,根本不是来自成辛! 小白后背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他勒令自己,一定要镇定! 两手抱住头,蹲坐在地上的小白快蜷缩成了一个球。他努力让呼吸变得再平稳一些。至少,他已经少走了筛查酒吧这条弯路。 小白闭着眼睛,尝试集中精力。 肾上腺素作用下,小白进入了他曾告诉过成辛的急中生智的状态。 首先,他需要查成辛家门口的监控视频;其次,他要打电话给余勒,通报一下当前的情况。第三,马上报警,哪怕24小时之后才立案。第四,要当即联系ada所在的公司,也许他们另有通讯装备,随时穿戴在员工身上也不一定。 真的是阴差阳错!暗保身体不适,本来保镖公司是要换一个人替代的。三名备选人的资料都送到小白手上了,小白一时大意,认为明天就要出差了,不必多浪费一天的费用。没想到,偏偏这档口出了意外。 草草记录下以上四条。小白着手做起来。 成辛家门口视频路径小白自己有,直接登录检索,不费力气就查到金线的出现。 余勒的电话却没有想得那么容易接通。 撇过余勒,先报警,再联系安保公司。 一通忙碌过后,已经14分钟过去了。 可惜,就算查出金线骗成辛出门,也不能使警方当即立案。毕竟画面上没有显示任何碰触或攻击性的动作。看上去,成辛完全是自愿跟她出去的。 小白拧着眉毛,切入到小区门口的监控。 下得起烟的大雨中,能看出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却根本看不清出租车的车牌。司机的雨刷基本不动,波光鳞漓的玻璃掩盖下,司机的模样连轮廓也不能看清楚。 安保公司回复小白,除了拥有关机也能查出定位的手机外,再无其他。而他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在联系ada无果后,正启动设备查找ada的手机位置。 “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3-5分钟。” 小白除了按耐住焦躁继续等,没有其他办法。 视频中的出租车,在3个女孩依次坐上后排座后,倏忽就开出了监控区域。 小白按下快捷键,对屏幕中的出租车进行逆搜索,不期然发现了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画面。 约事发半小时前,一辆小卡停在视频监控区,车上下来一个穿公路维修工制服的高大男人,穿着雨衣,戴着浴帽,裹得严实地在大雨中下车,一口气在路口摆了四个反光路锥。 反光路锥代表前方有路障,车辆见到它,为了自身安全,纷纷选择绕道而行。 男人摆完反光路锥后开车离开。反光路锥内,却停着一辆出租。 约15分钟后,一位同样高大的男人越过反光路锥,走进视频监控区,拉开出租车司机位的门,上了车。 司机上车,车却没有开走,而是静静等候在雨中。直到一刻钟后,成辛她们下来,他才加速冲出又猛刹车,装作一直在路上疾驰的样子。 小白骇到无以复加。 这说明,一切都是预谋! 第392章 事发突然 一切都是预谋的! 是谁,精心编了这个局? 金线?因为妒嫉与不平? 还是…… 小白想到余勒曾说过,他在当地得罪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甚至要因此而隐瞒与成辛之间的恋人关系。莫非,金线其实就是那人派来的爪牙?不然,深居简出的金线怎会有细致、强大的后援? 该怎么办?!余勒为什么还不接他的电话?! 小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电脑前的空地上团团转起来。 小白脑海里回闪细节。一个男人下车放反光路锥,另一个男人拉车门等车,他们的着装明显不同,显然是团队协作作案! 忽然,小白在回忆中倒带。有一个细节像光滑的细绳上突然出现的一个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腾地从地上爬起,再次回放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这一次,他敏锐地捕捉到到两次出现的不同着装的高大男人,都有些坡脚! 同一个人! 所以,金线并非余勒提及的那个不得了的人的爪牙! 根据余勒共享给他的信息,视频里的那个男人,更可能是被通缉的金线的同伙。叫什么名字来着?对!叫肖刚! 小白血液沸腾起来! 所以,余勒的假想是对的?两个人要对成辛进行劫持?就为了那个变态的女人的心中的不满? 一方面,小白为余勒的旷世惊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而兴奋,另一方面,却感到手脚发冷。这个变态女人积累了那么久的记恨,肯定不会轻易放成辛一条生路啊。 当下,唯有尽快找到金线他们! 可是,没有车牌号,又是磅礴的雨夜,让他怎么去追踪呢? 目前,唯独寄重望于ada所在的安保公司了。 对了,还可以以举报通缉犯的名义再找一次警察叔叔…… -- 金线打开录音笔,调试好音量之后,才点击ada手机中的接听键。放完一段事先录制好的嘈杂对话后,就掐断了电话。 这则“通话”,算是缓兵之计。估计够接电话的小白在魔都酒吧找一阵子的了。 没想到,ada之后,成辛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如法炮制。 “烦死了,没完没了了!”肖刚抱怨。 金线于是将成辛和ada的手机先后都关机。 “那俩娘们的手机还留着干吗?”肖刚的眼睛里闪烁着绿狼一样的光芒。 金线闻言便按下车窗,将ada手机扔了出去。 “成辛的还要留着,我要用嘛。” “你个蠢货。打开车窗乙醚不就散了吗?”肖刚狠戾地叫。 金线不快:“又没有对流!” “没对流也会冲淡!” 金线悻悻然。 车内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刚哥也许太紧张了,她决定原谅他的暴躁。男人就是这样,看上去很凶猛威武,其实远没有女人韧性好。 “我把她们绑起来,嘴里塞上布。乙醚冲淡就冲淡吧,万一我们买的特殊口罩是仿冒伪劣品呢。要是绑架人的人被自己下的药药倒了,那不是成笑话了?” “行。我是有点头晕、恶心了。” 按照金线的江湖经验,用被乙醚浸湿的毛巾捂住口鼻的话,5到10秒就会晕,一晕晕12小时左右。 像他们这样车内倒了一瓶的量的,成辛与ada,不出20秒就倒,至少也得晕个3、4小时吧。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做事了。 肖刚前面开车,金线戴上手套,拿出早前准备下的绳子,熟稔地捆绑起来,一直把俩人都捆绑成了粽子,才开窗透气。 雨依然在下,好在并无风,因此斜进窗内的雨并不多,零星溅入几丝,金线将脸凑近窗口,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脸上溢满笑容。 过了今晚,她就彻底自由了! 这种感觉真好! -- “找到了!她们在外白渡桥上!”ada所在的安保公司兴奋地给小白回复。 小白很冲动,有当下拿起车钥匙就出门的念头,然而人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万一,万一没那么简单呢?” 联系不上余勒的情况下,他是最重要的调度人,他的岗位应该是在电脑前! 难得一向冲动、孩子气的小白按耐住自己,吩咐安保公司务必马上派人去外白渡桥上看情况。 潜意识里,小白不相信精心设局的金线,会鲁莽地将成辛、ada往苏州河里一推了事。 外白渡桥是座架在魔都境内苏州河上的连接黄埔区与虹口区的重要桥梁。最初由外国人(英国人)筹资修建,建成后,凡是过河无需再支付过桥费,因此是“白”渡。魔都民众将“外国人修的可以白渡”的桥简称为“外白渡”桥。 因为是国内第一座全钢结构桥,它也成了上海的地标之一。 小白一边给余勒继续“轰炸”,一边等待ada公司的回电。 -- 事发突变的那一瞬间是怎么发生的? 一柱强光毫无征兆地扫过来,本已惯性地扫过去,突然又折回来。 暴露后,余勒做好束手就擒的准备,在他放弃行动的那一瞬间,原本在他身后的小护士突然冲到前面。紧接着,一声放枪声“砰”和一声撕心裂肺的“不”几乎同时响起! 身前的小护士身体一顿,依在墙上,手却向后推了他一把:“快走!” “小孙!”余勒早已从自己陡然疼痛的手臂知晓,小护士孙清娜中了散弹。 “走!” 余勒一抬头,看到强光中冲出来一个跌跌撞撞的中年男,他知道,那是孙清娜的父亲。多留无益,恰逢余勒身后是建筑与建筑之间的空隙,他一转身,融入黑暗中。 边走边观察、边掏手机给师傅打电话。 拇指抚过,手机屏幕已经破碎。来的路上它几经震动,他都没去管。因为,但凡是震动的铃声,都是可接可不接的电话。 像辛辛、师傅这样在他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拥有特设铃声的资格,自然不会混于来电震动式提醒中。 看样子手机无意中帮他挡了散弹。 幸好中弹的是左手。余勒摸了摸,根据疼痛的反应,大概中了2枚散弹。疼是疼,他也受得住。 将手机握在右手,怕亮屏的光招来不测,余勒没敢看手机,而是直接将手机揣在衣兜里,按照记忆拨通了师傅的电话。掐着时间,预感师傅应该接通了。才隔着衣服将手机放在耳边。 将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师傅,化工厂……” 才堪堪说出5个字,耳边就是一声爆破的“砰”一声响。 第393章 危情 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呼啸而来。 余勒慌忙闪过墙角,得亏他事前观察过地形,特意在墙角一侧打电话,以防情况有变,他好迅速转移隐蔽。 可惜,脚步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余勒自感有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擦着他的后背飞了过去,他的衣服,像纸一样脆弱地被撕开。 万幸啊,只是擦着皮肉,算不上真的受伤。 不敢再接电话,但也没有挂断电话。 余勒将手机黑屏,全神贯注,投入到逃跑的伟大运动中。 月黑风高夜。停工又远离市区的工厂一片漆黑。 余勒所在的位置,是个半敞开的空间。堆了很多木料,大概是预备做成品运输时的外箱用的。 余勒根据散弹飞过的触感判断,杀手来自左后方。 他第一时间向左躲闪,对方如果够冷静,应该反方向围截他;如果仅凭本能,则会顺方向尾巴他。他该猜对方聪明冷静还是见血就兴奋的无脑猎杀者? 杀住脚,徒手攀上木板,凌空将自己吊起,手拉脚蹬,余勒三两下爬上4米高的板垛。随即,猫身躬着,仔细捕捉细微的声音变化。 了无声息。 可是,后背却不由发紧,紧到几乎无法呼吸。余勒没来及多想,顺势又滑下板垛。 果不其然,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板垛上方,传来了散弹划破空气的轻微呼啸声。 余勒心中明了,至少有2位追捕他的人。 这两个人应当戴着夜视镜。遗憾,他到底是大意了,理应想到夜探工厂,应该将抽屉里的那副热成像眼镜带来! 正在余勒惶惶然不知所措之际,顶棚上的条状led灯忽然亮了! 这显然在追捕者的意料之外。 余勒眼尖,果然看到戴着夜视镜的小胖正仰天往上看,同时,他骂骂咧咧,似乎在问是谁开了灯。 不出半分钟,整个半敞空间又重新陷入黑暗。但是余勒已经不似刚才那么迷茫。他本就来过工厂,短暂的照明,唤醒了他心中的地图。 余勒做好冲刺的准备,拟向工厂更深处的仓库飞奔过去。 休工阶段的工厂,仓库的门窗一定是紧锁的。 而余勒之所以仍旧奔仓库而去,是记起那里有间卫生间,卫生间里有间放打扫卫生用具的小隔间,背后有块松动的三合板,而那板的后面就是仓库。这时他机缘巧合下知道的。 要是他能利用占到的先机,再给师傅打个求救电话,就再好不过了。退一步说,要是手机坏了,没法打这通确认师傅是否知道他在工厂的电话,他还可以用仓库保管员办公桌上的座机。 几乎是被散弹在屁股后面追着,余勒用他能跑出的最快速度,弯弯绕绕,迷惑敌人他的去向,最终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妈蛋!那里5天没人打扫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叫。居然是女声。 “一起进!”小胖的声音。 “我拒绝!人屎尿使我呕吐!” “快点儿!出了事你兜得住?” 外面争吵推让间,余勒已经松动了三合板。他稳住劲儿,由着力气拉开一个容身的缝隙,缓缓挤了进去。 马上就要完美成功了,一把扫帚被推动,“吧嗒”歪掉。 不远处,用脚踢开卫生间隔间门的声音陡然停住。 “什么声音?”女声问。 “哪儿?” “闭嘴!听!” “什么都没有听到!最后一扇隔间门了,你踹还是我踹?”小胖的声音,犹如往常盛着笑意。 “踹你妹!直接来一发!” 子弹上膛的声音。 扣动扳机的声音。 噼里啪啦散弹粒子嵌入木门的声音。 余勒抽出木板与墙缝隙中的手指,蹑手蹑脚,往仓库深处走去。 “哗——扑通!” 才走出十几米,身后忽然传来大动静。即使看不见,余勒也能闻到扑地而起的粉尘味儿。很显然,小胖和他暴脾气的女伴发现最后一间隔间也空无一人时,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到工具间。 前后只花了半分钟,两位追捕者就合力踹倒了三合板墙。 余勒只得将才从口袋拿出的手机再放回去。幸好手机因为被散弹射击到而有些接触不良,刚才没有亮屏,不然,岂不是为敌人指明了坐标? 余勒想着,上次来工厂,仓促之间忘了问这是原材料仓库,还是成品仓库了。只怕不管是原材料,还是成品,都相当危险。唯念身后的那俩,顾及点自己的性命,不要在仓库里胡乱扫射。 余勒不敢妄动,借着一块钢结构的物件遮身,竖耳倾听。 对方一时间有些踌躇。 双方进入微妙的僵持阶段。 -- 雨渐渐有些小了。 肖刚的心却更加烦躁了。他是这样,一向不及金线镇静。也许正是因为金线身上拥有他不具备的品质,这么多年来,他才始终对她恩宠有加。 他们已经换过一辆车。 之前的那辆出租车重新停靠在路边,坐在饭店包间里的那位真正的出租车司机还没有从下过药的醉酒中醒过来,幸福的呼噜声打得正畅快淋漓。 肖刚将昏迷中的成辛与ada分别抱起,塞进一辆新的租来的车中。轮到抱ada时,肖刚简直愤怒了,这不是坑他的瘸腿嘛!什么女人长这么结实,肉跟铁似的,死沉死沉。 没空抱怨,更没空发火。 肖刚憋着气,回饭店将钥匙偷偷挂回司机的腰间。出了24小时饭店的门,忍不住将戴了一路的橡胶手套摘下来。 金线手中拿的是从出租车车椅上取下的披巾与坐垫布,见刚哥似乎要将手中的一次性手套随手扔掉,忙出言阻止:“别啊,丢也要丢车上嘛。” 肖刚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却听话地带上了车,解气一般掷到了ada身上。 金线坐上副驾驶:“等晚些时候开到偏僻的地方,我们俩再一起把那个叫ada的来路不明的女人弄到驾驶位置上,老天保佑她有驾照。” 肖刚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有驾照能保佑她睡着了也能开好车?” 金线见刚哥终于“阴转晴”,心情也雀跃起来:“至少我们制造出来的车祸看起来不那么怪异啊。好过从没有摸过车的人坐在驾驶位上嘛。” 第394章 他们的计划 肖刚听得懂,意思是一位有驾照的人丧生于驾驶位上,比一个没有驾照的人丧生在驾驶位上合情合理多了。 “怎么?”可是,他重新不快起来,翻脸快过翻书,“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在后备箱放了那么多瓶烈酒,又给这车加满了油,还不够把她们烧成灰烬?警察还能认出她们是谁?” 凡事都有个万一嘛!不过,金线可不想这个时候惹刚哥不开心。接下来的事情,全要仰仗刚哥了。 于是她嫣然一笑:“刚哥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按照计划,车行至嘉定刚哥租下的别墅时,金线独自下车,在家脱去伪装,变身为成辛。 在过去的三四年里,金线做了不下10场面部手术,甚至做过耳垂手术,使她原本趋于完美的耳朵特意改为轻微的招风耳。 这10多场面部手术分布于10多家美容院,任何一个主刀医生都无法猜测出她整容的意图。总之,早在一年多前,她已经十分逼近学生证上成辛的容貌。 过去跟成辛同居一室的日子,反倒需要化妆泥进行掩饰。 她回别墅里“变身”,刚哥则驱车继续往前开,制造向西赴昆山的错觉。 然后,在嘉定与昆山交界的深夜某处,让车一头撞上路边的石墩,确保火花点燃滴落的汽油,继而发生欧美影视里常有的汽车爆炸场面…… 至于撞车的原因,如果有人调查,可能是醉酒,因为现场能找到很多因撞击而破碎的酒瓶;可能是深夜疲劳驾驶,毕竟已经接近午夜……谁感兴趣呢? 肖刚会保证,让两个人在爆炸中烧成碳人。金线已嘱咐,在开足马力撞石墩之前,刚哥将会在俩人身上浇上足够多的汽油。 2个小时后,车行至刚哥在嘉定租下的别墅房。 按计划,金线带走所有来自成辛的物品,下了车。 而肖刚,继续往前开。 -- 一触即发的化工厂仓库里,短暂的平衡已经被打破。 追捕者先迈开了步。 “到底在不在这里面?”小胖的声音。 “妈蛋!为什么麦里人不回答这是哪里?” “信号不好吧。”小胖嘻嘻笑道。 余勒生怕这是障眼法,于是格外警惕。令他诧异的是,脚步声的确有,而且格外不掩饰,从声音上判断,几乎算是原地踏步。 “喀嚓。”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 “麦我关了。”女声。 “我也是。” “你想说什么?” “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这是化工厂,他不回答只说明一件事,这里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区。” “妈蛋!让我们陪着送死?” “可是,如果擅离职守,也是死。” “要是我们?”女声话说一半。 “懂了!”小胖秒接。 黑暗中,余勒分一半心思猜对话。意思应该是装模作样搜一番,绝不会在可能送命的环境下冒险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倒有可能逃过一劫。 就怕是诈。 (亲爱的们,请允许我今天小章缓一缓,我再细想一下接下来的谋篇布局。剧情已经定下,危情落幕后就完结。月票和投票是你们给的完美收场,而我,会认真写好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那将是来自于我的收场) 第395章 意外 索性闭上眼睛,反正睁着也于事无补。 听觉在全然的黑暗中仿佛被扩大,连毛孔都帮着感受周围气流的微弱变化。 周围那俩人的动作果然刻意明显起来。 余勒想,也许他猜得没错儿。 踢踢跶跶,几乎是警告余勒识相点儿,别闹不该闹的动静。双方3人相安无事共处一室呆了约一刻钟,由女生出面向上级汇报已清空。 接着,余勒听出那俩人从进来的地方走了出去。 余勒盘腿坐下来。他想,正常情况下,那俩人会假装走开,再蹑手蹑脚走回来,捉他个正着。他才没那么傻! 可是,又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俩人撒丫子跑了,像是被人抄了老窝急着去救场一样。 救场?余勒心念一转,假如在他第一次给师傅打电话时师傅就接到的话,按时间的确应该赶到了。莫非师傅来了? 余勒急急低头看手机。师傅肯定会发消息给他的。 前次手机还能勉强亮屏,这回按了多次,竟无法正常开机! 如果师傅来了,又联系不上他,会怎么样?按照师傅的脾性,一定会大杀四方吧? 余勒不由心中一惊,再也沉不下心打坐。 先故意弄出点声音,再仔细倾听,发现没有任何气息变化。所以,门口真的没有人守着? 余勒声东击西地自顾自玩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来。他几乎可以断定,无论是小胖,还是那个女生,绝无此耐心。换句话说,一定是别处出了新的乱子,引走了小胖他们。 余勒不再犹豫,出仓库! 猜师傅会怎么想,会怎么做,会走哪条路……余勒一边思索,一边往有灯火的地方靠。 脚下走得正急,忽然被人捂上嘴巴,大力拽到一旁。 余勒却心下一暖。 简直想反身抱住身后的人呜呜哭一场。 那手的温度、粗糙度和大小长短,哪怕只碰触一秒,他也不会认错! “师傅!”余勒深情呼唤。 “戴上!”一副眼镜杵过来。 夜视镜。余勒马上戴上,周边顿时立体起来。在满眼绿色中,物品硬朗的轮廓粗略地在余勒眼中呈现出来。 现在,他们大概处于有灯光的办公区与无灯光的仓库之间的工厂操作间的外围。 “后援什么时候来?”余勒低声问师傅。 “藏好。一刻钟后。” 余勒被师傅塞到身后。真是暖到心了!这种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的玩命时刻,有人还肯用身体护着你,绝对真爱啊。 看看师傅,就证实了余勒的猜想。他一定是急得连回单位取枪支都来不及,赤手空拳就跑来了。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妈蛋!麦里说大门口看到人影进了院子,我们兜了这么久,鬼影子也没见一个。有这么玩我们的吗?” “闭嘴!都什么时候了!没见老k自己都出来搜了吗?” 女生吃瘪,听到小胖的呵斥并没有抢白回去。 余勒猜,大概小胖口中的老k是个厉害人物,震慑住了那女生。 一秒一秒地捱,对余勒他们来说,安全等到后援就是胜利。敌方显然也意识到一旦走漏风声就意味着对他们不利,因此趁警笛还未传来,拼命搜索厂区的可疑人物。 地毯式搜索很快取得成效,余勒和师傅的空间越来越被压缩。躲在最后的黑暗中,腰间除了手铐和制式刀具,再无其他。好不着急。 “实在躲不过,我往外冲,你伺机而动。”师傅压低声音。 余勒死死拽住师傅:“我年轻,跑得快。我跑。” 师傅拿手抵住余勒,将他靠在墙上,一边胁迫一边得瑟:“老子已经有了儿子。”那句“出了意外帮我照顾他们”的话,没说,余勒也能闻得出。 余勒喉头哽咽,即使在黑暗中,也不愿意让师傅看到他婆妈的一面。他仰起头,本意是防止眼泪落下来,却意外看到一个人形热源! 那人站在高高的横梁上,持枪向下,嘴角噙着胜券在握者的笑。 原来师傅将红外夜视镜给了他,而自己留了微光夜视镜。这是说时迟那时快的一瞬间,余勒的主动意识。潜意识里的内容,根本没时间去捕捉。 装了消音器的散弹枪声,弱得就像一声“噗”。 接着,世界真的暗了下来。 “不!” 这是师傅的声音。 真傻。 意识变得眩晕而模糊,余勒嘴角抽动,想说,师傅这么拼却没晋升,就是因为关键时刻掉链子啊。真傻!真笨!喊什么!应该抬脚就跑才对啊! 可惜,他嘲讽不了他了。 更可惜的是,他居然没能跟辛辛道声再见。 想到辛辛,眼眶里蓄着的水气,不由化成眼泪,无声流下来。 -- 肖刚是这样的人。 在胜利没有攥紧在手心前,绝不会有丝毫的放松。 即使是在上海郊区的郊区的深夜,他依然保持十足的警惕。 这不,再行5000米,就到达了他和鑫儿预设的事发目的地,一路顺畅,他却紧拧眉头。那个地点挑得妙到无可挑剔,是个平地罕见的急转弯,也确实是事故多发地。 按照计划,他此刻可以停下车,换昏迷中的死沉女人坐上驾驶位。接着,将车锁定方向与马力,径直往前冲就是了。 他停是停了车,人也下了车,却没有去后座换人,而是肃静地目视前方,足足望了3分钟! 之后,他重新钻上车,关上车窗,挑头往回开。 才往回开出十分钟,就有警车鸣笛呼啸着与他擦身而过。吓得他想提速又不敢。 因为地势偏僻,仅只交叉路口有摄像头。而他们,早已对车窗玻璃进行了处理,他倒不怕摄像头,怕的是等红绿灯的间隙,忽然有人来拍他的车窗。 一路惊魂奔回家。 将车开回别墅的庭院。 才从车上下来,就见廊门下半明半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成辛。 肖刚硕大的身子一缩,身子随之抖了一抖。 “刚哥!” 好在廊门下的成辛先开了口。 “你怎么把车开回来了?” 怎么能把车开回来?车应该彻底报废才对!不!廊下的成辛倒吸一口气,车在,意味着车内的人也在呀! “你故意的?”廊下的成辛全无刚才的盛气凌人,转而露出令人见之心酸的可怜模样,“你不再爱我了?” “当然不是!”肖刚一口否认。 可是,否认有什么用?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地失踪了2个人,中间又有一个二世祖一样任性妄为的小白,肯定满城搜索到底! 凭她和他,又怎么架得住魔都的警察查?恐怕从骗走成辛时算起,不超过36小时,就被警察端了老窝! 第396章 脱轨了 “运气太差。前方发生交通事故了。”肖刚颓废道。 金线嘴巴张了张,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果真如刚哥所说,那确实只有回来一条路了。 “你可以当场把车烧了呀。”不甘心的金线气急败坏道,难掩抱怨的意味。 “我想过,可我不知道怎么从中撇清关系。” “唉!”金线重重叹口气。心里想,当初义无反顾要将她推出去的决心去哪儿了?男人心中的爱意一旦减少,行动上可差太多了。 “现在怎么办?”心中极度不爽,金线反问刚哥。 “先把她们弄地窖里去吧。” 金线没说话,心里却有充满鄙夷。地窖地窖,那是地下室好吧。 搬运成辛还好,肖刚一个人就扛走了。搬运ada时,无论肖刚还是金线,都吃了不少苦头。 “拖不动了,推下去算了。”金线嘟起嘴巴。 这种别墅通地下室的楼梯也有十来阶的样子,拖到一半,许久没有出过大力的金线双手酸软。 刚哥答应得毫不迟疑:“你让让,我踹一脚。” 可怜的ada屁股上挨了一脚,整个人就势滚了下去。闷声碰撞声中夹着一声咔嚓脆响,令人毛骨悚然。 “不会是脖子断了吧?” “断了正好。”金线两手叉腰。 俩人正审视,忽然发现ada歪着头,爬了起来。 “妈呀!”金线一声惨叫,瘫软在楼梯上。 ada两眼昏花,模模糊糊觉得眼前扭曲地躺着的人是成辛,正要爬过去看个究竟,忽然额头受到重击,眼前一晃,重新倒了下去。 肖刚将棍子往鼻子前凑了凑,嗅了嗅上面的血腥味,又将棍子在手中掂了掂:“那个要不要也敲上一棍子?” 金线捂着胸口:“晕血!弄点乙醚让她们闻闻。我想想,我想想,如今该怎么办?” 肖刚按照金线的吩咐弄好一切之后,上到一楼的客厅,见金线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鑫儿?”肖刚唤上一声。 金线明显哆嗦了一下。 “我觉得,我先冒充成辛回趟她家吧,就算是为了安抚小白。省得他把事态闹得收不住。” “可你一见那些熟悉她的人,肯定会露馅的呀。” 金线抬头,目光坚毅起来:“那可不一定!” -- 小白的姐姐白梅夜半起床,偷偷又溜到了小白的房门前,见房内仍旧开着灯,不由一阵心疼。 “我弟他还没睡,这都快夜里1点了!”白梅推醒身边睡得昏昏沉沉的丈夫。 丈夫继续闭着眼,无奈地笑了笑:“嗯,我们似乎讨论过不止一次了。” 白梅气得强势赠送丈夫一只枕头:“这个作孽的家伙,为什么还不找个女朋友结婚!结婚了就不归我管了!” 丈夫强睁着眼睛,笑着看一脸担忧的夫人:“谁能相信,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白家大姐,晚上回到家竟然为弟弟熬夜不睡觉而担忧得睡不着……” “我哪是担心他熬夜,你个笨蛋,我是担心他又被扯进什么是非!” 丈夫两手圈住她,被推开了也不气馁,不仅动手,还动起了嘴,又揉又捏的,吻得白梅无法集中精力。为了坚定立场,白梅一脚踹开了丈夫。 幸亏丈夫身手快,抓住床单才没有掉下去,他悻悻然:“好吧,我去看看他,劝劝他,不行就一拳揍晕他。” 白梅就那么妩媚地躺在床上,冲着起身往外走的丈夫笑。 不一会儿,丈夫耀武扬威地回来了:“搞定!” “你真把他揍晕啦?” “那是——不可能的。我过去的时候,威风凛凛,他感受到后不等我敲门,就乖乖关灯睡了。” 白梅才不信,跑过去看,竟然真的暗了灯,一颗忧愁的心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 在小白忍受到极限,决心大爆炸搞点乱子出来的时候,忽然收到来自成辛的短信:“我回来了。手机没电,看到你的未接,你找我有事?” “下这么大的雨,你跑哪儿去了?” “说起来复杂了,太累,明天再说吧。” “这么晚了,你明早还起得来吗?” 金线一愣,明早不是周六吗?早起干吗? “商学长说定去接你了吗?” 金线云里雾里,更是看不懂了。这“商学长”又是谁? “要是没有,明早4点半,我开车过去送你去机场。” 金线不由抓紧胸口的衣服。她是站在卫生间里的穿衣镜前发的消息。镜子里的她,是个如假包换的成辛。她特意剪短了头发,做了眉型,连眼神,她自信都模仿得很像。 可是,她到底无法真的对接成辛的生活。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必须尽快脱离成辛的熟人生活圈! “你怎么不说话?对了,ada还好吧?我打电话给你!” 金线还在筹措拒绝的话,小白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要是拒接,一定会引起小白的疑心的。 金线索性改为视频通话。 “小白,我嗓子哑了,还有些头晕,明天估计赶不了飞机了。” 卫生间里的背景,白墙上贴了一张花瓷砖,确认是在为成辛租下的房子里。小白放心不少。 镜头里的成辛一脸倦意,此外,并无其他异常。小白想问出租车的事情,想问电话的事情,想问ada的事情,但是,看到成辛脸上的倦意之后,马上决定什么都不问,明天见面再说,让成辛马上休息要紧! “没事儿,我去跟商学长说,你不用出差了。” 视频里的成辛歪头笑了笑,简直酥得小白两眼直冒小红星。 “我太累了。”沙哑到完全听不出平日甜美声线的成辛的声音传过来。 “噢!噢!你早点睡!既然不出差,索性明早睡个大懒觉,醒来电话我,我送麦香园早餐过去。” 视频里的成辛嗲嗲地点了点头,眨了眨眼。 视频关掉后,小白忍不住在铺了地毯的地上打了个滚!好甜! 不行!得想办法撬掉余勒! 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跟女朋友相提并论! 既然联系上成辛,既然成辛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家,小白了无牵挂!可以放心洗白白睡了。 金线可没那么容易睡着。 要是现实生活中有魔法或仙女教母就好了。她躺在成辛的床上,辗转反侧。要是能解决她深陷的棘手困境,她情愿用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去换! 第397章 这么多年来 这一夜,对金线来说,几乎是彻夜未眠。 她思来想去,觉得明天唯有继续装病面对小白。 小白跟成辛应该是清白的吧?不会有暗渡陈仓的事情发生吧?她又该如何保持成辛在小白面前该有的矜持呢? 这些细枝末节虽然惹人烦恼,但终究可以借助“生病,不在状态”敷衍过去。 该怎么向小白解释ada的事情呢? -- 这一夜对余勒来说,同样不轻松。 经历了巨大的痛楚之后,进入相对平静(麻木)的阶段。耳边闹哄哄的声音终于可以分辨一二。 一个声音说:“肯定有第三方的人。” 另一个声音说:“是丁家的人吗?” 前一个声音说:“丁家的人舍得他中弹?” 余勒想,这句话里的“他”铁定是指他了。他惨笑一下。 他睁开眼。这下笑得更惨了。他眼前一片漆黑! 余勒下意识地伸手,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 “醒了!醒来!”第二个声音惊喜地叫。 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余勒伸在空中的手。 “师傅?”余勒迟疑地叫了一声。 “哎!余勒!太好了!你醒了!” 余勒的脸上,表情僵得不能再僵。 “怎么了?”黑暗中,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我……”余勒茫然地转过头,那里似乎是声源,“我听不出你们的声音了,而且,也看不到你们。”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 丁成天安顿好糖糖之后,第一时间跑回了家。 可是他还是迟了一步。警车先他一步到达带走了他的父亲。 母亲隐忍地站在廊下,看着父亲被人“请走”。丁成天简直无法相信发生在他眼前的那一幕。他在脑海中不由画上一个问好,父亲常年备下很多种脱身的方法,可为什么事到临头反而束手就擒? 乱糟糟过了一个白天,到了深夜时分,家里终于清静下来。 接受调查期间,其实不必刑拘的。但是丁妈妈却执意要求警方把丁父带走。夜深人静,母子相对无言地坐着。这一刻是不需要语言的,他们内心都明白把最爱的人送进警局的感受。但那也是他们唯一能为爱人做的事情。 “妈妈吃点东西吧,张阿姨做了宵夜。” “不了,天天你去睡吧。” “我再陪您坐会儿吧。” 丁妈妈没有吃东西,丁成天也没有去睡。两个人并排靠坐在沙发上,手拉着手,丁妈妈温柔地注视着儿子的脸:“天,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不生在丁家就好了?” “妈妈在说什么呀!如果不生在丁家,就遇不到像你这么温柔的妈妈,就遇不到像爸爸那样威猛的爸爸;更也不可能遇到糖糖。生命里要是缺失这么多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我要平平安安又有什么意思?” 丁妈妈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妈妈心中一直内疚,总是想,要是当初把你们两个都送出去就好了。今天听你这么说,我宽慰多了。” 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躁动声。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来? 不久,门外的人就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林普名。 林普名抬脚进小客厅,意外地看到丁成天也在,脚下不由一顿。但也仅只一两秒的迟疑。这大公子还太嫩,羽翼未丰,不足以震慑他。 丁成天与林普名彼此对望一眼,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等了一会儿,林普名不耐烦了,丢了个眼色,手下立刻会意。 “大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跟你求教,能到一边去说吗?”林普名手下有个人站了出来。 丁成天斜睨他一眼。这个人他认识,是护卫枫岚山别墅的保镖队长。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队长还没有说话,忽然听林普名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不再理睬丁成天,而是径直走向丁妈妈:“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我吩咐张嫂做点点心。你怎么也不肯吃?” 语气平和,亲昵中带着难以言说的上位者的颐指气使,跟印象中沉默寡言、甚至低眉顺眼的林叔完全不一样! 丁成天只顾着吃惊。 丁妈妈听闻林普名这样问,端起面孔,脸色看上去又冷又硬:“你捅的乱子还不够大吗?不要假惺惺的套近乎。” “我也是迫不得已。” “无耻!世豪他事事以你为重,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毁掉工厂对你有什么好处?逼死世豪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丁成天好像才从震惊中醒过来。他渐渐红了眼。 “好处显而易见。”林普名慵懒地说,“第一个就是……”充满欲望的眼神,毫无忌惮地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徐娘。 “休想!”丁妈妈克制的声音隐隐发抖。 “混蛋!”丁成天嗷一声就扑向了林普名。 毫无意外地被队长拦下了。丁成天又踢又挠,一个熊腰虎背的队长几乎拦不下他。哗啦上来了三四个人,牢牢把他摁在座位上,空留两条腿,愤恨地胡乱乱踢着。 “呜呜。”他无助至极,情不自禁哭出声来。 “放开天天!”丁妈妈欲回头扒开众人,林普名一把拦住她。 看着臂弯中的娇美娘,林普名不由轻浮起来:“你要我放开他?没问题。你进去陪我一会。”林普名用眼光指了指身后的卧室。 “……”丁妈妈泪水盈满眼眶,看向林普名的眼光夹杂着恨意。 林大叔咧嘴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丁妈妈回头看丁成天,身影错乱中,她看到心爱的儿子被人勒住脖颈,挣得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心中十分不忍,哆嗦着声音道:“你说的!放了天天!” 林普名傲慢地点点头。 丁妈妈含着眼泪转身,朝卧室走去。 “妈妈!”身后丁成天的声音,喊得声嘶力竭,令人闻者伤心。 卧室房门咔嚓关上。 “姓林的,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丁成天在门外叫嚣。 “大公子,听我一句劝,省省力气吧。”队长叹声气,劝说丁成天。表情不乏诚恳。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丁成天咬牙切齿地骂道。他现在,只恨手少牙短。 “吃里扒外?”队长嘿嘿笑起来,“只怕这么多年来,你根本摸不清情况!” 第398章 幕后大人物 队长带着怜悯的神色,摇着头看丁成天:“要真有人吃里扒外,那绝对不是我们。” 丁成天一直都不是聪明人,自然也不能从这句话里推断出一篇大文章。他愤愤然朝那位队长吼:“这么多年来,不是我们丁家给你发的工资?你吃的、喝的、用的不是我们丁家的?” 队长笑:“还麻烦大公子再问一问,丁家的钱又是谁给的?” “……”丁成天一愣。他自然不敢说是他挣的。他父亲也一直说的是,出门靠兄弟,立业靠大家。所以,他也不敢说是他父亲一手挣下的。 “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你别是装天真吧?我就问问你,洗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丁成天再次结舌。 他再傻,也听得懂这句话里的潜台词。队长在暗示他,他们丁家即使到了现在,也不像对外宣传得那样靠正经生意在致富。 发家的黑历史已经抹不掉了,要是致富还是带颜色的,那……丁成天不敢想下去。 队长见自己镇住了一向嚣张的大公子,不禁得意:“我就再坦白一些吧。你就没想过,这么多年来,丁家凭什么风调雨顺、年年大丰收?行业都有兴衰周期,但是丁家资产一直在增吧?啊?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有人保驾护航呗。”队长吃吃笑起来。 “保驾护航?” “靠什么保驾护航,就不用我详细说了吧。”血红的牙龈露出来,队长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儿了。像是怕丁成天不能准确理解他的话,他将手中的泛着寒光的匕首舞得风生水起。 丁成天头脑一片空白。 在一片白茫茫中,唯独清晰的就是胞弟余勒了。天!他们还是披着白色衣服的黑道中人,而余勒却是如假包换的警察,那,他们兄弟俩,岂不是真的水火不容了? 队长见丁成天露出傻头傻脑的痴呆模样,更是得意得不可言说。常年被踩着脚下,有朝一日终于扬眉吐气,这感觉怂恿着他,总想再说点什么。 他用匕首尖拨弄着丁成天的袖子,露出天价机械表,继续拨弄,终于露出一根绞丝银手镯。 “啧啧!那小娘们对你还真舍得,保命的镯子都给你了,啧啧,老大无论如何也要放你一条生路了。” 丁成天寒意从背后来。 老大? 原来丁家这么多年来养着一群人,都是白养?他们早就认了潜伏在丁家背后的人当主人? 那背后的人,是姓林的?还是另有其人? 思绪弯弯绕绕在里面陷了很久,才忽然意识到,这镯子真的如糖糖所说,是个特别的人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特意送给糖糖父亲的! 继而又想到,不对呀,妈妈首饰箱的角落里,有一小堆类似的绞丝镯子! 所以,那个背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姓林的!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母亲在父亲面前抱怨,说姓林的让她不舒服,每年生日送一只同样的手镯是什么意思? 当时父亲还笑着开导母亲,说林叔没有别的爱好,就爱锤炼银器,偏手艺不好,只会弯个镯子……林叔一生未娶,又不近女色,镯子无人可送,只好借着送生日礼物的机会送点出来,不然,镯子非堆成山不可! 他当时还觉得有趣,如今想来,竟充满悲情!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深究镯子的事情?要是余勒,一定不会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吧。 丁成天红着双眼,盯着落地钟上的时针,心里哀叹一声,决计烧脑的事情留作以后思考,当下还是想一想,如何趁队长他们不备,冲进卧室。姓林的胆敢欺负他母亲,他就是拼上一死,也绝不饶他! 一墙之隔的卧室,丁妈妈端着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脸色,冷冷地看向别处。 “自从我送你第二只手镯之后,你就再也不对我笑了。你知道吗?我爱死你这种倔强的劲儿了。 像我这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说爱还真有点没羞没臊,但是,爱的感觉是这么强烈,在胸膛里涌动,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我一直想,哪一天把你压在身。下,剥。光你的衣服,狠狠干。你,看你还能不能严肃地沉着一张脸…… 但是我不会。 不是因为我长了一颗怜香惜玉的心,而是因为,我的人生,已经没剩多少乐趣了。 对你的爱而不得,因不得而心痒,因心痒而难耐,明知难耐又不得不忍耐,算是为数不多能撩拨我神经的事情了。我对此痴迷的程度,远胜过得到你。 我很高兴你拿这种对待土匪恶霸的表情对待我,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对你的敬畏心。 但是,不好意思,此处又有一个但是。 我今晚过来,可不是表达我对你的爱慕与敬畏的,相反,是为了亲手打破它! 24年! 这个游戏玩得够久了! 脱衣服吧! 或者,你心里默默爱着被强..。暴的戏码?” 林普名自己动手,松动领带。即使他说着热情洋溢的情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一样泛着冰冷的光。 丁妈妈昂起下巴,回过头,毫不避让地看着林普名:“你以为我会声嘶力竭尖叫着阻止你吗?不会的! 你以为我会愤而撞墙,像贞洁烈妇一样宁肯去死吗?不会的! 你以为我会默默享受暗中贪恋来自于你的动物一般的**吗?不会的! 我只会有一种反应:如果你认为那是你给予我的以及我身后的男人的耻辱,那我就默默收下、无声无息消化掉。我不会让我爱的人因为你而心中充满仇恨。 我不会向任何人讲起它,也不会再回忆它。 让我负责地告诉你,它不会成为我的负担,也不会成为我爱的男人的耻辱。 你还想来,就来吧! 甚至,灯,你也爱关不关。” 丁妈妈脸色冷到极致,一只涂了蔻丹的手摸索着伸向领口。这一日,她恰巧穿的是盘扣旗袍。盘口本不好解,她偏执拗地用单手。 第399章 Ada去哪了 解盘扣的手隐隐发抖。 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 只有脸色,一如既往地充满冷漠。 林普名的手停在了拉松了的领带上,嘴角慢慢垂下来。不知道丁妈妈的什么话触动了他,他的脸色渐渐聊无趣味起来。 默默扭头、转身,林普名拉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小客厅里的丁成天被队长高傲地用脚压制在座位上,正骂骂咧咧,忽然见门开了,林普名衣衫整洁地走了出来,不由眼光一喜。 嗯,这家伙若不是传说中的3秒男,那么母亲就是安全无虞的了。 只是,丁成天已经不敢再乱说话刺激他了。 队长说得那么清楚,这位是暗中保驾护航的人,是一直手握锋利的武器的人,夜是丧心病狂到一直提着脑袋活的人。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一直提着脑袋活,所以才故意不结婚不生子吧。 丁成天用余光追踪林普名的身影。 林普名两眼放空,脚也不停,径直往室外走。 手下人见状,呼啦啦都跟了出去。 喧闹的小厅很快恢复宁静。 丁成天对这样的宁静却不再相信。说不定暗中还有一双双眼睛,是被吩咐过用来告密的。 弹弹胸前并不存在的灰尘,整整被队长等人弄乱的衣服,丁成天这才往母亲卧室走。门口先喊一声再敲门,以免惊扰到母亲。 “哎。”母亲稳稳的声音传来。 丁成天暗中长舒一口气。 踏进卧室,看到母亲衣衫完整地坐在床边,心中更是安稳不少:“妈妈,我们今晚换个地方住,好吗?” 母亲探寻的目光看向丁成天。 “记得你说过,余勒家楼上有你一处房产……” “不!”不等丁成天说完,母亲已经坚决否认。 “为什么?”丁成天准备循循善诱,委婉说出“被监视”的事实。 “他需要知道我们在哪里、干什么。要是我们躲得消失不见了,反而会给你爸爸、你弟弟添乱。” 丁成天哑然。 母亲这话,摆明了她知道宅内有监视的眼睛。那他还能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妈妈您睡吧,我就在外面。” 母亲朝丁成天笑了笑:“天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丁成天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 “永远不要将心中的仇恨、无助、懊恼说给余勒听。” 丁成天露出不解的神情。 母亲只是再次温柔地笑笑,像哄四五岁孩子一样摸了摸丁成天的头:“记住妈妈的话,答应妈妈你会做到。” 丁成天无力承受那种困境面前仍不骄不躁的温柔,只得点头答应。 一夜无话,第二天,丁成天出门找律师商量事情。既然知道宅内有人监视他们,他便执意不肯将律师叫到家。虽然这律师也有可能是林普名的人。 驱车到了市区,忍不住在余勒家小区外兜了一圈。 兜着兜着,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了余勒的号码。 怎么说呢?他向来有很严重的圈子情结,莫名的排外情绪并不是出于傲慢,而是出于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有位心理学专家说这是因为他3岁之前过的生活过于动荡不安。 不关专家怎么解读,他照旧将认识的人三六九等地进行区分。核心的圈子是他们一家四口,如今多了糖糖。糖糖的父母都不在他的核心圈内,幼年玩到大的伙伴儿,更是没有一位在圈子内。 说起来,他很孤单呢。 将电话贴在耳边,等待那熟悉的既冷淡又热心的“喂”。 可是,这一次,非但没有等到那声“喂”,反而连等待通话中的“嘟”声都没有听到,直接听到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如是再拨,依然毫无结果。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 -- 天亮了。 虽然十分不情愿,天还是亮了。 金线带着熬夜特有的憔悴起了床。起床第一件事是照镜子。见到镜中的“成辛”,才缓缓将吊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 等到8点过5分,金线沉心静气,给小白发消息:“早。我醒了,不过早餐不想吃……” 小白秒回:“吃多吃少都要吃一点。我就在楼下,你帮我开门。” 唬得金线原地跳起:竟然守在楼下! 楼下门铃响了,金线只得去开门。 不过久,电梯“滴”一声停在本楼层,门口的门铃清脆的响起来。金线只好去拉开门口的门。 笑得一脸灿烂的小白出现在眼前。 “成辛,你看上去……”小白明亮的眼睛定睛看着眼前的人儿。金线不由心紧成一团。 “病得不轻。”小白吐出口半句话。金线劫后余生般笑了。 “给你带的早餐,蒜香面包还热着,活菌酸奶已经不那么冰了。”小白边说边往餐桌上铺食物,足足铺满半张6人餐桌。 金线内心不免陶醉。 重新站在成辛的立场审视小白,发现他妥妥一枚高富帅。要是跟小白恋爱,从此过上富二代太太生活……不,凭借她的聪明才干,保证让白家中兴!想着想着,金线脸颊飞红。 正当她感觉渐好,忽听耳边炸雷一般响起:“ada呢?还没起床?” “ada?”金线结结巴巴。 “是啊,ada不是一向最勤快了吗?” “ada她……”金线咬唇。 小白将目光移向“成辛”的脸上,神色大有打量的意味。 “她好像跟金线有什么事情。”金线一咬牙,将账赖到自己身上。 “金线?”小白往前朝“成辛”迈了一步。 “他们在说什么事情,我听不懂,后来晕晕乎乎就睡着了,接着就头痛嗓子疼,再后来有个司机把我送回来了。可能是因为昨天雨下得太大,我受凉感冒了,所以对昨天的记忆片片断断的,总像是漏掉了什么,想又想不起。” 金线做痛苦状,轻轻敲着头。 小白眼中的神色怜惜极了:“好了,好了,别想了,快吃点早餐吧。生病更要多少吃一点了。” 金线乖乖坐到餐桌边,食不知味地拿起食物,送进嘴巴。 “我安排人联系一下金线,问问ada人在哪儿。”小白很担当地宽慰“成辛”。 金线低下头来。暗想,接下来,要看刚哥昨晚将302的房子“席卷”得够不够彻底了。 第400章 我养你! 小白丝毫不回避眼前的人,直接打电话给ada所在的安保公司:“怎么样,你们联系上ada了吗?” 