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个饭桶》 偶遇 清明节过后,北方的天空刚被一场小雨洗刷过,此刻蓝得干净清透,像是马尔代夫蔚蓝清澈的海水。 周末正是和朋友出门鬼混的好日子。 蓝衫走出地铁,本来想打辆车,想一想还是算了。今天的展览中心绝对火爆,按照b市交通那点尿性,此刻一准儿堵得哭爹喊娘呢。 于是她决定靠着她那双修长性感的美腿跋涉过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路走来,马路上的车像是汤锅里煮熟的饺子,膨胀,漂浮,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处,个个动弹不得。偶尔出个挤道加塞的情况,引来周围一片喇叭声,伴随着阵阵国骂,虽语气暴躁,却又透着那么点孤独寂寞又幽怨的味道。 可怜呐!蓝衫同情地感叹,脚步却不停留。 堵在路边的司机看到美女路过,一个个的,狂按喇叭。蓝衫并不知道他们是为她按的,她就觉得这帮人闲得蛋疼。 一个理着灰机头的小伙子摇下车窗,笑嘻嘻地看着蓝衫,“美女,约吗?” 蓝衫翻了个白眼,“约你大爷!” 小伙子被骂了,并不生气,反而像是得了什么巨大的荣光。他嘿嘿一笑,“我大爷老了,约不动,要不你试试我?” 蓝衫不答,弯腰捡起树下的一颗小石头,扬手一丢。 “哎哟!”小伙子捂着脑门痛叫。 蓝衫拍拍手,得意地一甩头发,走了。 *** 小油菜站在国际展览中心外,向着远处汹涌而来的人流张望。 “小油菜”这个外号是蓝衫给她取的,蓝衫说她太有才,只好叫她小油菜。 离着挺远,小油菜一眼就看到了蓝衫。 ——太好认了。这年头能长到一米七的女孩儿并不多见。 蓝衫今天穿得很休闲:上身一件瓜红色印花针织衫,颜色很衬肤色;下身天蓝色牛仔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豆绿色平底鞋,加同色系手包;没戴配饰。 总之,美女么,就是随便穿穿。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烫着大波浪,此刻披在肩上。春天的风像个小流氓,徐徐吹过,不停地掀她的秀发。 蓝衫驻足,四下张望,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小油菜。 人太多了,找不到…… 看到蓝衫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小油菜只好自己走过去,“蓝衫,你又没看到我!” 蓝衫收起手机,摸了摸她的头,“乖。” 乖你妹啊…… 小油菜拍开她的手,“走吧,姐带你去见世面。” 展览中心当然是办展览的,展览自然会让人增长见识,不过今天这个展览…… 全称:b市性文化艺术节。 蓝衫起初听小油菜说要来围观,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又觉得无聊。性文化嘛,不就是xxoo那点事,值当的办个文化节? 小油菜严肃认真地批评了她的偏见,罗列了前几次性文化节的火爆程度,最后表示:咱们的目的是纯洁的,就是为了去开眼界。 好吧,开眼界。于是蓝衫就来了。 进到展览中心转了几圈,她发现,还真挺长见识的。各种卫生保健知识啦,补肾广告啦,情趣用品啦,等等。还有模特走秀和交流活动,据说还请了几个在业界颇具知名度的艳星。 展览中心分若干个馆,其中d馆是情趣用具展览区,很大,有好几个分区。蓝衫和小油菜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感叹人类的创造力真是没有下限。大jj什么的都弱爆了,有一些东西她们俩都不认识,得凑在一起头脑风暴,才能猜出是干什么用的。 走着走着,走到了充气娃娃展区。 嗯,这些倒是都认识。 不过令蓝衫意外的是,原来除了充气的娃娃,还有不充气的娃娃,不充气的比充气的贵很多。 得,又长见识了。 有一些号称超仿真的,做得确实很真,足以以假乱真了。 小油菜指着转角处一个搔首弄姿的娃娃,怒道,“蓝衫你看,这个东西要九万九千八!要是有钱买这个,谁还买这个呀?!” 额,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蓝衫走过去,戳了一下那个娃娃的咪咪。她余光一瞥,扫到角落里的另一个超仿真娃娃。 虽然地方放得偏僻,但那个娃娃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它坐在一把椅子上,穿着白衬衫,棕色长裤,头发剪得很短,整洁干净。它正微微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眉目如画,眼底一片干净。 太逼真了。要不是因为它眼神呆滞,蓝衫还以为它是真人呢。 不过,真人肯定也长不了这么好看。 小油菜也发现了他。她扯着蓝衫的胳膊亢奋无比,“那个是男的!这里还有男充气娃娃?哎呀呀呀……” 说着就拉着蓝衫跑过去看。 蓝衫也有点激动。 刚才在不远处惊鸿一瞥,已经觉得不错了,走近之后,更是惊为天人。 肤色很白,但也不是惨白,而是透着正常人类应有的光泽和气色;脸部线条相对较柔和,五官十分精致,但又不是娘兮兮的那种漂亮,精致而不失俊朗,像是由一代代美人的基因堆出来的贵族少年;鼻梁高挺,眉色鸦黑,睫毛浓长,眼仁儿玄黑……它坐在暗处,整个儿像是一幅静态的素描。由画家千辛万苦,一笔一笔,用铅色的线条细心勾勒光与影,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不过么,再怎么好看,也都是假的,就像动漫里那些帅哥一样。想到这里,蓝衫倒是不那么激动了,摸着下巴静静地欣赏它。 “蓝衫你说,它到底是不是男的呀?”小油菜有点疑惑,这里的娃娃都是美女,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帅哥呢?难道是专为重口味用户设计的女汉子?想到这里,她再打量它,越看越觉得可能。 蓝衫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她突然在那帅哥的下巴上摸了一把,色眯眯地笑,“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男孩纸!” “男孩纸”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不过蓝衫和小油菜说着话,并没有发现。 而小油菜,此刻正在往它的腿间瞄,试图寻找更有说服力的证据,以确定此娃娃的性别。 可惜它穿的裤子比较宽松,衬衫下摆又足够长,坐下来遮住了重点部位。总之就是看不到。 蓝衫摸了它的下巴之后,觉得手感不错,又去拍它的脸,一边拍一边说,“我说小油菜,现在这科技真是越来越发达了,这脸还是温的呢。你不如买一个回去,夜夜欢歌到天明,怎么样?” 小油菜还在研究,“我得先确定它有把儿没把儿呀,别到时候买个女汉子回去。” 蓝衫就说,“那好办,你把它裤子扒了看看不就清楚了。” 小油菜也不是没想过扒裤子,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扒人家的裤子多不好呀,虽然只是个仿真娃娃,但娃娃也是有尊严的……她抬头四下里望了一下,这附近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本来是有的,但是艳星来了,好多工作人员都跑去看她们了。 太不敬业了!小油菜有些忿忿,正纠结着要不要扒裤子,突然听到头顶一个男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声音很近,是那个仿真娃娃发出来的。 小油菜很兴奋,“蓝衫你看它还会娇嗔呢!哈哈哈会不会娇喘呀……” 蓝衫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小油菜只听到它“娇嗔”,但是她明明看到它动了,在偏头躲她的手! 还有它的眼神,一下子像是回了神,此刻正皱着眉,谴责地看着她。 现在的科技再发达,也不可能把如此细微的表情都做到逼真。 擦得嘞,这到底是何方妖孽啊…… 小油菜终于痛下决心,“蓝衫,我决定了,由你来执行这项光荣的任务,过来扒他裤子!” 蓝衫现在只想跑。 她还没实施撤退战略,只见它,啊不,应该是“他”……他突然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小腿撞到椅子,那椅子被迫向后移动了几公分,偌大的展区响起刺耳的摩擦撞击声。 小油菜吓得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乌沉沉如一团铅云。 蓝衫把小油菜扶起来,对着他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您……慢慢挑,嘿嘿嘿嘿,慢慢挑……” 说完,拉着小油菜落荒而逃。 直到走出d馆,小油菜的表情还有些不真实,她精神恍惚,“蓝衫,那个充气娃娃是不是成精了?” 蓝衫哭笑不得,扒拉了一下她的脑袋,“那是个大活人!” 报复 乔风没想到会遇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女流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胆子也太大了,这里是人头攒动的国展。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发现,他像是闯入了无人区。 ……人呢? 真人没有,假人倒是一大堆。一个个的身材火爆,衣着性感。 他莫名其妙,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记忆慢慢往前倒。由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他今天来相亲了,对方是一个搞艺术的姑娘,和他约在这里见面。他先来的,姑娘路上堵车,迟了,他等了一会儿,无聊,就自己进来逛逛。走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命题,一边走一边思考,最后见到一把空椅子,就不自觉地坐下了。 然后就老僧入定了。 哦,忘了说,他是一个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量子物理学。 再然后他就被调戏了,对方不光摸他脸,还想扒他的裤子…… 如此的流氓行径刷新了乔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那个女人还说让他“慢慢挑”,至于挑什么,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再看周围那些仿真玩具,那些原本呆滞的大眼睛此刻充满挑逗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赶紧离开了。 整个展区并非空无一人,只不过刚才他待的那地方人少而已。工作人员看到这样高质量的帅哥,难免多看两眼;又觉得艳星都来了这个帅哥一点也不着急去看,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呀…… 相亲的姑娘总算来了,两人先去吃了午饭。 饭桌上,姑娘少不了要对乔风进行一番盘问。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姐妹,有车有房没,房子是全款吗?…… 乔风的回答很简练,问什么答什么:父母都是高校教师,还有一个哥哥,没车,有房,全款。 姑娘点了点头,又问,“你条件挺好的,房子肯定早买了吧?是在市中心吗?”这很重要。 乔风的房子在北四环,离他上班的地方近。北四环在他看来不算市中心,于是他摇头,“不在。” 啊,那就是在郊区了?姑娘有点失望,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名下的固定资产有多少呢?” 乔风对自己财产状况的认知永远不像普朗克常数那样清晰和精确,他又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姑娘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我除了一套房子,基本没什么固定财产。 一番谈话下来,姑娘在心中给乔风各方面都打了分。其他条件马马虎虎及格,就是这个外貌,得分太高,一定程度上抬高了平均分。 总之是可以继续考察下去的。 吃过午饭,两人一同去看展览。姑娘把乔风约在这里有她的考量——看看他在面对展台上那些衣着暴露的模特时是怎么样一种表现,大体上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好色程度。 乔风基本没有去看那些模特——她们穿得太少,他盯着人家看是很失礼的。他一直目视前方,或者看看地面,和她交谈时,看着她的眼睛。 姑娘对这一点很满意。他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干干净净,他注视着她时,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澄澈的水包裹住了。 他们边走边聊。姑娘讲到了自己的艺术理论,和他聊福柯,聊德里达。乔风安静地听着,姑娘以为他听不懂,于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得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娇俏地别过脸,问道,“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觉得挺无聊呀?” “不,”乔风摇头,“挺有意思的,你可以再讲讲利奥塔,讲讲哈马贝斯,费耶阿本德,我挺想听的。” “……”这位帅哥你真的只是物理老师这么简单吗……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话的底气都不像刚才那样足了。 乔风见她脸色不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转移话题,“其实我不太了解后现代艺术,我们聊聊文艺复兴吧?” 接下来,姑娘的话越来越少。 莫名其妙地冷了场,乔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冷过的场多了,现在已经锻炼出来,能够泰然处之了。 两人溜达到藏品展览区,这里的东西五花八门,集中展现了古今中外人们的□□程度。其中有一些陶瓷和画作,是很珍贵的古董。 这些东西,乔风倒是能认真看下去,并不会觉得难为情。反而是那姑娘,跟在他身边一阵脸红,眼神乱飘。 离开藏品展览区之后又要经过大厅,乔风不经意间往角落里扫了一眼,看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蓝衫觉得很奇妙,要是在别的场合看到今天这些东西,她一定相当的难为情。但现在她在这重口味的海洋里遨游了半天,突然就有一种见怪不怪的平静。仔细一想,男欢女爱本来就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其实没必要太避讳。 大厅里有广告商在发放免费模型,蓝衫和小油菜一人领了一根用泡沫塑料做的大jj。因为模型太长了,简直可以当兵器用,也不知是谁开的头,总之俩人开始用模型互殴。 反正泡沫塑料打在身上也不疼,她们俩玩儿得不亦乐乎。 乔风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那两个想要扒他裤子的人。 走在他身边的相亲姑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笑起来,笑容是矜持而略带些不赞同。 乔风的目光在蓝衫头顶斜上方的摄像头上停了一下。他默默地掏出手机。 一分三十秒之后,乔风扫了一眼大屏幕。 相亲姑娘小声说道,“你怎么不理我?” “嗯?抱歉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胆子真大呀!” 乔风附和,“是挺大的。” 大厅里已经有人发觉不对劲,对着大屏幕指指点点,说笑。相亲姑娘也看到了,她惊讶地捂了一下嘴,“怎么回事,你快看!” 乔风把手机一收,“我们走吧。” 深藏功与名。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大屏幕的改变。原先的广告片不见了,变成了颜色杂乱的画面。画面的背景几乎是静止不动的,只有两个女人在…… 小油菜正玩儿得开心,不小心扫了一眼大屏幕,于是尖叫道,“蓝衫你快看,大屏幕上有俩二百五在拿jj互抽呢!” 蓝衫:“……” 她扭头看向大屏幕。屏幕上的女人只能看到背影,穿着打扮和她们俩一模一样。她不甘心地抬了一下手,屏幕上的高个儿女人也抬了一下。 她再定睛看周围,嗯,不少人在朝她们俩看。 小油菜也傻了,她仰头寻找附近是否有摄像头。 然后,蓝衫看到了屏幕上小油菜的正脸。 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蓝衫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跑!” 蓝衫一声令下,俩人扔了模型拔腿就跑。 跑出去有十来步吧,蓝衫踩到了一张废弃的传单。传单的纸面本身就光滑,再与光滑的地面接触,奔跑着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到了滑板。 她脚下大大地滑开,眼看着要跌倒。 小油菜拉了她一把,不过没拉住,只拉得她转了个半个身体。 于是她侧着倒了下去,肩膀先着地,头偏着坠了一下,紧接着,脖子“咔”的一声轻响。 …… 蓝衫歪着个脖子从国展走出来。姑娘造型太另类,一路吸引无数人侧目。 小油菜拦了辆出租车,把蓝衫扶进去。蓝衫被迫侧着头,黑发盖了半张脸,她也懒得去整理,狼狈地靠在座椅上。 司机见她行动不便,问道,“妹子这是怎么了?” 小油菜答,“别提了!师傅麻烦你带我们去医院。” “好嘞,”司机应了一声,又道,“现在路况好点了,今儿上午堵的那个瓷实。” 小油菜从后视镜里打量司机师傅。挺年轻一小伙子,脸很白净,奇怪的是脑门上青了一块,她讶异,“师傅啊,你自己能看到自己的印堂吗?它那个……可是很发青啊。”青得都快长绿叶子了。 师傅噗地一乐,“你放心,我这不是被邪祟缠上了,纯粹是撞上瘟神了。今儿遇到一漂亮姑娘,条儿那个顺,盘儿那个亮,我跟她贫了两句,结果姑娘脾气大,拿小石子儿打我。” 小油菜一咧嘴,“谁们家姑娘下手这么狠绝呀?” “谁知道呢……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不好看,耽误生意。今天好几个人了,一拉车门看到我印堂发青,掉头就走。” 小油菜被逗得直乐。 司机又说,那姑娘要是敢坐他的车,他一准把人拉到延庆去,扔在野长城下让她自己走回来。 小油菜问道,“她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呀?” “没事儿,我在旁边开车跟着她。” 说着,俩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蓝衫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扯了扯头发,试图把整张脸都盖上。与此同时,心内默默留下苦x的泪水。这一天折腾的,都什么事儿啊…… 大神 蓝衫到了医院,拍了个片,骨头没受伤。医生给她做了矫正,贴了膏药,还开了点别的药,让她回家好好休息,近期不要乱动脖子。 受伤有受伤的好处,比如……她可以休病假了。 她顶头上司叫老王,是个离异带娃的中年男人。老王听说蓝衫要请一个星期病假,他隔着手机怒吼,恨不得把她抓回去扔进炼丹炉化了。 蓝衫被他吵得直皱眉,她把手机拿开一些,淡定答道,“行,那我明天就上班。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我现在贴着香、气、扑、鼻的膏药,脖子还支棱着,您要不怕客户担心咱们公司请的都是病秧子二愣子,我立马回去给您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老王又抱怨了几句,只好答应了她的诉求。 一个星期之后,蓝衫痊愈,光荣复岗。 同事和下属见到她都很热情,高兴地打招呼,慰问。甭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蓝衫照单全收,笑得嘴角的肌肉都僵了。 她先去人事部销了假,人事专员小刘看到蓝衫,笑道,“哟,蓝姐,您可算来了。” 蓝衫一乐,“怎么,想我啦?” “那必须的,”小刘是东北人,说话不自觉带了家乡口音,颇诙谐,“不光我想,全公司谁不想您呢。看看王总,您不来,他跟掉了胳膊似的。” 蓝衫知道小刘在恭维她是王总的左膀右臂,她学着小刘的口音说道,“你别埋汰我了,我老笨了。” 小刘笑道,“您可过谦了。谁不知道,以您的才华,别说搞营销了,就是搞传销,那也妥妥儿的。” “以你的才华,你该去说相声。” 跟小刘贫了一会儿,蓝衫滚回了销售部。她所在的公司是某品牌汽车4s店,规模中等。销售部的一把手是老王,底下两个主管,其中之一就是蓝衫。两个主管分别带一个销售团队,非节假日时,一个团队在展厅值班接待客户,另一个团队在外面搞客户开发,两个小组轮着值班。 这一周轮到蓝衫她们组搞接待。蓝衫来到展厅时,看到几个销售顾问正凑在前台聊天。她一周没来,他们明显松懈了不少。 蓝衫让他们回到工作岗位。 于是他们不聊天了,开始各自低着头玩儿手机。 蓝衫也不好管得太严厉,招埋怨。反正今天是工作日,现在还没客户呢。她泡了杯咖啡坐下来,摸了摸脖子,很灵活很好,又使劲儿闻了闻,不错,一丝膏药味都没残留。 过了一会儿,陆续有客户上门。几个销售顾问便忙起来,热情地招待,打听他们的购买意向,领着人参观,看车,等等。 卖车不像卖白菜。好几十万的交易,往往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销售顾问们送走了三波客户,一单也没有定下,只录入了信息,回头继续跟踪。 蓝衫怕他们失落,跟他们逗了会儿闷子。 又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展厅里的人听到动静抬头看,都跟见鬼似的看着来人。 他身材高大,穿着民工们身上常见的劣质迷彩服,□□在外的皮肤呈古铜色,一看就是经常劳动;鼻梁上架个大墨镜,手里夹根烧了一半的烟。 他衣服脏兮兮的,也不知在哪里沾的白灰。 这样一个人,走进了明亮干净的高档汽车销售展厅。 销售顾问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打算动身迎接他。 干他们这行就是见人下菜碟。我们的车只卖给有钱人,你拿不出钱,我们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资源。 一个新来的销售顾问没深浅,冲他说道,“哥们儿,我们这不卖拖拉机。” 他并不生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灿灿的整齐牙齿,“看看也不行吗?” 蓝衫瞪了一眼嘴贱的下属。她走过去,朝他礼貌地笑了笑,看一眼他手中的烟,“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是禁烟区,请您先把烟掐了。” “不好意思。”他说着,顺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蓝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您这边走,我们坐下来谈。” 他有些意外,不过很快跟着蓝衫走到接待区,蓝衫问他喝什么东西,他回答说茶,于是蓝衫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展厅里的人不解地看着他们。 蓝衫浑然不觉,微笑着和他攀谈。 这位先生姓吴,这次来是给他弟弟看车的。他弟这个人吧,有点闷,还执拗。 “非要自己摇号。”他抱怨道。 蓝衫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这话透露的信息是,就算不摇号,他也有别的门路。 要么靠权,要么靠钱。 蓝衫不动声色,又问,“那您弟弟有什么相中的车型吗?或者他有什么偏好?” “他呀,他喜欢低调,不爱招摇。” 蓝衫笑,语气轻快,“那您可选对了,我们这个品牌,就是典型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他把墨镜摘下来,用墨镜点了点她,眉目带笑,“真上道儿,我喜欢。” 蓝衫一看到他的脸,有些愣。这人还挺帅的。五官硬朗深邃,很阳刚,又不似一般阳刚男人的那种粗犷。 良好的职业素养使蓝衫很快回过神,她给他推荐了一个性价比不错的车型,“a4怎么样?我们这里挺热销的一款。” 他却问道,“美女,你不怕我是工地来的,买不起你的车?” 蓝衫笑答,“瞧您这话说的。您就算是工地来的,那也是工地王子。” 他被逗乐了,“你挺有意思。” 蓝衫心想,姐要是真把你当一般民工,这些年也就白混了。 眼睛不毒干不了销售。根据一个人的衣着打扮来判断其社会地位也没错,但这不是金科玉律。真正能反应一个人身份的,是他的谈吐和气质。这人进门之后一点也不局促,存在感和气场都很强,可见并非久居人下;被人奚落之后没有自惭形秽也没有急躁地反驳,而是优游不迫,可见其自信和从容;被要求掐烟时能够道歉并且顺从,可见其教养不错…… 总之,她不可能看走眼。 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之后说道,“我不看a系列的,你们这有r8吗?” 