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厨阴人》 第1章 家学 我姓易,叫易森,阴森恐怖的森。 我家在苏鲁边界的一座小县城,经济发展得不咋样,是非却很多。 我无父无母,是姐姐将我抚养长大。 她对我好得过份,比亲妈还好的那种。 每天晚上,她都要搂着我睡觉。 小时候,我还乐在其中——她睡觉的时候不爱穿睡衣,身子光滑如玉,还香喷喷的,被她抱在怀里,就像被一大团棉花球包裹着,巨舒服,巨有安全感。 可随着我慢慢长大,等我步入青春期之后,被她抱着睡觉就成了一种折磨。 这让我燥热难耐,心也噗通噗通地乱跳,怎么也睡不着。 在失眠了好多个晚上之后,我就提出要跟她分开,我自己睡。 她却不让,说离开了我,她就活不成了。 我不信,跟她犟,非要自己睡,可她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还凑在我耳边,给我讲鬼故事吓唬我。 就这样,我被她从小抱到大。 …… 和很多同龄人一样,我也讨厌上学。 因为一到学校,在失去了姐姐的庇护后,我就成了一个被排挤、被欺压的倒霉蛋。 有一阵,我天真地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被欺负得这么惨,全是因为我没爹没妈——没了依靠,我这个软柿子自然会被别人捏爆。 连老师都在用有色眼镜看我。 每次我被人欺负得受不了了,向老师求助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得到公平的对待。结果,往往就是先被老师斥责一通,再被那些该死的校园恶霸加倍欺凌。 那些人打我骂我,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说我是克死爹娘的贱命。 在他们嘴里,我是一个不祥的人,谁对我好谁就会倒霉,我爷爷、我奶奶、我爸、我妈,我的每一个亲人都是被我生生克死的。 对于这些说法,年幼的我根本就没有选择,只能承受。 我的内心里十分委屈——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凭什么把锅都砸我头上?! 十岁那年的一天,我就像是一个被人压到极致的弹簧,终于被他们说恼了,我挥舞着拳头,反驳他们:“你们说谁对我好,谁就会被我克死,那我姐呢?!” 谁知,听了我的话之后,那些人竟然哈哈大笑,说我是个神经病,我家那间破瓦屋里明明就住着我一个人,哪里有什么姐姐。 我瞬间就懵了。 他们人多嘴杂,我说不过他们,就一把推开他们,一边跑一边哭。 回到家,我找到姐姐,一头扑进她怀里,哭着把他们的话告诉姐姐。 我哭着求姐姐跟我一起去学校,用事实去打那些人的脸。 然而,姐姐这一次并没有再宠我,她沉默了。 我心里发慌,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怀疑姐姐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她是我臆想出来的,或者,她是个女鬼。 我还用力掐她,想试试她究竟是不是活人。 她被我掐疼了,好看的眼睛瞪了起来,摆出一副凶凶的样子,问我干嘛掐她。 很快,我就迷失在她的眼眸中,忘记了烦恼,笑了起来。 我想,这么好看的姐姐,只要她能一直陪着我,就算学校里的人打我骂我又有什么要紧的?就算她真是个女鬼,只要她对我好,即便吸干了我的阳气,我也认了! 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姐姐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让我别再胡思乱想,还告诉我,说我其实不叫易森,而是叫易饕,饕餮的饕。 她还说,我家是厨师世家,我爸,我爷爷,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厨子,祖上还做过满清皇帝的御厨,后来为躲灾避祸,才隐姓埋名,举家迁到了这个苏北小城里。 我问她,我的亲人都在哪里,到底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都是被我给克死的。 姐姐很坚决地说不是,但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就不肯说了。她俏脸微寒,像是想起了一段很恐怖的经历,只是说等我长大了之后就都知道了。 自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就彻底变了,姐姐开始逼着我学习厨艺。 放学回家之后,别的同学要么学拉丁舞,要么学钢琴,各种兴趣班那是无比炫酷,学完了之后,还能坐电脑前面打打游戏什么的。而我呢,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急匆匆赶回家是要做什么! 我所有的课外时间都被用来学习做厨师的十八般武艺。 就算是寒冬腊月,我也会被她逼着,拿着一把比我人头还大的古朴大菜刀,在露天的小院子里,吭哧吭哧,切萝卜,切土豆,论车儿地切!练最基本的刀工。 在厨道这方面,她对我特别特别严苛,只要我稍微偷点懒,或是有一点地方做不到位了,她就会凶我。 好在,姐姐说的家族传承大概是真的吧,我似乎天生就是个做厨师的料,无论是各类食材的处理,还是各种烹饪技法——什么炒、爆、炸、烹、溜、煎、贴、烩、扒、烧、炖、焖、汆、煮、酱、卤、蒸、烤、拌、熏……我是一学就会。 另外,随着对厨道学习的不断深入,我逐渐发现,表面上与常人无异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特别。 我发现自己拥有极为敏锐的味觉、触觉和嗅觉。 随便哪一种食材,只要把它丢水里泡一泡,就算再把水稀释一百倍一千倍,我只要尝一口水,就能准确地判断出丢进水里的是土豆还是白菜。 至于触觉……我只能说,姐姐每天晚上给我的刺激,就因为这该死的超凡触觉,被放大了百倍千倍,鬼才知道我该怎么样熬过这一个个长夜。 可能也正因为这个吧,我进入青春期,比同龄人要早很多。 在别的小男孩还在迷恋打弹珠、砸纸牌和游戏机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疯狂地迷恋漂亮的小姐姐了。 除了我姐之外,我不敢用手去碰别的小姐姐,于是,我就像只小狗一样,去嗅她们身上的味道。 嗅着嗅着,也就嗅出了经验,嗅出了故事。 有的小姐姐,看着清纯,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味道浓烈而杂乱的海鲜味。 而另外一些,看着浓妆艳抹,宛如站街女,可她们身上的味道却很是单纯。 至于我姐……怪的是,我无论怎么样也嗅不到她身上的味道,每次我蹙起鼻子想要好好嗅嗅她身上的味道时,她总会伸手把我的头发揉乱,让我别在她身上用自己的“破神通”,也别乱在别人身上用,说会闯祸。 噢,对了,她还说这是什么“厨阴人”的本事。 至于什么是“厨阴人”,她就不肯说了,只是叫我少惹事,说等我长大一些,她就会告诉我。 然而,17岁那年,正读高二的我还是没有听姐姐的话。 我惹事了。 我明知不可能,可还是喜欢上了我们班里的班花,还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特别特别多,很多人都说她很荡,是出了名的“公交车”,在男女关系这方面特别特别乱,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她被校外的大叔给包养了。 可我就是头铁,明知道她风评差,还是一头撞了上去,撞了个头破血流。 第2章 朋友 因为家事特殊,我在学校里一直都过得很惨。 惨到什么程度呢? 等上到高中的时候,欺负我的人虽说少了一些,可我依旧是类似于瘟疫的存在,我主动跟人打招呼,都没人搭理我的,每个人都躲着我。 我就像是学校里的隐形人。 也就我唯一的朋友符雨灵,还有班花,就她俩还拿我当人。 符雨灵跟我是同病相怜。 她爸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烂人,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就这种人竟然还重男轻女,在符雨灵呱呱落地之后,他看是个女孩,心态就彻底炸了,没等出月子,就把符雨灵她娘往死了打。 大概是对生活彻底失去希望了吧,符雨灵她娘趁着丈夫喝醉酒,就用家里的“张小泉”剪刀把他生生给攮死了。 据说,攮死了人之后,符雨灵她娘面色平静,仔仔细细地给自己和孩子洗了个澡,洗去身上的血渍,接着,她又人生中最后一次给孩子喂了奶,在把孩子托付给她奶奶之后,她就爬到蔷薇河边的那棵歪脖子大柳树上面,上吊死了。 后来,符雨灵的奶奶将她抚养长大。 因为这事,再加上符雨灵的奶奶是靠扎纸人为生,做的是死人的买卖,所以,如果说我是我们这儿的第一不祥之人的话,那么她仅次于我,是第二不祥。 人呢,都需要朋友,都需要温暖。 所以,同样“不祥”的我们俩很自然地就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了。 …… 至于班花燕雯丽,虽说心里面感激,可我一直都没搞明白,她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她不但没有像别的人那样,躲臭虫似的躲着我,还时不时地,当着班里所有人的面,跑过来主动和我搭话。 因为没有朋友,更没有妹子可撩,寂寞得不行,我不得不把精力发泄在学习上面。 所以,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不赖,尤其是化学和生物这两门,大概是受到了厨师buff的加成,就跟开了挂似的,学得尤其好,还被老师推荐,去省里面参加过比赛,还拿了大奖。 她就时常跑到我的座位前面,来问我数理化生的题目。 班花认真起来的样子美爆了。 乌黑顺滑的秀发垂到胸前,微微下滑的黑框眼镜,更加凸显出她五官的精致。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再配上白皙的皮肤,就有了几分混血的味道。她的嘴唇也很有欧式的感觉,红润饱满,富有光泽,诱惑极了。 再配上一身校服,那就是“真-班花制服诱惑.gif”。 有好几次,我答着答着,就愣在那儿,失神地盯着她的嘴唇看,忍不住想要亲她。 好在,她看到我这副呆样,只是捂着嘴巴咯咯笑,还说我很可爱。 我给她答完题之后,她就红着小脸,夸我是个学霸。 被明艳动人的班花这么夸,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有一次,我还把这事当成小秘密,说给符雨灵听。 她听了之后,笑得从双杠上翻了下来,她说你可别以为燕雯丽就对你一个人这样,她就是这样的人!其实吧,她对每一个男生都是这样,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她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让你觉得她喜欢你,可实际上呢,全年级的男生都是她的备胎。 “你小心点,这女的荡得很,心机又深,可不是你这种纯情小处男能驾驭得了的!”符雨灵提醒我。 她这话,我确实是听进去了。 然而,可能是怕我真的坠里面爬不出来吧,隔了两天,符雨灵又不知从哪里给我搜集来了不少黑料,都是燕雯丽的。 比如,隔壁班俩男生,都说自己才是燕雯丽的真爱,都说对方才是小三,还为了燕雯丽大打出手,这事最后闹得很凶,后来竟然还找来了社会上的什么大哥,最后,两个人都落了处分。 再比如,十三班的李婷婷,她表姐是妇产医院的护士长,她说有次去妇产医院找表姐玩的时候,竟然在那边撞到了燕雯丽。 “你说,像我们这么大的女孩子,去妇产医院里,能有什么好事儿?你好好想想吧!” 符雨灵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眨了眨眼睛,就走了。 我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是黑人问号脸。 w……t……f?! 讲真,要是说燕雯丽乱处朋友,要说有男生为她争风吃醋什么的,我可能还没办法反驳,毕竟人家长得这么美。可要是说她去妇产医院做那事儿,我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第一个不信。 因为,她很纯——起码身体上,很纯。 而且,跟符雨灵一样,她也还是……那个,这一点,嗅女无数的我完全可以打包票。 就因为这个破绽,我对符雨灵爆给我的那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是半点儿也不相信了。 我觉得,燕雯丽长得这么好看,还是班花,家世貌似也不错,喜欢她的人很多,嫉妒她的人一定也不少。所以,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刻意抹黑她。 所以,我非但没有像符雨灵说的那样,远离燕雯丽,还跟她凑得更近乎了。 以至于,有阵子全年级都疯传,说我这个“大灾星”也被勾搭上了,还被列入了燕雯丽的云备胎。 我听了这些话,是甘之如饴,美滋滋。 符雨灵听说了这事,火急火燎地跑到我们班来警告我。 不过这一次,她不再爆那些人云亦云的黑料了,而是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她仔细看了燕雯丽的面相。她说了一番命星晦暗、印堂这印堂那,之类的相术黑话。最后,得出结论,说燕雯丽今年必有灾厄,很可能躲不过去,让我躲远点。 否则,要是被殃及到了,死的时候可别怪她这个做朋友的没提醒我。 对于符雨灵的警告……我还是信的。 因为人家毕竟是出身于这个的“玄学世家”,她奶奶扎得一手好纸人,又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神婆,帮人看事儿很准的。符雨灵又是她奶奶亲手给带大的,继承一点这种本事,也不奇怪,就像我继承家族里的做饭手艺一样。 不过,我这个人吧,就是拧巴。 我从小孤独惯了,就比别人更珍惜朋友,有个把朋友,都拿来当自己的命一样珍惜。 而且我这个人头铁,在知道燕雯丽可能出事之后,我不仅没犯怵,还中二地就把自己代入歌词了——“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我就拿自己当守护天使看了,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守护她。 那阵子,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我都要蹬着车,跟在燕雯丽后面,亲眼看到她平平安安地走进家门之后,我才会放心。 就这样跟了有两个多月吧,我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也是巧,那阵子姐姐给我的训练量突然加大了一大截,我疲于应付,就没有再送她了。 然而。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吧,等我从姐姐给我的训练中抽出身来,我却听说,燕雯丽出事了! 第3章 阴料 那天,她被数学老师叫到黑板前面,去做题目。 我听到是她,就特意抬起头,看了过去。 可就是这一看,让我愣住了。 咦,站在黑板前面的这个女生,是燕雯丽?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燕雯丽啊?! 不对啊! 一个月之前,她明艳动人,就是青春偶像剧里,那个活力四射的清纯美少女,还是不用化妆就可以上镜的那种。 而现在,她整个人都肿了一圈。 曾经白皙得如同象牙白玉的皮肤,变得干枯蜡黄。 为了拿粉笔方便,她还把袖口微微卷了起来,从她小臂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我看到大面积地干枯起皮了,看上去就像是蛇蜕。 她的脸色也很难看,苍白发紫,额头那儿微微发黑,还长了不少痘痘。 那对往日里总如一汪秋水的双眸,也干涸了,变得黯淡无光。眼睛浮肿着,泛着密密麻麻的血丝。两个黑眼圈也特别特别明显。 这哪里还像从前的她?! 我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想要找她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她总是一下课就跑得没影了,连续几个课间,我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她人,只能悻悻地算了。 我又找符雨灵,我知道她一向不大喜欢燕雯丽,就旁敲侧击地问她,燕雯丽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儿,她说没有。 我又问她,有没有觉得燕雯丽看起来不大一样了。 符雨灵看了我一眼,彪悍地说:“呵,没有啊,我们女生看女生,哪像你们男生啊,啧啧,那小眼睛毒的,恨不得把人扒干净了的!怎么,你也觉得班花面相不好了?” 我说:“没有,我哪懂什么面相啊,就是觉得她变丑了。” 她八卦地看了我一眼:“怎么?班花冷落你了,还是把你给踹了,你就说人家变丑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这小处男还是离她远点好!” ※※※ 随着我18岁生日的临近,姐姐不再只教我厨艺。 她开始传授我一门新的手艺。 这一个多月,我之所以累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实际上,也正是在特训这个。 姐姐告诉我,我们易家,追根溯源的话,老祖宗叫作易牙。 他是春秋时期有名的厨师,他精于烹调,长于辨味,是第一个将调和之道运用在烹饪中的人,也是最早把烹饪和医疗结合起来的人,被尊为厨师之祖。 孔子说:“淄渑之合,易牙尝而知之。” 意思是,易牙的味觉很灵,能尝出淄水和渑水的区别。 孟子说:“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 连孔孟两位圣人都对易牙的厨艺如此称道,可见我家这位老祖宗的厉害了。 然而,他又是史书上记载的大奸臣。 《管子.小称》上记载的“烹子献糜”,说的就是我家老祖易牙的故事。 说他为了讨好齐桓公,不惜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杀了,做成人肉汤羹,献给齐桓公吃。 后来,趁齐桓公年老病重,易牙夺权作乱,他把宫门堵上,并筑起高墙,把齐桓公困在宫中,活活给饿死了。 姐姐告诉我,在政变失败之后,我家老祖易牙跑到了今天徐州这一带,隐姓埋名,专心钻研厨道,到了晚年,厨道大成,不仅是如今四大菜系的鲁菜一系的源流,还将厨、医、巫三脉融为一炉,开创出一套厨术,称作“厨阴术”。 她要传授给我的,就是这门功夫。 知道自家老祖是这种大奸臣,我一度很抗拒学这门本事。 而且,厨阴术厨阴术,厨的可不都是鸡鸭鱼肉、白菜萝卜这些寻常食材,动不动就要动用一些听起来就很瘆人的阴物。 学厨阴术的第一天,看着家里多了几十个瓶瓶罐罐,里面还都装着溶液,泡着标本,我觉得新奇,还问姐姐,干嘛把家里搞得跟生物实验室似的。。 我问姐姐这都是些什么。 她晃了晃试管,说里面是饿死之人的唾液。 指指培养皿,说是夭折婴孩的喉头。 还用嘴巴努了努案板上的排骨,说那是横死之人的锁骨,叫我千万别一时嘴馋,把它给红烧了,说那不是给人吃的。 眼前突然出现这些吓死人的东西,我吓得尿都滴出来两滴。 感情是我理解错了,这压根就不是生物实验室,而是法医室啊,我的天! 当即,我就战战兢兢地向我姐保证,说我一定拼死命学习,再也不偷懒了,我要认真听课,团结同学,从现在就开始做《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拿下全省状元,考上清华北大,考上耶鲁哈佛,一年赚几个亿给姐姐花,只求她别逼我学这个“厨阴术”了。 可我姐就是不同意。 她劝我说,学问是不能看出处的,就像现代西医,现在看起来,确实算是“活人无数”了,可当初人家西医的老祖宗们背地里也不知做了多少脏事,什么解剖尸体,活人实验,只是大众不知道罢了。 她还跟我说,厨阴术就像是一把枪,用在好人手上,它就是除魔卫道的利器,用在坏人手上,它就是祸国殃民的凶器。她说社会上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多得是,不学这些,就很可能着了别人的道,连个防身的本事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我再犹豫,她就凶我,说人家东方不败和岳不群当初为了练《葵花宝典》,连小丁丁都舍得割,我学《厨阴术》这么大的本事,比《葵花宝典》厉害十倍,还不用割小丁丁,血赚,不亏! 她看我还是不乐意学,就威逼利诱,坑蒙拐骗,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最后,她甚至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气咻咻地说,我要是再不好好学,她就离家出走,还要死在外面! 我被她逼得实在没辙了,只能硬着头皮去学。 然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这一个月里,姐姐带回来的这些“标本”,那些饿死之人的唾液、夭折婴孩的喉头、横死之人的锁骨……我都亲手摸了个遍,有些,甚至还舔了舔,尝了味道,把我给恶心坏了,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姐姐看我这么痛苦,还挺不理解的,说:“这才刚刚开始呢,你的反应怎么就这么大了?以后你怎么在这个行里混!” 还说中药里有一味药,叫人中黄,就是把甘草粉末放进竹筒,再把竹筒放粪坑里,在尿液里浸泡三个月,之后,捞出,风干,也不用洗,就这样入药了。 我要吐了。 “那紫河车,你总该知道吧?很多人都吃的,据说大补哦!” “那是什么?” “就是女人的胎盘!” “呕!” 看我抱着马桶吐得稀里哗啦的,我姐在旁边语(xing)重(zai)心(le)长(huo)地对我说:“现在世道变了,人心不古,让你接触点这个你就吐得不行了?那你以后在外面混,怎么吃得下外面的饭?” 我问:“外面的菜挺好吃的啊?怎么就不能吃了?” 她嗤笑道:“地沟油,你该懂吧?新闻里天天说的,这东西比粪便也干净不了多少,还致癌。以你那小舌头,别告诉我,你吃得下这种油。现在不少厨师都黑了心了,色素,香精,嫩肉精,防腐剂,石粉,硝,甚至连避孕药和罂粟这种东西都能拿来烧菜的。我跟你讲,病从口入,不学好厨阴术,你说不定连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想想也是,就有点被她给劝服了。 可我还是不情愿尝那些恶心的东西,就问她,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她把这些叫作阴料),有不少都说明了不是给人吃的,那我干嘛还要去尝呢? 她说,现在做什么都怕有假货,她让我尝了味道,记下味道,以后去置办阴料的时候,就不容易被人坑了。否则,买到了假货,亏钱还在其次,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好不容易记熟、品尝过这些阴料之后,姐姐连口气都不让我缓,当天夜里,就带着我出门了,还开玩笑说这段时间辛苦我了,要带我去“大宝剑”一下。 我骑着电瓶车,美滋滋地载着她出门了。 想想,我也真是个傻帽,出门前,还特意洗了个澡,打扮了打扮。 到了地方,我就彻底傻眼了,哎哟我的妈,怎么跑青龙山来了?这是个坟地啊!这个大宝剑真别致!是找女鬼来大宝剑的吧? 没等我缓过神来,她突然把我推下电瓶车,哼着“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撂下我,自己骑车走了。 “乖弟弟,忘记跟你说了,今晚你要自己在这里过夜哦!姐回家给你做好吃的,爱你,比心!”她发来微信说。 我,欲哭,无泪。 …… 好不容易,我总算熬过了这噩梦般的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姐姐把我的三观,还有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一股脑儿地、翻过来掉过去地,给烩了。 我尝了阴料。 我睡了坟地。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鬼是存在着的。 我发现就在自己的身边,存在着无数邪祟。 姐姐告诉我,厨海无涯,这一个月,只能算作是启蒙,连入门都不能算。还一再警告我,让我藏着点,千万千万别在生活中用这些新学的本事,否则,以我这三脚猫的水准,很可能会惹上大祸。 可是,我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学了新东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了一个崭新的观察世界的视角,很自然地,我就把它用了起来。 第4章 坟地 正好那段时间我总觉得燕雯丽怪怪的,就不自觉地把学的东西,套用在燕雯丽身上。 没想到,这样一看,竟然还真给我看出事儿来了。 连着几节课的观察,我用眼看,用鼻子闻,竟然发现,燕雯丽的身上带着一股子阴气。 实际上,常人去上坟,从坟地回来之后,身上多多少少地,都会带着些阴气。 像我那天,被姐姐赶到坟地里过夜,回来之后,我总觉得身上有股臭味,跟阴沟里泛出来的味儿有点像,中间好像还夹杂着三分苦杏仁的味道。 而且吧,这怪味顽强得很,无论我洗澡的时候,打多少遍肥皂,就是洗不掉。 我困扰得不行,就跟姐姐说了这事。 她听了,笑着跟我说:“臭小子,行啊,去坟地大宝剑一下,能力就涨了!看来还是得多去!” 她跟我解释说,我闻到的这股子臭味实际上就是书上讲的阴气。 我问她怎么祛除,她说,像我这种情况,不用专门去做什么,随着阳光的照射,还有吃下阳气重的食物,像大蒜生姜什么的,或者在身上佩戴一些有驱邪功用的物件,这些阴气自己就会变淡,消失。 她还跟我举例子说,在我们这里,小孩和女子去上坟前,家中的老人会塞给他们一包火柴,说这会帮他们镇阳、驱邪。这其实就是因为火柴里面含磷,磷可以祛阴。 我观察了一会,发现燕雯丽身上的这股阴气,特别怪。 寻常的阴气,它随时间变化的曲线是正/余弦函数,会随着正午临近而变弱,随子夜来临而变强。 而燕雯丽身上的引起,恰恰相反,越到正午时分,它越是强盛。 按照我从姐姐那里学到的理论,这大概就说明,燕雯丽这情况,应该不是普普通通的上坟、或者接触老物件所沾上的阴气。 我还特意观察了一下燕雯丽和她周围同学的互动,发现,无论是她对别人,还是别人对待她,都看不出什么变化,看着都挺正常的。 就好像,燕雯丽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都是没有发生的。 