电话里的人爆豆子一样说了一阵,金线竖起耳朵,听得很仔细,可惜也只能听到对方在说话,至于说的是什么,完全不知所云。 小白轻松一笑:“我的人昨晚就回来了,大概夜里12点40左右到家。你们要是仍然联系不上你们的人,就查查隔壁小区12号楼302一个叫‘金线’的女生。” 金线听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是什么来头。 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什么,只见小白笑得更风轻云淡了:“那个以后再说吧,先这样吧。” 见小白挂断电话后心情不错,金线弱弱开口:“他们说什么?” “说赔偿金的事情,这事不急,以后再说。” 金线想问关于什么的赔偿金,谁赔偿谁,又怕言多有失。 “成辛?” 小白忽然低低唤一声。 金线被叫得魂不附体。一方面觉得心动,一方面觉得心惊。她慌乱抬头,眨着眼睛惊慌地看死死盯着她看的小白。 小白缓缓伸出手。 金线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哪里不对了? 只见小白抬起手,慢慢伸到她的嘴角,温柔地帮她抹去几粒面包渣滓,抹完自己先笑起来:“都吃到脸上了。还说不饿。” 金线飞快垂下眼,拿在手中的蒜香面包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刚才小白食指先擦了一下,又拇指抹了一下。指尖柔软、温暖,摸到脸上痒痒的,她感觉屁股上有块肉,莫名跳了一下,接着,全身都酥开来。 天哪,有这样多情的花样美男在身旁,成辛是如何摒得住的?! “要是我说喜欢你生病,一定显得很变态吧?”小白心情好到要飞。要是平时他胆敢这样亲昵地帮成辛抹去唇边食物残渣,成辛绝对不横眉冷对十分钟不罢休! 这是,情话? 金线飞快地扫一眼小白。 小白正控制不住地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讨厌!”金线小声嘟囔。 她想,“讨厌”算是个万无一失的词了吧。可以如字面理解,也可以根据流行反着理解。 小白果然按照惯性如字面理解了,他讪讪地敛了敛神色,假借言归正传,转移他被训斥的尴尬:“昨晚你们真的去酒吧了?” 金线可不打算针对昨晚吐任何实质信息,她拿定主意要将“一问三不知”政策贯彻到底。哪知她刚摇头,还没开口,就见眼前的小白响亮地打了个指响:“我就说嘛!一定就是事前录好的!在我面前玩电子周边,那还不是班门弄斧!” 冷汗嗖嗖冒。金线暗自庆幸,幸好没开口! 一波三折,心太累。 “我累了,想去躺会儿。”金线哑着嗓子道。 “有没有发烧?”小白眼巴巴地看着“成辛”,手伸了一半停在空中。 金线若有若无扫过那半空停着的手,模仿成辛嫣然一笑:“应该没有吧。”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来摸呀,小白! 听说爱情令智昏,让爱情冲昏小白的头脑才好。躲在小白的庇护下,胜算当然比站在小白对立面高! 小白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慑于积威,到底没敢将手掌按上去。 他只是温存地说:“好。我收拾一下餐桌。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我!” “成辛”摇摇头:“这才刚刚吃好呢。” 小白挠头,嘿嘿笑。 “你坐外面自己玩吧。”“成辛”吩咐。 “哎!好!” 小白满眼小红心,眼巴巴看着“成辛”进卧室。 竖耳倾听,成辛果然锁上了卧室的门。 唉,小白内心叹口气。别看她生病了软软弱弱的,内心还是很坚定啊。瞧,门都没忘反锁。他到底哪里不如余勒好呢? 说起余勒,小白气不打一出来。 昨天打了他那么多电话,今天竟然连个电话都没回。 本来想就这件事好好“嘲讽”一番余勒,转念一想,余勒做得不到位,才是他的机会啊。 客厅里,小白云里雾里陷入纠结与矛盾中。 卧室里,金线就算锁了门,心里也难得安生。 金线在想,刚哥有没有处理掉成辛与ada?今晨没见什么重大交通事故的新闻,所以昨夜刚哥讲起的那则交通事故应该是个小的事故,交警处理起来不会很久。 从时间上推算,刚哥应该来得及既制造车祸又席卷302的。只是——金线心里没底——只是不知刚哥还愿不愿意为她辛苦奔波。 金线叹口气,如今,只能赌刚哥按照约好的去做。 如果刚哥毁约,她只好借口家里有事,匆匆从上海逃离,到一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虽然那不是最差的选择,显然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是继续混在上海,换一个公司,借着成辛的硕士文凭,混个办公室白领工作,快快乐乐过大众生活。 关起门来算心账的金线忽然想到,应该把成辛的重要证书收为己用!身份证、学位证书、学历正书等等。于是,她站在卧室中间四处打量,猜想成辛会将重要物品放哪里…… -- 千里之外的湘州某军医院。 师傅张滨抓住余勒的手,动情地说:“你放心,你要是瞎了,我养你一辈子。” 余勒的另一只手,缓缓从缠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的头上放下来,平静地问师傅:“除了可能会瞎、会聋,还可能有什么后遗症?” “余勒!”师傅哭着喊一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都告诉我吧,我能接受。” “你不该替我挡那发散弹啊!我对不起你啊!”张滨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呜呜咽咽。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位走路带风的医生带着一群学生走过来。 “我本来要查隔壁房的,门口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实在忍不住了!什么瞎了聋了!你们俩大老爷们就别矫情了!我可以负责任地保证,59床三天后取掉纱布就能正常视物。 要担心的是肩椎受损情况,所以,59床,没事别抬胳膊,老老实实让它歇着。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想不留后遗症,就乖乖听话!” 余勒听得惊喜交加,马上仰身躺下。 张滨听得一呆一愣,只想仰天大笑。 第401章 去意已决 医生查看余勒情况后带着学生们走了。 张滨抹一把残存的眼泪:“余勒!你可得好好的,不然我要愧疚死了。” 余勒的笑,露出几分尴尬的意味:“师傅,有些话,我需要跟你说。” 张滨点头不止:“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总觉得,昨晚的现场除了我们、敌方,还有第三种立场的人……” “师傅,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噢噢,你想问我有没有受伤啊?借你的光,我……” “不!师傅,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张滨迷惑了。 “师傅,真实的情况是,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真的!我没想过替你挡散弹,我想的只是推开你不让你中弹,至于我挨上了,纯粹是因为对自己的力气估计不足。” 张滨愣住了,他无法看到余勒的眼睛,但他能猜出他坦然的表情。 “傻瓜!有些话其实不必说。再说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张滨脸色严肃。 余勒的嘴唇忽然上翘:“此话当真?” “嗯?” “我有个不情之请。” 张滨不敢轻易出声,总觉得自己跳进了什么陷阱里。 “师傅,我想辞职。” “……” “师傅,我这一受伤,忽然让我想明白很多问题。我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要是就此挂掉,我会遗憾,会懊悔。那不是我要的人生。” “……” “我愿意历险,但有前提。历险大概排在我生命清单的第四位左右。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安顿好我爱的人,用it技术为更多人服务,然后,才是历险。” “……” “师傅,我想得很清楚。我要换一种活法。按照我自己的心意,随时死掉都无悔的那种。师傅,你在听吗?” “你师傅老早出去了,一个字儿都没有听到!”张滨拿腔拿调。 余勒轻轻笑了。 “你师傅说了,他回头就为你申报三等功!” 余勒仍旧只笑不说话。 张滨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 -- 斟酌再三,刚哥决定调个顺序,打电话给歪门邪道认识的狗朋狐友,喊他们去取东西——这是行话,意思是主人绝对不在家,且门好开、无后患。大家悄无声息,把舒畅的库存洗劫一空。刚哥混在其中,把金线的物什一股脑“顺便”打劫得什么都不剩。 这群乌合之众,散落在江浙沪的角落里,是流浪人员的中坚力量。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要钱没有,贱命一条。疲沓到是警局的常客,就算有朝一日追查到他们,也无非是遣送回乡。 销赃他们自有渠道,就算偷回来的是小婴儿的衣服,他们也有办法换成钱,何况是需求量很大的中档年轻女性的服装。 偷盗之后,大家有序撤退,友善分手后。肖刚一路奔波,回到嘉定。金线早已将她的重要物品转移到肖刚处,肖刚此番再去,不过是保证“清空”302而已。 他空着两手回到租下的别墅,准备将地下室的两人再度运上车,然后赶在黎明到来前的偏僻路段演一场车毁人亡。 拧转门锁,走过阔大冰冷的厅室,来到地下室楼梯口。 顺楼梯而下,在楼梯尽头的墙上,有灯控开关。 “啪嗒。” 按下开关,灯亮了。 成辛微眯着眼,站在假壁炉前,正试图看清陡然的亮光中来人是谁。 肖刚吓了一跳:这小妞怎么就醒了?幸好他够谨慎,还捆绑着她! 肖刚很警惕,随时要炸毛,他毫不介意拿起敲晕另一个女人的棍子,把眼前的这位也敲晕。头破血流什么,关他什么事! 好在成辛很平静。 成辛的平静和沉默,让肖刚收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他看着成辛被捆得凸凹幼稚的模样,忽觉体内产生一种快意。 他瞥一眼另一位以奇怪姿势趴在地上的女子,1对1,心中安全感爆棚。 寂静的夜,隔音性能好的地下室,年轻的被捆绑的身体,随便换一个男子,都会觉得血脉贲张。 当然,肖刚不是普通人。 他是一个虐待欲比寻常人更重的人。 一抹狞笑悄然爬上嘴角,他慢吞吞走向成辛。据他所知,恐惧来临前的恐惧,比恐惧本身还可怕。 可是,眼前的女孩像是脑子被熏坏掉了,居然一丝一毫的惧意都没有。 肖刚不觉削减一分游刃有余,增多出一分狐疑。 他继续往前走,不给成辛缓冲的机会,直接将手抓向她的脖子。他本来是想摸她的私处的,可是她的平静太恼人了,他忽然有些躁意,想用更快的方式折磨、教训她。 “我认识你。”成辛忽然开口,被积压的喉咙发出扭曲的声音,诡异的犹如水妖。 “那你更得死了。”肖刚冷笑。 “真是不幸……居然跟你这样的人……死在一起。”成辛吃力极了,却始终冷静。 “你说什么?!”因为愤怒,肖刚加大手中的力气。之所以愤怒,当然是因为听得一清二楚成辛说了什么。 成辛挣红了脸,却不再说话。 “让你说!听见了没?”肖刚松开手,一把把成辛推靠在墙上,“说!” 成辛试图自己站稳,微微摇摇头:“还需要说吗?哈,我明白了,正是因为你太笨,才会被金线算计得死死的吧。” 成辛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激怒对方,绝对不算好主意。 但是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只怕更会纵容对方释放内心黑暗的魔鬼。 肖刚两根指头钳住成辛的下巴:“你最好给我放老实些!要是让我发现你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老子把你卖了!”大约觉得这句威胁不够具体,肖刚追加一句,“把你卖到大山深处的光棍村里去!” 成辛忽然笑了。她知道他是谁了! 甚至,她也知道金线是谁了! 遥远的记忆,飞速穿越时空,呼啸着倾倒到成辛的脑海。 她想起五年前拥挤的小城车站,想起魁梧的军装(后来被旅馆老板娘指出是假军装),哭泣的为逃婚而只身外出打工的小姑娘,清晨醒来空掉的半张床…… 第402章 挑拨离间 肖刚的五官扭曲起来。 他讨厌女人笑! 尤其讨厌当他耀武扬威要当暴虐君王的时候,对面的女人笑! 成辛意识到不妥,马上收住笑容,她正色道:“反正我是在劫难逃,不过,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我可以为你指点一下迷津。” “少特么拽词!简简单单地说!” 成辛叹息一声:“好!你叫肖刚!” 够简的。 肖刚明显被震到了。 他们做人贩子的,警惕心不要太高!假名用过成百上千,身上随时带几张备用身份证,真名从不轻易示人。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过年的时候成辛的确见过他,但那时候他是“老韩”!他再三跟鑫儿确认过,鑫儿从未暴露过他的真名。 “你,你怎么知道?” 成辛垂下眼,做出不屑的表情:“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如果不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话!”卖了个小心眼,成辛没敢贸然把“程鑫”的名字说出,而是说了个第三人称代词。 “鑫儿?”肖刚难以置信地反问。鑫儿亲口告诉成辛?为什么?他们最忌讳这个的呀! 成辛心中一喜。他喊她为“鑫儿”,想到余勒曾说他师傅在追踪一个人贩子团伙,里面倒也有对爱情忠贞的恋人情侣。又依稀记起那挨着火车门哭得伤的女孩,越发肯定肖刚口中的“鑫儿”就是程鑫了。 “你想问程鑫——为什么告诉我?不如先问问她什么时候告诉我的吧。”成辛特意将程鑫的名字拖长声音。要是肖刚神色有变,她准备马上改口为“你想问成辛我如何知道……”之类。 好在肖刚的神色在听到程鑫名字时没有一丝跳脱,等于证实她的推测了! “什么时候?”肖刚紧紧追问。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是呀。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跟着下楼?她是这么说的,你不妨听听。她说,楼下有个叫肖刚的人,是湘州警方发过通缉令的。现在要跟他的同伙程三金鑫——呵,为了跟我的名字做个区分——共同抓到我,这样子就可以趁机要挟湘州警方,与湘州警方谈判。 我当然无从知道真假。 说实话,是真的我也不感兴趣。我不出门就是了。 接着她跟我说,程三金鑫这个人,我认识,‘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熟人圈里谁披了一张画皮脸吗?你只要下楼就能知道!’ 于是我好奇心起。我想,我找个人陪我,只是下个楼看一眼。 真是好奇害死猫,我和ada,就是倒在你脚下的那个可怜孩子,就这样被她诱骗下来。下来之后,她拦了一辆雨中的出租。 上车之前,我问她:画皮呢? 她说:在302呢。雨太大,正好有辆车,坐车过去吧。 我想,反正我有个伴儿呢。坐车正好躲雨。这才上车。” 肖刚听得一头雾水,一口打断:“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该不会是故意拖延我的时间吧?” 成辛赶紧摇头:“你再往下听!关键之处在于,我家门口有新型监控,不仅能录画面,还能录声音。她在门口提了你的名字,却没有说她就是那个同伙。 相反,她一再怂恿我们下楼看肖刚,也就是说,她在摄像头前自说自话,等于在侧面洗白她自己! 最要紧的是,她明明知道我家门口有监控,她知道小白最精通电子类的东西,可她还偏偏那样说,你就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肖刚亦步亦趋,紧紧追问。 “后果就是小白肯定会把相关录音、录像交给警察。警察会把你当做抓捕的重点,全力搜索你的信息啊。 你看,你虽然变了妆,但是变得马马虎虎,我可以轻易从你的五官认出你,那些善于认人识面的警察更会认出你。 你知道吗?现在科技已经非常发达,发达到可以用技术追踪人脸,而不是靠人对着电脑屏幕一帧一帧地扒! 所以,程三金鑫,或者,我习惯叫她金线,分明在坑你! 金线一定希望我死在你手里,最好巧到杀了我后,你还没离开现场就被活捉,到时候警察冲进来,人赃俱在,赖都赖不掉。那个时候你再想攀上金线,说她是主谋,你不过是执行,恐怕就像狡辩,太苍白无力。毕竟你手上还沾着我的鲜血!” 肖刚下意识藏起双手。 成辛的身体随之歪扭了一下,不过,最终靠墙支撑站直了身体。 肖刚死死盯着成辛的脸,想从那张好看的小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那张脸太平静了。 “你说得——”肖刚一边嘴角抽动,“不对!” 像晴空霹雳,成辛心头一震。 沮丧!不过,理智使她压制住心底深处泉涌的沮丧与无力感,依然保持面上的平静。 “哪里不对?” “昨天下着大雨!这是我们等了快十天才等到的理想天气!那么大的雨,落到地上都冒泡,不开雨刷两眼茫茫,十步之外都看不清楚!监控凭什么看清我的车牌?凭什么看清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我?” 这家伙还是带脑子的! 成辛内心苦笑,哀叹胜少败多。 面上却轻轻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落伍。你以为看清楚你必须要用‘眼睛’吗?错!你开的那辆出租,车牌上嵌着芯片呢。 上海的出租车系统早在去年12月31日前就完成了更新换代。新换上的出租车牌照内嵌芯片,可以全程记录行车记录。什么时间,去了什么地点,数据记录得再清楚不过。” 成辛说得一本正经。当然,这是未来的期待,而不是当前的事实。 肖刚被唬得一愣一愣。 忽然,他哈哈笑起来。 成辛不免变色。到底是撒了谎骗了人,心虚。 “丫头片子,果然是骗子。好厉害的两片嘴皮子,我差点被你忽悠进去。”肖刚摇头晃脑,“可是,你万万想不到吧?” 肖刚凑近成辛细皮嫩肉的脸,用粗糙的手来回刮摸着。成辛忍住恶臭口气的逼近,强装镇定。 “什么?” 第403章 成辛的人际(加更为@悉尼米娜) 成辛竖耳倾听肖刚所谓的“万万想不到”。 “就算车牌上有你说的那什么玩意儿,也追不到我这里来。那是我骗来的一辆车!司机甚至不知道我用过他的车!这个绝妙的主意还是鑫儿想出来的!她要是存心害我,何必多此一举?” 吁,原来不是在质疑她瞎编的内容呀。成辛的信心又汩汩冒出来。 “你真是看扁她了!亏你们处了5年!她要是做得那么明显,你还能上套?必须得真真假假,让你看不出虚实呀。你看,出租车上她花了真心,租车上……”成辛欲言又止。 “租车上也诚心诚意!她不仅不让我出面租,还不让我亲自去提车!”肖刚秒接。 成辛再叹一声,还真是对爱情忠贞的情侣啊。 “可是她却把罪责最大的杀人一事全推给你做,而且,这事必然做不干净!或早或迟,警方肯定能查出是你干的!” “必然做不干净?”肖刚阴恻恻笑了,“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得干干净净!” 成辛被笑出一身的鸡皮疙瘩,除了硬撑,再无他法:“别天真了!这世界上就没有无懈可击的谋杀!” 肖刚看着成辛:“没有?” “没有!” “天真!” “不然你把你的计划说给我听,我保证能给你指出漏洞!”成辛激将。 肖刚“噗噗噗”地发出奇怪的笑声:“没有挑不出漏洞的谋杀,总有找不出毛病的自杀吧。噗噗噗,想骗我说计划,门儿都没有!” 成辛仰起头,她敏锐地抓住“自杀”两个字,思绪飞转,最后筛选出最大的可能性:“把我们塞车里,假装车祸?这类主意弱爆了!” 肖刚“噗”到一半,噎在喉间。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成辛看肖刚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慌忙出言宽慰他:“我倒有个万无一失的主意,可以说给你听。” 肖刚将手指按得咯吱响,脸上的表情称得上狰狞:“你在耍我!你一定是在耍我!” “我没有!” “哪有人出主意害死自己的,我当我真傻啊!” “我的命还不是牢牢捏在你手上,别说我被绑得这么结实,就算没绑,再给我一双翅膀,我也逃不出你的手心。这是事实!你不怀疑吧?稍安勿躁,你只是听一耳朵,觉得合适你就拿去用,觉得不合适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你又不傻,可以自己判断!” 肖刚来回踱步,越走越急。他的内心很挣扎。成辛确实戳中了他的痛点,那就是对鑫儿的不信任! 他改了账户密码,才安心一分钟,又怀疑鑫儿在他的手机上装了什么录像或监控的软件。毕竟他内心清楚得很,鑫儿远比他聪明!尤其是,今非昔比,有光明前程的是鑫儿,不是他。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红小人告诉他该行动了,扛起眼前的俩女人,再捂她们一鼻子乙醚,解开绳索,塞进车里,再丢一两件刻有“金丝银线”字样的首饰,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另一个黑小人告诉他,听一耳朵嘛,哪差那两分钟。只是听听,又不是听了就必须照做! 来回走了几个来回,肖刚下定决心:“快点说!给你一分钟!” “嗯。很简单,你等一等再执行你和她的约定。” 肖刚愣住,继而噗噗笑起来:“我上当了!你还是在哄我不杀你!” “你错了!刚才我说金线在监控下故意坑你,你不信。你拖上一拖,正好可以证明她是不是在坑你。理由是警察再聪明,也没那么快查到你!因为你的杀人计划很完美!到目前为止,称得上无懈可击! 但是,如果警察今天查到了你,只能说明金线偷偷在背后出卖了你!要是警察来了,发现你并没有杀人,试想,是不是大有回旋余地? 假如警察今天不来,那你也没损失什么,因为我还在你手里呀。” 肖刚凝眉思索,好像是这个理!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堵上我的嘴巴,我绝对不会乱喊乱叫的!”见肖刚有些松动,成辛趁热打铁。 肖刚冷眼看成辛:“我就不明白了,你图什么?” “我一开始就说了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反正是要死了,死前救你一命,来生好尽快转世呀。天道轮回,能积善就不作恶,这是我的处事原则。” 肖刚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成辛看,看得成辛胆战心惊。能不惊嘛,事关生死啊! “行。我信你一回。但是,今天一天,你别想得到一口吃的和一口喝的!” “我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吃喝。”成辛索性洒脱到底,“但她你好歹贴个创可贴或者缠个纱布,处理一下吧!”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瞎讲究什么!”肖刚鄙夷地唾一口黄痰,转身离开地下室。 成辛曾看过一篇心理学方面的文章,文章说不要怕提要求被拒绝,即使对方严厉又冷酷地拒绝了你,内心潜意识里仍会对你保有一分歉意。被拒绝的次数越多,歉意越多,最终这些歉意会导致他答应你什么。 眼下,正是验证这个说法的良机。 -- 金线总觉得自己在冒虚汗。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觉得刚哥并没有按照约定行事。 她要冒险给刚哥打电话,求证一下。才拿起手机,手机就像被点着的鞭炮一样在手中炸响开来。 “辛辛啊乖女儿,我是你最爱的妈咪啦。飞机顺利吧,我可是掐着点,算准你落地了,才给你打电话的……” 金线将电话拿得远一些,不需要多想,这位一准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成辛妈妈。按照现在的剧情设定,她得勉为其难地喊她一声“妈”。 不管有多不情愿,生涩的“妈咪”还是喊出了口。 对面唧唧咯咯说个不停的成辛妈妈忽然停下:“你生病了?” “嗯!” “怪不得,你从来不喊我妈咪喊你爸爹地的。你都烧糊涂了还出差?” “没有发烧,只是嗓子疼、头昏。请假取消了出差。”金线不敢再花哨,话说得要多朴素多朴素,连态度,都不敢太亲昵。 “我可怜的小肉肉!孩儿他爸,我们孩儿生病了,大上海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你听见了没?给我买票,我要现在出发去上海,照顾我儿!” 金线急得直想把手机扔掉。 这什么妈呀! 第404章 受够了!走! 好不容易打发掉成辛的妈妈,一想到深夜或明早就将面对成辛妈妈本尊,金线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迟疑着,要不要借口加班回避成辛妈妈?转而想到到了公司更是两眼一抹黑,越加不寒而栗。 正如坐针毡间,手机又响了。 不得了,这回只看看来电显示的名字,她就有魂不附体之感。 吴警官!警官! “吴警官”很执著。一个电话没接,马上打第二个。也不怕扰民! 客厅里还有一个小白,金线怕长久不接电话会引来小白,只好壮胆接起。 “吴警官好,我感冒了,嗓子疼,不能多说话……”金线很明确,希望吴警官体贴地说一句“好的,等你病好了再联系”。 哪知吴警官确实很体贴,却不是金线想要的路子。 “好的!我说你听!” 噗。一口老血在胸中翻滚! “我们查了上次你们提供的人物线索,找不到证据,但感觉很可疑!” 金线不敢冒然接话。她能说她听不懂吗? “你能给我多讲讲她的事情吗?哦,对了,你感冒嗓子疼!那我跟你说说另外一件事吧。” 金线支支吾吾。这声音和这脱线的节奏感觉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 “据我们调查发现,8楼的死者从前并没有精神病,是最近一个月前才去看的医生。我们随即走访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表示对这名患者印象深刻。 用医生的话说,几套试卷做下来,他自恋自大的倾向是有,但臆想症或精分绝对算不上,抑郁更谈不上。 医生说那天看了一天的病人,很疲乏,纠缠不过,就给他开了药。但是绝对没有违规,只开了2周的药。药名很拗口,不提也罢,总之,功效是镇定、放松、安眠类。 8楼死者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她的!太遗憾了,她没有接,不然随便说点什么都可能算实锤了。 现在,我们的工作重点是排查监控录像,想确认是不是她陪同或者胁迫8楼死者去卫生中心建档、开药……” 金线的脑子“翁”地一声炸开! 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位曾到她家里去过的两名警察中的一位啊!而且,这位警察口中的“她”,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该死的成辛!金线在心中狠狠咒骂一句。 手机犹如烫手山芋,想扔也无处扔。 “你在听吗?”吴警官问。 “嗯嗯。”金线不敢再恍惚。 “唉,讲给你听,你也无计可施。对了,你感冒严重吗?我下午办案路过你家附近,要不要给你带点水果看看你?” “不要!不要!不要!”金线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矢口拒绝。 也许拒绝的态度太猛烈、太强硬了,吴警官显然被吓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沉默。 尴尬的沉默。 金线只好缓和一二:“小白在。怕他误会。” “哦。”吴警官兴致索然,“我有女朋友。” 金线不知该怎么接。大概成辛的朋友圈,并非只是男欢女爱,还有各种朋友关系吧。以后她也要过这种很自由、很丰盛的生活。 只是当下还不是时候。 这边刚挂断吴警官的电话,那边门又敲响。 “成辛,我听到你电话响了好几次。要不要喝点温水润润嗓子?” 金线两眼直冒小红心。暖男真的好暖啊。刚想心花怒放地答应,忽然伸手拧了自己一嘴巴。绷着点呀!小心得意忘形! 立场真是可怕。 以前身为金线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小白了,尤其是偷听到小白要把她“整容失败”的视频用来敲诈赚钱,恨不得张口生吞了他! 现在才当成辛半天,面对小白无底线、无节操的殷勤,不仅地对小白厌恶不起来,还迷恋上了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 “唔……”金线想拒绝,又不舍得拒绝。 “我在门口等着,你慢慢起床哈。” 金线红着脸,往卧室门口走去。 门打开了,一只泡了柠檬、冲了蜂蜜的茶杯小心翼翼递过来。金线不禁满目含情。 小白温存开口:“是他打过来的吗?” 金线蠢蠢欲动的热血立刻冷却:成辛交的朋友都什么毛病!开口不说人名,全是“ta,ta,ta”,ta是谁?让她怎么接?! 金线无法,只能抬起毛茸茸的黑眼睛,惊鸿一瞥般扫一眼小白。 小白果然不淡定了:“哼,要我说,你可不能轻易原谅他!你不知道,你被金线带走的晚上,我打了他至少50个电话,他居然回都没回我一个!” 金线垂下眼,心中了然。只怕这里的“他”指的是余勒。 想起余勒,就想起5年前在岳山看日出时,余勒敏锐犀利的目光。 一惊一乍,一阵热(小白)一阵冷(余勒)的日子,金线算是过够了!她打定主意,下午就走,借口是“去见余勒”,不然明天成辛妈妈来了,更难对付! “他……让我过去!”金线垂眼道。 “他疯了吗?让你过去,他自己在湘州的麻烦搞定了吗?不行!我得打电话给他!” 这还了得!小白一打电话岂不是就露馅了! 情急之下,金线一把拉住小白。 小白惊喜交加,瞬间忘了余勒。 嗯!成辛是个很有界限感的女生,不要说拉拉扯扯,方圆1米之内,都是她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她什么时候主动拉过他了? “其实,其实是我自己的主意。”金线一脸忧郁。 “为什么?”小白悲怆发声。于他几乎等同于在问“余勒哪点比我好,你为什么舍弃我寻找他”? “有些话只能当面说。小白,我还会再回来的。”金线欲语还休地注视着小白,待小白深深望向她,她又倏地躲开目光。 快误会啊!金线心里呐喊。 小白果然脸上炸开表情包,喜怒哀乐均可见。他痴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成辛”,心里不敢相信地想到:他的曙光来了吗?成辛终于看穿了绝没有好结果的异地恋?成辛要亲自跟余勒面对面了断? 这种可能性大吗? 昨天之前,小白绝不敢奢望。 但经历过昨晚之后,小白就敢了! 怎么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玩失踪、事后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闻不问呢? 405 吃过午饭。直走胸。走了小白。金线终于有机会给肖刚打电话。不问还好。疑问简直气炸了。刚哥支支吾吾。不置可否。不给他一个准确话。仅限终于心灰意冷的发现。距离没有产生美。而是产生的分歧,怀疑。这个男人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爱他。“刚哥。说这么多。嘴巴都要干了。看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情份上,你就跟我一起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有没有做了他们。” “早晨出了别的状况。我刚才一直不肯说是怕你对我失望。但是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坐坐。” “我这边也出了别的状况。我需要今天下午就离开上海。”三言两语难以解释,下午有位警察来,明天早晨有位妈妈来,而且还有一位随时要来的小白。 “走?你要去哪里?这里的乱摊子就全退给我。。” “我再不走就要露馅了。”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事实证明,当初太乐观了。我只想你。我没想到。” “你嘴闭嘴。你闭嘴。现在我要怎么办?” “这点儿他们。跟我会合。” “继续逃命。如果是这样,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还是不一样的。我们有希望。” 小刚不在说话,他心里想的是有了新希望的人是你吧。情绪跟着你继续他命,有一天会被你做掉。他需要。用她秀了的脑袋自己想一下出路了。 快到极限了电话之后。小刚神石亏鬼差的去了地下室。“喂,我说丫头。你刚才你刚才说临死之前七级浮屠什么的。我问问你。像我这样怎么像我这样目前的境况。昨晚才算是最好的选择?” “最一劳永逸的选择是戴罪立功。但是要以你牺牲自由为代价。我想你可能会不愿意。” 没错。我敢不愿意,要是愿意早就不跑了。 “或者你可以弄个假的身份证跑到国外去。但是前提也是不要再造新的孽了。我和那姑娘放了。和她保证。就你的责任。” 国外弄个假身份证。这个路子,可惜他。外语。都跑到国外只能到黑店里边去刷刷牌子打黑工。但是她省吃俭用,节约用钱,从此从此不再养张,不需要工作就能活到死。一个人出去又有什么意思?是金线还是他的鑫儿就好了。 “还有就是静观事变。你的同伙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他可能会供出你。那你就赶在他工作你之前。公主她。我看你情深意重,不愿意做这种。为不耻的事情。” 小刚点点头,说的太有理了。是这么一位有情有义,有良心的人。 “他的结果就是杀掉我们。这里。流亡。在我安宁市。午安,凝脂。无安宁之日。你的人余生不得安生。你家人也备受骚扰。那你可能也不愿意是这种结果。我跟你是无怨无仇的。” 刚点点头。很多钱。年前。一年前他还是一位大杀四方乐以进取的大好青年。亲,已经两眼空洞。我的组织。没有了心灵依靠。没有犯罪的平台。他是个屁呀! “要是你你怎么选呢?” “出国。出国的人越来越多了。听说到哪都能遇到华人。交流不成问题。你不缺钱,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你现在可以加介版借绑架了我和那姑娘。请家人朋友敲诈勒索一番。这种情况就很复杂了。需要谨慎的去策划。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晚点点头。那听上去没毛病。 “我能从你身上拿多少钱呢?” “妈妈是给不出多少钱。就是一对穷工人。我男朋友到是富二代。恋人关系很脆弱。也不知道在他心中我值不值钱。吃的话值几个钱。” 刚看一眼成仙。天涯沦落人呐?他现在也是你被抛弃的。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打电话给我男朋友试试?” 肖刚狐疑地看着成辛,忽然甩了自己一耳光:“还没信壳了,找你来商量!” 自己觉得亏了。手啪一声打在。诚心的脸上。重新的半只脸瞬间红肿起来。你走出微微的吃惊表情:“你?” “好心好意强叫你。你却给我出这种馊主意敷衍我。我能给你男朋友打电话吗?我打电话不就暴露了吗?你小丫聪明就你一个人聪明啊。” 第405章 博弈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20分钟之后,于一个垃圾桶内听到了成辛手机的铃声。 小白环顾四周,心中又悲又喜。 悲的是成辛真的不见了,喜的是附近有摄像头! 又过了半小时,得亏吴警官的搭档到了,才得到小区门卫的全力配合并获取到相关信息。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了两个衣着打扮较好的年轻男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了成辛。 当然,这是小白的看法。 警官则有另一种解释:你看,成辛能自己走路,成辛还转头看了他,成辛将头靠在他胸前…… “那是因为那个男人用了迷药了呀!” 吴警官同事:“……” 小白技术加身,很快利用有限的资源追查到他们开的车! 居然就是差点撞到他的那辆!小白悔恨交加!早知如此,当初就眼睛一闭撞上去了! “他们这是去南站!”小白下结论。 “大神,这条路通往南站,同时也通往其他地方。你这结论下得是不是太早?”其实他是客气了,他更想说是的“你太想当然了”! “他们这是去湘州!”小白执拗道。 “大神……”吴警官的同事是被小白的手速惊到了,不然早就叫嚣小白太武断了。 “我要去湘州!我要去救成辛!”小白毅然决然。 “……”吴警官的同事彻底无语。 最后的最后,吴警官的同事表示,可以(只能)协助内部通查一下去湘州或途径湘州的火车乘客名单。小白只想翻白眼:这个他自己就可以做到! 当即,小白网上订了去湘州的高铁票。 吴警官同事看小白的眼光不觉充满同情。这大概是位被那姑娘拒绝的情场失败者吧,他想。 小白跟姐姐匆匆打完招呼,就真的走了。 肖刚接完金线的电话,鬼使神差做了件令他自己倍感羞涩的事情。 他径直去了地下室。 “喂,醒醒!你刚才说什么临死之前七级浮屠什么的。我问你,就我面临的情况看,怎样做才算是最好的选择?” “渴……”成辛露出垂死挣扎的颓废面孔。 肖刚无法,只好给她弄杯自来水。 弄来自来水成辛还是无法喝,她被捆绑着双手。肖刚犹豫着给她松绑还是喂她,最终决定喂她喝。 一口气喝了一半,成辛摇了摇头,说不喝了。 肖刚随手将水杯放在小桌上。 “最一劳永逸的选择是戴罪立功。只是要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我想你肯定不会同意。”成辛喝完水,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同时不无忧虑地望了望地上一动不动的ada。 “废话!我当然不愿意!要是愿意早就不跑了!”肖刚不屑。肖刚等成辛接话,没想到成辛除了点点头,再无其他。 “继续啊!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饿,说不动……” 肖刚权衡,最后决定跑楼上拉开冰箱给她找吃的。 肖刚前脚刚走,成辛便蹦到小桌前,用捆绑住的双手艰难地拿起小桌上的水杯,再一点一点蹭到ada面前,没办法扶她面朝上,更没办法将水杯凑到她嘴边,成辛扭头看看大致位置,水杯倾斜,马马虎虎朝嘴巴的位置浇了下去。 肖刚咚咚下楼的声音响起,成辛匆忙之间,将水杯没放好,跌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肖刚警惕到表情僵死在脸上。 “渴了,拿不到杯子……” 肖刚用力瞥一眼成辛:“就算拿到你喝得成?” 成辛眼光瞥向ada:“拿到可以给她喝呀。她不死,大有回旋余地。譬如说,你可以弄个假的身份证跑到国外去。把我和那姑娘放了,我保证我和她不追求你的责任!” 肖刚冷笑:“可惜鸟语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一句话也听不懂,跑到国外只能到华人餐馆打黑工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想,要是他省吃俭用,节约用钱,兴许账户里的钱可以用到死。美中不足的是,他一个人出去有什么意思?鑫儿一起就好了。 “给我松开一只手吃点东西吧!劳驾你喂我多不好意思。” 肖刚上下打量成辛,虽然她不像有威胁的样子,他还是拒绝了。 “那只好有劳肖大哥帮我递一下了。”成辛眼巴巴地望着肖刚手中的小圆面包。 肖刚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面包,忽然将面包扔在了地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出不出什么好主意!” 成辛沉默了会儿,见肖刚并没有扭头就走,心知他必定内心慌乱、走投无路才怀着侥幸寄希望于她。而他走投无路,一定是金线那边有变吧?金线不在,会去干什么呢?该不会是去冒充她去了吧? 想到这里,心中大致有谱,于是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高招,因为现实太糟糕,将损失降到最小的唯一办法就是静观其变。揣测你的她会不会出卖你,赶在她出卖你之前先出卖她……可是你如此重情意,大概不愿意做这种事吧,特别是针对深爱过的她。” 句句戳心呀! 肖刚真有奉成辛为知己之感! 时间仿佛静止了,双方沉默中。肖刚沉着一张脸,时不时阴沉地看一眼成辛。 成辛忍着饥饿,继续猜测金线可能的动向。 “要是你,你怎么选呢?”突然,肖刚瓮声瓮气问成辛。 “出国!”成辛语气坚决,“现在出国的人越来越多了,听说到哪都能遇到华人,交流不会成问题。问题是怎么赚钱。” 成辛察颜观色,发现提到钱的时候他无动于衷,由此可见钱的问题他并不发愁。越知钱的问题不是他的重点,她越在上面彰显诚意。 “我很羞愧,只短暂到英国旅游过1周,国外生活经验为零,想不出在国外的华人都有什么挣钱的门路。作为弥补,我倒是知道一个相对稳妥的、来钱快的方法。” 肖刚不接话,但明显在倾听。 “你可以假当绑架了我,向我们的家人朋友索要一笔费用。那姑娘我也不熟,不知道她的家人会如何反应。但是我知道我爸妈把我的性命看得高于一切,我在你手里,你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半步。甚至你还没有开口,他们先向你承诺绝不报警。 问题是,他们没有多少钱,短时间最多能凑出三十来万吧。” 肖刚脸上隐隐露出冷笑。成辛赶紧转移重点:“要是你不缺钱就好了,那样就不用再冒任何风险,直接走人。” 肖刚脸上的冷笑终于放了出来:“你当出国是出趟家门啊!要护照、要签证、要安检……别想着糊弄我!在我们最光辉的日子,我们也是出过国的人!” 成辛扑哧笑出声:“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呀。你要是觉得出国麻烦,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对的人!我向你介绍一个人,保证用火星的速度备齐各种证件,签证必须是如假包换的! 不瞒你说,我就靠他去了趟台湾。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哪有什么5万元个人存款账户……你要是感兴趣,我介绍你们认识?只是,你一定不能问他叫什么,在哪里,毕竟,做这个违法,他忌讳别人打听他。” 肖刚再次不置可否。 成辛想好了,要是他答应,就把小白的电话号码给他。其实她真正想给的是余勒的号码,只可惜余勒的手机号归属地在湘州,只怕从湘州拼杀出来的肖刚会敏感。 第407章 当绑匪遇到绑匪 没想到,肖刚转身走了。 这让成辛彻底没底了。 时至现在,她还没有设想过自己真的命休于此。 肖刚的离去,让地下室重归寂静。ada虽在,气息弱得连呼吸都不可闻。 成辛在寂静中渐渐忧愁起来。她怕真的活不过当晚。 要是再也看不见明早升起的太阳?不!成辛拒绝想象。如果要死,也要死在爸妈之后;再不济,也要死在余勒的身旁。像这样孤身一人死在一位逃犯手里,太凄惨了! 成辛忍不住呜呜啜泣。早知现在,当初就应该留在余勒身边。如果有余勒在,断然不会让她沦落到被绑架的地步! 可偏偏这个绑匪只是个帮凶,只是执行同伙的计划,连谈判都抓不到要点。 想起肖刚的同伙,就忍不住猜测金线此刻在做什么。要是金线想取代她,恐怕一时半会有困难;要是金线以她的名义辞职、换个城市生活,倒还是可行的。只是不知道她演技如何,应该骗不过爸妈和余勒吧…… 思来想去,越想越心不安。直到一声呻吟打破了她的思绪。 奇迹发生了,这么久以来一动不动的ada正试图抬头。 吸气。 再吸气。 面包的馨香实在太诱人了。 事后ada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竟然是一个被丢弃在地上的小圆面包。那面包离ada的脸约20厘米,就像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诱使她心痒难耐,要上前一步,咬在嘴里。 舔一舔湿漉漉的头发,ada睁开的眼睛。 血痂还挂在睫毛上,头脑还在发晕,但ada已经对形势开始做判断、分析。余光扫到一双被捆绑到小腿的脚。 “辛。”ada喘息道。长久维持同样的姿势,使她体感发麻。 “ada,小点声。我说你听……”成辛便把她们的遭遇笼统说一遍。说完一遍后见楼梯仍旧寂静无人,又回过头补充了若干。 “我还好,除了有点饿。你身体怎么样?” 训练有素的ada已经克服了血流不畅带来的酸麻,她扭动一下身体,发现这捆绑技术还真是超出一般人的水平。 “我可能有点脑震荡。你能帮我把面包踢过来吗?” -- 肖刚坐在楼上诺大的客厅里。 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鑫儿要离开上海,中国之大,要去哪个城市落脚?距离她打电话给他,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应该买好车票了吧,怎么还不告诉他? 一瓶啤酒告罄,连啤酒瓶都懒得轻放,直接摔在了地上。 --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还是师母白薇的一句话搞定了师傅。当然,这句话之前,她已经足足游说他一顿饭的功夫。 “好吧。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就办离职手续。”张滨有些丧气。 余勒诚心诚意道了感谢,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对了,师傅,你能帮我买个新手机吗?” -- “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人?” 金线懵懂问坐在她左右的两位明媚的男子。男子拿过她身上背的包,查看包内的物件。两个人看稀奇一样查看成辛的各种证件,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唔,还是个研究生呢。” “唔,原来是湘州大学的,说起来还是学妹呢。” 见自己的问题石沉大海,金线忍不住抬高声量又问了一遍。 “嘘——”其中一位细皮嫩肉、凭空给她娇气之感的男子朝她竖起一根手指,“没听见哥哥们在聊天吗?插嘴是不礼貌的哦。” 两个人聊完成辛的证件聊成辛。 “头发挺漂亮的。” 金线甩甩头。她不敢太造次,怕把手拍下去会引来更大的侮辱。 “鼻子是不是有点歪?” “角度问题吧?我这边看挺好的。” “眼神不对。少了点深邃灵动的东西。” “还不是被我们吓的,哈哈。” 金线不寒而栗。她这是要被看穿了吗?是他们本来就很了解成辛,还是他们自带火眼金睛? 金线好想让时间倒流!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绝不再选成辛! 得亏她观察那么久,还认为成辛生活规律、人际简单,谁曾想成辛竟然还招惹了这等妖孽般人物! “哥哥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金线换个路子,和煦灵动地打起招呼。 “小学妹,到我们母校看看怎么样?”其中一个笑眯眯地答。 “去湘州?!”金线别提多不愿意!她就是死里逃生从湘州逃出来了,轻巧巧就这么再回去? “去看看嘛。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感恩。谁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嗯?母校!毕业了,当然要常回母校看看。”另一个一本正经。 “看完就能走了吗?”金线骨碌着眼睛。 眼前的两位妖孽,好像很需要到上海宛平南路600号看一看呢。兴许他们就是闲得蛋疼,见她漂亮,随便掳来闹一闹,闹完就放她走。 “能!看完我们就走!不信拉勾勾!”娇气的那位伸出小拇指。肌肤保养得甚好。 金线暗暗放下不少心。 恰在此时,成辛的手机响起来,还是视频邀约。 娇气的小哥哥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嗨,阿姨你好,您是成辛的妈妈吧,您好年轻好漂亮啊……什么,你买好车票要来上海? 欢迎欢迎!上海觉得是座值得你一游再游的城市,我们置身其中,都觉得它日新月异,变化大到应接不暇……什么,你问我是谁? 这多不好意思回答啊,您还是问您女儿吧!” 是够不好意思的,能笑眯眯地对人家妈妈说我是那个绑架您女儿的那个人吗? 手机杵到金线面前。 金线不自在地笑着:“妈妈,是我朋友啦。”她从前一次通话中学到一个乖:一本正经喊“妈妈”,而是不是“妈咪”。 成辛妈妈看到女儿如此不好意思,火速联想到那是“男朋友”,只顾着昏头昏脑高兴,再也没有心思多想女儿的这声“妈妈”为何如此平淡:“哎呀,你们先玩。我夜里12点50到,到时候我就先找酒店住下,第二天再去见你们!” “见我们吗?有点困难哦,我们正在出去玩的路上呢。”娇气男收回手机,笑得星光灿烂。 “啊?没关系,你们玩你们的,我逛逛上海也好的。” 第408章 看破不说破 “噫?”娇气的小哥哥在挂断电话后发出一声惊叹,“我不是把学妹的手机丢进垃圾桶了吗?” “唔!据我所知,手机只有插入sim卡才能用,而手机号码和sim卡上的号码是唯一对应关系。 我还知道,每张sim卡出厂时其实是没有固定的手机号码的。