即便已经知道此人不穷,但听到这话,蓝衫的心跳还是加快了一些。 新款r8光裸车就要二百多万人民币。 蓝衫怀着敬畏的心情带他去试车了。 试驾结果比较满意,他想要白色的,这个颜色恰好有现货。蓝衫正想催促他今天就把合同敲定,没想到他先一步说,“还不错,就要这个吧,我今天给你订金,过几天来提车。” ……爽快! 蓝衫带着他去填资料,她看到他在联系电话那一栏里写了两个手机号。 “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弟的。”他解释。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交订金,各种流程走下来,蓝衫领着下属热情欢送了他。 再回到展厅时,几个下属看向蓝衫的眼神里充满了拜服。 *** 直到下班回到家,蓝衫心情还有些激动。她不是没出过好车,但像今天这位土豪这么干脆、连价都不带还的,还真是很少见。汽车销售的提成是分梯度的。每一台车、每一个销售员的让利空间都不同,公司只规定了某台车最低可以承受的底价,具体的价格由销售人员自己把握。超出底价的那一部分,她可以拿到百分之三十五的提成。再算上底价以下的提成,这笔钱相当可观。而且,她这个月还能拿到额外的奖金…… 越想越高兴,她于是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想得瑟一下。 小油菜接起电话,不等她得瑟,当先叫道,“蓝衫!我今天看到一个牲口!” “是骡子是马啊?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至于兴奋成这样?” “是人!我擦,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人家十五岁上大学,上的还是国内最牛的大学,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是副教授啦!” 啊,原来是遇到一个精英怪,蓝衫淡定回道,“牛人多得是……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不认识他呀,我只看到他的资料。我们公司最近在策划一个大项目,想请个高级顾问。我们领导很重视这件事,让我们部门的大姐头不管是求爷爷告奶奶还是出卖色相,总之一定要把他搞到手。你不知道,这牲口已经被我们竞争对手盯上了……” 蓝衫觉得她有些夸张,“有那么神吗?” “有,真的有!这牲口,你知道最邪恶的是什么吗?丫其实就是一教物理的,对我们这行纯粹是玩票性质。妈蛋!人家玩票都能玩成这样,还让我们凡人怎么混呀!” 蓝衫也觉得这种事确实有点打脸,她安慰她,“你又不是搞研发的。” “幸亏我不是搞研发的,你不知道我们研发部老大今天看那牲口的资料时,那个表情有多精彩,要不是有人在场,他一定会跪着看的!不过可惜了,资料上没有照片,我们不能一睹大神的芳容。” 蓝衫说道,“肯定长得不好看,人都逆天成这样了,脸要是再好看,他还给别人留活路吗?他肯定自己也没活路啊,早就被室友投毒一百零八遍了。” 小油菜深以为然。 和小油菜聊了一会儿变态大神,蓝衫跟她说了自己今天接的大单子。小油菜也很高兴——又可以宰蓝衫了! 刚挂了电话,就有人按门铃,是蓝衫叫的外卖到了。她讲电话讲得太激动,现在一点也不饿了,看了一眼饭菜,没胃口,于是推到一边不吃了。 当天晚上,蓝衫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睡在了人民币上。 陌生人 中午,乔风刚把饭菜摆好,他哥哥就来了。 他哥哥叫吴文,他们兄弟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他们家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不管多忙,每周总要抽出时间和家人共同吃饭。不过现在,他们的父母都不在b市。 父亲吴教授任职于a大的土木工程系,目前作为知名学者去日本当客座教授了,要在日本留一段时间;母亲乔教授任职于b大的民间文学系,现在带着学生去了广西少数民族地区搜集民歌,行话叫“田野作业”。 不能见面,还可以视频。乔教授那里通讯不便,没条件上网,因此乔风只连上了吴教授。 中国和日本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他们两边分别提前和延后半个小时,共进午餐。 兄弟俩坐在饭桌旁,乔风按了一下电视遥控器,吴教授的脸出现在宽屏显示器上。 吴教授很激动,“儿砸!好久不见!” 乔风纠正他,“爸,我们上周末才见过。” 吴文说道,“老头儿,你才去小日本多久,怎么说话口音都变了。” “你懂什么,这是网络流行语……让我看看你们在吃什么?” 乔风又拿起另一个小一点的遥控器按了按,贴着电视机上方安装的摄像头低了低,摇头晃脑,像眼睛一样,视线在饭桌上逡巡。吴文看到电视屏幕的右下角出现一个切换画面,画面上都是他们自己饭桌上的菜。凉拌莴笋丝,菠菜鸡蛋,水晶虾仁儿,糖醋排骨,还有一个鲫鱼豆腐汤。 吴文夹了块排骨。寸长的小排表面裹着琥珀色的浓汁,零星沾着几粒芝麻,散发着阵阵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他问道,“摄像头不错,新买的?”说着,低头咬了一口排骨,甜酸醇厚,香而不腻。 乔风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答道,“不,是我自己改造的。” “你就是闲得蛋疼。” 把菜色照了一遍,摄像头的角度又恢复如初。 吴教授在电视里哀嚎,“都是我爱吃的!你们太残忍了!” 吴文有些高兴,故意夸张地嚼着,咽下口中食物,他问道,“老头儿,你在吃什么,看看?” 电视机中出现了一些寿司,还有水果和汤。 吴文发出“嗤”的一声轻笑。 吴教授很悲愤,“你等着!” 这种话毫无威胁力度,吴文继续大快朵颐。父子三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吴教授问起了他们最近的相亲活动。吴文告诉吴教授,乔风最近相亲相得很频繁。 乔风淡定地和盘托出,“我不仅要相自己的,还要帮哥哥相。” 吴教授骂了吴文,扬言要告诉乔教授,吴文这才收敛了一点。 “什么时候回来?”吴文问他爸。 吴教授答道,“暑假。” 吴文点头,“带点日本土特产回来。” 吴教授的目光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用一种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注视着摄像头,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好。” “……”吴文觉得他一定是想歪了。 用完午餐,要告别时,吴教授免不了一顿唠叨,“老大,看好老二,别让他被人欺负。” “放心吧。” “老二,看好老大,别让他欺负别人。” “……好。” 跟父亲断开连接之后,吴文敲了敲乔风的饭碗,“我让你相亲你有意见啊?” “没有。”乔风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喜欢相亲。他最近发明了一个软件,把从各个渠道搜集到的关于相亲对象的信息输入进去,软件就能自行分析出这个人的性格和偏好,还能进行配对分析。有了这个软件,以后相亲就不用出门了,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这些天频繁地相亲,也是为了进行软件测试,获取样本数据。 乔风把这个想法和他哥说了,吴文气得直敲他脑袋,恨他不争气。之前乔风那么积极地相亲,他还以为臭小子开窍了呢。 吴文突然想起一事,他翻出一张名片放到桌上,“我帮你看了一台车,本来打算这几天就提的,但我临时有事得去外地一趟。你要是闲得蛋疼呢,就自己去提;蛋要是不疼,等我回来我帮你提。这是那个人的名片,挺不错一人。” 乔风视线微微一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名片。 明黄色的硬卡纸上,两个黑色三号加粗楷体字格外醒目:蓝衫。 *** 蓝衫再次打发走了一个神奇的客户,她有点累,躲在角落里给小油菜打电话。 高端汽车销售是一个奇葩的职业。为了品牌形象考虑,招销售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以貌取人,在形象气质上卡人。这就导致一个后果,那些漂亮的姑娘小伙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客户领走了。相对来说,蓝衫她们这个品牌比较低调,不是暴发户们的最爱,因此这样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据说某友商4s店,每隔几个月就得重新招聘一批销售人员。 不过么,不多不代表没有。今天蓝衫遇到的这个客户就有点过分。他也不是动手动脚,就是一个劲儿地嘴欠撩拨人,蓝衫还不能发火,只能赔笑脸,想办法四两拨千斤给他拨回去。 等他走了,蓝衫只好在电话里开启嘲讽模式,“你说他要是长成吴彦祖那一挂的,姐们儿吃点亏也就算了,就当是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了……可他给来一吴孟达,还是加肥加大版的,这让我怎么下得去嘴?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小油菜在电话那头安慰蓝衫,咒骂那个传说中的老色鬼。小油菜本身声音脆脆的,语速一快,就跟放小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炸得人精神振奋,颇有提神解乏的功效。 蓝衫在这一连串小鞭炮的炸响中,突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 她打了个机灵,捂住话筒抬头,戒备地四下一望,没人呐! 这大白天的,也不可能是鬼。难道是她太激动,幻听了? 蓝衫便接着和小油菜讲电话。 与此同时,站在蓝衫身后不远处的某男子,发现自己竟然被无视了,他微微皱了一下眉,接着轻轻咳了一声。 蓝衫很确定自己这次没有听错,她有些恼火,“到底是什么鬼,还不给老娘滚出来!” 他有些无奈,“我在你身后。” 蓝衫转身时,他已经走得极近,超过了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面前陡然出现一个大活人,蓝衫“啊”地一声惊叫,吓得把手机甩了出去。 “抱抱抱抱歉!”她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尴尬,弯腰拾起手机。手机被摔得黑屏了,已经自动挂断了电话。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并非有意偷听你的谈话。” “先生您太客气了。”蓝衫直起腰看他,这才发现此人长得不是一般的帅,五官清俊,就是眉峰凌厉了一些,看起来有点狠,而且气质冷冷的。 他穿着黑色丝绸光面衬衣,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西装看不出牌子,但用料考究,应该价格不低,很可能是手工定制的。西装在腰部做了一个修身设计,流畅的线条微凹,衬托出挺直宽阔的肩背,以及窄腰和长腿。 蓝衫有些奇怪,她最近是在走什么样的狗屎运,怎么净遇到极品帅哥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他谁呀?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万一把她对客户的吐槽听全了还传出去……圈子就这么大,她的业绩全靠客户资源的维护,不能败坏名声。 心里是这样想,表面却不动声色。她把手机一收,很快调整好情绪,朝他微笑道,“这位先生,您是想买汽车吗?” 他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他答道,“我可以先看看。” 真有意思,她在办公区的走廊里捡到一个潜在客户。蓝衫有点囧,带着他回展厅接待区。一边走,俩人一边聊了几句,蓝衫知道了他叫宋子诚,是给自己买车,问他偏好,他回答说看心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至于为什么如此优质的客户在展厅没有受到接待从而迷路到办公区……这暂时是个迷。 蓝衫带宋子诚看了几款车,他问了很多问题,有些问题堪称刁钻。蓝衫一一耐心解答了。说实话,虽然宋子诚看起来有点凶,但她比较喜欢这样的客户。他问的问题很专业,这让她回答的时候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特专业,特牛。 而且,他一直关注于这样有深度的问题,肯定是一个特有深度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对传播八卦消息感兴趣。所以她的名声可以保住了。 看得出来,宋子诚对她的解答也比较满意。他们两人不像是在买卖车辆,倒像是在进行访谈。 访谈到最后,他也没有明确地说买还是不买。蓝衫并未表现出半分急躁,反正她这个月的任务额已经超了,还签了二百多万的大单,现在值不当为了五斗米折腰。 宋子诚要走了蓝衫的名片,在她的欢送中离开了。他打了辆车,兜了一圈又转回来,去了4s店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刚坐到车上,手机就响了。宋子诚接起电话。 “亲爱的,裙子收到了,谢谢亲爱的!”手机那头的声音温和恬淡,像是柔软的丝绸。 宋子诚把玩着手里的名片。明黄色的小卡片不停地在他指间跳转翻飞,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而优雅,连带着那普普通通的颜色也像是突然被唤起高贵的血统,似古老的皇族一般沉静而华丽。 听到她隐含喜悦的致谢,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嗯。” 她又问道,“你今晚回来吗?” “不。” 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跟他腻歪了两句,挂了电话。 真是个识趣的人。 不过么,她在他这里剩下的,也只有识趣了。 大神again 送走了宋子诚,蓝衫回到展厅,问了几个下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那么多人值班,为什么会把客户放进办公区。 几个下属有点无辜。前台的姑娘帮着解释道,“蓝姐,刚才那位宋先生是来找总经理的。” ……难怪会出现在办公区。 可这样也不对劲。找总经理就找总经理,怎么又跑出来看车了?就算他来头大,买车可以直接找总经理,但是总经理为什么不陪同他出来看车?而且也不跟前面接待人员打个招呼? 只有一个解释了,那人多半是干完正事儿,出来顺便逗她玩儿的。 蓝衫有点无语,怪不得她费半天劲也不见他松口,敢情人家就是拿她解闷的。 她向来看得开,在心里鄙视了宋子诚一会儿,也就把此事丢开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检查了一下,试图开机,无果,看样子坏得很彻底。她有点心疼,好几千块钱呢,用了才一个多月,结果听了个响儿就没了。这年头电子产品的品质真是令人心碎。 蓝衫去了人事部,找小刘借了个备用手机。做销售嘛,指不定客户什么时候打电话,半点不能松懈。 果不其然,她刚开机,就有电话打来了。 是那个土豪吴先生打来的,说自己最近几天提不了车,如果他弟来提,就直接让他弟领走。 要说这位吴先生,人真不错,一点架子也没有。 蓝衫记下了,也没太往心里去,反正合同签了订金也交了,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 晚上下班回到家,蓝衫把高跟鞋一甩,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白天嘴皮子磨得太勤快,导致她下班后总是异常沉默。 感觉到肚子有点寂寞,她从茶几下拿出一沓外卖传单,一张一张地翻着,翻了一遍觉得哪一个都不好,最后闭眼抽了一张出来。 然后她打电话订了一份披萨。 送餐倒是挺快,可惜披萨的芝士放太多,吃起来有点腻,她吃了一块就吃不下去了,喝了两杯水,饱了。 她看着剩下的五块披萨发愁,觉得浪费真可耻啊真可耻。 正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批评,小油菜的电话来了。 “蓝衫,救命!”小油菜杀猪一般嚎叫。 蓝衫吓出一身冷汗,正琢磨要怎么报警呢,接下来小油菜说道,“你知道吗,那个大神他其实是充气娃娃!” 蓝衫一头雾水,她觉得不用打110了,当务之急是要联系上精神病院。 “亲爱的小油菜同学,麻烦你把刚才那句话扩写成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作文,立刻,马上。” 小油菜于是开始倾诉她今天离奇而又凄惨的遭遇。 事情是这样的,她们公司不是正打算把某业内大神据为己有吗,她们部门的大姐头已经在领导面前立下军令状。大姐头想得周到,怕自己和小年轻之间缺少共同语言,又考虑到小油菜此人虽然蠢但一向能活跃气氛,于是批准小油菜加入瞻仰大神的行列之中。今天小油菜跟着大姐头去见了大神,结果……妈蛋,那个大神就是她和蓝衫在国展遇到的“充气娃娃”。 小油菜当场就吓尿了,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大神,弄得好像大神要非礼她一样。 具体大姐头跟大神都谈了些什么,小油菜因为太紧张已经记不清了,她就知道最后事情没谈成。 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姐头把没谈成的原因归到她身上,原因是她“总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 于是大姐头决定,把这个不光荣但很艰巨的任务转移到小油菜头上,让她务必把人给请来,否则……呵呵呵呵呵…… 小油菜欲哭无泪,“蓝衫,我怎么办呀?” 蓝衫说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提议,“辞职?” “辞你妹啊,这年头工作那么难找,你让我辞职喝西北风吗?你太残忍了!” 蓝衫抓了抓头发,“那你想怎么办?□□行吗?”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长得多好看,背景还那么牛……总之我们俩不是一个level的,我力不从心啊……蓝衫,要不你帮我□□他吧?” “打住,我跟他也不是一个level的谢谢。” 小油菜终于道出了她的真实目的,“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和他道个歉?我看他也不像小心眼的人。” “如果他不是小心眼的人,说明他拒绝合作的原因不在于你。”如果他是小心眼的…… “我不管,总之你要陪我道歉!你摸他脸了呢!” “你还想扒他裤子呢。” “你没想吗?” “我只是想看着你扒。” 小油菜气得嗷嗷乱叫。最后以“不帮蓝衫搬家”作为要挟,使蓝衫折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小油菜的思路一向跳脱,想到哪里就说哪里,说到哪里也就想到哪里。于是话题被她带到了“搬家”一事上。 蓝衫要搬家了,她现在住的房子很老,社区功能不完善,离地铁也远,上下班不是特别方便……总之她有点嫌弃,想搬到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地方去。 房子已经找好了,在北四环的一个小区,虽然房租偏高,但一分钱一分货,那个小区就在地铁边上,环境也很好,绿化做得不错,安保系统也先进。蓝衫很走运,她谈的那个房东要出国了,本来合同签的是押一付三,不过房东说如果蓝衫一次性付一年,他可以给打八五折。 这么爽快大方的房东简直千年难遇,蓝衫哪能不乐意呢,一下省了好几千块钱。 蓝衫和小油菜商量了一下搬家的时间,接着初步确定了道歉方案。小油菜约不到高冷的大神,只好决定去他的课堂堵他。她已经把课表查清楚了。 蓝衫有点纳闷,“你不能去办公室堵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许多高校教师不用坐班,何况是他这种纯动脑的。他老人家就算有什么项目,在家里打坐就够了,根本用不着去办公室。” 蓝衫由衷赞道,“我发现你也不笨。” 投诉 一大早,老王把蓝衫叫进了办公室。他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把蓝衫给惊到了。 “王总您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蓝衫!”老王气得直拍桌子,末了用手指点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蓝衫很惊奇,“我怎么了?” “你说你长得又不难看,也不少人追吧?干吗非要骚扰别人呢?他是你的客户,你要把他当上帝对待,你见过对上帝性骚扰的吗?” “您等会儿,”蓝衫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我,性骚扰?” 老王兀自叹气,语重心长,“我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观念开放,那是相当的饥渴,不过你也不能饥不择食啊!”说着,他一咬牙,视死如归,“你有什么事儿你冲我来,不要对客户下手!” 蓝衫幽幽地把老王上下打量了一下。人到中年,他身材微微发福,头发掉了不少,剩下的将将能盖住脑袋。因为太生气,他的鼻翼一直在翕动,像是两只即将苏醒的茧。 蓝衫笑道,“您这样的我怕消化不良,”看到老王愤怒地瞪眼,她连忙把话题绕回来,“我说王总,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呀?我骚扰别人?您看看,咱这脸,这腰,这腿……您说我用得着骚扰别人吗?” “你还别不承认,这事儿人家都投诉到客服部了,客服部报到我这里,我是看你平常表现好,现在压着没往上报,你可别逼我。” 蓝衫看他不像是开玩笑,她也不敢开玩笑了,“王总,此话当真?” “废话,你自己看。”老王说着,把投诉单推给她。 蓝衫一看,还真是。她特别好奇这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家伙恶意诽谤……往姓名栏里一看,啊,吴文? 不就是那个买r8的土豪吗…… 蓝衫觉得特别不可思议,那个吴文看起来精神很健康,不像是无理取闹的,怎么会突然搞这种邪招儿呢? 老王见她不言语,以为她是心虚了,他哼了一声,“你呀,赶紧跟人家客户道个歉吧。虽然单子是做不成了,不过现在这个投诉还来得及撤。要是捅到总经理那里……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你还性骚扰,真有你的!” 蓝衫怎么也想不通吴文污蔑她的动机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解约,他打个电话就行,何必把事情搞这么僵?商场上混的人,要是每天都这么招猫斗狗得罪人,他也只能去工地搬砖了。 所以此事必有蹊跷。 蓝衫决定先找客服部的人问个清楚。中午,她和客服部的小张一起吃饭,小张跟蓝衫一向关系不错,而且这个投诉恰好是小张接的。 于是小张一五一十地给她解释了。 客服部经常会对新产生的订单进行回访,回访结果记入相关员工的工作表现,影响绩效和奖金,这一点蓝衫自然知道。昨天小张回访时,r8订单的客户表示曾经遭受过蓝衫女士的性骚扰,同时提出解除购买合同。 性骚扰,还闹得要解约,这已经不能是简单的回访了,得转成投诉。小张她们主管觉得事情大条了,赶紧报给了蓝衫的直属上司。 一般情况下,回访的细节是不能向其他员工透露的,不过么,这个已经转成投诉了,所以小张给蓝衫讲了,也不算违反规定。 听完小张的解释,蓝衫更摸不着头脑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扭曲了,有些细节被她忽略了,可是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无奈,她只好心情忐忑地给吴文打了个电话。 “喂?蓝衫……对,刚回b市。……什么?回访?我没接到过回访电话,昨天下午三点多我在飞机上呢,可能是我弟接的,我当时留电话号码不是留了两个吗?” 蓝衫觉得自己天灵盖儿像是被猛地拍了一下,她好像明白问题所在了,“吴先生,我们客服对您弟弟进行回访时,您弟弟说……嗯,说我性骚扰了他……”说到最后,蓝衫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吴文也被雷得不轻。不过么,虽然他经常说他弟闲得蛋疼,但总不至于真蛋疼到这种地步吧?吴文想了想,说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认识我弟吗?他叫乔风。” “我就知道有个练降龙十八掌的叫乔峰。” “不是那个‘峰’,是‘雷厉风行’的‘风’……不过他跟这个成语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蓝衫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乔风乔雨的。她觉得这乔风多半是个精神病或者智障,妈的,这种人就该好好地关起来,不能撒出来危害社会安全。还买车呢,智障也能考驾照吗?