就好像,燕雯丽身上的那股阴气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看样子……只能等放学了。”我想。 之前,我为了确保燕雯丽的安全,曾经跟在后面护送过她几次。 按理说,应该轻车熟路了,然而这一次跟在她后面,却让我觉得特别别扭。 以前,她是那种特别有条理的人,会提前准备好东西,等放学铃声一响,立刻把笔袋和最后一节晚自习用的课本塞进书包,提起包就走,然后去找她的闺蜜许雅静,两个人一起骑车回家。 可今天,她似乎故意压着时间,在等什么人。 我在后面等了好久,也没看她起身。 直到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还没有动,还扭过头往后面看了一眼。 尤其看到我还坐在那儿,她似乎有些惊讶。 我怕她察觉出我要跟踪她,就顺势提着书包起身往外走,还顺道跟她打了个招呼,问她怎么还不走。 她冲我笑了笑(笑得很勉强),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事,老毛病了,坐坐就好了。 女孩子的老毛病? 这个我就不方便多问了,又礼貌性地问了问她需不需要我送,她说不用我送,我就装作离开了。 经过这段对话,我更加确信,燕雯丽的身上一定有鬼! 还有,我能感觉到,和我说话的时候,她其实非常痛苦,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走出班级的门之后,我立刻藏进一个拐角里。 这个拐角,还是我们班主任的藏身宝地,刚刚好是一个视觉死角,从这儿往教室里看,一清二楚,从教室里面往拐角看,一团黑。 正如我想的那样,燕雯丽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我以为她会往外面走,去做一件神秘的事情,接着,我目睹了这件事情,它引领我走向最终的答案。 可惜,并没有。 下一秒钟,我就看到燕雯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上。 她跪伏在地上,双手扼着自己的喉咙,很用力,手背都冒出了青筋,雪白的脖颈上,也被勒出了一道一道的红痕。 她一边掐着自己的脖子,曾经鲜红饱满的红唇蠕动着,每一下蠕动之后,嘴角都会渗出一些口水。 因为离得远,她声音又小,我听不清她在嘟囔什么。 我站在拐角里,有些踌躇,我想是不是要过去帮她一下,不然的话,燕雯丽要真是这样把自己给掐死了,那我可哭都没处哭去。可我又怕自己这样做,会被她察觉,更怕这样会打草惊蛇。 好在,燕雯丽并没有掐死自己的意思,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擦了擦眼角因疼痛而渗出的泪珠,低着头走了出来。 我立刻跟了上去。 开锁。 骑上电瓶车。 出校门。 虽说我们这儿的治安状况还不错,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钟,对一个孤身的女孩子来说,还是一个危险的时间。 她竟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我们这儿一个有名的夜市广场。 长沙臭豆腐。 台湾棺材饭。 陕西肉夹馍。 cd兔脑壳。 …… 我跟了燕雯丽一路,就眼睁睁看着她吃了一路。 路过每一个摊子,她都会停下,然后买上几样,找个地方,花三两分钟吃掉。 接着,再去下一个家。 夜市的灯光很亮,我的视力很好。 她吃东西的样子,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被她吓坏了。 我从来没见过人这么吃东西,就算电视剧里演的那种,饿坏了的乞丐,那种刻意的、戏剧化的吃法,也不像她这样。 我甚至觉得,她这哪里是在吃东西,纯粹就是把东西往胃里面塞。 还有就是份量了。 这个夜市之所以在我们这儿最有名,最主要的就是它价格公道,份量又足。 每一个摊子,挑个两三种吃食,就足够吃饱了。 可燕雯丽呢,我亲眼看到她连着吃了十来家小摊,连着吃了好几个肉夹馍、好几份臭豆腐、好几份棺材饭,甚至,就连最大杯的奶茶,她都喝了好几杯! 像她这个吃法,胃怎么能受得了?! 看到她这么吃东西,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因为这段时间的特训而精神过敏,就是看错了,其实燕雯丽不是什么阴气附体,她这就是得了某种疾病,需要靠暴饮暴食来缓解某种压力? 吃了暴风骤雨地吃了一会之后,燕雯丽终于停下来了。 她喘着粗气,朝厕所走去。 就离厕所门口一步之遥,她好像忍不住了,捂着嘴巴,赶紧抢了两步,“嗷”得一口就吐在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很快就把刚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吐完之后,她拿出面巾纸,擦干净嘴巴,又喝了口矿泉水,漱了漱口。 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吐,吐得很熟练,而且之后,竟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吃喝…… 我看着她在那儿不顾身体的狂吃猛吃,很多次都想冲过去,把她怀里捧着的食物打翻,让她不要再这么吃了。 蓦地。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我耳畔炸起:“易森,你在干什么?你干嘛跟着燕雯丽?!还偷窥她!” 我扭头一看,发现这竟然是燕雯丽的闺蜜,许雅静。 我嘴唇动了动,想要跟她解释一下。 可她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嘴里还不断地骂着,骂我是个死变态,跟踪狂。 她的嗓门,又利,又尖。 就像战前的防空广播。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只在乎燕雯丽。 夜色中,我看到她捧着一大份棺材饭,惊愕地看着我,嘴角还粘着几粒饭粒。 然后,我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随后,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我很想跑过去安慰她一下。 可许雅静一直追着我,打我,骂我。 我被她弄得没办法,只能落荒而逃。 第5章 跟踪 回家的这一路上,我心乱如麻。 夜市上,燕雯丽那副不要命地吃东西的样子,还有许雅静追着打我时,咒骂我的那些话,一切种种,都在我脑海中搅成了一团。 “按许雅静那个大嘴巴的性子,明天,我跟踪燕雯丽的事情,一定会在她的添油加醋之下,传得全校皆知了吧?” 我都不敢去想,在今晚这事发生之后,燕雯丽会怎么看我。 燕雯丽这个朋友……我大概,已经失去了吧。 我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这失魂落魄的德性,索性蹲在家门口的石阶上发了会呆,直到深冬的寒风把我吹得哆嗦了,我还不想进家门。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燕雯丽打过来的。 我赶紧接起来,想要跟她解释两句。 可是,手机放到了嘴边,无数话语却埂在了喉咙,我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就在手机的那一头,我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就这样,我们俩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她什么也没说,就把挂了。 “嘟嘟嘟嘟……” 直到忙音急促地响起,我才如梦初醒,等我想要再给她打过去,再来一遍的时候,她却关机了。 这一夜,我失眠了。 …… 第二天,我来学校,却发现燕雯丽没有来上学。 我有心找人问问,可他们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光棍地摆出一副“就算爸爸知道,也不告诉你”的嘴脸。 前面几节课,我都是揪着心上的。 到最后一节课的课间,困意袭来,我实在熬不住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突然。 他们好像就是故意挑这个机会来的。 突然之间,趴在桌上的我,被人一脚踹在了腰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一下子就把我踹翻在地,接着,拳头和脚踹就像疾风骤雨,砸在我的头上、身上。 我还听到后面有个女声在喊:“打死这逼,都是这个丧门星惹的祸!” 多亏了姐姐一直以来对我的训练,每天高强度的翻勺和翻锅训练,让我的身子骨长得很结实,要不然,说不定还真得折这儿。 我趁他们不备,猛得把身子一拧,顶住最靠近我的一个膝盖,一个发力,就把当先的那人给撩倒了。 借着他的身子,缓和了一下后面人的攻势,我这才站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发现动手打我的这帮人,男男女女,足有十来号人,都是和燕雯丽关系好的。 后面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 那个站在后面,口口声声说要打死我的女生,就是许雅静。 “唉,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我把后背紧紧贴着墙角,心里有点发慌。 “许雅静,我承认,我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你带人来打我,还对我喊打喊杀的,这就过了吧?”我故作镇静地说。 许雅静怒气冲冲地指着我,喊道:“都是你,都是你害了燕雯丽!” 是我害了燕雯丽? 我的心猛地一沉,突然想起符雨灵说燕雯丽的那些话。 完了,难道还真叫那个乌鸦嘴给说中了? 日了狗了! “告诉我,燕雯丽怎么了?”我沉声问道。 听到我问起燕雯丽,许雅静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带着哭腔,说:“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你昨天晚上对她做了什么?!我告诉你,燕雯丽割腕自杀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她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自……自杀?! ……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给我好脸色。 不管我怎么说,许雅静他们都不肯放我进病房,让我看一眼燕雯丽。 燕雯丽的母亲是个气质高雅的女人,她没有像许雅静那样,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罪魁祸首。 她只是望着窗外,默默地哭着,眼睛饱含忧虑。 当听说我想进去看一看燕雯丽的时候,她还安慰了我一下,说燕雯丽最近的精神状况都不大好,家里人为此已经忧心很久了,说她这次做傻事,不是我的错。 燕妈妈还告诉我,燕雯丽昨天回家之后,也跟她讲起了我跟踪她的事情。 据她讲,燕雯丽认为这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我。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她最终也没有让我进到病房里面去。 她说燕雯丽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她失血过多,现在的状态还是不大稳定,不大方便见人。 …… 如果学校里也弄个“热搜排行榜”的话。 那么#燕雯丽割腕自杀#的消息,一定是学校的大热点。 最可怕的是,它已经传了n个版本了。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总是最不受人关注的那个。 被传播得最广的,全是恶毒的流言。 有的说,燕雯丽是因为肚子被人搞大了,受不了压力,才自杀的。 在另外一些版本里,我成了主角。 他们说我是尾-行少女的变-态,跟踪、偷窥,敲诈勒索,无恶不作……燕雯丽被我折磨得受不了了,走投无路之下,就做了傻事。 就连老师们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 有些傻白甜还真就信了这些不着边际的鬼话,看到我,都躲着我走的。 这种情况下,也就符雨灵还对我不离不弃了。 她还专程跑到我们班来安慰了我一下,听完了我说给她的版本之后,她说燕雯丽命该如此,叫我别太自责了。 当然,她也没忘了批斗我,说她早就提醒过我了,叫我别往燕雯丽身边凑,这下好了,被殃及到了吧。还说我是天生的mt体质,这仇恨,拉得稳稳的。现在都没有人去关心燕雯丽自杀的真正原因,都跑来怪我来了。 这事对我来说,唯一的安慰就是,燕雯丽还是被抢救了过来。 别人越不给我看她,我越是挂念她,我就挑了个医院人少的时候,透过病房的玻璃,去看过她几次。 每一次看她,都让我心酸。 这个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的憔悴女孩,是燕雯丽? 他喵的,这一定是老天爷在逗我吧! 看到这样的她,我的心都碎成十八瓣了。 好多次,我都冲动地想要闯进病房去,好好地问一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我没法这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就是一个大灾星,谁对我好,谁就会死。 就在这样的境地下,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第6章 噩耗 在这个诈骗电话、推销电话、借钱电话横行的年代,要不是看这个号码的归属地就是我们本地,我都不带接的。 接起来。 “喂,易森吗?” 一听到声音,我一惊,立刻就坐了起来。 我听出来,这声音是用变声器处理过一茬的,故意弄成了那种很尖利、很妖的女声。 “你是谁?”我问道。 “你别管老子是谁,我也不想和你产生任何交集,你丫就一扫把星,老子可不想被你给克死!” 尖利的女声,配上男式的用词习惯,我不禁腹诽:哥,你能走点心么? “我告诉你,燕雯丽的事儿没那么简单,不是她自己要死,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听好了,是有人要搞她,是有人要搞死她!你要是真的在乎她,你就赶紧去查,不然,我敢说,她这次的自杀,说不定还只是个开始!” 嘟嘟嘟嘟嘟……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从这个人给我打电话,还要用变声器来掩饰身份这一点,我认为他一定是我和燕雯丽身边的同学还是什么。 可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有人想要搞燕雯丽,从他的视角来看,好像也不该打电话给我吧?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燕雯丽的家人呢? 对燕雯丽的事情,许雅静不也是一直很热心吗?打给许雅静貌似都比打给我合适多了。 我不大敢信这个人说的,我甚至隐隐觉得,是谁弄了个陷阱,等着我钻进去。 想了一会之后,我就出门,要去找一个人。 我要找的这个人,叫作钱峰,是我的小学同学。 我跟他的关系一般,不过因他的经历特殊,算是同学里面的话题人物,所以他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爸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赌鬼,他妈在生下他之后,就把钱峰丢给他爷爷,自己跑了。 没了父母的管教,钱峰堕落得很快,五六年级的时候,他就开始跟附近初中的混子们厮混。打架,群殴,朝小学生要钱,凡是小学生能做的坏事,他做了个遍。 毕业之后,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钱峰没来,但我听他们八卦说,钱峰混得不错,已经成了很牛掰的混子头头,手下还收了不少小弟。 我之所以找他,就是因为这种混街面的人,人面儿很广,黑的,白的,都有点路子。 通过微信和他定好了见面的地点之后,我心里是有几分发怵的,同时又有几分期待,总觉得像他这种狠人,大概会给我介绍点靠谱的线索。 见面的地点是他定的,在我们这儿很火爆的一个酒吧,叫夜色。震天的音乐声中,他坐在拐角的一个卡座里,嘴上叼着根烟,手中端着高脚杯,完全就是一副社会大哥的派头。 除他之外,周围还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漂亮妹子,凑在他身边,态度亲昵地跟他说着什么,声音嗲嗲的。 看我到了,钱峰就把我领进了一个包间。 寒暄之后,我跟他大概地介绍了一下事情,当然,我隐去了诸如阴气、还有那通神秘电话之类的关键点,只是说朋友自杀,我想让他帮我查一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小学同学的关系吧,听了我的事儿之后,钱峰还挺热心的,也愿意帮忙。(这可能是他这种混社会的人的必备素质吧。) 不过他说,他自己这边倒是无所谓,可这个事情,一旦查起来,肯定要走一些人的路子,打点一些关系的,问我愿意出多少钱。 我从书包里掏出三千块钱递给他,说我暂时就能拿出这么多钱了,如果实在不够的话,我再去筹点。 他也没跟我客气,直接从我手里接过钱,数了两遍之后,说查这么点事,三千块钱足够了。 接着,他就领着我上了街,一边走一边跟我讲,说我这个事情,如果搁在前几年的话,他顶多帮我找来几个经常在街边走动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注意到我说的那个女孩,注意到了的话,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很low。 他说这两年好了,高科技了,只要街边做生意的,基本家家户户都装了好几台监控探头,像我这种事情,就挑几个路口,找几家店,请他们帮忙,跟他们要监控视频看就行了。不过,他说看视频监控是个耗时间的活,得我自己回家慢慢看,慢慢分析了。能不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又是一种,不过总归比找路上的闲人瞎问要靠谱很多。 我想想也是,就问他:“调人家监控视频看,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他们能愿意拿出来给我们看嘛。” 在我的印象里,调用监控这些,都是公安才有权限做的事儿。 他笑笑,说只要有钱、有关系,话说到位了,没什么不愿意的。 果然,混社会的人就是不一样,他好像和每一家店的老板都认识似的,到了地儿,两句话一说,两包烟往人家怀里一塞,事儿就办妥了。店家听了事儿,直接就打开电脑,让我随便拷那些监控视频。 我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随身倒是带了个u盘,可拷监控视频,u盘那几个g的容量哪里够。 好在钱峰做事情有牌面,他从我给他那3000块钱里面抽出三张,现买了一个移动硬盘给我拷视频。 等我回家的时候,250g的移动硬盘里,已经拷满了从学校到燕雯丽家周边路口的监控视频,我还多了个心眼,连夜市小吃摊周边的监控,我也捎带着拷了下来。 接下来的这个周末,两天的时间里,我啥事也没做,就窝家里面看监控视频了。 从监控视频上看,燕雯丽的这一个月,大概可以分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就是正常的上学、放学,可以叫作“女学生的日常.avi”。 这部分,很正常。 而且吧,虽说监控视频的画质都很一般,可因为她的变化太明显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在这个阶段,燕雯丽还是我心里的那个还没有变的燕雯丽。 第二个阶段,就不一样了。 她生活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吃! 像那天我跟踪她时的那种吃法,原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每一顿、每一天,它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人外貌的变化,变胖,变瘦,变憔悴,也许是一个持续变化的过程。 但是,从寻常的吃饭到不要命的吃,像这种行为上的变化,这种异变,我觉得一定会有一个分界点。 最后,我找到了这个分界点的日子。 这一天是个周日,多云。 燕雯丽逛了步行街,进了一家饰品店,逛了书城,买了两本书。 接着,晚上六点钟,她来到一家路边摊坐下了,还点了点东西吃…… 第7章 监控 燕雯丽最后去的这家路边摊,就开在学校边上的巷子里。 几个月以前,我还跟符雨灵去吃过一次。 名字叫作绝味烧烤。 生意很清冷,但是很能熬,不少比他家生意好很多的,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不开了,只有这家,在这一片苟延残喘了很久。 和绝大多数路边摊一样,他家的门脸陈设都十分简陋,就搭了个烧烤用的那种铁架子,前面挂着个胸口大的荧光小招牌,配上鼓风机,脚边的保冰箱里放着腌制过的肉,后面再摆点给顾客坐着吃的小马扎、小桌子。 老板呢,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光头,胡子拉碴的,性子也不像是生意人的性子,不怎么爱搭理人。 味道其实很一般。 肉,看上去也就是寻常的肉。就是我舌头比较刁,上一次过来,虽说孜然、椒盐、辣椒面儿这些佐料放得很重,可我我吃着,还是总觉得他家的肉带着一股子酸味。 我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倒是符雨灵,一根连着一根地吃,连说好吃。 最后还把我的那份给吃了。 我看着都无语了。 当然,人家能开这么久,当然也是有优点的,那就是两个字——“实惠”。量足,价低,一个人不到20块钱就能吃得饱饱的,像我们这些学生,一是穷,二是肚子里缺油水。所以,不少人聚会都挺爱挑在这儿的。 这家店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怀疑它。 不过,从视频监控上记录的行为变化来分析,燕雯丽身上的异变,似乎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联想到那通神秘电话给我的警告,还有燕雯丽透着的那股子阴气,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姐姐曾经告诉我说,比起世人常说的“病从口入”,“鬼从口入”要可怕千万倍! 因为,吃进嘴里的病还可以靠杀菌消毒等手段来防备,也好靠医药甚至手术等手段来治疗,鬼从口如,才真正让人防不胜防,治无可治。 像苗家。 将毒虫经种种特殊手段来处理,掺入阴料,做成蛊物,让人服下去,还只是其中最初级的应用。 如果燕雯丽真的着了这方面的道儿,那可就难办了! …… 晚上,和姐姐闲聊的时候,我装作无意地提起了燕雯丽的事情。 她听了之后,冷笑着说,现在真是世道变了,人心不古,什么垃圾都敢跑出来害人了。 我连忙问:“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我闻错了呢。” 我姐骄傲地说:“你这一身本事,可是有传承的,可不是去网上随便看本书,或是找个视频就能学到的,这怎么可能闻错!以后别瞎怀疑自己,白给自己丢份!你同学这事,明摆着的,就是着了别人道了!” 我再问,她就不愿意细说了,还让我别管别人家的事情,她说平白招惹因果,给自己惹祸上身,不划算。 看她这样,我就软磨硬泡,跟她撒娇。 说燕雯丽是我很好的朋友,是学校里数得上的,对我好点的人,我想拉她一把。 我姐伸出手指,点点我的头,取笑我道:“你这孩子,看来真是长大了!唉,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姐啊!” 她看我铁了心要帮燕雯丽,也是被我缠得没办法了,就给我写了个地址,让我按照地址去找个人,她说,依这个人的本事,解决燕雯丽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我想到找小学同学随便查点东西,都花了我三千块钱,就担忧地问她:“姐,像这种‘大师’一样的厉害人物,我这样的穷小子,一定很难请动他吧?就算他愿意出手,他一定也不少收钱吧?” 我姐听我这样说,就笑了起来:“屁的‘大师’,我跟你说,在我易家面前,没人敢随随便便称大师。你到了地方之后,把架子摆得足一些,就跟他说,你是云姬的弟弟,是易家的公子,至于我们家别的事儿,你一个字都不要跟他多说。他要是敢对你有半点不恭敬,你回来跟我讲,我自会要他好看!” 对我姐这话,我其实是不怎么信的。 我已经快18岁了,在我的认知当中,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没背景、没钱、没关系的穷小子,还因为“命硬”,很讨人嫌弃,什么“易家的公子”,在我看来,都是姐姐故意往我脸上贴金呢。 不过,想要帮燕雯丽,我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 翌日,我就按照姐姐给我的地址,心怀忐忑地找到了那位“大师”的住处。 大师的家,跟我想的不大一样,他没有离群索居,住在与世隔绝的荒山孤岛上,也没有“大隐隐于市”,像一些算命先生那样,在市中心租个黄金商铺、开个起名馆什么的。 它就座落在市郊的一片别墅群中。门口除了门牌号之外,也没有弄一些标榜其“大师”身份的牌匾。 不过,大师毕竟就是大师,粉丝就是多。 我去得其实已经不晚了,可等我到了那里的时候,在我前面已经排起了很长的队,这些人都跟我一样,是来找大师“看事儿”的。 大师还是挺与时俱进的,竟然还整了个类似饭店叫号的app,扫一扫贴在门前的二维码,关注上大师的公众号,点个“排队”键,就排上队了。 为了安抚我们这些排队的人的情绪,门口有专人负责维持秩序,有随便取用的饮水机,桌上放着可以免费吃的水果,甚至还有照顾老弱病残孕的专座。专业得一塌糊涂。 我排在第89号,按照系统的预估,还有7个多小时才能排到我。 因为排队的人太多,竟然还催生了黄牛的存在。 我刚在队伍里站定,一个鬼头鬼脑的汉子就挤了过来,说他昨天一大早就过来排队了,是10号,但是今天家里有什么急事,急着回家,可以卖给我。 我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除了那个“10号”,其余的都是假话。 我问他多少钱,他伸了五个手指头出来,说这个数。 “五十块?太贵了吧,哥,能不能再便宜点?20块,20块我就要了。”我问。 那汉子瞪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你看这边排得这么多人,你这89号,别说今天了,就算明天晚上都不一定能排得上,再说了,这年头五十块钱顶个什么用,都不够吃顿饭的,五百!” 我听得直咂舌:“五百块钱,就帮我插个队!啧啧啧,大哥,你这收费标准,比车管所的黄牛赚得还狠!也太会挣钱了!” 他白了我一眼,还骂我,说像我这种穷逼,就活该一辈子受穷。 他这么说我,我就不乐意了,就回了他两句嘴。 可没想到,这逼气焰如此嚣张,竟然指着我的鼻子,说:“小子,你一大早来这边,一定是家里人出什么事了,你急,我可不急。要么,你给老子乖乖地跪下来,好好地道个歉,要不然,哼,信不信老子让你这辈子都见不着大师?” 说完,他看我没有丝毫要跟他低头的意思,就回到人堆里,跟一帮人指着我,面色不善地交待了些什么。 第8章 大师 起初,我觉得这些黄牛也就在嘴上吓唬吓唬我,就没管他,老老实实地在队伍里排了一会。 可是呢,人家地头蛇毕竟是地头蛇,还是有点能量的。 在队伍里干站了好久好久,我的89号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候,好不容易能往前站两步,那黄牛就带着人插到前面去了。我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眼睁睁地看着天色将晚,我心里不免暗暗发急。 思来想去,我还是冲那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小姑娘走了过去。 “你好,那个……我是云姬……” “什么,你是说云姬?” 一听到“云姬”这两个字,那姑娘立刻就收起了对待常人的傲慢,变得郑重起来。 我一直都在注意观察她的表情,看她反应这么大,我的心也定了一些。 我说:“云姬,她是我姐,她介绍我过来的。” 至于我姐让我说的,什么“易家的公子”,我嫌太羞耻,就没好意思说。 好在,一个“云姬弟弟”的名头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她连忙对我施了个礼,恭敬地说:“您是难得的贵客,理应由家中长辈亲自迎接,请稍待。” 说着,又对我行了个礼,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 留下我,愣在原地。 “这就是特权的感觉吗?我去,好爽啊!” 看样子,这里的人还真拿我当贵客了。 我的这句“云姬是我姐”,就像是一声战斗的号角。 随着那姑娘的通报,整个别墅的人都被紧急动员了起来,许多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排在队伍前面的人都开始抱怨说:“唉,这么久的队了,全白排了,听说来大人物了,大师不给看了,全都挪明天了。” 那个之前还对我撂下狠话的黄牛,全程围观了我和那位姑娘的对话。 他原以为我会在她那儿碰个软钉子的,可那姑娘对我又是行礼,又是恭恭敬敬地进去通报的,早已把这货给看傻了。 然而,真正劲爆的还在后头呢。 别墅的中门突然打开了。 只见一个穿着唐装的大叔,领着一群人,出了中门,就向我这边迎了过来。 这唐装大叔一露面,人群就躁动了起来,都说“大师出来了、大师出来了”。 看样子,这个不起眼的大叔,就是那个“大师”了。 虽说我姐特意嘱咐过我,叫我别露怯,要把架子给端起来,可我自幼就是受穷受气长大的,让我做家务,干活,忍气吞声,这些我都会,可叫我摆架子装逼什么的,难度系数就有点高了。 看着大师冲我走过来,我一个没忍住,就问道:“您就是大师吗?”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您”,还有“大师”这几个字,就像是有魔力似的。 尤其是从我的嘴里蹦出来,大师立刻就笑开了花。 他眼都笑没了,眼角的皱纹就像寒风吹皱了的湖面,荡漾来,荡漾去的。 他堆着笑,在离我两步的地方,恭恭敬敬地站定,哈着腰,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在公子的面前,老头子哪敢自称是什么大师!您就叫我老黄……对,叫我老黄就好了。” “哦,黄大师!” 大师笑得更欢了:“您真是……真是,嗳!真是往老头子脸上贴金呐!” 大概是因为看我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冷冰冰的,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吧,老黄看样子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性子,他对我的态度就更亲昵了一些,还故意当着外面所有人的面,亲切地拉着我的手,沿着中门,一路走进了别墅。 我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口出狂言的黄牛吓坏了,嘴张得老大,额头上全是冷汗,看起来都快要吓瘫了。 就这点事儿,都能把人给吓成这样,我暗暗警醒自己,这老黄可能并不像我看到的这么慈眉善目。他的恭敬,大概也就是对我这样的“世家子弟”了。 私下里,对待像黄牛这样的小人物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凶残呢。他的势力,还有他对这一片的掌控力,或许都比我想的要强大很多。 一看就知道,老黄见我的这个会客厅,是为了迎接我,刚清扫过的。 这状态,我熟悉得很,教育局来我们学校视察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打扫卫生的。 等我坐定之后,茶水、水果、还有许多我都叫不上名字来的小吃食,就端到了我的手边。 “我这次来,是有要事想请黄大师……” 我说话也没怎么过脑子,完全就是跟电视剧里面学的,他们说“要事”,我也就学着“要事”了。 可没想到,老黄却当真了,他一听我说是“要事”,眼睛就瞪圆了,赶紧对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把身边的人都给赶了出去之后,还亲自把门窗都关严实了,这才让我接着往下说。 把我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听我说了燕雯丽的事情之后,他并没有像我姐那样,流露出“杀鸡焉用牛刀”的不屑神情。 “确定她是在去那家烧烤摊,吃了东西之后,才变成这种的吗?”他问我。 我摆了摆手:“我和她家的关系……呃,和她家的关系不大好,一直也没有机会能近距离的观察一下她的情况,所以我也没法确定这一点。其实,这也是请您出马的原因,您的身份……更权威一些,我想,她的父母应该也能接受您去探查病情吧。按照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我只能说,从她的气味和症状上来分析,那家烧烤摊的嫌疑非常大。当然,我也有想过,她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疾病了。” “不过,我姐好像很确定,她说就是食物方面的问题。” 一听到这是我姐确定下来的,他立刻就收起了疑惑。 听我介绍完了所有情况之后,他的神情很郑重,看起来事情很棘手的样子,也没有把话完全说死,只跟我说,因为这是“云姬交待的事儿”,让我放心,他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最后,他拿起外套跟我说:“要不,咱们现在就走一趟吧?” “好。” 第9章 云姬 没想到,出发之前,老黄竟然还跟我显摆上了 先是挺得瑟地领着我参观了一下他的“武库”。 名字起得怪响亮的,说是什么“武库”,实际上呢,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仓库。 里面放的东西特别特别杂,从服装、器械、道具、药品,各式各样的“法器”,到贴着符箓的标本。道家的,佛家的,苗家的,白教的,从罗盘、拂尘,到念珠、白莲,都能看到。 虽然有我姐的特训,以及——呃,可以算作是熏陶吧。 可我在这方面的见识,还是少得可怜,刚好趁这机会恶补了一下。 他带我看到哪,我就问到哪儿,几乎每路过一个物事,我都要停下来,问一番。 看样子,老黄是真把我当作没什么社会经验的贵公子哥儿了,我问,他就耐心地答,可以追溯到哪些掌故,可以延伸出哪些知识,他都一条一条地说给我听。一点也不像我姐,稍微多问她两句,都要骂我笨。 嘴上假模假样地恭维他:“大师毕竟是大师,家伙事儿就是全,真是专业!” 老黄听我夸他的收藏,乐得眼睛都没了:“哪里哪里,我这也就是个野狐禅,比不得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啊!” 我看这样的机会挺难得的,一个没忍住,就多问了一些,等转完了这个“武库”,天都黑了。 出了“武库”,就看到门侧停了一辆别克商务车,车旁站着位劲装少女。 看我面露疑惑,老黄连忙解释道:“易少,既然是云姬吩咐下的事情,那自然事涉机密,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了。我平日里用的司机刚好家里有事,我不放心叫不相干的人来。这是我闺女,她车技很好的,就让她跟着去,也好长长见识。再有,和年轻人在一起,总好过和我这样的糟老头子在一起,也有话讲不是!您放心,她经常跟我一块出去办案子的,为人很沉稳。” 我懂了,老黄这是想借着闺女,来跟我拉近关系了。 还真拿我当大少啊? 看我面露犹疑,他赶紧对自己的闺女说:“若卉,快叫易少!” “易……易少!” 看面相,黄若卉也就比我大两岁,20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袭黑色劲装,头发扎成个马尾,很利落,她身材高挑,很有些电视里摩托车女郎的样子。 即便面对我“易少”,她的脸上也是冷若冰霜的样子,看不出喜怒,更让人读不出她内心的情绪。我习惯性地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发现在她的身上有着一股不低的阴气波动。 如果是寻常人的话,我可能会觉得人家中邪了什么的,可她毕竟是老黄的亲闺女,再这么说人家,我就是个傻了。 有老黄垫底,我可不敢小瞧这个黄若卉,冲她点了点头,就上了车。 老黄说得没错,黄若卉的车开得很好,快,且平稳。 油门,换挡,转向,倒车,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练过的。 我忍不住赞了一句:“黄姐姐的车开得真好,老司机啊!” 听我夸自己闺女,老黄立马就得瑟起来了:“那是!我闺女要不是因为要接我的班,那可是要去开f1方程式的,国内第一位女职业赛车手,头一份!” “爸!你又开始了!” 听见亲爹这么夸自己,黄若卉似乎有些羞耻。 老黄还不自觉:“夸一夸怎么了?怎么了!我闺女这么优秀,还不允许我这个做爹的夸两句?还有没有人权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再说了,易少也不是外人!” “爸!”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闭嘴还不行嘛!”老黄冲我眨了眨眼,闭嘴了。 我暗暗咂舌,这老黄,平日看起来,就跟个得道高人似的,可是,一涉及到他的“武库”,还有他的闺女,这两样他引以为傲的事情上面,他就跟个献宝的小孩似的。 不过,还是得夸一句,黄若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原本1个多小时的车程,她不到40分钟就开到了。 至于车内的气氛,就有点尴尬了。黄若卉在那句“爸”之后,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了,一句话不讲,就闷头开车,我和老黄又有代沟,也就时不时地讨论些“武库”延伸出来的学术问题了 好不容易,总算到了医院。 “走,咱们一起上去吧!”老黄说。 我立在原地,有些踯躅,我有些怕面对燕雯丽她妈,跟老黄父女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这个“易少”的形象,不管有没有误会的成份,反正我是觉得来之不易,挺珍惜的。我挺怕到时候到了病房,又被我那些同学一顿削的。 “易少不方便出面?那我和小女上去就可以了。”老黄着实是个人精,立刻就看出了我的不安。 我摇头:“算了,还是一起上去吧。” 进医院。 一到人多的地方,黄若卉这个气质美女就展现出她的魅力了,完完全全就是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每走几步,都会有人回过头来看她,不论男女。 “哇,快看那个女的,好漂亮啊,跟电影明星似的!” “是啊,皮肤好好啊,好羡慕啊!” “这样的美女,要是能娶回家该多好啊!” “哥们,你说,我能不能要到她电话,跟她深入地发展一下啊?” “得了吧,就凭你?!我还差不多!” …… 目光,就像霰弹,虽然主要目标不是我,可也把我射得挺不自在的。 黄若卉大概是经常经受这种目光洗礼,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淡定样子。 倒是老黄,在旁边乐得颠颠的,恨不得跑到人群中,指着黄若卉,吼上两嗓子:“看到没有,这是我闺女!我亲身闺女!老子厉害吧?你们生不出来吧?啊哈哈哈哈哈!” 终于,进了电梯。 快到燕雯丽病房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今天来的时间挺不凑巧的。 我竟然赶上了班里人组团来探望燕雯丽的时候。 他们看我过来,原本言笑晏晏、同学和睦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尤其许雅静,她一看到我,立刻就目露凶光,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易森,你来做什么?谁叫你来的?都是你害的!你害燕雯丽害得还不够惨么?!” 第10章 显摆 许雅静狠狠地瞪着我。 那眼神,凶得,就像是一个面对抢走了自己心爱丈夫的小三的原配夫人。 我被她这态度弄得也有些恼了,就顶了她一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也是燕雯丽的朋友。” 她冷笑:“呵呵,朋友?你去我们学校里问问,你一个一个地挨个去问,有哪一个人愿意做你这个扫把星的朋友的!我告诉你,就因为你把燕雯丽当朋友,才把她害成今天这样,我求求你,你放过她吧!” 扫把星这一点,从小到大,一直就是我的死穴。 我该怎么去证明,自己不是他们嘴里的“扫把星”呢? 买张彩票,中个五百万? 这个锅,我无力去甩。 我只有沉默。 许雅静看我不说话,觉得我自知理亏,更加来劲了,指着我,骂道:“易森,你就是个心理有问题的死-变-态,你知道吗?!好,既然今天你来了,那正好,你给我说清楚了,你那天鬼鬼祟祟地跟着燕雯丽,去干嘛了?为什么那天晚上你跟踪燕雯丽之后,雯丽就出事了?!啊,你给我说清楚了!你究竟对她做什么了?!” 周围的同学,听了她的话,明显是信了,也都用厌恶的目光看着我,纷纷开口骂我。 还有激动的男生,抹着袖子,看那样子,都想要上来揍我了。 我反驳道:“那个夜市又不是你家开的,谁都可以去。那天,我只是刚好路过,在那边遇见她而已。我发誓,那天晚上,我跟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什么事都没有说!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监控!” 话虽然这么说,可我知道,面对许雅静这种爱搬弄是非的人,我跟她解释得越多,整件事情,就会在她的搬弄下,变得越混乱,我的形象,也随之变得更糟糕。 这女的,天生就是个做狗仔队的料,很烦。 好在,我们在病房外面吵起来,也惊动了燕雯丽的家人。 燕雯丽的母亲从病房里出来,看到是我,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我怕她不高兴,连忙走过去,对她解释说:“阿姨,我不是有意要在病房吵闹的。这位……呃,是我家的世交,专程从宿城县赶来的。也许,他能帮到燕雯丽。” 听我这么介绍他,老黄把脸朝向我这边,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无语的表情。 我介绍错了吗? 许雅静今儿是跟我杠上了,她听了我的话,连忙跑过来,呛声说道:“呵呵,你从哪儿找来的江湖骗子吧?别搞笑了,雯丽的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些,别因为你,又恶化了!我看你啊,就是不安好心!” 可老黄毕竟就是老黄,段位比我高多了。 他也不和许雅静计较。听了恶言,也只是微微一笑,从随身的阿玛尼皮包里掏出个精致的名片盒,双手递到燕雯丽妈妈面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黄,jack.huang,我是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客座教授,主修心理学,另外,我对传统的风水玄学也有一定的涉猎,我上个月有一篇论文,叫作《论风水玄学中的心理学效应》,发表在了《science》上。” 老黄一张嘴,我就傻眼了。 在跟我聊天的时候,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口地道的本地土话,可到了这儿,他的口音竟然变成了美籍华人的腔调,动不动就蹦两句半通不通的英文,说起中文来,也动不动就卡个壳。 一听到“哈佛大学”,一听到“science”,一听到美籍华人腔。 单看这些,也许还会觉得或许是人家演技好,装的呢。可再搭配上老黄和黄若卉这一身的国际大牌,势利的许雅静第一个闭嘴了,周围的同学也都肃然起敬。 后面的女孩在小声议论:“哇,你看那个女的的包包,好漂亮啊,gi秋季新款,得五六万呢。” “还有还有,你看那教授手腕上的金表,得十来万吧?土豪啊!” 燕雯丽妈妈双手接过名片,瞄了一眼。 上面一水儿的英文。 像她们这种60年代出生的妈妈们,别说看英文美文了,就是看汉语拼音都有点儿费劲。 看不懂英文,可哈佛大学的校徽能半懂不懂地认出来的,反正就是印着英文字母的书本,周围是花朵、叶子,最下面印着一排英文字母,是什么“harvard”。 “h”开头的字母,那可不就是哈佛嘛! 不是哈佛,那还能是哈尔滨?! 燕雯丽妈妈也有点懵,不住地说:“哎哟,怎么好意思让您哈佛的大教授跑这么一趟,易森太有心了,太有心了!” 老黄矜持地笑了笑:“原本,我的日程安排是排到明年十二月份的。这趟回来,也是单纯地想探亲和spend vacation的。你看,我还带着女儿来了。不过,正像易森说的那样,他的family和我的family呢……是世交,他家的长辈对我有恩,有大恩,他有事请我帮忙,我没有理由refuse。” 燕雯丽妈妈已经被黄教授给弄懵了,听他这么一说,才注意到旁边的黄若卉。 仔细打量了一眼,马上就惊为天人:“哇,这姑娘真漂亮啊,看这气质,跟电影明星似的啊!” 老黄这次总算没化身晒女狂魔,又是矜持地一笑,指了指手表,再指指病房,道:“不如……我们现在就看看病人的情况吧,明天我还有一篇《natural》的约稿要赶。” “好的,好的!不耽误黄教授的时间了!” 燕雯丽妈妈连忙将老黄领进病房,病房里,除了一些同学,还坐着燕雯丽家里的亲戚,少不了又是一番“哈佛大学某某某”的介绍,听到的人,又是一阵惊叹。 不仅牛掰的“黄教授”,就连我,也被连带着一阵猛夸。 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承认我“是燕雯丽的好朋友”了。 把我那个乐的,差点笑出声来。 可是,等看清楚燕雯丽的状况,我就笑不出来了。 她的情况愈发地糟糕了。在介绍黄教授的整个过程中,燕雯丽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就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整个人,也更加浮肿,更加憔悴。 我小声地问燕雯丽妈妈:“阿姨,雯丽的情况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啊?” 一提起燕雯丽,燕妈妈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哽咽着说:“医生的说法,说是什么贪食症,可我们都有手机,都上网查了,上面说,贪食症这个病,就是女孩子为了身材好,又控制不住嘴,就吃了东西之后,主动催吐,之后,再吃,再吐。我们家雯丽的症状,虽说有几分跟这个类似,可比这个可要严重多了。之前她情况还好的时候,就哭着我说,‘妈妈,我难受,我真是生不如死啊!’那什么贪食症,哪有这么严重啊!而且,贪食症的发展有一个过程的,我家雯丽,前后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就成这样了,唉!易森啊,多亏你有心,也重朋友,重感情的。还专程让黄教授跑这一趟,要不然,等雯丽的情况再稳定一些,阿姨可能只能带她去京城、沪市的大医院去看了!” 说话的功夫,老黄拿出听诊器,还假模假样地把燕雯丽检查了一遍。 检查完之后,他就冷下了脸,直接就要求燕妈妈帮着往外赶人了。 最后,病房里就剩下燕雯丽,燕妈妈,老黄父女,还有我,这五个人。 第11章 哈佛 老黄的真实水平怎么样,暂时我还看不出来。 不过,论起摆谱儿,他绝对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强者! 就算我们学校公认的最能装逼的郝帅,跟老黄比起来,就像是“婴幼儿组”的选手。 等到燕妈妈把闲杂人等都给撵到外面去之后,老黄又玩起了换装。 崭新的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天师道袍,套在笔挺的衬衫外面,金光闪闪的宝盒里,放着的,不是女人的首饰,竟然是一沓一沓、堆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纸,腕上戴着欧米切金表,无名指上套着钻石婚戒,手里握着银灿灿的纯银大宝剑…… 加上老黄本身长得就挺帅的,有几分吴秀波的意思,等黄若卉帮着他将这一身穿上身之后,他俨然就是电视里演的那些世外高人。绝对堪称是“中年妇女”和“大叔控”的究极杀手。 我看燕雯丽的妈妈,还有外面借着房门玻璃朝里面偷看的亲戚、还有同学,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小星星了。 “李女士(燕雯丽的妈妈姓李),麻烦您将那边的小盒子拿给我。” 老黄忙着抚平道袍上压根不存在的褶皱。 “没错,就是银色镶钻的那个盒子,正方体的那个。对对对,麻烦您帮我把它打开。看到里面的小瓶子了吗?对对对,随便拿一瓶给我就好,都是一样的。” 燕妈妈看那镶钻的盒子实在精美,小心翼翼地拨开锁扣,生怕把它给碰坏了。 打开匣子,又是一阵惊叹:“哇,这里面……全都是香奈儿的香水?” “呵。”老黄微微颔首,“李女士对香水还有研究?瓶子确实是blue.de.chanel的,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可比香水珍贵多了。” 我听着新鲜,也从匣子里取出个瓶子,拿在手里把玩了起来。 嗬,还真别说,这种大牌,卖得死贵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说里面的香水好闻不好闻,起码这瓶子,它就是精致,就是漂亮,就是上档次。 不过,我更好奇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我打开盖,闻了一下,立刻叫了出来:“我擦,这是……公鸡血?” 这一声,可不得了了。 一下子就骚到老黄的痒处了,他得瑟地冲我扬了扬眉毛:“易少就是易少,不愧是家学渊源啊!这些可不是一般的公鸡血,全是上好的六阳雄鸡的血,特供的!最是驱邪!” 我暗暗咂舌。 心想:不愧是黄大师,就是牛逼,就是专业,用个鸡血,还这么讲究。也许,这就是一些公众号里常常说的“工匠精神”吧! 不过,我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 因为不管是什么六阳雄鸡还是九阳榨汁机,首先,你得是鸡,这一点,很不错,做到了。 其次,你得纯粹。 纯粹的公鸡血确实是有一定的驱邪功效的,然而,当公鸡血里面掺上了香奈儿香水——哪怕这香水再名贵,好几万一瓶,它也是杂质啊。 有了杂质,公鸡血驱邪的功效就大打折扣了。 从味道上看,最起码,掺公鸡血之前,一定是没洗干净瓶子的。 香水味的公鸡血,驱邪效果怎么样呢? 我也挺好奇的。 “不过,说不定掺上香奈儿什么blue香水……或许是人家老黄的独门秘方呢?”我决定看看再说。 折腾了半个多钟头,一身的行头总算是弄好了,老黄还好心地想要给我也整上这么一身,我吓坏了,连连摆手说:“黄大师,我就别整了,倒不是我不想,主要是我姐,她不让我出手,让我多看,多跟您后面学习就行了。” 听说我姐不让,他就不提这茬了。 又从道袍的袖子里拿出个金灿灿的风水罗盘,一边拿着罗盘转来转去,调整方位,一边念叨着:“罗经之用,从来尚矣。周公仿指南车遗意而作指南针,以定南北,只有地支十二字,后贤又添四维、八干,遂成二十四字。其偏左子癸盘系……” 在我听来,这就是天书了。 在燕雯丽她妈妈听来,这或许就是“逼格”和“专业”了。 在鬼听起来怎么样,我就不懂了。 歌诀念完了,老黄也定好了罗盘的方位。 他说,燕雯丽躺卧的方向和位置都有点问题,在风水学里,这是“五鬼”之位,是大凶的位置,容易招来邪祟。 燕妈妈听了,吓得连声问他应该怎么办。 他从长袍里伸出手掌,抖了抖长袖,眼眸微闭,手指掐算了几下,指着一个方位,对我们说道:“六天五祸绝延生,五天生延绝祸六,六绝祸生延天五,延生祸绝五天六,这里,这里便是吉位。” 好在燕雯丽家的条件好,住的是好病房,病床也是可以移动的,我们几个人就按照他说的,把燕雯丽推到了“吉位”上。 随着天色将晚,我发现,我之前对燕雯丽的判断其实是有偏差的。 之前,我觉得她的情况和普通的中邪不一样,她是随着正午时分的临近而加重,早、晚反而是最轻的。 可实际上,不仅正午,随着子夜时分的临近,她的病情也在加重。 尤其是被老黄折腾了这么些时间之后,我惊讶地发现,燕雯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气,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刺鼻的阴味。 我碰了碰黄若卉,小声问她:“你觉得燕雯丽……她跟我们刚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啊。” 我的心沉了下去。 燕雯丽的情况已经很糟很糟了。 