我们购卡时可以选手机号,工作人员把sim卡的号码和选好的手机号绑定后,录入系统中,这时候这张sim卡才有唯一固定的手机号码。 到营业厅换卡不换号就是把手机号绑定到一个新的sim卡上,以前的sim卡自动失效。总而言之,一个卡号是不能同时绑定2张sim卡的。学妹的两个手机共享一个号码,是怎么回事?” “是呀是呀。想听,快说。”娇气男追加。他说这些时语气轻快,表情明媚,可偏偏金线觉得压力山大,大有不说不行之感。 “这位哥哥说的是过去的技术啦。现在一张sim卡上并非只对应唯一一个手机号,可以一卡多号的。此外还有副卡、万能副卡……” “可你说的这些跟当前的情况都不相符啊。”娇气男打断。看来他是个耐心不足的人,同时也是个聪慧到一针见血的人。 “嗯。我的情况其实更简单,就是呼叫转移啦。当另一个手机不在服务区或没电的时候,成辛的电话就会被呼叫转移到这个手机上。”金线老老实实解释。 “哈哈,好玩儿。”娇气男忍不住拍起手来。 金线心中嫌弃:分明是孤陋寡闻,还好玩呢!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表情淡漠的连名带姓地称呼自己!”娇气男歪头看“成辛”。 金线心中一惊,哎呦,刚才确实大意了。 “咱们就这样一路开过去?”前面的司机大哥从来不回头,金线无从看清楚司机的面孔。但看样子,是奔高速去的。 娇气男嘟起嘴巴:“汽车能达的地方,我从不做第二种选择。一想想跟无数陌生的发臭的凡尘男女挤在一个密闭空间,我就透不过来气!更何况一挤就挤好几个小时。” 吁,话题总算成功转移。 可金线还没有轻松2分钟,又有人将电话打了进来。寂寞至死的娇气男瞬间秒接。 “嗨,贝贝!”语气亲昵得好像认识了几百年,“好年轻好漂亮的小姐姐呀。哇,你身后波浪翻滚的是丘陵吗?那些缓慢移动的是羊群?哇,丘陵上是风车?好多风车哦!不得不说,现在的风车真的一点不浪漫……什么,你问我是谁? 那还用问嘛。我都拿到成辛手机了,你自己脑补呗。哈哈哈,你问我什么时候认识成辛的?我能说一个月以前吗?悄悄告诉你,我暗中偷窥成辛足足一个半月啦,真正接触,也就今天啦。 我也无数次见过你哦,对了,最近好久不见你了,你去哪里了?” 金线想不翻白眼都难!这什么鬼才啊,把恐怖龌龊的事情说得如此含蓄梦幻,还自带浪漫色彩。苗贝贝必定会被带歪,认为成辛多了一位追求者吧。 “你要跟成辛讲话?跟我聊天不好吗?我可是还没有女朋友的人哦。” 金线没有被束手束脚,但既然一左一右坐了人,司机又虎虎生威,她只好要多配合多配合了。她既没有出声,也没有抢镜头,就那么安安静静事不关己地坐着,听娇气男跟苗贝贝插科打诨。 如是闹了许久,娇气男正了正语气:“实话告诉你吧,成辛她睡着啦。”镜头一闪,“成辛”眨巴着眼睛,娇气男惊呼一声:“呦,你醒啦,什么时候醒的,我可没有勾搭你的闺蜜哦,我只是向她坦白我对她有不少好感……” 金线不知道该怎么接,娇气男吐了吐舌头,对苗贝贝道:“现在情况复杂,回头再说吧。再见,贝贝!” 金线有如释重负之感。大声喊破的嗓子日渐恢复,无奈再恢复,也恢复不成成辛甜美的声线。形可以整,声线在网络世界可以利用app改变,可面对面说话,声音不同却是掩盖不了的事实。 “嘻,小学妹,我是不是帮你解了个大围?”娇气男阴阳怪气地冲金线笑。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金线心里发毛,总觉得自己已被看穿。 “不要乱说话!”一直冷眼旁观的另一个男子出言制止,感觉是在呵斥娇气男。 “哎呀,人家懂啦。证件就是最大的证明嘛。” 金线这回变头皮发麻了。不得了,这俩妖孽看出她是冒牌货了!而且,准备将计就计不拆穿她!这说明俩人背后另有其人,根本不是她之前侥幸以为的俩游手好闲的二代? 可是,人家不把话说破,她又该从哪里下手追问?! -- “师母,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用用?”医院里,余勒问只身陪伴自己的白薇姐。等待师傅买手机回来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 “不行!”白薇一口回绝,“医生说3粒散弹打穿外耳廓,对听力可能造成损伤。” 余勒闷闷不乐:“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打个电话?” “不行!”白薇再次一口回绝,“除非你还像以前那样喊我薇姐。” 余勒笑了:“薇姐!” “哎!打给你女朋友吧?” “嗯,就说我在出任务的时候手机丢了,怕她担心,委托你帮忙跟她说一声。千万别说漏嘴了,切记你跟我不在一起。我一时半会没法跟她直接联系。” 白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不是你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吗?她不是理所应当在这种守候、陪伴、鼓励你吗?” 余勒眼睛上还蒙着层层叠叠的纱布,只见他嘴巴弯了弯:“应该是我去疼爱她,而不是让她为我担心。要是她见我这个样子,非得当即从东北边境飞过来不可。” “东北边境?不是上海吗?” “哦,她今天出差。” 白薇无话可说,正要拿出手机询问余勒电话号码,病房的门吱扭开了。另一个活生生的余勒走了进来! 一样的身高体量,一样的浓眉高鼻,一样的沉静表情……细看,发型不对,衣着风格不对,眼前这位似乎比床上那位单薄了一些,但也平添一份风流倜傥。 “您是?”白薇问。 对方只扫了她半眼,天然傲慢,便将全部的关注都落在了床上那人身上,脸上的表情凝重到悲恸。 第409章 没人值得他胁迫(加更为@凌霜微笑) “余勒!”他喊了一声。 “丁成天?” “余勒!” 丁成天半跪在床边,抱住了余勒。 “你是不是去工厂了?”丁成天呜咽。 余勒轻轻拍丁成天的后背:“我现在不能哭。你也不能哭。” 像是沾了余勒的聪明气,丁成天会意两个“不能”的不同。丁成天松开余勒,拿手按在余勒的头上:“你出现得很及时,专家找到了爆破发生的痕迹,虽很很小,却是引起连锁反应的关键点。 下一步,只要提取到爆炸物里有非厂内原料的成分,就可以证实是有人刻意而为。余勒,爸爸余生的自由,是你给的!” 手在余勒头上揉了揉,脸上带着温柔的表情。 这是一直叫嚣着自己是“大哥”的丁成天,在余勒面前最像哥哥的一次。可惜,余勒没能亲眼看到他脸上温柔地能融出水来的表情。 余勒微微笑:“这么说,我身上的魔咒打破了?” 丁成天揣起手:“我虽然没有得到他的亲自授权,但是,现状证实他不过是只纸老虎,不,纸老虎都不算,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狸。我猜想,他再出来,恐怕连狐狸都做不成,只能做只兔子。哪里还有魔咒!” 余勒脸上的微笑更明显了:“太好了。我也自由了。我要辞职。我要去找辛辛。” 说到成辛,像是有感应,有人喊着成辛的名字推门而入。 “余勒!成辛、成辛她要来湘州了!”张滨拧着眉,神色焦躁道。 脱口说完才看到室内还有位面相说生不熟的人。 “你大概是我徒弟的胞兄吧?”张滨打量丁成天后问。 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定论。瞬间,他还推算出了丁家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不好过。当年招惹下的是非,明面上都是丁家的所作所为。如今靠山撤离,徒留空架子的丁家,注定会被人登门讨债。也不知眼前这位丁二代,是否镇得住场面! 丁成天不由慎重对待。他知道,这位是胞弟余勒的师傅。 “师傅,辛辛要来?”余勒的声音里满溢藏不住的惊喜之情。 张滨慎重地看了一眼丁成天,缓缓开口:“是的。只是,不是你以为的方式。” 余勒一愣:“什么意思?” 张滨沉默,斟酌用词。 “她被人胁迫?” 果然是他看上的徒弟,沟通起来效率就是高。不用费尽口水前因后果地啰嗦。 张滨再次默然,反倒是一旁的白薇与丁成天纷纷沉不住气。 “当真?” “是谁?” 病床上的余勒弹簧一样从仰躺变成端坐,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见悲喜。唯有紧绷的身姿,泄露了他的内心。 张滨无法准确回答丁成天和妻子白薇的追问:“目前事态还不明朗,但已经确知在来湘州的路上。是火车、飞机还是自驾,并不确定。 之所以获知这条消息,是因为人送‘花二郎’的结拜兄弟花高、花尚的动向被人察觉。这两个人虽然没做下什么恶事,但一直助纣为虐,专门从事类似绑架的事情。特点是不使用暴力,但也从不失手。 有人在上海街头发现,他们两个带了一名姑娘,从一辆车上下来,上了另外一辆车。我偶然看到这张照片,好巧不巧,照片中的短发姑娘正是成辛。 余勒,你别激动!花二朗他们从不做任何伤害被胁迫人的举动!” 丁成天和白薇纷纷看向余勒,余勒依旧唇线抿得很直,后背也绷得很直。他似乎听得太专注,又似乎根本没在听。 “本来大家的关注点在花高、花尚的动向,猜测这姑娘是人质还是朋友。现在,我已经安排下人进行追踪了。” 余勒依然一动不动。 张滨轻咳一声:“余勒,这是你要的新手机。” 余勒没有接,而是开口:“丁成天,你走吧。” 丁成天不由大为紧张:“你不会怀疑是爸爸让干的吧?” “不是。内部信息,你不宜多听。你走了,我们才好商量。”余勒干脆利落道。 丁成天看张滨,张滨不自在地扭开头。 “好!余勒,你要好好的!”丁成天满脸委屈,却同样干错利落。 丁成天打开门走了。白薇默契地站在了门口放哨。 “说吧,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张滨一声叹息:以后他上哪儿找这么聪明的徒弟!他甚至蒙着眼睛,没看到他一丝一毫的表情,竟然能听出他说了假话。须知,他说的并非全然是假话!且,他演得那么声情并茂,自认为无懈可击。 瞧,妻子白薇都句句深信了! 张滨捏了捏鼻子:“真实的情况是,之前打入双木集团的卧底报告,双木集团当家的重金聘花二郎,将成辛从上海带到湘州。目前,成辛他们一路换乘若干辆轿车,已经接近湘州辖区。” 所谓“双木集团”,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林普名一伙”的说法。“双木集团当家的”自然是指林普名本人。 余勒轻微地摇摇头,不知是否认师傅口中的话,还是否认自己头脑中的某种想法。 “我这回可句句是真!”张滨辩解。 余勒入定一般不再说话。足足过了近二十分钟,才又开口:“找主治医生来,我要拆纱线。” “这,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再说了,你拆不拆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人还没有到呢。领导和同事们不会坐视不理!哪轮到你这名伤员再上前线。尤其,你关心则乱,应当回避。” 余勒露出一丝苦笑:“师傅,你仔细想想。辛辛是谁?千万名大学毕业去上海打工的普通学生之一罢了。说起来,唯一的关联只不过是,是我的女朋友。 我又是谁?一个新入职的没背景、没社会名声的普名刑警罢了,就算有我生于丁家的传言,丁家父亲都面临牢狱之灾,在姓林的眼里不过是个笑料! 千里迢迢花重金将我的女朋友绑来胁迫谁? 师傅,你想过吗?” 张滨有些结舌。他尝试想过,思绪太乱,毫无头绪。所以,干脆等待姓林的,准备届时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没人值得那个人胁迫!” 余勒字字坚决。显然,那个人是指林普名,一名二十年来成功隐藏在幕后的真正大哥。 “那?”张滨不解。 第410章 虐恋总裁故事拟上演 余勒觉得,此时再不吐露成辛的秘密,就太不把师傅当自己人了。 “辛辛她其实是……” 余勒向师傅讲述了成辛的身世之谜。 张滨扶着要被惊掉的下巴:“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师傅的亲骨肉?” 白薇惊诧地瞪圆眼睛:“为什么跳楼?为什么不活下去?难道我们警察连同事的妻小都保护不了?” 余勒转头朝向声源:“薇姐,那是一位母亲要亲手为襁褓中的新生儿解除后患的决心。” 张滨沉默了。他的眼眶蓄满泪水。如今,他将为人父,一想到站在窗台、留恋地再看一眼亲生女儿的女人诀别的身影,就忍不住心痛。倘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妻子白薇身上,只怕他死了都要挣扎着再活过来! “不对呀!”张滨眉毛一挑,“小兔崽子,你喊我老婆什么?” 余勒:“呃……” 白薇:“我喜欢!你想怎样?” 张滨:“我……也喜欢。” 小插曲终了。张滨决定回单位,向上级领导汇报从余勒这里得来的最新情况,拟建议成立精锐小组,全力应对成辛为人质的突发事件。 绑架勒索是重罪。对罪犯将严惩,对被绑架人,则是安全第一。不用说,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保全成辛的生命安全。张滨说,这是对已故同事、现任同事的郑重承诺! “薇姐,这种时候,就算以后从此戴矫正眼镜,我也要亲眼看着。” “好吧,我去跟医生商量。” -- 对各方人士来说,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 午夜12点50,成辛妈妈的火车抵达上海。她开始从喜悦的浪潮中退出,那颗为人母的心,开始忧虑女儿的男朋友是不是个感情骗子?虽然喜眉笑眼但会不会是个轻浮人?约会外出游玩他们晚上会住在一起吗?有安全措施吗? 越想越觉得两手痒得难以忍耐,恨不得马上打电话给她的小宝贝小肉肉……但是,理智阻止了她。 她面带忧愁地找了一家就近的如家,登记完住宿已经接近凌晨2点。躺在洁白、松软的床上,她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仅如此,她还莫名陷入悲伤情绪。 明明不再思索女儿与她男朋友的事情,眼泪却自己爬进眼眶。没来由的,她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呜呜哭泣起来。 天生敏感细腻,使女性生而孤独。 啜泣与幽咽,在夜色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神伤。 同样是接近凌晨2点。 肖刚下定他最后的决心:爱,就应该自始至终! 就算不为鑫儿,单为他自己投入了5年的爱情,他也应该履行他的承诺! 他带着不自知的凶神恶煞的表情,噙着狰狞的笑,一步一步走向地下室。 是的,车已经备好,烈酒已在后备箱。 每走一步,他心意更坚决一分。是的!他理当信任他的鑫儿,白天一天安稳度过,没有警方造访,就是鑫儿不曾背叛他的最大证据! 当他打开大灯,看到成辛脸上惊恐、绝望的表情时,心里舒服极了。嗯,这才是绑架者与被绑架者之间应有的情感体验! 余勒几乎一夜未眠。 理智告诉他,这应该是蓄势待发的一夜,该吃吃,该睡睡,积存力量,应对明天的挑战。可实际上,他躺在病床上,躺在无尽的黑暗中(医生答应,实在需要的时候,就为他拆下纱布,而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当下),怎么也睡不着。 他强迫自己不去追忆那些过往的美好瞬间,可美好的瞬间却缠上了他。 他想起余晖中的初遇,想起她傲慢的拒绝,想起第一次牵手心在胸膛中狂跳,想起第一次拥抱时陡然意识到自己是个要保护女人的男人,想起她第一次进男生寝室,对着一个有很多用过的手纸的纸篓,问人家是不是感冒了…… 时光荏苒,5年里每一天都同样深爱。 因为被迫分手过,所以更知道不能失去她。 这一次,他一定要护她周全! 早晨6点30分。 即使是人口密集度很高的大学,此刻也是清冷的。 一辆卡宴跟门卫打过招呼后,倏忽开进校内。 豪华、舒适的真皮沙发上,金线微微打着鼾。车内充沛的空气循环使她轻微鼻塞,不自觉微微开启嘴巴。长长的睫毛密密覆盖在瓷白肌肤上,一缕细发,乱在脸上。 娇气的男子伸出手,小心翼翼,想帮她拂去。指尖还没有落在她脸上,先被同伙儿拍下去。 “干嘛?规矩不能坏!” “好吧!无趣!”娇气男赌气侧过身。 才不过1秒,又愉快地转回:“100万?” 搭档点点头。 娇气男再问:“1分钟?” 搭档再次点点头。 娇气男喟叹一声:“他娘的,为什么我不是个女人?不然准颠倒众生,五陵少年争缠头!老少男人一掷千金,哇咔咔。” 他的搭档被他气笑了:“做受也一样啊。不信你试试!” “一分钟你给我100万?” “可以考虑改个单位。一次,100万。” 水灵灵的黑眼珠来回转动,像是在权衡。搭档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他忽然哈哈笑起来:“太可爱了你!我答应你——才怪!” 搭档也不恼,只笑笑不说话。 不一会儿,车行至校园侧边的西山脚下。 卡宴刹车,金线惊醒。 从窗外路过的全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可以轻易猜出,这可能就是两位妖孽口中的目的地了。 “看过就可以走,你们不会说话不算话,对不对?”金线不去问那位一本正经、义正辞严的家伙,转而去问时常笑嘻嘻的话痨。 “对!看过,我们就走。”娇气男笑眯眯,“你留下。” 五雷轰顶! 金线心中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小学妹啊,不要这么吃惊嘛。现在6点38分,给你1分钟见情郎。” 你妹的情郎!金线默默燃烧她的愤怒。也不知道刚哥那边进行得怎么样!妖孽背后的人到底又是谁?真是流年不利! 车门打开,娇气男敏捷地跳下车,无间隙般,一个高瘦的身影踏上车。 金线不看还好,一看,差点魂不附体! 这,这不是余勒吗?! 第411章 掉包 金线深表震惊! 从未知晓余勒有胞兄的她想当然地把丁成天认作余勒。毕竟现在情绪低沉的丁成天洗去顽劣的痞气,气质已经与余勒颇为相似。金线不由疑心:千里掳她来的人不会是余勒吧?! 听说总裁小说里常有这种虐恋情结。怎么办,从,还是不从? 娇气男的搭档自丁成天上车就打开秒表。60秒倒计时,嘀嗒,嘀嗒,感觉一声紧似一声。 丁成天注视着金线,似乎要把她刻进脑海里。 知道她是胞弟余勒的女朋友,却不知道她在余勒心中的地位那么高。丁成天没有特别的话要说,因为他根本就是背着余勒,以自己的方式打通渠道来见相见的。他前后两次共付250万,通过央求兰生得到了这宝贵的1分钟。 他来只有一个目的,送一双手镯给她。 他要说的只有一句话:别怕,手镯要一直戴着。 金线大睁着双眼,有迷惑,有震惊,有哀叹,有庆幸……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娇气男的搭档合上秒表盖子。 等不到她的只言片语,丁成天弯腰后退一步,下了车。 前前后后,正好60秒。 娇气男笑嘻嘻地重新登上车,卡宴稳健驱动,水波无痕地朝书山驶去。 “怎么回事?”金线眩晕不解。余勒不是操纵这一切的人? “嘻嘻,就是利用你的1分钟,赚了100万而已。”娇气男喜气洋洋。“到账!”他朝搭档扬扬手机。 金线越加眩晕了:什么时候她的时间这么值钱了! “我们现在去哪?你们要走了吗?会把我怎样?” 金线不免惶恐。 她想,连最爱成辛的余勒,宁肯付100万给俩骗子,对她的被绑都束手无策,她还可以指望谁? “小学妹,耐心些。” 才说两句话,车又停了。 这次依然在一座山脚下,不同的是,这次的山稍微高一些。山脚下是条陡峭的岔路口,往来的步行行人更少。 且这一回,娇气男和他的搭档都下了车。临关车门,娇气男和气地朝金线挥手:“再见,成辛,后会有期!” 神马! 司机大哥将车门锁上,驱车离开校园。 金线不当坏人才一年,已经看不懂业内的活动。所以,那位司机才是真正绑架他的人的人!那兄弟俩出卖了她1分钟,获利100万,这位司机呢,又从中拿到多少好处费? 抛开金线思绪万千不说,卡宴几乎是前门进,后门出,流畅无比地又滑进湘州的市区,穿城而过,轱辘不停地又离开湘州奔邻市而去。 对车辆进行监控的警方有些慌。莫非情报有误?或者成辛的人生另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故事? “隧道!隧道里有问题!”张滨综合分析后,指着湘州城郊一段山洞隧道处。 “如果隧道内有一辆接头的车……事实上,也的确有这种可能!”付路平道。 “这就奇怪了。他做得这么秘密,倒不像是来敲诈的。”一队前来支援的刑侦队长道。 张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事实上,那天晚上,余勒也表达了此担忧。 余勒说,没有人值得那个人去威胁,所以,他担心那个人胁迫来成辛,根本不是为了敲诈谁,而是为了斩草除根报25年前的私仇。 如果真如余勒所担心,那可是太糟糕了! 就算他们挖地三尺,找到成辛被绑架的地点,也可能已经太迟。 张滨坐在通风良好的会议室里,明明窗外初阳明媚,他却觉得寒意阵阵。 -- 在隧道里被迫下车,换进一辆其貌不扬的本地牌照小轿车,金线连打电话的自由都没有。不仅电话被没收,连证件也被拿走。 一位妖娆的女子,对她肆意上下其手,甚至还假公济私捏了捏她的胸部。 那女子解下她特意买来的与成辛同款的手表后,还要撸她腕上的绞丝银手镯,被她拒绝了。 “这个不行!”金线恶狠狠开口。 那女子被虎得一怔,抬眼对上金线,发现刚才柔顺的人中了邪般,眉眼中有说不出的阴郁,散发出令人震慑的邪气。 女子失了阵势,只好丢盔卸甲,匆匆收场,带着已经收走的成辛的物件,先行下了车。 轿车似乎漫无目的,从容不迫地在街头随着早上班的车流往前走。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 金线扑到车窗前,往车后看。没错儿,是小白! 他相遇故知,虽然于当下的情形不符合,但是情感却是契合的。金线不免小激动。可是,身为俘虏的操守她还是有的,她没有扑打窗户,没有呼喊救命,只是充满伤感地望着街边站着打电话的小白,看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小白下了火车,出了简陋的车站,带着说不清的优越感,开始给余勒打电话。 不通。 依然不通。 他的优越感顿时消散,终于,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可能出现在脑海:余勒一定是出事了! 手脚冰冷。 余勒!出事了! 而成辛又被绑架到湘州! 这跟之前余勒告知他的,他得罪了湘州的大势力完全吻合! 体内有一种迟钝的绞痛开始复苏,过往的记忆煽动黑色的翅膀蠢蠢欲动。小白抱住脑袋,蹲在了地上。 这个姿势使他看上去土著极了,也无助极了。 -- 小轿车越行越偏僻,终于在一处住户稀少的豪宅区停下来。 “你自己进去。1号楼。” 金线才要抬手推车门,司机递过来一顶帽子。黑色的帽子带着巨大的帽檐,像是海滩度假中女士常戴的那种能护住肩膀的宽边帽。 “不要耍花招,那样只会死得更惨。”司机声音平淡到没有丝毫情绪。金线知道,真正的冷血杀手都是没有情感起伏的。 她乖乖戴上帽子,稳住步伐,正常而低调地一个人走进绿树成阴、鸟语花香的小区。 经保卫提示,1号楼是主路的尽头。 一直走了快800米,见到一个巨大的西方美人雕塑,毫无创意地扛着一个水罐,倾倒下水流,赤诚相见的胸部傲然耸立,脚下,小喷泉华丽绽放。 金线双腿打颤地走过这个喷泉池,见池里游着几尾锦鲤,一位面色和气的年轻大爷正在捞树叶。 不敢停留,更无心搭讪,心情悲催地走向喷泉后的1号楼门口。 第412章 大爷?! 金线内心是崩溃的。 谁能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身后响起和气的男中音。 金线回头,是那位年轻的大爷。 金线抽动鼻翼,脸上的委屈轻易可见。那位大爷不觉就笑了:“你这是?” 华丽的描金黑铁门内远远走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的气派人物。金线也顾不上形象,拿袖子口擦了一下鼻涕——那位娇气男对新鲜空气太考究了,她不知不觉着凉了;更顾不上回答大爷的话,只紧张地朝他摇了摇头,而后就紧张地看着气派人物。 谁知气派人物走近了,并没有多看金线一眼,而是谦恭地拉开了大门。 金线有些狐疑,终于又明白过来。或许这就是有钱人家的考究吧,连仆人都穿得人五人六,好衬托主人的身份。 鉴定了气派男是仆从的身份后,金线便抬脚迈步往里走。 庭院草坪修剪得很精细,靠墙的区域绚烂地开着花,金线对植物了解得不多,却也能感受到庭院的宁静与勃勃生气。 诺大的庭院不见人影走动,金线壮胆继续往里走。 前面就是风雨连廊。 再前面是主屋的廊下。 再再前面就是室内。 既来之,则安之。她忽然生出一股豪气,横冲直撞一般加快步伐往里走去。 “姑娘!” 金线回头。 那位大爷紧紧相随,已经来到了主屋的廊下。 “大爷。” “你喊我大爷?好吧……”林普名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请问,你手腕上的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金线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腕,想起“余勒”所说的手镯不可取下,又想到他不惜花费2百万也要送到自己(成辛)手中,玲珑心马上意会这手镯有什么玄机。 “这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金线带着沾沾自喜,仿佛自己真的是成辛,并且真的有余勒这样的男朋友。 大爷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两只冒着精光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成辛”。金线心里则讶异不已,把自己绑来的人得多厉害呀,瞧,这养花种草的老头儿都那么与众不同! “余勒?”大爷嘴里蹦出两个字,夹裹着冷飕飕的气息。 “是!”金线扬起下巴,高傲地回答。 “果然,”大爷喟叹,“母子连心。” 金线脑筋转起来:母子连心?这手镯来自于余勒的母亲?莫非余勒母亲转增的手镯来自于她丈夫或情人?莫非绑架自己的人就是余勒母亲的丈夫或情人? 正当金线尝试推理时,又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将主屋的门打开,并朝大爷深深鞠可个躬。 哗。金线差点原地蹦起。 难怪这老头儿气度不凡,原来竟然是主人! “大、大爷好!”金线结巴着巴结道。 林普名耳边再次响起“大爷”一词,不由又气笑一回。 原计划太简陋,得想个新法子,好好惩罚一下眼前自以为是的丫头! -- 回到昨夜。 回到地下室。 肖刚带着他挣扎后下定的决心,走向了成辛。 成辛眼中流露着楚楚可怜,流露着近乎昏厥的惊恐,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求饶的话……肖刚深为满意,不仅他找到了绑架者的操纵感,他绑来的小可怜也找到了被绑架者的无助感,这才是事情发展的正确路径! 他本意是揪一把她的头发,拖拽着拉出去,看到成辛光滑细嫩的小脸,不由伸手摸一把;继而看到她胸前被绳索勒得景致起伏,不由想再摸上一把,揉揉捏捏。他才将手从成辛脸上离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成辛忽然歪了一下头。 这是个没来由的奇怪动作。 他不是一个逻辑严谨、词汇丰富的人,不能词义精准地表达他的疑心,但,他却是一个在对危险嗅觉灵敏的实战人士。 先是一个动作引发他的警觉,再是发现呼呼风声扑着脑后勺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本能偏身转头,同时不忘一把拉过成辛,准备当人肉盾。 可成辛像是有准备似的,哧溜沿墙矮了下去。 他一把抓了个空,再回头就慢了一秒。 竟然是之前被他一棍子敲破脑袋的女人!早知道她还能苏醒,就多敲两棍子了。 可现在不是反思的时候,肖刚的懊悔还没发完,棍子已经凌空落下。妈的,这速度明显就异于常人!稳!准!狠!他之前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没发现这女人来路厉害! 是肖刚之前敲过ada脑袋的那根棍子,如今狠戾地从肖刚脸颊刮过。半张脸顿时火辣辣地疼,不用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ada两手紧握棍子,转换角度,逼迫肖刚离开成辛的位置。 她知道她这是在冒险,万一肖刚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枪,那她和成辛真的全完了。但是,她又不能以未知否定当下的已知。 她早就知道肖刚可能会抓成辛当盾牌,所以叮嘱成辛看到她举起棍子后,务必先歪头保护脑袋。怕成辛反应不够快,她特意将棍子收得够紧,确保棍子只击到肖刚,而不会殃及成辛。 哪知,成辛够快,她却短了一寸,导致只擦伤了肖刚,看上去惨不忍睹,实际上并没有给予他重击。 一击不重,第二次再找机会,就难了。 而且,会面临意想不到的突发危机。 训练有素的ada都懂,只是无路可选,唯有破釜沉舟。 地上的成辛晃了晃身子,摇掉身上虚绑的绳子。ada用匪夷所思的软功退掉了她自己身上的绳子后,就松了成辛的绑。只是为了麻痹肖刚,依然照原样绑上,其实绳头只是握在手中而已。 两个人窃窃私语,密谋出反击的方法。本来还要谋划第二计划的,可惜肖刚并没有给她们更多时间。 ada想,只要肖刚不拿出热兵器,她们应该还有胜算。她看上去虽不粗壮,寻常三五个男子却难将她打倒。这也是为什么她可以高薪获聘。 地下室假壁炉上贴的水银镜片,清晰地照出肖刚狰狞的半边血脸。他揩一把血,伸出舌头舔一口,阴森森地嘿嘿笑了。 第413章 她不是! 思来想去,张滨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尽快将警方监测到的消息分享给余勒。 他来到偏僻的地方,给徒弟打电话。 电话占线。 稍后再打才打通。 “余勒,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们跟丢了。” “哦。”余勒声音毫无波澜,“我知道了。对方是林普名,现在人已经到了金域山庄。如果我没出错的话,应该是金域山庄最中心的那幢楼。”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勒转头,对坐在床尾的小白笑了笑。 没有回答师傅的话,余勒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们不要冒然去搜,以姓林的狡兔三窟的个性,就算亲眼看到人进去,也未必能从那幢房子里搜出来。” “那我们就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或者,等我想好下一步。” 张滨感概万千地挂断电话。真有前浪将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他将手机放进衣服口袋,人微微靠在墙上。并不脆弱的内心在这个当下依然需要支撑,徒弟给的震憾太强烈了,呜呜,他竟生出马前卒的感觉。 平静了一会儿,张滨自己“咦”了一声。 “不对呀!”他呢喃自语。 “什么不对?”一队队长恰逢路过,见他又是皱眉,又是自语,不由好奇,停下脚步。 递一只烟,两人相对无言地吞云吐雾。 “我说,你是不是天生有奉献大众的精神,所以多年刑侦做下来依然无怨无悔?”张滨问同事。 “有句形容当兵经历的话,你应该听过,‘当了悔三年,不当悔一辈子’,这话在我这里同样适用,我的状态就是‘痛并快乐着’。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会选做刑侦!” 张滨仔细想象,自己就是这状态呀。 “唉,我徒弟要辞职……” “可惜了。”同事叹息。 “可我知道,他其实是个非常有正义感的人,又特别聪明,逻辑性强,谦逊好学,是个很好的苗子。” 同事眼睛亮亮地看着懊恼又着急的张滨,并没有立刻接话。 张滨说得既真诚又苦恼,然而依然不是他的心里话。 他真正想说的是,为何只过了一晚,他的徒弟再次提及自己的女朋友时,竟然这么平静? 头天晚上他在的时候,余勒即使一句话不说,那状态也是紧绷的,一旦开口,让他这位铁血男儿都忍不住伤心。余勒闭口不谈担心与牵挂,可声音里全是煎熬。那种感情浓烈到都不需要仔细感受! 可为什么过了才一晚,他就平静下来了呢? 这个谜题像是只长了千百只手的毛毛虫,抓得他一刻也忍耐不住,会议一结束就奔医院而去。 余勒举着手机,又一次看了一遍丁成天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录下的60秒视频。 丁成天本意是想宽慰余勒,告诉余勒成辛现在还好好的。 可是余勒却在这简短的60秒中看出了别的信息。 没有见小白之前,疑心是缥缈的、不成形的、潜意识的;见到小白、听小白讲述雨夜寻找成辛的事情之后,疑心犹如雨后春笋,拔节生长,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有没有这种可能……”余勒向小白讲述自己的疑心。 小白听完目瞪口呆! “你说第二天你跟她呆过半天,现在仔细回忆一下,这半天里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没有?” 小白回忆“成辛”水汪汪的眼睛娇俏地望着他,回忆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回忆她对他说她还会回到上海的……回忆着回忆着,小白简直要哭起来。 “你想到什么了?”余勒伸出手,摸到的是虚空。小白本能地往后一躲。 他能说什么! 他不细想还好,一细想就发现自己早就察觉出了那半天的异常!他在那半天里很甜蜜,很快乐!因为成辛终于在眼神中含了情感!因为成辛终于肯跟他展开互动! 他毅然决然来湘州,何尝不是受到了爱情的怂恿和隐秘的鼓励! 可是,那竟然是个假“成辛”! 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小白,快告诉我!”余勒张着红肿的眼,满蕴祈求地看向小白。 小白看着那双担忧的眼睛,陷入极度的挣扎中。 一方面,他不愿意相信他经历的美好时光是虚假的;另一方面,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笑话! 就在小白挣扎着要不要马上滚回上海的时候,门外响起“笃笃”敲门声。 潦草的敲门声之后,门被推开。 张滨走了进来,走到两步,蓦然发现了新面孔,不由就住了脚。 侧面也堵住了小白逃跑的路线。 “唉!”小白叹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是我师傅,他是自己人,你说吧。”余勒语气很快。 见余勒并没有向自己介绍陌生年轻人的意思,张滨意识到他们在谈论重要的事情,并且谈到了关键期。于是按下自己的疑虑,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小白想,这恐怕就是命运吧。他要逃跑,上天便派来一位堵门的人。既然是上天的意思,他就眼睛一闭接受吧。 “你先答应我,此事你知我知他知,绝不可外传,更不可讲给成辛听,我的意思是,真的成辛听。” 张滨眼睛一亮,果断抓住重点“真的成辛”,原来……他的疑云解了。 小白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向余勒描述了他与“成辛”单独相处的那半天。 余勒的神情越听越放松。 “你买了麦香园的蒜香面包?” “是啊。” “她几乎吃完了一整条?” “是啊,而且,还吃到了这里。”小白指指自己的嘴角。 余勒简直要笑出来:“我们每次去面包房,必买蒜香面包,但是她从来不吃。正如对咖啡也只闻不喝一样,蒜香面包她也是闻过算数。” 小白挠后脑勺,记得那时候,他对“成辛”说,“这是你最喜欢的蒜香面包”,所以那个“成辛”第一个拿起来吃的就是那条硬中带软的蒜香面包了。 “这,这可真是……”小白自感冥冥中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促使他做了一枚诱饵。 “劫持来的人不是成辛,那真是太好了!”张滨两手一击,喜悦道。 余勒的笑容却转瞬即逝:“那我的辛辛,又在何处?” 第414章 谢谢你 地下室里,ada手握棍棒,微躬着腰身,一丝不苟地注视着面前的肖刚。 肖刚嘿嘿地笑着,果然手摸向口袋。 无论是ada,还是成辛,都不由屏息。 肖刚很满意自己的震慑效果,他利落地从后腰摸出一把霜刃匕首,其实那只个障眼,左手手心,拇指已经按了一枚薄薄的刀片。 匕首在手,寒刃泛光。 ada却笑了。 就算匕首削铁如泥,她也有自信近身后一脚踢掉它。 肖刚的惯路是虚晃两招,麻痹对方,使对方大意,他再趁机于近处甩出暗器。双方对距离不谋而合,于是才转了半圈,就越贴越近。 “小心左手有暗器!”一个甜美的女声,急急喊道。 还没出手,先被道破天机,肖刚顾不上恨,赶紧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的当口甩出薄大片。 “啊。”ada急促地吸了口气。那其实也是将计就计,她反应不快,谁还敢说自己反应快? 肖刚不知这些,听到“啊”便认为对方中招了,深表满意。 “又一枚。”还是那女声。不消说,正是该死的成辛。 肖刚才摸出一枚,就被她喊破,恼羞成怒,干脆朝成辛甩过去。 “成辛!”ada声嘶力竭喊一声。 “咯咯。”耳边传来的,却是成辛欢快的笑声。 肖刚不由分神去瞄,原来成辛举了块金属挡板在面前。那应该是装修时剩下的余料,因为品质好,主人没舍得丢,就放在地下室一角。 “哇哦,是有点份量的薄刀片,不会涂了毒药吧?”成辛用脚拨一拨,踢一踢。 说到麻药,眼前这位受了薄片刀伤的女人为什么战斗力还那么强?不是应该发麻、发软、就地倒下吗? 肖刚的敏感才堪堪露出头,ada就一脚飞过来。 肖刚费了老鼻子劲,将自己的韧性用到极限,才躲过这一劫。 “打他左小腿!掩护我,我要上去看看。” 肖刚恨得牙痒痒。左小腿在廊市的交通事故中受了骨折的伤,因为没有好好医治,又一直颠沛流离地逃命,落下了病根。走路都不利索了,所以打架时他才不频繁移动,好掩盖自己的弱点。 这样明朗地被成辛扒出薄弱点,他如何不恨! “你不要去!万一有同伙!”ada警告成辛。 “咯咯,我早就推算过,这幢屋子里,再也没有第四个人!”成辛嘻嘻笑道。仗着金属板和ada掩护,她猫妖只管往楼梯处跑。 肖刚想拦下成辛,奈何有心无力。 “ada,再坚持2分钟,我去喊人来。”跑到楼梯口的成辛放开嗓门大喊,目的当然是扰乱肖刚的军心。 肖刚果然乱了分寸,膝盖处狠狠挨了ada一棍子,疼得他冷汗直冒,手中的暗器也甩偏了。 成辛跑上一楼,举目四望,一片狼藉。看来这过去的那一天,肖刚挣扎得够辛苦的。 匆匆看过东倒西歪的啤酒瓶、散落一地的烟头、横七竖八发着怪味的方便面盒子,直接朝门口跑去。 才到门口,手按开锁把手,还没发力,却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莫非自己算错了? 成辛顿时血凝一般。 再想要躲起来,一则没有时间,二则客厅空旷,根本没有地方躲! 飞快地猜测门将哪一扇先打开,成辛就势先贴到那扇门后的墙上,祈求到时候运气够好,来人急匆匆不看身后…… 还没等成辛完全站好,门“嘭”地开了。 一个莫名熟悉的高大的男子背影从眼前滑过:“快!左手走到底有地下室楼梯!” 两个身影朝左方跑去。 成辛悄悄从门口露出眼睛,聚焦在那男子背影上。 “梦阳,到我这里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来之前,你不要乱跑。” 成辛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所长大人啊! 可是,商所不是出差去了吗? “商所?” 莫非商所也有胞兄?成辛疑惑着嘀咕。 被唤做“梦阳”的女孩,灵敏地转过后,一眼看见门口的一个黑漆漆的头顶和两只黑漆漆的眼珠。 “成辛?”梦阳眼里呈现欣喜。 商伯年飞快转头,看到怯生生露出半个身子的成辛,一下子飞奔过去,一把抓住成辛,上上下下地看,差点要翻过去看后背:“你没事?你没事!老天保佑,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说完,还情不自禁地又哭又笑抹了把眼泪。 成辛尬笑地看看商所,看看商所背后的姑娘。一时半会,她还真适应不了商伯年激动的形象。还是清水商所看着更酷啊。 “商所,你没去出差?” 商所长吸一口气:“说来话长,闲时再说。地下室里有ada吗?” 成辛歪头:“商所也认识ada?” 她记得,商所是见过一次ada的。那时他表情无波动,不像是认识的。除非他在装! 并不是她生性多疑,而是不得不小心。 “我不认识ada,她认识。”商所身子一侧,将身后的姑娘完整露了出来,“这是梦阳,我的……同学,ada是她的好朋友。” 商所脸上的羞涩是怎么回事? 成辛正大睁着眼睛正看着商所和笑笑的姑娘,忽然楼梯口传来骂骂咧咧的嘈杂声。 大家齐转头望过去,原来是肖刚被擒住了! 不一会儿,ada露出头来。刚才还温文尔雅的梦阳“噌”地就窜了出去,“ada,ada,你还好吧?救护车!伯年,快叫救护车!” 商伯年连声应答:“叫了,叫了,报完警就叫了。” 成辛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来,原来,商所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正面人物。 眼前一黑,腿脚发软,像灵魂离窍,成辛先倒了下去。 并没有扑通一声响,商所及时抱住了她。 “成辛,成辛……”商伯年一声声呼唤着成辛的名字,脸上的焦急十分真切。 ada扶助闺蜜梦阳,有气无力道:“低……低……” “低血糖?”梦阳接。 ada有气无力点点头。 “伯年,我口袋里有巧克力,你先拿给成辛先吃!” 商伯年一着急,直接打横抱着成辛就走过来,从梦阳手中接过一块巧克力,没有耐心仔细剥开,直接撕碎包装,掰下一块,塞进了成辛的嘴巴。 “这不够甜,弄点白糖水才好。”他抱着成辛焦急地左顾右看。 梦阳叹口气:“好啦,好啦。把她放沙发上,你去找白砂糖,我去弄点水放微波炉把巧克力化开。” 无头苍蝇一样的商伯年温顺地听话照做。 ada消耗比成辛大,但她训练有素,只觉得两眼昏花,并没有晕倒。 她挨着沙发慢慢坐下来,坐在成辛腰旁,伸出手抚在成辛脸颊,温柔说道:“谢谢你。” 第415章 不在乎 梦阳化完巧克力水,看到ada目光温存地看着成辛,撇嘴笑:“你们一个个的!我要吃醋啦!” ada噗嗤笑了,远远看着商伯年翻箱倒柜的背影:“唉唉,那个可是‘变成大灰狼的小白兔’?” 梦阳娇羞:“我看你眼睛聚焦都快成问题了,还有心八卦。喏,快喝一口!” ada咽了口口水:“先给成辛喝吧,她没受过训练,我不要紧。” 商伯年两手各端一个碗出来:“白糖水来了,你俩都有!” 肖刚安静多了。他骂一声,挨一脚踹,终于消停了。 “他们是?” 被灌了小半碗白糖水的成辛悠悠醒来,瞟了眼无声又野蛮的两位男子,悄声问道。 “不好意思,那是我同事。”ada顽皮一笑。 警车呼啸声由远及近,肖刚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暗淡,败局已定,倒也心静下来了。 救护车来了一辆,ada要退让给成辛,反倒给成辛推拉上了车。 商伯年开车送成辛去警局立案不提。 又过了快2个小时,从警局出来的成辛意外发现商所居然还在! “你一直在等我?”成辛有些讶异。 “别担心,ada那里有梦阳。”商所误读成辛,还以为她在责怪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重伤员。 成辛笑着朝商所伸出手。 “什么?” “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呗。” 成辛先给小白打电话,因为她知道小白比余勒脆弱。小白是知道她第二天早晨要出差的,且一贯热心,肯定能发觉她的失联。 接着,她打算给父母打电话,因为她每隔一天与家里视频一次,接连消失了2个晚上,父母肯定会为毫无理由的破例而担心不已。草木皆兵的母亲说不定已经来了上海。 余勒是她计划电话名单中的垫底。并非是因为余勒不重要,恰恰是因为余勒够强大。 哪知才打给小白,听小白一声平静的“喂”后,她回了声“小白”,电话那头的小白“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 “成辛?成辛?真的是你吗?” 成辛被小白声音里的惊喜感染,笑道:“难道你还见过第二个我?” 小白哈哈笑,心想,才不告诉你! 小白扬着电话,对身边的余勒说:“成辛打的!打给我的!我!” 余勒将虚盖在耳朵上的耳机一把扯下来:“你说什么?!” “我!不是你!我!”小白偏执地强调着他心中的重点。 余勒抬手按在小白胸前,压得小白站不起身,躲不开来,只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被余勒抢走。 “辛辛?你在哪里?”余勒紧紧贴在手机上,仿佛这样可以离成辛近一些。 “余勒!你怎么跟小白在一起?” “是你!”余勒放下心了,人也不觉放松下来。有些人,就是熟到你只要听她说一句话,就能知道她心情好不好,更遑论是不是她本尊!听上去,辛辛情绪很稳定,偏愉悦。 窗外的原野成片地飞过。 余勒与小白坐在开往上海的高铁上,争抢同一部电话,奈何小白用尽浑身解数,就是不能从余勒手中抢回电话,只能气急败坏地看余勒嘻笑晏晏地对着电话说笑。 成辛挂断电话,朝商所吐了吐舌头。 她怪不好意思的,本来想三两句报个平安的,没想到说完这话又觉得下句也很重要,竟然刹不住口,好不容易勉强告一段落,竟然说了快20分钟! “我还需要再打个电话。”这是她不好意思的原因。幸好,她曾经亲手替商所发过以“万”为单位的红包,知道商所并不会介怀她用掉的电话费。 商伯年点点头,感触万千:“没想到,你跟小白之间这么默契。” 成辛笑了笑,没解释。 转而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对陌生电话并没有很吃惊:“你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成辛含混应付过去。 “那男的在你旁边吗?”妈妈问,仿佛长了千里眼。 成辛不觉左顾右看一番:“妈妈——”成辛拖着声音,娇滴滴地发嗲。太多话,不好问出口。譬如,你为什么对我用陌生号码联系你不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有个男的?这一天两夜里,“我”是不是联系过你? “嗯。他在远一点的地方……”成辛想继续敷衍下去。 “你们昨晚没睡在一起吧?” 成辛巨尴尬地看商所一眼,希望他没有长顺风耳。顺便也确认了在她被关进地下室的日子里,的确有另外的她联系过妈妈。 “妈妈!”这是女儿惯用的娇羞婉拒回答法。 “我想了又想,不比不觉得,这一对比,还真是觉得你之前谈的那个余勒好!这个小伙子虽然长得也好,嘴也甜,人也热情,但总觉得没有余勒来得踏实……“ “妈妈!”这是惊喜过望的欢愉表达! “不要怪妈妈这也不好那也不是,我真的是怕我捧手心怕摔含嘴里怕话的小宝贝一不小心选错了人……我这思前虑后的,外滩看在我眼里,也没有滋味了。” “妈妈,外滩逛累脚了,回家歇歇呗。” “你们回来了?” “嗯,大概10点半到家吧。”成辛报给妈妈的时间,是自己回家后、洗漱好的时间。她可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一番通话讲下来,成辛自己获取了不少信息。一方面确认金线出面扮演了她,另一方面又十分不解,金线是如何做到的。记忆中,她跟自己并不像!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安安全全地回来了。 更棒的是,妈妈在上海,余勒在来上海的路上,而妈妈竟然回心转意,觉得余勒“踏实可靠”。唔,有点想谢谢金线怎么办?! 两通电话打完,成辛乖乖跟着商伯年回住处梳洗。 9点正是早高峰堵车的时候,市区又路灯格外多且长,商伯年开着车,走走停停。他缝停就看看副驾驶位置上的成辛。 成辛身姿疲倦地侧偎在椅上,脸上的表情却恬静淡然。 成辛原本是要坐后排座位的,他坚持让她坐前面:“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吗?坐前面才方面讲给你听啊。” “可以开始讲了吗?”成辛微笑着问。 又看一眼成辛,商伯年才开口:“我终于知道我对你为什么心生一种熟悉感了!你跟她眼睛里发同一种光。初看像是不在乎,再品才能能确认,那真的是一种不在乎的感觉。但是不在乎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境况。” 商伯年说得动情,成辛却听得茫然。 第416章 哪个好? 商伯年笑了:“等以后你们熟了,就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成辛猜,那位叫梦阳的姑娘,对商所来说肯定与众不同。虽然相处时光短暂,成辛还是敏锐地发现,跟梦阳在一起,商所个性中硬的部分,似乎都有软下来的迹象,人也生活化很多。 “我还是讲讲我为什么出现吧。” 成辛温顺地点点头。 其实,商所不说,她也能基本猜出,只是细节不知而已。记得ada初见商所后,从不八卦的她破天荒问他是不是叫“商伯年”,还说她从一个朋友那里知道他的。如今看来,ada口中的朋友就应该是梦阳了。 果然,商所的讲述与成辛的推测大致一致。 前一晚,他做好了出差准备。 半夜被被电话惊醒。 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来一直放在心上的梦阳姑娘。 梦阳说她发现她的朋友失踪了,联系朋友入职的公司,公司竟然也在寻找她失踪的朋友。这让她顿时不安起来。 因为朋友是从事安保工作的,她想向朋友公司询问顾客的信息,被对方以“顾客信息不得泄漏”为由拒绝后,她开始自己调查。她用她的方式,竟然查到了商伯年那里,欲从商伯年处要成辛的联系方式。 因为成辛的缘故,两个人竟然时隔十几年,再度关联。 