哼哼哼…… 她心中腹诽着,嘴上客气说道,“可能是您弟弟认错了人,吴先生,您能帮忙撤一下投诉吗?我们领导今儿已经骂了我一顿了,还说这事儿没完……” 吴文答应下午打个电话。蓝衫便放下心来。 挂了蓝衫的电话,吴文立刻给乔风拨了一个。电话一通,乔风先说道,“正好,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吴文觉得挺新鲜,“是吗,这世界上还有你想不通的事?说来听听。” “之前做的那个相亲软件,根据样本统计结果来看,每一个和我相亲的女孩子都打电话约我。也就是说,我的性格属于万人迷的类型。” “我擦!”吴文嗤笑,“你要点脸行吗?就你这脾气还万人迷?” 乔风沉默了一下,“所以这个实验有问题。”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实验系统是基于心理学设计的,信息也经过了仔细筛选,就算有偏差,也不至于这么大。 吴文说道,“你把你那个外貌影响系数后面加两个零,再试试,保证百试百灵。” “这样外貌就可以视作唯一的影响因素了,这不科学。” “相信我,对你来说这是唯一的科学。” 吴文不想跟他弟弟讨论这种无聊的东西,他把话题兜回来,“乔风,你认识蓝衫吗?” 乔风想也不想答道,“不认识。” “我说乔风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呀?不认识她你说人家性骚扰你?”吴文才发现原来他弟弟可以这么不着调,“我知道您小少爷长得俊俏,天天被人调戏,你见识过的流氓多了去了,连起来可以在□□广场画一大sb。……可你也不能颠倒黑白呀,人家挺好一姑娘,又没得罪你,你怎么张口就说她性骚扰呢?还投诉?” “我没有投诉她。”只是接了一个电话、陈述了一点事实、顺便让那个客服帮忙转达解约意向。 “意思是你确实说她骚扰你了?” 乔风沉默。 吴文想不通,“我就问一句,你图什么呀?” 乔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总之我不会买她的车。” 吴文也是个人精,从这一句话就听出苗头不对,“乔风,你有事儿瞒着我。你认识蓝衫对不对?你小子不会故意用这种方式吸引美女的注意力吧?幼稚!” 乔风淡定地劝他,“不要想了,以你的智力和想象力,暂时猜不出个中因由。” “擦,智商高了不起吗?你就一白痴!” “哦。” “……” 吴文不爱跟乔风斗嘴。臭小子骂人时永远像论文答辩一样既老气横秋又冷静客观,让你无法反驳。你骂他两句吧,人家也不介意,风过不留痕,该干嘛干嘛……总之一点吵架的乐趣都木有! 于是吴文现在也没脾气了,“我说,你到底想怎样?”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嗯,我不买车,你也不用给我买。” “不买车你摇号干嘛?” “试手气。” 吴文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砰砰砰地捶桌子。人呀,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呢?那么多人排队摇号,竞争比高考都激烈,结果丫就是为了试手气。最可恶的是,他手气太好了,才摇一次就中了…… 吴文非要跟他掰扯,“不行,反正我一定要买这辆车。” “车牌号在我手里。” “……” 吴文最终还是拗不过乔风。他弟这个人吧,平时性子软,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可一旦决定了什么,没有人能撼动。 吴文给蓝衫打了个电话,解释一下事情。好吧,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他很抱歉地告诉她,他弟的牛脾气上来了,死活不愿意买车。吴文对蓝衫抱着歉意,不想把话说死,反正车牌号可以保留半年,所以他决定合同暂不作废,订金也暂时不收回,给蓝衫半年的时间来点化他弟。 虽然成功的几率不大,但至少给人留点希望。 蓝衫一一答应着,心想,我祝您弟弟早日康复。 遭遇 为了帮蓝衫搬家,小油菜特地请了一天假。 蓝衫她们是服务行业,休假方式和普通上班族错着来,想调周末的休息日不容易。她之前和小油菜逛国展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后来又请了一周病假,再然后还被投诉……总之现在是没脸跟老王要周末了。作为她的铁杆儿闺蜜,小油菜要义不容辞地妥协,找大姐头请假。 搬运的事儿归搬家公司,她们俩要做的就是把东西整理,打包,拆封,整理。 新小区楼里的户型是混合的,有一居也有两三居。蓝衫租的是一居,五十多平,一室一厅,功能齐全。虽然不算宽敞,但一个人住足够。 在b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已经算很不错了。殊不知现在六环外的房价都敢飙到两三万一平,更何况这个小区交通便利,还紧邻两个全国知名学府,那个房价,别说买了,蓝衫就是看看,都觉得心惊胆战。要不是图上班省事儿、每天可以晚起床半个多小时,她也不会拣这里租。她每天全心全意装孙子,挣点钱多不容易呀,花出去的时候别提多心疼了。 嗯,幸好遇到一个大方的房东。 小油菜很羡慕蓝衫,可以一个人在外面住,条件也挺好,多自在呀。她现在还跟父母合住呢,天天听他们唠叨,听得内分泌失调。 蓝衫摇头苦笑,小油菜羡慕她,她又何尝不羡慕小油菜呢!下班有人给你做热乎饭,天气冷了有人逼你加衣服,有人管着你不许你睡太晚。甭管在外头受多大委屈,回到家一看到爸妈,就觉得自己有了靠山,一颗心也能安安稳稳落下来。就算他们不能做出实质性的帮忙,但你跟他们撒撒娇,一转头就什么都不怕了…… 想着想着,蓝衫有点心酸。人呐,不在外头漂一漂,就永远不能体会到父母在身边的好处,小油菜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油菜帮蓝衫搬完了家,蓝衫也该履行对小油菜的承诺了。 乔风在周二晚上有一堂公共选修课。 蓝衫听到小油菜一口一个“乔教授”地称呼那位大神,她禁不住想起一些痛苦的回忆,“我说,他也姓乔呀?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乱找茬的神经病,也姓乔。” “是嘛,同样是姓乔,做人的差距太大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蓝衫点头表示赞同,又把那智障腹诽了一遍。 为了表示诚意,两人决定认真听一堂乔教授的授课,然后跟他沟通时也比较有话聊。而且根据蓝衫的经验,如果对方是某一个领域的专家或者权威,你主动跟他请教专业知识,他往往会认真解答,不会立刻拒绝你。 俩人提前十五分钟来到教室,本来还在讨论到底是坐前排有诚意一点还是坐中间好,结果到了一看,好嘛,都快坐满了。 她们俩只好见缝插针,坐在最后一排。 小油菜禁不住感叹,“不愧是b大呀,上选修课都这么积极,想当年我可是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 蓝衫也没见过这阵仗,这门课叫什么来着?量子物理学?很有意思吗?光听名字就很没意思好嘛……怎么会这么多人听? 而且放眼望去,多一半是女生。 b大的女孩纸都好强悍,简直太可怕了。 来自普通学校的娃对这种高等学府总有一种无法控制的虔诚膜拜,蓝衫和小油菜就是这种心态。俩人现在感觉自己像是猪,混迹在熊猫的队伍中。 刚一坐下,就听到周围女生在小声讨论。 “乔教授怎么还不来?” “安啦安啦,马上就来了,急什么。” “人家激动嘛,今天是推了和男朋友的约会来的。” “我是翘了专业选修课,就为了一睹教授的芳容。” 叽叽喳喳…… 蓝衫和小油菜囧囧有神地对视一眼。合着这么火爆的上课场面,全是靠美色制造出来的?这也太扯了吧! 蓝衫摇头,“我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小油菜捏她下巴,“你妹!你能不能先毁容再说这种话?” 她们俩说着话,一个男生走进来,坐在蓝衫身边。那大概是整个教室里最后一个空座位了。 男生庆幸地自言自语,“还好还有座,不然又要站着听了。” 可怜的孩纸。蓝衫同情地摇头。 男生看到蓝衫,顿时眼睛一亮。美女! 蓝衫虽然早已经不是大学生了,不过年龄也不算大,保养得又好,所以脸蛋依然青春靓丽。小油菜是天生长着一张嫩脸,随便换身行头就能出门装萝莉。她们俩再穿得休闲一些,坐在这里毫无违和感。 男生眼神热烈地看着蓝衫,蓝衫有些别扭,扭过头和小油菜说话。 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都是情种,尤其是那些没女朋友的。他们浑身上下流淌着汹涌澎湃的荷尔蒙,看到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姑娘,都能想入非非,更何况是眼前这种级别的。男生觉得自己又要一见钟情了,虽然蓝衫明确表现出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但他还是腆着脸往她身边凑近了一些。 蓝衫不自在地往小油菜那边躲。 这时,教室里一阵骚动,伴随着女生们压抑的低呼。乔教授在万众瞩目里走进了教室,登上了讲台。 蓝衫觉得这种气氛不像是上课,倒像是明星开演唱会,这个乔教授要是每次上课都这样,那他的压力也够大的。 乔风今天依然穿了白衬衫。为了营造自己比较有亲和力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没有扣,熨烫妥帖的衣领敞开一个恰当的角度,随意地覆在锁骨之上,像是白鸽舒展开两扇轻盈又干净的翅膀。 越是简单的衣服,越是挑人。比如白衬衫,身材气质跟不上趟的人穿它,就只能沦为卖保险的。 乔风站在讲桌前,把课程ppt复制到电脑桌面上,打开。 坐在蓝衫身旁的男生坚持不懈地想要跟她搭讪,他没话找话,“美女,你是什么专业的?” 蓝衫侧过头朝他邪魅一笑,“进口挖掘机修理。” “……” 也就是跟男生说话的这个空当,乔风已经把ppt跳转到上次授课结束的那一页。蓝衫没能看到ppt首页上授课教师的姓名。 上课铃响。乔风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窃窃私语立刻停止。乔风习惯于在开始上课前扫一眼全体同学,观察一下大家的精神面貌。以前他也不会去注意谁,不过这一次,他一下就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蓝衫,以及她的同伙。 乔风觉得她们也许是来寻仇的。之前买车那件事儿,他本意其实并非投诉蓝衫——他没那么无聊。不过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她要真是来寻仇,他也无从辩驳。 这些都不重要,先上课要紧。 简单几句话总结了一下上一堂课的内容,乔风开始讲这一堂课。他的声音很好听,如玉般温润,如泉般清澈,如荷风送香,如竹露滴响。虽然他说的话蓝衫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不过光是这把声音,已然让人十分陶醉。 啧啧啧,真乃极品也。 蓝衫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这表情,这动作,和其他女生别无二致,不过在乔风眼中,她就是显得更醒目一些,大概是由于她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比较大。 幸好乔教授心理素质过硬,顶着压力把这堂课上完了。 蓝衫发誓,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她是文科生,在物理方面的巅峰时代是高二那年会考,她考了个b已经欣喜若狂。现在让她听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还是从半道上开始听,能听懂就有鬼了。这堂课在她看来跟佛经差不离,得亏念经的人声音不错,给她留下点乐趣。 下课之后,蓝衫和小油菜去讲台上堵乔风。 嗯,该来的总是要来。乔风淡定地整理好单肩背包,说道,“我们出去说吧。”他不想在教室里闹。 三人行走在夜晚中的校园。明亮的路灯把人的身影拉长缩短又拉长,路两旁有早醒的桃花悄悄绽放,微风吹过,花影幢幢。学生们或是骑自行车慢悠悠路过,或是三五成群边走边说说笑笑。 蓝衫恍惚又找回了那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大学时光。 乔教授在这所学校的知名度显而易见,一路上遇到许多学生向他问好。蓝衫知道这样的学校里大牛小牛层出不穷,之所以大家都认识乔教授,多半还是因为脸…… 三人之间很沉默。乔风是能不用说话就不会说话,小油菜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只能靠蓝衫活跃气氛了。 “乔教授,‘量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蓝衫问道,她确实挺好奇。 乔风尽量解释得简单易懂,“这个概念一开始是普朗克提出的。在微观的世界里,能量并不是连续的,而是一份一份的,它有一个最小单位,不能继续分割,这个最小单位就叫做‘能量子’,简称为‘量子’。后来的研究发现,不光是能量,其他物理量也呈现量子化。这和牛顿的经典力学体系背道而驰。” 蓝衫竟然听懂了一部分,她恍然,“啊,就和钱一样,最小的是一分的,你想花半分钱买东西,就会被人家打出来。” 乔风点了点头。 蓝衫摸了摸下巴,“我一开始以为量子是一种粒子。” 小油菜说道,“比我强,我一开始以为它是个日本女人。” 乔风有些不确定,“你现在是在讲笑话吗?”他总是摸不清正常人的笑点,那么现在出于礼貌考虑,是不是该配合着笑一下? 小油菜觉得她应该是被大神鄙视了。 蓝衫看现在热场热得差不多了,她说道,“乔教授,我们俩这次来,是想郑重地跟您道个歉。之前那事儿真是个误会。”这个误会还没办法解释,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们把您当成充气娃娃了吧?一定会被揍的…… 乔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现在对方拉下脸来道歉,他就觉得其实她们人也不错。为了回应对方的友好,他提出请她们去他办公室喝杯茶。 这是愿意讲和的节奏。小油菜很高兴,有门儿! 两人脚步轻快地跟着乔风去了他的办公室。乔风虽然年轻,但职称是副教授,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口挂着铭牌,上面有他的职称和名字。 看到“乔风”两个字,蓝衫猛地一激灵,一瞬间醍醐灌顶,悟了。 她阴气森森地看着他,“你是乔风?” “对。” “吴文是你哥?” “是。” 嘭! 小油菜看得目瞪口呆。我勒个去去去什么情况!蓝衫打了乔教授! 蓝衫打完了人,转身就走。 小油菜在“工作”和“闺蜜”之间摇摆了一下,果断蹬蹬蹬跑过去跟上蓝衫。 “蓝衫,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走出这栋办公楼,被外面的夜风一吹,蓝衫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她扶额摇了摇头,“小油菜呀,对不起,姐一时没忍住。”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也就是跟客户装孙子的时候能压抑住,其他时候……呵呵。 小油菜轻轻地扯她的衣角,“蓝衫,到底怎么了?” “就他,投诉我的那个神经病。” 小油菜明白过来,“是这样?那打得好,背后阴人,坏蛋!” “你说他哪怕当面打我一顿我也认,干嘛一定要公报私仇呢,”蓝衫说着,又有点后悔,“今天本来是要帮你的,结果闹成这样。” “没事儿没事儿,”小油菜摆手,很想得开,“大姐头都搞不定的事儿,我本来也不抱希望的。反正她不会真的开掉我。” 蓝衫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那行,这回是我不好,下次有赴汤蹈火的机会一定先留给我。” “德性!” *** 蓝衫回到家时,心情依然有点烦躁。人一旦烦躁了,干什么都不顺,连开个锁都费劲。 她握着钥匙使劲儿往锁孔里按,怎么插也插不进去。奇了怪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正奋力地插插插,蓝衫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说道,“我要报警了。” 蓝衫吓得转身。她看到乔风站在不远处,一手扶着单肩包,另一手抄在兜里。橘色的廊灯下,他神色平静,甚至有那么点闲散,仿佛眼眶上那片乌青只不过是一块胎记。 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警告,蓝衫心头火气,“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呀?你追我这一路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你到底懂不懂怎么威胁人呀?憋这么半天才想起来要报警?你反射弧可够长的!” “我的反射弧不长。” 蓝衫气得直抓头发,“这哪儿来的神经病啊?我说你大晚上的不回家你跟着我干嘛呀?”说到这里,蓝衫突然警觉。这变态根本就是在尾随她!他想记住她的家庭住址,然后展开长久的打击报复! 想到这里蓝衫有点害怕了。她再怎么嚣张也是个姑娘,要真被个脑子有病的男人缠上,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 蓝衫靠着门,故作轻松地一扯嘴角,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已经跟我到家了呀?我告诉你,你猜错了,这根本不是我家哟。”一边说着,还一边摇了摇手指,表情那是相当的自信。 “我知道,”乔风抿了抿嘴,“这是我家。” 宋总 蓝衫眼睁睁地看着乔风掏钥匙,开锁,进门,动作那叫一个流畅。 她有点无地自容,恨恨地一个劲儿挠墙。她刚才认错了门,明明住304却一直按着303的门开,能打开就有鬼了! 啊,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会住303? ……她才不要和这种怪胎做邻居! 可是没办法,她一整年的房租都交出去了,现在后悔?黄花菜都凉了! 蓝衫又挠了一会儿墙,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滚回自己的房子。 她有点疲惫,甚至不想跟小油菜通电话吐槽这件事。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玩儿手机。 □□微博和微信是手机三宝,每天必刷。蓝衫把这三样分得很清楚,□□里都是朋友,不管是现实中的朋友还是网友;微博的作用是每天的吐槽,是私人领地;微信则主要用于和客户联系。 退出□□,她上了微博。她的微博名很文艺,叫“灯火阑珊”。微博的内容很不文艺。比如现在这一条: 怎么办,我的邻居是个智障!好害怕!!! 底下配图是一个翻白眼流口水的哈士奇。 发完这条微博,蓝衫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好像她这样背地里骂两句,乔风就真的变成了流口水的智障。这是祖传的精神胜利法。 退出微博,蓝衫又点开了微信。嗯,有一个好友申请,名字是一串英文。虽然不知道他/她是谁,但蓝衫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受。反正她这个微信号就是用来卖车的。 蓝衫正寻思着怎么跟这人打个招呼,那边倒先说话了。 arlen:还没睡? 蓝衫黑线,我跟你很熟吗…… 根据蓝衫的经验,这种名字奇怪、头像奇怪、资料不全,且大晚上加你然后一上来就问睡没睡的,多半是寂寞的猥琐男。她想也不想回复:帅哥,我们只约车不约炮哟。 那边发了一串省略号。 蓝衫以为交谈到此为止,哪知他又发来一条信息。 arlen:我是宋子诚。 宋子诚?宋子诚!就是那个跟总经理认识然后不想买车还逗她玩儿的宋子诚? 真的好想拉黑呀……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认识总经理,蓝衫不敢怠慢,回了一串笑脸。她真没想到宋子诚会主动加她微信,她可是连他的手机号都没存。 宋子诚幽幽地回复了一句:你挺有职业操守的。 蓝衫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才发出去的那句话好像略微彪悍了一点?有些话对着一个陌生的猥琐男说那是毫无压力,但跟认识的人就…… 不过话说回来,反正他们俩也不算熟。 蓝衫跟他扯了一会儿皮,就说困了,互道晚安。 宋子诚没提看车的事儿。但是蓝衫寻思着,他加她微信的唯一动机也只有看车,所以她也不急,慢慢看着呗。 *** 第二天上班,销售内勤照例把当天过生日的客户统计出来,由各个相关的销售人员认领,发送生日祝福。这是一个惯例,体现了本公司对客户的人性关怀。 蓝衫在生日表格里看到了宋子诚的名字。她在微信里给他说了句生日快乐,还发了个大蛋糕的图片。 多有诚意呀,蓝衫禁不住给自己点赞。 宋子诚没有回复她。蓝衫不以为意,收了手机出门做客户开发了。她在这个行业待的时间够长,积累了一些客户资源,因此挖掘新客户的压力并不像初入行的新人那么大。 下午四点多,蓝衫刚跟人谈完事情,正在外头晃荡呢,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谢谢。” 蓝衫:“……” 莫名其妙,一定是打错了,蓝衫客客气气说道,“先生,您打错电话了。”等了两秒钟,那边没有回音,蓝衫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号码竟然又打来了。蓝衫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接了,“喂?” “是我。” ……你谁呀! 蓝衫觉得这人要么是个自恋狂觉得全世界都该认识他,要么就是个别有用心的电话诈骗分子,她心内不屑地哼了一声,客气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他又沉默了。手机喇叭变得一片空白,隐约有微弱而规律的空气流动声,应该是他的呼吸。蓝衫隔着手机听那淡淡的声音,觉得它像是远在天边的海浪,一阵阵地冲击,拍打着她的耳膜。明明只是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她却仿佛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不满。 于是蓝衫觉得不大对劲。 “我是宋子诚。”他的声音紧绷,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蓝衫好不尴尬。她又一次没能主动认出宋子诚来,这太不应该了。可也不能怪她呀,之前觉得他买车意向不强烈,她一直没存他的号。 “宋总呀,”蓝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欢喜而轻快,“抱歉抱歉,之前手机坏了,就没存您的号,太不应该了。嗯,今儿是您生日,生日快乐!” 她终于明白那一开始的“谢谢”是怎么个意思了。 宋子诚没被她糊弄过去,他似笑非笑地质问,“蓝衫,我这是第几次被你无视?” “宋总我冤枉!我哪敢无视您呀,这不事出有因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嘿嘿嘿嘿。” 做销售的脸皮都厚,做小伏低装孙子那是看家本领,宋子诚认识她们总经理,还是她客户,蓝衫捧着他一点,也无不妥。 宋子诚突然问道,“你在哪里?” 蓝衫想也不想回答,“我在三元桥。” “我也在三元桥。” 今天有几个朋友给宋子诚过生日,几人吃吃喝喝够了,又跑到三元桥附近的一家ktv唱歌。宋子诚问蓝衫想不想过来坐一坐。 以蓝衫对宋子诚的印象,这个人性格冷,话不多,也不喜欢客套。他问她想不想过去,这就是一种变相的邀请。 蓝衫当然不想过去…… 可是不想去也得去呀,他都开口了,总不好下他面子。人家过生日,她亲自过去略表一下心意,也好顺便刷一刷好感度,把他哄好了,没准就买她车了呢。 时间比较赶,蓝衫来不及准备礼物了。如果随随便便买一件,那还不如不买。于是她干脆空手去了。 *** 宋子诚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回到包厢,他把坐在他身边的俩人赶到一边去了。一屋子十来个,除了两个姑娘,基本都是他发小儿。他前不久回国,这是他回国过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大家伙玩儿得都有点嗨。 一个细长眼睛的小子被赶走之后,又坐回到他身边,揽着他肩膀笑咪嘻嘻地问,“诚哥,跟哥们儿说实话,你为什么不要落落了?你,是不是,嗝,”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是不是看上什么更好的货了?” 宋子诚眉头一挑,说话直截了当,“坛子,分了就是分了。你要不介意那是我用过的,你想怎么追她都行,我绝对不多想。” 坛子举着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晃悠,叹道,“真无情,真绝情!”他的手突然落下来,声音也落下去几分,“她……眼高于顶,哪看得上我呀。” 宋子诚拍了拍他的肩膀,补一刀,“你至少够格当个备胎。” 蓝衫推开包厢的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中央的宋子诚。