在我的眼里,这已经是很清楚很容易看出来的表象,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有点失望,甚至怀疑了起来。 老黄这对父女……怎么感觉不大靠谱的样子? 此时,老黄念着歌诀,持着宝剑,掐着剑指,脚底踩着八卦,围着燕雯丽就转起了圈。 他越走越疾,步子越迈越大,我们几个人的心情,也随着越来越紧张。 就连全程都看不见喜怒的黄若卉,都挽着我的胳膊,紧紧地攥起了我的手。 接着,只见老黄“咔”得一下,用宝剑削断了香奈儿香水瓶的瓶颈,把里面的雄鸡血全部倒进嘴里,一口,就喷向了燕雯丽! “立庚酉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出!” 雄鸡血混着老黄的精血,一接触到燕雯丽的皮肤,就像是把冰水泼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听见“刺啦”一声,病房里的灯,突然就灭了。 燕雯丽的妈妈,还有一直挽着我胳膊的黄若卉,她俩吓得抱起了头,尖叫了起来。 她俩尖叫了有两三秒吧,突然,一个更响,更尖锐的尖叫声压过了她俩的声音。 接着,灯,又亮了。 我看到燕雯丽突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她就像一个刚从水里面救上来溺水者似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双目赤红,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还有公鸡血。 那样子,挺吓人的。 我打量了她一会,突然意识到:燕雯丽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没有叫,那么……那个在尖叫的女人,又是谁? 有鬼! 我刚反应过来这一点,就感觉一阵狂风朝我们这边袭来。那声尖叫,也随之而来,越来越近,声调、频率、响度的变化,就像是呼啸而来的跑车。 黄若卉已经被吓傻了,拉着我就要往后面退。 可我知道,这种时候,只能进,可以不动,万万不能后退。退一步,说不定就要被鬼上身了。 我立在远地,稳稳地扎下马步,抬手便是一记罡火,冲那尖叫声打了过去。 它哀嚎了一声,叫得更凄厉了一声,好像还往后面退了两步。 看它退了,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当我看清楚站在燕雯丽身旁的老黄时,脸色大变,连声叫道:“老黄,不要!快住手!” 第12章 摆谱 老黄的真实水平怎么样,暂时易殊还看不出来。 不过,论起摆谱儿,他绝对是易殊平生见过的最强者! 就算易殊学校里公认的最能装逼的郝帅,跟老黄比起来,就像是“婴幼儿组”的选手。 等到燕妈妈把闲杂人等都给撵到外面去之后,老黄又玩起了换装。 崭新的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天师道袍,套在笔挺的衬衫外面,金光闪闪的宝盒里,放着的,不是女人的首饰,竟然是一沓一沓、堆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纸,腕上戴着欧米切金表,无名指上套着钻石婚戒,手里握着银灿灿的纯银大宝剑…… 加上老黄本身长得就挺帅的,有几分吴秀波的意思,等黄若卉帮着他将这一身穿上身之后,他俨然就是电视里演的那些世外高人。绝对堪称是“中年妇女”和“大叔控”的究极杀手。 易殊看燕雯丽的妈妈,还有外面借着房门玻璃朝里面偷看的亲戚、还有同学,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小星星了。 “李女士(燕雯丽的妈妈姓李),麻烦您将那边的小盒子拿给我。” 老黄忙着抚平道袍上压根不存在的褶皱。 “没错,就是银色镶钻的那个盒子,正方体的那个。对对对,麻烦您帮我把它打开。看到里面的小瓶子了吗?对对对,随便拿一瓶给易殊就好,都是一样的。” 燕妈妈看那镶钻的盒子实在精美,小心翼翼地拨开锁扣,生怕把它给碰坏了。 打开匣子,又是一阵惊叹:“哇,这里面……全都是香奈儿的香水?” “呵。”老黄微微颔首,“李女士对香水还有研究?瓶子确实是blue.de.chanel的,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可比香水珍贵多了。” 易殊听着新鲜,也从匣子里取出个瓶子,拿在手里把玩了起来。 嗬,还真别说,这种大牌,卖得死贵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说里面的香水好闻不好闻,起码这瓶子,它就是精致,就是漂亮,就是上档次。 不过,易殊更好奇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易殊打开盖,闻了一下,立刻叫了出来:“我擦,这是……公鸡血?” 这一声,可不得了了。 一下子就骚到老黄的痒处了,他得瑟地冲易殊扬了扬眉毛:“易少就是易少,不愧是家学渊源啊!这些可不是一般的公鸡血,全是上好的六阳雄鸡的血,特供的!最是驱邪!” 易殊暗暗咂舌。 心想:不愧是黄大师,就是牛逼,就是专业,用个鸡血,还这么讲究。也许,这就是一些公众号里常常说的“工匠精神”吧! 不过,易殊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 因为不管是什么六阳雄鸡还是九阳榨汁机,首先,你得是鸡,这一点,很不错,做到了。 其次,你得纯粹。 纯粹的公鸡血确实是有一定的驱邪功效的,然而,当公鸡血里面掺上了香奈儿香水——哪怕这香水再名贵,好几万一瓶,它也是杂质啊。 有了杂质,公鸡血驱邪的功效就大打折扣了。 从味道上看,最起码,掺公鸡血之前,一定是没洗干净瓶子的。 香水味的公鸡血,驱邪效果怎么样呢? 易殊也挺好奇的。 “不过,说不定掺上香奈儿什么blue香水……或许是人家老黄的独门秘方呢?”易殊决定看看再说。 折腾了半个多钟头,一身的行头总算是弄好了,老黄还好心地想要给易殊也整上这么一身,易殊吓坏了,连连摆手说:“黄大师,我就别整了,倒不是我不想,主要是我姐,她不让我出手,让我跟着大师多看,多跟您后面学习就行了。” 听说姐姐不让,他就不提这茬了。 又从道袍的袖子里拿出个金灿灿的风水罗盘,一边拿着罗盘转来转去,调整方位,一边念叨着:“罗经之用,从来尚矣。周公仿指南车遗意而作指南针,以定南北,只有地支十二字,后贤又添四维、八干,遂成二十四字。其偏左子癸盘系……” 在易殊听来,这就是天书了。 在燕雯丽她妈妈听来,这或许就是“逼格”和“专业”了。 在鬼听起来怎么样,就不懂了。 歌诀念完了,老黄也定好了罗盘的方位。 他说,燕雯丽躺卧的方向和位置都有点问题,在风水学里,这是“五鬼”之位,是大凶的位置,容易招来邪祟。 燕妈妈听了,吓得连声问他应该怎么办。 他从长袍里伸出手掌,抖了抖长袖,眼眸微闭,手指掐算了几下,指着一个方位,说道:“六天五祸绝延生,五天生延绝祸六,六绝祸生延天五,延生祸绝五天六,这里,这里便是吉位。” 好在燕雯丽家的条件好,住的是好病房,病床也是可以移动的,易殊他们几个人就按照他说的,把燕雯丽推到了“吉位”上。 随着天色将晚,易殊发现,他之前对燕雯丽的判断貌似是有偏差的。 之前,易殊觉得她的情况和普通的中邪不一样,她是随着正午时分的临近而加重,早、晚反而是最轻的。 可实际上,不仅正午,随着子夜时分的临近,她的病情也在加重。 尤其是被老黄折腾了这么些时间之后,易殊惊讶地发现,燕雯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气,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刺鼻的阴味。 易殊碰了碰黄若卉,小声问她:“你觉得燕雯丽……她跟我们刚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啊。” 易殊的心沉了下去。 燕雯丽的情况已经很糟很糟了。 在易殊的眼里,这已经是很清楚很容易看出来的表象,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易殊有点失望,甚至怀疑了起来。 老黄这对父女……怎么感觉不大靠谱的样子? 此时,老黄念着歌诀,持着宝剑,掐着剑指,脚底踩着八卦,围着燕雯丽就转起了圈。 他越走越疾,步子越迈越大,易殊们几个人的心情,也随着越来越紧张。 就连全程都看不见喜怒的黄若卉,也紧张了起来,她挽着易殊的胳膊,紧紧地攥起了易殊的手。 接着,只见老黄“咔”得一下,用宝剑削断了香奈儿香水瓶的瓶颈,把里面的雄鸡血全部倒进嘴里,一口,就喷向了燕雯丽! “立庚酉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出!” 雄鸡血混着老黄的精血,一接触到燕雯丽的皮肤,就像是把冰水泼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听见“刺啦”一声,病房里的灯,突然就灭了。 燕雯丽的妈妈,还有一直挽着易殊胳膊的黄若卉,她俩吓得抱起了头,尖叫了起来。 她俩尖叫了有两三秒吧,突然,一个更响,更尖锐的尖叫声压过了她俩的声音。 接着,灯,又亮了。 易殊看到燕雯丽突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她就像一个刚从水里面救上来溺水者似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双目赤红,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还有公鸡血。 那样子,挺吓人的。 易殊打量了她一会,突然意识到:燕雯丽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没有叫,那么……那个在尖叫的女人,又是谁? 有鬼! 易殊刚反应过来这一点,就感觉一阵狂风朝自己这边袭来。那声尖叫,也随之而来,越来越近,声调、频率、响度的变化,就像是呼啸而来的跑车。 黄若卉已经被吓傻了,拉着易殊就要往后面退。 可易殊知道,这种时候,只能进,可以不动,万万不能后退。退一步,说不定就要被鬼上身了。 易殊立在远地,稳稳地扎下马步,抬手便是一记罡火,冲那尖叫声打了过去。 它哀嚎了一声,叫得更凄厉了一声,好像还往后面退了两步。 看它退了,易殊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当易殊看清楚站在燕雯丽身旁的老黄时,脸色大变,连声叫道:“老黄,不要!快住手!” 第13章 血印 看着老黄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沾满了公鸡血的“剑指”往燕雯丽的头上乱戳,易殊的心都悬到悬崖边上去了。 在易殊一贯的认知当中,单论威力,这种带着“功力”的剑指或许比不上一些现代化的大杀器,比如枪炮,比如导弹之类,可再怎么说,它也是能和刀剑匕首这些冷兵器比一比的。 尤其当它点到要害部位的时候,威力更是可怕,就像在用大铁棍去砸豆腐脑。 之前,鬼还附在燕雯丽身上的时候,用也就用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那只鬼很皮,还玩了一波骚操作,人家早在公鸡血淋到身上之前,就主动地退出了燕雯丽的身子。 这时候,老黄再用剑指去点,就是傻了。 这样不但处理不了鬼,反而会伤到燕雯丽的命魂。说不定,还会致死。 易殊看老黄就跟没听到自己的话似的,还一个劲往那点,都快被他给急死了,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叫老黄住手,一边飞扑过去,想要拦下他这一指。 然而。 就在易殊心急如焚的注视之下,这一指还是点到了燕雯丽额头上。 “噗!” 看到这一幕,易殊脑补了一个擀面杖捅鸡蛋的画面,蛋壳,碎了,白的,黄的,溅得到处都是。 “我草,完了,这下全完了,全他妈完了。” 点完,老黄凹了个收剑指的造型,见无人喝彩,他疑惑地看向易殊:“易少,你说什么,什么完了?” 易殊抱着燕雯丽的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看着她眉心那道鲜红的鸡血印迹,易殊都快要哭出来了。不由得怨起姐姐来,心想,她这都给我介绍的什么人啊,真是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呵呵,我老黄这一指,蕴含着我几十年苦修的功力,指到,鬼除,易少,你就放宽了心吧!”老黄得瑟地。 几十年苦修的功力? 就这样瞎鸡儿用了?! 你知道鬼在哪儿吗,你就瞎鸡儿乱指?! 这个老黄,易殊都想大耳刮子扇他脸了。 不过,看燕雯丽的状况,易殊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哪里像是被“几十年苦修的功力”点中要害的样子。 她还是停电那会的那副样子,双手抱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除了眉心多了一道浅浅地、鲜红的印记,没啥区别。 易殊伸手在那道印记上触摸了一下。 上手摸了之后,易殊就明白了。 如果真是“几十年苦修的功力”的话,哪怕就修出来一丢丢,当易殊碰上去的时候,也会感受到一些能量波动。 可老黄点出来的这个印记,啥都没有,就是单纯地点了个红点。 捂脸,笑哭。 靠,这老黄,原来就是鼻孔上插大葱,在这装象呢。 他那几十年的苦修,可没修出半点功力出来,就修出身上那一百来斤的肥肉了。看样子,老黄人生这几十年,攒出来的那么些技能点,也没点在啥有用的东西上面,全点“装逼技能树”上面了。 不过,既然燕雯丽没被他戳出事来,易殊也就放心了,当然不会去做戳穿他、断他财路这种拉仇恨的事情。 老黄那边却叫起来了:“易少,这是怎么了?我闺女怎么晕了?怎么,怎么都晕了?” 之前,易殊的一颗心都系在燕雯丽身上呢,也没注意,他这一叫,易殊才发觉,四周静得可怕。 之前因为停电而失声尖叫的黄若卉,还有燕雯丽的妈妈,此时,都晕倒在地。门外,也倒了一地的人。 之前,那个疑似女鬼的高昂尖叫声,也没有了。 易殊警觉地观察着周围,对老黄说:“有鬼,鬼出来了。” 老黄睁大了双眼,不相信地:“易少,这世界哪有什么鬼啊!你可别逗我,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易殊冷着脸,眼睛像雷达一样,不住地扫射着四周:“我逗你干嘛,刚才你泼鸡血的时候,鬼就出来了,一个劲地在那儿鬼叫,不过,你放心,你闺女应该没事,刚才我帮她挡了一下。” 老黄仔细打量了一下易殊的神情,终于意识到,易殊这是在跟他说正经的了。 “真的……真的,有鬼?你不是逗我玩的?” 显然,意识到这点,对老黄并没有什么好处,易殊看着他的腿以一个巨大的幅度抖了起来,不扶着墙都站不住了。 易殊无语了:“老黄,黄大师!我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你这是干嘛来了?你告诉我,不就是来驱鬼、捉鬼的吗?你这样的‘大师’,你告诉我,你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我看,是你在逗我吧!” 老黄脑门上全是冷汗,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我以为,以为,唉,这趟过来,就是摆个样子,随随便便做个法式,安安他们的心,哪知道真会撞到鬼啊!嘿嘿,嘿嘿,像我们这种散修,哪能比得上您啊,家学渊源,见多识广呐!唉,那啥,我真是没想到啊,会在这里碰到鬼,这儿不是三甲的大医院嘛,怎么会有鬼!!” “三甲大医院就不能有鬼了?多新鲜啊。”易殊嘟囔着。 老黄猛拽易殊袖子:“易少,那我们该怎么办,带着若卉,我们赶紧跑吧!” “跑?”易殊冷笑,“跑什么跑?你以为你用你那不纯的公鸡血,把人家从呆得好好的老巢里放出来,鬼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开这儿吗?你看天花板,看,就在东北角,鬼就在那儿藏着呢。” 说着,易殊就从裤兜里掏出个风油精瓶子,往手指肚儿倒上两滴,抹到了老黄眼睛上。 老黄吓死了:“风……风油精抹眼,易少,你这是要弄瞎我啊?” “别吵,这是牛眼泪,我处理过的。” 听易殊把它的位置说破,那鬼也不藏了,靠在墙角,朝着易殊张牙舞爪地尖叫了起来。 说也奇怪。 这是易殊平生第一次单独面对鬼(之前在姐姐带领下,料理的那些不算),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反倒有些兴奋,更多的,还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啊,鬼啊,真的有鬼!易少,我们怎么办呀?” 牛眼泪抹到眼睛上,老黄的阴阳眼暂时就开了,他瞄了一眼那鬼,然后赶紧挪开,手拽着易殊的裤子,就不撒手了。 “易……易少,你的手怎么……怎么烧起来了,是鬼的妖法吗,他这是要烧死你吗?” 易殊不理他。 他将双手举到胸前,合拢,两团火也随之聚拢,形成一个羽毛球一样的小火球。 “你听说过三昧真火吗?我这个呢,叫罡火,算是三昧真火的一种吧。” 易殊迷恋地看着胸前的这团火。 就像自古厨师都会去拜灶王爷一样。 这团火,可以说是易殊力量的源泉,是易家厨阴人一门的基础。 易殊一手捧住罡火,一手取来老黄带来的那一盒雄鸡血,打开盖,将它们全部倒进罡火之中。 “提纯雄鸡血,一两。” 用小刀在匣子上刮了几下。 “白银,三钱。” 按住老黄,用小刀给他刮了刮脸。 “五十余岁男,胡须,约10根,嗯,品质不好,凑活用吧。” 按住老黄,薅下他一把头发。 “发,乃血之余。” “五十余岁男,头发,带发根,以罡火,煅烧成炭。” “血余炭,约一钱。” …… “呃,那啥,好像还缺个主料。” 第14章 饿殍 缺了一味主料? 何止啊! 缺得老鸡儿多了! 阴料。 锅。 大勺。 调料。 主要食材。 …… 要么不全,要么,干脆就是没有。 可眼面前的局势又着实紧急。 那只鬼背靠着墙角,看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可能下一刻就扑下来害人了。 火,点了起来。 料,放进去一些。 易殊呢,在心里痛骂自己,骂自己太年轻,太幼稚了! 别人说啥,就信啥,是不是傻啊?! 姐姐让跟着黄大师来观摩,就傻乎乎地跟着来了,一点儿准备都没做,该带的工具、该准备的材料,都没带。 这鼻子上插大葱的黄大师,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不经证实,竟然也信了,差点,就出大新闻了。 唉,坑爹啊! 不行,以后得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看世界。 …… 就凭手中这一捧罡火,还有裤兜里装着的乱七八糟小玩意,易殊能做得了什么? 他强自镇定,心中默默地将姐姐前一阵子的教导,还有老黄这一路上的言谈举止,飞快地过了一遍又一遍。 嘿,有主意了。 易殊憋了口气,鼓足了劲,那团罡火随之蹿升起来,火焰暴涨到了半米多高。 易殊双手一松,任罡火脱离自己的掌控,晃晃悠悠地悬浮在胸前,他摆了个哪吒闹海的pose,朗声说道:“咄,小爷面前,魑魅魍魉徒为耳!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那鬼,靠着墙角,没动。 有点尴尬。 易殊换了个pose,再道:“妖孽!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若再执迷不悟,小爷的三昧真火之下,诛尽一切妖邪!小爷再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三息之后,你若老老实实地下来,跟小爷把事情交待清楚,小爷心情好了,说不定就送你重入轮回,否则,可别怪我辣手无情!” “1!” 话音刚落,就见罡火又涨了三分,火焰还遥遥指向了鬼藏身的方向。 易殊悄悄地从兜里摸出个小药瓶,捻出一小撮粉末,伴着摆pose的动作,撒进罡火中。 “刺啦!” 原本就熊熊燃烧着的罡火,燃得更加猛烈了,火花四溅。 火焰一下子变成了绿色,绿光照得整间病房如同阴曹地府一般。 “这……”老黄惊得合不拢嘴。 “2!” 又是一小撮粉末,火焰又是一变,变成紫色的了。 “3!” 易殊咬紧牙,猛催罡火:“让……火焰,净化一切!死吧!虫子!” “我……我不想重入轮回。” 易殊只觉眼一花,就见身前的地板上,一个只穿着黑色蕾丝胸衣的女子,跪伏着。 她的头发很长,披散着,遮住了脸,双手交叉抱住肩膀,瑟瑟发抖着。 这个……大概就是把燕雯丽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了! 一只女鬼? 易殊暗暗松了口气,将罡火重新凝聚成火苗,藏在掌心。 罡火这东西,可不像36d,得越大越好。它恰恰相反,越大,能量反而越分散,维系起来所需的真元就越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刚才,易殊之所以会搞得那么大,就是学老黄,装象呢。 还好,把这女鬼给唬住了。 易殊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回忆起姐姐教过他的一段话。 她说,对付鬼和对付人其实是一个道理,在自身没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一定要学会争先,争先,然后占据主动权,控制住场面之后,很自然地,对方就会对你言听计从了。 争先吗? 那就来吧。 易殊鼓足勇气,喝道:“抬起头来!” 那女鬼闻言,身子颤了一下,像是犹豫了一下。 “我很丑的,尤其是现在这副样子,我不想,吓到你。” 她的声音,低沉,性感,很有磁性。 这种微微沙哑的嗓音,加上她这副扮相,再配上“我不想吓你”的知性台词,很容易就让人对她产生了好感。 “我叫你抬起头来!”易殊加重了语气。 这一次,他没等那女鬼回应,径自上前,伸出左手俩指头,并成剑指,把女鬼的下巴给抬了起来。 拨开乱发,看清了女鬼的脸。 丑吗? 恐怖吗? 易殊都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建设了,硫酸脸,白骨脸,无面脸,鲜血淋漓的脸……都吓不倒他。 可拨开头发之后,还是惊到他了。 这是个绝色大美女。 肤白,貌美,五官精致,眼中含媚。 两腮红艳艳的,天生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似乎比燕雯丽还要美上三分。 一想到燕雯丽,易殊猛然发觉,什么比燕雯丽美三分啊,这女鬼的样子,可不就是燕雯丽整容加美颜之后的版本么? 那鬼被易殊的动作吓坏了,她震惊地看着易殊:“你……你为什么能碰到我?” 易殊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按照剧本,此时的他,应该狷狂邪魅地一笑。 可是,这狷狂……邪魅的笑,怎么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易殊干笑了几声,轻轻地拍了两下那女鬼粉嫩嫩冰凉凉的小脸,“你以为,人鬼殊途,人碰到了鬼,就穿过去了?我告诉你,道法三千万,玄妙异常,小爷不但能碰你,你要再不老实,小爷还能烹了你,你信不信?” “信,我信!”老黄早就被女鬼吓得失了智,瞎点头。 易殊剜了他一眼:“你在这给我添什么乱,别搞笑!” “好,好,不搞笑,不搞笑!”老黄点头。 易殊直视着女鬼的眼睛:“说吧,你是怎么上的燕雯丽的身。” 女鬼眼露迷茫地:“我也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很久,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小姑娘身上了。” “那之前呢?之前你在做什么?” “之前……饿死了之后,我没地方去,肚子又饿,我就随便找了一头羊,附了上去,吃啊吃啊,吃得胖胖的,羊被杀了,我就附到了一只鸡身上……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就这?” 易殊有些失望。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至于这个小姑娘的事情,的的确确不是我有意的。那个……到了她身上之后,我肚子很快就饿了,饿了,我就去吃,可是,好吃的东西太多太多,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可能伤到这小姑娘了。不过,我敢发誓,我绝不是有心要害她的。你知道的,如果我真要害她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死……你能放我走吗?”女鬼问。 “还想走?”易殊道,“做鬼有什么好的,还没做够吗?不如我送你去投胎吧!” 女鬼连连摆手,惊恐地道:“不,我不要投胎,我不要!” “为什么?” “投胎有什么意思?我不要,我肚子饿,我发过誓,我要吃遍天下好吃的,吃好多好多遍。” “唉,真是服了你这馋鬼了,那随你吧。”易殊抚额。 第15章 没完 作为唯一的旁观者,老黄目睹了易殊易大少降妖伏魔的全过程。 有点震撼,有点……无语。 看着女鬼逐渐隐去的身影,大概是觉得剧本有点奇怪,老黄忍不住问易殊:“这……这样就可以了?” 易殊无奈了:“那还能怎样?人家都说了,不愿意了,本少费那劲给谁看呢?太上道君都云了,捉鬼,就像把搁浅在岸上的小鱼儿丢回水里,鱼儿若求我,那就渡它;鱼儿若宁愿干死在岸上,那么,随它晒成小鱼干,喂喵!” 看样子,老黄还想追问。 可现在易殊看到这江湖骗子就心烦,很不客气地把食指放在唇间,对他“嘘”了一下——妈蛋,就这觉悟也能叫老江湖?那女鬼要是假装消失,实际停这儿没动,诈糊了那咋办?就凭自己这半调子的功夫,能顶得住吗?咋们都得被鬼玩死! 跟老黄大眼瞪小眼,傻坐了有一刻钟,直到晕倒的人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一个一个摸着脑袋站了起来,易殊才勉强松了口气。 “(嗅,嗅,嗅,嗅),嗯,那股子难闻的阴味终于闻不到了,看样子,是真的走了。” 燕雯丽的情况看样子也好转了,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估计这段时间她都没怎么睡,这会困极了,都打起了鼾。 “大师,大师,刚才这是怎么了?雯丽,雯丽没事吧?”一从地上爬起来,燕雯丽的妈妈就紧张地跑了过来。 老黄自知这次露馅了,尴尬地看了看易殊。 那一刻钟的时间,易殊也不是白坐的,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也不急着站出来邀功,不动声色地怒了努嘴。 老黄见状大喜,大师范儿立马摆了起来:“咳,念得龙经无眼力,万卷珍藏也是空,惭愧,真是惭愧!” 听到“惭愧”,燕妈妈慌神了:“难道,就连大师亲自出马,都不行吗?” 老黄长叹:“哎,我这次还是小觑了那女鬼,让那女鬼搏命一击,令各位受惊了!惭愧,惭愧啊!不过,还好,所幸不辱使命!