接着,小白短消息说成辛感冒,要求第二天取消出差。 而梦阳执意寻找的ada,依然处于失联中。 “你知道梦阳从事什么行业吗?”商所笑。 “什么?” “美容整形。” “所以,她曾经是金线的主刀医生?” “没有那么巧啦,只是更容易从同事那里获悉金线的手术在哪里做的。你我不在业内不知道,名家主刀是自成风格的,而行家里手又很善于辨识这种痕迹。我从小白处转了张金线的照片给她。” 拿到金线的通讯方式和紧急联系人信息后,没有小白这样的it大神助阵,他们另辟蹊径,以“假想”和“倒推”的方式,倒也推出了偏僻区域租个房,二流租车公司租辆车等关键信息点。 加上ada所在安保公司的关系网,他们终于在第二个晚上的午夜十分锁定了肖刚所在的小区。 “最神奇的是,我有位艺术家朋友,推崇行为艺术,他参与了一场偷窃,想体验惊心动魄的心情,而他的行窃地址,你肯定想不到,竟然是我阿娘家的楼下,也就是你曾经居住过的那套房……” 一直依偎在椅背上的成辛忽然半坐起:“要是我没记错,上海人对奶奶的称呼是‘阿娘’?” 商伯年不觉眉头一锁:他这算是说漏嘴了吗? “过道厅一角有个摄像头,里面存录的信息还在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说不定里面会录下点什么。”成辛说得比较含蓄。她真正想说的是,也许里面有金线呢。她总觉得楼上老太死得太过突然。 商伯年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声量也低了下去:“应该还在吧。” 成辛见状,明白此中应该有什么隐情的。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以后再说吧。便不再追问。 两个人停停说说,过了早高峰时段,路况好了很多,不到10点,就到了成辛租下的房屋。 成辛乱着发,花着脸,脏着衣服从商所车上下来,好在有电梯直通地下室,倒也不用担心仪容仪表惊扰路人。 等成辛梳洗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吃惊地发现母亲正笑眯眯地跟商所聊天。聊的内容还是“家里都有谁”、“工作收入还好吧”、“为什么从美国又回来了”之类颇私人的话题。 “妈妈!”成辛惊呼一声,多少含着责备。 家有适婚女儿的妈妈,多少都有些偏执啊,看谁都像准女婿。 成妈妈悄悄拉过成辛,对她道:“我觉得这个也不错,虽然不比余勒更好,但一点都不比余勒差啊。关键是,职业好!至少比余勒职业好!” “妈妈,您歇歇,我给你叫午餐外卖!” 又过了约半小时,门铃“丁零”响起。 “外卖来了。我去开门。”商所本来要走,被成辛妈妈拉住,热情地挽留下来共进午餐。 门打开了,成辛妈妈“哦”地叫了声。 太梦幻了吧! 昨天视频里,女儿旁边有两位花美男;今天还纳闷怎么只有一位呢,转眼又出来一位。 这位高高瘦瘦,白白嫩嫩,眉含情,眼含笑,虽然脸蛋生得有些雌雄莫辨,但就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啊。 “小白?”商伯年难免吃惊。 听到门口站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小白,成辛一下子扑了过来。眼见小白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失落地“噫”了声。 小白见状那个神伤啊,脸上还要维持着场面上的微笑:“临上来,他忽然说要去买点东西。” 成辛妈妈美坏了,拖着商伯年,拉着白则人,喜不自禁往厅里走。才迈叫,忽然听耳边一声响。 “辛辛!” “余勒!” 不情愿地转头,真的是不愿来什么偏来什么!早晨情绪低落,念叨了余勒的好。中午情绪昂扬,暗自庆幸余勒为旧篇了,没想到,旧篇还学会翻页了。 “唉呀,肚子疼。”成辛妈妈大叫。捂的却是眼睛。 门口,女儿与她看不上的男孩子不仅抱在了一起,还亲在了一起!当着谁的面不好,偏偏当着这两位高高帅帅的小伙子的面! “阿姨好!”余勒放开成辛,朝成辛妈妈深深鞠了个躬。 “请问你是?”成辛妈妈装糊涂。 “我是余勒!” 等的就是这一句! 成辛妈妈:“可余勒不是跟我保证,绝不再纠缠我的女儿吗?你是那个向我做保证的人吗?” 余勒拦下欲说话的成辛,笑笑道:“我辞职了。分手让我明白,我不能没有辛辛!” “……” 成辛妈妈嘴巴张了张,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有点震惊,这家伙竟然真的为她女儿辞去了警察的职务。同时她还有点骄傲,她的女儿是多么有魅力多么优秀啊! 她本来反对余勒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余勒的职业风险太大,既然他辞了,她也无话可说了。 这会儿再看看三个男青年,又觉得数余勒最无可挑剔了。你看,他虽然脸不是最嫩的,五官不是最精致的,但他挺拔,精神,正气,最重要的是,他很爱她的女儿! 成辛妈妈手一撒,抛开商伯年和小白,挎住了余勒胳膊,好像她从不曾反对过他一样:“快进来,外卖快来了,大伙儿将就一顿。” 第417章 想坦白! 当然,大伙的午餐并没有真的在家里将就,外卖小哥送来了午餐,小白大手一挥:“谢谢,送给你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外卖小哥,3位各领风骚的男青年坚持到外面找个好饭店为成辛妈妈接风洗尘。只是他们说“成辛妈妈”时,眼睛齐齐地看向成辛。 成辛知道,那是在庆祝她劫后余生。 她与余勒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小白张罗着,让商学长拉上成辛妈妈,去maggie 5! “我女儿不跟我坐一辆车吗?” 成辛假装没听见。 “余勒不跟我坐一辆车吗?” 商伯年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走过去揽住成辛妈妈的肩膀:“阿姨,成辛在我们所工作,我正考虑给她转岗,正巧,路上可以跟您商量一下她工作的事情。” 成辛妈妈眼睛一亮:原来这位高大英俊的青年就是女儿口中的所长!马上乖乖跟过去。 小白的车的确在成辛家的楼下,不过,以他的纨绔个性,才不舍得辛劳自己刚结束长途火车,就开起汽车。他叫了辆专车,拉上他们3人。 “maggie 5。”小白扬声对司机。 “哪里?” “西郊5号。” “喔喔,晓得晓得!出天价菜单的那家!” 司机带点小兴奋,奔上海最大的园林式国宾馆——西郊宾馆而去。 “司机先生,麻烦你戴着耳机听听音乐。” 于是小白、余勒、成辛开始相互分享他们的信息。有余勒提纲挈领式的提问,成辛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在余勒的内心,就串联起了全部。 “所以,你也推导出了金线可能是当年的程三金(鑫)!”余勒深为骄傲。 “那只是种直觉或意会啦,算不上推导。”成辛温柔回视。 成辛讲了商所出现的事情始末。 “梦阳?商学长给我讲故事的时候称她为w,说她姓王;后来我查出来叫‘徐正阳’,这里怎么又变成了‘梦阳’?感觉这位初恋七十二变呀。”小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到72变,”余勒露出谜之微笑,“我离职后成立一个侦探社怎么样?” 小白和成辛齐齐看向余勒,脸上的表情都是又惊又喜。 “我可以给你it技术支持。”小白拇指响亮地打个榧子。 “我终于不用想出国后做什么好了!”成辛两手握成小拳头,激动地缩在下巴处。 “这侦探社说成立就成立?需要去工商处办营业执照吗?另外,你需要注资吗?”无论是小白还是成辛,看上去都比余勒激动得多。 余勒耸耸肩:“这件事要做也是真的可以做的,只不过,与其在上海烧钱,不如先在湘州积累从业经验。在湘州我有人有渠道,保证可以接到案子。在上海,我就不敢这么说了。” 小白马上踊跃表示,他个做技术支持的,无所谓在哪里! 成辛两眼小心心表示,其实只要跟对的人在一起,在哪里无所谓啦。 小白马上警觉地看两眼成辛,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个巨大的圈套。余勒真的是在说事业吗?真的不是骗成辛去乡下吗? 成立私家侦探社的事情因为小白的忽然冷淡而暂告一段落。 “你说金线被劫持到湘州,后来呢?” 经过余勒技术性的讲述,成辛始终不知金线因为冒充了自己而被劫持,还以为是她本来就有的江湖恩怨导致的。 后来?余勒说。 后来就比较奇葩了,当真如水气蒸发一样,警方全方位监视下,金线依然行踪难觅。 那怎么办呢?成辛犯愁道。 余勒笑着揉了揉成辛的头顶:“能怎么办?让她去啦。当坏人遇上坏人,两损俱伤谁说不是喜闻乐见的结局呢?” -- 金域山庄,山庄最中心的1号别墅。 “成姑娘,请吧。” 林普名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请金线下楼。 金线的脚比心还迟疑。再往下,都是地下二楼了。怎能不令人生畏!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成辛。”她多想说,她并不是真的成辛啊。但直觉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像她这样姿色、才情都不出众的的大龄女子,靠什么在这位魔王手下活下去呢?只怕分分钟被弃尸。 与其冒险,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林普名作不经意状看了一眼“成辛”,心想,她长这么大,倒是一点不疑心自己的身世。要不是亲眼见她带足当年仇人的眉眼神色,连他自己都以为错抓了无辜路人。 即使是地下二层,依然是采光和通风俱佳。转角,一只巨大的藏獒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唬得金线原地一跳。她惊慌失措地抓住大爷。 “这是查理。”林普名说得温文尔雅,“它是一只党项藏獒。 你听说过比尔吗?一只在第三届中国藏獒展览会上被认定位国家a级藏獒的狗?比尔肩高80厘米,毛长35厘米,虎面狮头,四肢粗壮,体重200斤。 我们家的查理,只在体重上比比尔少了8公斤,那是因为我更喜欢精瘦型的。 你知道它吃什么吗? 呵呵,毫无疑问是生肉。 我换种方式问吧,你猜,它都吃过人的什么部位?” 林普名说得波澜不兴,脸上笑模笑样地看着金线。 金线早已白了脸。 “成姑娘细皮嫩肉,嘶,闻起来很香。我很好奇,人类鼻子闻出来的香,跟狗鼻子闻出的香,契合度有多高?” 金线已经不是脸色发白那么简单,而是腿也开始打颤。她死死钳住林大爷,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大爷,求求你,大爷,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金线眼睛看着小狮子一样的查理,人几乎缩在了林大爷的身后。 查理呲呲牙,露出锋利的犬齿。被浓密狗毛遮挡,仍然挡不住动物本能的贪婪目光。它慢吞吞来回转着,头始终朝向金线,仿佛知道那可能是自己的晚餐。 金线真担心,看上去那么细的绳子,并不能正的拴住膘肥体壮的查理。 “唔,你既然这样说,那么——”林普名肆意打量金线。 金线仿佛看到一线生机,差点就要跪下。 “你站到那里。”林普名抬手一指,金线这才发现十步开完,有个半米高的圆台子。台面不大,也就一米直径大小。 金线连滚带爬,攀到了台子上。 第418章 他们之间的关系 “很好,脱掉外罩。” 金线丝毫不犹豫地脱掉秋羽绒。 “我的表述有问题?还是你我之中有一个人理解的有问题?”林普名心平气和地嘀咕,“难道上面穿在最外面的叫外罩,下面穿在最外面的就不是外罩?” 金线竖耳聆听,哪敢争辩什么约定俗成,连忙去解腰上的钮扣。 恰在此时,圆台转动,她不提防,重心不稳,跌坐下去。 “我好像跟你说的是‘站’。” 林普名语气轻慢。 金线却读出了不耐烦。 她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退掉自己的裤子。上衣是穿了3层的,下面却只有2层。退掉外裤,只剩一个小小的花内裤,且是穿了2天的。 一束光照下来,又一束光照下来。 金线想起整形手术中的那些无影灯。锯子吱啦吱啦锉骨头的声音隐约响起,只是如今锉的是她如履薄冰的心。妈的,还是把钝锯子。 林普名始终有那么一分心不在焉。 金线是无论如何再也从他身上看不出“大爷”的影子。如今,他活脱脱是位大爷,大到没边,人间都盛不下他,必须两条腿站到地狱中。 这位活阎王到底想干什么,金线是心中一点谱都没有! 她绝不相信他对她有美色的觊觎,就算成辛漂亮,也不过是带着清新的温婉的可爱,绝非盛世美颜,不至于千里掳来来场虐恋。 看林普名的样子,更像是——金线猜度——更像是侮辱与恐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林普名后退两步,坐进一只单人沙发内。他端起一杯不知何时送进来的装了红酒的酒杯,晃了晃,品一口。 金线光光地露着两条腿,镂空的红色毛衣正要掩盖住小内内。 “从前有个小男孩,哦,也不能说小男孩了,只是今天回忆,总觉得他很小。13、4岁吧。半大小子。” 圆台还在缓缓转动。有一半的时间,金线可以从容看到坐在她脚下十步远沙发上的男人,喝红酒的样子很寂寞。 “那一年,他父母离婚了。真他妈的卑鄙。两个人同时找好退路,同时同意离婚,然后同时再婚,同时抛弃了他。 说是让他寄养到镇上的爷奶家,可奶奶前一年就死了,爷爷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为了弥补他们良心上的不安,他们原本应该每个月都给他寄一笔生活费的。去他妈的,他们只是在内心默默不安,根本不打算采取任何实际行动。 哎,你是读过书的,还念过研究生是吧?你倒是给我说说,这种情况下,让那个半大小子怎么办?怎么办?” 金线吃力地吞咽一口空气。社会人金线瞬间明白,他讲述的是他自己。看年龄,他与成辛可以差出一个辈分来,他的故事,跟成辛有关系? “想起这个我就血往头上涌,热泪盈眶。好热。你也脱件衣服吧。”林普名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他手盖在眉毛处,遮挡眼眶内翻滚的泪花。 金线无语,什么神逻辑!可是,既不敢辩驳又不敢违抗,还不敢拖泥带水,只好两手一抡脱掉红色镂空毛衣。 有赘肉的腰身露了出来。好在再往上,是饱满到无可挑剔的浑圆。 “啧啧。”林普名咂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有像你这么粗的腰!”林普名摇头。 金线难为情地悄悄吸了口气。 “别,小腹是平了,可腰更粗了。”林普名再摇头,眉毛都有些抽搐,似乎极难接受。 金线悄悄又松出那口气。 “我认识一个女人,生过一对双胞胎,双胞胎都跟你年龄差不多大了,她的身材仍旧完美维持在少女的状态。”林铺名神往,“哦,跑题了。我接着讲。 没有办法,真的是家徒四壁,上顿吃完,下顿不知道在哪里。 邻居想可怜,都可怜不过来。爷爷一天的口粮,被他一顿吃光。着可不是他嘴馋。你一定听说过,‘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名少年,饿着肚子,只好辍学,打工。不,是打黑工。 本来,这名少年想的是,哪怕是黑工,他也可以活下去,可以养活他爷爷!可工他妈的也太黑了,只管饭,不给钱呐。不仅不给钱,还倒讹上这名少年。想绑定一个永久的免费长工! 太欺负人了! 这名少年本可以一把火烧了那家黑作坊,但少年是位纯洁的、向善的少年,他只是一咬牙,远走他乡,只身逃了出去。 真的太悲惨了,他饿得跟流浪猫抢垃圾桶里食物残渣,还要躲避万恶的人贩子。” 金线的眼皮没来由一跳,越发坚定不能让对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总之,实在是走投无路,他饿晕之前,只能伸手拿了块烤红薯。冬天里的烤红薯真的太香太美味了。靠着这块烤红薯,他又活了过来。 为了活下去,他只好将这个生存方法保留下来。 但是,有谁知道,他内心是内疚的,是挣扎的,是痛苦的! 有一天,他被一位警察盯上了。这位警察捉住了他,狠狠地教育了他。 直到今天,他想忘也忘不了这位警察。每天每天,尤其是夜深人静的夜晚,警察的面孔,都会浮现在他眼前。” 金线迷惑了。如果当年的警察教训并挽救了你,你又如何活成无冕阎王呢? 林普名仰脖儿,喟叹。 “既然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给我的屈辱,你说,我又怎么能做到对你既往不咎?” 圆台转得使她背对林普名,听到这句,不觉猛然转过头。 “嗯,你很惊讶,这是正常的反应,我能理解。” 金线心想,她不过是因懂了林普名与成辛的关系而惊讶罢了。 原来成辛是那名警察的女儿! 金线眉头轻皱,她记得,成辛是父母双全的。很难想象,一个男人不去报复给予他屈辱的对手,而是转而去加害对手的女儿。或许,这男人并不如她想得那么狠戾勇猛。 “我再给你点更惊讶的信息:你的亲爸爸,早在25年前,就被我弄死在路上。” 金线眼睛瞪圆了一圈:好吧,狠戾勇猛! “还有,你的亲妈,在同一个夜晚,也一起陪葬了。你以为的爸妈,不过是你的养父母罢了。” 金线的眼睛瞪到了极限:连她都觉得成辛惨了! “嘿嘿。”林普名满意极了。 在他的面前,是只穿了最少衣服的仇敌的女儿,无助地站在高台上任他打量。而他,坐在自己精耕细作了二十多年的地下王国宝座上,无比安全。 第419章 干女儿 “不对呀,作为仇敌的女儿,你难道没有什么地方要质问我吗?”林普名一脸不开心道。 一边倒的威风有什么乐趣! 仇敌的女儿?金线眼珠子转转。 这种角色的核心思想大概就是不服吧。 为了配合阎王演戏,金线摸了摸鼻尖,开始进入状态:“未成年人犯罪,不是以说教为主吗?十四岁都不满的话,就算是惯偷,肯定也不会追求刑事责任的。还有,像你这样居无定所的流浪孩子,政府会收容才对呀。” 这番话说得很有学问的样子吧。金线忐忑地想。 “切!”林普名眉头一皱。金线不由心狂跳。不远处的查理似乎耐心消耗太大,毛躁起来。 “你有没有基本的常识啊!我逃出家时都快15岁了,流浪个一两三四年,那还不是快一二十岁了?!我不说你难道不会自己想吗?” 金线艰难地再咽口口水。好嘛,谁知道你的讲述中又省去了什么关键信息呢。 “问呀?接着问!” 金线只得再开口:“那警察,不,我父亲他野蛮强横、粗暴执法?” 林普名死死盯着金线,眸光里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光来。那眼神,跟他五十出头的老脸皮绝不相匹配,更像是少年人的。 “我个人认为,你用‘野蛮强横’形容他,简直是太抬举他了。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只会做事,不会做人,刚正不阿,被同僚排挤。人家都是从小地方往大地方升迁,他倒好,从市里给排挤到县里,又从富裕的县调到贫穷的县。啧啧,混得那叫一个惨!” 金线眼珠转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绎“女儿”的角色了。说实话,她本人也是看不起那种混不开的男人的。 林普名嘴角噙着奇怪的笑,回忆仇人的悲惨人生带给了他一些难以言说的畅快。 “哦,刚才你是想问,既然他没有暴力执法,而我为什么恨他吗?” 金线只好点点头。她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林普名忽然脸色一变,横眉冷对起来。 金线无语至极。 让问的是他,拒答的也是他。简直精分! “除非……”林普名舔了一下嘴巴,眸光露出恶趣味。 金线心顿时收紧。她恍恍惚惚已经听到了那句亵渎味儿十足的“脱光吧”。她其实并不在乎这具肉身,她只是害怕不够有美感,台下的那位心情不爽,手一挥:“没兴趣,给查理吧。” “行不行?”林普名追问。 金线一哆嗦:“什、什么?” “做我干女儿。” 金线眨巴一下眼睛:认贼作父,这对成辛来说应该是最大的屈辱吧!可她不是成辛啊,她没有心理障碍! “放心,我不会干女儿。”林普名咬着句中的多音字,笑得一边嘴角翘起。 金线眼睛一闭,做羞涩及痛苦状:“我,愿,意。” “爽啊。”一声大喊,响在耳边。 金线睁开一条缝隙偷看,林普名两手伸向天空,豪迈地叉成个大字,活脱脱的精神病人。 金线不敢有任何表示,只好把眼睛一闭,继续作“痛苦”状。 -- 海参捞饭。 蟹粉炒车。 煎焗龙虾仔。 清汤炖松茸。 姨太油爆虾。 和牛上海烧。 黑松露酱煎鹅肝。 …… 一顿丰盛到令人自感太奢侈的午餐过后,小白阔绰十足地捏着一张黑金卡,对着包房内的服务员道:“埋单。” 众人表情瞬间一变。商伯年嘴角忽然泛起笑意,成辛妈妈则眸光瞥向余勒,余勒淡定从容地给成辛递餐巾,浑然不觉来自未来丈母娘的施压,见成辛没擦干净,还温柔地帮着擦了一擦。 小白的脸上,当然是扬眉吐气的阔少表情。 艾玛,终于轮到他表现了。 只见衣着精致的服务员礼貌地一躬:“先生您好,余先生已经埋过单。” 小白的黑金卡冷乱在风中。 成辛妈妈巧妙地将施压改为欢喜。 饭毕,商伯年表示要去会女朋友,小白在商学长的威逼利诱下,表示要回家见家人。余勒携成辛母女回成辛租房。 气氛一直很融洽,成辛妈妈越来越欢喜,余勒甚至觉得胜券在握,可惜,还是功亏一篑,傍晚来临,成辛妈妈毫不客气地将余勒赶了出去。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余勒站在车水马龙的上海街头,无奈地拨通小白的电话,小白在电话那头笑得花枝乱颤:“你等着,我去接你。” 当晚,余勒睡在了小白家。 小白姐姐白梅又睡不着了:“老公,弟弟带回了一个男生!” “嗯,我看到了。” “他让那个男生睡他的房间里!” “嗯,我看到了。” “然后他们关了灯!” “这都晚上11点了,关灯不是很正常吗?” “可他们关完灯之后干什么呢?” “睡觉呗。” “不——”白梅拒绝接受! 小白姐夫笑了,他搂着白梅:“你想歪啦,我说的睡觉,不是你想的那种睡觉。说到睡觉,让我们一起睡觉吧。” 白梅半信半疑:“你确定?”她质疑的是前半段。 “当然确定!说干就干!”他回答的是后半段。 …… 第二天下午,余勒在上海南站等到了自己的师傅张滨和其他两位同事。张滨过来为办相关手续,好将肖刚押解至湘州审判。 拐卖妇女儿童的罪行将公审,绑架案将另审不予公开。 又过了两天,手续办齐全后,余勒、师傅、肖刚及负责肖刚的押送人员一起返回湘州。 成辛妈妈直到余勒走后的当天才走,为的是“防止小年轻头脑发热做下不该做的事情”。成辛妈妈在这方面态度出奇坚决:如果不是发生在夫妻之间,就必须发生在未婚夫妻之间! 余勒表示,他办完湘州的离职手续就回白城,跟父母商量提亲事宜。 成辛在上班的第二天,见到了出差归来的饭粒儿。 饭粒儿照旧一提项目就眉飞色舞。中午挽着成辛的胳膊,嚷嚷着太阳明艳得晃眼,这种时候最适合吃根冰淇淋……来自饭粒儿的熟悉感,定位了成辛的安全感。她终于不再觉得一切像在做梦。 那天下班,她搭乘商所的车去医院看了行将出院的ada。 第420章 大结局 ada其实当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梦阳不许。 “ada,我悄悄问你一个问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你听说过王姑娘和徐正阳吗?”趁商所和梦阳外出打饭,成辛拉住ada的袖子,嘴巴凑近她的耳朵。 “这个问题啊,还真是高深得不要不要的,”ada露出正经的神色,不过马上笑场:“王姑娘大概就是王梦阳吧,可为什么又有一个‘徐正阳’呢?须知,王姑娘的爸爸姓徐,所以说,‘徐正阳’是王姑娘的学名,‘王梦阳’是王姑娘的小名。 你这表情,是想说从来没有见过有名有姓又这么正式的小名吧?怪只怪独生子女政策喽。” 成辛愿赌服输! “看你精神状态还不错,我一直担心你呢。”共同经历过一场灾难,ada与成辛之间,明显拉近了心灵距离。 成辛笑了笑,说实话,第一次经历类似402的事情时,事后的确很惊恐,内心无处安放,所以她才连夜奔余勒而去。如今,她应对得游刃有余。 一是得益于并非独自经历,二是因为亲密的人稳定的陪伴。 “我们之间的合同,被你男朋友中止了,你知道吗?” “知道。悄悄告诉你,今天所长跟我说,建议我调回总部。我拒绝啦,因为我要离职去我男朋友所在的城市了。” ada恋恋不舍地点点头。她见过余勒。余勒特意带了两盒一斤装的东阿阿胶来看她,言辞恳切地感谢她救了成辛,为了这份合同付出了太多,他要为她向她公司送锦旗…… -- 一个星期后,苗贝贝从西北出差回来。 她黑了一层,但并不真的显黑,而是使原来的白皙皮肤看上去更健康了。 “你真的要离开上海了?”苗贝贝连鞋子都顾不得甩掉,劈头高声闻讯。来上海仿佛是昨天的事,可今天,其中一位就要离开。 “是啊。”回答她的,是个男生的声音。 “余勒!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帮辛辛打包行李。” 噗。苗贝贝自感受到一万点伤害。漫漫出差路上,她一个人抗行李箱,一个人打点各种琐事,一个人生病,一个人独自面对勾心斗角或阳奉阴违…… 苗贝贝怏怏地走进客厅,默默盘腿儿坐在沙发上。上海的四月天明朗又不失柔美,退去寒意,梅雨未来,是最舒适的时光了。 可是,在这舒适的时光里,她却异常失落。 “彭小帅跟我说,他要停薪留职来上海试试手脚,听说我来上海,特意委托我帮他找房子。我忽然有个想法,要是讲出來太失礼,请你千万不要见怪。” 苗贝贝有气无力地扫一眼余勒,她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什么。她本来要冷漠拒绝的,可心却在那一刻莫名被撩拨了一下。彭小帅。这是个毕业越久越觉得回味悠长的名字。 “辛辛搬走后,彭小帅可以暂住几天吗?如果不方便,一天也行,给他一个找房的时间。” 苗贝贝低下头,心想,彭小帅何德何能,竟然让余勒为他把话说得这么谦卑?! 见苗贝贝没有反对,余勒自然知道沉默是同意的意思,不由开心一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成辛从洗手间出来,没头没尾地听余勒高兴地说“就这样说定了”,也懒得追问,只扑过去抱住苗贝贝的脖子:“贝贝!想死我了!” 对成辛最近的历险一无所知的苗贝贝轻轻拍了拍成辛的脸颊:“你这个见色忘友的讨厌家伙,嘴里说着想死我了,人却离我而去!” “人家要去湘州开创新事业了呢。” “就你?”苗贝贝再清楚不过了,运营一份事业有多么辛苦! “嗯嗯。余勒要开一家对外营业的正经的侦探社哦。他在警局的师傅承诺一定会照顾他的生意的,还有还有,他又新拜了一位师傅,这位师傅本身就开了一家侦探社,可惜这位师傅坚持单干,不然直接入股就更好了。” 苗贝贝看着踌躇满志的成辛,不由笑了:“余勒干这个我信,你能干什么?” “我?至少可以整理卷宗嘛,至少可以做一名生活助理嘛,至少可以一起讨论案子时提供一种女性视角嘛。”成辛掰着手指给自己想定位。 余勒走过来,亲亲密密地揽住成辛的肩膀:“老婆大人即使什么都不做,都是我的灵感源泉呢。” 苗贝贝翻白眼:“……” -- 一周后,成家迎来了来自白城的余勒一家三口。 余勒一家带来了三个人完全拎不完、下了火车就租下两辆出租,才勉强全塞进去的礼物。成辛妈妈看到在门口快堆成小山盒子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阿姨,您好,这是送给您的礼物!” 成辛妈妈接过余勒双手递上的锦盒,疑惑地看向那堆礼物。余勒马上说道:“哦,这些是送给亲戚朋友们的。这里有份名单及对应的礼物,不成敬意,还望不要嫌弃我的眼光。” 哗,原来七大姑八大姨连小区门口的门卫大爷都想到了。 成辛妈妈浏览着长达一页半的礼品单,真是半句也挑剔不出。 “外公:红木象棋一副。(锈红锦盒,如图) 外婆:祖母绿戒指一枚。(正红小锦盒,如图) 舅舅:限量版speedo定制泳镜一只,左眼300度,右眼420度。(透明盒,如图) 舅妈:伯爵夫人莱茵石胸针一枚。(宝蓝锦盒,如图。) ……” “你这情报工作做的……”成辛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巧了,今明两天,表格中列的一干人等,通通会各找借口来她家“偶遇”准女婿。真好,准女婿礼物备得这么周全,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呢。 成辛妈妈捂嘴笑,喊成辛爸爸快沏茶倒水照顾亲家。 余勒爸爸一看成辛爸爸就一见如故,俩人对望一眼,就明白双方在彼此家庭中的地位是如此相似,两只握在一起的大手久久不愿松开。 余勒妈妈与成辛妈妈对望一眼,那一眼里有坦诚,也有对孩子秘密的坚守,然后,细细密密讲起各自的孩子来。 只有余勒一个人,知道全部的故事。 而他却最像个缺心眼的傻小子,除了时不时看着成辛傻笑,仿佛啥都不会了。 余勒在的那两天,成辛家被亲朋好友踏破了门槛,大家怀着好奇而来,超级满意而归。 两天后,余勒和父母回白城时,收到了比来时还多的回赠礼物。礼物之多,完全无法携带,而亲朋好友的心意又不便轻视,于是请来快递小哥,打包了快3小时,才全部包好。 在打包的过程中,快递公司有个人全程拿手机在录像。 “这是你们的新式安检?”成辛妈妈问。 “不不!我只是觉得他分类、整理的水平太高了,录下来学习学习。不方便吗?对不起哈,我看过就删,绝不外传!” 成辛妈妈回头再看指挥分类、协助打包的余勒,果然觉得东西经他一摆,原本满当的盒子又空出了一些,不觉心下越发满意。 真是样样出色的孩子啊,既然他才华傍身,自己就不要凶神恶煞地老是追问他工作的事情了。成辛妈妈想。 余勒一家三口的林市之行,非常有成效。 短短2天,商定下关于婚礼的一切大事。 结婚证在林市领。 为方便亲友,男方在白城办一场婚宴,女方在林市办一场婚宴。 婚后未有第三代的情况下,允许小两口自行择城生活。 聘金什么的,一律不要。成辛妈妈自有一种神逻辑:女儿不是嫁出去,而是与人结婚。 趁大伙依依不舍在站台分别之际,成辛悄悄拉余勒袖口:“余勒!余勒!我们的神探社什么时候开起来?” 余勒抬手揉揉成辛的头:“就开,就开。到家我拿着户口本就回来,领完证带你回湘州就开!” -- 如果你生活在一座说小不小的城,先后遇见一位容貌相似却气质易变的姑娘,你是否会想到,那可能是成辛与金线生活的城市? 这座城里,有一位隐身恶棍,极爱属下西装革履。闲来无事,喜欢带着他的干女儿一起捞池塘落叶。 这座城里,有一位躲避追杀的it新秀,从此不敢再信任何人,逃亡在亦正亦邪的路上(对,他做过恶,也为过善,他在余勒只身闯工厂的夜里,为他开过一次灯……) 这座城里,有一位不学无术临危授命的年轻总裁,他看护着母亲,等待着未婚妻和未婚妻腹中的婴孩。 这座城里,还有很多守护民众安居乐业的正义使者,其中有一位,格外浩气凛然。 这座城里,还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侦探社。据接触过的人说,挺神。 这座城,未来还会发生别的故事吗? 如果有缘,让我们在未来,再相见! ——全剧终—— 和晓 落笔于2018年10月18日15:00 第421章 后续之登记领证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余勒就再次来到林市。 成辛妈妈打开房门,看到风尘仆仆明显很激动的余勒,等不及叫女儿,自己先激动起来。年轻人热血恋爱的味道,连她都齁到啦。 “妈妈,”余勒羞涩开口,“我带来了户口本,明天可以跟辛辛一起去领证吗?” 成辛妈妈捂嘴笑起来:“可以,可以啦。” 这声妈妈真是叫得成辛妈妈心都要融化了。她笑得眼角泛起了泪光,看向余勒的目光格外温柔。她本来是遮住嘴巴在笑,慢慢变成捂着鼻子在哭。她想起了她临到最后、胎死腹中的儿子。 余勒像是同频感应一样,想起了母亲(养母)夭折的小天使。 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慈悲。 余勒伸出胳膊,给成辛妈妈一个大大的儿子的拥抱。 晚出来一步的成辛和成辛爸爸直接看到拥抱的场景,成辛直嚷嚷:“爸爸,我也要抱抱!” 成辛爸爸哈哈抱住成辛,转了好大一个圈儿,家里全是笑声。 第二天,是个美好的周三。 余勒带着成辛,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脱掉夹棉外罩,两个人露出同款简洁的白衬衣,在民政局红色背景布前,留下了甜蜜又充满向往的笑容。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朋友圈‘官宣’一下?”拿到电子照,余勒喜不自禁地问成辛。 “猴急!怎么也得拿到敲章小红本再‘官宣’啊。难道结一次婚,你还要宣2次?” “喔喔,是哦。”余勒摸着后脑勺,冲着成辛傻笑。 登记了一些表格,回答了一些问题,工作人员当着他们的面“哐、哐”两声压上钢印,爽快地将结婚证递给他们。后面排队的待领证新人喜滋滋把他们挤到一边。 “我的妈呀,”余勒摸着胸口,“这种地方我们这辈子就来这一趟,再也不能来了!效率太高,太恐怖了!” “什么意思?”成辛两手叉腰。其实她秒懂余勒的意思,余勒是说万一冲动说分手,这办事效率完全不给你平息冲动的机会啊。可她就是想让他急一急。 余勒果然抓耳挠腮起来:“我不是,你别想歪了呀,我是说,呸呸,乌鸦嘴,我其实……” 成辛早就绷不住,咯咯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啦。” 余勒松口气,挑起眉毛:“辛辛,我们现在去酒店吧?回去就说排队的人太多,耽搁了时间。” 成辛涨红了脸。 见成辛低着头绞起手指十分为难的样子,余勒马上不舍地松口:“啊,我也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啦。” 成辛抬起头,流光溢彩地看一眼余勒:“好玄,差点就脱口答应了呢。” 余勒哭丧着脸:“这组对话我们重来一遍,好不好?” 余勒的痴心妄想悲惨地被扼杀在摇篮里。当天登记的新人里,有一组是成辛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那孩子被他妈妈拉到成辛家,被逼着向余勒请教讨好“丈母娘及丈母娘亲友”的秘籍。 巧的是,他今日也来领证。远远看到“恩人”,他挥舞着双臂大声喊叫余勒的名字,活脱脱余勒才是他的亲戚,还是至亲那种。 “你们等等我们,我们领完证,一起去嗨皮。” 余勒小红心乱冒,马上理智下来:很明显,人家口中说的“嗨皮”跟他想的“嗨皮”完全不是一回事。因为人家说的是“一起去嗨皮”嘛。 受惠于林市杠杠的登记结婚领证的效率,余勒他们没多等,就等来了那对新人。成辛仔细看看新娘子,不由讶异:“哎,这位新娘,你好像是我在西门小学读书时,三年级转学来、四年级转学走的同学哎。” “是哦,是哦,我叫葛惠,你是成辛!”葛惠尖叫起来。 葛惠和成辛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余勒冥想三五秒,意会般笑出了声。另一个新人丈二和尚似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噶回事啊,我错过了什么吗?” 余勒拿腔拿调地说:“噶会诚心啊。” 林市的方言词汇里,“怎么”两个字是用“咋”代替的,而“咋”的方言音又渐渐演变为“噶(ga)”。当葛惠遇到成辛,可不就成了“咋会诚心”? 成辛的亲戚恍然大悟,眨着崇拜至极的小眼光,诚心诚意道:“哥!我准备成立一个公司,你当我顾问呗,我出两倍的市场价请你!” 余勒:“……” 成辛的亲戚纠缠着余勒,要请他吃饭,要请他看厂房,大手拉着余勒的手,那是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他看余勒,像看着财神一样。 哦,忘了说,他准备建的是个养猪场。 成辛在一旁,憋着笑,都憋红了脸。 热情难却,领证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余勒却被迫跟老婆辛辛分开。辛辛和葛惠去逛街,余勒被成辛的大个儿亲戚拉到了市郊,那里荒地与年久失修的坟头并存。大个儿慷慨激昂,指着一片荒芜:“哥,你说这里养上三五百头猪,可好?” 余勒:“……” 还是在家焦急等待的成辛妈妈一通电话,才将余勒从养猪场的宏伟蓝图中抢回来。 余勒被大个儿亲戚送回家时,成辛正在家里泡脚。 “跑了一天,你也洗洗吧。”成辛妈妈端了一个盆,又提来一个壶,往盆里注水。余勒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给他倒洗脚水,慌忙去帮忙:“妈妈,我来!我来!” “哎呀,不要客气,安生享福就是了。这水可是你爸爸特意烧的姜水。” 余勒胸口起伏,心中暖得不行。 与一日三餐外食居多遇到喜庆事情更乐意进厨房亲自烧菜庆祝不同,林市这样寻常时光在家吃饭的,遇到喜庆的事情更乐意跑到外面饭店吃以示庆祝。 当晚,成辛一家四口去了当地颇有名望的烤全羊山庄吃饭。饭店的名字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一目了然。所有的菜都跟羊沾边。 饭后余勒要付钱,同样被成辛爸爸阻止了:“儿子,等老爸哪天退休了,你再来付钱。” 吃完饭,一家四口散步回家。 路边多有烧烤摊,大家在烟雾缭绕中喝着啤酒撸着串,闲适得好像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是经济不发达的小城,余勒上次来见识了它的白天,这次见识了它的夜晚。 这也是座独有节奏感染力强的小城,虽然才接触短短没几天,余勒已经悄悄把它算作自己的第二故乡。 不过,心中始终还是有个疑惑,那个,今晚可以申请从客房调出吗? 第422章 后续 之不自知 尾随着成辛父母的脚步,余勒酝酿着适时把心里话问出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成辛妈妈一回身,笑道:“你们还真准备跟我们一起回家啊。” “嗯?”余勒的眼睛里跳动着希望的小火苗。 “吶,房卡。” 余勒从成辛爸爸手中接过一张房卡:“真的是,太感人了……”喜出望外! 牵着辛辛的手,余勒转身往身后的舒芙特酒店走。上次与父母一起来时,成辛父母帮着订的也是舒芙特。这在林市是数一数二的酒店了。 走了两步,忍不住凑过去要在成辛嫩滑的脸蛋儿上“啵”一口。恰巧成辛回头要看她父母,鼻尖擦着鼻尖,俩人都愣了一下。还是余勒反应快,手一松,捧着不期而遇的脸蛋,微微侧头寻找那瓣红润。 “有人。”热吻之下,成辛退缩了。 近乡情切,身在熟人圈,当然不敢太越矩啊。再说,搂搂抱抱已经是这个小城的极限了。亲热都是关起门后的私密事儿。 余勒万分不舍地松开成辛,牵着她的手,越走越快,最后竟拉着成辛跑了起来。 夜色温柔,月光如洗。 街头的喧闹,像是另一种静谧。 扫一眼房卡上2801的数字,电梯直接按到顶层28楼。刷卡进房,“吧嗒”,手轻推,房门关上。 世界仿佛落针可闻,时间以另一种方式流动,变得缓慢而温柔。 因为奔跑,因为激动,成辛无意识的喘息声,此刻听来,格外撩动心弦。余勒自感,有一部分的自己,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了。 余勒往前走一步,成辛感受到那不一样的气息,紧张得喘着大气儿,想笑又笑不出地看着余勒:“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 “嗯,是的。” 余勒含混地回答,手却不停止地拉过成辛,紧紧抱在怀里,肆意地吻上柔软红润的嘴唇。轻咬慢吮,这是他驾轻就熟又陶醉无比的私享。时间还早,一切刚刚开始,可以从容享受。想是这样想,却无心真的慢下来。 唇儿触感柔软,脸颊带着馨香,耳垂儿似乎别有趣味,耳后既敏感又神秘,纤细的脖颈如此诱人……这里那里,明明是闭着眼睛都能重现的再熟悉不过的恋人,这会儿却处处散发着犹如神秘丛林般的诱惑,激发着余勒昂扬的探秘本能。 “我们是不是……”成辛被吻得颤栗着,试图用手指卫生间。 一阵酥麻,从下巴与脖颈交界处传来。成辛忍不住“呵”出声来。她想推开似乎跟往常不一样的余勒,又忍不住暗含期待,想知道被搅动的情愫会翻起怎么的波涛。 室内的温度一度、一度地在升高,迷离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墙壁上的空调温控装置,心思涣散地想:到底开了多少度?好燥热。 “嗤。”拉链被拉开。 樱桃红的薄棉衣褪去,纯白的衬衣露出来。 “啵。”钮扣害羞得逃离岗位。 成辛伸手用遮挡,还是晩了一步。淡粉色蕾丝贴着莹白的肌肤,锦上添花般映入两个人的眼帘。 来自余勒的失控的呼吸声顺流而下,停在了锦绣之地。 成辛又羞又怯,全部的神经都蜂拥追随那失了节奏的呼吸而去。凌乱在空中的手无处安放,随着胸口酥痒难耐,不由抓住了余勒的头发。浓密又有韧性的头发从指间穿过,让膨胀的慌乱终于有所依附。 “余勒!” “余勒!” …… 成辛还以为就在房门口的墙壁前沦陷掉呢,她满脑子想着这会不会太离经叛道,余勒,却喘息着松开了她。 “去洗澡。” 已经不需要再脱衣服了,仅存的只剩贴身小内内了,成辛逃一般往卫生间跑。褪去最后的贴身衣服,还没有来及放在花洒开关上,背后先伸过来一只手,飞快帮她打开开关。 成辛惊讶回身:“你怎么也进来了?” “当然是,一同洗澡啦。” 条件反射一般将胳膊缩在胸前,一想不对,她只有2只手啊。 于是转身,背对余勒。 耳边响起窸窣声,余勒的下巴搁在成辛肩头,手从她腋下钻了出来,正好包住她自觉羞耻的地方。 “辛辛,你,很,美。”他说得又轻又慢,同时轻轻蹭着她的耳朵。成辛不由涨红了脸。当然不是因为这句情话,而是因为那双不安分的手。 要想躲开手,只有转过身。 转过身了才发现,更羞耻了,这种赤诚相对! 花洒里的温水温顺地洒下来。他帮她隆起头发。 “想不想体验雨中接吻的感觉?” “既然一起,我帮你洗,好不好?” “你躲什么?太痒?多揉揉就会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这种不管回答只管做的询问,有必要假惺惺问出来吗?几次否定不被拒之后,成辛火了! 她一直忙于东掩西盖的手,忽然搭在了余勒的肩头,顺着结实的臂膀轻轻往下滑。嗯,胸肌手感不错,唔,腹肌果然是分块的,再往下……成辛眼睛一闭,握了上去。 “唔,辛辛。”余勒语气惊喜地短叫一声。 成辛本能有些羞涩,想退缩,转念又想,哼,欺人太甚的家伙,绝对不可以给他留下她予取予求的首印象! “嗯?不洗了吗?”成辛小有得意,瞧,她不过是露一小手而已。还有一只手没动呢。 余勒将花洒一关,抽了条浴巾,急急把成辛一裹,打横就将她抱了起来。 “啊,你要干什么?我还没有洗好,我还要洗……” “太吵!关灯睡觉!” …… 第二天,成辛是被灼热的目光照醒的。余勒侧躺在她身旁,胳膊支着脑袋,正目不转睛地含笑看着她呢。 “几点了?”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很好,室内似暗非明,但不妨碍看清近在咫尺的人。 “离退房还早,来得及……”余勒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摸过去。 成辛脑海的睡意瞬间消失殆尽! “不要!”她飞快躲开。 昨晚太凶险了,她觉得她能活下来简直是天恩隆重! 余勒随手一拦,搭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随便一用力,就把她又扒拉回身边。 “昨晩是我太急了,所以你一定要试试今天的版本哦。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要!这话你昨天第三次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哼,当她睡一觉就记忆清空了吗? 成辛还在不死心地挣扎。 她的央求,她急急的气息,她的为了躲开而扭动的身体……这种不自知的诱人,又有谁能抵挡得了呢。 “你为什么没有在劫难逃却不知转变心态的觉悟呢,小辛辛?” 第423章 中途下火车 成辛挽着余勒的胳膊,挤出笑容跟门口的看门大爷打招呼。 “哦,余勒呀,吃过午饭回来啦。”大爷仿佛只认识余勒似的。 一转身,成辛嘟起了嘴巴:“你瞧,你瞧!都这么晩了!” 余勒无话可辩解,只好朝成辛傻笑一下。 回到了家。 不得不说,家里的气氛有那么点不正常。 餐桌上空空如也;室内寂静无声。 “妈妈?”成辛试探性喊一声。 厨房里露出妈妈的脸:“哦,你们回来啦。嘘,小点声,你们爸爸睡着了。” 看样子妈妈刚把午餐撤回厨房,这会儿又一盘一盘热好端出来。余勒要过去打下手,被成辛妈妈婉拒:“家里的厨房是妈妈的天下,多个人我不自在,你俩都坐餐桌旁等着。” 余勒和成辛乖乖坐好。今天的妈妈眼泡儿有些肿,神色也有些疲倦。 “爸爸怎么这么早就睡午觉了?”成辛抬起腕表:好像也不算早了,已经下午1点钟了。明明只是看个表,无端脸却红起来。 “不说他还好,说起他就气。昨晚作精,一个人呜呜在被窝里哭了半夜,搅得我也睡不着。”成辛妈妈揉了揉眼窝。 “昨晚折腾也就算了,今早补个好觉就是了。可是哦,今早4点半他就爬起来,要给你们做好吃的,一个人在厨房乒零乓啷,倒给他鼓捣出枣粥、蛋饼、笋丝、番茄炒鸡蛋来。做好就翘首以待等,从8点等10点,又哭开来了。哭得我神经衰弱。” 成辛一开始还没心没肺地笑,笑着笑着眼睛里也起了层水雾。尤其是妈妈报的那些菜名,个个戳中心窝。那都是她的最爱啊。 余勒反应比较到位,马上神色严肃地向成辛妈妈保证,请她转告爸爸,他一定会永远对成辛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当牛做马要让成辛幸福一辈子。 成辛妈妈摆摆手:“誓言放在心里比较好。” 当天下午,由于成辛爸爸情绪跌宕起伏得厉害,人极度多愁善感,惹得成辛妈妈只好痛下决心,让女儿和新女婿赶紧离开林市。 在成辛爸爸欲语还休的注视中,成辛与余勒麻利地离开了故乡。下一站,白城。 途径湘州,余勒忽然决定下火车。 “为什么,不是白城才是目的地吗?”成辛从中铺露出头,傻乎乎地问下铺的余勒。 余勒一本正经:“我打算先带你见见我师傅。” “你那个不仅不知道姓什么、连真实模样也不知道的师傅?” 余勒咳了咳:“当我没有指名道姓的时候,当然是指张滨师傅。” 成辛:“他能排到你父母前?” 余勒无话可说,只好什么都不说。 昨天前半夜上的车,途径湘州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带成辛回湘州的家,完全不耽误搂着睡午觉。要是等到到白城,少不了又要见亲访友,估计要到深夜才能见到床。实在没有必要因为繁文缛节而浪费美妙时光啊。 可这话又不方便对成辛实说。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成辛追问。 余勒深思状,良久没开口。 “好吧,那我们下车吧。” 成辛从中铺下来,余勒习惯将行李随时规整好,于是找列车员换票,不一会儿,车到站,2人顺着人流下车。 出了站,余勒眼睛斜向成辛:“我仔细想了又想,师傅对我虽然很重要,但是,决不应该排在养育我二十多年的父母前!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在见父母前就先见父母,那样子我父母他们会伤心的。” “所以?” “我们还是回湘州的家先住两天再说吧。” 成辛蓦然回首:哪里还能见到火车的影子! “余勒!你是不是故意的?” “哇辛辛,你果然超级聪明!” “余勒!” “哎。我们快回家吧。” 成辛又想气又想笑,看着余勒殷勤地跑着拦出租车,只好接受现状。正是午饭时间,空出租车并不多,余勒一时没看到有,便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叫车。 成辛无聊,左顾右看看有什么新鲜吃食。倒是看到十步开外有个榨甘蔗水的,8块钱一杯,正思量着要不要差余勒买一杯来,身边忽然急急走过一个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一转头看到成辛的面孔,着了魔一样目光呆直,“对不起”念经一样从嘴里汩汩冒出。像是突然顿悟,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块折叠得方正的手帕,看样子是要帮成辛擦去撞到她身上的果汁渍。 他才扬起手抖开手帕,手腕就被人捉住。 不是别人,正是余勒。 余勒脸色相当不好看,冷峻且充满敌意地斜睨手帕男。还好那男子表情不猥琐!不!长相清秀可不是伸手往陌生女性身上摸的理由! “对、对不起。”那个男生被捏得吃痛,话也有些不利落。 “哎呀,算啦,无心之过嘛。”成辛向余勒道。声音软糯绵甜。 余勒马上阴转晴,一甩手扔掉了那男子的胳膊。那男子马上箭步离开,边走还边不放心地往回看,生怕余勒反悔追上去的模样。 余勒自己拿出纸巾,轻轻帮成辛蘸干外衣上的水渍。蘸着蘸着,忽然眉头没来由地一紧,暗中往男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人来人往,早已不见男子的身影。 再抬起头时,余勒已经又是春光灿烂的笑脸。 专车来了,2人坐车回家不提。 -- 朗通喜光咨询公司办公室内,西装男正在接听一通电话。 电话这头的他露出吃惊的表情:“当真?你看得清清楚楚?跟那个来过我们公司的余警官在一起?” 对方想必给予他肯定的答复。他砸嘴:“不可能吧。我中午过去送午饭,老板和她在同一张餐桌上,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吃,而我才不过前脚刚到办公室。你会不会看错了?” 对方又说了什么,说得时间还不短。想必是在详细描述当时的场景。 西装男不禁又砸了一阵嘴:棘手啊。隐下不报,被别人报上去,就是他的失察。万一匆匆忙忙报上去,后证实是个乌龙,那就是他的无能了! “这样,责你专门去查这件事,务必要留下证据。照片!最好是录像!” 第424章 西装男与手帕男 余勒在湘州的公寓,成辛之前是来过一次的。 就是在这套房里,余勒向她开诚布公坦白了一切,两个人重归于好。 上一次两个人在深夜里遇见,成辛还记得那时候余勒滚烫的唇和缠绵的缱绻。恋爱了很多年,第一次被推倒,才深知这么多年余勒是拿着视若珍宝的态度对待她。他对她的郑重其事,甚至超越了她对自己的尊重。 