他今天是寿星,虽然不唱歌,但也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 包厢里的人都在看蓝衫。 她是穿着工装出来的,外套拿在手里没穿。酒红色雪纺衬衫加黑色长裤,五公分黑色漆皮高跟鞋。一身搭配简单干练,衬衫的颜色突显出女性的妩媚气质,鞋跟的高度适中,既能突显修长笔直的双腿,又不至给人太大压力。 看到大家都在看她,蓝衫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走到宋子诚身边坐下。 从她走进来到坐下,坛子的眼珠一直没离开蓝衫。他恍然对宋子诚说道,“怪不得你一回来就要跟落落分手,我就说嘛,原来已经——” 宋子诚斜了他一眼。 坛子立刻闭嘴,嘿嘿地笑。 蓝衫听出不对味儿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位先生您误会了,我是xx汽车的金牌销售顾问,宋总是我们的客户。”说着,掏出名片递过去。 从这一屋子人的穿着打扮和他们喝的酒,蓝衫也看出来了,这都是有钱人。正好可以见缝插针推广一下自己,没准就捞到一两个客户呢。 坛子狐疑地看着宋子诚,“扯!你还买车,你自己不就……”他突然停下来,低头看了一眼蓝衫的名片,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哎哎哎!诚哥这个是——” 宋子诚拿过一瓶开了的啤酒,重重往桌上一戳。砰! 坛子离得近,吓了一跳,果断住口。 宋子诚扫了一眼坛子,“你自己喝还是我灌你?” 坛子自知言多语失,乖乖抄起酒瓶喝了起来。 蓝衫在一旁拍巴掌给他加油助威。 一小瓶啤酒二百多毫升,也就一杯的量,坛子很快喝完了。他喝完之后朝蓝衫笑,“美女,不来一个?” 蓝衫酒量不错,但她不爱跟客户喝酒,不过宋子诚这一杯是免不了的。她拿起一瓶刚开的啤酒,“宋总生日快乐!我祝您风生水起步步高,年年岁岁有今朝!” 宋子诚看样子挺满意,他点头,和她碰了一下酒瓶。 蓝衫颇有诚意,“宋总,我干了,您随意。”说着,抄着酒瓶微微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矿泉水一样。 坛子带头鼓掌叫好,一屋子的人也跟着起哄。 宋子诚握着酒瓶,一直在眯眼看着蓝衫。包间里的光线有些晦暗,照在她脸上,平添了一种神秘感。随着瓶中酒液的减少,她仰头的幅度逐渐变大,到最后几乎把整个脖颈展现在宋子诚面前。宋子诚把这视为一种邀请,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下移,在她优美的颈项间逡巡,看着她喉口随着吞咽的动作一起一伏。 最后,他的视线滑到她的胸前。 虽然她的衬衫比较宽松,领口系得严丝合缝,但面料是比较轻盈贴身的类型,所以胸前的线条清晰又饱满。 宋子诚的目光只自然地溜了一圈,又快速回到蓝衫的脸上。 蓝衫喝完了酒,抽纸巾擦了擦嘴。她看到宋子诚还保持着刚才那个拿酒的姿势,瓶中酒一口没少,她就有点淡淡的鄙视。这人也忒小气了。 她把这鄙视掩饰得好,但宋子诚是谁呀,哪能猜不出她的想法。他轻笑一声,把酒瓶嘴送到唇边,慢悠悠地喝起来。 蓝衫有些愣神,主要是她没想到他也会笑。 宋子诚一边喝,一边拿眼觑蓝衫。由于角度问题,他的眼睛半阖着,朦朦胧胧的似是染了一丝醉态。斑斓且微暗的虹光下,他的眸子反射着迷离的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蓝衫总觉得那一双眼睛像是含了淡淡的笑意。 从头到尾,他虽然在喝酒,但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他这样勾勾地盯着她看,目光犹如蛛丝,不依不饶地粘连着她。 蓝衫有些别扭,掩嘴轻咳。她挺意外的,明明是挑衅,这家伙却搞得像挑逗,这个这个,和他那冰冷又自恋的气质似乎不太兼容呀…… 蹭饭 在对方热情的自我介绍下,蓝衫知道了宋子诚身边那哥们儿叫陆西风,小名是坛子,因为打麻将的人爱管西风叫“坛子”。 不管是大名还是小名,蓝衫都觉得这不像是亲爹给取的。 坛子总觉得诚哥和这个大美女之间该有点什么才对,为此,他别有用心地给他们俩点了一首对唱的情歌,《广岛之恋》。 切歌之后,坛子把话筒递给宋子诚。宋子诚没有拒绝。 蓝衫却死活不肯接话筒,“这是日本歌吗?这歌我不会唱。”她有点烦,都把话说清楚了,还一个劲儿逼着人玩儿暧昧,有意思吗! 坛子觉得这个女人好复杂,喝酒的时候那么干脆,让唱首歌反而矫情得像个小姑娘,跟落落恰好相反。 好像自从跟蓝衫喝过酒,宋子诚就变得好说话了。他握着话筒,侧脸看她,眼神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柔和,“那你会唱什么?” “我会唱生日歌。”蓝衫自豪地回答。 宋子诚不置可否。 蓝衫伸手比划了个数字,“用六种语言。”她并非吹牛。跟人打交道总要练点实用型小技能,反正技多不压身嘛。 坛子一听也来了兴致,不等宋子诚说话,就屁颠屁颠去点了生日歌。 一曲多语言混合版的生日歌唱嗨了全场,蓝衫唱的高兴,激动地站起身。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大明星在开个人演唱会,心里那个美呀。 正自得意,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明显不是服务员的姑娘走了进来。姑娘板着个脸,看起来不太友善的样子。 蓝衫停下来细打量那姑娘,才发现她长得挺漂亮。脸蛋特别小,眉眼精致,发型是黑长直女神必备款,柔顺地披在肩上,穿的裙子像是香奈儿的,应该不是高仿吧……蓝衫不太会辨认这个。 出于职业本能,蓝衫朝她微笑了一下。 她却是直接无视掉蓝衫,走到宋子诚面前,隔着茶几对他说道,“阿林,生日快乐。” 蓝衫心想,原来宋子诚的小名叫阿林。 宋子诚面色平静,只看了她一眼,答道,“谢谢你,苏落。” 蓝衫明白了。刚才听坛子说宋子诚跟一个叫“落落”的分手了,多半就是眼前这姑娘了。看这意思,这是因爱生恨故意来找不痛快的? 蓝衫现在就站在宋子诚身边,她可不想被他们的战火燎到,赶紧撂下话筒,蹭蹭蹭躲一边去了。 正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蓝衫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发现宋子诚正在看她。 咳…… 苏落坐在了宋子诚身边。蓝衫现在离他们比较远,在欢快的生日歌的音乐背景下,她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说了两句话,坛子又去点歌了。 点的是一首英文歌,蓝衫第一次听。苏落的声音温柔甜美,把这首歌唱出一种凄凄怨怨的味道,还蛮好听的。 蓝衫不禁有些动容。看得出这姑娘对宋子诚余情未了,也不知俩人为什么分,看着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真可惜。 苏落一曲唱完,清了清嗓子,说道,“宋子诚,我祝你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人,痛苦万端,不能自拔。” 宋子诚拧了一下眉。他拿起话筒,答道,“谢谢。不过要让你失望了,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苏落扔下话筒,跑出了包厢。 蓝衫心想,她跑得那样急,大概是因为实在忍不住要哭了……再次感叹,爱情呀…… 坛子有些坐立不安,一个劲儿朝门口望。 宋子诚说道,“想追就快去,磨蹭什么?” 坛子嘿嘿一笑,起身追了出去。 蓝衫一不小心看了场戏,她不想再逗留了,赶紧和宋子诚道别。宋子诚要开车送她。蓝衫以“酒后不宜驾驶”为由拒绝了他的好意。 *** 下班回到家,蓝衫在楼下又看到乔风了。真是冤家路窄。 乔风从写着自家门牌号的奶箱里取出一瓶鲜牛奶,然后把奶箱锁好。他一转身,也看到了蓝衫。 蓝衫谑笑道,“哟,还没断奶呢?” 乔风明显不欲和蓝衫多言,他站在原地,想等着蓝衫过去再走。 然而蓝衫偏偏也停止不动,与他僵持。 乔风无奈,只好拔步走开。蓝衫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她在玻璃门上看到反光,才发现这小子个头不矮。她一米七,穿五公分的高跟鞋,还比他矮了一截。 乔风一路沉默,像个被流氓尾随后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蓝衫觉得挺好玩儿,俩人爬楼梯时,她在他身后吹起口哨。 乔风:“……” 他有些无奈,停下来转身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蓝衫比他低了两级台阶,她抱胸仰头,逆着光看他。因为光线问题,他的面目不是很清楚,唯独左眼眶那一块深色的乌青,格外明显。蓝衫秀眉微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挨我一拳特无辜特委屈呀?”不等乔风回答,她又说道,“我还觉得我被你投诉特委屈呢,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性骚扰男客户了,你说我找谁说理去?”蓝衫没夸张,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哪一个传出去的。后来总经理也知道了,找她谈话,幸好那时候吴文已经撤销投诉了。 她一摊手,“有什么事儿你不能当面跟我谈吗?或者你在电话里骂我一顿也行,干吗一定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法呢?” 乔风摇头,“我没有投诉你。” 蓝衫冷笑,“难道在电话里说我性骚扰的是村东头那个王二傻子?” 乔风居高临下,淡淡说道,“确实有个王二傻子想要扒我裤子。” 看不出来这小面瓜嘴巴还挺厉害。蓝衫叉腰,刚要回嘴,乔风又道,“但我并非有意投诉你。我只是接了一个回访电话,在电话中提出解约并陈述理由。你们的客服并未就‘是否投诉’一事询问我的意见。另外,你们全公司都知道此事,很明显是你们客服部的保密工作不够好,怪不到别人头上。” 吵架的时候最怕这种思维清楚有理有据的了,蓝衫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只好说道,“总之因为你的一番话我被投诉了这是事实。” 她本以为他会继续辩驳,甚至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哪知他却坦然答道,“确实如此,不管怎么说结果已经造成了。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 蓝衫张了张嘴,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与人打交道就是这样,对方先表示出足够的友善,你就不好端架子了。蓝衫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乔风深以为然地点头。 蓝衫有一点想不通,“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嗯,扒你裤子?” 他对答如流,“因为你觊觎我的美色。”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自恋成这样的……蓝衫翻了个白眼,说道,“对啊对啊我就是觊觎你的美色。我告诉你,姐姐我可是色心不死,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呢。你可要当心哟。” 乔风惊讶地看着她,认真思考了这话的真实性。最后他心想,就算是真的,以两人的体格差距,她也不会得逞。 看着他若有所思,蓝衫满头黑线,他竟然真的信了。 不管怎么说,两人算是讲和了,虽然气氛依然有点微妙,毕竟大家都不熟嘛。他们一同上了三楼,先经过乔风家,乔风掏钥匙开门,蓝衫和他道别。 乔风推开门时,一阵香气似是久困于魔瓶中的妖怪,此刻终于失了束缚,张牙舞爪地奔出来。 蓝衫深吸一口气,顿时走不动道了。这是炖鱼的味道,现在火候足足的,作料的香气分子已经渗入鱼肉,入骨三分。鱼肉的鲜香飘逸,食物新熟时的清新,炖食特有的醇香厚重,完全融合在一起,扑面而来,有如实质。 蓝衫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跟在乔风身后。 乔风警惕地看她。不回自己家,跟着他做什么,难道她真的如此急切,这么快就要再来调戏他? 真是够了…… 蓝衫用指节蹭了一下鼻尖,明知故问,“你们家炖鱼呢?” 乔风点了点头。 “你妈妈做的?你女朋友?” “我自己做的。” 蓝衫夸张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真香呀。”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乔风,看到他无动于衷,她有点囧。我都做得这样明显了,你客气一句会死嘛! 乔风不太确定地看着她,在她的万分期待中,问道,“你是想蹭饭吗?” “……”一定要问得这么直白么…… “原来你也会害羞,”乔风有点不可思议,自言自语,“你脸皮那么厚。” “……”神啊把这个神经收走吧!把鱼留下就行! 在蓝衫囧囧有神的羞涩以及死赖着不走的坚持下,乔风把她领回了自己家。他让她先在客厅坐会儿,他去加两个菜。 原本除了炖鱼,乔风还炒了个蒜蓉油麦菜,以及一个海米冬瓜汤。因为一个人吃,菜量不多,肯定不够招待她的。 刚才在吃饭之前,乔风下楼取了个牛奶,结果就带个尾巴回来了。 蓝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下里扫了几眼。他家客厅很干净,比她的可大多了,而且不是一居,额,好像也不是两居? 蓝衫伸着脖子仔细研究了一下此地格局,发现这是个三居。 她估计了一下这套房子的面积,飞快地将之换算成人民币,然后她的小心肝儿就颤抖了。 乔风不好意思让她久等,他炒了个黄瓜鸡蛋,又弄了个姜汁松花蛋,两个菜都非常简单,前后加起来不到十分钟。米饭蒸得够多,因为他本来打算多蒸些明天早上做炒饭。 蓝衫帮他把饭菜端到餐厅。她看到他从铁锅里盛出两条中等身材的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乔风怕她把口水滴到上面,坚定地自己端着盘子走进餐厅。 蓝衫拿着碗和筷子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自作多情地问,“你怎么一下做了两条?是不是一开始就有意邀请我品尝呀?” 乔风解释道,“另一条是薛定谔的。” “谁?” “薛定谔。” 蓝衫觉得这个名字好古怪,“那是谁?”她把碗筷放在桌上,突然看到椅子上蹲着一只黄白花花的胖猫。胖猫的皮毛打理得干净柔顺又光亮,一看就是伙食很好的样子。它的眼神着实犀利,此刻微微仰头看蓝衫,亮晶晶的眼珠里带着些许轻蔑之意。 乔风指指胖猫,“就是它。” 啊,原来是个猫。蓝衫总觉得“薛定谔”这古怪名字好像天生就跟猫有点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一时又想不明白是什么。 乔风把薛定谔赶下椅子,让它去吃自己的猫粮。 薛定谔不肯离开,在桌子下盘桓。饭桌上本来有一条属于它的鱼,它不甘心。 蓝衫吐了吐舌头,假装看不到它。她坐下来,举着筷子正要开动,乔风却突然说道,“等一下。” 蓝衫一愣,“是要先感谢上帝吗?” 乔风摇摇头,他拿过来一个干净的大盘子,一样菜拨一半到盘子里。 这是要分食?蓝衫有点囧,他是怕她吃太多吗…… 乔风一边拨菜一边说道,“难道你想和我交换口水吗?” 蓝衫第一次听到人把“接吻”说得比接吻本身都直白。她觉得吧,她就算再脸皮厚,也不能为了口吃的出卖肉体。于是她愤愤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乔风本来还在自言自语,“我和你又不熟,不知道你是否携带病毒病菌……”听到她愤怒的指责,他有些惊讶,“我怎么了?” 蓝衫肩膀一松,“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非礼我呢。” 乔风自然明白她在误会什么,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要非礼也是你非礼我,你有前科,且经验丰富。” 蓝衫一呲牙,“闭嘴,再说话扒你裤子。” “……” 化解 蓝衫在胖猫薛定谔的仇视中大快朵颐,好不快活。她发现乔风这小子真有两手,做菜忒好吃。鱼肉紧致鲜嫩,余香满口,两个素菜清鲜爽口,就连黑乎乎的松花蛋看起来也分外可爱。嗯,汤也很好喝,米饭也好吃。蓝衫捧着饭碗,吃得相当感动。 乔风看呆了,“你慢点吃……”没见过女孩子吃饭如此狼吞虎咽,简直像是逃荒来的。 不过么,自己的厨艺得到肯定,乔风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自豪,也就不觉得蓝衫的吃相难看了。 蓝衫咽下口中饭菜,问道,“你能把菜做得好吃这一点我还能理解,可是你怎么把饭做这么香的?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加香料了?教我教我……”她一手扶着乔风的小臂,轻轻推他。 乔风扫了一眼覆在臂上的手。蓝衫赶紧收回来。 “这只是普通的香米,”乔风解释道,“是我爷爷自己种的,用玉泉水浇灌,没有施用化肥和农药。” “原来你爷爷是农民。跟你说,我爷爷是牧民,”说到这里,蓝衫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她笑了笑,“农民牧民是一家,哈哈。下次给你带我们那里特产的风干肉。” 乔风点了点头,完全接受了她的示好。 蓝衫有点羡慕乔风,现在市面上好多香米都是假冒的,就算是真的,也没这个香。食物嘛,还是自家种出来的好,安全放心又好吃。想到这里,她感觉这米饭的香气更撩人了,捧着碗又狠狠地吃起来。此刻她甚至觉得,就算没有菜,她光吃米饭,也能吃个十分饱。 至此,蓝衫对乔风的印象完全被他的厨艺值扭转了。 乔风的吃相斯文。每次夹的菜不多,放在嘴里细嚼慢咽,鱼刺都是先挑出去,尽量不往外吐。他的动作优雅,极具观赏性。尽管他顶着个黑眼圈,蓝衫还是看得赏心悦目,大概是因为他的美貌值太高了,导致就算看起来像是半瞎戴了个眼罩,那也是一个帅帅的半瞎。 不过嘛,就是有点慢,她都吃完了,他还在慢悠悠地吃。 蓝衫又想逗他了,“你吃饭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一点都不爷们儿。” 乔风点头,“你吃饭很爷们儿。” “咳。”这绝对不是夸奖。蓝衫看着自己面前堆的狼藉的鱼刺,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我很好奇,你怎么就知道卖车的那个是我呢?”她那天在作案现场就跟小油菜说了几句话,好像除了名字,也没留下什么重要线索吧?除非乔风跟着吴文去过她们公司,亲眼见一见她,否则如何得知? 乔风答道,“我看到了你的名片。” “如果仅凭相同的名字就判断是我,那也太武断了吧?中国这么大,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你就不怕伤及无辜?” 乔风看了她一眼,眸子温和沉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不会伤及无辜。”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说看?” 乔风倒也不隐瞒,“根据你名片上的线索,我在网上找到了你的简历。” 蓝衫才不信,“胡扯,我网上的简历都是加密的,除了我求职的公司,别人根本看不到。” 乔风只淡淡地说了一个数字,“五百二十一。”说完夹了口菜,不紧不慢地咀嚼。 521?根据这个数字,蓝衫只能想到表白这种东东。但乔风显然不可能跟她表白,那么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她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最终无果。 对手这么笨,让乔风感觉有点无趣,他说道,“这是你的四级成绩。” 啊,对了!她四级确实考了521分。不过这是多早之前的事情啦,早就忘了。 蓝衫现在信了。他连这种私密的事情都知道,那么很可能真的看过她的简历了。她简历上有证件照,他能因此认出她,也就合情合理了。 那一瞬间,蓝衫有一种当众裸奔的不适感。她幽怨地看着他,“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你在网络上留下的所有信息,不管加密与否,在我面前都不算加密。” 蓝衫觉得心里毛毛的。她现在相信小油菜所言非虚,这确实是一头可怕的大神。她的心情好复杂,一方面亲眼见到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客,于她来说无比荣幸,另一方面,自己隐私被这怪物扒了个底儿掉,她真的好没有安全感…… 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想起另外一事,“等一下,我先删条微博。”说着,迅速掏出手机。 进入微博客户端之后,蓝衫发现平时冷得掉渣的微博竟然有一条留言。她好生感动,点开一看,留言内容如下: 你的邻居是一个根据现有途径无法准确测量其智商的天才,不是智障。 留言的用户名是“乔帮主”,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蓝衫偷偷看了乔风一眼,发现他正在淡定地喝汤。这怪人,吃饭吃得比做作业都认真,此刻正半垂着眼睛,看情人一样看着碗里的冬瓜。至于微博啊智障啊什么的,好像根本不关他事。 蓝衫吐了吐舌头,把那条微博删了。她点进“乔帮主”的主页看了看,发现他没有认证,但粉丝很多,是她的……额,说不清楚多少倍了。她拇指一点,关注了“乔帮主”。 蓝衫收好手机时,乔风终于把饭吃完了。 吃人家嘴短,蓝衫想要帮他洗碗以表谢意,可惜乔风有一台非常智能的洗碗机,她没有了用武之地。 不仅如此,她似乎很不受欢迎——薛定谔一直用敌视以及仇视的目光盯着她看。 蓝衫掩嘴吃吃而笑,帮乔风收拾好餐桌之后就告辞了。 蓝衫走后,乔风找了些小鱼干给薛定谔,以示安抚。他拍了拍薛定谔的头,突然听到手机的信息提示音,便拿过来看。 是一条微信。发信人用户名是“carina”,没有备注,全部信息只有一个字:嗨。 乔风同样回了一个字:嗯。 carina:我回国了。(笑脸) 乔风:恭喜。 carina:我不和你说你就不知道,一点都不关心我。(哭泣的表情) 乔风确实不知道此事,最近也没人跟他说过。对于她的指责,他无从申辩,只好回道:抱歉。 carina:原谅你啦。(笑脸) carina:最近过得怎么样? 乔风:挺好的。 carina: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乔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他觉得,就算她过得不好,也不该由他来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那边又发来一条。 carina: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 乔风发扬了实事求是的精神:是。 世界清净了,对方再无任何回复。 乔风丢开手机,又给薛定谔加了两条小鱼干。他去厨房把碗盘筷子都放进洗碗机里。看着干净得连点蒜末鸡蛋渣都不剩的盘子,以及同样干净得连一粒米饭都不剩的电饭煲,乔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真是个饭桶。” “饭桶”蓝衫回到自己家之后,身心得到巨大满足的她别提多高兴了,于是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用了许多溢美之词来形容乔风的厨艺。 小油菜听得云里雾里,“我说蓝衫你讲故事能不能敬业一点啊,你从头给我讲行不行?还有你才搬家多久啊就认识会做饭的暖男邻居,你可够能勾搭的呀?” “那人你也认识,就是乔风。” “……”小油菜很是抓狂,声调提高了一个八度,“卧槽我这儿还给你烧香诅咒他呢结果你转身就跟他化干戈为玉帛了?还有这是什么黑暗的缘分你们竟然成了邻居?啊还有还有那个让我们公司万千少女□□为之癫狂的大神竟然还会做饭?” “冷静,冷静。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所有的问号都可以直接改为句号。”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感叹,小油菜尖叫,“他是不是有病啊?!” “他没病,人家可是一个根据现有途径无法准确测量其智商的天才。”这句话好复杂,蓝衫发现自己竟然能完全复述出来,可见她也是个天才。 小油菜大怒,“这还叫没病?” ……好吧,智商是小油菜的短板。根据她的逻辑,这种智商太高的人都是有病的,就欠用板砖拍几下,给拍回到正常值。 小油菜的心情无法平静,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她发现在电话里沟通已经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了,她必须和蓝衫碰一面交流一下想法。 蓝衫欣然应允,和小油菜约好了时间地点,挂了电话。 翻一翻微博,蓝衫发现她的粉丝竟然涨了一个,突破了个位数的大关,可喜可贺。 点开一看,是乔帮主。 她看着那三个字,微一牵嘴角,“切!” 建交 第二天是蓝衫的轮休日。她一大早不肯起来,磨磨唧唧地在床上缠绵好久,终于睡得头疼脑涨,清醒无比,才依依不舍地爬起来。 宋子诚的电话来得真是时候。 