那女鬼已让我打得……打得魂飞魄散,令爱只需安心调养些时日,大概就可以复原了。” …… 在燕家一家子的千恩万谢中,老黄尽显高人本色(其实是易殊不让),他坚决拒绝了燕妈妈塞给他的超级大红包。 因为停电,还有突然之间的晕倒,许雅静一行人也被吓得够呛,等回到学校之后,鬼知道他们要怎么传这事儿呢。跟着燕家人一起,把黄大师父女和易殊一直送到了医院门口,恭恭敬敬地目送他们开车,离去。 “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平了,还不收钱,什么是真大师,这才是真大师啊!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厉害啊!” “跟黄大师比比,之前的那些是什么,纯粹就是江湖骗子!” “哼,真是没想到,易殊这扫把星也能有这么硬的后台!” “是啊,那黄大师,又是《science》,又是哈佛的,还有那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再看看我们这小城市出来的,就是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土腥味,不得不服啊!” “就是啊,不过,我估计关系也不怎么硬,要不然,早被易殊请出来给自己撑腰了,能等到现在?” …… 他们不懂,就在他们猛夸黄大师的时候,黄大师却像个小媳妇似的,正襟危坐,等待易大少爷的审判。 黄大师很清楚,自己“大师”的职业生涯,就掌握在自己面前这位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高中生手中了。 论后台,人家是“云姬”的弟弟,大“世家”的少爷,硬扎得不行。 论能力,人家是手掌心喷火的人物,咔咔咔咔咔,三下两下,就赶跑了女鬼。 惹不起,惹不起。 易殊还是很给老黄面子的,不去刨根问底,黄若卉究竟对他老爹这行为知道多少,还就像怕老黄在自己闺女面前下不来台似的,小声问道:“老黄,你那哈佛教授的名头是怎么搞来的?” 听他问这个,老黄松了口气:“嘿嘿,嘿嘿,您问这个啊,我在淘宝上买的,不贵,千把块钱就可以弄得很真了。不过,懂行的,稍微去网站上一查,就露馅了。您应该懂的,我们那年代的人,上山下乡的,我父母都是农民,家里又没什么海外关系,哪能有机会学习啊!怎么,您对这个有兴趣吗?我有朋友,您要办证、刻章、开锁、代开发票,一句话的事情,老头子就能帮你办妥!” 易殊无语了。 他在脑海里,又把老黄之前的言行举止,给过了几遍。 现在回想起来,可以说,哪哪儿都是破绽,就没几个地方是真的。 “草,我真傻,真的。我之前怎么就不觉得他是骗人的呢?”易殊不禁问自己。 不过想起黄雅静那帮到现在还把老黄当“哈佛教授”、“世外高人”看的人,易殊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不过,不管怎么说,易殊都得承认,这一次,还是借助了人家老黄的名头,还有……范儿的。 看到这么大岁数的人,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那样儿,面嫩的易殊还是有点不忍,轻轻拍了老黄两下:“黄……黄大师,这一次,麻烦你了!” 老黄:“哎哟,您这声‘大师’叫的,可不是折煞我了嘛!哎,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不都应该的嘛!哎,就是……就是,没帮上忙,求您别怪罪老头子,就行了。” 易殊摇了摇头:“您也不容易。” 看易殊一直也没有怪罪他、揭发他的意思,老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易少,您看,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现在挺晚的了,您饿了吧?不如,就到寒舍,吃点宵夜?” 听他这么一说,易殊才想起来,自己这忙了一天,还没吃点东西呢。 不过,肚子也不饿,也不想再跟他折腾下去了。就摆了摆手:“不了,我今儿有点累了,等会把我送到解放西路就行了。” 说完,易殊就阖上了眼睛。 闭目,养神。 老黄看易殊脸上的疲色不像作伪,也就不再强求,连忙将易殊说的地址说给了开车的黄若卉。 解放西路。 到地儿,再次谢了老黄和黄若卉,易殊下了车。 摆手,看着车开远。 其实,这个地方离家里还有一段路程的,老黄也再三表示了想把易殊送到家的意思,但是易殊就是没同意,推辞说,想要在这边的店里买点东西。老黄这种人,易殊暂时不愿意深交。他不想把家庭地址告诉这种人,留个电话就足够了。 而且,经过这次的经历,易殊算是学聪明了。 就算是老姐的话,他都打着折扣去听了。 什么易家的大少爷,什么多么多么厉害的云姬,易殊都不敢全信了。 手插在裤兜里,心思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 穿街,过巷。 走了一会,易殊突然扭过头:“靠,你丫的怎么还跟着老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第16章 丑猫 在宽阔的街道上,还不大闻得出来。 可一进小巷,走几步,穿堂风这么一刮一扬,那股子刺鼻的阴味,就像许久没打扫的公厕,哪还藏得住。 “身后,有鬼!” 易殊吓得全身汗毛都暴了起来。 扭头。 说话。 掌心的罡火,“唰”,点燃了。 三步,一气呵成。 “喵~!喵呜!” 月光下,在小巷的另一头,一只猫从爬满了爬山虎枯枝的斑驳砖墙上,跳了下来。 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两步,朝易殊走了过来。 熟悉的味道。 截然不同的样貌、身材,还有……物种。 等到那猫走得近些,易殊看清了它的脸之后,易殊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不是说要吃遍天下好吃的吗?可你现在,跑到一只猫……啧啧,还是一只丑猫身上,是什么鬼?” 不得不承认,当丑到了极致,也有一种别样的赶脚。 品种就是串了不知道多少遭的中华田园喵,很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长得也不大,从头到屁股,也就和易殊的小臂差不多长。 毛色很驳杂,黑、白、黄、灰,只要能在猫身上出现在的颜色,它都有,还有得很随意,就像个打翻了的颜料罐子。东一撇,西一捺地。 眼睛很小很小,还不一样大,大的那只,大概有0.3个孙红雷眼的大小,就这么小的眼睛,竟然还眯缝着。和两只竖起的耳朵朝两边耷拉着。 “哼,我高兴!” 那丑猫朝易殊龇了龇牙,两只小短腿儿轻轻一蹬,勉勉强强,蹿到了易殊肩头。 这一下,可把易殊吓得够呛:“哎哟,我说这位大姐,咱俩有这么熟了吗?” “喵~!” 丑猫在易殊肩头趴下了,有气无力地叫了声。 易殊低头看了它一眼。 大概是错觉吧,眼睛虽小,但还是挺媚的,易殊有点被电到了。 摊手,叹气:“大姐,有什么要求,您说话好不?光在这撒娇,算个什么事儿?” “饿~!喵~!” 易殊被她给气笑了:“饿了,您这么厉害,就自己去吃啊,什么牛啊,猪啊,人啊,您想附什么,就附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别附我,还有我朋友,我一定不管!你这赖上我了,算怎么回事啊!” 易殊捏着猫脖颈后面那块软肉,把它捏到眼前。 一人,一猫,对视着。 “嘶!好像……可以……嘿嘿嘿!” 易殊眼睛一亮,突然觉得,这丑猫……这女鬼,既然莫名其妙地赖上了自己,虽说这女鬼的吃货属性有点严重,看着有点二,但真要甩起来的话……也不是那么好甩的,情况不明,万一把她惹毛了,把自己折里面,就亏大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将计就计/废物利用/变废为宝,玩一波骚操作呢? 嘿嘿嘿。 反正,家里面有姐姐在,各种阴料、工具,也全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嘻嘻。 前阵子,姐姐不是还抱怨说,找不到合适的……那啥了嘛,这下子,刚刚好! 就这么办了! 猥琐发育,别浪! 稳住,我们能赢! 易殊暗暗给自己鼓了一波劲。 想好主意,易殊的脸就耷拉了下来,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行吧,既然是小爷把你给逼出来的,那么,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小爷就送鬼送到地,对你负责好了,那么……我去给你买点猫粮?” “喵~!不要猫粮,要肉夹馍,要羊肉串,要臭豆腐,大份的!” “啧啧,这浓浓的路边摊范儿,你不怕闹肚子嘛!……哦,对了,你是鬼。算了,小爷也饿了,回去亲自做给你吃,管饱,包你满意!” “喵~” 脖颈被易殊捏得不舒服了,丑猫挣扎了两下,从易殊手里蹦出来,又蹿回到了易殊肩膀上,趴下了。 毕竟是个瘦得没肉的小喵,趴了一会,大概觉得冷了(易殊猜的),它竟然伸出小爪子,扒开易殊的羽绒服领子,还想往里面钻。 易殊惊了:“哎哟我去,大姐,毕竟男女有别,你别耍流氓行不行!再说,你要还是之前那副美女的样子,钻也就钻了,你现在是只脏兮兮的小野猫,洗澡了没?杀虫了没?就往里面钻!” “喵~!” “刚才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还有还有,你之前给我看的,肯定不是你自己的样子,你原本长什么样?大姐,别害羞别害羞,给本少看看呗!” “喵~!” “对了对了,你在燕雯丽身上附了这么久,一定知道不少她的小秘密吧?嘿嘿,透露透露呗!” …… 这一路上,易殊也不管丑猫爱听不听,自顾自地说着。 这么多年,他也是孤独惯了,寂寞惯了,有些话吧,也确实不适合和姐姐或者符雨灵说,这回,难得碰上个能听他说话,又不大可能告密的(等会儿就是案板上的肉了),索性就说了个痛快。 说着说着,就开始放飞自我,胡乱说了些有的没的。 最后,没听到燕雯丽的小秘密,自己少年的烦恼,倒是倾诉了不少。 等到了家门口,他还有点意犹未尽:“要不?再走一圈?我还想再说十块钱的!” “喵~!” 丑猫怒了,朝易殊亮了亮小爪子。 行行行,大姐,我不说了可以吧,回家做饭给你吃还不行嘛! 拿钥匙。 开锁。 刚一推开门,就见姐姐站在那儿,手上端着杯牛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臭小子,可以啊!喜欢个女同学吧,也就罢了,青春期正常现象。现在竟然连女鬼都敢往家里面带了!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就可劲作吧!” 话是这么说,可易殊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当看到自己进门的时候,姐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易殊讪讪地:“姐……” 姐姐半躺在沙发上,睡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咧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她惬意地嘬了一大口牛奶,嘴唇周围多了圈白白的胡子。 她随手指了指还呆在易殊肩头的丑猫,不在意地说:“没事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不必太怕鬼,更别把普天下的鬼都想成伽椰子那种。其实吧,大多数鬼,都傻乎乎的。比如你肩上这只吧,明明是被人害了的,死得还挺惨,可她倒好,不去找仇人算账,倒跟吃的较上劲了。你看她那怂样,明明怕我怕成这样,还敢进咱家的门,蠢萌蠢萌的。” 也是奇怪,从看到姐姐的那一刻起,丑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是真的每一根都炸起来了,明明是只喵,却弄得跟个刺猬似的,每一根毛都梆梆硬,扎人。还抖,确实很怕姐姐的样子。 等会一定要问问,它干嘛这么怕姐姐。 易殊暗暗想道。 第17章 名字 一直以来,易殊都自认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少年。 看到呆萌的丑猫快被姐姐吓出心梗来了,他赶紧把猫抱得远远的,进了浴室。 “来,看你这脏的,先洗澡澡,再吃饱饱。” 棍棒底下出孝猫,古人诚不欺我。 被姐姐“开过光”之后,丑猫乖多了。 猫啊,狗啊,喜欢洗澡得不多。可易殊给丑猫洗澡的时候,她也一声不吭,乖得就像个布偶。也许是因为丑猫的内里藏着一只妖娆的女鬼? 哪怕易殊恶趣味地用手摸了她的敏感部位,测出她是只小母猫,她也只是挥了挥小爪子,以示抗议。 摸都摸过了,便宜都占到了,抗议,还有什么用? 嘿嘿嘿。 “喂,你叫什么名字?”给她拿电吹风吹干毛发的时候,易殊装作无意地问道。 这,其实是易殊对她的一种试探。 也是易殊早就想做的一个实验。 姐姐曾经说过,鬼的名字,就像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是不能胡乱触碰的。 碰了,就要做好激怒对方的准备。 眼下,易殊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当问鬼的名字,故意激怒她之后,会发生什么。 看样子,这还真是一种禁忌。 问完之后,丑猫顿时僵住了。 通过指尖的碰触,易殊能明显感觉得到,她的灵魂,在震颤。 她身上的那股子阴气臭味儿,也像用大勺搅动阴沟,涌动,翻滚了上来,变得刺鼻。 易殊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口诀,这时,只要她有一点攻击性的举动,易殊就会祭出罡火。然后大声呼救,把姐姐给喊来。 也不知是忌惮罡火,还是忌惮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剧的姐姐。 纠结了一会之后,猫终于平静了下来。 “章馥月,我的名字,叫章馥月。”她艰难地说。 竟然就这样把名字告诉了我,这意味着什么? 恐惧,屈服,还是暂时的让步? 还是……急着让我弄好吃的给她? 易殊并不打算就此停手。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小腹,继续问道:“告诉我,刚才,你在想什么?” 这一次,章馥月没有纠结,就答道:“我想……吃了你,把你塞进嘴里,吞到肚子里。” 易殊乐了:“真是个好答案。” 易殊又问:“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姐?” “也许,是因为她的气味?你知道吗,你的身上,也有她的气味,要不然,你以为在医院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放过你?你难道真的觉得,我是在惧怕你手里那团小小的火焰吗?你又觉得,我为什么会跟着你到这里来呢?呵呵呵。” 易殊叹了口气:“哎,真话还真是伤人啊,你就不能委婉点么。” 说话的功夫,易殊终于把她的毛发给吹干了。 低头闻了闻,易殊惊奇地发现,除了洗发水味儿之外,那股阴气竟然也消散了一些,还有一点,但变得很淡很淡了。也就易殊的鼻子灵,才能闻到。 “走吧,做点东西给你吃。”易殊把她抱到肩上。 “喵~!” …… 易殊扛着猫路过客厅的时候,姐姐也没舍得把目光从ipad上挪开。 “给她做碗蛋炒饭吧,上周五我教你的那个,还记得吧?”她说。 蛋炒饭吗? 那玩意可是很难搞的。 给这只呆萌的丑喵吃这个?太浪费了吧。 不过,既然姐姐发话了,那就这样了吧…… “好吧。”易殊万分不情愿地。 油,盐,鸡蛋,隔夜的大米饭,这是普通人做给普通人吃的蛋炒饭。 做出来之后,会闪闪发光,用金光刺瞎氪合金狗眼的,那是中华小当家做的蛋炒饭。 而姐姐手把手教给易殊的这种蛋炒饭,是给鬼吃的。 来到厨房。 原本,易殊是嫌猫碍事,想把它放在一边的,可一放下,猫又“喵”地一下,蹦回了易殊肩上。 “猫不是很独立的么?章馥月,你这哪有一点猫的样子?”易殊刮了一下猫鼻子。 “喵~!”它昂着头,没有半分要下来的意思。 易殊叹了口气,只能随它。 “因为你,把这份蛋炒饭做得难吃了,你可别怪我。反正是给你吃的!” 扛着猫,打开冰箱。 冰箱里,鸡蛋很不少,二十多枚,整整齐齐地摆在蛋格里。 毕竟鸡蛋是中餐中最最常用的食材之一。 不过,易殊的视线无情地从上面掠过,一枚都没有用。 他打开冰箱最角落里的一个小密封盒,从里面挑了四枚出来。 从外表,大小,重量,气味上看,这四枚蛋和普通的鸡蛋没什么太大区别,可价格……这四枚蛋随便哪一枚都是普通鸡蛋的千倍。 这是一种特异的乌骨鸡蛋。 产下这些蛋的乌骨鸡,只只都不一般。 鸡,选的是正宗的江西泰和乌骨鸡,又叫武山鸡,因为这种鸡,阳气最重。不少懂行的道士都喜欢取武山鸡的鸡血,去捉鬼驱邪。 作为一个讲究的厨阴人,细致是最基本的要求。 一般的武山鸡是不会看在眼里的,还要再进行一番精挑细选,只选白毛、乌骨、乌肉、乌舌的精壮母鸡。 蛋也不是乱选的。 女人心海底针,作为女性,母鸡也是很有性格的。它们下蛋,可不像公鸡打鸣那么规律。母鸡们有一个古怪的周期,一般来说,每一个周期,大概也就下20来枚蛋,蛋,是越下越晚的,从黎明开始,越下越晚,一直晚到子夜。一个周期之后,母鸡要休息几天,才会继续下蛋。 只有一个周期的最后一枚蛋,而且,它得落在酉时,厨阴人才会选。 可以说,厨阴人选蛋,制定的标准苛刻到,完全能赶上国家队挑选奥运冠军苗子的标准。 谁会想到,至阳与至阴,竟然只有一线之隔。按照这种标准精挑细选出来的乌骨鸡蛋,也是至阴之物。 它们,可要比棺材里埋的东西或是死人身上的东西,要阴得太多了。 易殊选用的,就是这种珍贵的鸡蛋。 所以,他会舍不得。 从冰箱里拿出来之后,易殊也不洗它们,就把它们攥在手里,微微祭出一点微弱的罡火,去煅烧它们,一点一点,慢慢地激活其中蕴藏的阴气。 第18章 炒饭 随着罡火的烧灼,丝丝缕缕的阴气从烤软了的蛋壳里,淌了出来。 不同于之前易殊闻到的那种,从鬼身上所散发出的气体状阴气,从蛋内流出来的这种,是高度浓缩的。 它很浓,很黏稠,看上去有几分像京都念慈庵糖浆。 味道,不大好闻,略微刺鼻……嗯,如果非要描述一下的话,大概是海鲜鸡屎味的! “喵~!” 就像闻到了什么稀世美味似的,丑猫“腾”地一下,踩着易殊的肩膀,就站了起来。 它站得很猛,把易殊的身子蹬得往下一沉。 还把头凑过去,脖子伸得老长,绿莹莹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易殊掌心的蛋。 “喵~!” 看易殊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大概也是抵抗不住诱惑,它索性恢复了女鬼的样子。 “给我!” 易殊瞪了她一眼:“别闹,你想死吗?” 女鬼章馥月急切地:“给我,我要!” 看这货就要伸手抓蛋了,易殊翻了个白眼,赶紧腾出一手,用罡火撩她手上。 章馥月吃痛,总算把爪子缩了回去。 眼看着她整个人……哦不,整个鬼都膨胀了起来,上半身更是大了好几圈,一副恼怒的样子,易殊连忙解释道:“你信不信,虽说这玩意闻起来,好像很吸引你,让你没法抗拒。不过,只要你敢碰一下,你不仅要魂飞魄散,还要承受炼魂之苦。” 看章馥月一脸“我才不信你的邪”的样子,易殊又道:“不然,你以为像这样浓郁的阴气,会是怎么生出来的?凭空冒出来的?天真!” “喵~!” 好说歹说,总算把她劝回了猫身里。 丑猫耷拉着眉毛,恹恹地趴回了易殊肩头,只是过个一两分钟就要朝易殊的手上瞟上两眼,一副贼心不死的样子。 “放心吧,这个就是做给你吃的,我又不跟你抢!看把你给急的!河豚你懂吧?对对对,这玩意就跟河豚差不多,不把它完全处理好了就吃下去的话,后果很严重滴。乖!”易殊被她那样儿逗笑了,乐呵呵地拍了两下猫头,自说自话道。 又烤了约莫五分钟,洁白的蛋壳终于被烤软、烤化了,化作白色的液体,随着黑色的阴气黏液,一起被罡火推得,随着火苗的升降而起起伏伏。 易殊还是很有节操的,他没有骗鬼——这种阴气,的确对章馥月这种鬼物有致命的效果,而且,它对人的伤害,也很不小。 易殊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用罡火推到了早已准备好的瓷碗里,用竹筷稍微搅拌了一下。 蛋壳被烤化了之后所形成的白色黏液,随着易殊的搅拌,被打散在了黑色的阴气黏液中。 “龙自壬子来,水从乙辰出!” 易殊念了句口诀,手上掐了个颇像瑜伽动作的别扭手印,又随着时辰和方位变幻了几下,口中“咄”得一声,伸手朝放着蛋液的碗里一指。 丑猫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易殊在这边折腾,随着易殊这一指,它似乎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小蚯蚓从易殊的指尖钻出,飞到了碗里。 蛋液,就像被煮沸了一样,剧烈地翻滚起来。 “喵呜~!” 丑猫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拿小爪子在眼睛上揉了揉。 等蛋液静下来之后,就算处理好了,这碗糊弄鬼的蛋炒饭,也就做好了一大半了。 什么葱花,什么搭配的蔬菜,什么加了特效的佐料,易殊都不打算放。 油,易殊也就用得家里平常吃的鲁花花生油。 不是舍不得放,只是没有必要罢了。 剩下的,就都是些常规操作了。 热锅。 放油。 炒蛋。 放上米饭。(现煮的,用电饭煲煮了一大锅。蛋炒饭还是隔夜的米饭好吃,然而,没有。) 翻炒。 调味。 出锅。 一气呵成。 份量很足,一大锅,装了五六大盘。 刚一装好盘,丑猫就扑了过去,逮着一盘就狂吃了起来。 这一次,易殊没有拦它,就抱臂站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 按理说,一般的厨师遇到这样能吃的食客,看着对方风卷残云一般的吃相,会很有成就感的。 可易殊一点也没有。 看着丑猫一盘接一盘地清过去,易殊有些紧张,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还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姐也踱到了厨房,手里面还抱着一包薯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一片到嘴里。 “别紧张,好戏就要开场了。”姐姐倚在墙边,轻声说道。 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大锅特制蛋炒饭,对丑猫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丑猫的吃相,比起易殊当时看到的燕雯丽的吃相,还要疯狂,还要恐怖。 它脸上青筋暴起,绿莹莹的眼珠子变得赤红,喉咙里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噪音。 “小舒,看仔细了。就快了,就快了,厨阴人这一行的内幕,说不定就这么揭开了。” 第19章 萦梦 足足六大盘盛得尖尖的蛋炒饭,不到十分钟,丑猫就吃了一大半。 作为这一行里的新人,如果不是老姐在身后盯着的话,易殊说不定就要心虚地再炒一锅了。 好在,吃到了第五盘之后,丑猫吃东西的速度一下子下降了许多。 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响,咳嗽,干呕,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差不多了,快去吧!”看到易殊还干站在那儿,姐姐提醒道。 易殊快步上前,伸出手指,从丑猫的嘴巴、喉咙,一路往下,一直点到胃部周边的几处穴位。 点完之后,就听姐姐点评道:“二十八处穴位,你点准了二十五处,不及格!” 易殊悻悻地吐了吐舌头。 天地良心,这是他第一次给猫点穴,之前他也没做过解剖猫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靠着一点儿猫与人的尺寸比例,更多的,还是靠着直觉去蒙出来的。 二十八处点准了二十五处,这要搁数学考试里,也有95分了,妥妥的优等生成绩。 可是,厨师做到了极致,跟医生做到了极致,是一个意思。 99%都做得很完美,可就因为那1%的佐料没放好,就毁了一盘菜。 99%都做到位了,可就因为那1%的疏忽,说不定就治死了人。 跟着姐姐学了这么久,易殊很明白这一点,他听了姐姐的评价,也不辩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姐,这个……给猫点穴,怎么才能点准啊?” 姐姐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咔嚓。 “你先告诉我,之前你是怎么点的?” “那个……我,就是凭感觉瞎猜的。” 姐姐愣住了。 什么叫天赋,这个大概就是了吧。 她还清楚地记得很多年前,易殊的爷爷传授自己这一招的情景,在他告诉自己真正的秘诀之前,别说二十八下点中了二十五,她当时完全就是个没头苍蝇,应付差事一般的乱点一通。 之后……就被爷爷气得一平底锅抡在了脑袋上,还骂她完全就是个猪脑袋。 姐姐摇头叹息了一声。 面对这种天赋异禀而不自知的人,就是让人这么沮丧。 她按照爷爷当时的说法,一字没改地说道:“你有没有留意到鸡蛋的性质……” 刚说了个开头,就看易殊一拍脑门,惊叹道:“啊!我知道了,像这种至阴之物,被摄入体内之后,会天然地停留在一些窍穴上!我点穴,为的是将这些阴气封存在窍穴之中,更加充分地利用它们!呀,我真是笨死了!” 说着,他也没问姐姐,直接就上手啪啪啪地又在丑猫身上拍了一通。 拍完,就算把他之前点的那二十来下穴给解干净了。 接着,又按照自己领悟的关窍,重新点了一遍。 “啧啧啧,这……真是拿这猫不当人看啊!这臭小子,真不懂怜香惜玉!这女鬼……长得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怜惜这点,被他这么一瞎折腾,半条命该没了。”姐姐腹诽着。 腹诽归腹诽,感叹归感叹。 就算这鬼被弟弟生生整没了,她也不会出声阻拦的。 这就是厨阴人这一行比起医生好的地方了——做医生,还得顾着点医患矛盾,一个没弄好,把人给整死了,就算医生没责任,一些想靠闹一闹来多要点钱的病人家属,说不定就要把花圈扛医院去了。厨阴人呢,搞鬼的时候随便搞,搞死个十次八次的也没人管得着。 被易殊点了两茬之后,丑猫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萎靡了许多。 饭也吃不下去了。 赤红的小眼睛又重新变回了绿莹莹的,瞟了易殊一眼,又打了个饱嗝。 “喵呜”了一声之后,就把脑袋垂下,埋进了最后一盘蛋炒饭里。 埋进去,鲜红的小舌头舔了几下米饭,又恋恋不舍的吐了出来。 看样子,是实在吃不进了。 蓦地,女鬼章馥月又从猫身里跑了出来,朝着易殊张牙舞爪地叫了一声,声音很是凄厉。 易殊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姐姐云姬把易殊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心想,自己这弟弟才智和悟性都是一等一的,有天份,也能吃苦,就是这胆识差了一些,而且,一点也不像他父亲和祖父那样勇猛精进,完全就是个小富即安的性子,这样……不行啊! 