如今再来这套公寓,大有今非昔比之感。 “余勒,你的……那位老先生,就这样入狱了?” 回答她的,是温暖中潜藏着别有用心的拥抱,还有来回在她后背抚摸的手,很快,手不出意外地往敏感地带转移。 成辛嗅到不祥的信息:“余勒,人家才刚经历长途跋涉。” “嗯,可跑的是火车,你不是在中铺已经躺了快10个小时了嘛。” “……”成辛还想分辩,却被热吻堵上嘴巴。 成辛被吻得无计可施,吭哧着找理由:“余勒,你的床这么多天……没睡,一定……落满了灰尘……” “有道理……” 成辛像是看到了曙光。 哪知余勒自有灵光的脑回路:“那么今天换个地方。” “嗯?”这是表示否定的阳声的“嗯”。 “那张桌子怎么样?” “不要!” “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我就是不喜欢!” “好吧。” “吧。”余勒重重亲一口成辛,松开她:“你去洗澡吧,我烧点开水。” 成辛满意地笑了。不仅是因为余勒尊重她的意愿,更因为她可以逃过发生在大白天里的羞羞事件。 她才手搭行李箱,就听在厨房忙碌的余勒喊道:“正面朝上打开,左侧边一个浅白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的是你的换洗内衣。” 成辛果然十分便捷地找到了它们。 “我饿了,你弄点吃的给我啊。”成辛假惺惺地说。她在火车上吃了一路零食,才不是真的饿,只是不想让他那么快就忙完而已。 “懂了。” 成辛这才放心地去冲淋。 洗完澡,穿好衣服,才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抱臂立在门口的余勒。 “你要用卫生间?” “不,我等你出来帮你吹头发。” 成辛心中溢满柔情蜜意:“好。” 余勒到卫生间,取出抽屉里的吹风机,插上电源,打开开关,先在手心试了试温度,确保是热风,才吹向成辛的头发。 手指温柔地从潮湿的发间穿过,热风习习吹过来,成辛觉得又痒又甜。 怕成辛站久了会累,余勒两手掐着她的腋下,一用力,把她举到盥洗台面,让她对着自己坐下。这样两个人的身高差就抹平了。 “这吹风机买来,我总共没用过两次。买的时候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拿它帮你吹头发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我真是幸运啊。” 吹发的间隙,余勒喃喃道。 “是嘛。男生不吹头发吗?”成辛自在地踢着小腿,伸手去抓余勒的头发。 “咦?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 “你不知道我们家有两个卫浴间吗?” 说话间,并拢的双腿被强行挤开,余勒手搭在她臀部,又把她往自己身边推了推,用迷惑人心的低沉声音耳语道:“你觉不觉得,这种高度,正适合……” 他把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悠长,字字敲击在成辛软绵的心口。 她没有办法想象出这种情境下的那事,马上又因为意识到自己在尝试想象而脸红。 “接吻。”余勒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 成辛顿时明白自己被戏弄了。 不行,她要报复回去! 她果断吻上去。却不知正合余勒本意。 本来是要报复他戏弄她的,可吻着吻着,大有情动的感觉,不自觉,就拿腿圈住了余勒。 这对余勒来说,无异于某种授意啊。所以,他怎么能违背来自老婆的热情呢。 一番热情、缠绵、羞涩的不可描述之后,成辛既懊恼又满足地在余勒的臂弯阖上眼睛,困倦地睡去。 半下午的阳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照在床上。光透过玻璃,会产生小彩虹呢。这是成辛陷入深深的睡眠前的迷离念头。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漆黑。 成辛有些心慌,一碰到脖颈下枕着的温暖的胳膊,心便定了下来。人朝余勒缩了缩,躲在他的臂弯下,树袋熊一样攀在他身上。 “你怕吗?”余勒醒过来。 “好黑啊。”成辛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慌乱。 余勒便侧身向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我在啊。以后每一个白天和晚上,我都会在。每一件事,都有我跟你一起去面对。” 成辛温顺地点点头。明明很开心,却潮湿了眼睛。 -- 西装男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 他睡不着啊。自从属下信誓旦旦告诉他偶遇了另一个“成辛”后,他就多了一件无法向人诉说的心事。 可偏偏,令他犹如猫抓一般难受的是,这边的成辛被老板深藏在1号别墅;那边的成辛被余警官窝藏在一间小公寓里,令他的属下在楼下守了2天,也没见到一丝儿人影。 到底是“成辛”身边的男人有癖好,还是“成辛”属性怕光、喜阴? 他吃饭,但是味同嚼蜡。他睡觉,但是睡神迟迟不临幸。 “有了!” 这天夜里,他忽然振奋地一跃而起,拿起手机给属下拨电话:“你个呆头鹅,你个蠢驴,你个笨猪,你个二货,你个缺心眼的!” 属下被他骂得晕头转向。 “我想不起来,你难道也想不起来?!你就不会在余警官公寓的对面租套房子,拿着望远镜拍照?连这种低级的没有技术含量的主意也让我替你出,我要你干什么?!” 属下说了什么,惹得他更是哇啦大叫:“省钱!省钱!谁特么让你帮我省这种小钱了!明天上午务必租下满足窥视要求的房子,否则,你只能去敲余警官的家门!” 畅快淋漓地骂完一通电话,西装男自我感觉好极了。 翻了个身,拢了拢枕头,他愉快地如愿入睡。 同一座城的另一间公寓内,手帕男忧伤地盘腿坐在床头。 让他去敲余警官的家门?再胸前挂个照相机或者肩头抗个摄像机?想想就发怵!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让它贪功多嘴多舌! 第425章 小杜 事实证明,有压力就有动力。 第二天中午,手帕男高价租下余勒家对面同楼层、同单元的一套房子。拿便携的单筒望远镜一看,哇咔咔,心花怒放!清楚得好像自己就在那套公寓里一样! 巴巴打电话给西装男,媚劲十足地讨好上司随便想出来的主意棒呆了!他保证当晚就拍下证据! 当晚。 经过3小时的自驾,余勒带着成辛抵达白城。 “哎呀,我也有儿媳妇了!”余勒妈妈拉着成辛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不瞒你说,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余勒的妈妈揩起泪水。“我的家族基因里……” “咳咳!”余勒的爸爸剧烈地咳嗽起来。 余勒的妈妈像是被惊醒,硬生生地住了口。 成辛偷偷看向余勒,余勒还是那个笑嘻嘻的余勒,风轻云淡得好像压根没察觉眼前的不正常。 余勒倒了杯水,递给父亲:“爸,妈。我以为有些话我不用说,你们心里也明白,看来并不是这样。” 成辛感觉到余勒的妈妈明显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只见余勒又倒了一杯水给他母亲:“妈妈,以前我们寝室里曾经讨论,生的恩情大,还是养的恩情大。你知道吗?对我来说,无论生还是养,都是一辈子都无从还清的深深恩情。 况且,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还清。 我毕业,不是眼皮都不眨地接受你们买的房、买的车吗?现在,我还要靠你们帮我娶媳妇呢。” 余勒的妈妈捂着嘴巴呜呜哭起来。 成辛看得如坠雾中。 这,这好凌乱啊。余勒怎么会炫耀他啃老?余勒的妈妈为什么又显得很感动?余勒的爸爸为什么又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余勒伸手抱住他的妈妈,趁机对她耳语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妈妈。养了我二三十年,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余勒妈妈被他说笑了,又哭又笑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女孩。 成辛张了张嘴,出于修养,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余勒的爸爸,看出了成辛的迷茫,揉了揉眉毛,笑道:“既然话说开了,索性也让辛辛知道一下。”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余勒。 余勒耸耸肩:“这事我从上大学的那一年就知道了,它根本不是我的心结,我没什么好说的。妈妈说吧。” 余勒父母对望一眼,似乎都很意外余勒竟然那么多年前就知道他是抱养来的孩子。 余勒妈妈开始讲述。原来她的家族基金带有重要缺陷,此缺陷传男不传女。凡是生儿子的,儿子均活不过10岁。 余勒妈妈的亲生儿子,死于5岁半,她心都要碎了。多亏深爱她的老公鼓励,她才挺过那道儿坎。其实,她可以用现代手段监测,选择生一个女儿,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将未出世的胎儿同样看作一条人命,实在不忍用人为的手法抹去这样一条性命。 发现拗不过基因之后,她选择了绝育。 而她的一位并不经常联系的同学,某一天却找到她,问她是否肯接受她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这位同学的际遇颇有红颜薄命的意味,听说正大着肚子闹离婚。这种传闻之下,为未出生的孩子找收养人家也在情理之中了。 通过公证,他们顺利地拿到了余勒的抚养权。出生仅42天的余勒,于一个深夜被那位同学亲手送到了他们家。 那时候余勒的爸爸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譬如,为何深夜送来?好像见不得人似的。那位据传深陷离婚传闻的同学保养得异常好,简直像个大学生,一看就是一直养尊处优折磨生活的人,哪里有被生活折磨的影子! 可是余勒妈妈对小余勒一见倾心,他便闭口不提。 更何况,那位同学自己表示彼此再不往来。让他们千万别打听她,也不要告诉孩子是抱来的。余勒妈妈求之不得! 相安无事一直过了五六年,这一年,余勒5岁半,正是余勒妈妈深负心结的年龄。有一天,幼儿园放学,教室里却不见余勒。 幼儿园老师说,余勒已经被他舅舅接走了。因为舅舅跟余勒长得实在太像了,一个模子刻出来地像,老师便没多加确认,放走了余勒。 余勒妈妈差点昏死在幼儿园门口。 半天后,余勒自己敲门回来了。 那时他年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有个男人来接他,让他喊爸爸,他不肯。后来又来了一个姐姐,把他送回来了。姐姐还跟他说:她永远都不会来见他,让他永远不要跟任何人走! 前言不搭后语地乱叙述一番,余勒爸妈明白,一定是余勒的生父打探到了余勒,想带回去。 余勒妈妈哪里舍得,于是连夜收拾行李,辞职,搬家! 他们原本是住湘州的,几番周转,生活一度十分可怜。余勒爸爸见不是办法,去读了博士。他们在余勒爸爸博士毕业后落户在白城。 那时候,余勒已经进入青春期,对居无定所的生活很排斥(这也是余勒没有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的原因),他们才真的定居下来。 余勒若无其事地听着,心里却无比震撼。 他以为真相不过是自己是个抱养的孩子,没想到内幕却比他以为的复杂得多。尤其是,这么多年,他都低估了养父母对他的爱。 始终觉得有那么一两分疏离的妈妈,原来一直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感情,深怕再经历一次失去! 不知不觉,余勒觉得喉头发紧,鼻头发酸。 而成辛,早已哭得泪流满面。 “傻孩子,你哭什么!” “阿姨,”成辛呜咽得话不成声,“这么多年,您太不容易了!” “说什么呢!”余勒妈妈佯装不开心,“不应该是叫‘妈妈’吗?” 成辛马上改口:“爸爸!妈妈!” “哎~”余勒的父母齐齐开心地答应道。 结婚这件事,男方父母的心态果然跟女方父母的心态不一样。余勒妈妈几度催他们早点休息,甚至帮他们拉好了窗帘,就差把他们推进房了。 “我爸妈还送我一包礼物。”余勒得意地举着手中的红锦袋。 “什么?” “小杜。” “小杜是什么?” “傻瓜!” 成辛伸手去抢,才一抓到,马上松了手。durex。呼。 第426章 存款余多少(加更为月票满十) 余勒和成辛在白城的婚礼,定于一周后举行。 通常来说,一周的准备工作对婚庆公司的考验很大,因为婚庆公司通常有好几个案子在手。余勒不得不花半天的时间,跟对接人一起理顺工作重点。 半天过去,原本一脸忐忑的对接人兴高采烈欢送余勒出门。她感觉自己免费上了一堂生动的关于流程与效率的课程! 没有特别的铺张浪费,也没有丝毫的克扣凑和,余勒与成辛的婚礼中规中矩到让各方人马都挑不出毛病。成辛出场的部分,简短华丽。两个人在司仪激情的叫好声中,于舞台中央,拥吻在一起。 舞台下,伴郎彭小帅很激动,护着小小的戒子盒一直紧张地在抿嘴唇。 伴娘苗贝贝不得不抽空对他耳提面命:“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你结婚!” “可对面站着你啊。” 苗贝贝听得一愣,手也温柔许多。她啪啪朝彭小帅脸上拍了拍,语气好得像哄三岁小孩:“放松点,哈。” 这样近乎西式的婚礼,给成辛的压力特别小。余勒把一切都想得很周到,成辛的妈妈深为女儿找到可靠的人而感到欣慰;成辛的爸爸终于适应了爱女嫁人的事实,全程表现得都很在状态。 丁成天并没有前来参加婚礼,连张滨也没有接到邀请。远在上海的小白倒飞了过来。余勒让录像师多拷贝了几份婚礼现场的视频,以移动硬盘的方式快递了出去。 婚礼的第二天,成辛父母先回林市。而新人开启了为期一个月的新疆自驾游。按照计划,一个月之后,俩人要回到林市,补办一场新婚酒宴。 -- 西装男兴致昂扬地偷偷潜伏到手帕男租下的公寓里。他要先睹为快! 等啊等,等啊等。 时间都已近黄昏,对面的窗前还是无人影晃动。连灯都没有亮起。 唯一的安慰是窗帘是拉开状态的。 继续等啊等,等啊等。 对面终于亮起了灯。看看手表,晚上7点半!嗯,年轻人喜欢外食,出去吃晚饭了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才刚摩拳擦掌,忽然发现窗帘竟然合上了。 西装男使劲揉揉眼睛,踢一脚属下:“哎,你刚才看到是谁拉上的窗帘?” “没、没人啊。” “你看走眼了吧,没人窗帘自己合上的?” 慑于上司的淫威,手帕男不敢吭声。他其实想说:是啊。 两个人继续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晚上10点一刻,对面忽然熄了灯。 “我擦,这就睡了?生活也太健康了吧!”西装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对面确实全熄灭了灯,陷入黝黑之中。 “老、老板,”手帕男哆嗦着嗓子,“小的有个小小的想法,想说出来请老板帮着诊断一下。” “说。” “对面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人?我们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网络遥控,是事前设定过程序的……”手帕男还没有说完,劈头就挨了好几巴掌。 “我叫你胡言乱语!我叫你异想天开!我叫你——”西装男想不出保证句子对称的成语来,只好停下来。 抱头却不敢鼠窜的手帕男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又不敢吭一声,只好苦苦挨着。 “责你在这里蹲守,拍到证据才能离开!” 西装男深感晦气地拍拍手,出门走了。 手帕男唉声叹气,披了条被子,抱了个望远镜,可怜兮兮坐在窗前。 一天。 两天。 五天。 半个月。 清秀的手帕男,变成了邋遢胡子男。他吸着鼻涕,披着被子,吃着温开水泡得半硬不软的方便面,苦兮兮地盯着对面。 现在,他有确凿的数据统计,可以证实对面的窗帘开合,是被控制的,不然,缘何解释每一次精确得分毫不差? 可惜,经过第一周的催问之后,上司已经彻底冷淡了他。他不敢打电话过去,深怕上司来一句:你自己没有毅力过规律生活,世上就再没有别人过得了规律生活吗? 唯独默默流泪,默默品味属于他一个人的孤独,默默记录对面每一天的开合窗帘与开关灯的时间。 如是过去了近一个月,第二个月的房租要缴了。 手帕男无法,只好给上司打电话,申请款项。 “what!你居然还赖在那套房子里!” 上司好歹没有说出自己掏腰包这种小气的话,但让他赶紧退租,赶紧滚出来自谋生路! 这天,手帕男从理发店出来。之前进去的时候,人家差点以为是不良流浪汉呢。他站在理发店前,伸手摸一下自己刚理好的短发和刚刮过两遍的脸,心中神清气爽,不觉极目远眺。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马上捂住眼睛! 不!不!马路对面那对牵着手走路的年轻小情侣中的女子不是成辛!不是!绝不是! -- 成辛与余勒手牵手。两个人刚从菜市场回来。 余勒要给她炖西红柿牛腩煲。 而他们,是昨天夜里才从林市返回湘州的。看了一个月的南疆与北疆的奇景,两个人对拥挤的都市自感恍惚。 “要是我们从此浪迹到大西北?”成辛畅想。 “那还是太极端了。”余勒下定论。 “那好吧。我还是乖乖适应湘州吧。” 余勒的公寓并没有因为长时间无人住宿而生出通风不畅惯有的霉味。 余勒的家装,本来选的都是智能控制类的,只要做个区域网,一切皆可在网络上遥控。如果懒得天天手动遥控,设个程序就好了。这对余勒来说完全不是事儿。 余勒进厨房的时间,成辛就追追网络小说、看看网红剧什么的。 “余勒,我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成辛发现新大陆一般忽然叫起来。 “什么?”余勒从厨房探出头。 “我们家有多少存款?这样会不会坐吃山空?” 余勒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莫非是在掩饰?你账户上已经快光了?” 余勒擦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了。脸上带着不同于寻常的严肃。 “别担心,我还有2万块的工作存款。另外,我爸妈悄悄给我10万块私房钱,嘱咐我偷偷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余勒走到成辛跟前,凑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成辛马上瞪圆了双眼,话也结巴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 第427章 一笔巨款 余勒报给成辛一个天文数字,成辛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么多?” “每个月5万块,一年60万,10年600万;20年1200万;如今我27岁,不算利息,只算本金,也有1642万了。20岁之前只是单纯存银行拿利息;20岁之后我对其中的50%进行了投资理财,所以,2659万,并不算很夸张啊。” 成辛眼睛眨了眨,还是有点接受无能。她知道余勒不缺钱,可从来没想过,他这么有钱! “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花你父母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钱呢?” “傻瓜,我不过是暂借一下他们的钱,给他们点安全感罢了。” 成辛眼睛咕噜转了转:“既然你这么有钱,这套房子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余勒露出无奈的笑容,他捉住成辛的手,仔细地握在手中:“辛辛,这虽然是存在我名下的钱款,但我并不想真的据为己有。” “你是……觉得它不干净?”按照余勒的讲述,这笔钱是他的生母省下的零用钱,偷偷存给他的。但是,余勒生母毕竟是仰仗余勒生父过活的,生母的钱,就等同于生父的钱。 余勒抬手摸摸成辛的脸颊:“这是‘她’的心意,这么能‘不干净’呢。我不过是想乌鸦反哺罢了。再过个把月,进入量刑阶段,我想把这笔钱以他们的名义还回去,为他争取宽大处理。你没意见吧?” 成辛将头靠在余勒肩头,用胳膊圈着他的脖子:“我怎么会有意见呢!这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财产。就算是共同的财产,我也不会阻碍你完成心愿的呀!” 余勒低下头,吻向那馨香的令他欲罢不能的红唇。多少感动,都蕴藏在如饥似渴的亲吻中了。 -- 化工厂爆炸案最后定性为刑事案件。 可惜,幕后黑手怎么也追查不到林普名的身上。 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承担了全部的罪名,只说是个人恩怨,受过丁世豪的残害,所以要报复他。制造爆炸只是想让丁世豪蒙受经济损失,至于危害他人生命安全、污染环境之类,他没想过。 工作人员很快查出这名无名小卒的真正档案,原来是个赌棍。曾经在澳门连裤子都输光,后来勉强活下来,依然嗜赌。 两个月前,潦倒多年的他忽然阔绰地到澳门豪赌了一个星期,输输赢赢快意地过了一周,挥霍掉近千万的赌资。再然后,就是如今跳出来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罪名了。 瞎子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这是幕后黑手花钱买来的替罪羊。 然而,就是无法用证据证实这一猜测!尤其是,他的证词完美再现了犯罪过程,跟专家推断的几无差别。一切只能眼睁睁地止于这名替罪羊。 丁世豪并没有因此而被释放。本来就不干净的他,在经侦科的查案中,果不其然发现很多偷税漏税、巧立名目行贿等违法犯罪事实。 丁世豪的犯罪历史,并不止于经济领域。关于他的罪行,警方成立了专案小组,准备继续深挖。 余勒以受丁成天委托的名义向专案小组转交了2659万,成为挽救丁世豪性命的关键举动。但,只怕死罪可逃,活罪难免。有生之年,他是否还能从监狱中活着走出来,实在难讲。 所有丁世豪名下的皮包公司,一律查封。实业公司,有待停业整顿。 朗通喜光毫发无损,只因它是林普名名下的全资公司。 另有一家当地企业家都知是丁家的公司,也完好地留存下来。那正是丁成天去上班的贸易公司。对它控股的是家公司,那公司的法人一经对外披露,着实让人看不懂了:孙庆华。 余勒却心下了然。 原来,路人都认为孙庆华的公司当年是被丁世豪恶意打压挤垮的,却不知孙庆华是因为自身患了癌症无心事业才致使公司没落。 而丁世豪暗中接济孙庆华在加拿大的妻女多年,本是举手之劳,只因敬服孙庆华是个旷世商业奇才。没想到,却为自己种下福因,反过来在自己落难之际庇护了自己的妻儿。 孙庆华无意于卷入到商场的是非中,医生告诉他,癌症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事太重、忧虑太深、心理失衡。于是他过起深入简出的佛系生活。 眼见丁家陷入敌友莫辩的微妙境地,才出山活动一二。其中之一,就是试探了一番余勒。 这一天,丁成天将车从车库里开出,等待母亲。 母亲要跟他一起去开高层管理人会议。 树倒猢狲散,丁家男主还没有被宣判,就有2位高管先后离职,总经理也跳起了海藻舞,摇摆得很厉害。 丁成天非常懊恼,自己徒长年龄,却腹中空空,一点也镇不住场面。这种时候,还要劳母亲出面! 正悲愤间,母亲从屋内出来了,丁成天跳下车,帮母亲拉开后车门,请母亲坐进入。 得益于是丁成天名下的财产,枫岚山别墅还在。只是,花园无人打理、安保解散、家政人员解聘,显出不同往日的冷清与颓败来。 母亲穿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是刻意打扮过的。 她本来就生得隽美,如今又成套珠宝一戴,更显得高贵逼人。 母亲虽然没有明说她要去干什么,但,何须说啊。她一个女人家,正经大事没做过一件,正经主意没拿过一个,一生生活在父亲的呵护下,除了隽永美色,再无他长。一想到母亲可能要以色诱人,丁成天就忍不住一阵心痛。 “妈妈,我们不去公司了,我们去找余勒,好不好?” “天天!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丁家今非昔比!任何事都不要跟他扯上关系!” 丁成天嘴巴发抖,显然很不情愿。 “天天,我的儿,你不要怪妈妈偏心。他没有享过丁家的福,你要他陪你吃丁家的苦,你能心安理得?” 丁成天执拗地转过头,不看母亲:“妈妈!不是这样子的。我自己明白,我应付不来公司的那一摊子乱事。而余勒可以闭着眼睛轻松应对,为什么不能找他来帮忙呢?就算是聘来当职业经纪人也好,就算是拿企业利润分一半给他也好!总胜过让那些坐等看丁家笑话的人如愿!” 第428章 霸王的感悟 母亲长吸一口气,她温柔地注视着儿子丁成天,字字铿锵地说道:“你行!你一定能行!我知道的!糖糖也知道!糖糖肚子里的孩子也知道!你一定能行!” 丁成天没觉得自己要哭,泪水却自己跑出来。 他一扭头,绕过车头,坐上驾驶位。 是的!他一定能行!就算他不行,为了母亲,为了糖糖,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也一定能行! 车停至公司楼下车库。 丁成天有史以来第一次,渴望快点到公司。 他面色坚毅,步伐狠戾,他似乎找到了在学校当老大的感觉。 高层管理人会议定在上午9点开始。 9点10分,还有人拖拖拉拉没有到会场。 丁成天眯着眼,脸色显得不那么好看:“何秘书,去催一下。5分钟之内到不了,就不要到了。顺便告诉他,让他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现场的窃窃私语,一下子静了下来,这下,连呼吸都能听见了。 4分半的时候,两位部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不好意思,手下临时有事请教,一时跟他们多安排了几句。”两位部长点头哈腰致歉。 丁成天冷着面,斜斜看他们两眼,一句话也不接。 现场的人都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正式开会,丁成天歪垮垮地坐在居中的位置,俾倪左右两排的高管,请他们自行决定汇报顺序,将手头上的工作汇报一遍。 丁成天以要造反的姿态,强势地压住了那群中年男女。当他们俯首贴耳时,他才顿悟:原来,他就算不懂专业知识、就算不学无术,只要学会威逼利诱、学会难以讨好就好了! 哼,这群热衷过中产生活、喜欢炫耀却实力有限、需要还房贷车贷的男男女女,等着魔王归来吧。 会议进行到11点半,所有人都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汇报了一轮,现在,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丁成天。认真严肃的表情下,跃动着一颗准备看笑话的心。 “丁部长的下个月目标是更新进口名单,通过数据对比,淘汰出20样滞销商品,引进40样新品;刘部长的下个月目标是催缴应收帐款,不找接口地完成应收的60%;夏部长的下个月目标是……” 丁成天也不抬眼看人,只半眯着眼水波不兴的复述。 这记忆力这一点上,他倒是跟余勒一样好。不同的是,他从不温故,所以只能凭着天赋在短时记忆上发发光。长时记忆则是一片浑沌。 在座的莫不惊诧。 哎呀,能说刚才报的下个月工作重点属于信口开河系列吗? 还以为随便糊弄一下,就糊弄过这只小雏呢,没想到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何秘书,你都记下了?”丁成天微微抬脸,俾倪着摇摆总经理的秘书。这秘书用着不错,可以考虑把他转到自己手下。 “记下了。” “劳烦帮在座的每人打印一份备忘录,下个月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要听进度。全部完成,额外奖励一个月工资;无法完成的,我们大伙一起排个名,排名倒数第一的,可以给我滚蛋了!” 连“散会”都懒得说,丁成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威仪十足地扫射了一圈“大臣”们。他又有了新心得:哎呀,以前太敬畏他们了嘛,瞧,把他们踩在脚下,他们反而乖了。 丁成天在会议室门口刻意停留片刻,果然,有巴结一族,讨好般小跑着为他开门了。 他嘴角咧出一个笑容,迈步出了会议室。 今天真是收获日! 寻常进入办公楼就自动关机的大脑,今日异常活跃。你看,他又有了新感悟:如果是余勒来管理公司,肯定走的是以德服人的路子。他会显得比中高层更专业,比中高层更无懈可击,把他们一个个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做不到余勒能做到的,但他能做到余勒做不到的。那就是当一名霸道总裁!只要舍得花钱、奖惩分明,必然有勇夫跟随。 在企业里当总裁,跟在学校时当大哥是一样一样的! 他步伐轻快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母亲正坐在他桌前看闭路监控。会议室的一切,母亲全程看了直播。 见儿子进来,她面露欣喜地站起身:“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丁成天内心漫溢自豪感:多希望糖糖也能看到这一切啊。 当初出于安全考虑,糖糖隐瞒了怀孕的实情。现在就等丁家的事情尘埃落定,再爆出她有孕在身的消息,到时候,他就可以把她从狱中接回家了。 糖糖偷税的金额刚够一年监禁,当然,这是交不出罚金的情况下。若能缴纳足罚金,则会免于刑事责任。这是新的税法规定的。 丁成天不敢当即为糖糖缴纳罚金,还嘱咐岳父母不要插手此事。 他不知道,林普名到底还有没有针对他们丁家的进一步行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令糖糖冒险。 为了庆祝他成功走出了第一步,母亲要请他吃饭。 “妈妈,你的钱也不多了吧?” 律师费本就很贵,母亲为了父亲,请了3位律师。而据他所知,母亲基本没有积蓄,每个月从公司财务那里领来的钱分成三份,大头存给余勒——照妈妈的话是说,余勒肯定拿不到丁家的遗产,每个月存给他的钱,就当是她作为母亲却缺席他成长的补偿吧。 另外两份中的一份,买了余勒公寓的楼上;再余下的,就寥寥了。 “照目前的样子,撑个一两年没有问题。一两年内,你爸爸的案子应该会结的。以后,天天肩上的担子就重了呢。要养自己的小家,还要养妈妈。” 母子二人正说这话,母亲的电话响了。 “律师打来的。” 母亲说完,当着丁成天的面接起电话。也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母亲只是反复地一再追问“真的吗?真的吗?”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悲痛,更像是激动。 好不容易耐心等电话挂断,丁成天殷切地看向母亲。母亲眼眶里溢满泪花,双手颤抖地扶着丁成天,泣不成声道:“余勒他,他以丁家和你父亲的名义,移交了2659万。” 第429章 能去你家吗 “多少?!” “你没听错,2659万!” “他哪来这么多钱?” 丁成天妈妈眼眶中的晶莹泪花,扑朔着落下来,答非所问地感叹道:“这孩子,当真情深义重。怕伤我的心,一直不说不要我的钱。实际上,我给他的,他一分都不曾花过。 不仅没有花过,恐怕还贴上了一部分他自己的钱。真是……傻孩子!丁家这样的无底洞,何苦往里面扔钱呢!” 说着说着,丁成天妈妈呜呜哭了起来。 丁成天恍恍惚惚明白过来。原来是母亲省下的那部分钱,余勒连本带利都捐了出来,且是以丁家的名义。这无疑将有利于父亲减刑。 所以,余勒到底是他的胞弟啊。别看他每次都摆着一张臭脸,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心里,笃定是血浓于水的。 丁成天深深为余勒的行为感动。他紧攥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混点模样出来。丁家能在他父亲手中起来,也一定能在他手中再起来一次。 丁成天的感动,并非来自这笔对当下的丁家来说不菲的巨款,还因为余勒的离职。虽然说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丁成天总有种感觉,觉得丁家在湘州太过复杂,导致余勒无法心思单纯地做警察。 律师电话一搅合,丁成天妈妈心情起伏得厉害,无心外食,丁成天决定打包点外卖,带回家去吃。 路经市里邮局时,丁成天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收到过一个有关通知领取包裹单的短信。最近他为父亲的事、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转眼就把包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没将此事放心上,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年头谁还寄包裹啊,都是快递好不好 恰巧要打包的饭店隔壁就是邮局,丁成天从手机短消息里扒出那则含编号的通知,带着身份证,去隔壁邮局取包裹去了。! 午饭时段的邮局不需要排队,丁成天很快取到自己的包裹。小小的,沉甸甸的,没有写寄信人。 他低头反复查看的模样落在母亲的眼里,母亲朝他招招手:“谁寄的?” “不知道,没写寄信人。这太奇怪了,我还以为不写全不能邮寄呢。” 丁成天妈妈将小小的包裹拿在手里,忽然,目光扫过“白城”的邮戳,手一抖。 “怎么了,妈妈?” “走!天天,我们快点回家!” 喊老板快点打包,两个人急匆匆上车往枫岚山开去。 “妈妈,有什么不对劲吗?” 丁成天妈妈隐忍地摇了摇。她知道白城是余勒养父母的定居地。那一刻她真的害怕,怕有什么关于余勒的噩耗。 “天天,你最近见余勒是什么时候?” “算起来蛮长时间了,至少一个多月了吧。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因为他女朋友……”丁成天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他不想在母亲面前提余勒的女朋友。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煎熬人心的话题。那位可怜的姑娘莫名在湘州蒸发了! 也不知道余勒是怎么熬过这一个月多月的。 期间他尝试联系余勒,结果根本联系不上,最后只得到了一个余勒已经离职的悲伤消息。 母子二人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小心剪开快递包,层层打开之后,发现是个移动硬盘。丁成天母子二人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插上usb后,热闹的婚礼现场陡然呈现在眼前。 俩人感动得差点抱头痛哭! 余勒好好的!余勒的女朋友好好的!而且俩人热热闹闹、平平安安地结婚了! 丁成天对胞弟的佩服更上一层楼,难怪成辛姑娘凭空消失了,原来被余勒暗中偷走了!这弟弟可真神!当初他差点跪在兰生脚下,又花了250万,才换来短暂的1分钟相见。 心头重负卸下,丁成天母子都倍觉欣喜。 “妈妈,你想亲眼看看这个儿媳妇吗?” 还以为母亲会推三阻四找借口,没想到,母亲爽快地说“想”。 “我想办法联系上余勒,安排你们在余勒家楼上见一次好不好?” “不好。” 唉,母亲可真固执! “直接去余勒家就好了。他拿出那么多钱,又是新婚,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有所表示的。” 丁成天一想到全家团聚的场景,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虽然缺了他的媳妇和老爹,但好呆也算母亲与弟弟的第一次正经见面!他的婚宴上的远远一瞥,当然不作数。 丁成天又陪母亲说了会儿话,找个理由走开了。 甚至等不及到自己房间,他拿出手机,不抱希望地又拨了一次电话。他想,要是再打不通,他就亲自到余勒家跑一趟。虽然之前也跑去吃过闭门羹,但多跑几次,总归会遇上的。 没想到,居然通了! “余勒!” “是你啊。”余勒的声音甚是平静柔和。 “余勒!”丁成天撒娇一样又喊了一声。 电话没接通还好,一接通顿时有千言万语要说。 “有事儿?”余勒问。 “没什么。”丁成天笑。他感觉,他与余勒的心,史无前例地贴近。 “那就挂了吧。” “不——”紧张来袭! “逗你呢。”电话那头传来余勒愉快的笑声。 好吧,丁成天也笑出声来。这个弟弟,似乎结婚后,变得平易近人很多,还学会了皮。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丁成天便把母亲想见他们的事跟余勒说了一遍,重点强调相见成辛。 余勒对向人炫耀老婆辛辛一事简直丝毫没有抵抗力,他马上乐呵呵答应了。答应速度之快,像是怕丁成天反悔似的。 丁成天挂断电话后,犹不自信,生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幻听了。越想越觉得这跟以前认识的余勒画风不一致,于是不得不又打一遍电话确认这件事。再次得到肯定答复,才放下心来。 哇,这婚结的,果然……丁成天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见成辛。 于是再打电话:“余勒,择日不如今日。” 余勒再度爽快答应。 丁成天转身跟母亲说了这则消息,母亲的恬静里明显潜藏着激动。 第430章 假成辛 直觉是件神奇的事情。 女人的直觉尤其如此。 丁成天妈妈看到成辛的刹那,明显迟疑了下。 这个女孩,跟儿子偷拍来的1分钟视频里的,真的是同一个女孩吗? 目光顺着成辛的肩膀望下来,七分袖的袖口,是粉嫩的裸小臂。并没有绞丝银手镯。 丁成天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啥细节也看不见,对着余勒添置了很多细软萌物的家瞪大了眼睛。这个热气腾腾的家,跟他之前来蹭过一夜的性冷淡风的家,真的是同一个家吗? 成辛有些拘谨,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漂亮阿姨。“妈妈”肯定是喊不出的,可又怕喊了“阿姨”惹她神伤。 “我有份薄礼送你,别嫌弃啊。”“漂亮阿姨”存心为成辛、余勒解围。 丁成天妈妈拿出一个黑天鹅绒厚盒,盒盖打开,抽屉一样露出精致的3层。一层放了一副翠绿欲滴的玉耳垂儿;一层露出同款翠绿的近乎完美的水滴状项链坠;最后一层,是枚白金托镶嵌的水珠样戒指。 成辛不懂玉,但也能感受那羊脂般的莹润。 “我……”成辛怯生生望向余勒。 “喜欢就收下吧。”余勒微笑道。 成辛欢喜地说着“喜欢,谢谢”收了下来。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丁成天妈妈赞叹道。 余勒明白她在感叹眼前的成辛跟视频里的成辛有诸多不同,但他不想解释。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想让成辛有思想压力。 假成辛的后续,师傅张滨一直在盯。只是越盯心里越没底。24小时不间歇盯梢的人,足足盯了一个月,也没有看到假成辛迈出过金域山庄半步。时至今日,假成辛是死是活,还是未知。 师傅的线人级别太低,无法接触到金域山庄内的生活,连出入金域山庄的人也接触不到。 大家只好默默煎熬。 当初余勒把成辛带走外出旅游一个月,还以为给师傅一个月,必然能在湘州发现假成辛的影子。早知一个月搞不定,他就把蜜月旅游定为双月、半年啥的了。 新疆旅游一个月回来后,看似他上瘾般地过上耳鬓厮磨、深入简出的日子,其实也不过是想更周全些,有意识地减少成辛的曝光率。 假成辛始终是压在他心头的一件重要的事。 4个人围着餐桌,各自抱了一只马克杯。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丁成天自作聪明认为成辛应该主动说些感激的话,譬如感激他关键时刻鼓励她、送她一双手镯什么的,可是,成辛像压根没发生过那事一样,坦然得不能再坦然地避而不谈。 丁成天才刚起一个与之有关的话头,就被余勒岔了去;如是再三,再迟钝的丁成天都意识到,余勒一点都不愿意他谈及成辛冒险有关的事。 丁成天的妈妈轻轻笑了,她用手盖在几度碰了软钉子的丁成天的手上:“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多聚聚。今天就到这里吧。” “那个,阿姨,排骨山药已经炖上一个小时了,吃过晚饭再走吧。”成辛脆生生地挽留。 丁成天有些莫名气鼓鼓的。他倒不介意余勒、成辛争宠,他在意自己被余勒压制了。要知道,就在这天早晨,他刚找到意气风发的感觉!可是余勒却残忍地摧残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 正想拽着自己的老妈出门,没想到妈妈笑眯眯地答应了:“好呀。” 哎呀,自己的媳妇儿啥时候从狱中出来呀,他单枪匹马,抵不过余勒他们夫妻俩! -- 当晚,送走丁成天与丁妈妈,成辛与余勒手挽着手,从小区门口往家里走。 “余勒,你不觉得你对……她太冷淡了吗?” “如果我太热情,你不觉得反常?”余勒反问。 冷光一闪。余勒抬头追着光源望过去,夜色像被薄刃划过,很快恢复原形。 余勒将成辛连帽衫的帽子帮她戴上:“夜风还是有些冷的。别担心我跟她之间的关系,我心中有数的。” 成辛点点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 金域山庄内。 林普名看完手机,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带着萧杀的气息。 他走路生风地走下地下室,穿过长廊,一脚踹开一间房。房内空空如也。这加剧了他的愤怒。 他走到隔壁的盥洗室,同样一脚踹开门。 花洒冲水声映入耳中,林普名一手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也不管水流如注,只管伸手去抓里面的金线。 一抓抓住了胳膊,也不顾金线的询问与惊叫声,只管手下用力,一把从她淋浴房扯了出来。 湿答答的金线惊慌地看向林普名,这是要把她拉去喂狗的节奏吗?她本能地坠下身子,拒绝那可怕的可能性。 林普名也不说话,见一拖没拖动,不觉冷笑一下,伸手就掐住了金线的脖子。金线很快涨红了脸,不敢再用力违拗。 林普名见金线眼中的火苗暗淡下去,才略略松了手。一把把她甩到墙上,掐着脖子的手始终没有彻底松开,另一只手却肆意地在她胸前揉搓起来。 本来水气就没有擦干,又莫名被吓出一身汗,金线的身体水淋淋的湿滑极了。 揉揉、捏捏、拽拽,金线的哭泣声变了调儿。 “啪。” 正当金线以为装了一个多月绅士的林普名终于忍不住之际,忽然,狠戾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巴掌拍醒了她的春。梦。脸火辣辣地痛起来。 “说!”林普名将给了她一耳光的手放到了腿间不该放的地方。“你到底是谁?” 金线“哇”地哭了起来。梨花带雨般。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被发现是冒牌货了。 怎么说呢?这一个多月来,她过得说不上好,但也绝不差。 林普名像个经验老道的老猫,围着她这只小老鼠团团转,总是有意无意恐吓她、威胁她,但从未亵渎过她。她甚至假装无意地诱惑他,但他总不为所动。以至于,她一度认为他真的是个有操守的绅士。 第431章 与狗为邻 羞耻与疼痛同时袭来。 可是脖颈处的手牢牢卡在那里,她只能徒徒挣扎。 一阵绞痛,夹杂着奇异的快。感,从底处蔓延上来,金线忍不住一阵痉挛。 “呵,当我是为你服务的吗?” 林普名拖拽着金线,拖过走廊,一直拖到查理的房子前。林普名是舍不得给查理这只藏獒关铁笼子的,他给它造了间屋子,还是2室的,只是像动物园一样,有一面墙由铁栅栏构成。 查理欢欣鼓舞跑到栅栏旁,小狮子一样的胖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金线。它果然能嗅出,谁是它的主人,谁是它的食物。 林普名把金线甩到地上,金线像黏胶一样马上黏在他腿上。林普名推一次,她比他推得还快地又爬回来,把林普名都气笑了。 湿漉漉的金线有些滑手,林普名索性手脚并用地按住她。一半脸颊红肿起来的她看上去既苦楚又无助。 “我真的叫程鑫……” 林普名用拇指和食指钳住她的下巴,她因为吃痛而哭泣起来。 “我是程门立雪的程……呜呜……三金鑫……” “所以,你根本就是个不相关的陌生人!”林普名咬牙切齿,深感自己被愚弄了。这对一向自诩拥有智慧硬核的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极度的气愤在体内掀起风暴,他眯起了眼,随着风暴尘嚣旋起而加重手中的力气。他万分明确地感受到,与其让查理生吃了她,不如让他亲手了解了她! 就在青筋暴起的手准备一鼓作气扼紧喉咙不留喘息缝隙的时候,林普名忽然有了一个新奇的发现!当年被破警察踹一脚而余生再不曾雄。起的部位,忽然昂扬了起来。林普名心中一喜,凝神细品,发现确实不是错觉。 于是慌忙宽衣解带,身下正好有一人,他要试试,是不是空欢喜一场。 查理朝空气嗅了又嗅……这个味道,它们狗能闻出更多的意思来。查理一半兴奋一半狂躁地在铁栅栏前来回走动,忽然,它看到一截白白的小腿,在空中来回翘啊翘的,看上去很好吃,于是伸出爪子去抓。 怎么都抓不住,铁栅栏又让它无法前行,硕大的脑袋更是被拦在铁栅栏的这边,查理急了,亮出利爪,唰地挖了过去。 雪白的小腿顿时现出三道血淋淋的印子。 “啊——”金线一声惊心惨叫。 惊心惨叫余音未了,林普名忽觉神清气爽、身体轻松得像插了翅膀。 他心满意足地趴在金线上面,由衷地笑了。 嗯,他终于重新完整回来了。 随着生命圆环重新得到修复,林普名对警察的嫉恨忽然就淡了起来。他是离开金线后,才看到她鲜血淋漓的小腿的。 有那么一丝犹豫,想她反正也不是真货,又完成了历史使命,可以赏给查理了。只是天性谨慎,使他迟疑:万一他这是特定情景下针对特定人物的雄。起呢? “我会安排医生为你处理一下。你起来穿衣服,到一楼等着。” 林普名说完,心情愉快地离开。 他计划着,再找个漂亮姑娘,到高雅舒适的地方,让他从头到尾细细品味一番这遗失多年的乐趣。 金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水磨石地板又硬又冷,粗鲁残暴的对待之下,她自觉身上一定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加上查理在一旁虎视眈眈,使她一直精神很紧张。查理的利爪到底还是抓伤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狂犬病。林普名说会为她安排医生诊治,可万一用的是质量不合格的疫苗呢…… 愁肠百转地思忖着,正忧愁的脸忽然喜光一现:刚才林普名说让她穿好衣服去一楼?一楼? 她可是在地下室活生生囚禁快40天的人呐。只有林普名心情极好的时候,她才被叫上去到一楼看他吃饭。没错儿,他坐着,她站着;他吃着,她看着。这还不算,等他吃饱喝足,就命人将残羹剩炙放地上,他则剔着牙看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还不许用筷子…… 他无疑对“成辛”带着扭曲的恨意。 可悲的是,她却一丝一毫逃出去的可能都没有。 无论是端茶倒水的小哥,还是室内也戴着墨镜的壮汉,统统拿她当空气,别说搭讪,就是一个眼神,他们也不给。 一个半月的担心使她体重轻减很多,她正在淋浴房欣赏她流畅不少的腰身呢,却无端遭受这样的一番…… “唉。”金线叹口气。想起曾经同样是个人物、却唯她马首是瞻的刚哥。也不知他有没有按计划处置掉成辛与成辛的奇怪室友,也不知他有没有顺利从糟心的局势里脱身,又,上海的警察应该不会把8楼宅男的死亡从“自杀”改为“他杀”吧? “流年不利啊。”她抱怨道,又不敢大声。 跌撞着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检衣柜,空空如也。她就穿了一身行头背了个包,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就被挟持来了。来了之后就没见过天日,来时穿的那身衣服被这里的家政拿去,也不知是清洗去了,还是丢掉了,总之,再也没有见过。 只有一件连腰带都没有的白浴袍,孤零零挂在衣橱里。 将浴袍披在身上,将抽出的鞋带打结系在腰上,金线不敢久停,深怕狂犬病毒在体内蔓延,急匆匆就去了楼上。 林普名正要出门,某俱乐部经理殷勤地在某酒店的总统套房为他备下风格不同的3名姑娘,等他验收,一回头,看见纤细茫然的金线和她身上不伦不类的衣着,目光停留两三秒后,用下巴招呼一位下属:“给她买几件衣服,让安医生帮她看看伤口。” 说罢,自己带着保镖出门了。 金线垂眉低眼,显得人畜无害、楚楚可怜。 安医生一本正经帮她查了小腿上的伤,清洗伤口,擦拭碘酒,又为她注射了狂犬病疫苗。 一切结束之后,另一名老大姐走过来:“姑娘,我帮你量一下身体尺寸。” “怎么?”金线露出吃惊的神色,“不是你陪着我、我自己挑喜欢的衣服吗?” 第432章 逃跑了 “怎么?”金线露出吃惊的神色,“不是你陪着我、我自己挑喜欢的衣服吗?” 老大姐明显一顿。