蓝衫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喂,宋总?” 因为刚起床,她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嘶哑,听在一个见惯风月、且联想力强大的男人耳朵里,这显得十分性感。 宋子诚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蓝衫的脑子还不是特别清楚,张口问道,“为什么?” “算是赔礼道歉,因为我,你弄坏了手机。” 蓝衫心想,上次他大概是发现她换手机了。这个家伙的观察能力还挺入微。不过请饭吃多没诚意,您不如直接赔我个新手机好了,折现也行啊。不用担心此举会践踏我的尊严,姐早就把那玩意儿卖了换糖吃了…… 她这正胡思乱想着,宋子诚又补充道,“顺便可以商量一下我要的车型。” 于是蓝衫很爽快地答应了。 扔开电话,洗漱,再磨蹭一会儿,眼看着就到中午了。蓝衫这时候又接了个电话,是快递员打来的。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太丑,总之被门卫拦着不许进来,所以让蓝衫自己去大门外取快件。 蓝衫取快件时,看到路边有卖樱桃的,很大很红很新鲜,一看就好吃。她买了一盒,想了想,又加了一盒。回来时路过303,她轻轻敲了敲乔风家的门。 她不过是试一下,没想到门真的开了。现在是工作日,乔风竟然不用上班,蓝衫想到小油菜所谓“在家打坐就算上班了”,看来此言非虚。 蓝衫晃了晃手中樱桃,“请你吃。” 乔风知她是谢他昨天招待之意,因此并不推辞,接过樱桃说道,“谢谢。” 蓝衫又吸了吸鼻子,她闻到了蒸米饭的香气。她其实早就饿了,可就是不知道吃什么好,磨磨蹭蹭到现在也没吃东西。 其实她潜意识里,也许一直在惦记着昨晚那顿饭…… 乔风记得她这个一脸陶醉的表情,于是很上道地问,“我在做饭,你要不要吃?” 蓝衫轻轻挥了一下手,“哎呀你这么真诚地邀请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说着,哼着小曲走进他家。乔风反而跟在她身后,主随客便。 乔风今天烤了鸡翅,一共六个,本来有两个是薛定谔的,不过现在肯定是没它份儿了。蓝衫看着乔风从烤箱里把鸡翅取出来,厨房中顿时香气四溢,那一瞬间,她觉得他特别特别伟岸。 除了鸡翅,还有一盘白灼菜心,这依然是不够的。考虑到昨天蓝衫把饭吃得那么干净,乔风这回加炒了一大盘香菇鱿鱼,又弄了个开胃的糖醋白菜丝。 乔风在厨房准备的时候,蓝衫坐在餐厅逗薛定谔。薛定谔很不想搭理她,它鄙夷地看了她几眼,后来呜呜低叫,像是在对她下逐客令。 嗯,自然是不管用的。 蓝衫这一顿饭吃得也是相当过瘾。乔风觉得这个女人的胃简直深不可测,他做了这么多,她又全吃光了…… 吃过午饭,蓝衫主动跑去洗樱桃,洗过之后用玻璃碗盛着端出来。深红色的樱桃表皮光亮晶莹,像是堆在水晶上的玛瑙珠子。蓝衫捏起一个一咬,汁多味甜,不错不错。 她献宝似的把它端给乔风。 乔风的习惯是吃饭过后休息一会儿再吃水果,不过蓝衫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拒绝,于是同蓝衫一起吃樱桃。 气氛看起来很和谐,其实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尴尬。俩人加起来也没见过几次,并不算熟,但蓝衫已经蹭了他两顿饭,现在又坐在一起吃水果,搞得好像很熟的样子…… 幸好蓝衫是个自来熟,坐下来与乔风聊天,问这问那,乔风不爱说话,乐得等她问他再答。 蓝衫问道,“你会修电脑吗?” 乔风点了下头,“简单一点的可以。” “正好我电脑坏了,要不你帮我看看?” 蓝衫的电脑买了没多久,是一台在淘宝上攒的台式机。她买这个电脑的初衷是和小油菜一起打游戏,后来也没打过几次,光看电视剧了。电脑坏了有两天了,因为是网上买的,官方修的话来回邮寄太麻烦,她也懒得找。 于是乔风跟着蓝衫去了她家。 一进客厅,入眼各种乱。衣服扔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零食盒子,接近阳台的地方还有一双拖鞋……乔风觉得他像是进入了一个不规则的、不稳定的世界,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然后,他看到客厅有一只大蟑螂在溜溜达达,好不欢快。乔风以为蓝衫会尖叫——正常女孩子看到蟑螂都会尖叫吧?然而蓝衫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抬脚重重一踩,接着用力一捻。 可想而知那蟑螂遭到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蓝衫冷笑,“敢在爷的地盘上撒野,作死!” 乔风眉头直跳。 处理完蟑螂的尸体,蓝衫带着乔风走到她那台罢工的电脑前。 电脑貌似坏得很彻底,乔风按了按开机键,毫无反应。他蹲在地上检查了接线,没有接触不良,之后他判断可能是内存条松了或者电源出了问题。 于是他让蓝衫找来工具,然后把主机箱拆了。 拆开之后乔风就懵了。 “内存条呢?” 蓝衫挠了挠头,“什么?” “内存条,”乔风指着插槽比划,“就是插在这里的一个长条,怎么会不见了。你家是不是进贼了?” “没有,”蓝衫目光闪烁,“那个……我之前拆过一次。” 乔风侧头打量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费解的东西,“你拆它做什么?” “我想看看能不能修好。” “你连内存条都不认识,还妄图修好电脑?” 蓝衫甚感心虚,她蹲在一边抠桌子腿,小声说道,“帅哥,说话不要那么直接嘛。” 乔风无语地看着她,“你到底把内存条藏在那里了?”他觉得她太残忍了,对待蟑螂那么残忍还可以理解,可为什么对待电脑都要这么残忍呢。 蓝衫弱弱答道,“我不知道,我拆完之后就装回去了……”虽然多出来一些东西,但是她发誓,多出来的都是螺丝钉,并没有条条。 乔风一筹莫展。再牛的技术,也不可能直接给变出一个内存条来。 蓝衫凑过来在桌子周边摸索,最后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绿色的长条来。她嘿嘿一笑,“额,就是这个吧?” 乔风并不去接内存条。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目光一片坦诚,“你很特别。” 他的眼睛太漂亮了,眼部线条精致而清晰,像是精美的工笔画。睫毛浓长,如两把小小刷子。瞳仁儿特别干净,像是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宝石。蓝衫呆了一呆,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怎么特别了?” “特别的笨。” “……”蓝衫又蹲回去默默地抠桌子腿儿了。 乔风很快把电脑修好了。他一眼也不想看到她那杂乱无章的桌面,于是草草关了机。在电脑屏幕蓝掉之前,乔风扫到了桌面上英雄联盟的图标,下面的名字是“撸啊撸”。 ……这流氓。 虽然被鄙视了,但蓝衫依然很感谢乔风。下午她出门溜达,在药店给他买了支消肿化瘀的药膏,路过宠物店时,又给薛定谔买了件玩具。 乔风投桃报李,送给蓝衫两管杀灭蟑螂特效药剂。 至此,两人算是正式建立了邦交。 暗示 蓝衫一开始觉得宋子诚请客吃饭不如直接给钱来得有诚意,到了餐厅她才发现,他太有诚意了。 妈妈的,光一瓶红酒就比她手机贵了。 蓝衫有点摸不清楚宋子诚的动机了。道个歉也不至于这么下本儿吧?还是说人家根本不在乎钱,随便跟助理说了句“我要请客吃饭”,助理就给他订了这里? 点完了单,菜还没上呢,蓝衫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那不是坛子吗?他正跟一个女孩儿面对面坐着,女孩背对着蓝衫,挽着头发,穿白色长裙。 蓝衫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坛子到底是宋子诚带过来的,还是自己摸过来的?亦或大家只是刚好遇上? 她正疑惑着,坛子一抬头也看到了她,他好不惊惶,眼珠子左右摆动,使眼色给她。 蓝衫明白了,坛子怕宋子诚发现他。也幸亏蓝衫的眼神儿够好,从他那细细的眼缝中能寻找到眼珠子的动向。她安抚地冲他点了一下头。 由于俩人的表情做得太明显,宋子诚跟那白衣女孩都发现了异样,双双回头看。 一看到那女孩的脸,蓝衫终于明白坛子为什么担心了。姑娘可不正是宋子诚的前女友苏落吗。 苏落看到了宋子诚和蓝衫。她站起身,向这边走来。蓝衫发现她不光人长得美,身姿也很漂亮,白色的长裙直到脚踝,走路的时候袅袅婷婷,仙气十足。 她走到他们桌前,居高临下地扫了蓝衫一眼,那眼神,蓝衫太懂了,就好比开奔驰的看到开夏利的,满满的鄙视有如肾虚患者汹涌的尿意,怎么憋都憋不住。 蓝衫摸了摸鼻子,有点迷茫。她也不丑吧?怎么就被人鄙视成这样了? 苏落只扫了蓝衫一眼,然后看向宋子诚,轻笑,“我当是什么天仙呢,原来就是个陪酒的。宋子诚,你这眼光越来越差劲了。” 蓝衫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鄙视她了了。这位大小姐那天在ktv包厢看到过她,估计当时就误会了。至于为什么误会,可能是因为当时包厢里另外两个姑娘一看就是陪酒的,所以第三个也是;又或者有人给苏落留下什么误导,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蓝衫有些恼火。考虑到苏落和这位宋总的关系,她忍住没发火,只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位女士,我是汽车销售顾问,不是陪酒的。” “卖车的?”苏落微一愣神,立刻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怔怔地看着宋子诚,眼圈发红,轻咬红唇,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小模样挺招人疼,但蓝衫现在一点也不想同情她。 “宋子诚,”苏落咬牙,“你早就认识她对不对?你跟我分手,也是因为她?” 宋子诚动了一下身体,眉宇间都是厌烦。他看着面前的杯子,说道,“分了就是分了,何必计较太多。” “你劈腿。” “呵,”宋子诚突然撩眼看她,目中尽是嘲讽之色,“说得好像你没劈过腿似的。” 苏落的脸色登时大变。她指着他的鼻子,因为愤怒,指尖微微颤抖,“宋子诚,你浑蛋!” 说完这句,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也不去擦,转身跑出餐厅。 坛子又追了上去。 蓝衫偷眼观察宋子诚,发现他表情上并无半丝不忍或者不舍,可见此人已经在心里跟苏落断了个干净。可惜的是苏落还在执迷不悟,心有不甘。不管怎么说,被爱情折磨的姑娘都太可怜了,蓝衫一时对苏落倒也恨不起来,也就原谅了她的无礼。 不过么,刚才看那意思,苏落劈过腿、给宋子诚戴过绿帽子?想到这里,蓝衫又无比同情宋子诚了。 宋子诚深吸一口气,又变回那个彬彬有礼也冷若冰霜的男人,他迎着蓝衫悲悯的目光看向她,“抱歉。” 蓝衫忙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吧……她看样子把我当成小三儿了,宋总要不您帮忙解释一下吧?万一她打击报复呢……”这种因爱成狂的女人最可怕,杀人灭口泼硫酸啊什么的……想想就肝儿颤。 宋子诚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努力地要从中刨出什么真相。最后,他无功而返,收回目光,点头答道,“好。” 晚餐陆续端上来。这顿精美的大餐不算难吃,但也没好吃到哪里去。而且蓝衫那五谷杂粮养出来的胃也不太适应西餐的路数。 她有点想念乔风蒸的米饭炖的鱼了。 宋子诚见她一个劲儿地走神,问道,“在想什么?” “啊,我在猜,宋总您到底看上哪一款车了。要不您再给我点提示?” 宋子诚不答,低头切着牛排。他吃西餐的姿势很标准,不像蓝衫,吃着吃着就忘乎所以地张起胳膊,像是要挥翅膀飞出去一样。 “这个我确实没想好,你可以再给我讲一讲。”宋子诚说道。 蓝衫觉得吧,他可能还是在逗她玩儿。她说道,“最近我有个客户订了一款r8,他挺满意的。”当然不会说解约的事。 “不是解约了吗?”宋子诚问道。 蓝衫…… 真不知道总经理跟这人是什么交情,怎么什么事儿都跟他说呀。蓝衫干咳一声,说道,“没解约,订金一直留着呢,只不过客户有事儿耽搁了,还没提车。”她这样说也不算错。 宋子诚点了点头,与她聊起了r8。宋子诚说这款车的性价比一般,蓝衫一勾嘴角,笑道,“您是内行人,不用我多说。买超跑的人谁在乎性价比呀,肯定都是奔着性能去的。要不明天我给您安排一回试驾,您自己感受一下?” 宋子诚不置可否,又道,“我听说这款车的网上评价不算高。” “网上还说豆芽菜吃了就出人命呢,我吃那么多也没事儿。网评嘛,又不一定非要花几百万买车,几百块买个二手电脑就能评论了。好不好,亲自试一试就见分晓了,”蓝衫说着,忍不住冲他挤了一下眼睛,“谁用谁知道。” 宋子诚被她俏皮的样子逗得笑了一下。这笑容似乎是跟他很不匹配,稍纵即逝。他说道,“好,我这几天没空,等有空了再去。” 得,又是逗你玩。 蓝衫就不跟他说了,专心吃饭,喝酒。 啊,对了,酒。他们点了一瓶红酒,宋子诚因为要开车,只喝了一点,蓝衫看着肉疼,总觉得多喝点就是多占点便宜,如果全喝了,她就相当于把那短命的手机吃进自己肚子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 这样想着,蓝衫一不小心喝了不少,喝到最后小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别提多可口了。 当然了,并没有醉,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宋子诚开车送她回去。蓝衫坐在副驾驶上,头靠着车窗,看着夜的五光十色在眼前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前有些迷离,看不真切外面的景象,只觉无数斑斓的色块拥挤在一起,像是一幅不断扭动的抽象派水彩画。 一边开着车,宋子诚一边分神看她。见她痴痴懵懵的样子,他开口说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 “想家了吧?” 蓝衫怔了怔,点头道,“是有点想。” “你来北京几年了?” “快十年了。我在这里上学,在这里工作。” “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打拼,挺不容易的吧?” “还行。”蓝衫说着,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认真回想自己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其实说实话,除了那些有钱有背景的,谁又容易呢?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心酸,想要得到,必然狠狠地打拼,她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宋子诚突然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如此辛苦。” 蓝衫听到此话,转了半个身体,侧倚着靠背,看宋子诚。他正目视前方,全神贯注地开车,蓝衫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嗯,他的侧脸很好看,线条硬朗,被顶灯的光线一打,眉目温和了些,不似平时那样冷硬。 观赏了一会儿,蓝衫开口了,“宋总,您知道我的座右铭是什么吗?” 宋子诚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他问道,“是什么?” “就是我微信上的个性签名。” “嗯。”宋子诚点了一下头,他并不知道她微信的个性签名是什么。 谈话就这样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弯,接下来两人一路沉默。蓝衫到小区门口就下了车,宋子诚半开玩笑地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蓝衫笑,“今儿已经够麻烦您了,我可不敢再占用您时间了。” 宋子诚并不勉强,与她道了别。 等蓝衫的身影消失后,宋子诚翻出手机,进入微信客户端,点开了蓝衫的资料。她的个性签名简单得有些直白: 卖车不卖身。 八卦 蓝衫这周的休息日是蹦跶着来的,歇了一天她又要去上班。之前约了今晚和小油菜一起吃香锅,快下班时,蓝衫接了个电话,来电显示是“闷骚小王子”。 嗯,其实就是乔风。蓝衫喜欢在手机通讯录里加各种外号,不爱直接存名字。 乔风并不知自己在蓝衫那里成了闷骚小王子,而他主动给她打电话,也挺让蓝衫意外的。 “喂,乔风?” “蓝衫。” 蓝衫用肩膀挤着手机,一边整理桌上东西,准备下班就夺路而逃,她问道,“什么事?” “薛定谔让我问问你,今天会不会继续蹭饭。” 蓝衫脑子中立刻出现薛定谔那张高傲的胖脸,它面无表情地向乔风挥一挥爪子,一边说,“小风子,打电话问问小蓝子今天还抢不抢本喵吃的,再抢的话朕就挠死她!” 额…… 蓝衫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肩膀一歪,手机滑落下去,“咚”的一下撞在桌子上。 乔风在手机那头听到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痒。他把手机拿开了一些,听到蓝衫的声音又传过来,“今天先饶过你啦,我去别处蹭。” 乔风觉得她就算不干销售,当个职业讨饭的那也必然相当有前途。他“嗯”了一声,刚要说再见,听到蓝衫又说,“你明天晚饭做什么?菜我来买好了。” 蓝衫怕自己说得这样含蓄他听不懂,顿了顿,补充道,“你能听出我的潜台词吗?” “我又不是智障。” *** 今晚这顿饭其实是蓝衫请的,理由不容拒绝:她蹭了乔风那么多饭,也该适当发扬风格回馈人民群众了。 小油菜对乔风乔大厨很好奇,主要是乔风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个比较高冷的存在,她一想象这样一个人颠大勺挥铲子的画面,就觉得这世界充满了恶意。 “他做饭是什么样的,帅吗帅吗?有照片吗?背影也行。” 蓝衫一愣,她还真没注意到他做饭是什么样的,只知道他做的饭是什么样的。乔风帅是帅,就是最近他的眼眶不是被她打青了吗,导致她看他脸时总有一种负罪感,后来就干脆鸵鸟心态不去看了。这样一想,她赖在他家时好像看薛定谔更多一些? 想到那胖猫古怪的名字,蓝衫便问小油菜,“你听说过薛定谔吗?” “听说过,一坏蛋。” “……怎么说?” “他把猫关起来放毒气,完了还一个劲儿地问别人猫到底死没死,总之是个神经病。”为了研究乔大神,小油菜看过那个著名的实验,但她始终看不懂,最多能理解到虐猫这个层次。 这样看来,蓝衫发现那个胖猫也挺可怜的,整天顶着个变态的名字。难怪脾气那么奇怪。 小油菜说道,“你再给我说说乔大神,各方面我都要了解一下。你们俩现在都和解了,没准我还能有机会把他劝回来呢。” 蓝衫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把她对乔风的了解一股脑地倒出来。 小油菜听着听着,眯起眼睛做沉思状,想了好半天,突然说道,“蓝衫,你不觉得奇怪吗?” 蓝衫跟小油菜认识这么久了,也始终摸不清楚小油菜那奇崛的思路,“怎么奇怪了?” “他没有女朋友!条件这么好的男人,简直堪比唐三藏,怎么会没有女妖怪来抓他呢?” 蓝衫没觉得有多奇怪,“估计是性格原因吧。” 小油菜严肃地看着她,“不,不是性格原因,是性别原因。” “???” 小油菜一脸的高深莫测,“乔大神应该是被那个姓吴的土豪包养了。” 噗—— 蓝衫惊得一口橙汁喷出来,她尴尬地抽出纸巾擦桌子,擦完之后轻轻推了小油菜一把,“胡说什么呢,那是他哥!” “如果是亲哥,为什么哥哥姓吴弟弟姓乔?他们俩长得像吗?” “这个……”蓝衫犹豫着摇摇头,辩解道,“也可能是表兄弟,或者是复合家庭。” “你不懂,”小油菜朝她摇手指,“这种事情我见多了。亲兄弟都明算账,只有干哥哥,才会这么大方。” 额,好像也有点道理?毕竟那位土豪一出手就是二百多万呢…… 小油菜见蓝衫有点动摇,又说道,“我再问你,他品味怎么样?审美观正常不?” 蓝衫回想了一下乔风这几天的着装,倒是不错。不,这不能作为证据。那小子身材好,肩背挺拔,腰上无赘肉,腿还长,只要不乱穿,穿什么都好看。她又想了一下他家的客厅,装修得挺好,简约而不简单,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弄的。 她揉了揉脑袋,答道,“这个,他品味应该还行。”至少不差吧。 “这就对了,”小油菜打了个响指,自信满满,“直男的审美都是歪的。只有弯男的审美才是直的。” 这个这个…… 蓝衫发现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的世界观在摇摇欲坠。 小油菜又想起一个理由,“你刚才说了,他养了一只猫。” “对。” “网上都说,养猫的男人多半是gay。” 终于有个可以反驳的了,蓝衫不屑地一哼,“胡扯,哪有那么绝对。” “这个当然没那么绝对,我们来算概率,”小油菜掰着手指头比划,“刚才说了那么多,就算每个理由只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百分之八十乘以百分之八十是多少?百分之六千四!诶?……” 蓝衫扶着额头,不想搭理她。虽然小油菜那逆天的数学能力时刻在提醒蓝衫这是一头白痴这人的话你不要信,但蓝衫……真的快被那些狗屁理由洗脑了…… 无奈,她只好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小油菜淡定地喝了口橙汁,状似沧桑地摇头感叹,“唉,这磨人的小妖精。” 蓝衫:“……”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误会 蓝衫跟小油菜一边吃一边胡侃,完了回去的时候都快九点了。好在她还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去了超市一趟。可惜的是她忘了乔风都让她买什么了,于是有点心虚,看什么顺眼拿什么,挑挑拣拣地买了一大堆。反正吃什么都一样,她不挑食。 她敲303的门时,乔风刚给薛定谔洗完澡。薛定谔像个落水狗一样,再也冷艳不起来,乔风想给它吹毛,它还不大情愿。 乔风开门,蓝衫拎着个大塑料袋走进来,把塑料袋撑开向乔风显摆。乔风看了一眼,不满,“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吃不完浪费,”说着又看了看,更加不满意,“都不新鲜,你到底会不会挑菜。” 必然不会啊…… 蓝衫挠头傻笑,“超市快关门了,就剩这样的了。” 这种理由不足以开脱,因为只有傻子才会在超市快关门的时候去买菜。 乔风接过塑料袋子,嫌弃地摇头,也不知道具体是嫌弃菜多一点还是嫌弃她多一点。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笨。” 就这一记略带鄙夷的眼神,愣是让蓝衫突然联想到小油菜曾经所谓的“娇嗔”,进而又想到今晚小油菜那一通长篇大论,然后她就恍惚觉得乔风下一刻就会翘着兰花指来点她额头。 ……妈妈呀! 蓝衫用力摇头,甩掉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她发现她大概不能再跟小油菜玩耍了…… 乔风见蓝衫神情异样,只当她心虚。他是心软的人,正想安慰蓝衫两句,那一头被忽视了好一会儿的薛定谔突然不满地喵了一嗓子。 蓝衫不敢跟乔风多待,赶紧跑了。 *** 第二天蓝衫下班的时候路上一帆风顺,比平常提前了十分钟左右到家。正好乔风在学校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会儿,导致蓝衫下班来敲他家门时,他还在做饭。 乔风围着天蓝色围裙,头上裹个嘻哈风格的印花头巾作厨帽,这样一副奇形怪状的打扮,看起来竟然也不错,可见脸有多么重要。他的眼眶好得差不多了,与此同时在b大的公共论坛上依然置顶飘扬着一个热帖,主题是女生们发起活动,凑钱悬赏捉拿胆敢打乔教授的凶手。 这才几天,蓝衫就在乔风家出入娴熟了。她不在客厅待着,跟着乔风进了厨房,打算认真看一看乔大厨做饭的英姿。 他家厨房够宽敞,蓝衫杵在里面并不显拥挤。 蓝衫一开始靠着门框看乔风的背影。她发现他无论是站是坐,是讲课还是颠大勺,肩背总是挺得笔直,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精神,像是一棵朝气蓬勃的小白杨。他的肩膀是平直的一字肩,宽而不厚,腰部窄窄的,这样的身材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妈的! 她突然觉得上帝好不公平。给了他聪明的头脑又给了他俊俏的脸蛋,给了他俊俏的脸蛋还给了他这么好的身材,完了又让他拥有一份体面又清闲的工作,还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厨艺天赋。妈妈的! 蓝衫挪动脚步,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安静地看他的侧影。他侧脸的线条柔和精致,不似宋子诚那样冷峻。俩人同样是帅哥,却帅得各有千秋。 乔风的眼神很专注,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的接近。与他认识的这几天,蓝衫也发现了,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投入十成的注意力,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连吃饭都能吃得一丝不苟。 