她忍不住从身后退了易殊一把,还教训他道:“男孩子,进一步多不容易,退什么退!” 易殊回头看了姐姐一眼,定了定神,长吸了一口气。 面对女鬼,剑指遥遥指向女鬼的眉心,朗声道:“神谛坤视,灵荒远翼,盈谷枭雷,梦兮无量!” 又将另一指用菜刀割破指尖,滴血在自己眉心,又在双目的眼眉上重重一扫。 “咄,萦梦!” 话音刚落,易殊的双目突然泛起了碧绿色的幽光。 他曾经许多次在书本上、从姐姐的讲述中,学过这个萦梦术。但实际使用,这还是第一次。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十分危险的术,稍有差池,自己就会被反噬。轻则大病一场,卧病三月,重则魂飞魄散,变成植物人。 他不敢有半点犹豫,立刻看了面前的女鬼一眼。 章馥月被易殊眼睛里放出的这道幽光所慑,竟还投手想要阻隔,谁知道,这道幽光直接穿过了她的双手,也穿过了她的眉心。 “啊!” 女鬼尖叫了一声之后,重又缩回了猫身里,畏惧地看着易殊。 易殊长舒了一口气,双目的幽光渐渐泯去,化作两滴绿色的泪珠,沿着易殊的眼角滴落。 易殊知道,自己这时候千万不能拿手或者面巾纸去擦这泪珠,赶紧拿出早准备好的玻璃小瓶,仔细地将这两滴泪珠收集起来。 他踢了两脚这丑猫:“姐,这鬼东西交给你了。” 云姬又“咔嚓”了一片薯片:“今晚让她跟你睡也可以哦,姐姐可以先帮她洗白白,再送到你床上。” 易殊翻了个白眼:我的床?我的床你什么时候让我去睡过? 他刚要说话,突然觉得一阵剧烈的晕眩。 “完……完了,怎么,怎么来得这么快!” 易殊一头栽到了姐姐怀里。 第20章 饥饿 从脑袋“咣当”一下,砸进姐姐怀里的那一刻起,易殊的心就开始凉了。 为什么凉? 因为剧本不对啊! 按照书上写着的,还有姐姐平日里教着的,这“萦梦之术”施展了之后,施术人应该“如饮醇酒,大梦三日”。 可易殊现在,哪有什么“如饮醇酒”的感觉。 在挺过了最初的那阵晕眩之后,易殊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嗯,恢复得不彻底,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不过,这跟人家“萦梦之术”可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因为……姐姐抱得太紧,位置又太正,把易殊的脸卡了个严严实实,呃,所以,有点喘不动气。 易殊伸手扒拉了两下:“姐,轻点,我都要给你捂死了!” 云姬松了几分力道,笑眯眯地捏了两下弟弟的脸:“哟,这么快就从【萦梦】里恢复了?” “呃,没有,我好像没能进入书里说的那种状态。”易殊有点尴尬。 他看了眼丑猫。 丑猫也不知是之前被易殊弄疼了还是什么,看到易殊看过来,气咻咻地一扭头。等易殊不看它了,它那绿莹莹的小眼睛就又看了过来。 它,或者说她,章馥月,也很好奇易殊从这所谓的【萦梦】里知道了些什么。 她也曾想过,自己的过往会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像燕雯丽这样,上过学,有过疼自己爱自己的家人,有关心自己的同学,有处得很好的闺蜜…… 可她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孟婆汤吗? 她都没下过地府,怎么可能会喝过那种东西? 难道现在地府也与时俱进了,牛头马面也玩跨界,兼职外卖小哥,把孟婆汤送货上门了? 怎么可能!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可她不傻,尤其在吃饱的时候,她也能勉强思考。她清楚,自己如今这状态,剩下的,只有执念和欲望。 …… “没进入状态?!” 一听到易殊这么说,云姬就炸毛了。 她急吼吼地逮着易殊,就是一阵猛瞧,又是看相,又是号脉的。 “嗯,除了眼睛有点红肿……这个是【萦梦】的正常反应,你以后也要注意,这个术不能太频繁地用,会瞎的。嗯,除了这点之外,都挺正常的呀,那怎么会没进状态的?不应该啊!” 易殊坐在沙发上,看着姐姐在那瞎忙活。 又是翻书,又是挠头地。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姐,那个……你自己……不会也一次都没用过这个术吧?” 果然。 被易殊点破之后,云姬愣了片刻,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 易殊:我有一句珍藏了许久的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其实云姬也很苦恼。自己这弟弟学东西太快,悟性又高,教着教着,就发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趟了。再加上这十来年的安逸生活,她脱离第一线太久太久了,不少生僻冷门的术,还有一些细节,她都记不大清楚了。 所以……只能照本宣科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年头,不少大学老师不也是这么上课的嘛? 易殊也看出来,这时候也指望不上姐姐了,就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记录在书上的相关内容,又在心里把全部流程仔细梳理了一遍。 “不对,一定是漏了什么,一定是漏了什么!” 易殊把解高中数学题的劲头都拿了出来,冥思苦想着。 他指向桌上的那个小玻璃瓶:“姐,你让我把泪珠收集起来的,然后呢,然后怎么处理?” 云姬翻了个白眼:“&%……#……&¥” 易殊找到书,翻开【萦梦】这一节,果然,在备注里面,最下面一行,说要把泪珠妥善保存。 易殊皱眉苦思了片刻,又打开瓶塞,闻了闻味道,心下了然。 “我大概懂了,应该是这个意思,用那个法子大概可以!” 他把玻璃瓶里的蓝色泪液倒在食指指腹,接着,像书写符咒一样,以泪液为墨,在另一手的手心写下几道竖排的罡印,一笔写完,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神谛坤视,灵荒远翼,盈谷枭雷,梦兮无量!” 念完口诀,易殊把手一撩,手心的那道罡印竟然就跟活了一样,从易殊手心脱落了下来,如匹练,绕着易殊,一圈一圈地旋转了起来。 “这就对了,有几分‘如饮醇酒’的感觉了,嘿嘿。” 易殊得瑟地朝云姬咧了咧嘴巴,然后,就醉倒了。 …… 这是易殊第一次施展【萦梦之术】。 也是他平生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进入梦乡。 感觉……非常不好。 首先,就是饿。 “没错了,这绝对是从那个女鬼章馥月身上取下的记忆了……” 难以抑制的饥饿感,夹杂在剧烈的胃痛之中,很难捱。 食物就在眼前。 很丰盛。 有煮好了的,彤红的大闸蟹。 有酱得红润诱人的大猪肘子。 还有软糯的红烧排骨。 …… 一盘一盘可口的佳肴,就搁在面前。 易殊本能地想要抬手,去够,去抓,去吃。 然而,这是个梦,他可以看、可以闻、可以听,也有章馥月的一切感觉,唯独不能控制她去行动。 好在,章馥月也动了起来。 她嘶吼了一声,疯了似的扑向这些食物。 “咔嚓”。 易殊感到一阵剧痛,抬眼看去,才发现,脚踝上、手腕上,都绑着铁锁,拴着铁链。从皮肤上的勒痕来看,章馥月被拴着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明显是结痂了又好,好了再结痂的状态。 拴章馥月的人还很歹毒,显然是故意计算好了距离的,使章馥月和那些食物的距离,恰好是能看到、能闻到,仿佛触手可及,可就差那么一寸的状态。 饥肠辘辘。 饿到最后,就感觉腹中有一双大手,不断地挤压着、揉捏着胃部。 顺着章馥月的视角,易殊惊讶地发现,关押她的地方,竟然是一个类似于监牢的密室,窄**仄,没有窗户,就靠一排风扇呼呼地吹。 章馥月哭号着,咒骂着,忍受着。 她的每一分感觉,也都传到了易殊这儿。 起初,易殊还能忍着,可到了后面,那种饥饿,那种无助,那种身体和心灵上双重痛苦,易殊实在忍受不了了,他掐了个法诀,强行脱离了梦境。 他可以脱离,可这种痛苦却一直折磨着章馥月,直至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第21章 江湖 这一段记忆片段其实并不长,内容也很单调乏味。 但胜在真实,代入感巨强。 比易殊看过的最吓人的恐怖电影还要惊悚。 故意把人扔进小黑屋里,让她活活饿死。 还要在她面前放上各式美食,让她看着,闻着,只为进一步地折磨她,让她带着满满的执念死去。 在亲身体会完丑猫的这段记忆之后,易殊久久不能平静。 太受刺激了! 在易殊人生的前十几年里,他能遇到的最大的恶,差不多就是校园暴力了,有的时候,甚至老师无意中的一两句恶言恶语,都会让易殊伤心很长时间。 他长叹了口气。 避开丑猫看着他的,那蕴含着期待的眼神,他轻轻拍了两下丑猫的头。 像这种悲惨的记忆……还是别告诉它了吧。 还是就让它做一个无忧无虑、只知道饱食的猫吧。 看完第一段记忆之后,易殊都不大敢再启开第二段了。 他求助地看了眼姐姐,发现姐姐也在注视着他。 她沉默着,静静地等待他作出选择。 易殊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 不像往日那么单纯,就是上学,听课,考试,放学。 突然之间,他的人生出现了大量大量的选择。 燕雯丽的事情,他本可以像符雨灵说的那样,置之不理的。 晚上回来,遇到这只莫名其妙的鬼喵,虽然心里隐隐觉得哪有不对,可其实,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丢给姐姐处理,就完事了。 眼前,同样也是个选择。 既然第一段记忆让自己不舒服了,那么他完全可以当作无意中看了一部恐怖片,选择不再看下去。 但易殊不想。 内心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让他睁开眼睛,去看一看,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易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玻璃瓶,启用第二滴泪珠。 萦梦! 和料想的一样,两滴泪珠,一滴,是章馥月濒死时的记忆,另外一滴,是她死后的。 这一段记忆很短。 死后,化为亡灵的章馥月终于自由了一些,她脱离了躯壳,冲向食物。 扑在食物上,大口大口的撕咬着。 可是,吃了一会,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大概是吸食干净了食物上的阳气吧,眼前这一堆食物对她不再有吸引力。 肚子,也还是饿得不行。 她想要飞出房间。 可临出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哪里也去不了。 门上、窗户上、墙壁上,都贴着符纸,就连门缝、窗缝这些罅隙,也都被人淋上了黑狗血。 她这一动,还触动了挂在门上的风铃。 外面。 一个人说了句什么,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透过章馥月的视角,易殊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推门而入,观察了一下小黑屋里的情况之后,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章馥月的脑门上。 章馥月的亡灵无力地哀嚎了一声,就被重新吸回了身体之中。 …… “看完了?” 看到易殊恢复意识,姐姐递过一杯热牛奶,关切地问道。 易殊点头。 “嗯……” 易殊努力地回忆着最后那名中年男子的相貌,还有身形。 大概是符纸还有黑狗血做过手脚的关系,从亡灵章馥月的视角看去,这个中年男子的面貌很是模糊,就像是打上了马赛克。 也不怪章馥月一腔的怨恨都投注在了食物上,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纯粹的饿死鬼。因为她实在是无从恨起。 不过。 那个男人的步态太独特了,他走起路来,左手放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右手攥着拳头,右胳膊的肘关节曲成直角,贴在胸前。身子也呈一种比较怪异的形态,扭曲着。 再加上,就算脸上模糊,打上了马赛克,可也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的光头,还有脸上的胡茬。 易殊一眼就辨认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学校附近,那家绝味烧烤的老板。 看到易殊脸上显露出的惊愕神情,姐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查出什么了吗?” “嗯,杀……呃,那个人……好像是我们学校附近,一个卖烧烤的。” 该怎么办? 易殊的心有点乱。 靠这种途径得来的证据,还是打了“马赛克”一样的证据,真要跑去报警了,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疯子。 易殊就是学校里一没背景的穷学生,又不是警察局里的大顾问,也没什么办法把有关部门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个人身上去。 这种事情,易殊也不打算跟丑猫多说什么,拿牛奶冲上一些麦片,给这没心没肺,只知道吃的丑猫大吃了一顿,又找个纸盒子配上旧衣服,给它整了个小窝,把它哄睡着了之后,易殊也没有隐瞒,把事情全盘告诉了姐姐。 “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云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易殊,意味深长地道:“小殊,眼看着,你就18岁,该教给你的,姐也都教给你了,18岁,已经是个成人了。要是放在以前,生孩子生得早,你都已经是孩子的爸爸了。也该你自己学着去做决定,并且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了。” “可是……”听到姐姐让自己做决定,易殊的心是真乱了。 其实,他问姐姐的意思,是有一丝推锅的意思的。 就算那个什么“黄大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江湖骗子,可他对姐姐的敬畏是做不得假的,所以,易殊隐隐期盼,自己这位神通广大的姐姐,能从自己手里面把这棘手的残局给接过去。 谁知道,姐姐并不打算管。 看穿了弟弟的想法,云姬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许多:“我叮嘱你多少遍了,让你翅膀长硬实之前,不该你管的事情,就不要乱管。可是你呢,听过我的话吗?我把老黄的联系方式告诉你,不是让你跑去在人家面前逞威风的,你真当人家是个靠坑蒙拐骗起家的江湖骗子吗?” “小子,江湖,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了!” “小子,我告诉你,你易殊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自己弄出来的局,就要想着自己去破,多想想,自己怎么样才能把它下完,别遇到一点难事,就畏畏缩缩地!只想着怎么把事儿推给别人!那叫懦夫!” “你给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 说完,姐姐推门出了房间,把易殊独自留在房里。 第22章 离开 门,“砰”得一下,给摔上了。 看到姐姐生气了,易殊连连咂舌。 在他的印象当中,姐姐很少会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说这么重的话。 他内心当中,其实还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这么重要的决定,从女鬼身上读取到的记忆来看,貌似还牵扯到穷凶极恶的坏蛋,说不定,还要牵扯到自己和姐姐的安危。 突然之间,要他做决定……易殊实在是有点慌。 而且,整件事情都是由燕雯丽而起,现如今,燕雯丽怪病的症结——也就是这只女鬼,已经被赶到了猫身上了。 在燕雯丽转危为安之后,易殊觉得,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童年和少年时期,被周围的人排挤和欺压的经历,让易殊的血比同龄人要冷上一些。他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会去见义勇为的热血少年,他会仔细地权衡利弊,想清楚这件事情需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同时,他也更加关注自己的朋友,关注自己在意的人。 总之,章馥月的事情……他不打算去管,也确实没法去管。 “哎,姐姐干嘛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来大姨妈了吗?听说,来那个的时候,女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啧啧,嗯!看来就是这样的!” 易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伸完之后,把双手背在脑袋后,怡怡然地去找丑猫玩儿去了。 打小他就想养个宠物来着,可惜姐姐太懒,不想给猫啊狗啊的喂食、打扫卫生什么的,总是不让。 这下,总算让易殊逮到机会了。 虽说丑了点,还养一赠一,多送了一只鬼,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宠!物! 蹲在地上逗了一会儿猫,看着仰躺在地上,把白花花的肚皮露给自己的丑猫,易殊决定给它洗个澡。 可想到里面附着的,是一只“女”鬼,突然之间,又有点下不去手。 “呃,我说,你是要我给你放好了水,你自己跳进去洗,还是……要我给你洗?” “喵,给人家放好水,水温四十二度,水多一点!” 丑猫瞄了眼易殊的手,翻了个白眼。 意思是:就你这粗粗拉拉的手,能不能伺候得了主子我?先试试吧! 易殊无语。 打开热水器。 清洗了一下浴缸。 给喵主子放水。 洗发水? 呃,就先拿自己用的肥皂凑活着吧,一只小野猫,还不纯(跟鬼串串了),还那么多讲究?! 把丑猫丢进去之前,易殊问道:“喂,丑猫,洗澡的话……你是用猫形态洗澡更舒服,还是用鬼形态更舒服呢?哦,对了对了,我一直很好奇,鬼用不用洗澡啊?或者说,能不能洗啊,能洗的话,怎么洗?” 丑猫一巴掌扇在易殊即将落在她小肚子的手上,很轻。 “喵,我不叫丑猫,别叫我丑猫!” “那叫你什么?章馥月?” 丑猫沉默了一下:“以后就叫我月牙儿吧。” “月牙儿?好吧。” 最后,易殊还是被赶出了浴室。 表面的原因,是猫主子不满意易殊的服务。 实际上呢,易殊觉得,人死后变成了鬼,鬼又附到了猫身上,可她的言语、习惯、思维模式,还都停留在人的那一套上。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洗澡? 纯正的猫或许可以,但丑猫,没法忍受这个。 甚至自己洗完澡、吹干了毛之后,丑猫——哦,现在得叫月牙儿了,它都不好意思就这么站在易殊面前,竟然还催着易殊给她到淘宝上去买猫的那种小衣服穿。 至于抱着她睡觉什么的……那就更是想多了,易殊提都不敢提,估计提了,就得被抓一脸血。 睡觉之前,易殊还专门问了一下小月牙儿,问需不需要再给它做个夜宵什么的,月牙儿说,在吃了易殊做的蛋炒饭之后,之前动不动就饿、再无节制的吃的毛病,好转了许多,起码没那么病态了,就不用再吃了。 听了她的话,易殊赶紧在手机便签里,把这段记了下来。 “嗯……萦梦术,或许也有一定的祛除鬼魂执念的功效,至于原理嘛,难道是,把心里话分享给朋友,心结会得到一定的舒解?也许吧,再观察一下看看。” 把月牙儿安置在简易猫窝里之后,易殊自己也洗了个澡。 这段时间,东奔西跑,担惊受怕,可算是把他给累坏了。 洗完澡出来,那浓重的困意,就抵挡不住了。 找了找老姐,没找到,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易殊原本还想等她回来,再跟她聊两句,可惜左等右等,还是没见人影,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一头栽在枕头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 起床。 该上学了! 易殊关了手机闹钟,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左找右找,还是没见姐姐的影。 给自己买早饭去了? 也不像,床是凉的,姐姐的被子也是没动的样子,她压根就没回来睡觉。 易殊赶紧掏出手机,给姐姐打了过去。 嘟嘟嘟了几声,那边,总算给接了起来。 “喂,姐,你去哪儿?昨晚怎么没回来?” 电话一通,易殊就抢着问道。 “哟,你这个臭小子,有你的女同学,还有你的宝贝猫就行了,还记得姐姐啊?” 易殊挠头:“姐!我哪有!” “呵呵呵呵。” 易殊:“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嘿嘿,我中午做好吃的给你吃啊?” “……” 那边没声音了。 易殊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了,又“喂喂喂”了几声,那边这才说道:“小殊,姐有点急事儿,可能要在外面忙一段时间了,你自己一个人,多多保重!” 急事? 易殊不大相信这个,这么多年,这种什么“急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易殊急了:“姐,别啊!是不是我做得不对,让你不高兴了,我以后一定改,不这样了!” 云姬:“小殊,如果你是普通孩子的话,姐姐一定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也不会给你的肩上担那么些担子。如果那样的话,姐就督促你好好读书,考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好媳妇,平安喜乐一辈子就好了。可你要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的担子,比别人重很多。如果那样的话,只会害了你。而且,该教给你的,姐姐差不多都教给你了,书都留在家里,哪里不懂的,就自己多查书,或者打电话、发微信过来,问姐也可以。” 易殊还是不乐意,就在电话里跟姐姐闹,跟她撒娇。 然而,这一次,看来云姬是铁了心要走。 她说:“姐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姐在你身边,你就一辈子都长不大,你是需要一个人多经历点事儿了!小殊,接下来的日子,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姐会经常回去看你的。” “嘟……” 没等易殊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了。 易殊看着手机,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3章 搭桥 人走了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大概是故意想要锻炼锻炼易殊吧,云姬走的时候,竟然还丧心病狂地卷走了家中绝大部分的钱。 就留下了几百块钱,还是预备着付下月水电网费的。 得亏易殊平日里攒了些钱,小金库够厚实,要不然,乐子可就大了,说不定脑子一抽,就要脱光了衣服,去弄那什么luo条了。 姐姐走了,有些伤感。 伤感完了,易殊心里又涌出几丝窃喜。 “嘿嘿,解放了解放了,今晚可以约符雨灵出去包夜吃鸡了!” 给自己和月牙儿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易殊就乐呵呵地上学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易殊感觉班里人看他的眼光好像都变了,变得……怎么说呢,如果说以前是嫌弃、厌恶的话,那么今天,他们看易殊的眼神,就像易殊在外面拿了什么惊人的大奖似的。 易殊也没往心里去。 对于别人怎么看他,无论是好是坏,他早就免疫了。 特意跑去问了一下燕雯丽的情况,听说她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恢复得倒是不错,再过两三天大概就能出院了。 课,易殊也没怎么好好听,心里都在那儿筹划着怎么约符雨灵出去玩儿上了。 直到下课前,英语老师missliu叫了易殊好几声,直到旁边的女生拍了他几下,易殊才回过神了。 “啊?怎么啦?” 易殊如梦方醒。 可人家英语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收拾东西走人了。 易殊拍了拍那女生:“那个……刚才柳老师找我干嘛来着?” 旁边的这位姑娘,叫韩云伊,算是班里的小美女了,成绩也不错,可惜是个大大大大大大势利眼。平日里对待易殊,那态度叫个恶劣。 拍完、问完她,易殊才发觉不对劲,问这个人,她能答就有鬼了! 然而。 今天还真是有鬼了! 韩云伊看了易殊一眼,细声细语地道:“柳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你是不是昨天的英语考试没考好?快去吧,看样子,柳老师还挺急的。” 易殊震惊地看着她。 这这这,太惊悚了! 英语考试? 没考好? 绝对不会。 要说以前,没学厨阴术之前,易殊有可能因为偷懒,因为没背课文、没背单词什么的,被英语老师给逮到。可现在,在和姐姐学习厨阴术的过程中,易殊也没少给自己开小灶。 什么能增强记忆力的点心,易殊给自己做了不少。 现在,背单词、背课文,对易殊来说,那都不是个事。 英语老师missliu,在易殊他们学校,可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传奇。 她姓柳,叫柳如意。 表面上看,她只是个普通英语老师,还是今年刚进学校的新老师。 教学水平……在易殊看来,也挺一般的,比那些教书十几二十年的老师,还是差着些许功力。 但她,竟然在学校里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啧啧,这待遇,都赶上年级主任了。 就因为这样,不少人都风传,说她背景深厚,是教育局某位领导的什么亲戚。 还有人揣测,说柳老师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诱人,那双眼睛又是那么骚媚,一看就不是什么安份的女人,一定是靠潜规则上位的狐狸精。 走到柳如意的办公室门前。 门,虚掩着。 