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不会拣贵的挑的。” 老大姐忍不住哂笑。她的老板在湘州财富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好不好!她的老板只是低调不露富而已。 “那就走吧,我对这里不熟,正好需要个向导。” 老大姐柳眉倒竖:什么,她只是个向导?她是大管家好不好!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老板是怎么说的?陪她去买,还是帮她去买?被那姑娘一搅和,她有些傻傻分不清了。 哎哎哎。老大姐抬起手,想招呼已经往外走的姑娘,可惜,到底有那么点儿底气不足,没敢加以严厉制止。 往外走的金线,忍不住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 哼,出了这扇门,就没有她藏不了身的商场!那是她练就多年的本领,更何况这次只需要隐藏自己,不需要额外抱个累赘孩子。 司机、安保、大姐与金线,一行四人坐上卡宴出门……来到一家独门独户的专卖店! 金线有些傻眼。 衣服美仑美奂,无可挑剔。 她硬生生忍住,连碰也不碰一下。 “怎么?衣服不够好?”老大姐故意刺金线。她心中肯定是鄙视她的,只是不便公然展示出来。 出门前地下室的叫声连绵不绝,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那意味着正发生一场不可描述的事情。而据她所知,她的主人二十多年来深深爱慕着丁夫人,心中再无第二个女人。没想到,这个小年轻却让主人破了戒。她不得不慎重点。 金线忧郁地摇摇头。看上去确实楚楚可怜。 妖。老大姐腹诽。 “不够好吗?我们有预售的春季款,您要看吗?”导购紧张地问。 金线终于开了口:“人家不喜欢这种职业装,人家喜欢甜美少女装。” 老大姐不由替金线老脸一红,心想这里谁身上有少女的气息的话,也就是那名导购了。可是,鉴于姑娘出门前的特殊经历,老大姐并不敢加以反驳。 “那行。去有那种少女装卖的商场吧。” 金线低下头。垂眉顺眼的点点头。 她要用力咬痛嘴唇,才能不露出丝毫的笑意。 到了当地最富名望的大商场,果然人流如织。找到诸如莉莉之类的潮品店,金线乖乖迈步进入,挑三拣四拿了两件,去更衣室换衣。 换过一轮,扭来扭去地在镜子前照了照,留下其中一套。老大姐埋单。 去第二家,挑三件,换过一轮,又是扭来扭去地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最后留下其中一套。老大姐埋单。 去第三家…… 老大姐心中躁郁啊,眼看时间流逝了2小时,她们才买定2套衣服。这效率她都羞于说出口。 思前想后,她拿定主意,这次丫头出来,她一定要劝她多买2套。不行也得行。因为,她绝不陪她逛第四家! 主意定下,老大姐便笃定起来。 耐心等了5分钟后,直觉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进去多久了?”老大姐问保镖。 “15分钟。” “猪头啊!一刻钟你也不知道提醒我!”老大姐边骂边往换衣间横冲直撞。撩开那层布帘,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一堆新衣服乱七八糟放在条凳上。抓起来一看,明显被剪刀剪破了。 “卧槽!只怕是跑了!”老大姐一拍大腿,扭头就要去追,却被跟过来看究竟的店员死死拦住:“这位妈妈,您得为您女儿埋单。” 老大姐气不打一出来,想扔一沓人民币到店员脸上,可是,悔不该追时髦用手机支付啊。 忙中出错地又折腾了三分钟,老大姐气势十足叫来商场经理,要求他立刻马上当下必须把商场的大门关上! 商场经理露出标准的8颗牙职业微笑,想用和稀泥大招敷衍眼前透着凌厉味儿的年轻老太。老大姐轻微向保镖示意了一下,那保镖不由分说拿起经理的手,往自己腰上按了按。意识到自己在摸的是什么形状之后,商场经理惨白着一张脸,马上识时务地关了商场大门。 遗憾的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金线! 老大姐颤抖着双腿,只好硬着头皮回家。 才进金领山庄1号楼黑金大门,她就敏锐地发现家里气压有点低。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林普名入定一般凝眉坐在餐桌前,一只胳膊横在餐桌上,人纹丝不动。 老大姐心中发怯。这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察觉到叠踏的脚步声,林普名抬起头。他的目光明显在寻找。他想看看,那个假成辛何德何能,竟然是他命定的唯一! 然而并未见到假成辛的影子。 “人呢?”林普名开口。积威懒得掩饰。 老大姐膝盖一软,人扑通就跪了下来:“老板,那姑娘逃……逃跑了。” 林普名像是听到了个好玩的笑话,嘿嘿笑起来,笑得正畅快,忽然变了脸,阴恻恻道:“你今年几岁?没到60吧?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吗?” 老大姐膝行:“请老板给我一点时间,我就是掘地三尺,也把她给您找回来!” 林普名弹了弹老大姐并未真敢抱上的裤子,叹息着摇了摇头,轻言轻语道:“人马供你调配,3小时内,把她带到我跟前。若不能,自己去找查理吧。” 老大姐脸上露出坚毅之色,磕了个头,起身就出了正厅房。 拿到调动人马的密钥,不出10分钟,湘州大大小小的歪瓜裂枣们都收到了通缉令,要求寻找一位叫“a”的姑娘。 金线的照片被黑客技术处理过,可以网上点对点转发,无法另存,每一次的收发痕迹都会被监控,3小时后自动删除。 湘州的街面呈现一种异样的氛围。既热闹又安静。街面上突然涌出怎么看怎么像混混的年轻人,却端着异常紧张、严肃的脸,茫然四顾…… -- 张滨连环夺命call,呼叫余勒。 那时候的余勒,正圈着成辛看一部文艺电影。他正看得昏昏欲睡,手机在沙发间震动也不自知。 第433章 给我抢! “叫你不要每天都……你都快睡着了。”成辛娇嗔。 “没见过节奏这么慢的电影,你看,我打个盹儿还能接上剧情!” “人家想说的是,你都漏接2个电话啦。” 余勒无所谓地耸耸肩。辛辛在眼前,哪还有什么重要漏接! 摸出乱震的手机,赫然看到是师傅,顿时头脑清醒起来。不得了,他什么时候把师傅的重要性降为路人甲级别? “余勒!你快点来单位一趟!” 余勒不觉就皱起眉头。师傅语气太急、语速太快。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余勒不觉就看样盘腿儿窝沙发上的成辛,别不是金线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吧。 “快!时间不多了!算了,你还是别来了,我去接你,我们路上说!” 说完师傅自说自话挂断了电话。 “怎么?”成辛问。 “没什么,师傅路过,喊我过去问个事。” “哦。” “我走了之后,谁敲门你都别开。” 成辛嫌弃地看一眼余勒。当她是三岁小孩儿吗? “我说真的!管他门口是快递、是收电费、还是查水表的,你一律不要去开门,就当屋子里没有人。记住了吗?” 成辛也就是看在余勒在乎她的份上,不跟他争论“她到底有多大”这个严肃问题。她用脚推他:“快走,你师傅要等急了。” 余勒就势抓住她的脚,“啵啵”连亲一口。成辛腾地脸就红了,她和余勒主演的少儿不宜的场景马上漫过脑海。 “我走啦。”余勒心中有事,不便久留,转身离去。 关上了门,他真的想反锁一把,又想,还是克制一下,囚禁风别玩了吧。这才恋恋不舍进电梯。 余勒到小区门口才站定,一辆再熟悉不过的小破车就嘎吱急刹车在他面前。 “上车。”师傅透过降下的车窗向他喊。 “久吗?”余勒立定回。 “丢人!没见过这么粘老婆的!不跑远,绕着你小区开就是了。” 余勒这才笃定地上车。 张滨递给余勒一只手机:“线人的。里面有张照片,他说被限制了,只能点对点发送,发送痕迹被强制保留,所以不敢乱转发这张照片。” 余勒盯着屏幕里的酷似成辛的五官:“怎么,难道她逃跑了?” 张滨不由吃惊地看徒弟一眼:“你猜得神准啊。全城的混混都出街了,在找她。我们的人都憋在办公室查视频监控呢,但到目前为止,鬼影子也没见着。你怎么看?” 余勒始终盯着屏幕里的那张脸,头也不抬:“我们不要找了,让他们自己找去吧。” “为什么?” “你找到了,能强留下来吗?用什么理由,长得像?长得像违法吗?” “可她在湘州、在上海做下的事堪称罪孽深重啊。” “她在湘州、上海用的身份都被她抛弃了。对我们来说,她是一个清白而全新的人物。你可以零口供办了她,但你能零证据办了她吗?” 张滨被问得哑口无言。现在办案讲究证据,要把一个人送进监狱,没有几百页a4纸的材料都不够。 他没说出dna什么的高大上理由,是因为他们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更遑论采集她的dna信息了。没有原始资料,自然无所谓比对了。 至于从上海押解回来的肖刚,别提了,趁上卫生间的时候一头撞墙上,至今还昏迷着呢。 虽然内心拒绝接受,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徒弟的话是对的。 车子随着车流在余勒小区外不止绕了一圈。 “好吧,我们暂时撒手不管。”张滨退一步。“余勒,你觉得她跑哪儿去了?不会跑你家去吧?” 余勒本来就脸色不好看,听师傅这一说,眉头压得更紧了。 --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老大姐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了不止一遍。 “怎么办?”心腹替她着急,急得团团转。 只见老大姐面沉如水,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她一把抓住团团抓的心腹,压低声音:“听说,一个小警察的女朋友,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心腹摇头:“不不,不是‘女朋友’,是‘老婆’。” 老大姐无心计较,她将心腹抓得更靠近自己:“派人去抢了来!” “抢……”心腹心塞。那人到底有个警察家属的身份罩着,公然抢,合适吗? “我听说,小警察已经离职了。一个普通市民而已……”老大姐冷笑。 心腹两腿发虚。 “我要是活不成,你舍得我一个人见查理吗?”老大姐将‘一个人’咬得重重的,显然要拉垫背的,听得心腹不寒而栗。 “我这就去安排!” “不!你亲自去!” 一刻钟分钟后。 余勒家。 《如果她很甜》电影里男主角终于与误会重重的女主角拥抱在一起,背景音乐煽情地响起,委屈了一路的心情得到宣泄,屏幕外的成辛也如释重放。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来了。”成辛下意识回答。 回答完之后才想起,余勒叮嘱她谁来也不要开门。太好笑了,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啊。 成辛踢跶着拖鞋往门口走去。 -- 余勒沉着脸,拧着眉,看向师傅:“你问我她跑哪儿去了?她只怕是哪里都没跑,还在那座商场里。师傅,我很介意你最后一句话的。现在送我回家吧。” “对不起啊,我不是要触你霉头,我那是担心。” “我懂。” “对了,你猜测她仍旧在那座商场里?姓林的不应该第一时间搜的就是那里吗?” 看看要拐过弯才能到小区门口,还有一两分钟,于是余勒开口:“师傅,你仔细想想,我们在家里找不到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会去存疑的地方找。但是,我们会一边找一边怀疑,忍不住觉得另有一处更可能藏着我们要找的东西。 所以,第一时间去找的地方反而找得马虎。 往往是东找西找找一圈后,再死心地又回到第一处,才能耐心仔细翻找。” 张滨不由点头,补充道:“鉴于她过去的经历,她肯定很擅长躲藏。” 余勒见小区门口在望,心情也轻松不少,临下车前,他对师傅说:“你可以守株待兔,守在那座商场外。姓林的不笨,别处找不到,他会折回去再细扒一遍的。 到时候,你随便找个借口把可疑车辆拦下来,见到那冒牌姑娘你就倒打一耙,说姓林的拐卖人口。我可以配合你提前写一则寻人启事。 我这主意好吧?师傅,加油哦! 等你搞定这一切,我的私人侦探社就开张!” 第434章 你有什么瞒着我 余勒跳下车,朝家所在的楼宇走去。 才走几步,看到一个头发有杀马特痕迹的小年轻,嘴里叼着烟,警惕地左顾右看。目光对上余勒,明显一慌,马上低头摸手机。 余勒装作浑然不觉,却加快脚下步伐。 电梯被维修公司的人拦了起来。这太少见了,居然两座电梯同时停用。 “怎么回事?”余勒问。 安全帽下的工人回答:“一个正常维护,另一个突然有人保修。” 余勒敏感地注意到,维修工的手套,是崭新的。 余勒转身折进消防楼梯。他想,要是这里也有人把守、制造障碍,那他师傅张滨真是乌鸦嘴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破天荒零信号!果然是有备而来的家伙。居然屏蔽了通讯信号。 余勒心突突跳起来。他还不敢猛烈地往上冲。这种窄窄的楼梯内,随便一处拐角拎条大棒,都叫“一夫守关,万夫莫开”。他只能谨慎地一楼一楼地往上走,边走边打开消防门。 果不其然,走到9楼的时候,狭窄的楼梯遇到一个抱着大纸箱骂骂咧咧下楼的男子。余勒看着他手中硕大的纸箱,唯恐有诈,想要退回到消防门外,已经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纸箱看似一不留神失手,里面黏答答倾倒出气味强烈的液体。 抱纸箱的男子顺势往纸箱上一踩,心中不无得意。 等他定睛来看,却吃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余警官呢?不见了踪迹! 这不科学! 他拒绝相信! 这桶冒着热气的沥青就是为余警官准备的,他确信他是照着余警官的身影泼过去的。楼梯如此狭窄,他铁定躲不过。到时候自己再忙中添乱地道个歉,从黏糊的沥青中脱身,怎么也得浪费个三五分钟。 可是,余警官竟然神奇地在他眼前消失了。 就在男子踩在纸箱上不甘心地左顾右看时,余勒已经手脚并用,撑在楼梯上方,越过纸箱男,轻松一跃,跳到纸箱男的上方。 “咔嚓。”他反手给纸箱男拍了张照,道:“到目前为止,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纸箱男心中明白,那是余警官在威胁他,胆敢背后捣乱,一定事后找他算账。 余勒心中焦急,只能冒险加快脚步。躲过忽然打开的消防门、后背拉链敞开央求他帮个忙的漂亮姐姐、因争执而推推搡搡的小夫妻……余勒终于来到了15楼。 他出消防楼梯的刹那,正好看到神奇修复的电梯,门行将关闭,依稀看到里面站满了人。来不及看自家的房门,余勒扑到电梯前按下行键,可惜晚了一步,电梯还是直直下去了。 余勒跑回自己家门口,门完好无损,好好地锁着。怀着一丝侥幸,拿出钥匙打开门。家里纹丝不乱,却若有若无飘荡着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辛辛?”余勒不禁声音发颤。 一步一步往前走,目光扫过每一处可疑之处。 “辛辛?”余勒心慌起来。 忽然看到“跳楼”的场景,余勒紧锁的眉头没来由一松,人转身往阳台走去。 手扶着放在阳台上的滚筒洗衣机,轻轻扣三下。 果不其然,滚筒洗衣机的门自动跳开来,一头细密乌发的成辛从里面爬了出来。 余勒将成辛紧紧抱住:“吓死我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成辛拂了拂额前的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嗯?” “有人大白天的公然撬我们家的门,而且,相当专业地屏蔽了网络通讯信号。我猜你装的监控什么都没录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余勒低头亲了亲怀里成辛的头顶:“好吧好吧。我全告诉你!不过,你先跟我说说你经历了什么吧?” 成辛用多少带点奶声奶气的好听声音讲述起来。 那时候听到叫门声,她自然而然地“哎”着回应,踢跶着拖鞋往门口走。 “快递。”门外朗声喊。 成辛手都放门把手上了,不由回闪过余勒的再三叮咛,于是道:“放门口吧。” “好嘞。我放门口了,记得早点拿。” 成辛耳朵贴门口。 果然有脚步离开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大得充满了刻意。 成辛凝神细听。 先是脚步大声离开后,蹑手蹑脚走回来;然后一声要求噤声的轻微的“嘘”;接着,什么东西插如了门锁……隔着一扇门,这些画面成辛没能亲眼看见,却以听的方式在脑海中呈现了一遍。心里还在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手已经快速拧上了反锁。 门反锁之后,她不敢耽搁,光脚跑回客厅,拿起手机给余勒打电话,却发现信号全无! 这时候的成辛才意识到确实有事情发生了。 她拎起两只拖鞋,一只丢在主卧室临窗的墙边,一只丢在窗外空调机坐落的小平台上。随手扯了件衣服,挂在打开的窗户上,造成跳窗的假象。 匆匆布置完,她跑进了阳台,打开滚筒洗衣机,猫腰爬了进去。 这个伪装成滚筒洗衣机的门,通向的是仅融一人弯腰藏身的墙砖垒成的密闭空间。 至于门外的人有没有进到屋内,成辛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听到动静,不过,我想,他们就算进来,也会尽量轻手轻脚。” “嗯嗯。”余勒眼睛里全是赞许,搂着成辛往客厅走:“我们先查查监控,看看是否像你怀疑的那样,什么也没录下。然后,我一边做好吃的,一边给你讲个好玩的故事。” -- 金线揉了揉肚子。 她没敢开机,怕有什么手机定位。 按照她的粗略估计,她至少已经藏5到6个小时。很明显的证据是,通风口里的阳光早在个把小时前就暗淡下去了。 窝藏在8楼楼顶的通风口内,姿态憋屈到呼吸都有阻碍,不过,她还是靠着顽强的意志藏了这么久。而且,她有决心继续“窝”下去,一直到3天后再预谋逃出这座商场。 正在她准备阖眼睡一会之际,呼哧呼哧,耳边忽然响起奇怪的呼吸声。 第435章 盗版要变身 金线马上毛骨悚然地发现,呼哧声近在耳边,就隔了层薄薄的铁皮! 是查理! 意识到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来自藏獒查理后,金线差点当即昏厥过去。 一束手电筒的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光得那头,并没有人说话。 金线不禁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再退就掉进通风管道了。”终于有人开了口。气定神闲,多少带点揶揄,不是林大爷,又是谁。 金线瑟瑟发抖,多希望现在是白天而不是夜色笼罩的晚上。大黑夜里,谁来阻止查理撕咬她? 呜呜,金线不能自已地哭起来。 她缩在狭窄的通风管口,拿着袖子抹眼泪。林普名蹲在她前面,静静地看她哭了一会儿,伸出了手。 面对这这只保养得完全看不出年龄的手,金线难免不知所措。 那只手便自作主张,抓住她的胳膊,发力把她拖了出来。她吓得蒙住眼睛,依然紧紧缩成一团儿。 从通风口拽出来后,她基本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屁股缩坐在脚踝上,膝盖压在肚子下,头枕在胳膊上……林普名看着看着就轻笑起来。 “回家吧。”他说。 金线:“……” 金线怯生生站了起来,一看到查理,马上蹦到林普名的身后。林普名心口一热,反手将西服外套脱了下来,替金线披上,然后,任由金线挽上他的胳膊,带她下楼。 不少黑衣人,恭敬地站着目送他们下楼。 林普名站在清空了的底楼大堂,一位跟他身形相似的男子,戴着他的礼帽,挽着一名妖娆的女子,从后门出去了。而他挽着金线,从前门,被人前拥后簇地坐车走了。 他们的车开出商场不远,就看见一辆警车将从后门附近开出的那辆卡宴拦了下来。戴他礼帽的替人被请了出来。林普名嘴角不屑地瞥了瞥,他的司机机警转弯,朝金域山庄开去。 “以为他肯定虚晃一枪,没想到他算定我推算他虚晃一枪,干脆堂而皇之从正门被人簇拥着走了。我勒个去!我这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啊。为此我足足等了6个小时。徒弟,替我报仇!” 张滨激动万分地给徒弟打电话。 余勒困顿地揉了揉眼睛,身边,成辛睡得正香。 他站起身,往卧室外,转身要关卧室门之际,忽然看到对面人家发出一束微弱的光束。以他的经验,马上判断出那是望远镜的反光。 “师傅,帮个忙,查查我家对面住的什么人……” “哎,那我跟你说的这个事儿呢?” “包在我身上。” 师傅张滨对肖刚有执念,既然肖刚正在昏迷中,只好将执念转移到肖刚的女人身上了。 张滨只顾急他所急,忘了那女人将自己整容成成辛的模样,正是犯了余勒大忌。余勒只是比较内敛,不说而已。 话说林普名还在路上,就不禁欲。念翻滚。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金线刚从通风管里拉出来的模样,小屁。股像是无辜的待宰肥嫩羔羊。 回到金域山庄,金线自觉往地下室走,被林普名拦住。他拉着她,迫不及待进了自己位于二楼的卧室。 金线余光瞥见查理被人带去地下室,一颗心终于从死寂中活了过来。一回头,看到金碧辉煌、堪比王宫的华丽卧室,直接目瞪口呆。 林普名用脚踢上门,像个情愫涌动不知所措的少年,慌乱地去剥那原本就斜露出肩胛的外衣。 “嘶。” 春夏装布料薄。布料撕裂的声音像是最不加掩饰的告白,诉说着他是多么的急不可耐。 亲吻半咬半吮,留下一路的口水与牙痕。 金线眼睛扫过大叔颈上松弛的皮,内心无动于衷。被揽得太紧,失了重心,她只得双手扒在他的肩头,给自己增加点依靠,以免后仰倒下去。 胸口被咬得痛了,她不禁哼了一声。 一直隐忍中突然发出的这一声,强烈地刺激到了林普名。他把她反身按到书桌上,三两下解放出待宰羔羊,看着它们无辜又无助的翘在半空,林普名激动得呼吸都顾不过来了……对他来说,这失而复得的生命中最原始、最纯粹的快乐,多么令人感动。 林普名一番放纵自我的快乐过后,拍拍尽职尽责的小羔羊,对它的主人说:“洗洗回去睡吧……等等,还是睡这里吧,免得我忽然又有了兴致还要打电话叫你。” 金线弯腰提上裤子,她既没有觉得尴尬难为情,也不觉得兴奋好激动。洗完澡,套上柔软得不像话的浴袍,她深深陷在绵软又不失支撑的大床上,闭上眼睛,困顿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在晃动中醒来。 一滴水滴滴到脸上。睁开眼,眼前是脸色憋成暗红、额头青筋暴起的林普名。不用说,他正勤勉地做苦力。 他把她的腿推到两侧,搭在自己臂弯,小臂支撑着他自己,鼻尖擦着她的鼻尖。一股来自腿弯被拉伸到极限的顿痛与小腹满胀的酥痒同时袭击了她。她无助地摆了摆头,咬着唇呜呜哭了起来。 “我马上、马上……” 林普名“马上”之后,如释重负地覆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察觉她的抽泣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禁伸手扳过她的脸:“你有什么心事?” 金线嘤嘤嘤哭着察言观色。 “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后不要想着离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为了表示我说话算话,我先满足你三个愿望。” 金线眼中冒着惊喜之光:“当真?” “真。” “我不要三个愿望,我只要一个就好。” “哦?”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个成辛,你说的那个成辛,你愿不愿意为了我,把她送给查理?” “嗬。”林普名不置可否地一笑。 “你看,你分明是拿甜言蜜语在哄我。”金线扭来扭去,若即若离摩擦着身边人。 林普名心中十分受用,不由嘴巴一松:“我刚才不是不答应,只是在琢磨,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金线听完大喜,热情地抱着林普名的脑袋,响亮地亲了一口。 太棒了!必须灭掉成辛,这是她安身立命的首要条件。不然,林大爷可能某天厌倦了她这个盗版。她必须保证自己是绝版! 第436章 新师傅来访 这天临近中午,余勒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要不是余勒恭恭敬敬为他冲水泡茶,成辛都以为他是个送桶装水之类的苦力工呢。 这位打扮毫无特色的体力劳动者相当不客气,落座后“唰”地亮出一把小刀,坦然朝向余勒:“我能割一下吗?” 咳。成辛呛到了。 “听说你上次在化工厂受了重伤,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已经拆线走人了。这复原能力惊人啊,我十分感兴趣。” “师傅,”余勒低笑,“那是爱情的力量。” 哦,原来这位貌不惊人者,是余勒新认的做私家侦探的师傅。 侦探师傅将目光聚焦在成辛师傅,人微微后仰,似乎很吃惊原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师傅好。”成辛乖巧起身鞠躬。实在不知道他这一次姓什么,干脆抹去。 侦探师傅马马虎虎点点头,很快转向余勒:“带我看看你的房子。” 余勒便带着师傅厨房、卫生间、卧室一间间看过去。成辛好奇,跟着一起看。只见那侦探师傅目光充满考量,常常盯着虚空看很久,有时点头有时摇头……全部看过来,最终确认了:摇头。 他大摇其头,对余勒说:“不行,这种公寓房根本就不行,腾挪的余地都没有。除非你暗中将楼上、楼下或隔壁套房也一并买下来。” 余勒道:“巧了,我家楼上……” 成辛模模糊糊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讨论狡兔三窟的事情。 明白过来后,兴致就寥寥了。 她还是默默回去追她的言情小说吧。 相安无事又过去了两天。 林普名坐在朗通喜光的大办公室内,听西装男手下汇报关于他新宠的过去的事。 “肖刚?”林普名玩味着这个名字。 “跟了他六年?”林普名的脸色有些凝滞。 “在人民医院?还用我多说吗?”林普名将手中的烟碾得体无完肤。 西装男心领神会。 这一天,恰逢余勒带着成辛去医院看小护士孙清娜。 孙清娜由于近距离正面受伤,伤得很重,所幸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筋动骨,免不了医院里住得久一些。 孙清娜哪里像个病人,像个护士还差不多。她指挥病人家属照顾起病人来,简直比医生还张狂。 “哎呦,你可算来看我了。我明天就出院了呢。”小护士笑眯眯对着余勒说道。 “哎呦,合着您也是病人啊。”一旁有人小声嘟囔。 “这位是孙清娜,妇产科护士,上次出事时,她救过我一命,以后有缘相报……这位是我妻子辛辛。” 小护士露出惊呆了的表情。心想,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拖到这会儿才来看我,我痛苦地躺在床上,你却美滋滋结了个婚。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喂,你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你可不要害了她呀。” 成辛:“男生?哪个男生?” 余勒:“她说的是彭小帅。” “彭小帅?” “去年冬天彭小帅去上海看苗贝贝,回来伤心到气绝,我就那么让兄弟依靠了一下,被她看到了,从此留下阴影……” 小护士一听就叫了起来:“我去!当初你怎么不跟我这么详细地解释一下。害得我裹足不前!” 成辛投给余勒一个“此中大有文章”的眼神,余勒无声地耸耸肩,表示他坦然且无辜。小护士狗粮吃得猝不及防,连叫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余勒之所以迟迟不来看小护士,是有他的顾虑的。当初小护士为了挡了一枪,他怕她央求他看在她的面子上,将功补过为她的父亲开脱。 别说那时候他已经立志,就是在职,也是一码归一码,不可能混为一谈的。 干脆避而不见,也免得小护士见到他太激动。 他只是各自委托一家鲜花店和水果店,每隔三天送一次花和水果。 一直到小护士的爸爸立案判刑,他才携成辛来看她。 “我最不耐烦婆婆妈妈的事情了。爸爸咎由自取,自担后果。他虽然走错了路,但对我的爱是真的。我也不会因为他是个坏蛋而不爱他。另外,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住里面,我妈终于可以不用操心了。自始自终,在爸爸的事情上,我没有什么要央求你的。你不必不敢来见我。” 小护士难得舍弃并不适合她的二次元画风,一脸磊落地余勒说道。 余勒点头不止,是他把她想得狭隘了。 这天从小护士处出来时,余勒出于一种本能,目光被吸引到两个帽子戴得极低、行走充满戒备得男子身上…… 日子平滑向前,又过了三五天。 朗通喜光阔大的办公室内。 “这么多天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得手?” “他们日夜有2名警员在戒备。一个在门口,一个就坐在床边,我们又不敢冒然穿着白大褂去装医生。” “是不是看我最近心情挺好?都会狡辩了!” 西装男惊得手足无措,人也结巴起来。 “哈哈哈,我确实心情不错,原谅你了。肖刚的事情继续找机会做。另外,我再吩咐你一件事……” 西装男赶紧凑上前。心里分神想到,看来,有个女主人,确实不是件坏事儿。 星期一的早晨。 吃过余勒精心制作的谷薯蛋奶蔬果俱全的营养早餐后,成辛趴在窗台看马路。湘州不算是个大城,平日里也说不上多繁华热闹,唯独上下班时间,透着说不出的紧张。 “大家都急匆匆去上班。”成辛怅然若失。 刚离职的那会儿,满身轻松;过了一两个月,渐渐有了缺失感。问余勒他的侦探社什么时候对外营业,他对着电脑回:等把手上这个app编程的活儿做完吧。 影视剧追着追着就淡了兴致,小说看着看着就缺了代入感。尤其是看到饭粒儿在微信上发扎赉诺尔的幼儿园实景图时,那满满的自豪与成就感,她就忍不住生出蹉跎时光的喟叹来。 “余勒,你说我找份临时工作怎么样?”成辛回头,问餐桌上办公的余勒。 第437章 闲到发慌的她 “什么工作?你的学历证书不是丢了吗?” “服装店里的导购也行啊,超市理货员应该也很有趣……这些应该无所谓学历证书吧。” 余勒抬眼看看成辛趴在窗台的背影,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思量一二,他还是开口了。 “巧了,就在我们说话的时间,我新师傅转给我一张贴在郊区电线杆儿上的一则失物招领。你猜里面是什么?” 成辛转过身,看余勒。 “是湘州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的硕士学位证书和学历证书。” 成辛眼睛一亮:“我的?” “神奇吧?”余勒笑。 其实这则消息,他昨天就收到了。他清晰地看到上面的联系电话,就是不愿意拨打。他更倾向登报一份遗失声明,去学校申请补办学历相关的证明书。 跟辛辛有关的事,他一件都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既然辛辛心有若失,那只好另当别论了。 “那我们快给捡到的人打电话,把证书拿回来吧。”成辛雀跃着跑到余勒身边。 余勒怀着极大的不确定,拨通里面的联系电话。他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算是金线将辛辛的证书偷盗出来,又不幸在湘州郊区丢失,何至于隔了一个多月才出现? 很快有人将电话接起。 是个明朗的中年妇女的声音。 她独自欢快地讲述捡证的前因后果,说装证件的塑料袋掩盖在路边草丛里,也就是她骑自行车摔跤到那里,不然还不知道要藏多久……好吧,总算解了余勒最大的谜。 余勒还担心要去人生地不熟的郊区,没想到,电话里的大妈心直口快地说,她正好要来市区,干脆就帮他们带过来。 事情顺利得无可挑剔,余勒悬着的心慢慢落下来。 麦当劳餐厅里,一位心宽体胖的五十余岁的大妈出现了。她左顾右盼,明显在寻找。余勒摇了摇手,大妈露出朴素中带着憨厚的笑容,才落座,就从包里拿出两本证书。 一本暗红,一本墨绿。熟得不能再熟。 成辛急切地翻开:里面打了钢印的照片,可不就是她自己! “谢谢!”余勒递上包了500元的红包,“真是太感谢了。” 大妈目光扫过红包,大气地一摆手:“那玩意儿我留着也没用,废纸两张,擦屁股还嫌硬呢。别看我穿得土,我可不缺钱,我早年住市区,拆迁才到郊区买了房。你猜怎样?我是买哪儿哪儿拆啊,三联拆之后,我眼里已经没有钱了,那感觉就像,就像你们眼里没有空气一样。” 大妈豪爽地笑起来。连带得成辛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妈将证书和红包往余勒和成辛身边一推,站起身来:“我还得去趟医院。这有钱也难买健康,我婆婆明儿起从他大伯家转到我家住,老人家有点老年痴呆,我得提前把药备上。” 证书交接进展十分顺利,完全超乎余勒的想象。余勒不免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 又过了七八天。 这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又没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楼宇对面的人家租给了一个在科技馆上班的年轻人,自称是天文学爱好者,家里大大小小堆了很多望远镜,其中不乏自己手磨的。余勒夜里看到的那抹反光,极可能是无心的巧合,未必是有意而为的偷窥。 余勒对此挑不出毛病,唯有记得常拉窗帘。 肖刚本人暗中换了病房,原病房依然躺了位“肖刚”,对“肖刚”的警戒,明里放松,暗里抓紧,可惜,鬼鬼祟祟的两个人,竟然不再出现了。 对金域山庄的监控仍旧持续,不出意料的是,一如之前,并未见过金线其人。 期间,张滨不得不找余勒展开讨论,探讨一番林普名与金线之间的关系。 “私生女?”张滨脑动大开。 余勒连正眼都不想看师傅了。 “我想不出啊。他把她藏得严严实实到底干什么?”张滨无助地敲脑袋。 余勒看一眼厨房里忙碌的白薇姐和热衷于打下手的辛辛,又有意无意扫一眼白薇姐挺身而出的腹部曲线,转向师傅:“听说林老板没有子嗣?” 张滨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找仇人的女儿代孕?够变态。” 余勒不得不正经嫌弃一次师傅:“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五十多岁了还没个固定伴侣?” “他们这种亡命之徒……”师傅的感慨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有一个全新的想法似乎要成形。 “他的私人医生!”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小声说完,大声畅快地笑起来。 “我说,外面的俩男人,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白薇姐挺着孕肚,端着她们捣鼓出来的坚果色拉笑着问道。 等白薇姐走回厨房,两个人接着密谋:张滨负责准确找出林普名的私人医生信息,余勒负责搞定健康档案。 这边余勒忙得分不开身,那边成辛闲得连发呆都嫌时间多。 这天,余勒刚把手上的app告一段落,出了书房就听见成辛兴高采烈,对着电话一通的“好好好”。 “中奖了?”余勒打趣。 “嗯哼。”成辛美滋滋回,“你还记得捡到我学位证、学历证的大婶吧?” 余勒不由心中咯噔一下,不过,脸上仍旧维持着笑容。 “她上次不是提了句要住她家的老人吗?那位老人年轻时是位语文老师,很爱读书看报。老了虽然有点痴呆,但是只要有人在她身边摊开书本,她就会安安静静坐一旁听。 大婶问我是不是愿意到她家帮老人读书,说钱不是问题,愿意开我3倍于现在的工资。 我跟她说我现在还没上班呢。她说那更好了,既然这么有缘,干脆给我凑个整数,一万块一个月好了。 余勒,你想想,湘州的平均工资才2850块,我去读个书,都能拿一万块一个月哎。” 余勒望着兴奋到眉眼都流光溢彩的辛辛,实在不忍泼冷水,可这冷水,也由不得他不泼。 “辛辛,”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腰,为了使说出来的话更正式,忍住想亲她的冲动,“大婶与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你知道她家里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有没有藏着恶意?” 成辛果然不高兴了:“哼,你既然怀疑,那就跟我一起去呀,大婶还特别嘱咐,把你也带上,说她家新开了一坛自己做的米酒,清甜甘洌。” 余勒哭笑不得。再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家喝酒呀。 只是,见成辛已经被大婶说动了心思,这会自己再阻挠,必定效果寥寥。 余勒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第439章 被托管 余勒轻咳一声,加以诱导。 亲爱的辛辛,眼前利益跟长远利益,孰重孰轻? 去读个书,你能收益什么?无非是拿时间换钱而已。 爱你的老公另有一个光明且崇高的重任托付于你,你可不可以为了咱们侦探社的未来,学学侦探行业的基本知识? 对不起,我拿不出更多的钱付你工资,只能承包你衣食住行外加每月3000元零用。为表歉意,以身相许要不要? 嗯?不要? 余勒挑着眉毛,鼻尖快要碰触到成辛的鼻尖,压低着声音反问。 成辛早就咯咯笑得不能自已。她躲着余勒“挑衅”的鼻尖,又紧紧勾着余勒的脖子,在有限的空间里东躲西藏。余勒不由因她躲避而扭动的身体而挑起情动。 “听话。小心我惩罚你。”余勒下结论。 “痒痒,哈哈哈。” 一场严肃的谈话,以无法收场的桃粉色漫延开来收尾。 第二天,余勒开车将成辛送到市区一幢再普通不过的楼宇内,侦探师傅答应在那里帮她传授一些变妆的知识。 余勒送走成辛,回到家,打开电脑。 头脑里有几件事要做,需要列一个list。 余勒拿起笔,却犹豫起来。 最小但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一件事让他踌躇。他不想背着成辛在她手机上做手脚。有些话,他可以选择不说,但凡说的,必定不会骗她。可是这一次,他超级想破例,想越过辛辛把大婶拉黑。 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理智战胜情感,放弃了越权。 他直接将电话打给大婶,用并不算委婉的语气明确告诉大婶,希望她家长里短的事情不要再跟成辛聊了,高薪为老人读书的事也不要再提。 他跟大婶撒谎说,他要把辛辛养在家里备孕,请大婶不要妨碍他们的重要人生计划。 大婶明显有些措手不及。嗯嗯啊啊没吐个准话。 余勒忽然话锋一转:“怎么?剧情发展超越了你们的剧本?” 大婶:“说、说什么呢?你想多了……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余勒笑了笑,最终还是补了句:“对不起啊,刚才回了句别人的问话。” 大婶:“……” 挂断与大婶的通话后,余勒打开监控软件,不久,清晰地听到如下对话。 大婶:“骗不过来。那男的警觉心很重。刚才还打电话给我,让我不要再联系那女的。头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陌生男子:“你先缓缓,我再想想。” 余勒记录下时间,准备稍后请师傅查查大婶到底打给了谁。 “另外,师傅,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还在病床上,你激动地绕着病床喊叫,说那一晚一定还有第三方的人?” 张滨不屑于余勒的表述,却也顾不上反驳:“肯定呀。你想,那谁的人先去,数量上占优势,戴着夜视镜要玩猫捉老鼠,那种情况下,大灯却失控地亮了。要说没有第三方的人捣乱,鬼才信!” 余勒轻笑:“我把他找出来了。” “谁?” “是一位it新秀。曾经在林老板朗通喜光公司任职,丁成天婚礼上操纵灯控捣乱的人就应该是他。爆炸案后他就隐身了。 原先我以为是被林老板保护性地藏起来,现在看,很可能是翻脸了。只是,他精通网络,我没有办法通过网上痕迹找到他现在在哪儿。” “把他的信息发过来,我发动基层社区大妈大爷们找!” 余勒还要做一件事,去枫岚山找“她”。他要开口向“她”把楼上的使用权要过来。 这似乎有点狮子大开口了,不过他相信,“她”肯定会开心地答应的。 反正也没有保留楼上的必要了,现在“她”随时可以见他,不必隔着一层地板。 “喂,我以为以你的清高,‘啃老’的事情绝对不屑于做呢。”不知为何,一旁的丁成天看上去颇幽怨。 “我‘清高’吗?你眼神儿不好吧。”余勒不客气地回。 “那个地段的那套房子,连房带装修,也要上百万好吧,你就这么嘴巴一张就要走了?你没有心理负担吗?”丁成天翘着腿,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余勒将目光投向“她”,他知道,丁成天才不在乎他从“她”那里拿走的是百万还是千万,他不过是接机捉狭,想让自己说点拉近关系的话。 “她”聪慧异常,自然懂得眼前的微妙。当余勒望过去的时候,“她”明显紧张了。 余勒站起身,却是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手扶了门框回头:“那么,我保证你的孩子三岁之前,没有弟弟妹妹跟他争奶奶的宠,怎么样?” 准奶奶不禁露齿而笑。 她是没什么好强求的了。出生即送走,给出去的钱加上利息又还了回来。如今愿意承认她是孩子的“奶奶”,她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丁成天却噗哈哈地笑起来。 余勒有些脸红:“你笑什么!” 丁成天:“你保证?你怎么保证?” 余勒刚要回答,就听丁成天继续:“我跟糖糖可是商量好了三年抱俩的。” 余勒彻底脸红了。 准奶奶看不下去了:“天天!你这哥哥当得太小气了。” 丁成天亲昵地揽着妈妈的肩膀:“妈妈,我就是逗逗他,您这就心疼啦?” 这下连准奶奶都要脸红了。 余勒朝丁成天招招手:“出来!送我!” 丁成天笑嘻嘻跟了出去。他很喜欢这样说说笑笑、插科打诨的日常生活。要是他老婆、余勒的老婆以及他们的爸爸都在,就完美了。 “你知道林普名的私人医生是谁吗?或者,你有没有听说过,姓林的在别处可有家室?又或者,他为什么没有成家?” 丁成天露出不快,但还是如实回答了:“跟我们家用的是同一位医生。没听说别处有家室,至于未婚的原因,也有人说是因为暗恋……我们的母亲。” 余勒毫不犹豫摇头:“他才没那操守!更像是另有隐情。” “哦,说到另有隐情,我倒是偶然偷听那些保安醉酒后管不住舌头,说他不是纯爷们。那时我还以为是说他做事不地道……” 余勒眼睛不禁泛着一抹惊喜。 “私人医生信息发给我。” 然而,事实证明,黑客技术不是万能的。 第440章 交易 余勒就算是拿到了私人医生的个人信息,也无计可施。 那医生把病人档案看得甚重,为病人保密的原则也执行得很到位,所有的档案都是纸质的,牢牢所在保险箱里。 关于对林普名的探秘,至此进入了死胡同。 而经过三天的学习,侦探师傅表示,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成辛了。 “你老婆很有悟性,手也巧。变妆的这部分,再教下去就要饿死师傅啦。反正已经入门了,造化就自己摸索吧。” “那,师傅就教教她跟踪与反跟踪呗。” “教她?” 余勒真诚地点点头。心想,这些东西我看书就能知道,一本正经听你讲反而浪费时间。 侦探师傅撸撸后脖子:“怎么感觉我在帮人带孩子?” 这天,侦探师傅化妆成一个保养甚好、富态可掬的暮年男子,偏要让成辛化妆成一个妙龄少女,这对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爷孙组合彼此挽着胳膊,准备实地教学接头地点的选择要领。 走在偏僻的小路上,闲来无事,侦探师傅让成辛自己随便说说看法。 成辛谦逊地开口:“我自己临时瞎琢磨,说得不对师傅别嫌弃。” 师傅宽容一笑:“反正这两天是我难得的淡季。闲着也是闲着,指点一下后辈也是应该的。你尽管说吧。我对新人设的标准很低的。” “咳,那我就说啦。我想,这个接头地点不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不能太私密;也不能尽头是个死胡同;否则等于自找暴露。 这个地方也不能太公开、过于暴露在公共视线内,毕竟人多眼杂,总会有人占据有利的窥视角度,看到你不想让人看到的动作。 最好是个对面有个拐角墙的地方;或者是附近有个微妙的三岔口。总之,既要利于隐藏,又要利于观察廖望,还有有利于逃跑。” 侦探师傅嘴角抽动。随便瞎想想就想得这么全面?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吗? “你也做我的徒弟怎么样?” “您不是已经在教我了吗?” “那不一样!现在只是出于推不掉的人情马马虎虎教一教。要是做我徒弟,我可以带着你破案,在实践中有针对性地指点你!” 成辛眼睛直冒小星星,但又有些为难:“您知道,我家余勒也想开一家小小的私人侦探社……” “没有关系!你可以打两份工!而且我允许你辞职。假如你们生意多得顾不过来的话。” 成辛怎么想,怎么合算。 “干脆我们就去办案吧。” “真的真的啊!” “有位太太,怀疑她老公出轨。我们要是能拍到暧昧的照片,5000元到手!” “太棒了!” “有个小问题……那位老公没出轨而我又想赚这笔钱……” 成辛咽口空气,完全说不出话来。 “别这么吃惊呀。这件事情要这么看。那位太太真的想要看出轨证据吗?绝不!她只想确认她老公对她是否忠贞!照着这个思路,我们曲线救国,也是为了成全她!” “怎么做?”成辛弱弱地问。 “很简单。你去诱惑他。” 措手不及!成辛平地差点被吃惊绊倒。 正经看一眼打扮成老爷爷的侦探师傅,成辛叹口气:“您就这么缺钱吗?” “切!钱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追求的是责任感!急客户之所急,想客户之所没想,深挖客户需求,全方位立体式满足他们!他们忧虑而来,我们让他们放心而去!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成辛一定是没有睡醒,竟然被侦探师傅说动心了。 “我们现在要要去哪里呢?”成辛怀揣着蠢蠢欲动的激动。 “制造机会偶遇那位老公!” -- 金域山庄内。 金线漫不经心地斜歪在床上,尽量使自己曲线毕露。 她媚眼勾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的林普名。都说权力是最大的催。情。药,她算是真切感受到了。自从搬上地面,才隔了半个月,她再看林普名,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味道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 如今林普名在她眼里,简直闪闪发光。 他比以前组织里的老大威武多了。要知道,肖刚在原来的组织中,勉强算个中层。如今,她切实体会到了当老大的女人的风光。 每一位在她身边的人,都对她恭敬至极。连查理,见到她都温顺很多。她的吃穿用度,都史无前例的好。眼下的一切,除了被圈养,统统无可挑剔。 当然,成辛始终没有被捉来,她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文明社会、法制社会,不能靠蛮力硬来。反正他一言九鼎,她只需要慢慢等就好了。 扭动一下身体,暗中绷直脚尖,好使腿部线条再流畅些,金线做着别有用心的小动作。 林普名终于从报纸中抬起目光,看向了她。 金线将手探向自己的胸口,用画得很漂亮的指甲在胸口画圈:“我是个坏女人。可是,我今天居然觉得良心不安呢,你说,我是不是还没有坏透?” 林普名嗤笑一声,不置可否。这么多年的独处,他已经不习惯敞开心扉。在他看来,她的存在意义是可以“用”,而非“谈心”。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感到良心痛?” 林普名起身,走过去,坐到了床边,目光注视着她,仍旧未开口。 “我过上了不敢奢望的生活,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因为我,变得更加罪孽深重,余生注定只能东躲西藏、颠沛流离……”说起这些的金线,竟然眼睛里蓄起泪水。 林普名默默地伸过手,轻轻抚摸在脸颊上。他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盈盈欲滴的泪水上。 “你可能不知道,也可能已经知道,我说的是谁……” 泪水顺着林普名的拇指留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们对视超过10秒钟而没有干柴烈火地做燃烧运动。 “你想说什么?”林普名开口。 “我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金线望着林普名的眼睛,像是哀求。 林普名目光深沉,阴晴不定,迟疑了好一会,重又开口:“好,我答应你,为你也有真情。” 金线像是忽然警醒:“答应?答应我什么?” “不去从中作梗。不能答应更多了。” “你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林普名忽然一甩手:“别让我觉得我有一位情敌。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能只有我!要是让我感到你有二心,别怪我不客气!” 