他似乎有着永远用不完的精神力。 人们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那么这个男人岂不是时时刻刻都是魅力值爆表的状态?简直太可怕了…… 可惜的是这个魅力值爆表的怪物到现在都没注意到她。蓝衫不甘心被无视,掩嘴轻咳一声。 乔风侧头看她,疑惑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就看看。” 乔风此刻正把切得薄薄的藕片从水里捞出来,他指指藕片,含蓄地控诉她,“这个藕一点也不新鲜。” 蓝衫吐了吐舌头,他还记着这事儿呢。 不过嘛,确实不新鲜,他的手指头都比藕片白。 蓝衫有点惭愧,“嗯,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乔风也不和她客气,“你帮我取一下牛奶吧,钥匙在电视旁边的那个碗里。” 一句话把蓝衫支走了。蓝衫回到客厅,刚找到奶箱钥匙,突然听到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蓝衫朝着厨房喊道,“乔风,你有电话。” 乔风扬声问道,“谁?” 蓝衫瞄了一眼手机,“陌生的号码。” 可见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乔风便不管了,“麻烦你帮我接一下。” 蓝衫也觉得这陌生电话不会太重要,多半是打广告的。她爽快地接起来,“喂?” 那边没声儿。蓝衫不明所以,又喂了两声,依然无人应答。这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问道,“你们是卖什么的呀,说来听听?” 电话突然挂了。 真是莫名其妙,估计是信号不好。蓝衫不以为意,把手机放回去,拎着钥匙下楼去取牛奶了。 他们晚饭吃的是排骨炖山药,清炒藕片,番茄炒菜花,凉拌莴苣丝,还有一个白萝卜丝鲫鱼汤。 薛定谔很高兴,它吃到鱼了。因为心情好,已经被它视为宿敌的蓝衫摸了一下它的头,它也没瞪她。 蓝衫一边吃一边感叹,“啊,原来西红柿还可以和菜花一起炒……原来鱼汤里还能放白萝卜,我以前都不知道!” 乔风淡淡地回应她,“你当然不知道。” “为什么?” “你笨。” 蓝衫翻了个白眼,“帅哥,你骂人能不能稍微有点新意?” 乔风很认真地看着她,“我没有骂人,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蓝衫打了个响指,“看吧,这就很有新意了。” 吃过晚饭,蓝衫又非常狗腿地去洗水果。她洗了两个苹果,自己一个乔风一个,放在盘子里端到客厅时,乔风不肯接。 “不要再说不新鲜,现在这个季节,这样的苹果算很新鲜的了。”蓝衫说着,咔擦咬了一口。 乔风还是不肯接,他不满地看着她,“你没有诚意。” 蓝衫很奇怪,“我怎么没有诚意了?难道要我跪着端给你?” 乔风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带鞘的水果刀,他把刀柄那一头递给她,“削。” 蓝衫接过水果刀,嘟囔,“你也太讲究了,怎么跟老佛爷似的。” 乔风真像个老佛爷一样端坐在沙发上,看着蓝衫给他削苹果。看了两眼他就看不下去了。苹果谁都会削,只在于削得好不好,蓝衫显然属于很不好那个类别,观赏价值和实用价值都很欠缺,最重要的,乔风怕放任她这样削下去,到最后他只能吃苹果核了。 于是他只好赶走她,自己上手,他一边削苹果一边自言自语,“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 蓝衫在一旁摸着下巴看他。他能把苹果皮削的薄薄的,粗细均匀,而且一直不断,还特别快,真神奇。她一边啃自己带皮儿的苹果,一边感叹道,“我刚才说错了,你不是老佛爷,你根本就是个大家闺秀。” 乔风撩眼扫了她一眼,眼风不善。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不喜欢自己被比成女人。 蓝衫被他扫得一缩脖子,心想,这小眼神儿,还挺霸道。 她看着乔风把苹果削好,切成块,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吃。蓝衫脑中又冒出小油菜那些邪门儿理论,其实吧,对于乔风的取向,她也挺好奇的…… 乔风见她发呆,问道,“在想什么?” “你捡过肥皂吗?”蓝衫说完这句话就傻了,擦得嘞,怎么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就算好奇也不能问吧,就算问也不能问得这么直接吧…… 哪知乔风答得更直接,“捡过。” 蓝衫嘴巴大张,两眼发直,好似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患者。 乔风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说道,“我还捡过雪糕,棉花糖,围巾,袜子,手电筒……薛定谔也是捡来的。” 蓝衫觉得乔风总算婉转了一回,还知道说话补救掩饰。 “总之我从小就经常捡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乔风总结道。其实他捡过的最奇葩的东西是一盒tt,还是草莓味儿的。当时年纪小,不懂,他拿着当气球吹,后来被他爸看到了。乔风永远不会忘记他爸当时那个精彩的表情。 咳,怎么会想到这种事。乔风有些赧然,偷偷看了蓝衫一眼,发现蓝衫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他更不好意思了,脸微微发热。他低头不再说话,只顾不停地吃苹果。 可是这样一直被蓝衫盯着,他耳根处渐渐漫起来的薄薄的粉色,像是氤氲着淡淡的霞。蓝衫默默地看着,她觉得她知道得太多了。 大老板 蓝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乔风家的。她都已经坐在自家沙发上了,魂儿却好像还落在他家里。 原来…… 竟然…… 果然…… ——就知道,好男人都被男人拱了! 蓝衫的心情好复杂,既十分震惊,又有那么点遗憾。可是话说回来,这么贤惠一男人,她还真想象不出能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块,估计也只能便宜男人了。 除此之外,站在同一个性取向上,她还有点嫉妒乔风……这种心态很好理解,就好比一个女人看到另外一个女人比她聪明漂亮会泡帅哥,搁谁都会羡慕嫉妒恨的。 其实这样打比方也不太恰当,毕竟乔风虽然貌美又贤惠,但并不是小娘炮。他的气质不是阴柔的,而是干干净净的,像是冬天的阳光,不算热烈,但足够光明和灿烂,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感叹了一会儿,蓝衫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也就想明白了。做人嘛,就不要那么狭隘。爱情是一个崇高的东西,在它面前没有男女之别。喜欢什么品种的全凭个人口味,这是天赋人权,不关别人什么事儿。 明白归明白,可是陡然知道别人这样的秘密,依然让蓝衫很有压力。她觉得这事儿得怨小油菜,安静地当个笨蛋多好呀,怎么突然就成真相帝了。 于是她给小油菜发了条信息:我恨你! 小油菜很快回她:啊,你都知道了? 蓝衫:哼(╰_╯)# 小油菜:你听我解释!虽然孩子不是你的,但我爱的永远是你! 蓝衫:…… 这样不着调的朋友,咬死算了。 *** 一早刚到公司,蓝衫就接到一个令她高兴的电话:宋子诚想要今天来试驾一下r8。 有门儿。 一般的试驾要提前约的,但宋子诚这个客户不一般,所以蓝衫满口答应了。 蓝衫觉得宋子诚肯定不缺钱,说不准一高兴就出手买了。当然了,她也不会自恋地认为宋子诚是奔着她来的。以宋子诚这样的成功人士,拿钱买色是普遍状态,这种交易基于双方自愿的前提之下。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人逼着你怎么样。反正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买谁不是买啊,对成功人士来说,美女真不算什么稀缺资源。 买卖不成仁义在,对于宋子诚,蓝衫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 不过她还没怎么高兴呢,就被老王传唤到办公室了。 蓝衫在老王手底下好几年了,俩人私交不错,没别人在时,她跟他说话就不那么避讳了。所以一见到老王,蓝衫就拿宋子诚跟他显摆邀功。 老王冷艳一笑,“他谁呀?长得帅吗?你不会又要性骚扰人家吧?” “咳咳,都解释多少次了,那个事儿纯属误会。要不然客户也不会把订金留给咱们对吧?哎哎老王我跟你说……” “你先别跟我说,我先跟你说,”老王摆摆手,“我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最近给我安分点,别犯事儿。” 蓝衫一扯嘴角,“王总您别逗我了,我能犯什么事儿,我黄赌毒一样不沾。” “你别在这给我练嘴皮子。我跟你说,最近咱们大老板要来视察,你最好老实点。张总那里我还能给你压一压,要真撞进大老板眼里……嗯,你放心,我会给你多争取点遣散费的。” “大大大大老板?”蓝衫微讶,她接着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他们的总经理张总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这家4s店的老板另有其人。只不过那位神秘的大老板从来没出现过,所以大家都忘记这个茬儿了。 老王一点头,“对,就是大老板。” “王总您有他资料吗?要不我先预习一下?” “没有,我也没见过他。” 真是的,搞得这么神秘。 蓝衫倒也不担心,大boss好几年都不管公司,他来视察多半就是装装样子,还真能兴风作浪? 相比于那个虚无缥缈的大老板,蓝衫更好奇眼前这个宋子诚。她对宋子诚的了解太少了,之前是没兴趣,现在有希望把车卖给他了,蓝衫就想多做点功课。她问老王道,“王总,您认识宋子诚吗?他什么来头?跟总经理是什么交情?” 老王摇头,“我不认识他,不过我听说他就一海归,跟张总交情一般吧,就见他来过一次,张总也没提过他。” 啊,是这样?看来宋子诚跟总经理不算熟。蓝衫挺高兴,她至少不用担心宋子诚在张总面前说她坏话了。 *** 下午,宋子诚都快五点了才过来。蓝衫觉得他这个时间选得很没诚意——试驾完都快下班了,还怎么谈事情? 她觉得他很可能又是来逗她玩儿的,于是心生不满。 蓝衫她们车行的试驾路线很不错,路上风景好,一路经过玉泉山和植物园,再走远点还能看到香山。玉泉山是座比较神秘的山,不开放旅游,蓝衫听说里边不少军事禁区,不过她没去过,万一走岔了被逮住怎么办。更可怕的是被当成敌国间隙,二话不说先朝你放两枪。她以前遇到过一个客户,小时候在中南海外头踢球,有个小伙伴一个大脚把足球踢到墙里边去了,结果足球还在半空中就被啪啪啪啪了,多可怕呀…… 啊,扯远了。蓝衫动了一下身体,她摸着下巴,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景色。她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得好像不久之前有人给她讲过什么玉泉山,但这种感觉又不是特别清晰,若有若无,她仔细想啊想,也想不起来。 宋子诚见她神情恍惚,问道,“怎么了?” 蓝衫怔了怔,“我觉得这里应该是我上辈子的埋骨之地。”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宋子诚摇了一下头,一踩油门,飞快地离开了她的埋骨之地。 买菜 过了玉泉山,没一会儿就能看到植物园的外墙了。透视墙里种了许多紫藤花,这时节开得灼灼艳艳,煊煊灿灿。深紫色的花枝不甘寂寞,攀出铁艺围栏,悬于透视墙外,千万枝条随风轻摆,如一挂紫色的瀑布,又像是永不湮灭的美丽烟花。 虽然走过无数次这个路线,但蓝衫此刻依然看得惊艳不已,啧啧称叹。 她在看花,他在看她。 敞篷车的视野极好,天与地尽收眼底。今儿天气晴朗,这个时刻,太阳即将偏西,日光褪去正午时的炽白灼目,染上橘红,像是美女脸上薄施的腮红,内敛温柔又含情脉脉。天空也准备就绪,开始布置一片片一道道艳丽的霞光。 夕阳,霞光,花影,美人。 疾风鼓过,撩得她秀发飞扬,展露出她的下颌和脖颈,优美如雕,却又脆弱得似是不能碰的蛋壳白瓷。宋子诚恍惚能看到她颈上血管的跳动,一下一下,鼓荡人心。 蓝衫转过头来,看到宋子诚在看她,她吓了一跳,惊恐地瞪大眼睛,“大哥,你看我干吗,看路啊!!!” 宋子诚一踩刹车,黑色流线型跑车像是一条突然脱离战斗的鲨鱼,猛地停在路边。 蓝衫拍了拍胸口,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太不靠谱了! 宋子诚觉得自己真tm有病,被她这样瞪一眼,他竟然隐隐有一种难以克制的兴奋感。 毕竟是客户,蓝衫不好意思骂他。不过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很让她不满了,快下班才来试车这还可以忍,尼玛都开车上路了还敢走神儿。人和车都是她带出来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她就是长二十八个肾也赔不起好嘛! 宋子诚看着车外紫色的瀑布,他突然问道,“蓝衫,你觉得这个车怎么样?” 蓝衫还能说什么,“一个字,好!” 他收回目光,认真看着她的脸,缓缓说道,“我送你一辆,如何?” 蓝衫:“……” 她突然转过身体靠近他。 宋子诚勾了一下嘴角。他坐在驾驶座上不动,镇静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凑过来,两人离得越来越近,直到面隔咫尺。 然后她停下来不动了。 宋子诚会意,他倾身向前,低头想要吻她。可惜前进了只有一公分,他就突然停下来。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遭到了意外的阻止。 宋子诚低头,看到自己左边锁骨之下抵着一根手指。手指白皙秀气,却力道十足,戳中要害,以指尖所抵之处为中心的那片骨肉有一种被挤压的疼痛,不算剧烈,但锁死了他继续前进的意图。 蓝衫盯着他的眼睛,紧咬牙关才没发火揍他。她只是说道,“宋子诚,你烦不烦?” 宋子诚看着她,不气不恼,“你开个价。” 蓝衫气得加大指上力道,狠狠地戳他,看到他疼得皱了一下眉,她说道,“上次是我太含蓄,宋总大概没听明白。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本人的专业就是卖车的,您让我卖身,不好意思我业务不熟练,恕不奉陪。明白?” 宋子诚虽然被她戳得很疼,但他不愿意退后。他喜欢现在这样的距离,好像他一低头就能亲到她。他说道,“我认为,之所以束之高阁,是因为价钱开得不够。” 蓝衫的愤怒终于憋不住了,她点了下头,爽快答道,“好嘞,那我们来谈谈价钱。来来来,下车谈,”她说着,自己先下了车,又绕到驾驶位外,朝他勾手指,“下来。” 宋子诚也下了车。 蓝衫掏出俩钢镚儿,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从这里往那边走一公里就能看到公交车站,这是两块钱,省着点用,你只能倒一次车。赶紧回家吃饭吧孩子。”她把两枚硬币推给他,不等他反应,自己飞快地上车,重重一撞车门。 宋子诚感觉不妙,“蓝衫,你等一下。” 蓝衫心想,我等你大爷。 不愧是排量5.2的怪物,r8像豹子一样猛然窜出,很快绝尘而去。 宋子诚立在原地,捏着俩钢镚儿风中凌乱,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靓影。 *** 第二天又赶上蓝衫的休息日。一大早,她正睡得昏天黑地,突然有人敲她家门。 咚咚咚,特别有节奏。 蓝衫假装没听到,拉过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那人敲得锲而不舍,一边敲一边说道,“蓝衫,开门。” 不算大的声音,偏偏就能钻进她的耳朵里。 蓝衫大怒,蹭蹭蹭下床走到门口,“唰”地拉开门,对站在门口的乔风怒目而视,“做什么?!” 乔风无视她的起床气,从容道,“陪我去买菜。” “不去,我要睡觉。” “你昨天答应了。” 蓝衫翻了个大白眼,“我昨天不知道你这么早去,现在才几点呀!” 乔风抬腕看了看表,认真答道,“七点一刻。” 蓝衫抓了抓头发,“我不管,我要睡觉。” “好,你睡吧,我会继续敲你门的。” “……”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呢! 蓝衫无力地靠着门,“帅哥,我还没吃早饭呐,你先去吧,一会儿我去找你,乖。” 这话正中乔风下怀,“好,我现在给你做早餐,你先洗漱,十五分钟之后过来。” 蓝衫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去,乔风一定会回来敲她的门。她有点后悔昨天答应他了。本来嘛,总去乔风那里白吃白喝她心怀愧疚,所以就想包揽买菜大业,但乔风嫌弃她的水准,打算亲自调-教一番,这才有了今天她一大早就被人折腾起来的惨剧。 今天是休息日,她不用化妆不用打扮,怎么省事儿怎么来,果然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摸到乔风家了。 早餐竟然真的做好了,那小子效率够高的。 一杯鲜榨橙汁,两片全麦面包,一个煎蛋,几片生菜叶,还有……额,腐乳? “只有这些材料,你凑合吃。”乔风解释道。 蓝衫举着面包片,有点迷茫,“腐乳真的不是乱入的吗?” 当然不是。乔风把腐乳涂在面包片上,放好生菜叶和鸡蛋,拿给她,“尝尝。” 这是什么搭配呀!蓝衫黑线,忐忑着咬了一口。 咦?好吃! 接下来她狂风过境一般把早餐解决掉了。 吃过早饭,蓝衫跟着乔风来到早市。这一对年轻的俊男美女太扎眼,身处在一群大爷大妈们之中,赚了许多回头率。虽然大家的目光都是善意的,但蓝衫被这么多人□□裸地围观,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摸了摸后脑勺,看身旁的乔风,发现他淡定如常。 蓝衫觉得乔风的心理素质硬得堪比金刚钻,她认识他这些天,从来没见他生气或者紧张过。面对任何刺激,他都能云淡风轻,一副“任尔上蹿下跳,我自笑看傻逼”的境界。 乔风牢记此次前来的目的,领着蓝衫认认真真地一边挑菜一边解释。他发现蓝衫真是笨得可以,这个女人挑菜的终极理论就是“越大越好”。茄子越大越好,黄瓜越大越好,油麦菜越大越好……乔风认真地给她解释“大”和“嫩”、“新鲜”的区别,以及不同的菜相应的不同表现。她一边听一边忘,后来干脆投身于跟小贩的讨价还价之中,越战越勇。简直的,不思进取,不学无术,不务正业! 哦,她甚至笨得连菜的名字都记混。她一直管“平菇”叫“香菇”,管“香菇”叫“胖菇”,乔风纠正了几次,她总改不过来,他真的好蛋疼。 而且,都笨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要这要那。要吃水晶虾仁儿,要吃排骨山药……吃吃吃,买买买! 乔风将一把平菇放回菜筐,领着蓝衫去买排骨了。 俩人在菜市场转悠了很久,买完菜都过八点半了。乔风拉着拉杆式购物车,车架上的帆布包鼓囊囊的,一把芹菜因太过修长,探出绿油油的脑袋,随着购物车的行走一颤一颤的。 蓝衫空手跟在乔风身边。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幼儿园,有个老大爷在幼儿园门口卖棉花糖。有的小朋友在幼儿园门口哭闹不肯上学,家长给买个棉花糖哄一哄,多半能哄好。 乔风停在老大爷的棉花糖车前。 蓝衫说道,“我不吃这个。”都多大个人了。 乔风看着制糖机里不断涌出来的砂糖丝,一团一团扯絮一样,越滚越大,他头也不抬地答,“不是给你买的。” “给薛定谔买的?”蓝衫又问,问过之后自己摸下巴,奇道,“薛定谔吃糖吗?我没见过它吃糖呀。” 她说到这里,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相信地看着乔风,“不会是你自己要吃吧?” 乔风没有否认。 “哈哈哈哈哈……幼稚!” 乔风也觉得他这么大个人了举着一支棉花糖真的好幼稚,于是他决定让蓝衫帮他拿着,等回去再吃。 蓝衫:“……” 她囧囧有神地拿着一支棉花糖跟在乔风身后。那个棉花糖好大,比她的脑袋都大,像是一大朵白云,还挺漂亮的。 砂糖擦丝的过程中有加热,此时散发着一种熟蔗糖特有的香气。蓝衫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内有些蠢蠢欲动。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舔了一口。 她发誓,她真的尽力去忍了,不过这不是没忍住嘛…… 乔风自顾自走在前面,蓝衫不主动和他说话,他就一路沉默。到家时,他扭头看蓝衫,然后他发现他的棉花糖就剩一根棍儿了。 劣迹昭昭,忍无可忍。 逛街 蓝衫吃光了乔风的棉花糖。 乔风用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看着她,把她看得一阵心虚。他真诚地说道,“我觉得你这个人的品质有问题。” “咳,”蓝衫轻轻拍他的肩膀,“安啦安啦,下次我给你买。” 乔风一侧身体,躲开她沾着糖丝的爪子。 蓝衫非常有眼力见地抢过他手中的购物车,自己提进屋子,边走边说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来洗菜。” 乔风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你不仅笨,而且品质不好,我建议你回炉重造。” 蓝衫大怒,“你的意思是让我爬回我妈的肚子里吗?” “不是,”乔风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回学校接受再教育。” “多大点事。”蓝衫翻了个白眼。 “你可以来上我的课。”既可以学到有意思的知识,又有非常有品德的教师来引导她。乔风觉得这个建议很适合她。 蓝衫一抖肩膀,“我脑子又没病。” 乔风已经认定了这个建议不错,那就由不得她了,他摸着下巴,轻飘飘丢出一句威胁,“不来上课,你就休想吃我做的饭。” 蓝衫:“……” 有道是,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所以她当然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过她的妥协不足以平复乔风对她的不满,所以她还是得去洗菜。 乔风对她粗犷的洗菜风格不甚满意,往往是她洗过之后,他又要补充着洗一遍。 蓝衫最后洗的是山药,她把山药洗了一遍,用削皮器三下五除二削掉表皮,接着用水冲了一遍,递给乔风。然后她就走出了厨房。 怪只怪她摸了一下脸蛋。 很快她发现她的脸有点刺痒,她挠了几下,结果越挠越痒,她怕把脸挠破了,于是用两只手按着脸蛋轻轻揉…… 啊啊啊,痒死了! 蓝衫好害怕,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今天只用了点护肤品,根本没化妆,脸怎么可能痒成这样? 会不会是中毒了? 她惨叫一声,跑进厨房,带着哭腔说道,“乔风乔风,我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乔风被她吓得差一点切到手。他放下菜刀,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那个棉花糖有毒,”蓝衫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揉脸,“我现在痒死了,你给我看看,是不是已经开始毁容了?”她两手盖着脸,揉脸的幅度加大,简直像是被薛定谔附了身。 乔风突然拉开她的手,“别动!” 因为太急,他的力道有些大,拽得她往前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撞到他身上。她的两只手都被他攥着,分向两边,这姿势,搞得她好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小鸟,要扑进他怀里。 而且,两人现在离得太近了。蓝衫仰头看乔风,感觉这姿势特别特别像接吻。 额…… 乔风垂着眼睛看蓝衫的脸,从表面上看,她的脸只是被揉得红了一些。他轻摇了一下头,有些无奈,“谁让你摸脸的?” 他的脸离得好近,这近在咫尺的美貌让蓝衫短暂地忘记了脸上的不适,她答道,“我……那个……你也没说不让摸呀!” 乔风欲言又止,到最后只能说道,“笨。” 蓝衫挣了一下,有些别扭,“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乔风便松开她,他转身取了半瓶白醋,带着蓝衫去了洗手间。蓝衫看着他在洗手池里放了温水,然后量了半瓶盖白醋,倒进温水里。她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风刚要回答,回头看到她又要摸脸,他训斥道,“住手!” 蓝衫一缩脖子,随即吐了吐舌头。 “山药的表皮里含有植物碱,人的皮肤接触之后会引发过敏性皮炎,不过这不会持续很久。你放心,不会毁容,”乔风指指那放了白醋的温水,“用白醋清洗,能起到酸碱中和的作用,可以减轻痒感,你试试。” 蓝衫狗腿道,“真博学。” 乔风回赠曰,“真没用。” 蓝衫便不理他,低头洗手洗脸。乔风站在她身后,用一种完全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但他还是耐心地一直等着,直到她洗好了,不再喊痒,他才回厨房继续做饭。 偷吃他的棉花糖,接着就自作自受,可见这是现世报。乔风一边走着,一边想起刚才蓝衫那狼狈的样子,他心情好好的,低头无意识地牵了一下嘴角。 *** 吃过午饭,乔风问蓝衫下午是否有时间。蓝衫问他有什么事儿,乔风便给她解释了。 原来他下周有一个重要的报告会,届时需要穿着得体一些。乔风常穿的那件西装被薛定谔玩坏了,所以他打算今天出门挑一套正装。他觉得蓝衫可以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来给他提些建议。 蓝衫用一句话总结了他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陪你逛街买衣服吗,啰嗦!” 她本来就没事儿干,于是欣然应允。不仅如此,她还临时把小油菜也叫上了,正好可以借机创造机会让小油菜把乔风游说回去。就是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这个功力了。 小油菜今天在上班,跟大姐头说乔大神在传召她,大姐头磕绊都不打立刻批准她前去赴约,生怕乔神反悔。 两人打算去金融街,地铁不用转乘,不过下车后需要步行一段时间。蓝衫趁机和乔风感叹,“唉,还是有个车方便一些。” 乔风假装没听到。 蓝衫又问乔风买西装的预算是多少,她也好据此给他挑适合的牌子。结果乔风的回答是,“我没有预算。” 蓝衫有点傻眼,“没钱你还想买衣服?长得再帅也不能刷脸吧?” 乔风一愣,“我的意思是,多少钱都可以。” 蓝衫:“……”有钱了不起啊,你好烦! 三人约在购物中心门口见面,小油菜先到的。平时她见到蓝衫,必定欢快得有如被放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个不停,今儿却像吃了泻药的小鸟,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她怕乔风。 蓝衫不明白。就乔风这样的小面瓜,养猫、喝牛奶、吃棉花糖……他浑身上下唯一霸气的地方也就是那个响亮的名字了。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小油菜自己也不明白。反正她们公司的人提到乔大神都很敬畏,所以她就跟着怕一怕啦…… 蓝衫直截了当地向小油菜问起那个项目的情况。跟乔风这样的人谈事情不能拐弯抹角,要不然他指不定理解成什么呢。 小油菜说道,“还行吧,其实现在项目不急,我们公司正在和一个业界大佬谈并购。” 乔风脱口而出,“文风集团?” “你怎么知道?哦,对了对了,”小油菜一拍脑袋,“报纸上有说的。” 对于这个文风集团,蓝衫也听过几耳朵。不过她又不在这行混,所以不怎么清楚。 小油菜有点骄傲,如果并购成功,她们公司就成了集团分公司,到时候背靠大树,应该会比较容易请到乔神了吧? 乔风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说道,“我只是对你们的项目不感兴趣,与公司背景无关。” 被拒绝得这样干脆,小油菜有点难以相信,“大神,那可是文风集团!” “我知道,他们的第一个产品就是我做的。” 小油菜:“……” 蓝衫:“……” 蓝衫轻轻撞了一下乔风的手臂,“帅哥,吹牛吹过了啊。那个文风集团成立多少年了?” “十年。” “十年前你多大?” “十五岁。” 蓝衫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自己承认把牛皮吹破了。哪知乔风淡定如常,反问她,“怎么了?” 不会是真的吧…… 蓝衫吐了吐舌头,发现小油菜站在乔风身旁用口型对她说:牲口。 好吧,真是头牲口。 小油菜问乔风,“大神,你跟那个文风集团的老大熟吗?” 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等乔风回答,小油菜又道,“其实他是我初恋哟!嘿嘿嘿嘿……” 乔风难得惊讶了一下。蓝衫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拎着小油菜的后衣领,问道,“嘿哟喂,你有初恋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呀?嗯?” 俩人正闹着,乔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喂,哥。” 小油菜突然发现了□□,眼珠子瞬间亮了至少十瓦。 蓝衫有点无语。其实关于乔风那个取向的问题她并没跟小油菜说,不过看小油菜这个样子,好像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乔风还在跟吴文讲电话,“对,我确实在逛街,你没有做梦。” 吴文敏锐地发觉问题的关键,“跟谁?!男的女的?” “两个朋友,女孩。” “两个女人!!!”吴文此惊非同小可,他那死宅弟弟竟然陪女孩逛街了,而且一下两个!这臭小子总算开窍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吴文真的好感动,他一定要近距离围观一下这两个姑娘,看看哪一个更适合做他的弟媳妇。 “乔风,你现在哪里?” “金融街。” 远在西直门的吴文大言不惭,“我也在金融街,你不要走,等我十分钟,我给你送点东西。”说罢挂了电话,踩起油门。 说是十分钟,乔风等了有二十分钟。他陪着蓝衫和小油菜在几个女装专柜里逛了一会儿,三个人都逛得心不在焉。乔风是好奇他哥给他送什么东西,蓝衫是好奇小油菜的初恋到底怎么回事,小油菜则十分好奇那位传闻中的吴土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配不配咱乔大神…… 乔风突然向不远处挥了一下手。蓝衫和小油菜都跟着回头看。 吴文身材高大,站在人群里特别扎眼。他五官立体俊美,刷一层白灰就是阿修罗。他迈开长腿向这边走,远远地看着,觉得乔风身边俩姑娘都不错。 走近一看,啊,这不是蓝衫吗。 蓝衫接近他弟肯定是想卖车给他,吴文有点失望。不过没关系,不还有另一个吗……他看向小油菜。 小油菜一直瞪着大眼睛,看鬼一样看着吴文。 乔风觉得他们看起来不像认识的,于是他介绍道,“这是我哥,吴文。哥,这是小油菜。” 吴文奇怪地看着她,“小油菜?这是你名字?”爹妈起名也太不上心了吧…… 小油菜反应过来,“吴吴吴吴总您好,我我我我是肖采采采采采……” 吴文只觉眼前像是有好多大脚踩踏而过…… 他打断她,“你叫肖采?还是叫肖采采?” “我我我……”小油菜哭丧着脸看向蓝衫,求助。 不就是个帅gay,至于激动成这样吗。蓝衫觉得小油菜的反应有点过,她解释道,“吴总,她大名叫肖采薇,外号是小油菜。”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帅得这样惨绝人寰,把我们都给吓到了,哈哈。” 吴文朝蓝衫微笑点头,转而又看了一眼小油菜。他有点纠结,姑娘长得倒是挺可爱,可惜是个小结巴…… 试衣 乔风问吴文要给他送什么东西,吴文给了他一张某中年摇滚歌星的演唱会门票。这是他刚刚从车里随手拿的。 乔风莫名其妙,“这演唱会是上个月的,而且已经检过票了。” “不好意思,忘了。”吴文说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门票拿过来,笑眯眯地和两个女士道别,转身扬长而去。 这人演戏演得一点也不走心,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此行根本不是为了送什么东西。蓝衫和小油菜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其中玄机:吴文很显然是担心乔风被姑娘勾搭走,所以来巡视一下嘛…… 目送走了吴文,蓝衫借故把小油菜拉到了洗手间。她现在内心里疑惑重重,首先—— “小油菜,你刚才怎么了,话都不会说了?” 小油菜却反问她,“蓝衫,你真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知道啊,不就是乔风的,那个什么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小油菜一个劲儿摆手,“他是吴文。” 蓝衫真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说小油菜,你这脑子是不是该上点润滑油了?他是我客户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是文风集团的大boss,吴文。” 蓝衫呆了有三秒钟,然后她恍然道,“他就是你那个初恋!” 小油菜扶着脑门叹气,“姐们儿你听话能听重点吗,别光拣八卦听啊!” 蓝衫同情地看着她,“你初恋根本就没认出你来?不应该啊,我以为你从十六岁之后就没再发育了。” 小油菜低头对手指,“他根本就不认识我。”刚才只是在吹牛……谁能想到吹这种牛也会被抓现行。 蓝衫更纳闷了,“奇了怪了,那你怎么初的恋?” “就是……第一个喜欢的人嘛……” 蓝衫黑线,“这样也行?那我初恋还是刘德华呢。” 不过,“第一个喜欢的人”一般发生在青春期那会儿吧?那时候吴文估计还没创业呢,小油菜是怎么认识他的?她跟小油菜从上大学就认识,可从来没听这丫头提起此事。 小油菜打死也不说。 好嘛,不说就不说。今儿她都吓成结巴了,蓝衫也不逼她,两人一同出了洗手间去找乔风。 蓝衫有点担心小油菜的精神状态。毕竟是第一个喜欢的人,多么青葱美好的回忆,现在发现那人竟然是个弯的,而且她还要跟他的男朋友一起逛街……想想就好蛋疼啊! 其实小油菜看得很开。她刚才见到吴文之后紧张,多半还是因为此人是业界大佬,如果并购成功了,就是她的大boss。她从来都是个怂货,见到大boss不紧张才叫不正常。 至于他老人家喜欢的是谁,这反而不重要啦,反正他又不会喜欢她。 蓝衫看到小油菜淡定地一口一个“大神”叫乔风,丝毫没什么芥蒂,她也就放心了。所以说,缺心眼儿有缺心眼儿的好…… 俩人总算没忘记正事儿——他们是来陪乔风买西装的。 乔风买衣服的方式堪称简单粗暴。首先,找导购,然后,按照导购的建议试衣服,最后,结账走人。 蓝衫简直不敢相信,他平时看起来还不错的穿着都是这么搞出来的。 小油菜问蓝衫,“大姐,这就是你所谓的‘品味不错’?” “咳,”蓝衫有点不好意思,“至少导购的品味是不错的。” 小油菜咧嘴,“废话,好歹是范思哲。” 因为这次带了两个顾问,所以乔风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先询问了蓝衫和小油菜的意见。 白衬衫,湖蓝色领带,黑色细条纹双扣西装。 蓝衫摸下巴,“还行,但你里边搭配中规中矩,外套却是偏休闲的,不协调,换。” 帮乔风选衣服的导购是个帅气的小伙子,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听到蓝衫的话,笑着奉承她,“这位美女姐姐有眼光。” 乔风听了他们的话,自己选了件纯黑色的换上了。 这回无功无过,但蓝衫还是不满意,觉得浪费了他的身材和气质。她取了件单扣西装递给他,“换这个,不要系领带了。” 乔风乖乖照做,拿着这一件走进试衣间。 导购小哥向蓝衫竖起大拇指,“姐,你真牛,把男朋友调-教得这么听话。” 蓝衫噗嗤一乐,“你这什么眼神,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有男朋友吗?” 小油菜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位帅哥,想什么呢?” 导购嘿嘿一笑。这时,乔风从试衣间走出来。小油菜站得近,先看到的,她捂着嘴巴低呼,“哇,好帅!” 蓝衫循声看去,也有些惊艳。白色衬衫依然能衬托出他干净的气质,单扣西装的收腰效果很好,这一套搭配搁他身上直接穿出了模特的效果。 不过么,好像还是少点什么……她随手取了件领结,走过去帮他戴上。 她突然靠近,让乔风有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看哪里好。他的视线悠来晃去,最后还是落回在蓝衫的脸上。 蓝衫系得很认真,完了之后轻轻一拍他的肩膀,“好,照照镜子。” “啊?哦。” 加了领结之后感觉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潇洒,又不似领带那样拘谨。小油菜和那导购都点头说不错。 乔风的审美感知并不那么敏锐,但他可以通过别人的反应来做出正确选择。很多时候他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愿意积极听取他人意见。 蓝衫看着乔风的白衬衫,突然说道,“你为什么总是穿白衬衫,你可以试试黑色的。” “我没穿过。” “试一试,”蓝衫不由分说,递给他一件黑色衬衫,“还是这件外套,不要系扣子。衬衫的第一个扣子也不要系。” 乔风不想穿黑衬衫,不过他在这类事情上一般比较被动,蓝衫让他试,他就乖乖地去试了。 导购在外面一劲儿地怂恿蓝衫,“姐姐,这么乖的小白兔,您还不赶紧收了他?” 小白兔…… 蓝衫囧囧有神地脑补了乔风戴兔耳朵的画面……妈蛋,不能再想下去了! 乔风再次从试衣间走出来,像是换了一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完全不一样了。他穿白衬衫就是给人一种纯净又纯情的感觉,仿佛未出校门的大学生。现在换一身黑,西装剪裁得体,把他身材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衬衫领口开得自然随意,胸前绷得恰到好处,配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酷得有如一阵风,简直帅出了新高度新境界。 至此蓝衫不得不承认,这小面瓜看着面,其实他有一种遇强则强的气场。你给他一双兔耳朵,他就敢给你装小白兔;你给他一张狼皮,他摇身一变就是大灰狼…… 小油菜捂着胸口,“不行了不行了,帅得我心肝乱颤。” 那导购小哥更夸张,“先生你别过来,别靠近我……我怕我会变弯!” 蓝衫比他们俩好一点,只不过是看得两眼发直而已。她呆呆地看着乔风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他面瘫着一张脸,对她说,“你不要这样色眯眯地看着我。” 蓝衫:“……” 她无力地扭过脸,指着乔风对导购小哥说道,“这一整套,还有刚才那个领结,全要。” 乔风说道,“我还想戴领带。”总感觉不戴领带不够严肃。 蓝衫冷笑,“想戴领带,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乔风听得眉头直跳,至于吗…… 由于蓝衫的坚持,最后乔风也没有选领带。他们走出专卖店时,蓝衫突然想起一事,“乔风,薛定谔弄坏的那件西装,不会就是范思哲的吧?” 乔风摇头,“不是。” “幸好不是,”蓝衫有点庆幸,“要不然它一爪子挠掉我一个月的工资。”情何以堪。 “那件是brioni的。”乔风补充道。 小油菜正捧着一杯果乐吸,听到这句话差点呛死。 “定制。”他又补充道。 brioni的定制西装,起步价怎么也得七八万吧?蓝衫觉得自己精神有点恍惚,她梦游一样点点头,“还好,一爪子才挠我三个月的工资。” 回去一定要捏死它捏死它捏死它…… BOSS 晚饭是乔风请的,去的是上海小南国。 南方菜系风格的餐厅一般菜量都不算大,他们三个人点了六个菜。 小油菜现在跟乔风混得有点熟,在他面前就不那么拘谨了。上菜的时候,她不许蓝衫和乔风动筷子,自己先握着手机拍照,拍完了照又觉得不过瘾,非要三个人挤在一起拍“闺蜜大头照”。 乔风不服,“我不是你们的闺蜜。” “安啦安啦,你当然不是,你是直男中的纯爷们儿,爷们儿中的战斗机。” 乔风点头,深以为然。 “快过来拍照。” 于是他就凑过去了。 基于身高因素,小油菜待在中间,蓝衫和乔风在两边,跟两大护法似的。小油菜一连拍了好几张,拍完之后一张一张地看,越看越想哭。 她吧,她长得也不难看,往人堆里一扔也算是小美女一个,可是现在在这么俩妖孽级别的俊男美女的衬托下,她就跟一村姑似的。这种照片让她怎么发朋友圈、怎么炫耀、怎么收获赞美和祝福呢? 幸好,她还有美图秀秀。小油菜是个诚实的孩子,不会把自己p得失真(主要是笨),所以她思来想去,在蓝衫和乔风的脸上分别盖了一个大嘴猴。 这样就顺眼多了嘛。 吃完了饭,三人在地铁站分别,蓝衫和乔风一同回去。到小区门口时,乔风在门卫那里取了个快递。 “这是什么?”蓝衫问道。 “柚子茶。” 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喝牛奶吃棉花糖,再看到柚子茶,蓝衫十分淡定。乔风自己手里有不少东西,所以蓝衫帮他拿着柚子茶。 到家门口时,乔风接过柚子茶,问蓝衫,“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尝一尝?” 要是别的男人这样问,蓝衫肯定会多想一下,不过乔风嘛…… 反正现在才八点多,蓝衫自己回去也没事儿干,于是跟着乔风去了他家。 乔风开了电视,让蓝衫在客厅等一下,他去厨房泡柚子茶。 薛定谔正卧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蓝衫过来,它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女人,它曾经威胁过,驱逐过,奈何对方脸皮太厚,死赖着不走,所以现在它也懒得搭理她了。 蓝衫知道薛定谔不待见她,但她偏偏一屁股坐在薛定谔的身边。 薛定谔以为她要打架,警惕地看她。 蓝衫戳了一下它的脑袋,“嘿,要打仗呀?” 薛定谔起身后退了一步,“喵!” “哟,生气了?”蓝衫凑近一些逗它,“你来打我呀打我打我呀!” “喵!”它虽然不敢打她,但临危不乱,保持了喵星人的自尊和骄傲。 乔风端着两个马克杯走进客厅时,恰好看到这一人一猫在对峙。 蓝衫背对着乔风,又向着薛定谔蹭过去一些。她笑眯眯地戳它的脑袋,“我说你一小太监,你装什么太上皇呀?嗯?皇上的龙袍是不是你弄坏的?你知道那件龙袍多少钱吗?扒了你自己的皮也不够赔的。嘿?你还不服?皇上那是宅心仁厚,没有结果了你的狗命,啊不,猫命……” 薛定谔只能喵来喵去地和她吵。两个语言不通的物种一时竟然还能吵得不可开交,乔风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真是一对儿白痴。 他突然有点理解那些拖家带口的男人为何压力那么大了…… *** 一早上班时,老王告诉蓝衫,“你今天带着你的人先别出门,十点半的时候在展厅集合。” 俗话说,闻弦知雅意,顺风听屁响。蓝衫立刻明白怎么回事,“王总,大老板今天要来?” 老王就喜欢蓝衫这点聪明劲儿,跟聪明人不用废话。不过老王还是有点不放心,蓝衫性骚扰男客户的事件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叮嘱蓝衫道,“你给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我听说大老板在搞一个什么‘员工素质与忠诚度调查’,奖罚严明。要是不如他的意,弄不好直接开掉。” 蓝衫满不在乎,“放心吧,我这么优秀的员工,打着灯笼都难找。” 上午十点半,蓝衫他们销售部的员工都在展厅集合,各就各位。总经理带着各个部门的头头出去迎接大boss。因为展厅离大门口最近,销售部自然而然成为第一个接受视察的部门。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在几人的簇拥中走进来,蓝衫一看到他的脸,微笑登时僵在脸上。 宋子诚!他是大boss!!!尼玛啊啊啊!!!!! 两人最近的一次见面,是蓝衫把他扔在美丽的植物园外,给了他俩钢镚儿让他徒步一公里自己去坐公交车回家。 乐观地想,这个人又不傻,他当时自己带着钱包和手机,他可以找人多的地方打车,也可以打电话让人去接他。 但不管结果怎样,这都无法改变蓝衫当面羞辱他并且把他扔掉的事实。 蓝衫心内惴惴不安,紧张得腿肚子直打转。她不敢看他,埋着头像是犯错误的小学生。 宋子诚走到她面前,她牙关轻颤,“宋、宋总。”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油菜见到吴文时会紧张成结巴了,一定是她干了什么亏心事…… 宋子诚只朝蓝衫点了一下头,便没再看她。看起来好像大家都不熟的样子。 在销售部巡视完毕,他由人领着去行政部了。 目送走了大boss,销售部的员工都松了口气,接着凑在一块,兴奋地八卦聊天。一部分员工的关注点是总裁大人多么多么酷帅狂霸拽,另一部分则比较关心传闻中的“员工素质与忠诚度调查”,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身家问题。 蓝衫蔫搭搭地听他们八卦,根本没心情插嘴。如果真的有那个什么员工素质调查,不用说,她肯定是垫底的。试驾途中把大boss扔掉,放眼整个公司,啊不,整个行业,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个。 她觉得她也许真的要被开掉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销售人员,蓝衫不用担心出了这个门找不到工作,可是别处哪里有这儿好呢!她在这家店待了好几年,刚混出一点眉目,这个时候离开,谁家有现成的主管级以上位置给她做呢?就算有,不同的品牌,不同的市场定位,不同的客户群,陌生的同事和上司……面对这些,她还得重新打拼,机会成本太高。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真的好后悔好崩溃,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小油菜发信息诉苦,小油菜没回她。她不确定小油菜现在忙不忙,所以也没给她打电话。 但是她现在又急需要安慰。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最后给乔风发了条短信。 蓝衫:小风风,我要被开掉了!qaq 过了有一分钟,乔风回复她:哦。 蓝衫满头黑线,回道:在忙? 乔风:没。 蓝衫:那就是不想搭理我?(╰_╯)# 乔风:不是。 蓝衫:那你赶紧安慰我啊…… 乔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蓝衫:怎么可能!我要丢工作了!我要挨饿了! 乔风:我管饭。 蓝衫一看到那三个字,莫名其妙地,胸中郁气真的散了不少。她用拇指上下滑动屏幕,来来回回看着那段简短的对话,唇角一勾,喃喃自语,“切!安慰人都不会,到底谁是笨蛋呀……” 微笑 宋子诚视察完毕,要召集所有员工到大会议室开会。因为人比较多,许多人只能站着,蓝衫虽然有资格坐椅子,不过她还是身先士卒地站在了人堆里。 她驼着背,尽量使自己显得矮一些,然后念念有词,“千万不要看到我,千万不要看到我……” 宋子诚突然侧头,目光箭一般钉了过来。 蓝衫:“……” 幸好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只犀利地一扫,蓝衫周围的人都受到波及,没人知道大boss到底在瞪谁。 蓝衫觉得自己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宋子诚自然要先说一番场面话,接着连消带打,有赞扬有批评有勉励。程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毕竟他虽然是大boss,但并非公司的管理者,所以给总经理他们留足了面子。 接着,宋子诚宣布自己闲得没事儿就亲自主导了一次“员工素质与忠诚度调查”,现在他要总结一下结果。 蓝衫躲在一个一米八五的胖子身后,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她估计要被点名批评了,就是不知道宋子诚会怎么骂她,会不会当场让她卷铺盖滚蛋……蓝衫自我安慰,滚蛋就滚蛋,这种人开的公司,谁要待呀! “这次调查,有人表现得很好,有人表现得不太好,有人表现得很不好。为了激励大家,根据你们的表现,我今天自掏腰包给大家发一回奖金。这点钱不算什么,不过它代表了我对你们的肯定和否定。你们可以据此衡量一下自己,看看哪些优点值得发扬,哪些缺点需要改进。” 说这么多,关键词就三个字:发钱了! 本来大家还在纷纷疑惑大老板是通过什么手段主导的这次调查,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现在听说有钱拿,他们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拼命地拍巴掌叫好。 宋子诚抬手压下去掌声,继续说道,“你们的表现和奖金我已经让人做成表格发到各部门手里,等散了会找各部门经理去领。现在,我要重点批评一个人和表扬一个人。” 来了! 蓝衫从胖子身后探出头,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那小眼神儿,跟被扔在大街上三天没吃饭的流浪狗似的。宋子诚差点没绷住。他咬了咬牙,故意拉长脸,罗刹一般,“安语琴。” 蓝衫差一点出列,听到这个名字不是自己,她赶紧收回脚。 安语琴是客服部主管,她也没想到大boss会点她名,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看到所有人都看她,她慌忙低下头。 “身为客服部主管,把回访处理成投诉,进而闹得人尽皆知,影响公司声誉,也影响到个别员工的名誉。你不是第一天做客服,这就是你的专业素质?” 安语琴有些难堪,小声说道,“老板,我错了。”其实这件事她确实下手狠了一些。最起码的,就算是真的投诉,她也可以先跟蓝衫打声招呼,而不是直接上报直属领导。至于把事情传出去,虽然违反了公司规定,但谁能想到大boss会突然降临呢……说到底,她也只是利用一点机会让蓝衫难堪一下,因为她暗恋的那个男同事偷偷喜欢蓝衫。 这又是一笔烂账,蓝衫自己并不知道。看到眼前遭受批评的不是她,她一时半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宋子诚扣了安语琴一个月奖金,又让她写检讨。