易殊礼貌地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问道。 “我,易殊。柳老师,您叫我过来是……?” “哦,易殊啊,进来吧,门没锁。” 女老师的办公室,就是整洁,就是用心,还有股子特别的味道。 粉粉的,挂着萌萌的小挂件,还放着不少毛绒玩具,无处不在彰显她的少女心。 大概是累了,柳如意伸了个懒腰,因为手臂伸直上举的动作,洁白的衬衫瞬间被绷得紧紧的,将她胸前的饱满勾勒得格外夺目。白色嘛,有些透,易殊眼尖,一眼就看到上面那黑色的蕾丝花纹。 心里很想,但是不敢。 易殊不情愿地挪开目光,装作打量办公室里的陈设。(擦,比起老师胸前的波澜壮阔,这破办公室有啥好看的!) 伸完懒腰,柳如意朝椅子怒了努嘴:“喏,坐吧!” 易殊正襟危坐。 意外地,柳如意先扯了一番有的没的,还表扬了易殊一番,夸他最近的学习状态不错。 我这走了一堂课的神,什么也没听,这也能被夸?世界真奇妙! 易殊差点笑出声。 夸完了之后,柳如意又从一沓试卷里抽出一张,易殊接过一看,乐了。 嘿嘿嘿,满分。 柳如意逮着易殊又是一阵猛夸,说这次英语考试难度特别高,不及格的人非常多,这样的试卷,能考满分特别不容易,全年级,易殊是独一份。 把易殊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在勉励易殊继续努力之后,柳如意突然问道:“易殊啊,老师听说,你家和黄大师关系不错?” “黄大师?” 乍听这个词儿从柳如意口里蹦出来,易殊还没反应过来。 “嗯,黄大师啊。”柳如意又重复了一遍。 在学校里,听到这个名字,易殊还是觉得有点不适应,这也太玄幻了。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易殊挠头,含糊道:“嗯……那个,还好吧。” 看到易殊算是承认了,柳如意面露喜色,说道:“是这样的,老师家里出了点事儿,一直都想请黄大师帮忙看一下的,可黄大师贵人事多,老师连着排了好几天的队,都没有排上。可事情太急,老师等不了了。易殊,你看……你能不能帮老师牵个线,搭个桥。” 把你介绍给老黄? 这事儿,易殊有些迟疑。 介绍倒是可以,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想到老黄那坑蒙拐骗的水准,易殊觉得自己搭这个桥,会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一旦柳如意发现老黄就是骗人的,会不会恼羞成怒? 不过,一想到姐姐最后的那番话,易殊又有点吃不准,难道……老黄其实是有本事的,他是在自己面前,故意装熊呢? “易殊,行不行嘛?给老师个话,如果可以的话,老师一定好好感谢你!”柳如意跟易殊撒起娇来。 易殊吃不来这个,连忙答应中午放学之后,就帮她联系。 柳如意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易殊。 第24章 帮忙 事实证明,易殊当初留下老黄的手机号码,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从这个圆滑的社会大佬这儿,易殊再次收获了超级vip的至尊体验。 电话拨过去之后,老黄几乎就是秒接。 当从听筒里,听到老黄那热情洋溢+受宠若惊的腔调,易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人,专业水平或许不怎么样(至少目前在易殊看起来是这样),不过,确实挺讨人喜欢的。 随口寒暄了几句,再次感谢了老黄对燕雯丽的帮助之后,易殊跟他说了柳如意的事儿。 听说柳如意是易殊的老师之后,老黄二话不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说随便什么时候过来都行,柳如意到了之后,只要提易殊的名字,什么预约啊,排队啊,都不需要,立刻就给开绿色通道。 谢过老黄之后,易殊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那这样吧,我正好要过去一趟,跟您当面商量点事,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挺急的,我今晚就把人带过去吧。您看,方便不方便?” 老黄乐了:“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易少肯驾临寒舍,老头子荣幸之至啊!” 易殊注意到,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老黄多次自称自己是“老头子”,实际上呢,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以黄若卉的年龄来推算他的,估计也就刚刚五十出头的样子,而且,他还很注重保养,穿着又注意,比别人要显得年轻一些,看着也就四十来岁。 和老黄把事情敲定了之后,易殊立刻就把消息告诉了柳如意。 尤其是当她听到易殊这么为她着想,竟然还把时间定在了当天晚上,更是兴奋地拉着易殊的手,不迭地道谢。 回到班里之后,又有好几个人专程跑过来跟易殊聊天。 男男女女,成绩好的,成绩坏的,都有。 起初,他们跟易殊不着边际的闲扯,还看不清他们的目的,聊着聊着,他们的小算盘就都露了出来,家里有钱的,想易殊帮忙联系老黄,帮他们家里开财运,有权的,想让老黄帮着看看仕途,总之,就是黄大师、黄大师、黄大师的。 易殊一边应付他们,一边暗暗盘算。 没想到,它们在医院的事情,会被传得这么广。 一定又是许雅静那个大嘴巴带头宣扬的。 只是这一次,好像并没有对易殊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他心里暗爽。 高中校园,一些社会上的习气已经被带入进来了。在得知易殊掌握着一些难得的资源之后,即便之前再排挤他,许多人也都转变了念头,准备跟易殊缓和关系了。 易殊又想,黄大师的路子竟然这么吃香,被人巴结又被人捧的,还有这么些人捧着钱往他那儿送,那么……如果加上自己家传的厨阴大法的话,我易殊是不是也可以……?嘿嘿嘿。 即便是上课的时候,这些人也不消停。 韩云伊拿胳膊肘抵了两下易殊,小声地:“喂,有你的纸条。” 说着,就从桌子底下递过一张卷成条状的小纸条来。 “谁的?”易殊问。 韩云伊耸了耸肩,示意她也不知道。 易殊借着书包的遮挡,展开纸条。 这是一张便签,纸张不错,粉红色的,再加上柔美的字体,一看便知,这是出自某女生之手。 “易殊,中午有空吗?请你吃饭!——何青青” 竟然是何青青! 何青青要请我吃饭?! 易殊愣了,因为她的家庭条件非常糟,这大家都知道。她的父亲母亲都有慢性病,死不掉,又治不好,只能做点不费力气的活计来勉强维持生计,能供她读高中已经是费了老劲了。 幸好,何青青争气,学习特别拼,常年垄断了易殊班里的第一。 真的,说何青青肯课后辅导他学习,这个他信,但是,请他吃饭的,这个太惊悚了。 易殊忍不住看了眼何青青,何青青看到他看自己,也看了过来,羞赧的一笑。 “唉,估计又是找老黄办事的吧。何青青爸妈的病……去医院里看,只能勉强控制住发展,没法除根。病急乱求医,这一定是想走老黄的路子了。可是,比起柳老师的事情,何青青家的情况更棘手。人家柳老师起码能付得起钱,以她家的经济条件,就算老黄狮子大开口,只要事情办成了,估计她也愿意付。但是……何青青呢,治好治不好一说,就算老黄心好,给打个对折,她家也付不起啊,哎!” 韩云伊看到何青青和易殊对视的眼神,也猜到这纸条是何青青递过来的了,就小声开玩笑道:“易殊,你这段时间犯桃花啊!燕雯丽、何青青,连柳老师都专程找你了,真是艳福不浅!” 易殊苦笑,这哪是什么艳福啊,都是催命来着的。 他也没有回何青青的纸条,直接把它给撕碎了,不然,被谁捡到的话,风言风语的,受不了。 下课之后,易殊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偶遇”了正好出门的何青青的。 何青青这个人就是淳朴老实,话还没说,脸已经红了,吞吞吐吐地:“那个……易殊啊,你中午有空吗?” 易殊又是感叹,这忙还没帮呢,先请客吃饭,你看人家柳老师,事成之后才感谢,否则,饭请了,忙帮不上,大家都尴尬。虽说何青青人好,可这也是做事情成不成熟的区别了。 易殊不忍心伤害何青青这种老实人,也不想揩她的油,就微笑着:“啊……中午啊,我好像有点事哦,恐怕不行呢。” 何青青闻言,失望地低下了头,两个手指头在身前,搅啊搅地。 看她这样,易殊又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大家都是同学,你直说好了,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忙。” 听易殊这样说,何青青感激地看过来,顿了一下,说道:“哦,是这样的……就是,听说你跟那个黄大师关系很好,我想,你……你能不能帮我请来黄大师,我爸爸妈妈的病……我想……” 易殊暗暗叹息。 果然,一猜就是这个事情。 按照易殊对老黄的了解,想柳如意的事情,轻松,玄乎,油水足,他八成是愿意接的。可是,像何青青这种治病的事儿,如果不是易殊牵线的话,说不定黑了心想赚钱的话,也会接,反正,收了钱,忽悠一下,就完事了,病有没有治好,就管不上了,反正钱到手了就行。 易殊叹了口气:“像你爸妈这个事情,找黄……黄大师,也不一定能治好啊。” 何青青也跟着叹息:“哎,我知道,可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易殊道:“这个,我不敢打包票,我晚上要过去一趟,到时候,我帮你提一下,他要是有把握,我就联系你,如果不行,也别在这条路子上乱花钱了。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25章 新房 因为认识一个“玄学大师”的消息被曝光,这一整天,易殊都前所未有的忙碌。 下午的课全部上完之后,柳如意就跟班主任打了招呼,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就把易殊给领了出来,说今晚的晚自习不必上了,有作业没写完的话,回家再写吧。 跟着柳如意,上了她的车。 这是一辆红色的大众polo,车里车外,都放着许多毛绒绒的小玩具,无不彰显她内里的少女心。 这车大概平日里就是柳如意的代步车,后座上放着不少乱七八糟的杂物。易殊眼尖,一眼就从里面找到了一包开封的黑色丝袜。 他内心咂舌,想不到柳老师这么讲究的人,车里竟然这么乱。 装作没看到,坐到了副驾驶,摘下书包,老老实实地放在脚边。 不用柳如意的提醒,易殊就自觉自愿地把安全带给系好了,嗯,毕竟女司机,害怕。 果然。 在女司机里,黄若卉那种赛车手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柳如意的车……开得易殊很慌,启动很猛,刹车也很猛,幸亏易殊平日里不晕车,否则,绝对要吐在她车上。 也不知是不是做老师的都这样,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柳如意还不愿意闲着,特别爱说,嘴巴嘚吧嘚吧,一刻也不愿意停,东扯西扯,吵得易殊脑仁儿疼。 好容易才熬到了地方。 之前过来的时候,易殊还没注意,这次,坐着柳如意的车过来,才发现老黄这地儿,也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法儿停车。 黄大师在这一片的人气太火爆,仅易殊他们班就那么多需求了,社会上,求医的,求药的,人多得,那真是把老黄家的门槛都踩破了。这年头,人多了,车自然就多了。 易殊看路边停了一溜,就随口问柳如意:“停那边不行么?大家不都停那儿嘛。” 柳如意摇头,说:“你没看上面都贴着罚单了嘛。” 易殊一看,确实,从路头到路尾,二三十辆车,都贴着呢。 看柳如意那样儿,应该是不愿意被贴罚单了,就说:“那我先帮你问问,这边哪儿有停车的地方啊。” 顺势,就下了车。 易殊不常坐车,也不在意那些细节,猛一开车门,一个不注意,刚好撞到了旁边过来的行车。 易殊知道这是自己不好,撞上人了,马上就跟人道歉。 谁知那人头也不抬,更不理会易殊的道歉,直接就开骂了:“我草李奶奶,开个破车就了不起吗?你没……” “哎哟!” 易殊定睛一看,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过来,碰到那黄牛。 显然,黄牛也认出易殊来了。 哎哟一声之后,立马就收了声,尴尬地拿手扇自己的大耳刮,边扇边说道:“哎哟,是您来啦!瞧我这嘴,真是该打,该打!” 易殊也不多说,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他表演,笑了笑:“嗯,是啊。” 那黄牛瞟了柳如意,还有这车,眼珠子一转,堆笑:“您这是停车了吗?” 易殊随口问道:“是啊,这附近哪儿有停车的地方啊?” 黄牛答道:“从这儿往东,开五百米,倒有个宾馆的停车场,地儿很大,2小时就要10块钱,就是离得有点远了,所以很多人赶时间,不愿意停那儿。” 五百米的地儿,易殊倒是不在意,走也就走了,反正他都联系好了“绿色通道”,停好了车,直接进去就行了。 看易殊就要停停车场了,那黄牛赶紧拉住他,道:“那是别人!您可是黄大师的头号贵宾,自然要停内院啊!” 易殊回到车上。 柳如意一脸惊异地看着易殊:“易殊,你在这边的关系可以啊!” 易殊没听懂:“啊?” 柳如意指了指那黄牛的背影:“就这人,我上次过来也遇到了,啧啧,黄牛做得这么牛气的,也是第一次见,他能对大爷一样得对你,看来你跟这边的关系真是够硬的。” 也不知是黄牛打过招呼了,还是易殊上次给他们的印象足够深,车开到门口,刚停下,门卫就给开门了,还热情地帮着柳如意指挥,怎么怎么倒车。 等车倒好,老黄带着黄若卉已经在边上候着了。 看到易殊,老黄拱手,叫了句:“易少。” 可能上次回来,老黄对自家闺女交待了什么,这次黄若卉对易殊的态度也亲切了许多。 刚从车上下来的柳如意刚好听到“易少”,小声地念叨了一句:“哎哟,没看出来啊,这小子也是个小少爷?” 面对柳如意,老黄那副世外高人的架子就有意无意地摆上了:“这位,就是柳老师吧,里面请里面请!” 进了屋,黄大师也不含糊,恭谨地把易殊让到了上座,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各式的果盘也由黄若卉亲自端到了易殊手边。算是给足了易殊的脸面。 柳如意坐在易殊身边,美目不时地在易殊身上掠过,看得是惊讶不已。 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柳如意英语教师的口才就是不一样,三句两句,就把事说明白了。 原来,柳如意之所以这么急着找过来,还真是因为家里出事了。 这个事儿,跟易殊想得那种,还不大一样。 两个月前,柳如意家的新房终于装修好了,跟着父亲母亲一起,一家人搬到了新家,这本是个好事儿。 然而,搬进去没多久,就怪事连连。 先是柳如意的母亲生了一场怪病,也没受凉,也没摔倒,一夜之间,突然就起不来床了。到医院里,ct,核磁共振,抽血,验尿,查了一圈之后,什么毛病也没发现,只能先住院观察着。 观察了几天之后,突然又不药而愈了。 柳如意也咨询过医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医生说,根据化验报告来看,柳如意母亲的身体状况很好,除了血糖、血脂稍微高点,身体没什么问题。她会病倒,也许是最近劳累所致。 柳如意一想,觉得前阵子装修,可能累到母亲了,就又把母亲带回新房,让她静养。 谁知道,回家之后,母亲的身体又不好了。 而且,怪事,一件一件地,都冒了出来。 先是半夜三更,厕所里总会有怪异的声响,人起来看,甚至安装上监控,都没能看出问题,找水管工来修理,换了许多东西之后,也没能解决问题。 再有,柳如意养了三年的猫,突然就狂躁了起来,当着柳如意的面,竟然就从九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头着地,摔死了。 真正让柳如意觉得,这是玄门问题的,还是一个晚上一个晚上,连着做的怪梦。 第26章 谈妥 “怪梦?什么样的怪梦?” 面对黄大师的追问,柳如意突然露出了几分羞赧之色,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就是……就是,就是那种梦。” 看到平日里在学校里高高在上的,婉如女神一般的柳如意,竟然露出了这种神情,易殊来了兴趣,也没动脑子去想,忍不住问道:“哪种梦?” 柳如意一窒。 脸,变得更红了。朝易殊翻了个白眼。 黄若卉听得有趣,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了一声,又觉得不好,连忙咳嗽了声,收住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易殊终于反应过来,也坐不住了,推说出去抽支烟,就走了出去。 其实,易殊哪会抽烟,出来之后,就站在屋檐底下,望着天。 作为黄大师的贵客,老黄当然不会把易少一个人晾在这儿,黄若卉紧跟着就出来了,她静静地站在易殊身边,没说话。 今天的黄若卉穿着一袭雪白的风衣,将她原本就修长的身材勾勒得丰润动人,尤其是那双大长腿,腿型特别特别好,易殊都不敢往那儿看。 易殊幽幽地叹了口气:“唉,我是不是很蠢,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 黄若卉捂着嘴巴笑了一会,道:“还好。就是社会经验太少了,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乍一遇事儿,就反应不过来。” 易殊问她:“那你呢?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不过,一定经历过不少事儿吧。” 黄若卉定睛看了易殊一眼,微笑着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年轻了,哈哈。是啊,跟着我爸,我遇到了很多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人,见识了许多别人见识不到的事儿,挺有趣的。” “比如说呢?” 黄若卉指了指易殊:“比如说你啊,如果不是因为我爸,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像你这样神奇的人。” 易殊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柳如意从房里出来了,后面,还跟着送她出来的老黄。 看柳如意那满是笑意的表情,看来,老黄是给了她满意的答复了。 这时候,柳如意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了,看到易殊,对他又是好一番感谢,她原本还想带着易殊一起走,请易殊吃晚饭来着,不过,因为黄大师要留易殊有事儿,这才作罢。 送走了柳如意,易殊等人又回到了房里。 茶几上,多了一包钱。 真的是一大包钱,放在黑色的厚塑料袋里,一扎一扎,格外诱人。 “这是柳老师刚才给我的定金,二十万。”老黄说道。 他的腔调很平静,好像就是在说二十块钱。 他把钱推到易殊面前,要给易殊。 易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心跳都快了许多,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说自己只是牵个线搭个桥而已。 老黄坚持:“可能因为师生之谊,易少不方便出面,但按照易少的能力,处理柳老师的事儿,想必不在话下。这钱,就该您拿。” 易殊还是不愿意,他想到姐姐临走前说过的那番话,说老黄是“真人不露相”。 他再三推辞,说只是顺便接个活儿,让他拿这么多钱,他都不好意思了。以后还想要跟在黄大师后面学东西的呢。 最后,好说歹说,老黄还是坚持着,一沓一沓地从塑料袋里把钱拿出来,堆在另外一边,拿出来一大部分,推给了易殊:“这事儿是您拉来的,而且,想要把事情做成,还少不了借助易少的地方,您也别推辞,那就按照我这里的规矩,您七,我三,这是十四万,您不要嫌少。” 易殊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可能柳如意还不是很信得过易殊的关系,所以带着现金过来,心里大概存着想用现金来打动老黄的意思。考虑到易殊一个少年,带着这么多现金也不方便,还得去atm机里去存,就直接帮着转账到了易殊的支付宝里。 处理完的钱的事情,易殊问老黄:“黄大师,柳老师的事情,是……” 老黄说道:“其实,刚才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柳老师做的梦,不过都是些春梦罢了。起床之后,她觉得心慌,气短,疲惫,四肢酸痛,身子,也都湿了。看症状,应该就是‘鬼压床’了。除此之外,从她说的几件事情上来分析,她刚买的房子,应该是经年的鬼宅了。” 易殊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经咂舌。 之前在医院里,他像个没见过鬼、也不信有鬼的江湖骗子。 而现在,他讲起“鬼压床”,“鬼宅”,却又无比在行。 倒是把易殊给搞糊涂了。 想了一想,易殊问他:“那么……黄大师觉得怎么做为好?” 老黄道:“是这样,我和她约了三天之后,在她那宅子的小区里碰面,等进去了之后,了解清楚状况,我们才好做进一步的应对。不过,易少术法通神,如果到时候易少能一起去的话,想必一定能马到成功。” 这,就是正中下怀了。 易殊刚想多参加一些类似的事情,好积累经验,听了,立刻就答应了,说到时候一定去。 这趟过来,易殊原本就是和老黄商量商量赚钱和跟着去打怪攒经验值的事情。 老黄也真是个人精儿。他好像看穿了易殊的目的。根本就没给易殊开口的机会,说完柳如意的事儿,老黄又夸了易殊一番,直接请求易殊能多给他帮忙,在他遇到棘手案子的时候,能够出手相助,他还没忘了承诺,至于报酬方面,一定让易殊满意。 谈妥这所有之后,老黄和黄若卉又陪易殊在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宴上,老黄妙语连珠,讲了许多奇闻异事,饭菜应该也都是请大厨做的,做得十分精致可口,就连易殊这样厨艺精湛的老饕都挑不出刺儿来。 这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最后,甚至还挽留易殊在那儿留宿,易殊想到丑猫还在家里,就没答应,老黄看易殊执意要走,也不强留,就叫黄若卉开车,把易殊送了回去。 这一次,易殊没有保留,直接说了家门地址,让黄若卉送到了门口。 下车之后,易殊还热情地邀请黄若卉进去坐坐,请她喝了杯茶。 送走了黄若卉,易殊的手机突然响了,易殊赶紧拿过来。 “这个点儿……会是姐姐吗?” 第27章 复发 手机屏幕上显示,这通电话是燕雯丽打来的。 “咦,怎么会是她?她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吗?” 看到燕雯丽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易殊有些懵。 易殊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这点微末道行,把这条不算怎么凶恶的鬼驱走,都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想要立竿见影就见效,就更不容易了。 在他想来,燕雯丽要痊愈,这是一个“病去如抽丝”的过程,绝不应该这么快恢复过来的。 他忐忑不安地选择接听了电话。 果然,从听筒里传来的,是燕雯丽母亲的声音。 “喂,请问是易殊吗?不好意思,阿姨这么晚还要打搅你。”她的嗓音显得很焦急,很惶恐,很无助。 “嗯,我是易殊。没事的,阿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 “好,你……你现在可以来医院一趟吗?雯丽的情况很不对劲,好像又复发了!” “复发了?” “是的,阿姨求求你,能不能再把黄大师请过来一趟,救救我们雯丽吧。” 易殊原本还想从电话里问清楚燕雯丽的清楚,可她现在完全就是六神无主的样子,说,也说不清楚。 无奈之下,易殊只得先答应了下来,又安慰了她一句,让她别急,就挂断了电话。 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易殊皱起了眉头。 因为心情太过激动的关系,燕雯丽母亲刚才说话的嗓门很大,坐在易殊旁边的老黄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都不要易殊开口请求,他就主动提出要走一趟,带着易殊去医院。 易殊也没跟他客气。 这次,自然还是黄若卉开车,她开得还是那么地稳当,快到市区的时候,易殊突然道:“黄姐姐,咱们先不去医院,你先送我回家,我得回去取点东西。” 难得黄若卉还记得路,不用易殊提醒,她就准确地把易殊送到了地方。 “需要我们下去帮你拿点吗?”老黄问道。 易殊摇头:“不用,东西不多,我自己拿就行了。” 这一次,易殊可不想像上次那样,事到临头,因为准备不充分而傻眼了。 易殊打开房门,看到月牙儿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看她那样儿,也不知是从气味上,还是从什么上分辨出来的,她明显是知道易殊回来了,睁眼看了易殊一眼,就又睡下了。 易殊没理会她的抗议,一把将她抓起来,扛在肩头——燕雯丽的事儿,说不定还得从这只懒猫上找到根脚。 他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巨大的登山包,食材、器皿、调味料、阴料、各式工具……凡是有可能用到的,他都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包里。 其中,有一部分阴料,对保存温度和保存器皿的要求很苛刻,易殊也都用特殊的手法,先将其预处理,再放入包中。 等易殊彻底收拾好了登山包,人家月牙儿大爷才睁开那双绿宝石般的大猫眼,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纵身一跃,跃到包的最顶部,用嘴巴撕开拉链,拱啊拱地,钻进了头包里,又呼呼睡了起来。 混熟了之后,月牙儿大爷也算摸透了易殊的性子了,知道他是个拿鬼当人看待的“女鬼之友”,又熟悉了喵星人的身体,看样子,是彻底把易殊当铲屎官来对待了。 收拾好了东西,又带上了月牙儿,易殊也不再耽搁,一行人就直奔医院而去。 这中间,燕母又打来一次电话,催得更急了,还带着哭腔。 放下手机,易殊阴着脸,半晌都没说话。 “黄大师,您在这行混得久,对这事儿,您怎么看?”他问老黄。 老黄沉吟了一下,说道:“对于妖魔鬼怪这些事儿,老头子肯定没易少懂得多,论降妖除魔的手段,就更加不如了。不过,我当年入行的时候,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鬼事即人事,只有通晓了人事,才能把鬼事儿处理好。对于人事这一块,不是老头子自夸,还是有几分经验的。” 这倒是。 