金线马上低头一笑,用脚去缠绕他:“我眼里、心里,的确只有你。” 第441章 三流公司 这天“少女”成辛一回到家,就遇上余勒超级严肃的脸。 他播放了两段录音给成辛听。 一段是他打给大婶,要大婶不要总拿家长里短电话成辛。一段是大婶跟幕后人的简短通话。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证书来得太突兀,没想到到大婶身后真的另有其人。” 成辛默默从余勒身旁离开,坐回到沙发上,只将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余勒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抬头仰望着她:“你是觉得我乱用手段监听?” 成辛抬手胡乱揉了揉余勒的头发:“你就是我的是非观。你做的,我都觉得对。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在害怕。” 想起曾经被肖刚绑架的那一天两夜,心有余悸。 余勒将成辛揽在怀里,来回抚摸她的后背,想缓解她的担忧:“别太担心。林普名的特点是谨慎,他只会巧取,不会豪夺。 你只要能做到不独自外出,不去陌生人家里,就能避开大概率上的陷阱。我会看牢你的。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成辛扭捏地抬头看余勒:“有件事要告诉你,今天你的侦探师傅他……”于是,成辛讲述了白天的经过。 “色。诱?真够胡闹的。”余勒哭笑不得,“我去批评他!” “以后我还能出门吗?” “能啊。白天、不要独自外出,去的是公众场合,就好。” 余勒跟侦探师傅打电话。大概电话那头的师傅又发功了诡辩术,不知辩解了什么,余勒竟然无声无息就结束了通话。 “你师傅怎么说?” “他保证会看牢你。做不到就把他的身价让给我们。” “他在郊区有盖了好多房的大院子,在市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据点。让给我们?” “小财迷,他的意思是他绝对会看牢你!” “哦。”成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突然没了收入之后,她竟渐渐对钱上心起来。余勒每个月额外从银行里取出一万块现金给她,也不能缓解她对收入的焦虑。 成辛去卫生间去妆的时候,余勒忍不住给师傅打电话。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师傅,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想跟你聊一聊。” …… 三天后。 林普名得到得力助手西装男汇报。 鲜少独自出街的成辛出现在咖啡馆,与一位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在调。情。 “当真?” “是的。”说着,西装男详细汇报了该花里胡哨男的个人档案。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怎么看怎么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路人丙。 “余勒不管?”林普名质疑。 “他最近身陷麻烦,有些自顾不暇,开发的app被告侵权。一方面要应对状告人制造的舆论压力、要撰文开脱抄袭事件,另一方面,要尽快修改他开发的app。 写程序动则上万行,写完还要测验,哪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至于成辛出现在咖啡馆,那完全是因为她应聘到一家不入流的咨询公司。” “咨询公司?” “是啊,一年接不到10个单、老板是光杆司令的那种咨询公司。一般来说,只有在婚姻中被出轨老公搞得晕头转向的蠢女人才会病急乱投医,到那种地方求救。实在没有业务的时候,也不排除他们会主动钓鱼。” “主动钓鱼?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搭讪老公的照片发给老婆,挑起战火,然后伺机自我推广。” “听上去不是一般的渣啊。”林普名笑。 “是。我去查过这家咨询公司,新上任了位老板娘,大刀阔斧要改革,第一个动作就是高薪招工,要高学历、高颜值的年轻女性。 您知道,湘州这样的就业市场,并不景气,所以她的招聘启事相当招眼。保不齐成辛就是在余勒经济拮据的情况下,冲着高薪去上这个班的。” 林普名沉默地思索着。 “我们要不要趁这难得的机会,为这家三流咨询公司送上一单?” 林普名抬头注视着西装男,不置可否。 “机会难得。要是缓上几天,余勒过了这道坎儿,又或者成辛觉得这份工作太龌龊而离职,再找这样天衣无缝的机会就难了。” 西装男之所以如此殷勤,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自从老板娘上任之后,老板明显心情舒畅很多,他的日子不仅好过,薪水更是连涨2次,堪称月月涨了。 听说老板娘的眼中钉是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真成辛,那么他们就把真成辛做掉好了。 林普名反复思忖着,常年的警戒让他不肯轻易点头。 这天回到家,恰巧看到金线失魂落魄一般捂着胸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这架秋千也算是为讨金线欢心而竖起来的。 “你怎么了?”他走到了她跟前,她都没有察觉,不由好奇心起地追问了一声。 金线仿佛受到巨大惊吓,眼睛猛然睁大。看清楚是林普名后,才惊慌地掩盖住自己的慌乱情绪,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我梦见有一天,你陪我去逛街,一转身,忽然出现另一个我,两个人各拉着你一边的胳膊,你挑来选去,最后认为她是我,带着她走了,把我扔下不管了……吓得我直接在梦里哭了起来。呜呜。” 林普名走过去,虽然没有出言安慰,抱紧她的动作却表明了态度。 当天下午,那位新官上任的“老板娘”收到一则电话订单和定金。请他们帮忙查某人的性取向。 还好,某人是女子。才没有当即吓退成辛。 “打电话交定金的是位准婆婆,听到儿子总抱怨说安排给他的对象太冷淡,做派简直像个男人,才想到这一招。”“老板娘”游说成辛。 “可,我要怎么办呢?” “咳,简单。这种事都有套路的。一搭讪;二勾搭;三到私密空间约会。叮咚,真相大白!” “可,万一她真的是拉拉?” “你找借口离开呀。再说了,你身上有隐藏的话筒,情况不对,我们闯进去呀。” 成辛眉头快皱成了疙瘩:“你们?这公司上下,除了我,就只有你呀。” “老板娘”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谁说的。我能招到你,就能招到别人。” 成辛低下了头。心想,我可不是你招来的,我是那无良侦探师傅硬塞过来的。 第442章 怂了 电话里下单的准婆婆相当追求效率。 老板娘解释说,家境殷实人家的老妈,都这作风,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狂傲劲。但谁让人家是金主呢。 成辛相当无措,心中惶惶然。 “这样吧,因为你是借调来的员工,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分担一把。搭讪的事情我来!” 老板娘自驾2层半的游泳圈,口红永远最爱大红色,眉毛又偏爱纯黑色的眉笔狠狠描一条线,这就导致成辛每次看她不超过3秒钟,必定出戏。 抛开外貌不说,她还是很干练的。 说走就走。她独自出门去“偶遇”目标,吩咐成辛下班时千万别忘记关窗、锁门。 对这种低级吩咐,成辛也只能暗中翻白眼。 一个人无所事事翻铁皮柜里的陈年卷宗,比看言情小说还精彩。痴男怨女间恩爱情仇的故事,到处都在上演。 很快到了下班的时间。 余勒开车来接,一直接到办公室门口。 “你那个app侵权的事情怎样了?”成辛问余勒。 “这件事情很神奇。只能说是两个相隔千里的人不谋而合。不同在于,我是一个人,他们是一个团队。别为它担心,我只要做出差异化,事情就算解决了。”余勒宽慰成辛。“只是要花点时间。还好,你也算是找到打发时间的工作了。” 成辛嘴巴张了张,就没将“想辞职”说出口。 第二天,余勒开车送成辛上班。 按照成辛的猜测,验证性取向的事情,怎么也得几天之后。没想到,老板娘犹如神助,上班伊始,就风风火火告诉她,有门儿了! 成辛用力扶着门框,才没腿一软坐地上。 之前跟着不靠谱师傅时,倒也会过一个中年男,但那时有跟师傅同往。虽说师傅总是接不完的电话,导致超过80%的时间是她一个人面对中年男,但毕竟还是有人同往。且,那位男士正派着呢。 “别怕!”老板娘一眼洞穿成辛的内心,“我帮你把装备别上。这个是随身带的听筒,保持开机。别紧张,我随时离你不超过10米。你就算信不过我,也得信过我这一身膘。我力气大着呢,一个人对付小鸡仔一样的你,1对10,ko!” 老板娘挥舞着麒麟臂,晃得成辛眯起了眼睛。 成辛给余勒打电话,占线中。想他可能是在忙着交涉app的事情,便不再反复拨打。 吸了一口气,暗中按了按掩盖在外罩下的听筒,成辛跟上了老板娘的步伐。老板娘的臀肥得夸张,却不失灵活。成辛的视线,在臀的左摇右摆中小小迷失了会儿。 哎呦。还以为那被准婆婆暗中测试的女人怎样恐怖呢,其实,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既没有冷酷的表情,也没有大爷的架势,相反,透着温文尔雅。 恰巧,她姓“温”,单字“雅”。 老板娘揽着成辛的肩膀,笑得贼眉鼠眼,对温雅道:“这位是我公司的员工。” 成辛心中一惊。哪有自我坦白说自己接了单来验货的道理。 没想到,温雅反问她:“20个小孩子,肯定很难管吧?” 老板娘在一旁挤眉弄眼,于是成辛明白过来,现在她们大概是开辅导班的。 “是啊,很累,所以一有机会就想放松放松。”成辛歪头一笑。 老板娘偷偷对成辛竖起大拇指。 过程很顺畅,温雅很快跟成辛谈在了一起,介绍她们认识的老板娘反而被凉在一边。不多久,老板娘接了一则总也挂不断的电话,边说边走开了。 成辛想,这是撤场给自己留空间了。 “我对你真的是一见倾心哎,晚上酒吧约不约?”温雅挑眉,带着一点激将。 成辛知道自己应该点头答应的,可就是鼓不起勇气。迟疑间温雅又追问了一句,成辛彻底怂了。 第一次相谈甚欢的下午茶之后,成辛垂着脑袋跟在老板娘屁股后面往回走。 “你回绝她啦?” “嗯。” “啧啧。临阵逃脱,你知道在打仗的时候算什么罪吗?”看成辛嘟起嘴巴,老板娘马上话锋一转,“念你初犯,我既往不咎。” 怎么办呢。一个公司只有一名员工,玩狠了把人说跑了她不又成孤家寡人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再约呗。” -- 背对而行,两条街之外,温雅将电话放在耳边:“老大,速战速决的计划流产了。她戒心很重。” “嗯哼。”电话那头传来假洋鬼子的腔调,“要是太顺利我才担心呢。” “您的意思是?” “当然是找借口继续约啦。” -- 回到家的成辛有些闷闷不乐。 从副驾驶位置上走下来,挽上余勒的胳膊,头搭在他肩膀,幽幽地开口:“今天有人约我去酒吧……” “回绝好了。”余勒回得很干脆。 “老板娘有点不开心。” “别管他。” “听你这么说,我轻松多了。”成辛长出一口浊气。 余勒迅雷不及掩耳地在成辛的额头亲一口,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目视前方。 成辛抬头看余勒,总觉得他眉宇间孕着心事。 想问问他藏着什么心事,马上又想起来,可不是有心事嘛,交出去的app非但没有拿到钱,还倒惹一身骚。 她只好再乖一些,不要再抱怨什么了。 回到家,余勒进厨房去热饭菜。他出门接成辛下班前,已经将晚餐做好。 一盘番茄、木耳丝、大红肠丝炒鸡蛋端上桌,一盘香菇青菜端上桌,又一碗冬瓜小排汤端上桌。 成辛想,难为他身陷烦恼中还有心情做这么丰盛的菜。 没想到,菜还没端完。 墨鱼烧芹菜、山药肉片、清蒸鲈鱼鱼贯出场。 两人食的餐桌上摆满了半张桌子。 “余勒,发生什么事啦?”成辛一脸惊恐。这节奏,像是默默在补偿呢。 “傻瓜!这是我爱上你7周年的日子。2555个日夜,你一直在我这里。”余勒指着心口,动容地对成辛说道。一双眼睛里全是深情。 成辛的漂亮眼睛里瞬间起了一层雾,她捂着嘴巴,深怕自己在这个幸福的时刻哭出来。 第443章 决定赴约 第二天,成辛精神抖擞去上班。 余勒对她深深的爱,源源不断地为她注入了底气与勇气。 “成辛?我恰巧路过你们培训班,手里又多了一份吃不完的早餐,送给你,你会不会介意?” 成辛左顾右盼,天,忘了跟老板娘确认她们的学校在哪里了。飞快地在纸上写一行字,推给对面一早起来就打瞌睡的老板娘。 老板娘揉揉眼:“哦,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地址。你下去吧。” 为了完成任务,成辛跑下楼。 温雅果然在楼下。 真难为她了,一身干练帅气的职业装,却站在破败不堪的居民楼前,在早起买菜归来的大爷大妈不掩饰的打量中保持着友好的微笑。 “这是大眼包子,吶,你看,中空的这个大眼很有学问哦,保证里面的肉团汁水丰沛,吃起来别有风味。就是要小心,别弄脏了衣服。” 成辛微笑着接过包子,诚挚地道谢。 “你们这个选址挺有学问的,占据了地利人和啊,邻居们就近把孩子送你们这儿,省心、省事、省时间。不错!” 听着这发自肺腑的谬赞,成辛有些恍惚:不是应该她主动吗?为啥有被撩的即视感? 一阵风吹过来。温雅的过肩长发被风吹起,有几丝被吹乱粘在唇膏上。 然而抬起手来帮忙把凌乱的发别在耳后的,却是温雅。 温雅修长的手指捋顺成辛额前的乱发,慢动作帮她把这缕乱发别在耳后,尔后,痴痴端详片刻,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成辛也顺势低下了头。 确认过眼神,被撩了。 成辛默默想,照这情形,那位准婆婆要不幸言中了。 告别温雅,成辛回办公室后,大惊小怪地把捋顺头发的事情告诉给了老板娘。老板娘眼中露出谜之亮光,咂着嘴点着头打着榧子:“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个低成本高回报的撩妹技巧。” 成辛无奈:“你本身就是妹子呀,还要撩妹……难道你?” 老板娘狂摆手:“哪里哪里!我才不是女装大佬!” “你当然不是,我想说的是,你该不会也是……” “呸呸!我不鄙视同性恋,但我是如假包换的异性恋!” 成辛轻巧一笑:“原来你也有不淡定的时候啊。” 老板娘吐了一口气,松懈下来,抬手撸了撸后脑勺。 成辛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无声立在那里,许久没说话,也没有动。 “咳,接下来,我猜她可能要邀你去相对私密的场合了。”老板娘正措辞做心理建设,只见成辛毅然露出坚毅的神色:“我去!” 事情来得比想得还快。 当天下午离下班还有半小时,成辛接到温雅的电话。说她手上正好有两张同事临时有事去不了的电影票,问成辛有没有空一起去。 成辛定定地看着桌对面明显在竖耳倾听的老板娘,在温雅第二次追问是不是愿意去时,成辛毅然回答:去! “咳,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啊,你家余勒指不定还以为我怎么逼迫你了呢,总之,虽然我一直都会在,但你真的不用这么急啊。” 成辛对着老板娘笑了笑:“呆会儿你要跟紧我哦。红房子放映厅,是家走小众路线的私人放映厅。详细地址你自己查。” “放心!”老板娘正色道。 成辛端坐在位置上,垂眼观鼻,不再开口说话。 老板娘自己忙去了,她一个人静静坐着,直到手机再次震动。来电的,正是温雅。 成辛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后,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搭在椅子把手上的外罩。6月的翔州,体魄健壮些的,已经可以穿短袖了。可是余勒非要她穿件外套出门。 柠檬黄的薄针织外套,是他坐上驾驶位了,又特意下车回家拿下来的。 成辛退回一步,将椅把手上的柠檬黄薄针织穿在身上。 “听筒就在你的坤包里,切记,随时将包背在身上。”老板娘也做好了准备,准备5分钟后出发。 “视频眼镜的开关在鼻托那里,装在镜腿上的电池只有1小时的续航能力,建议每隔五到十分钟开关一次,这样可以保证视频传输持续到约会结束。” 成辛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变色眼镜,想起了富二代小白也曾戴过这样的高级货。 “还有要说的吗?”她稳声问老板娘。 老板娘撸了撸后脖子:“没有了。你这么平静,我怎么反而紧张起来。好了好了,出门吧,不然楼下的要等急了。哦,别忘了给你家余勒打个电话。” 成辛手握电话,蹬蹬蹬下楼去了。 坐进温雅小车副驾驶位后的第一件事,是给余勒打电话:“亲爱的,我今天晚回家,跟朋友一起去看电影。” 她甚至没有说是哪家电影院,什么电影。 “知道了。完之后,我带你回家。” 成辛将手机放进包里,为了防止包里的东西暴露,她将包移向靠车门的一侧。 双向四车道的马路不算宽,但,因为距离真正的下班时间还有十来分钟,路上完全不拥堵。 车往红房子的方向行驶。 温雅忽然打个喷嚏。 成辛扭头,关心地问:“是因为我开了车窗吗?”吃一堑长一智,坐陌生人的车,她第一反应是开车窗。 “不是吧。办公室里本来就有感冒的人,打个喷嚏也许是排毒呢。对了,不打喷嚏还想不起来,应该回家拿件外套,放映厅本来就温度低的。” “回趟家吗?”成辛歪头重复。生怕包里的听筒听不清楚温雅说的话。 “可以吗?”温雅彬彬有礼询问。 “当然可以。总不能眼看着你感冒吧。”成辛笑。 “你家在哪里?”成辛做貌不经心状,问温雅。 “不远,开车七八分钟就到了。”温雅流畅地回答。 成辛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了。就算城市里限速,七八分钟也能开出很远好吧,再以七八分钟的路程为半径,那几乎包含半座城了好吧。 可是,终究不方便详细追问。 “那我就在楼下等你吧。拿外套应该很快的。”成辛笑着说。 “嗯。”温雅点头。 可看在成辛眼里,分明是不置可否。 第444章 另一个她 温雅的车在大马路上岔出的小道上穿梭。这个胡同到那个胡同,成辛很快花了眼睛。 “这里是哪儿啊?”成辛尽量用单纯、轻快的语气问。 “老城区。”温雅回。 回是回了,等于没说。 成辛不气馁:“你家住离大路这么深的地方?” “呵,那只是因为我穿了近道。” 滴水不漏。成辛无计可施,托了托眼镜的鼻梁,打开了摄像头。 “你怎么傍晚了还戴墨镜?”温雅奇怪地看了一眼她的眼镜。 “墨镜?这可不是墨镜,是变色眼镜。太阳光浓烈的时候,它会变深。等阳光暗淡下去,它就会恢复成无色。” “你眼睛近视?之前每见你戴过啊。” “你才见我几回。”成辛想,哼,打太极,我也会。 温雅看出了成辛的不快,马上笑笑,停止追问。 “哦,我家到了。就在二楼。吶,那个阳台封死但外面养着一排花的人家。” 成辛望了望,透过阳台玻璃,还能看到里面晾晒着长长短短的衣服,像是正常居住的人家。 “我这一抄近道,至少节约了三四分钟,上去喝杯清茶吧。” “不了。我平常也不喝茶的。” “我也不懂茶。只是找个借口,想让你看看我的小窝罢了。”温雅索性说破。 成辛没有下车的意思:“下回吧。不是还要去看电影吗?” “已经到家门口了,看一眼就好,拿件衣服就出来,我保证。”温雅的央求,像是发嗲。 成辛自然是不情愿的。在她的意念中,温雅家是计划外多出来的临时起意,万一老板娘跟不上节奏,那就不妙啦。 温雅还要说话,忽然走过来一位寻常大妈,跟温雅打招呼:“小雅回来了。今天回得早了嘛。” “是啊,李阿姨搓麻回来了?” “可不是,要给儿子、儿媳妇做晚饭。我这命啊。”大妈说笑着走过,只淡淡看了成辛一眼。 大妈走后,温雅一脸惋惜:“你真的不来看一眼吗?” 成辛为刚才的坚决感到些许不好意思,但并不准备妥协:“上了一天的班,有点累。” “只是二楼嘛。”温雅嘟起嘴吧,“人家就是觉得跟你很投缘,所以才想让你看看我生活的样子。换个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可真是大小姐派头十足,哎呦我的这颗心呐。” 成辛歉意地笑笑。她是感到不好意思,可是,她才不会让她的不好意思使她身陷险境呢。 “你执意不肯,我也懒得上去了。那我就在楼下喊我妈,让她帮我仍一件下来好了。” “你跟你家人同住?”这一点,成辛倒是意外了。 “还不止呢。除了我爸妈,还有我哥哥嫂子周一到周五放我家的小蛏子。可不是香甜可口的小橙子哦,是个调皮时恨不得从二楼扔下去的小男孩竹蛏子。”温雅靠着车边说笑。 “妈!妈!”温雅真的仰头大声喊起来。 窗户打开,真的有位妇人露出半张脸:“小雅?干嘛?” “扔件我的衣服下来。” “哪件?” “随便。” 露出半张脸的妇人缩回脑袋,过了一两分钟,又露出面来。随手一扔,一件米色衣服丢下来。 成辛真心歉意了。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衣服轻飘,不偏不倚,挂在了一楼的瓜架上。 “瞧你!唉!”温雅无奈地叹口气。 “谁让你叫我扔的!总共两层楼,不会自己上来拿啊。”妇人被女儿抱怨,马上烟火气十足地反击。 “算了,算了,我的错。”温雅朝楼上拱手。妇人一脸不高兴地缩回头,关上窗。 温雅回头朝成辛解释:“我妈就是听不得抱怨。一点责怪她的意思她就炸毛。你别介意啊,她应该根本没有看到车内的你,不然才不会暴露她的真面目。” 成辛笑笑。 温雅绕过车头,坐上车,眼看要发动发动机,成辛不由问:“你不上去拿了?” “不想拿了……啊嚏……也许红房子人多就不冷了……啊嚏啊嚏……” 成辛只好打开副驾驶的位置:“走吧,陪你上去就是了。” 温雅倒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要是我妈妈说我什么,你可别多心啊。她比我还恨嫁,小时候是她手中的宝,现在,比后妈还不待见我。” 成辛的戒心,至此已经放下大半。 温雅锁了车,带成辛上楼。 成辛脚踏在经年的水泥台阶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单元楼前是条小区的干道,不时有人走过。有的行迹匆匆,目不斜视。有的行走散漫,遛着小狗。哪哪儿都很正常。 转回头,继续跟喋喋不休黑老妈的温雅上楼。 这格局,一梯十户也有了。长长的走廊上林立了很多扇门。的确是有点年纪的老房子。 走到尽头,是温雅家。 温雅有钥匙,但还是决定敲门,同时,竖起手对成辛解释:“给老妈点准备的时间。”说罢,她扬声对房内喊道:“妈妈,开门,我带朋友上来了。” 停了约七八秒,门在成辛面前打开。 小小的玄关尽头,墙上杂七杂八贴了很多奖状。应该是小蛏子的吧。 成辛还要多看两眼,温雅忽然在她后背推了一把:“走吧,进去看看。” 这一把推得有些用力,成辛不由心中咯噔。然而再退回去已经来不及,温雅在她背后关上了门。 成辛略略乱了方寸,她呼吸急促地看向温雅,想确认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温雅笑得很文雅,歪了歪头,调皮又得意。她拍了拍手,开口:“2分钟,2分钟后下楼,看电影。” 成辛松了口气。想来是自己一朝被蛇咬,草木皆兵了。 可是,心中又有挥之不去的疑惑,温雅干嘛对着前方的空气而不对着她说这番话? 才堪堪转头,就见大妈狰狞起来。 大妈一把拽过成辛,牢牢捂上她的嘴巴,紧接着,里屋冲出来一位彪悍的汉子,不由分说拽走她背的包,成辛想要挣扎,那大妈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她想用力也无处用。 就在她连“呜呜”叫都发不出声音之际,只见里屋又走出来一位。 成辛的两眼不由瞪大。 眼前有面魔镜吗? 她看到的,可真真切切是另一个她啊! 第445章 诱饵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余勒从办公室隐秘的隔间走了出来。 老板娘转身,夸张地摇了摇身子:“整个白天都觉得后背发烫,一定是你看成辛的目光太灼热了。” 余勒看“她”一眼,背过身,转而接听成辛打来的电话。 辛辛喊他“亲爱的”,说要晚归,跟朋友一起看电影。 通话十分简洁,甚至笼统。他应了下来,只说“完之后,我带你回家”。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他后悔了。 他应该喊停的! 太冒险了! 虽然从大概率上推算,他们不会当即杀死她,可万一呢?! 他到哪里买后悔药去?! 一想到“杀死”的字眼,余勒就不寒而栗。 他当然知道,温雅只是鱼饵,目的是钓成辛这条鱼。而他自找麻烦身陷app抄袭纠缠,也不过是障眼法。只是他放出去的诱饵,对他来说太过珍重。 余勒按住桌角,给自己多点支撑。 “走吧!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对你有信心!”老板娘大手拍在余勒的肩头。 余勒沉了口气,出门! 张滨第一时间配合调配警力将红房子放映厅团团围住,便衣悄悄把守住了红房子的所有出入门口。他们安静地等候收网命令。 张滨坐在指挥车内,严阵以待。 付路平突然惊叫一声:“头儿,目标偏离目的地。” 张滨凑过去,看见电脑屏幕上一闪一闪移动的卫星定位红点果然不在既定的线路上。 “怎么办?”付路平着急问道。 “抽调一半的人力,马上转移!”张滨果断下命令。 “可,往哪儿转移呢?” 也不怪付陆平犯难,车在行进中,不知道要开往哪里,他们往哪儿追呢? 张滨“哗”地抖出一张手绘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做了标注。张滨手指备注,一条条往下滑,停在了一处民宅处。 “红星花苑。”他果断地说。 “要是我没有记错,那是老城区里的一个老小区。”付陆平道,“但是,你手中拿的那玩意儿是什么地图啊,怎么没见过。” “话太多!” -- ipad屏幕上的卫星定位红点在偏离既定目标。 余勒是有心理准备的,可看到那个小红点偏离还是一丝惊慌滑过心底,心里也酸涩起来。 “去红星花苑。” “那里!”老板娘叹着气摇摇头,边开车边打了个电话。不知打给谁,要求电话里的人到红星花苑集结。 “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老公房,一梯十户,几乎全部是出租房。有的是空间特别,就看他们准备到什么程度。”老板娘不再说话,只管飞车。 余勒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凝滞起来。 “嘎吱。”车刹在小区门口外的马路上。 “还没有移动吗?”老板娘扭头问余勒。 “没有,快2分钟了。会不会有诈?”余勒有些慌乱,卫星定位显示有一分多钟的时间,成辛没有移动。 “你的老婆,你肯定比我了解啊。她会不会出于谨慎,不肯轻易下车?” 余勒手捂住了脑袋。 “余勒!网已经放出去了,你得镇定!” 余勒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通过成辛戴的眼镜,他可以准确知道,成辛的确上了温雅的车,卫星定位一直很流畅,小白做网络监护,肯定不会有人篡改数据,制造假象。所以,停留了2分钟的,的确是辛辛本人。 他可以想象,以林普名的个性,隐秘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一定是在隐蔽的空间发生。所以,也许是温雅在邀请成辛上楼? “移动了!”余勒急急喊道:“快走!” 老板娘方向盘一转,余勒的车,开进了小区内。 果然见温雅的车停在楼下。 这种老小区公共空间逼仄,幸亏她们去的楼宇靠近小区主干道,还有空余的车位可供停放。 车门打开,余勒下车,飞奔着朝二楼最东边房间跑去。mini ipad就揣在他的裤子口袋里。 三步并作两步,门就在眼前了。 -- 门内,扮作温雅妈妈的大妈单手拦腰将成辛抱起,另一只肥厚有力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就在成辛挣扎却苦于没有着力点之际,却见里屋走出另一个自己! “嗨,成辛!”那个自己挥挥手,向这个自己笑笑。 然后,挑剔的目光看一眼彪悍汉字手中的坤包,毫不掩饰她的嫌弃:“好吧,勉强背一背。” 挎上成辛的坤包后,她又接过汉子从成辛身上拽下来的明黄薄针织衫,套在了身上,边穿边嘻嘻笑:“幸亏你穿的小黑裤很寻常,不用从你身上扒下来。知道吗?我马上要代表你玩失踪了。这也算是我夙愿得偿了吧。” 成辛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着落下来,很快在大妈肥厚的手背上淌出一条小河。 “而你,要去见查理。” 看着成辛在眼前泪流满面地挣扎,金线显得气定神闲,笑得心满意足。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哦,忘了跟你说一句,查理是条狗。” 说完,她特别愉快地笑了。 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大妈等人开始往里屋走。 温雅打开门,金线感觉特别好地挎上温雅的胳膊,迈步出室外。 一出室外就有些傻眼。 门外站着余勒! 早在五六年前,她在岳山山顶观日出的拥挤人群中,看过他一次侧颜,领略过一次他的犀利目光后,就对他印象深刻。 虽然他现在不再是警察,她对他的恐惧并没有因此而消散。 猛然见到余勒,金线有脚不知该迈那一条的崩溃感。 温雅已经顺势带上门,扭头看到门口陌生男子的瞬间,有一丝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单枪匹马往她面前冲。 她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代表跆拳道11级的黑带,她八年前就拿到了。 谁知道,这个男生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而是一把将她身旁的老大的女人拉进怀里,一脸惋惜疼爱地喊道:“你在这里!急死我了!” 温雅有些发懵。刚要把老大的女人拽出来,忽然想起,哦,这位是成辛口中的“亲爱的”。 哎呀,这会儿的阴差阳错,还得靠她镇定化解。 “这位是……”她得装作对眼前男生的身份一无所知啊。 第446章 营救 挣来挣去挣不脱的金线有些傻眼,经温雅提示,她冷静下来——她现在是成辛呢。她从余勒年轻有力的臂弯里费力转过头,对着温雅道:“余勒。” “哦,余勒。成辛的爱人。久仰久仰。” 余勒也不接话,牢牢圈着臂弯里的人,转身就往楼下走。 说时迟那时快,长长的走廊至少有四五户同时打开了门,虎虎生威的面孔露了出来。温雅不露声色地摆摆手,那些打开的门,又迟疑地关上了。 温雅快步追上去,她认为,事情大有回转余地。她只要跟余勒搭上话,说明成辛和她已经约好去看电影,余勒怀里的“成辛”肯定会呼应她的。小插曲迎刃而解! 带着笃定的温雅脚下发力,然而追了半层楼,始终跟余勒和他臂弯里的人差2步。该死,“成辛”有没有脑子,这么配合余勒! 温雅只顾得追,不提防迎面撞上来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老板娘吗? 老板娘一把抱住温雅,左边脸颊亲完亲右边脸颊。 夹着口臭的口水湿答答在脸蛋儿上,温雅愤恨地拿手背擦一下脸,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恶狠狠地呵斥老板娘,边呵斥边用力推开她:“恶心!你干什么?” 意外的,老板娘并没有被她推开,反而是死死抱牢她的腰,笑嘻嘻地讲:“小美人儿,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温雅眼睁睁看着余勒揽着“成辛”从楼梯拐角消失,不由心慌:“松手!有话好好说!” “事关重大!我抱你亲你也是有原因的!花不了你多长时间,最多1分钟!你安静下来,反而节约时间!你要明白,为了荣誉……”老板娘神秘兮兮、唠唠叨叨,非要往温雅耳朵旁凑。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格斗技巧完全成了浮云。 气急败坏之下,温雅只好采取合作态度:“1分钟!先松手!不然我要喊叫了!” “好,好,你听我说。说好听点是为了荣誉,其实是为了钱,你的准婆婆要我们测试你是不是拉拉,成辛就是测试人员……” 温雅眉毛皱成一团。她当然知道这个故事背景!她没必要再听老板娘重复一遍! 可是老板娘肥硕异常,力气大的堪比男人! 她焦躁地往楼梯通气窗望过去,依稀看见余勒打开车窗,让“成辛”坐进去。 不能再等了,既然她力量上不是老板娘的对手,那么……她张口对着老板娘的肥脸咬了一口。 “嘎吱。” 奇妙的口感,奇妙的声音。 温雅与老板娘,同时愣住了。 楼外,金线不敢开口说话,一说话准暴露! 她焦急等待温雅或别的人追上来,拦住他们。于是她有心拖后腿,可是余勒连拉带抱,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在迈步走路。 车门打开,她正要赖着蹲下身,余勒忽然一弯腰,将她抱起,“z”字形正好适合塞进车里。 不对劲! 当金线明确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余勒用膝盖压制住坐着的她,快速地用事前备好的胶带缠住她的嘴巴,绕了几圈才停手。他冷峻的面孔近在咫尺地晃动;她推他,抓他,却无济于事。 缠住嘴巴后,余勒将她双手在身前交叉,咔嚓,手腕各被锁进手铐里。 飞快地做完这一切,余勒还不忘在她身前搭了一块薄毯、挂了副口罩,掩盖她被俘的真相。 然后,片刻不停留,他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天衣无缝地拉开车门,开车走了!走了! 金线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 温雅照着老板娘的肥脸咬上去,很容易就咬下一口嘎吱脆的肉。 看着老板娘脸上突然多出一块不流血的窟窿,温雅立刻明白过来。只是,同时也清晰地感觉到有个锋利的尖锐物抵在腰间,眼前的老板娘笑得露出粉红舌头:“叫了,我让你在子宫上也多个窟窿。” 子宫两个字,有效抑制住温雅想呼叫的冲动。 半个月前,她刚得知她怀孕了。八年恋爱长跑,个中有多少委屈,终于靠着肚子里的宝宝修成正果。 如果她有软肋,无疑就是肚子里的小米粒了。 等余勒跑上楼,再路过温雅时,温雅身旁的老板娘,已经长着一张英俊男人的脸了。毕竟脸上带个窟窿,视觉效果太惊悚。 英俊的男人摸摸索索找准位置:“就是这个角度,小宝贝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上楼,敲开门,理由你来想,我们的耐心只有门口等3秒。顺便说一句,我们的目标是干掉林普名。” 温雅刷白着脸:“就凭你俩?” 英俊的男人挑起眉毛:“我俩这么帅,足够乱湘州了。” 说话间到了门口。 英俊男人手下用力,尖锐的刺痛感之下,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涌了出来。温雅咬唇欲哭。 “怜香惜玉,我还没学会……”英俊男人还在笑。温雅却觉得寒意扑面而来。看不到余勒去哪儿了。但是,她必须马上敲门,哪怕借口根本没有想好。 “谁?”里面有人警觉地问。 “我。”温雅自觉嗓子干巴巴。 刺痛感加剧了。更多的血涌出来。温雅仿佛感觉到小米粒在发抖。 “我是温雅,开门。她身上有个重要东西忘记拿了。” 急中,果然生智。 门马上打开。 “什么东西?”彪悍的汉子问,问到一半,口中一滞,随着犀利的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彪悍的汉子沿门框倒了下去。 温雅心中一惊。枪? 英俊男人默契地一闪身,余勒从侧旁伸手扶助彪悍汉子,避免他轰隆倒地。 放平之后,给英俊男人一个示意的目光。 英俊男人推着温雅往前走:“还有12毫米。” 温雅:“三娘,我不进去了,成辛鞋底有东西,鞋子换一下。” 踢跶的脚步声又折回去了,八成是脱成辛鞋子去了。 就在那时,窗外忽然想起鞭炮声,噼里啪啦甚是响亮,接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刺耳又突兀地响起。舞狮队,开进了老小区。 余勒稳臂举着麻醉枪,英勇无畏地冲了进去。 两三枚枚烟雾弹从身后扔进房间,戴着特殊口罩的人嗖嗖进来三四位……温雅看不懂了,不过,懂不懂,她也顾不上了。 温雅的双眼迷离地闭上,最后的眼神,满含哀求。 第447章 其实她知道 温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小而简陋的房间里。 除了几把椅子、一张桌子和墙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外,再无他物。 一只手被铐在了椅子上,另一只手还是自由的。 温雅顾不得多打量,甚至顾不得思考,她飞快地扒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寻找伤口。坐着没看到,站起来!椅子是妨碍,举到桌子上! 左看,右看,肚皮竟然是完好无损的!只有衣服上,残留着深红的污渍。 温雅抚摸着光滑无损的腹部,回味着被英俊男子逼迫时,每逢她想低头看,都被那男子掰正下巴的细节…… “啊哈哈哈哈哈。”喜极而泣。小单间里爆发一阵终于放下心的笑声。 她知道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下不适合笑。可是,她太高兴了!她的小米粒,是安全的! 很快,门开了,一位穿着警服的女子走进来。 温雅第一眼看到她微凸的肚子,是孕妇无疑,瞬间增加了亲近感觉。 警服女子递过来一杯水:“听说你也是位准妈妈,一般审讯之前是不给水喝的,但是宝宝不能缺水……其实,宝宝也不适合担惊受怕。” 温雅的目光,从眼前的水杯,移向女子的面孔。那是一个骨骼年轻、却皮肤粗糙、显老的女子。目光却温柔如水,是妈妈的味道。 “警官,我招,我全招。” -- 成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的时间。 是她熟悉的家,熟悉的床,身边,是熟悉的余勒。 “早。”成辛伸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跟余勒打招呼。 “昨晚睡得好吗?”余勒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低沉的声音暖暖地问她。 声音里仿佛浸了蜜,听在耳朵里,化在心里。柔情蜜意,缱绻缠绵。 “做了一个好长、好怪、好可怕的梦……”成辛从薄被里伸出手,攀上余勒的臂膀。那里,弹性又坚韧的肌肉摸起来手感异常得好。 余勒微笑着俯视着她,眼光明亮又温和。 说着说着,成辛说不下去了。 真的是个梦吗?画面清晰,细节丰富,剧情还紧紧接着白天的工作内容…… 余勒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庞,停留在她半途停顿的唇瓣上。带着薄茧的指肚摩挲着因一顿好觉而比平时更饱满、放松的红唇。 “是我睡糊涂了。”成辛闭上眼睛,叹了口若有若无的气。旋即,闭上的眼睛又睁开,眸光已经多了丝跳跃的欢快,“我没有坏你们的计划吧?” 余勒闻言立刻笑了。再也忍不住,红唇上轻啄一口;不过瘾,连连亲了好几下:“对不起,是我怕你心理负担太重,没有提前告诉你。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 成辛不禁有些小得意:“大概是在老板娘第二次撸后脖子的时候吧。” 余勒被逗笑了:“这样啊。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环节呢。” 成辛也跟着笑了起来。 撸后脖子的老板娘,与撸后脖子的侦探师傅在成辛的假想视线里,合二为一。脖子的长短目测一致,耳垂的形状都是多福厚实形。 耳边响过侦探师傅在教她变妆时说过的话:人们可以利用道具化妆成各种各样的容貌,经验丰富的人甚至可以完美匹配出相应的面部及躯体表情,但有些部位,却是极难改变的:耳垂、脖子、肩宽…… 也就是那时,她意识到,侦探师傅说什么也要把她借调到另一家咨询公司是有目的的。仔细又想,侦探师傅与老板娘从未同框出现过。即使是给她打电话,也从未在老板娘面前打过。 疑心一旦萌芽,怀疑就会疯长。 连带的,余勒app抄袭缠身也有几分不真实了。 别的不敢说,余勒的人品她是敢拍胸脯保证的,笃信的程度比信她自己还深。 接着,她发现她父母例行的电话突然停了。原因是外出旅游。她父母跑去坐什么日韩游轮,他们不是一贯主张旅游要到当地群众中游吗?一群游客聚在一起有什么意思?除非中奖中来的。而他们又从不参与抽奖。 或者,有人送他们旅游,意图在于她不被干扰——“掌控所有”的毛病,再没有谁比余勒更热衷了。 有好几次,成辛在浅睡中寻找不到温暖的胸膛,在摸索而不得中醒来,床的另一半是空的。深夜2点,余勒不睡觉,去干什么? 她站在书房的门口,看见里面散出来的灯光,和余勒全神贯注到纹丝不动的身影,就更加确认,他要做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又要瞒着她,还要清理可能会干扰她的因素? 她不敢说多聪明,至少也不笨。 听说策划绑架过她的金线阴差阳错也在湘州,还未找到。他应该在谋划跟寻找金线有关的事情吧?不跟她说,怕勾起她对绑架时光的回忆吧? 成辛站在虚掩的书房门口看了一会儿,悄悄又退回卧室。 等老板娘串掇她去验明温雅的性取向时,她也曾想过,温雅是路人甲?是盟友?还是敌方? 自从她接触到温雅,余勒明显变得很紧张。他盯着她出神儿的状况,一个晚上可以发生三次!那种感觉,像是怕她忽然消失不见似的。 晚上睡觉,他不是抓着她的手,就是握着她的胳膊。手掌传来的压力,再次清晰地表明他的紧张。 单只通过余勒,她便得出温雅是敌方的结论。 办公室里,老板娘一再叮嘱她,说她会不出10米,会一直保护她。那种喋喋不休的劲和放空的双眼,仿佛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特意说给不在现场的什么人。 不是说狡兔三窟吗?那间办公室也一定通往另一个空间吧?余勒会在另一个空间偷偷看着他们吗? 既然他们有计划,既然余勒这么上心,她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她决定按照老板娘的旨意,见温雅。 温雅比她主动多了。 比起她要去钓温雅,更像是温雅想钓她! 意识到这一点,便也懂了余勒为什么紧张。原来,她才是敌方的目标! 第448章 侦探师傅 谁会拿她当目标? 自然是想取代她的金线! 那时在二楼所谓温雅的家里,见到金线朝她走过来,她的眼泪是真的,但心里并不真的慌。 眼泪一方面是演戏,一方面是出于后怕。被囚禁在地下室的那两晚,若真的死掉了,很可能会无人追查,毕竟外面的世界,好好地活着一个“成辛”…… 心不慌,是因为她知道,余勒在! 余勒,一定会在杂乱无章的老小区里准确找到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温雅重新敲门回来时,她第一个意识到,那是余勒来了。 彪悍大汉出去开门后再无声息,她虽然被捆绑了双手,行将塞进一个超大号行李箱,但她一点都不怕,她知道,余勒一定是控制住了那个彪悍汉子…… 大妈要来脱她的鞋子,才蹲下身,忽然窗外传来破裂惊天动地的鞭炮锣鼓声,好几个留下以防万一的男子们纷纷往窗口凑,连那见多识广的大妈都不由一愣。 那一刻,她一点都不吃惊,反而将身子缩得更紧,努力往箱子里蹭。她知道,最关键的决战时刻来了。果然,眼前一阵狼烟。 吸进鼻孔的空气带着刺激的甜味,她熟。 烟雾弹+乙醚弹。 阖上眼前,成辛这样下判断。 “你没有受伤吧?”似乎在烟雾弥漫之前,就看到了余勒的身影。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成辛不由担心只身入虎穴的余勒受到什么伤害。 她带着害怕,着急又胡乱地在余勒身上乱摸。 余勒被她摸得欲念蓬勃,急切地去解她睡衣的纽扣,简略得不能再简略地说:“零伤亡……漂亮仗……” 衣服褪尽,意乱情迷,正是紧要关头,门外忽然响起激烈的敲门声。 成辛惊得不由撑起身子,无心的举动,像是有意的迎合,为急寻出路的欲望打开通幽的小径。 近处是缠绵,远处是砸门声,中间是进退维谷中痴痴迷失的她。 “有人……敲门。”语不成句的喘息。 “别管它。” 床嘎吱嘎吱,用自己的小调儿,旖旎地附和着敲门声。 “余勒!” 近在咫尺的危情,带来强烈的刺激感。 成辛胳膊肘半支撑着上身,戒备让她格外敏感,害怕使她想再近再近一点,淘气做坏事的觉知又使她忍不住激动…… 在土拔鼠的机敏警觉,小兔子的娇弱柔美,小狐狸的灵巧妩媚的混合魅力下。“啊。”余勒短促地叫了一声。 “糟了。”他说。 “怎么?”成辛惊慌地勾住余勒。 “我们,要做好当爸妈的准备了。” “你?” “……没忍住。”余勒很羞愧的模样。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的砸门声停了下来。 余勒陷入羞愧与自我怀疑中,成辛想安慰又怕越描越黑。只见她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余勒,你听!” 余勒一听:什么时候屋子里多了个人,还响起了穿拖鞋走路的声音? 顾不得多愁善感,他抓起裤子往身上一套,哪里还顾得上穿上衣,回头示意成辛别担心,自己小心谨慎露出头。 “喂!谁让你进来的!” 余勒旋即跳了出去,可见是认识的人。 “咦?你在家呀?那为什么不开门?害得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我不在家你就可以进来了吗?” “你反正不在家,我进不进来你也不知道。不过你装不在家,属于耍赖啊!” 这无厘头的风格,也就是侦探师傅了。 成辛捂嘴笑了,看在侦探师傅转移余勒压力的份上,她先原谅他了。 穿好衣服,收拾好凌乱的头发,成辛潜了出去。 余勒有种说不出的郁闷,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的师傅,比昨天一起营救成辛的那一个还要帅气,显得他都成凡夫俗子了。 “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哪个是真的?”余勒压低声音问。 “我悄悄告诉你,”侦探师傅拿手掩住嘴巴,神秘兮兮。 余勒赶紧奉上耳朵。 “真实的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举世无双-风华绝代-才高八斗-正义与智慧的化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支梨花压海棠,宇宙超级无敌……” 余勒猝不及防:“人称霹雳世纪美少年?” “不!”侦探师傅毅然否决,“人称人神共愤神侦探!” 成辛忍不住,在俩人背后咯咯笑起来。 侦探师傅自信十足地转回身,成辛轻飘飘一带而过,满含柔情蜜意的双眸,很快落在有些气馁的余勒身上。 她走过去,牵上他的手,偎依在余勒身旁,仰望着余勒:“对了,金线现在怎样?” 明目张胆被当作一团空气的侦探师傅很生气! 余勒马上满血复活,对身旁的辛辛道:“关于金线,你可以彻底放心了。她面临着最严重的惩罚,不是无期,就是死刑。至于到底是二者中的哪一个,要看她与肖刚之间互咬与推诿的结果。” “那个庇护她的人呢?” “哦,你说‘林普名’啊。师傅他们闪电搜索了他的办公室与在湘州的七八处住宅,最后在金域山庄地下室的一只藏獒的粪便里,析出人的毛发与未充分消化的骨头……” 金线的话,在成辛脑海里回闪:你要去见查理,忘了告诉你,查理是条狗。 吓得她直往余勒怀里钻。 侦探师傅再一次赤果果地被无视了。 “不玩儿了!”他生气地往脸上一抓,帅气的容貌变成一张脸皮,重新露出来的,是比凡夫俗子还平庸的面孔。 余勒揽着心爱的老婆,笑嘻嘻对师傅道:“总算见您庐山真面目了,幸会幸会。” 哪知师傅嘿嘿一笑,轻巧巧朝脸上一抓,又一张脸皮落了下来。一张略略苍白的寻常脸露了出来。 “原来,这才是真身?”余勒吃惊了。 “哼!”侦探师傅负气一哼,飞快朝脸上又抓一把。 余勒彻底目瞪口呆了。 他一直很自负,认为学问都可以通过书上学来,而他是看书好手,所以对张滨师傅介绍给他的侦探师傅,心里一直没有太当回事。这会儿见侦探师傅在自己面前无障碍变脸,才真正膜拜并虚心面对。 他脸上神色肃静起来,站得也周正了:“师傅!” 第449章 心愿+事物调查所 写结稿感言啦。 我写了擦,擦了写,太难了! 一时间涌上心头诸多名字,可是落在纸上却必须有个先后,其实我对你们的感激,绝对都是深深、深深、深不见底的! 感谢为我上传人物头像的@笑颜忘,深深感谢你对我的爱,见我订阅寥寥,甚至用了自己的另一个号又订了一遍此文。每每想到此,都觉得想哭。我是认真说的。 感谢@悉尼米娜,我与她,既是作者,又是彼此的读者。她的文认真严谨,给我莫大鞭策。感谢命运让我们在茫茫作者海中相遇,期待我们彼此激励,一直走下去! 感谢@花儿妖妖,我排名第二的执事。我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把所有的月票都投给了我。这种切实的肯定,哺育了我自信的幼苗。妖妖妹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鼓励我说,这是近几年你看得最放不下的故事了。感谢你,给了我勇往直前的勇气! 感谢@凌霜微笑,我记得你的每一条留言,当我看到你写下的关于商博年奶奶(402阿婆)年龄的质疑时,我无疑是欣喜至极的!有人!这么认真地!在看我写的文!真的好想仰天大笑啊!你喜欢看一章,投一票,当我完稿终章一次收到你3张推荐票时,忍不住笑着想:这是比较满意的意思吧? 感谢@书友16048155029363,这是我最神秘的读者,嘿嘿,因为位列前十,鞠躬感谢您一路以来的厚爱啦! 