受成长条件所限,在人际交往这一块,易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智障。 无论是和同学,还是和燕家交往的时候,自己处理起来总显得生涩无比,时不时地说不定还要把事儿搞砸,可人家老黄就不一样,一出手那可就是江湖大师的风范,不但折服了燕家,还折服了自己的一干同学。 易殊连道:“黄大师说得没错,我以后可要多多向您学习。” 老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您这可就折煞老夫了。只是……要我说,上次易少在医院的时候,可能啊,没有除根。” “没有除根?” 易殊忍不住瞟了一眼登山包顶部,心想,根不就在这里了么? 老黄不知道丑猫的事情,但他似乎还是推测出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易殊一眼,说道:“鬼……或许确实被易少降服了,不过,您要知道,这个世界,是人的世界,您降服的鬼,或许不过是某些人手上的一把刀罢了。” “毁掉刀,并不能解决问题,您得找到背后的那个人才行!” 易殊闻言,一惊。 他想起自己对丑猫儿用萦梦之术时,所看到的那凶残而狠毒的一幕来。 的确,如果自己不能真正揪出背后的那个恶徒的话,他确实是有批量搞鬼的能力的! 此时。 燕雯丽的病房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只见燕雯丽披头散发,赤着脚站在地上,双目赤红地盯着前方,喉咙里时不时地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谁要是靠近她,她就会扑过去,用爪子挠,用牙咬。 就连燕雯丽的父母都不敢靠近,他们忧虑地立在那儿,回忆着可能不对的地方,越想越觉得茫然,越想越觉得恐惧。 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晚饭之前,燕雯丽还言笑晏晏地跟他们聊天,规划着自己回归学校之后的生活,经过这件事情,他们觉得燕雯丽变得成熟了许多,更加热爱生活、珍惜生命了。 然而,就在晚上护士给她换药的时候,燕雯丽就像是中邪了一般。 输液的针头刚刚插进身体里,她就开始剧烈地挥舞起手臂,还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咬了上去,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咬得鲜血淋漓。 无奈之下,医生给燕雯丽打了镇定剂,这才让她安稳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燕父担忧地说。 “希望燕雯丽的那个同学,能把黄大师请来吧,上一次他就把雯丽给治好了,这次,一定也可以的,一定也可以的!” 第28章 外卖 当易殊赶到燕雯丽病房的时候,为了防止她再伤人,医生已经把她的手脚用束缚带限制在了病床上。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易殊看到燕雯丽还在剧烈地抖动着,就像发了羊癫疯似的,手腕脚腕上都是因为跟束带较劲,而被勒出的一道道血痕。 看着这惨象,易殊气得都快把牙给咬碎了。 “草,是谁,是谁干得!等老子把你给揪出来的,看我不把你给剐了!” 老黄和黄若卉在后面,看得也是心惊胆寒。 最可怕的,还是弥散在燕雯丽病房附近,那股子恐怖诡异而绝望的气氛,黄若卉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即便是她,都被吓得捂紧了嘴巴,双目含泪,傻站在那儿,腿软得走不动道儿了。 老黄也被骇得目瞪口呆地。 之前,章馥月作怪的时候,祸害,那也只是在祸害燕雯丽一个人,除了巨能吃,胃口巨好之外,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可现在,任何一个人其实都能感受到一种“妖气冲天”的感觉,只是很多人不会往这个方向上想而已。 他们会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打寒颤。 靠近的时候,会心惊肉跳。 眼皮跳。 胡思乱想…… 这时候,也管不了这儿是医院,是禁烟的了,老黄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根烟,搁在唇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吐了口烟圈之后,他对易殊说:“易少,来者不善啊,看这架势,这是奔着赶尽杀绝来的。” 两人说话的工夫,燕雯丽的爸妈也看到易殊他们过来了,尤其是看到老黄的时候,就更是激动了,燕雯丽的母亲干脆就激动得哭了起来,泣不成声的。 又拉着他们问了一遍燕雯丽的情况。 燕父说:“今天白天的时候,雯丽还好好的呢,医生今早查房的时候,还跟我们说,雯丽恢复得不错,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都开始给她收拾东西了,谁知道……哎!” 易殊问:“白天还好好的吗?那后来有没有可疑的人过来,或者发生什么比较可疑的事情?” “可疑的人?没有没有,家里的亲戚什么的,之前都来看过了,这两天,就我和雯丽她妈一直陪在这儿的。” …… 问完燕父燕母,易殊连值班的医生护士也没放过,拉着老黄,两个人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特别的。 在获得医院方面的同意之后,易殊和老黄走进了燕雯丽的病房。 这一次,老黄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坚决不让黄若卉跟着一起进来,不但不让她靠近,还索性把她撵回车里,叫她“待命”。 一推开病房的门,易殊就感到一股阴森森的凉气扑面而来,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冻得他一哆嗦。 听到他们开门的动静,被紧紧束缚在病床上的燕雯丽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就跟僵尸片里被绑着的僵尸似的,很僵直,很古怪。 看样子,老黄也是有备而来,在念了一句口诀之后,他一抬手,就见一道暗黄色的符纸冲着燕雯丽的额头飞了过来。 当符纸触到燕雯丽额头的时候,就像往一盆熊熊燃烧的烈火里泼了一捧水,只听“刺啦”一声,整张符纸都化为齑粉。 看到这一幕,老黄有些肉疼地说道:“这……这是我重金求来的神符啊!” 他咬咬牙,连着打出三道符纸,前两道还和之前的一样,同样化为齑粉,等到了第三道的时候,就听燕雯丽呻吟了一声,上半身突然抬起,又重重地砸了下去,像是失去了意识。 这还是易殊第一次看到老黄“作法”。 之前那次,易殊觉得看老黄那麻瓜模样,还以为他纯粹就是个江湖骗子,这次一看……也许,人家还是有点真本事的,最起码,用起这些道具、法器、符箓来,那手法可谓娴熟得很。 而且,就是豪气。 那符纸,易殊看得真真的,确实是最上等的道家符箓,每一张的价格都不会低。就这样扔出去了,易殊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很是心疼。 趁着老黄在这边斗法,易殊也没闲着,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病房,最后,将病房里的那个垃圾桶拿了出来。 “怎么样,有线索了?”老黄打量着这垃圾桶。 垃圾桶,是半满不满的状态,里面放着些外卖的包装盒,还有一些吃剩下的食物残渣。 易殊指着包装盒,问燕母:“这个……就是燕雯丽晚上吃的东西,是吧?” 燕母点点头,说是的,接着又解释说,她和燕雯丽的爸爸都在这边陪着,实在抽不出空再送饭什么的,医院食堂的饭菜,又不和燕雯丽的胃口,所以就点的外卖。 易殊扯了个塑料袋,套在手上,仔仔细细地检查起了垃圾桶。 他检查得相当仔细,饭盒里面,剩余的每一种食物,他都会拿手碾碎了,凑上去闻闻味道。就连燕雯丽擦嘴的卫生纸,易殊都没放过。 燕母不禁问道:“怎么,是晚上的饭菜有问题吗?” 易殊叹了口气,从垃圾桶里捡出一张小票来,问燕母:“阿姨,当时为什么要挑这家店呢?是有人推荐的,还是燕雯丽自己要吃的?” 小票上,店名打印得清清楚楚,为防止重名,易殊连地址都核查过了,确确实实,就是那家“绝味烧烤”。 燕母答道:“啊,这家店啊!我当时也说,以雯丽的身体状况,不大适合吃烧烤,可雯丽嘴馋了,说就想吃他家的,我拗不过她,就给她点了。怎么,他家的东西有问题吗?” 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 如果易殊没猜错的话,燕雯丽的病情之所以会恶化到这个程度,就是这份外卖在作祟呢。 易殊自然不会把这些都告诉燕雯丽的母亲,含糊地回了句之后,就拉着老黄上了医院的天台。 “黄大师……” 老黄摆手:“可不要可不要,易少要是看得起我老黄,叫我一声‘黄叔’,就很给老头子长脸啦,大师不大师的,实在当不起。” “那黄叔也别再叫小子什么易少了吧,听着别扭,像我姐那样,叫我小殊就行。” “黄叔,给我一根烟抽吧。” 老黄看了易殊一眼,也不说什么“年轻人抽烟不好”之类的煞风景的话,递给易殊一根之后,给自己也拿了一根。 他就沉默着陪着易殊。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初出校门的少年,到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上,他需要时间去抉择。 第29章 出院 “怎么就纠结上了?” 看到易殊飞快地就把一根烟给吸溜完了,老黄掏出烟盒,娴熟地点了两下,弹出一根,给易殊递了过去。 烟这东西,抽一根,可以凝神,可以静心。 再抽下去,就要伤身、上瘾了。 尤其像易殊这种,平常不抽的,偶尔抽了一根之后,就觉得咽喉处火辣辣的,烧得慌。 易殊咳嗽了两声,摆手拒绝了,又说道:“呵呵,在这之前,我就是一屁事不懂的学生,傻得很,天真地以为,学校里的一些恶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了。认为在这个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只要我给人掏心窝子,别人也会善待我。” 老黄轻笑了两声。 没有笑话易殊的意思,更多的,还是喟叹。 大概,年轻时的他,也有这样一段天真无邪的光阴吧。 老黄吸了口烟,问道:“然后呢?” 易殊望着老黄:“您觉得呢?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吗?” 老黄笑笑:“当然不是。嗯……确切地说,这个世界有很多面,有个别的面,或许是像你说得那样,然而更多的,不是。” “那是什么样的?” “欲望,还有利益。” “为了欲望,因为对自己有利,就可以轻易地把人给弄死吗?” “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的。”老黄轻轻地说,“如果你留意每天的新闻的话,你就会发现,人命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值钱,有的人,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就可以杀人!为了贪欲,杀!为了一点事后想来,不值一提的小矛盾,杀!不理解吗?但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老黄拍拍易殊的肩膀:“别为这个纠结了,起码,你有这个能力,去保护你希望去保护的人,这就够了。” 从那些从病房垃圾桶中取出来的食物残渣里,易殊已经分析出来,燕雯丽之所谓会再度陷入这种状态,就是因为有人在食物里添加了阴物。 易殊看得很明白,对方,竟然也是个厨阴人。 “姐姐不是说了,厨阴术是我家独门秘传的么?难道,这人是我家的亲戚吗?” 易殊也想问问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姐姐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联系不上。 对方对自己的术法十分自信,在气味上、外观上,都没有做什么特殊的掩饰,只是,相比上次,对方升级了他的配方,这一次的阴物变得更加阴邪,更加凶猛。 凶猛到,在医院这个地方,易殊都没把握能稳定住局势了。 所以,易殊让老黄出面,要他说服燕雯丽的家人,帮燕雯丽办理出院手续。 看样子,他们对老黄是真的信任,没说两句,燕雯丽爸妈就答应燕雯丽出院的事儿。 趁着他们办理出院手续的空档,易殊又悄悄出手,稳定了一下燕雯丽的情况,这会儿,虽然还是没法除根,不过,让她沉睡着别闹,还是很重要的。 地点,易殊就选在燕雯丽的家中。 他问过燕雯丽的妈妈了,她说她当时生燕雯丽,就是找的接生婆,在家里面生的。燕雯丽在这儿生,在这儿长,她家也没再换过房子, 这样很好。 这样能给燕雯丽提供必要的安全感,也方便易殊施术。 一行人,两辆车,把燕雯丽护送到了家中。 这一次,老黄还是没让黄若卉跟着,就让她在车里待命。 等安顿好燕雯丽之后,易殊回到车里。 车上,黄若卉正躺在驾驶座上,吹着车里的暖气,抱着小月牙儿,一脸惬意地揉弄着。 看到易殊过来,小月牙儿竟然还示威一样地“喵”了一声,冲易殊挥了挥小爪子。 易殊道:“走了,替你报仇去了!” “喵呜~!” 听到“报仇”这两字,月牙儿立马就疯了,两颗绿莹莹的大眼睛都发光了,它从黄若卉的怀里挣脱出来,没几下,就蹦跶到了易殊身上。 它是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它知道,自己的死,并不简单。 复仇的愿望,早已融入它的灵魂,成为一种本能。 从后座上拖出大登山包,背好。 扛着月牙儿,易殊朝黄若卉挥手道别:“走了,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你多多小心!”黄若卉抿了抿嘴,看着有些紧张,“也帮我照顾好我爸。” 易殊笑了,比了个“ok”的手势。 燕雯丽的家,大体就是十年前的那种装修风格,很简单,很朴素,但是,很温馨。尤其是燕雯丽的闺房,完全就是易殊想象当中那种女孩子闺房的样儿,充满了小女儿家家的那种感觉,粉粉的,萌萌的。 他突然想起学校里流传的那些关于燕雯丽的流言蜚语。 心里有些诧异。 他觉得,像这种出身环境的女孩儿,不大可能生活作风很乱,除非……背后有什么隐情。 易殊深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想藏,是肯定藏不住了,也没必要再藏下去了。 易殊坦然地对燕雯丽爸妈说道:“叔叔,阿姨,燕雯丽现在这个样子,相信你俩也挺担心她的,想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好转过来。” 燕雯丽妈妈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易殊笑笑:“嗯,这样也好,不仅你们能安心,相信燕雯丽也能感觉到你们陪在她身边,她的状态,也会更好。不过,等会看到了什么,希望你们别出去说,能帮黄大师和我保密。” 看到他俩郑重的答应下来,易殊就把他俩安排到了房间的西南角的坤位上。 燕雯丽的房间不大,所以,一应家具的摆设,大体上都是按照最大化空间利用率的,易殊把窗帘拉开,把床换了一个方向,换成南北向。 这才把燕雯丽头南脚北地重新挪到了床上。 老黄不放心,还想用束带什么的,把燕雯丽固定在床上。 易殊摆手,轻声说道:“不用了。” 易殊把登山包放到东北角,从里面一样一样地,将器皿、调料、阴料,一一摆放在地上,又叫老黄跟他一起,咬破手指,在门上、窗户上,画上了几个镇宅的符咒。 “好了,开始吧,我都等不及想要会会我这同门了!” 易殊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第30章 陶钵 燕雯丽躺在床上。 双目紧闭。 面色青紫。 如果不是胸口处还能看到微微起伏,真就跟死了似的。 老黄也很担心燕雯丽的状况,凑过来,不无担忧地问易殊:“易……小殊,她现在这么虚弱,是不是应该先补点阳气?” “补点阳气?”听老黄这么说,易殊面色怪异地,“怎么补?” 老黄做了个吃饭的收拾:“吃啊。” “哦哦!”易殊自觉想歪了,小声地解释道:“的确,那人又用法子吸了她大把大把的阳气,可是,这时候,我们要是再给她补阳气,无论是食补,还是药补,都无异于负薪救火。不如趁着阳气将尽,对方最虚弱的时候,一口气将之祛除。而且,你仔细看她呼出来的气,她现在状态,看着好像平稳,实际上,她就像个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可得小心着呢。” 老黄点头:“哦,这样啊,那依你看,怎么搞?” 易殊在从登山包里取出的一堆东西里,找了找,捻出一朵白色的小花来。 “这是?” “这是异种的量天尺花,我先用它来试试对面的深浅。” 易殊将之捣碎后,放到一个小蒸锅里,蒸熟了之后,刚出锅,他也不顾它烫,直接将蒸得黏黏的碎花末敷在大拇指腹,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之后,点到了燕雯丽的额头上。 一接触到燕雯丽的额头,这些花碎就像被高温蒸煮似的,剧烈地翻滚起来。颜色,也从原来的白色发黄,慢慢地变暗,直到发紫,发黑。 燕雯丽本人,也不复之前的平静,她醒了。 看起来她还是没有恢复正常的意识。 她嘶吼着,双手挥舞着,想要抓住易殊的胳膊。 “哼,她的身体就这么好呆吗,还不出来吗?我看你丫还真是不知死活!” 易殊冷哼一声,左手“啪”得打了个响指,一团罡火随之出现。 他又打了个手印,左手的罡火又随之变化,变小,变白。 这叫魂火,是专门用来对付鬼魂的。 看到魂火,燕雯丽身体里的那只鬼似乎知道怕了,也不再想要用手来挠易殊了,它控制着燕雯丽的身体,畏畏缩缩地就想往后退。 “现在才知道退?小爷告诉你,晚了!” 易殊一把抓住燕雯丽,就要把那团魂火往她胸口凑。 退无可退之下,燕雯丽终于尖啸了一声,身体重重地砸到了床上,从鼻腔里涌出了一缕黑气。 燕雯丽的爸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骇得连连尖叫:“这……这是什么!雯丽的鼻孔里怎么会出来一团黑气!” 下一刻,他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俩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从燕雯丽鼻腔中涌出的黑气,越涌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逐渐凝实,最后,在半空中凝成了一个人形。 “你……该死!” 它面目狰狞地喊道。 说着,就张牙舞爪地向易殊扑去。 阴风铺面之下,易殊双目微闭,手上掐了个法诀,凌空一指,口中“咄”得一声,面前就像出现了一面盾牌似的,把这厉鬼给直挺挺地挡在了那儿。 鬼这东西,就靠着一股执念撑着,就是拧巴。 它进不得,就在那儿急得上下翻腾,本能地想要从其它方向朝易殊扑过来,可无论它怎么翻腾,无论它挑哪一边,总会有一面盾牌出现在它前进的方向上,把它给拦住。 一来二去地,这鬼的锐气就退下去了。 它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碰到硬岔,无力再往前面突破了,就想要退回来。 可易殊之前费了老大的劲儿,释放出魂火,为的,就是把这货给逼出来,好不再祸祸燕雯丽,可不会再给它回去的机会了。 就趁着它没头苍蝇似的往盾牌上瞎撞的功夫,易殊用另外一只手,把配好的汤药淋在燕雯丽身上,再辅以老黄的符纸,这条想要撤回去的鬼,才刚稍微靠近燕雯丽一点,就听他又是一声凄厉的啸声,重又飞到了半空中。 它凌空立在那儿。 看看易殊,看看燕雯丽,间或用余光撇撇角落里的燕雯丽爸妈,以及老黄。 就像个陷入死机状态的,嗡嗡嗡轰鸣着的老旧笔记本电脑。看着还挺逗的。 易殊也不想把它逼得太狠了,不想把它给赶尽杀绝了,留着,一会儿还有些用处。趁着它在那儿发呆,他挑起一个陶钵,朝着鬼脑袋就砸了过去。 易家出品,必是精品。 这陶钵自然不是什么凡物了,等到这鬼看到这陶钵,再想去躲的时候,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动,怎么缩头,都没法躲开。而且,这钵随着离它越来越近,竟然还能变大,随着体型的变大,对它鬼气的吸取,也越发地厉害。就像水蛭似的。 直到最后,“咔”得一声,这陶钵把它完完全全地卡在了里面。 “这个……就是害我家雯丽的东西吧?” 燕雯丽的妈妈看得目瞪口呆的。 易殊点头:“是的。” “这个,这个是……” 对这些圈外人,易殊讲太多了也不合适,于人于己,都没什么好处。就囫囵着说道:“这个,您可以当作是蛊物,有坏人把它下在燕雯丽的食物里,她吃下去,就变成这样了。” “啊?那我家雯丽现在怎么样了?会有后遗症吗?以后还会复发吗?小易啊,你神通广大,一定要帮我家雯丽好好看看啊。”经过一系列的作法,燕家对易殊,可谓是刮目相看了。 易殊道:“阿姨,你放心吧,这事儿之后,燕雯丽只需要调养一阵,就能康复的。等会,我再给她开个方子,您照方抓药给她吃,保准比之前还要康健!” 说着,易殊看那陶钵彻底静了下来,就走上前去,摸了两下。 随着他的触碰,那陶钵又一点一点地变小,恢复原样。易殊念了句法诀,双手轻捻,从里面把那鬼的一缕残魂给捏了出来。 老黄看得新奇:“易少,您这是……?” 易殊避开燕雯丽爸妈,小声地:“这鬼把燕雯丽的阳气吸食得太多,我想用鬼姜散给她补点阳气,不然,说不定还要影响到她的寿元。” 第31章 发狠 干姜。 为姜科植物姜的干燥根茎。 冬季采挖,除去须根和泥沙,晒干,切片待用。 取干姜三两。 研磨成粉。 要求,研磨时,在特制的钵内加入少许残魂。 二者充分融合后,即为鬼姜散。 只要器皿、材料齐全,这玩意做起来并不难。 没有五分钟,这鬼姜散,就成了。 奇的是,姜粉,是姜黄色的,在和易殊从钵内抽出来的一缕残魂混合后,它的颜色就变了,变得漆黑无比,粉末也变粗了,芝麻大小。 在征得易殊的同意之后,老黄好奇地从钵里捏出一小撮,仔细地看了看,又放在鼻孔下面闻了闻。 “这手艺……啧啧,真是绝了,要不是你跟我说了的话,谁能想到,这是用姜做出来的呢?就连味道,也没什么姜味了,嗯,确实没有了,怎么闻起来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儿,还怪好闻的!” 易殊笑道:“是不是有点像刚晒过的被子的味道?” 老黄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那种味道!” 易殊道:“要不然怎么说它能补阳气呢?我猜,当年老祖宗能发现它的作用,大概就是从这股子味道上吧。我跟你说,黄叔,这鬼姜散,你别看它简单,用处可不小,补充阳气是一方面,咳咳,据说,用来壮-阳的话,也是很好的。” 这老黄,看样子,也是有点难言之隐的。 闻言,两眼都放光了,激动地问:“是吗,是吗?老头子最近腰酸背痛地,确实有点儿虚啊,方便的话,这鬼姜散,也给我一副?” 等到易殊给燕雯丽冲服了这鬼姜散,并且喂她喝下。 看着燕雯丽的脸色,从之前的青紫,一点一点地好转过来,老黄连叫神奇,像老农似的搓着手,腆着脸朝易殊讨了一副。 看到燕雯丽好了过来,燕雯丽的父母也对易殊不住地道谢,燕雯丽的爸爸还塞给易殊一个超级厚的大红包,易殊本来不想收的,可盛情难却,实在是推辞不过,最后只得收下了。 这接二连三地复发,燕母还有些担忧,拉着易殊问了不少问题,她说,像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问易殊有没有什么能除根的办法。 易殊心知,像燕雯丽这种情况,明摆着是背后有人针对着她使坏呢。 只是,动机不明,搞不清那人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要将燕雯丽置于死地。 可这事儿,易殊也不大好跟他们明说,他思考了一下,也不顾老黄的一脸怨念,又残忍地将给他的那副鬼姜散给要了回来。 他把那鬼姜散加上蜂蜜,调成糊状之后,用类似街头做糖人的手艺,也把这糊糊捏成了一只虎形的小饰品,最后用罡火煅烧了一会,等烧硬、定型了之后,他把这拿个燕母,让她把这小饰品穿上绳,给燕雯丽贴身佩戴,说能辟邪。 等彻底安顿好了燕雯丽之后,已经是半夜了,经过易殊又是招鬼、又是除鬼的,燕雯丽爸妈看样子也有些怕了,连连邀请易殊和黄大师在家里吃夜宵,还让他们在家里留宿。 易殊拒绝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给满是怨念的老黄寻摸一只新鬼,好弄鬼姜散打发他。 出了燕家,上了车,老黄就对易殊说道:“易少,你对你这同学可算是上心了,这鞍前马后的。” 易殊拿出大红包,拍了两下:“嘿嘿,人家不是给红包了嘛!” 老黄瞥了眼红包,看样子,还有点儿看不上这点小钱。 他说:“就凭你这一手,碰到识货的主儿,要个五十万、一百万,都算少的了!就这个小红包,放慢了,也就三五千块了,真是友情价了。” 易殊笑笑,没说话。 看着易殊的脸色,老黄八卦心起:“嘿,我说,易少,你不会是看上燕家那姑娘了吧?” 易殊看着车窗外,轻轻地道:“以前,是喜欢过。不过,后来接触得多了,就慢慢意识到,像我这样的人,或许并不适合她。” 老黄还没说话,黄若卉倒是听笑了,她说易殊是国产电视剧看多了,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三人就着这话题又谈笑了一会,老黄突然问易殊:“我说小殊啊,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下一步吗? 易殊从包里掏出那只钵来,指着它说:“下一步,我准备把这事儿掐了根,要不然,这人过一会就跳出来蹦跶两下,我得被他给烦死。” “有线索了吗?”老黄问道。 易殊点点头。 说着,他就从钵里把那鬼余下的魂魄全部挑了出来。 之前,他之所以没把所有魂魄都用来做鬼姜散,为的,也正是这个时候。他要以这种鬼为引子,顺藤摸瓜,逮到那只幕后黑手。 看到那鬼再次在面前凝视,老黄的面色有些凝重。 他打内心里,其实是不愿意掺和这事儿的,可他太清楚云姬的能力了,事到如今,好不容易跟易殊拉近了关系,实在是不愿意放开易殊这条大腿。他把弄这些玄异的事情这么多年,坑蒙拐骗之余,虽然也多多少少积累了一些小手段,但终归也是一些小手段而已。 他太清楚,一个危机关头,能抱一抱的大腿,有多重要了。 尤其是,通过易殊救燕雯丽这事儿,他也算看清了一些易殊的本性了,他觉得,易殊骨子里就是个没经过什么事儿的热血少年,只要跟他处好了关系,日后的好处多着呢。 不过,面前这事儿也是棘手,通过接二连三的施术,他也看出,对面那人,也是个神通广大之人,术法之高强,不在易殊之下。 而且,人家的心更硬,更狠毒,手法,也比易殊要老练太多。 “哎,临老,还得赌啊!” 看着身边正在和易殊言笑晏晏的亲闺女,老黄暗暗发狠。 老黄道:“小殊,接下来,需要黄叔做什么,你尽管开口。要说冲锋陷阵,你黄叔身子骨不中用了,也没你那些神通广大的手段。不过,要论其它的小道,老黄我自负,不逊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