感谢@苏少爷,我的投票大王,连续数月当选《爱情冒险家》的票王,虽然不读女频,却全订支持……他犀利、独到,同样在为梦想而坚持,衷心祝福苏少年,早日实现梦想! 感谢一直关注、投票的@橙子妈、感谢后来居上的qiangwudi、感谢从《爱情初遇见》追来的@心与手的距离,感谢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找呀找呀找好书,感谢同样是追梦写手的@宙宙的宙,初见第一句,她热情爽朗地说我要为你做封面,然后,她真的做了…… 同样感谢追着追着放弃了的朋友们,你们给了我另一种鞭策。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在新的故事里相遇! 《爱情冒险家》正文告一段落。 稍后,将有“心愿+调查事务所”小传。 如果可以,还会有商伯年的番外。 ps:附我的成长总结。 《爱情初遇见》里,我被故事情节拖拽着,找不到掌控的感觉。 《爱情冒险家》里,感受到了掌控的快乐,但仍找不到节奏感,包袱埋得也不够灵活机动。 新书对自己提的要求是:学挖坑,学引导,学制造悬念……总之,学调动情绪。 新书《颜控的日子》(暂定书名)待发,这一次,我们要来一场纯纯的爱情之旅,恳请同行…… “心愿+调查事务所”小传(1) 距离“心愿+调查事务所”成立又过去了两周,正式解除怀孕疑云,成辛的生活又轻快起来。 毕业才一年,她可不想急慌慌步入孕妈大军。 她总感觉,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 守着偏僻小街上的简陋事务所,成辛对新生活充满了跟冒险有关的期待。然而事与愿违,实在是连一只走失的猫咪都没有上过门。 耐不住那颗寂寞的心的躁动,成辛甚至向周围居民发了一回小传单。 “余勒!为什么我们连一宗生意也没有?” “辛辛,这件事要反过来看。没有生意,说明湘州的安全生态很健康啊。这是好事!” “可你为什么总往警局跑?”成辛怀疑自己被落单了。 “唔,”余勒走过去,抱住成辛,连连亲了好几口,“这是因为,经侦科请我帮个小忙。” 成辛瞪着余勒,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好吧好吧,这不算是需要严格保密的事情。是一宗‘刷单诈骗’案。打着‘足不出户、日赚千元’的网络刷单谎言勾人上当。经侦科和网络安全科联合行动。我去帮个小忙,帮小白打下手。” 成辛怏怏不乐,可是也无法耍赖把余勒留在家里。 余勒自己去警局前,先开车将成辛送到心愿+调查事务所。 正是这天下午,事务所迎来第一个上门客。 下午三点,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 成辛激动得手都要抖了。 “小妹妹,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那一瞬间,成辛头脑大爆炸。想,这个小姑娘是不是被她妈妈派来的?追查她爸爸的婚外情?或者,她家丢了什么东西,有所怀疑又不好意思指证,需要她家侦探社从中出面? “我有一道两位数的除法,不会列竖式,姐姐你可以教我吗?”小妹妹怯怯地立在门口。 噗。 幻想的肥皂泡破灭。 成辛敛了敛失落,用愉快代替刚才的兴奋,笑道:“题拿来,姐姐教你。” 小女孩递过来一片不规则的纸,一看上去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还算工整的字迹写了一个算式:“34÷7”。 这难不倒任何一个大人。成辛手到擒来,帮小女孩做了演示。 小女孩的眼神飘啊飘,就飘到了桌面上成辛拟用来招待客户的糖果。 “喜欢就拿着吃吧。” 小女孩的手,一半犹豫一半欣喜地伸了过去。 听家有小孩的亲戚说,自家东西不稀罕,出了家门见什么都眼馋是孩子们的共性。所以,当成辛拿出小核桃、盐津提子、猫耳朵、牛肉干等小食时,小女孩的眼睛里简直放出光来,成辛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小女孩的造访,算是成辛生活中的大新闻。 余勒一到,成辛就跟他分享了这件快乐的事情。 当成辛向余勒描述小女孩,说她极苗条时,余勒随口接了句:“她有位严苛的妈妈。” “嗯?” “你能指望一个9岁小孩节食自律保持身材?显然不能。你说过她吃起零食犹如饕餮。综上,只能说明她有位管教甚严的妈妈。” “为什么不可能是爸爸?” 余勒看一眼成辛,自己先笑起来:“要是我说‘以瘦为美’是女性对自己提的要求,你肯定不同意。事实上,我更愿意你再胖一些。” 成辛不需要再傻乎乎追问一句为什么了。他火热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第二天,成辛上班的热情明显比前一天高涨。 “你的刷单诈骗案进行得怎样了?”餐桌上,吃着余勒准备好的营养早餐,成辛随口聊天。 “还算顺利。抓人很简单,主要是要取证。不然抓了也只能放。” 成辛心里有种一厢情愿,总觉得第一个人上门之后,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她急着去上班,没心思细打听刷单诈骗的细节。 成辛吃得很急,明显就是有所期待。 余勒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他相信,只是需要点时间,成辛会摆正心态,改变对侦探社过于寄以绮丽幻想的毛病。 等到下午3点,小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事务所的门口。 今天的成辛比昨天淡定很多。她从小女孩菜色的脸上和看到零食就放光的眼睛里品味出,所谓辅导作业,只怕是托词。只是,她也不便拆穿,毕竟小女孩托得一本正经,这次又递上半张撕得不规则的纸,纸上写着一个三位数除以两位数的式子。 心愿+开在一条偏僻的路上,白天几乎没什么正经客流。 成辛坐在简陋的店里,看着破败的街,听着四周偶尔传的呵斥或吵架声,无师自通地想到一句金句:贫穷使人生戾气。 小女孩的到访,有效地调节了她的生活。她很喜欢。尤其是,小女孩很乖很安静,成辛一点不介意她来分享她的零食。 5点,余勒开车来接成辛。 他是分秒不差的准时先生。 看到余勒踩着钟点而至,成辛忽然意识到,余勒没能见着的小女孩,跟余勒是同一类人呢。小女孩每逢4点半,无论在做什么,都会马上停止,收拾书包回家。 回家的路上,余勒听成辛讲她的金句、讲她的小女孩。 “她穿着七分裤和七分袖。” “这个季节大家都这么穿。” “但是她的衣服特别显旧。” 开车的余勒转头看一眼成辛。 “另外,她的鞋子是脱胶的,开了一个两指宽的口子。” 余勒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成辛的手。这是无声的安慰。 有人就会有阶层。但家境贫寒并不会世袭,小女孩长大也会有有逆袭的可能。 不过,余勒不准备说教,他有他的做事风格:“我晚上炖点土豆牛肉,明天你带着。” 成辛点点头。她知道,这是余勒为她口中的小女孩准备的。 “不说那个小女孩了,说说你的案子吧。白天的时候,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在企鹅上,也在群里看到过‘足不出户,日赚上千’呢,他们是怎么骗的?” 余勒游刃有余地开车,同时答疑解惑。 “诈骗团伙用ps软件处理过的营业执照、办公环境、个人工卡信息等来骗取受害人信任。然后层层设套,引受害人入坑。” “怎么设套?” “他们先会在网上发布招募刷单兼职的信息,当受害人有意向应聘后,再与受害人签署一份其实并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的劳动合同,来进一步获取受害人的信任。 随后,以蝇头小利让受害人尝到甜头,当确认受害人对他们深信不疑时,便开始挖坑了。 诈骗团伙会给受害人发来真实的商城链接,不过,在受害人拍下商品即将付款时,会以‘直接付款会被平台发现并处罚’为借口,要求受害人通过他们发来的付款码付款,而这个付款码和之前拍下商品的商城没有任何关系,就这样,受害人的钱直接进了骗子的腰包。” 成辛耸耸肩。其实仔细推想,也无非是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方式了。 途径超市,余勒带成辛下车,去买牛肉番茄土豆。 “不买别的食材吗?”成辛问。 “晚餐已经做好,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明天买。” “你不是去警局上了一天班?” “我是去警局上了半天班,下午他们还要我做事。我说,不行,我得回家给老婆做饭,于是就回家喽。” 成辛听笑了。她才不信呢,不过听了还是心里美滋滋的。 “心愿+调查事务所”小传(2) 成辛带着余勒煲的牛腩土豆去上班。 她知道为什么小女儿会在下午三点出现了。小女孩就近就读的西门小学,下午2点45分放学。可以推算,她放学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事务所。 赶在3点到来前,成辛将牛腩煲放进微波炉加热,又泡了一包泡面,营造她正好要吃加餐的错觉。 小女孩在事务所门口怯怯地站定,香味使她节奏比往常慢半拍。 “正好我饿了,你也饿了吧,一起吃吧。” 成辛将半份泡面分出来,做势递在空中。 小女孩紧紧盯着半举在空中的碗,木偶一样走了进来。 “尝尝这个菜的味道。”成辛有意将一大块牛肉块盛在小女孩的碗里。 小女孩彻底放弃抵抗,呜啊呜啊狼吞虎咽起来。 成辛看着那久违的全神贯注吃饭的模样,眼睛有些发潮。记忆中,幼年时90多岁的太姥姥就是这样吃烧鸡的,专注到仿佛世间再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时候太姥姥年事已高,人生已经别无所求,只求吃好穿暖,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而眼前的小女孩才9岁,那么纤细瘦弱,却仿佛体内住了一个不惶多求的苍老灵魂。 成辛神思飞扬的时候,小女孩扒光了碗里的饭菜,那一双黝黑的瞳孔望着成辛。 疯了疯了,一定是自己疯了! 这个小女孩正读小学三年级,为两位数的除法发愁,观察力好到仅只数次路过店门口就得出她面善很闲的结论,自己上门求教给父母免去一份家教钱……种种事实证明,这是个正常而又聪明的孩子啊。 不正常的是她自己。因为开了一家侦探公司,所以一门心思将事情往奇怪的方向想。 成辛摇了摇头,晃醒自己。 “好吃吗?” “好吃!” “再来一碗吧?” “……”小女孩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自尊使她没有说话。 成辛马上又盛了一碗,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腼腆一笑,甜蜜地接了下来。 “对了,我见学校门口围了很多带胸牌的大人。听说低年级必须有家长接才能出校门。三年级已经不需要家长接了吗?” 成辛聊天纯属为了抑制自己瞎想。 “不存在的。5年级也要家长接的。除非家长给老师写一张申请学生自己放学的纸条。有了这张纸条,你就可以单独出校门了。哪怕你是一年级的新生。” 成辛不需要再详细追问下去,明显,小女孩属于家长写过申请纸条的。 这也怪不得谁。上班的大人5点才下班,而低年级的小学生下午2点45就放学了。中间有几个小时的时差呢。 想到时间,成辛忍不住追问:“我发现你每天下午四点半准时回家,是怕你爸爸妈妈回家后看不到你着急吗?” 小女孩的脸从碗里露出来:“我四点半回家是要去做晚饭,再晚就来不及了。” 汗颜呐。 长到二十六岁的成辛下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人家才9岁的小女孩,已经承包下做晚饭的家务了! 果真如余勒所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成辛不忍再追问下去。她可以想象,小女孩或者来自单亲家庭,或者来自父母皆文化程度不高的家庭,菲薄的收入,繁重的养家重任,使父母不能两全,只能委屈、辛苦孩子了。 没关系,会逆袭的。成辛偷偷看一眼小女孩,暗中说道。 下午四点,余勒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到心愿+。 小女孩对此表现出极大的惊慌,快活的小脸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即使余勒露出温顺和煦的笑容,也不能缓解小女孩的紧张。 小女孩抓住成辛的衣襟,将自己牢牢藏在成辛身后。哪怕余勒慢动作一样一样从购物袋里掏零食,也不能让她从成辛背后引出来。 余勒借故去洗手,小女孩趁机抓起作业,塞进书包,逃一样跑掉了。 看得成辛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害羞的孩子。 只有余勒对着小女孩离去的身影默默看了好一会儿:“这么怕生人的孩子已经很少见了。居然还会自己找上门来问题……” “说明你的亲和力远没有我强呗。”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她害怕男性。” 成辛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一个九岁的女孩害怕男性,那背后可能是什么问题?问十个人,十个人会说出共同的怀疑。那也太恐怖了吧,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小的身体。 “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去她家里看看,或者问问邻居?” 面对成辛的追问,余勒沉默了。 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如果当事人监护人主动提出这种诉求,他肯定当仁不让。 但,如果根本就没有人提出这种要求?开了一家侦探社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当然地干预别人生活了吗? 为怀疑而干预,是无止境的,极容易越界。 “我觉得,下回你可以找个找理让这个孩子留得久一些,让她的家人来寻她……” 化主动为被动,把调查做得无痕迹,成辛对这个主意深为赞同。 “心愿+调查事务所”小传(3) 仔细一想,成辛又摇起了头。 “这个孩子意志力很强,不管我们玩得多开心,吃什么好吃的,一到四点半,她必回家。” 余勒露出不足为虑的笑容:“那你就改变一下四点半的定义呗。” 第二天,小女孩果然放学就来。 大概是被余勒昨天新补充来的零食库吸引了吧。在小女孩某一次去卫生间的时候,成辛悄悄拨乱了钟表。 时间从临走,倒回到初进门的点数。 然而成辛又犹豫了。 小女孩提到她爷爷奶奶时发自内心的甜笑容在成辛脑海里晃,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呢?毕竟坚守承诺是一个美好的品质,她这样贸然打乱真的好吗? 手拨时针又恢复到正常时间。 然而内心小人又出来呐喊了:可万一真有什么黑暗的事情呢?这样眼睁睁地自我催眠假装没看到良心不会痛吗? 正在极端矛盾中,小女孩拧门锁欲开门的声音传来。下意识的,成辛选择了将指针倒退。 愉快的时间总显得短暂,小女孩对慢了的时钟毫无察觉,等钟表显示为四点半的时候,成辛知道,那其实已经将近6点钟了。 令人遗憾的是,并没有人来找小女孩。 小女孩毫无防备地背着书包向成辛挥手道再见。 成辛的怅然里夹杂着一丝不安。 暗室里,余勒合上电脑,走了出来。他走到门口眺望的成辛身后,轻轻抚摸她的肩膀:“好了,我们也回家吧。” “总觉得有点心不安。” 余勒另一只手里魔术般递上一只望远镜:“要不,你看两眼?” 两个人关了门,透过门楣上的玻璃,往对面二楼窥视。 几番搜索,终于看到了小女孩的身影。那应该是一间厅,三人座沙发,餐桌、柜子都能望见,显然是凌乱的,这跟小女孩给她的贫寒印象一脉相痛。 画面是平静的,小女孩回家后放下书包,去了另一个空间,应该如她所说去做饭了吧。 画面静止了5、6分钟,成辛就那么拿着望远镜不懈地观望着,余勒也不去催。 忽然,对面的房门打开,一个带着齐腰男孩的妇女进了放,妇女看上去不修边幅,她像是在吆喝、指责小女孩,小女孩怯生生地从厨房跑出来,垂手站着。 没过多久,一位看上去骨架高大的男人回来了,他看上去很疲倦,也很暴躁,进门就摔了东西,小女孩再次从厨房跑出来,那个男人随便操起什么东西就往小女孩身上打去…… 成辛手一抖,错过了令她揪心的一幕。 “虐待。” 成辛心一横,拔腿就往外冲。 却被余勒一把拉住:“不是我泼你冷水,现在暂时还没有专门的儿童保护法律体系,仅有的《未成年人保护法》也不具可操作性。 你这样贸然去干预,家长领到的处罚非常轻。 《未成年人保护法》中关于处罚的规定只是“劝戒”、“制止”、“行政处罚”;而《治安管理处罚法》对父母虐待孩子的处罚也只是五日以下拘留或警告。《刑法》中的虐待罪是自诉案件,得儿童主动起诉父母……” 成辛目不转睛地盯着余勒。 “不救则已,救就要救彻底。 你得平静下来,从长计议。 第一步,是问小女孩自己的意愿,是否愿意脱离她父母的监护。你不能违反当事人的意愿,想当然地替人裁断。你还需要明白,送进福利院,或许并不是最好的出路;寻找领养人家,需要碰运气;而我们这样新婚的夫妇明显是没有领养资格的。 在清楚一切的情况下,如果她下了决心,我们就可以正式介入了。我们可以不介意费用,但我们不能让她以为我们的莽撞干预陷入更被动的情形。” 余勒的话,无从反驳。 成辛只好怀着心疼与憋闷,一边懊悔自己拨时钟的举措,一边等待明天下午三点的到来。 “心愿+调查事务所”小传(4) 令成辛意外的是,小女孩并没有在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出现。 这给成辛带来极大不适,她疑心,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小女孩对她的信任。 隔了一天,依然不见小女孩来,成辛不禁萌生去门口坐等的心思。她站在心愿+的门口,交集地朝路口眺望。 一无所得。 第三天,她萌生到西门小学门口寻找小女孩的心思,并且真的付诸实践。奈何,依然无所得。 真后悔,一直小妹妹、小妹妹的叫她,居然连她学名叫什么、在三年级几班这些基本信息都不知道。 第四天,成辛按着自己的推算,摸到了对面楼上。可是才走到二楼拐角就被吓了出来。一个潦倒的十步开外都能嗅到酒味的老汉目不转睛地盯着成辛,那架势像是随时会扑上来,成辛落荒而逃。 第五天,成辛决计拿出点从侦探师傅那里学来的本领,化妆成一个其貌不扬的协警,拿着道具准确再次去敲门。 她选的是下午3点钟,这个时段恰好是小女孩在家而大人未下班。 门很快应声而开,意外的,门内出现的是位骨架高大、神情倦怠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小女孩的爸爸了。 “您、您好,”成辛有些猝不及防,“我是新来的社区民警,配合公安局进行辖区内的流动人口登记。” 成辛仔细地看那中年男,他脸上呈现一种漠然,但明显在认真地倾听她说话。 “请问您是房东还是租客?” “房东。”中年男回。他的目光聚焦在成辛的脸上,成辛忽然心虚起来,生怕脸上的妆容有什么破绽。 她不敢移开目光朝门内眺望。 对话到此结束,成辛微笑质疑。 门“嘭”一声重重在她面前甩上,那漠然的面孔之下,果然负能量很足。 第六天是周末,心愿+例行放假。 成辛窝在家里,神思游走。 余勒几次跟她说话发现她毫无反应之后,走过去,两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辛辛,你要是这样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那我要考虑改行了。” “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我喊你两遍你都没有回答。” 成辛改坐姿为跪姿,话不多说,用热吻浇灭余勒的不满。 果然很奏效。 长长的热吻之后,余勒的不满消失殆尽。 为了哄余勒开心,成辛勉强自己从对小女孩的担心分离出来:“对了,上次你说骗子发送跟商品不相关的付款码,受害人的钱就落进了骗子的腰包。” “嗯。” “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付款的时候,网络会提示的呀。比方说对方账户异常,请先核实对方身份再重试;微信或手机号码也会提醒对方曾被人投诉,谨防诈骗之类的字眼呢。” 余勒将热好的牛奶递给成辛:“你说的对。问题是,诈骗团队对此有专门的解释话术,像什么‘我们的网站时正规备案的合法网站,如果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司愿意承担法律责任’、‘我们是大型商户网络平台,现在跟你合作只是为了销售量提高而已’、‘我们商城要的是信誉和销售量,不需要因为你的一点资金而营养我们的信誉’…… 总之,他们有一套说辞,保管说得你一愣一愣。” “难道就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在损失发生之前停下来?” 余勒解释:“事实上,很多人在令人质疑的二维码支付前都停了下来,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们在前期的时候进行捆绑销售,真假链接一起来,你前面正常拍了5件,面对令人生疑的第六件,诈骗团伙洗白自己的话并没有唬住你,他们还有另外的一套说辞, ‘给您的任务单已经为您刻录到您不可更改的目录了,系统识别您需要完成(6)件单子的话,需要您全部完成才能提交任务才能解放本金和获得佣金。’ ‘所有兼职人员的资金都是通过系统那边的提交才生效,没人帮得了你,除非你自己完成全部支付,系统才能自动结算到您指定的账户。’ ‘我们有我们的规定,如果您没有按照提示来完成任务的话,我们也无法为您导入数据审核结算。’ 诸如此类。 不敢保证对所有人都有效,但对90%的人是有效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追踪的这个22人诈骗团伙,涉案金额高达1600万元。” 在余勒爱的威胁下,成辛不再放纵自己沉湎于小女孩的后续。 周日,成辛、余勒去心愿+大扫除。 经历了一周的煎熬后,成辛对新的周一并未充满期待,惊喜却不期而至。 下午三点,意外地看到小女孩在门外露出半张脸时,成辛简直感激零涕。 “你来啦,我一直在等你。”成辛第一反应是想道歉。 “我最近没有办法来,是因为我爸妈带我出去玩了。我爸妈带我去旅游,去公园,给我买好吃的,好多好多好吃的,他们天天搂着我,亲我,说我是他们的小乖乖小肉肉。” 成辛马上转回身,不想让小女孩看到她流泪。 “姐姐,你为什么哭?” “风吹进眼睛里。” “屋子里怎么会有风?” 成辛被小女孩懵懂又真诚的表情逗得破涕为笑。 “快来吃好吃的。”成辛转移话题。 小女孩看上去又瘦了一些。对成辛的零食,她来者不拒。 真担心她吃太多。下回要让余勒买一些她不爱吃的牛奶、奶酪等奶制品备着。 不到四点半,成辛就提醒她快点收拾东西回家。小女孩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成辛觉得这一眼,等于确认了她钟表作弊的事情。她还嗫嚅着,小女孩已经抓起书包跑了。 余勒参与的刷单诈骗案已经完成了取证,他便从案中脱身了。抓捕的事情归警方。 他原本是陪着成辛一起在心愿+的,见小女孩来,才刻意躲起来。 小女孩走后,两个人靠着门口聊天,目的是想“邂逅”那个带齐腰男孩的妇女,或者,那位看上去很倦怠的男人。 “心愿+调查事务所”小传(完) 也许那位妇人归家另有路径。 六点多,他们等到了满脸木然、身子微佝的男子。 男子拖沓的步伐写满了疲倦,旧色的衣服毫不掩饰他生活境况的窘迫。 毫无疑问,这是位为活着而用尽全力的体力劳动者。 他从成辛、余勒身旁走过的时候,成辛与余勒纷纷不由噤言。 一位认真、努力,用辛苦的体力劳动养家糊口的人,总会让人生出敬畏感。 “变态不是以相貌论的。”等那位男子走过,余勒率先“醒”过来。 成辛耸耸肩。 她决定,明天一定要将话题勇敢引出来,问一问,听一听,小女孩到底遭遇了什么、到底怎么想。 第二天,小女孩比平时晚到了一刻钟。 成辛倒不担心,小女孩头天就告诉过她,第二天要值日晚归。 掐准了时间,成辛热好鸡鸭血汤、酱牛肉,等待小女孩出现。 小女孩吃得狼吞虎咽。成辛想,总要让人家安安静静享受美食。 吃完东西,小女孩开始写作业。成辛想,总要让人家心情平静地完成学业任务。 四点半差10分钟,小女孩作业写完了。以往是她吃零食、讲述班级趣事的时间,而今,成辛一本正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话还没有开口,成辛先“啊”地叫了一声。 小女孩的背部,咖啡色的短袖t恤印出一长条深色印迹。洗旧的咖啡色泛着白头,那深色印迹便隐隐现出血色殷红。 成辛一把抓住小女孩,问:“你怎么了?” 小女孩扭了扭后背,扭出满眼的泪花。泪花噙在眼眶内,看着成辛不说话。 成辛慢动作一样掀开小女孩的后背。小女孩挣扎了一下,很快又放弃了。 长达5厘米的迸裂血口,出现在毫无防备地成辛眼前。看着瘦骨嶙峋的小后背上出现这样瞠目的伤口,成辛的眼泪直接冲了出来。 “我来帮你处理一下。”成辛努力表现得平稳。 用龙胆消毒。小女孩乖乖地趴在成辛的腿上,一丝一毫跟年龄相称的撒娇逗没有。 伤口在两片肩胛骨的中间,很容易在活动时被拉扯到。 除此之外,后背还有深深浅浅的淤青。 成辛的眼泪,一直流,一直停不下来。 “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可以保护你。” 贴好保护创面的大片创可贴,小女孩站在了成辛对面,用纤细的小手帮成辛擦眼泪:“姐姐别哭,这是我不小心碰伤的。我以后会更小心些。” “就算是你不小心碰伤的,就没有人帮你处理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成辛看着小女孩,小女孩看着成辛。 最终,小女孩选择了敞开心扉:“我忘记了时间……又把一锅饭烧焦了……弟弟拿棍子戳我,我躲开了……” 成辛又心疼又气愤,怒不可遏。 这时候,余勒从室外走进来,看到泪水连连的成辛与小女孩,马上抬头看墙上的钟表:“4点35分了。” 小女孩抓起书包,飞快地跑了。 成辛去拉她,被余勒拦住了。 “心急吃不成热豆腐。拍照了吗?” 成辛哭着点点头。 “世间身陷疾苦的人多了,你柔软的心,得尽快有个坚强的外壳。” 成辛扑到余勒胸口,紧紧地抱住了他。 回家的路上,成辛的情绪平复了好多,只是两只眼睛,肿得跟小粉桃似的。 “什么时候可以像欧美国家那样立法推行对孩子的全方位保护就好了。” “即使是欧美国家,虐。童也时有发生。只能说,有些人,根本不适合做父母。” “我们能做点什么?” “当然,当然。即使在政策之外,也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我可以做一个发动基层社区组织、关爱未成年人的系列活动策划。师傅可以帮我们运作推广。” 想到自己能会为小女孩做一点事情,成辛略觉欣慰。她告诉余勒,明天要再多带点酱牛肉,小女孩喜欢吃。 第二天,小女孩准时到来。 今天的她看上去非常洁净。穿了干净清爽的校服——小女孩说过,这是她最漂亮的衣服了——,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她安静地让成辛帮她清洗伤口,笑笑地吃饭、吃零食,一笔一画地写作业……真是乖到让人心疼。 成辛忍不住想,要是将来她和余勒有一个这么乖的孩子,那一定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成辛坐一边看书,静等小女孩写完作业,准备一点一点向小女孩讲述她的各种备选营救计划。她当然认为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帮小女孩清洗伤口的时候,在腰腹部,发现了紫红色的新伤痕。 四点十分,小女孩写完了作业,开始收拾书包。 “小妹妹,我想跟你说点事。” 小女孩站了起来,忽然朝成辛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布满笑容:“真高兴有生之年能认识姐姐。好温暖,好美好啊。” 成辛:“……”果然是才小学三年级的孩子,成语知道很多,却总觉得用得不地道。 “我今天需要早点回家。姐姐,再见。” 小女孩背上书包,回头,给成辛一个灿烂的笑脸。 成辛呆坐在座位上,不甘心地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吧? 她甩甩头,不大的心愿+果然空空如也。余勒去见他的侦探师傅了。侦探师傅说有案子想跟余勒合作,嗯,本来是从不跟外人合作的,但侦探师傅说余勒不是外人。 等余勒回到心愿+,成辛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呆坐了20分钟。 “你知道新师傅为什么找我合作吗?” “嗯?” “因为这案子跟网络有关,他搞不定。” “哦。” “你不详细问问?” “啥?” “跟爱情有关的自杀案哦。” 成辛明显一哆嗦。自杀。这个字眼凭空让人心一缩。 “委托方认为更可能是谋杀,所以才委托私人侦探暗中介入调查。” 余勒很高兴这时候来一个案子,可以转移成辛的注意力。 成辛也果然被吸去不少关注。 一切都挺正常的,只是睡到半夜,成辛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对!”她喊一声。 余勒因此为惊醒。 “怎么了,辛辛?” “大夏天的,她关什么窗!还有,她家不是从来都懒得拉窗帘的吗?” “谁?” 余勒问完,了悟,一定是在说那个小女孩了。 从床头柜上摸出夜光表,正是午夜2点钟。 …… 第二天,成辛没有等到小女孩。 第三天,日益没落的《湘州日报》社会版块发了一篇纪实文章。文中讲述一桩人间惨案。 一名9岁女孩在饭中下毒,将自己、亲生父母和小5岁的弟弟毒死。回顾该女孩的生活史(通过问询爷奶),可以发现,女孩出生时因为是女的,父亲勃然大怒,将她送到农村爷奶家。 直到弟弟出生后,才偶然将她寒暑假接回住一两周。又等到弟弟三岁半入了幼儿园,才将她接回到市里读书。 她需要非常努力地照顾弟弟、负责家务才能避免来自父母的打骂。即使她竭尽全力,仍旧得不到父母的认可。她被要求吃饭不上桌,不能添衣添鞋添其他(穿的都是好心邻居送的旧物),不能看电视,不能发声音,不能惹弟弟不高兴…… 一次寻常打骂之后,她在饭中下了毒,看着父母和弟弟吃下去,自己也吃了下去。 …… 这已经是成辛第二天滴水未进了。 余勒端着粥碗,忽然从床边站了起来,他将粥碗往床头柜上一放,严肃地对成辛说:“起来!我们搬家!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北京,去上海,去广州……随便去哪个大城市,随波逐流无所事事过一生!好过你现在脆弱到被别人影响到生死不顾!” 成辛像看不认识的人一样看余勒。目光里不乏惊恐。 然而,余勒很快就斩断了内心的退缩,他,必须帮辛辛度过这一关! “我真是幼稚!竟然相信你可以做我侦探生涯的得力助手!看看你现在,还没有正经迈出第一步,就已经深陷自责到崩溃! 自责?自责只是为了让再发生类似事情时做得更好,而不是无谓的消耗自己!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阳光有阴影,我们要做的,是怀着柔软的心砥砺前行,在惠及他人中成就自我。可你倒好,还没有惠人,先被撂倒! 我不想再跟你谈论什么大道理了。 我给你最后2小时。 如果2小时后,你还不能从这间房间走出来,那我就为你而离开湘州,离开心愿+,我陪你去过你过惯了的只有阳光的日子!” 说完,余勒毅然扭头走出卧室。 刚走出卧室门口,刚才昂扬抖擞的他立刻蔫了。还是让步了,他本来想说,给1个小时的。 望一眼客厅,侦探师傅正悠游自在地翘着腿翻报纸。 新的案子委托人催得很紧,然而余勒却明白得很,现在的他,一丝一毫的急促感都不能有。 就像每一位第一次朝人开枪的警员都需要心理辅导介入一样,他的第一次直面黑暗的辛辛,也需要他耐心陪伴,走过这道槛。 一秒。 一秒。 时钟走在表上,也走在心里。 余勒立在卧室门外,一步都没有走远。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室内始终沉寂。 余勒的眉头也不觉皱起。万一,万一辛辛她不能…… 一小时50分钟时,门内忽然响起脚步声。极轻又不稳的那种。 余勒不由全身神经紧绷。 一步,一步,脚步声是朝门口走来。 像是手握在门锁上了。 像是要用力开门了。 果然,一大团光倾泻而出,那是透过窗户照进的阳光。成辛站在光中,瘦了一圈,可是神情却坚毅了不止一层。 “辛辛!” 余勒动情地紧紧搂住成辛。 呵,这种同舟共济的感觉…… (小传完) 番外:我是商伯年 番外——我是商伯年 建筑设计师的桌面,是个奇怪的存在。 通常一台电脑,连接两到三个显示屏。 而我在家的办公桌,比别人更夸张。左中右一字排开的3个放置桌面的显示屏之外,我还有悬空在上方的第四个屏。 工作的时候,我习惯把第四个屏幕也打开,虽然上面的画面千年一律,是静态的桌椅。当然,偶然也有老太婆和胖大婶的身影挪过。 有一天,为了一个小数点后3位的数据,我爬上书架梯的最顶端。找资料。一口气翻出三四本书。你知道,专业书都跟实心砖头似的。我骑站在两脚梯上,两手托着合计七八斤重的书,扭转身体正准备将书一本本抛到桌面。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第四个屏幕突然映过来一张年轻姑娘的面孔。 说面孔其实不严谨,准确点儿,是两只眼睛。 像麋鹿一样,湿漉漉、毛茸茸、黑黝黝的大眼睛。 明明她是那个被摄像头偷窥的人,明明知道再美的眼睛也无法透过线路看到这一端,我却像被偷窥到一样,许久不起波澜的心里,好一阵慌乱。 猝不及防的那一刻,像是宁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我的心被搅动了。 一套老旧腐朽的屋子,突然出现一个新鲜魅力的姑娘,强烈的对比,任谁都会被勾起的兴致吧。 理智告诉我,那应该是护工胖大婶的女儿。但我迟迟不去印证。 证实了,就没有乐趣了。 而乐趣对我,弥足珍贵! 渐渐的,我明白过来。她不是田螺姑娘,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胖大婶的女儿。她是社区义工。 而且是个极其敷衍的义工。 每天露面不过一二十分钟,小气巴拉带那么一个半个水果,匆匆来,匆匆走。很多时候,她来回路过摄像区,快得我都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我一边腹诽给予最低评价,一边仍旧尽可能地早归,在屏幕前吃饭,在屏幕前换衣,在屏幕前跟各类甲方打着话不由衷的电话。 你看,我是多么的寂寞啊。 虽然我年龄正好,容貌不差,学历也还行,可什么都阻挡不了我在孤单寂寞的泥潭里深陷。早晚有一天,孤寂将没过我的鼻孔,夺走我的生命氧气,而我,也终将解脱。 我常分不清,我是害怕那一天的到来,还是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有几天,天阴得厉害,又缝上地产行业被政策打压,作为地产下游行业,设计公司跟着不景气,我的心情一荡谷底。 每天纠缠在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里面,唯一的一道光,就是江森不顾一切去争取的国家展馆项目。江森,永远自以为是的家伙。天知道,他为我破旧残败的生命注入了多少鲜活的生命力。 我熟练地披上商所长的迷人微笑,去总部找梁总要人。 新来的平面设计闯下的祸比扑灭的火还多。说什么我也得把老平面设计师换回来! 我果然把行政的那些小姑娘逗得哈哈笑。 这实在太没有新意了。 我一边笑,一边心里腻烦,想着自己实在不该早到这几分钟,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一回头,看到了她。 她。 原来并不大,但不妨碍我仍旧一眼认出了那双眼睛。 像麋鹿一样,湿漉漉、毛茸茸、黑黝黝的一双眼睛。 正常视角下,她充其量算是清秀可人,绝对算不上大美女。我本应该了无痕迹转过头的,可我却失态地对着她一看再看。 许多个睡不着的夜晚,我一遍遍回味初见的那一刻。 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不然,一贯惜时的我为什么要早几分钟到总部? 不然,一贯善于逢场作戏的我为什么会迷失在那般恬静的淡笑中? 李莎引荐。于是我知道她的名字,叫成辛。 辛?什么样的父母会给自家女儿取名叫“辛”?带着这样的嘲弄,“成辛”二字,清晰地落在我的记忆中。 神使鬼差,面对梁总,换回平面设计师的要求,变成了索要成辛。 如愿以偿的那一刻,感觉就像十岁的孩子得了一套价值上千块的超级乐高拼装积木! 梁总问我,要文案干什么? 呵,我哪里是要一个文案,我是要一个乐趣。 贫乏的心灵尤其需要乐趣,不是吗? 像我这样谨慎的人,做事情一向很稳。成辛来到所里,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许诺她升职、加薪……生怕不足以拴住她,我还不惜重本,力排众议,送给她一个入沪名额。 小羔羊满脸惊喜。 而我,磨刀霍霍。 变态的行事逻辑就是:没有逻辑,只有情绪。 我有满腔的浓重情绪,无处发泄。但那很快将成为历史,如今,我有了可供迁怒的人。 谁能想到,她之所以成为我的目标,是因为她偶尔做做义工的缘故? 得了老太婆的欢心,就等于得了我的仇恨。 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狗屁不通的逻辑背后,全是情绪。 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之后,我哄骗她去外地参加一个投标说明会。这本应该是实施计划的第一步,可惜,被我另外一个死党完美阻止了。 一个被我赞誉为带着镣铐跳舞的天才。 他看破了我的不良居心,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煽情地让我直视他的双眼,对我说,他在意我的清白,胜过小羔羊的安危。 他阻止我,是怕我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我的眼神已经癫狂了吗?我还以为我很沉得住气呢。 镣铐天才不惜违反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个性,一反常态跟小羔羊亲近起来。我不得不为他的诚意感动。 我的执念被镣铐天才刹了一把车。接着,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在我生命中出场戏份不多,却很重要的人物出现了。 他代表了我心中的美好。 少年对他姐姐纯粹的爱,时至今日,依然是我心中的美好。一颗因为伤痕累累而变得黑暗丑陋的心,也因此格外珍视内心那领土从不曾自由扩张的美好。 为了他,为了那少得可怜的美好,我愿意克制一下我自己。 如果你多少了解我的过去,一定知道我说的是小白,白则人。 总得来说,小羔羊简直福星附体。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不屑于她的福星小白! 江森看不下去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江森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可不像镣铐天才,眼中有是非观,心中有对错取舍。他有的只是他的随心所欲。他是另一个疯子。 “你看我,我对可欣欲念涌动,然后,我果断拿下她。你呢?你白白拖了半年。下不了手?兄弟我帮你一把……” 这个疯子,工作之外,眼里只有性了。 然而性,根本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 这世间还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跟我亲近到解开我的衬衣纽扣。 不,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我渴望向她敞开心扉。可惜年少时爱得浓烈,却不会把握,总被细枝末节带偏。 早在不懂如何去爱的时候,我已经永失我爱。 那么,是不是花花公子,是不是混世魔王,谁在乎?! 说好了不在乎,公司晚会的候场间里,我却阻止了江森。 小半年的相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一本正经扮值得尊敬与信赖的好所长,逆势而为,团结员工,表态坚决不裁员……而她,尽心尽力,做好本职。我跟她,甚至没有说过什么工作之外的话。 这跟我把她弄到身边的初衷完全不一样。 要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也不对。老太婆死了。 曾经,我疯狂地祈求、许愿,甚至愿意奉上一半的寿命,希望老太婆能完蛋,可惜,她一年比一年颓不假,却始终赖活于世。 等我终于强大,终于慢下性子,终于知道冷暴力胜过暴力的时候,她竟然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仿佛看到她在阴间朝我狞笑,用口型告诉我:死心吧,你永远只能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一气之下,我捐了这套房。 数百万之于我,充满吸引力。但只要跟那个老太婆有关,我只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我万分明确自己对她的仇恨,说不出为什么,葬礼那天,我还是出现了。我躲在外面的走廊,戴顶帽子不算,还打了把黑伞。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无数次我问自己! 我对自己很失望! 别人伤害我,难道伤害过了就算完,难道一个坏人变老就自动获得谅解? 我的伤痕呢?谁来负责? 我的情绪荡入了谷底,似乎无望再起来。 人间不值得…… 我何必苦苦支撑…… 就在我放任自我随波逐流,任由一个甲方女强人拉拢时,在一个商场,不期然面对面与她撞上了。 在她那麋鹿一般的注视下,我倏忽体会到久违的羞耻。 哼,这是她惹出来的事端,自然,解决的时候有必要拉上她。 我当然知道偷拍偷工减料的建筑现场被抓,会面临什么下场。但是,我还是怀着恶作剧的隐秘快感,哄她一起去。 一副好皮囊的好处在于,你都不需要太费力,就能轻易将戏演绎到位。 站在施工中的58米无挡风玻璃的楼顶,我一边跟女强人的看家狗周旋,一边摇摆在两种可能中。一种是硬撑到被捉,一种是跳下去,从此解脱。 当我……既然是剖析自我,不妨坦诚得彻底些……当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的惊恐,她的颤栗,立刻传导到我的身上。 她瑟瑟发抖地附在我的身体一侧,我的大脑,按照日常习惯,正有条不紊得出她处在害怕、恐惧的状态,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精神力,突然觉醒了。 心跳十分有力,头脑变得异常冷静,身体,也史无前例地充满力量。 这种恍若新生的感觉,着实让我惊喜! 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余生可以用这种状态活下去,我愿意奉上一半的寿命!如果秘钥是身边的这个女人,我愿意不计代价拿下她! 安全无虞从工地走出来,女强人自此不是我的问题。 我感兴趣的是,小羔羊能给予我多少活力。 就在这段时间,我知道了小羔羊舍弃小白的原因。原来她心有所属! 这更有趣了。 多年不见的斗志,重新被点燃。 我喜欢这种充满活力的日子。我不怕困难,不畏辛苦。我最怕的,是内心荒凉。每天睁开眼,被迫接受灵魂拷问: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活着? 镣铐天才获得了他的爱情,江森与他的秘书关系稳定,国家展馆的大项目到手了,连去年刚毕业的饭粒儿都有了自己操刀的项目。行业复苏,信心重振,事情朝美好的方向发展。 我脑中紧绷多年的、连心理医生也无计可施的弦,终于有放松迹象。 有一天,记得是一个没有出差也没有出图任务的周六,从不懒床的我懒洋洋躺在床上,心血来潮,想出一个录制她的视频合集的主意。 我扒出当初自动转存下来的监控视频,但凡有她的,哪怕是一闪而过的2秒镜头,也精心剪辑下来。 我是多么的快乐,像是时间倒流,我重新回到初恋的时光。 思绪转到“初恋”,我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我会对小羔羊情有独钟。原来,她竟然是像我的初恋的。于尘封的记忆中扒出初恋,我且甜蜜且忧伤。 去日不可追。 来日犹可珍。 从早晨穿着睡袍,到中午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外卖,一整天,我都泡在电脑前,直到,直到一个镜头,突兀地传入我的眼帘。 监控视频里,粗壮的胖大婶掐着她的脖子,用力地把她撞到了墙上。 我的血,陡然凝固,热咖啡浇到了我的身上,也没有感觉。 我眼睁睁地看着胖大婶甩荡着她,看着胖大婶鼓着腮帮子在说着什么,而我什么都听不见,我看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小嘴却咬得紧紧的……很快,胖大婶蛮横地拖走了她,我的心,也随之空了一片。 胖大婶是有精神障碍的。 录用她之前我就一清二楚。 我就是为了给老太婆找堵,才录用的胖大婶。 她发作起来不计后果,她的家人是告诉过我并签过免责书的。我万万没想到,老太婆乖觉地躲过了我安置的这个劫难,最终为此受伤的,却是给予我活力、赋予我新生的她…… 活作孽啊! 等我从悔恨与自责中恢复意识,四周静悄悄,天已经黑透。 我苟延残喘,一想到她被撞到墙上的模样就心如刀绞。但是,我需要活到周一,就算是以死谢罪,也当是在见到她并说出道歉之后。 周一,我顶着熊猫眼去公司。打电话,把她叫到我的办公室。 她站在我面前,像株生机勃勃的小白杨。一如印象,恬静而美好。 胖大婶有关的噩梦,反倒像是我的臆想。我看着她,企图看出掩盖伤痕的痕迹。我很擅长掩盖,因此,也擅长揭露掩盖。 我看得很仔细。我甚至能看出小白事过多年仍旧未充分痊愈的伤疤。可是,我看不出她的。 她从梦魇中痊愈了。 瞧,她笑得又甜又从容。 我仓促地拿不相关的事情搪塞过我找她的原因。道歉的话,必然是说不出口了。因为,在温润沉静的她的面前,迟来的道歉的话,显得多么没来由。 我陷入了谜团。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快从噩梦中恢复。倒推来算,我发现胖大婶的造次与胖大婶的造次之间,不过是隔了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里,发生了什么事? 马上,我在内街口看到了答案。 是一个每当目光扫向她就眼睛骤然发亮的年轻男子。 我的注意力全然被他看她的目光吸引,完全移不开。直到今日,我仍旧忆不出他的长相,只是万分清晰地记住他的目光。 一个人,该有多爱另一个人,才能做到每每捕捉她的身影,就不由目光发亮?! 我想起我的初恋,想起那些紧张到呼吸受阻、话不成句的青涩日子。 可惜,我已经用最烂的滥情的方式,永远遗失了我的初恋。 而如今,我也必然得不到她。 我拿什么跟爱她的男子竞争呢?我所谓的爱上她,不过是想借着她,救赎我自己而已。 日子再一次失去了色彩。 再度失去色彩的日子,比以前更难熬。 她说她想离职。 升职、加薪,哪怕是上海户口,都不能挽留她。可见那个男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我的日子越发煎熬,以至于,每一个梦醒时分,我都会下意识地摸一下我的脸。我想知道,那张掩盖暗黑、怯懦与自私的皮囊还在不在…… 在我举步维艰,行将崩溃之际,忽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一切都冥冥中自有安排,一定是吧? 从不接不在通讯录上的陌生电话的我,莫名接起了电话。 一个久违的,即使久违也永生不会忘记的声音,赫然响在耳边。 初恋! 接下来的剧情,犹如美国大片。我们要于深夜去一个偏僻的别墅区解救人质!知道吗?当初至真至纯的初恋,她竟然干起了类似保镖的工作。而且,她说那是她的家族事业! 我被命运摆了一道啊。 我深陷自己的苦恼,号称一直在垂死挣扎,而那个笑出全世界最纯净的笑容的女孩,才是每天面对生死存亡。 看破这一点,自哀自怜大概不会再有胆量光顾我。 还记得吗。我说过,性从来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那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 当我全然把自己交付出去,任由她揭开我衬衣的纽扣,任由她打量我满身的丑陋疤痕时,她的眼泪,就是我的灵药。 是的。我是一个自小被虐待的儿童,长大的,只是身躯,直到我遇到生命中对的那个人。 ps:有一天,我会结婚,也会当一名父亲。 我可能会暴躁,在被惹毛的瞬间大吼大叫,但我敢用一半的寿命打赌,我绝对不会动小家伙一根毫毛。 最后的最后,我只想说一句话:活下去,救赎就在不远的前方! 作者的话:商伯年番外,是为了钦慕他的@笑颜忘而写。选用第一人称,受@悉尼米娜启发,感谢亲爱的@凌霜微笑完本后仍投来月票,给了我最后的动力:)诸位:我家的商伯年,顶着盛世容颜,内心一直很凄苦啊……好在,他坚持下来,遇到了他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