然后,他语气一转,说道,“下面我要表扬一个人。这个人在我伪装成客户的这段时间内对我认真接待,尽心服务,对每一部车的指标都了如指掌,专业素养过硬。最重要的,”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诙谐,“经受住了金钱和美色的考验。” 员工们配合着哄笑。 “这个人就是——”宋子诚看向她,“蓝衫。” 蓝衫愣住,瞪大眼睛回望他。 所有人都看向她,胖子挪动了一步,不再挡着她。大家看着蓝衫,哗啦啦地鼓起掌来。蓝衫嘿嘿傻笑,跟着一起鼓掌。 老王看不下去了,朝她招手,“还不快过来。” 蓝衫傻笑着走上去,走到宋子诚面前。宋子诚双手递给她一个红包,“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谢谢宋总。”她接过红包,鼓囊囊沉甸甸,怎么也得有万八千吧? 蓝衫举着红包朝人群扬了扬,大家又开始为她鼓掌。 这场如梦如幻的总结大会结束之后,蓝衫抱着红包回销售部,打开一数,整一万。其他人自然远远没她多。 干销售的多半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大家把蓝衫团团围住,要求她分享经验,重点是如何应对大boss的考验。 蓝衫回想了一下,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宋子诚是在考验她。她就像对待普通客户一样接待他,该客气的时候客气,该不卑不亢的时候也不能奴颜婢膝。她还把他扔野外了呢,幸亏当时没动手揍他。不过咱宋总也够大度的,都被扔了还没有公报私仇,要换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说嘛,宋子诚光靠脸蛋也能在女人那里吃得开,用不着在她这里死皮赖脸,果然还是有玄机的。 蓝衫心情大好,跟同事们练嘴皮子,销售部一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她又给乔风发短信:我工作保住了! ~\\\\\\\\\\\\\\\\\\\\\\\\\\\\\\\\(≧▽≦)/~啦啦啦 很快,乔风回复她:恭喜。 蓝衫:想吃什么?姐请你! 乔风:今晚? 蓝衫:不不不,今晚我答应请我们部门同事聚餐。 乔风:嗯。 他到最后也没说他想吃什么,蓝衫决定等回去再问他。 下班后,销售部员工一同出来,乌拉拉一群人,边走边说笑,刚到大厅,恰好看到宋子诚。 众人多多少少都从宋子诚那里拿到奖金,现在看到宋总分外亲切,都跟他打招呼。 宋子诚点头,问道,“要聚餐?” 大家同时看向做东的蓝衫,有几个人使眼色,建议蓝衫邀请宋子诚。 蓝衫便硬着头皮说道,“是啊,宋总要不要过来?” 宋子诚一脸 “我跟你很熟吗”式的生疏冷漠,他轻轻摇了一下头,“不好意思,没空。” 蓝衫松了一口气,带着同事们跑了。 她觉得吧,宋子诚肯定还是记仇的,只不过人家有涵养,不会发作。 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大家也没聚很晚,八点多点就散了。蓝衫从饭店走出来,拒绝了几个同事要送她回去的好意,她一个人走向地铁。 刚才喝了几杯,有点上头,脸热热的,走在外面小风一吹,凉丝丝的还挺舒服。还没到地铁呢,她看到一个游乐场,这会儿也快打烊了,卖棉花糖的都要收摊子了。 等等……棉花糖? 蓝衫扶着铁围栏,朝里面那个卖棉花糖的大叔喊,“嘿!嘿!棉花糖!” 大叔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女流氓调戏了,他一言不发,默默地继续收摊子。 “给我来个棉花糖!” 听到这话,他才走过来。 棉花糖的块头很大,大叔踩着个凳子,把胳膊伸到铁栏杆上面绕过来递给蓝衫。幸好两人都够高,这项交易完成得还算顺利。 卖完棉花糖,大叔又给她推销玩具。 蓝衫问道,“你们有什么呀?” “有猫耳朵,米老鼠耳朵,长颈鹿犄角。”都是戴在头上的。 “我脖子长,你给我来个长颈鹿吧。” 蓝衫头上顶俩相当逼真的犄角,手里举着根棉花糖进了地铁。现在这个时间,地铁里的人不像早晚高峰那么多,所以不会挤到她的棉花糖,不过一路上不少人在看她,蓝衫也没怎么在意。 回到家时,她把棉花糖背在身后,去敲乔风家的门。 乔风打开门,乍一看到长了犄角的蓝衫,吓了一跳。 蓝衫背着手,笑嘻嘻地朝他挤眼睛。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脸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 乔风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犄角,轻轻一拨,不小心把她的发卡摘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 蓝衫惊奇,“你不会真以为我长角了吧?” “我没你那么笨。”他说着,双手把发卡给她戴回去,扶正。 蓝衫亮出身后的惊喜,“当当当当!……给你!” 乔风看到棉花糖时怔了一怔,他的表情像是突然化开了。他接过棉花糖,说道,“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咱俩谁跟谁呀。”蓝衫说着,抬起右拳轻轻擂了一下乔风的肩膀。 乔风报以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清浅,却是眉目生动,像是漾开的春水,又如春暖花开。 蓝衫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甩了甩脑袋,冲他摆手,“你以后别冲我笑了。” “为什么?” “我怕我会兽-性大发。” 讲座 乔风所谓“重要的报告会”,其实是一个科普讲座。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被校方列入“年度明星科普讲座系列”,自然要加倍地认真对待。 讲座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蓝衫跟老王打了个招呼,提前半个小时溜了。她和乔风吃过晚饭,又监督他换了上次买的黑衬衫黑西服,依然不许打领带。本来嘛,讲座面对的主要是学生,乔风本人又非常年轻,完全可以走活力张扬的路线,打领带打领带,打你个溜溜球啊! 乔风无奈地放下领带,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我可以戴个领结吗?”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蓝衫笑,“可以,不过只能戴在脑袋上。” 乔风只得作罢。 蓝衫问道,“讲座最后你是不是得回答听众提问?需要我给你当托儿吗?” 乔风摇头,“不用,我知道他们会问什么。” 蓝衫一听有点好奇,“问什么?” “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好吧,很显然会有人这样问。蓝衫又问道,“那你以前都是怎么回答的?实话实说?” “当然是实话实说。如非必要,我不会撒谎。” “帅哥,你这样不行的。难不成别人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也实话实说?” 乔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 蓝衫一下就斯巴达了,“你你你……你跟他们说你有男朋友?” “没有!我没有男朋友!”乔风有些不高兴,“我又不是同性恋!” 他有点失望,虽然以前也有人误会他的性取向,甚至连他家人都怀疑过,不过他从来都是淡然处之……但现在蓝衫这样一声不吭地乱想,就是让他格外不爽。 “息怒息怒,”蓝衫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戳了人家痛处,再有教养的人也受不了呀。她赔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乔风像是突然发现真相一般,“你在试探我?” “啊?对,对,我在试探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最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懂了。” 蓝衫也不知道这小天才懂什么了,她也不敢问。 俩人就这样出了门。乔风一路帅得飞沙走石天地变色,走进报告厅时,不出蓝衫意料地,惊艳了全场。有些女生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巴低声尖叫,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 乔风用食指轻轻点话筒,确定声音打开了,他对着话筒,经验老道地说,“拍照可以,但请不要上传到网上。” 底下人猛点头。 报告厅都坐满了,零星一些空座位也早被人占了座,蓝衫一筹莫展,总不能让她站在后面听两个小时吧?她向后望了望,发现再不做决定,她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无奈之下,只好出动“美色”这一终极大杀器了。蓝衫对一个身旁有空位的男生笑道,“这位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有……啊没有,没有!”男生飞快地把一旁的书收了,请蓝衫坐了过去。他心想,兄弟,对不住了…… 蓝衫坐下来,过了一会儿,讲座开始,会场安静下来。她像乖宝宝一样认真听讲座。乔风讲得深入浅出,一开始她还能听懂一部分,半个小时以后,就完全是在听天书了。怪只怪她的理科基础太糟糕,而且都好多年过去了,早就全还给老师了。 百无聊赖,她只好单手拄着下巴看他。 报告厅里比较热,乔风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了挂在椅子上,只穿着衬衫长裤。黑色衬衫的下摆塞到裤子里,干净利落,平整妥帖。他站在讲台上,笔直挺拔,像是一棵玄色的杉树。他讲得十分投入,声音如温润的清泉,汩汩流淌。 蓝衫扯了扯嘴角,朝他呲牙。 乔风正在介绍屏幕上的一个公式,并没有看到她。 蓝衫来了兴致,变着花样朝他做鬼脸。最后,她拇指朝下,按着鼻子尖儿,翻白眼吐舌头,扮猪给他看。 乔风讲完公式,转过身来,鬼使神差地往蓝衫这边看了一眼。本来讲到关键处,陡然看到那头口眼歪斜的“猪”,他一下子把词儿全忘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咳咳咳。”蓝衫随手抓过一本书,挡住脸。 “咳。”乔风收回目光,看到同学们都诧异地看他,他有点心虚,敛目低头。 低头的瞬间,他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蓝衫躲在书后面,听到身后的女生在低呼,“啊啊啊!快拍照!快拍照!” 接下来一个小时,蓝衫一直在低头玩儿手机,终于等到最后的回答提问环节。果不其然,有人站起来问乔风有没有女朋友。 蓝衫突然有点理解这些小姑娘了。乔风这样的,不光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脾气温和有耐心,太适合调戏了。那些女孩儿也不一定真对他有什么想法,就是……好玩儿嘛,过一把流氓的瘾也挺不错的。 乔风说道,“这个问题与我们今天讲座的主题无关,恕我不能回答。” 蓝衫明白过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实话实说”。亏她还以为这小子笨到直接告诉别人自己没有女朋友。 提问题的女生笑嘻嘻地坐下,把话筒还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学乖了,将话筒给了一个举手的男生。那个男生问了乔风一个比较专业的问题,反正蓝衫没听懂。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几乎所有同学都举起了手,蓝衫跟着凑热闹,也高高地举手,还左右晃悠,帮乔风增加人气。 大概是由于她胳膊太长,又或者她长得漂亮,总之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了她手里。 蓝衫:“……”她真的只是打酱油的…… 乔风平静地看着蓝衫,等待着她的提问。他讲了两个小时,不相信她会笨到连一个问题都想不到。 蓝衫大脑一片空白,她好不容易听懂的一点也早忘干净了,现在根本不知道问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这个时候不说话好像也不合适。她握着话筒,一时紧张,脱口问道,“你能请我吃个夜宵吗?” 偌大的报告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女生脸皮也太厚了,竟然明目张胆地勾搭乔教授。如此厚颜无耻的女生,乔教授必然会狠狠地拒绝她! 这样想着,许多人的目光挪回到乔风身上。大家都在等待他的拒绝。 乔风抿了抿嘴,答道,“好。” 围观群众默默地风中飙泪,尼玛啊!这样也行?原来乔教授好这口! …… 散场时,蓝衫来不及等乔风,顶着许多女生仇视的目光先走一步。她觉得她走慢一点说不定就被围殴了。 走出报告厅溜达了一会儿,蓝衫接到了乔风的电话。 “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乔风有些无奈,“笨蛋,站在那里别动。” 蓝衫手机的gps开着,乔风很快找到了她。他要履行承诺,带着她去吃夜宵。 两人走在夜晚的校园里。 为了装嫩,蓝衫今天穿了件中袖圆领碎花棉布及膝短裙,踩一双糖果色圆头平底鞋,裸着线条优美的小腿和脚踝;头发依然披着,五官明艳,又带着点淡淡的妩媚。她和乔风站在一起,就是典型的金童玉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围观。 蓝衫背手站在乔风面前,与他面对面,倒着走。五月是草长莺飞、桃李尽褪的季节,只有素白的刺槐花悄然绽放,点缀着越来越蓊郁葱茏的初夏。夜风吹过,送来阵阵槐花的清新香气,她的裙摆随风摇晃,衣袂飘香。 “乔风,今天表现不错。”蓝衫笑道。 “谢谢……你根本没听懂。” “我……嘿嘿嘿嘿……” 又一阵风吹过,乔风问道,“你冷不冷?” “不冷不冷……你要请我吃什么?” “随便你想吃什么。” “好呀好呀,我要先看看。” “饭桶,难道我今天没有喂饱你吗?” “咳咳咳咳咳……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词儿啊?” ……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夜的香气却越来越浓郁了。 绯闻 上班的时候,蓝衫接到小油菜一个电话,她在那头鬼哭狼嚎:“蓝衫!蓝衫!!!” 因为太激动,她的声音尖尖的,防空警报一样,刺得蓝衫头皮发麻。她真的很少见到如此暴躁的小油菜。 蓝衫:“你到底怎么了?” “我们公司被收购了。” “我知道,这不是喜大普奔的事吗?你应该得瑟才对啊。” “今天吴总来签字做交接,他顺便视察了我们公司的员工。” 蓝衫对着手机猛点头,“理解,老板都爱干这个,他没给你们弄什么员工调查吧?” “没有。” “然后呢?就这点事儿,值你刚才那顿嚎吗?” “然后我就调去了总裁办公室。” “……”蓝衫一头雾水,“等会儿,你中间是不是掐了一段剧情啊?我怎么听得不明不白的?” “我我我……” 她在那“我”了半天,母鸡下蛋一样,到头来也没“我”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如母鸡呢。蓝衫是个暴脾气,急得牙根儿都痒痒,她打断她,“行,你先跟我说清楚,这个总裁办公室是你们分公司的呢,还是总公司的呢?” “是吴总那里。” “吴文?他这是第二次见你吧?就把你弄去总裁办公室?” “嗯!” “他看上你哪一点了?” “我怎么知道啊……” 蓝衫真是好奇死了,她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跟小油菜约了一起吃午饭,反正她现在在外头晃荡呢。 因为下午就要搬去总公司了,小油菜现在在公司里无所事事,早早地下来找蓝衫了。她给蓝衫讲了今天上午发生的那离奇的一幕。 话说她们各部门员工都在自己工位上站立等待吴总检阅,本来这就是个过场,但偏偏吴文认出她来了,还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小油菜很荣幸很激动,一激动又变成结巴了,“吴吴吴吴吴总……” 大姐头很有眼色,给吴文介绍道,“吴总,采薇现在是我们的人力资源部主管。” 吴文点点头,看着小油菜,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只好陪笑说是,大姐头狠狠把小油菜夸了夸。 于是吴文就问了,“我总裁办公室还缺个人手,你想不想来?” 小油菜没敢说半个“不”字。 蓝衫听完小油菜的讲述,更觉得费解,先不说小油菜到底有什么特长……吴文怎么就那么肯定小油菜此人不同寻常呢? “你们俩是不是早就认识啊?”蓝衫问道。 小油菜摇头,“不,他以前绝对不认识我。”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个……小油菜一想,反正蓝衫也不是外人,于是她就和蓝衫说了。 蓝衫觉得这个故事一点新意都木有。 话说小油菜刚上高一时,有一天放学回家,路上遇到小混混拦着她抢钱。小油菜当场就给吓哭了,此时恰逢吴文路过,一个打仨,三下五除二,把小混混打跑了。小油菜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又帅又霸气的吴文心生好感,偷偷喜欢在所难免。 不过那时候吴文对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别哭了!” 之后她就暗暗关注他。吴文高三她高一,俩人又不同校,能有的交集很少,唯一近距离的一次,是某场校际足球比赛,吴文来小油菜她们学校踢球。小油菜鼓足勇气和他说话,他压根不认识她。 就这样暗恋了一年,一年之后吴文考上a大,据说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两人差距越来越大,小油菜自此之后再没敢打听他的情况。 听完她的讲述,蓝衫说道,“小油菜,听姐姐的,反正你现在都调进他办公室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如——” “不如我把他强了,了却我多年来的一个夙愿,怎么样?”小油菜重重一拍桌子,两眼放光。 蓝衫张了张嘴,最后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好!” 且不说小油菜如何策划强x总裁。当天下午她搬去了总公司。 其实小油菜一个搞人事的,突然跑去做行政,这有点文不对题。不过吴文这个人吧,用人十分的不拘一格。他当时想和小油菜说的全话是“你身为一个小结巴,还能当上人事主管,可见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当着人面戳短处这是不道德的,所以他隐去原因,只道出结论。 小油菜自然不知道这些。她第一天来总裁办,主要就是办办手续,忙完这些,她坐下来打算休闲一下,于是上网,登入了b大的校园论坛。 之前为了研究乔大神,她潜入了他们学校的论坛,搜集了不少八卦消息。虽然后来没用上,但小油菜觉得这个论坛不错,这些天渐渐地有了长驻的趋势。 论坛置顶飘扬着一个热帖,又是和乔大神有关:乔教授又有女朋友了!大美女!有图有真相! 作为知道真相的群众之一,小油菜每次看到这种谣言帖,都会从内心油然升起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她点开那个帖子,想傲娇地贬低一下绯闻女主角。 ……咦咦咦,蓝衫? 小油菜惊到了,拖动滚动条,快速地把图片浏览了一遍,没错,绝对是蓝衫! 再看看回复,竟然有人说蓝衫丑?小油菜大怒,撸袖子决定狠狠地骂一骂这不长眼的家伙。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说道,“你在看什么?” 小油菜吓得差一点把鼠标扔出去。她扭头一看,瞪着眼睛紧张道,“总总总总……” “行了你闭嘴吧。”吴文说着,看向电脑屏幕,这照片上的人明明是他弟呀,那个女孩看着像蓝衫。吴文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他弯了下腰,凑近一些,伸手去够鼠标。 小油菜的手还按在鼠标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吴总的手覆过来。 怎么办呀,要被男神摸手了,好紧张! 吴文的手突然停下来。他用两根手指捏着小油菜的手腕,把她的手扔开,然后才握住鼠标。 “……”小油菜悲愤地扭过脸去。 吴文滑动鼠标,把照片都看了一遍。照片拍得很清楚,是他弟和蓝衫。里边俊男美女,笑靥如花,夜色撩人,俩人还一块吃夜宵,怎么看怎么奸-情四射。 这臭小子,看起来还挺会谈恋爱的嘛,看那打扮得,比以前洋气多了。这么些年不见他弟有动静,吴文的要求一降再降,现在,他弟和谁约会不重要,只要是女的就行,总比和男的强,对吧?何况眼前是这样一个大美女。 所以吴文很高兴。当然了,在下属面前要保持适度的威严,他没有笑出来,而是面容严肃地看完全部照片。 小油菜侧过头看他,因为弯腰,他离得好近,俊美的侧脸近在眼前。她吞了一下口水。 最后,吴文直起腰,命令道,“把这些照片全部拷贝发给我一份。” 小油菜点头称是。 “干得不错。”就知道这是个人才。 小油菜把照片整理好,刚要发时,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蓝衫成了乔大神的绯闻女友,岂不是意味着她要跟吴总玩儿横刀夺爱? 妈呀呀太可怕了…… 一边是boss,一边是闺蜜,衡量之下她果断选择闺蜜,于是把照片压缩之后先发给蓝衫一份。与此同时她写了一些警告以及苦口婆心的规劝:夺人所爱丧尽天良啊,这也就算了,问题是您老人家能不能睁大你的狗眼先把性取向瞄准了再夺…… 蓝衫下班时才看到这个文件,她开着流量下,好几十兆的一个文件包,时断时续,她都到乔风家了,还没下完。于是蓝衫问乔风索要他们家的无线密码。 乔风张嘴说了一串密码,这在蓝衫听来根本就是乱码。她干脆把手机递给他,让他帮忙输。 乔风家的网速很快,“嗖”的一下就把文件下好了。蓝衫解压之后查看图片,看完再琢磨小油菜的留言,一下就明白了。 她把照片拿给乔风看。 乔风经常被挂网上,他对这种事情熟门熟路,便不以为意,放下手机说道,“一会儿我去把帖子删掉。” “我觉得用不着啊,你看,拍得挺好的。你只要回头跟吴总解释一下就行。” 乔风诧异地看她一眼。 蓝衫说道,“其实你往好处想想,如果大家知道你没女朋友,肯定好多人惦记你,你自己也烦,对吧?”一个小受受,成天被女人骚扰,能不烦嘛。 乔风点了点头。 “所以啦,现在我免费给你做挡箭牌,没人再骚扰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蓝衫觉得自己这样做完全是无私奉献,功德一件。 乔风突然狐疑地看着她。 如果有一个女人,她见你第一面就又摸你脸又想扒你裤子;之后跑到你家里蹭吃蹭喝,要这要那——总结来说就是刷存在感;刷完存在感又刷亲密度,动手动脚,摸肩膀啊抓手腕啊什么的;然后又故意试探你的性取向;完了之后呢,她还对她和你之间的桃色新闻采取默认的态度…… 以上,这个女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这还用问吗? 乔风看着蓝衫,心想,谁说女孩的心思难猜了? 母老虎 猜到蓝衫的心事之后,乔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话挑明。于是他严肃认真地说,“我不和智商一百四以下的女孩谈恋爱。” 蓝衫摆摆手,“得嘞,你干脆直接说你不和女孩子谈恋爱吧,我懂。” 乔风皱眉,“我说过我不是——” 蓝衫不等他解释,就打断他,“你不是gay,你是直男,纯爷们儿,战斗机!” 乔风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懂?” “懂!” 他放心地点头,懂就好。 两人便开始摆饭,开吃。乔风动筷子之前,听到微信的手机提示音。他点开一看,是carina给他发了一张图片,那是一碗番茄鸡蛋面,红白黄搭配,看起来很漂亮。 乔风假装没看到,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叮咚,又响了。 carina:不如你做的好吃。 乔风犹豫了一下,回道:生日快乐。 carina:谢谢!还以为你忘记了!(感动)(感动) 乔风:嗯,我要吃饭了。 他再次放下手机,它又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carina:我有点想你了。 乔风:不要想我了,我要吃饭了。 carina:我想见你。 乔风抬头思考了一下,回道:你和我说这些,你男朋友知道吗? carina:我们分手了。 乔风:哦,我要吃饭了。 carina:乔风! 乔风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谈话,他都暗示得这样明显了,她还不肯罢休。 蓝衫一边吃一边看乔风在“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和“放下手机拿起筷子”这两种模式之间切换,最后,他拿着手机,看起来有些为难。 “怎么了?”蓝衫问道。 根据这些天的相处,乔风认为,蓝衫虽然笨了些,不过在与普通人打交道这方面她做得不错。于是他把手机递给她,“你能帮我结束这场谈话吗?” 本着尊重他人隐私的原则,蓝衫没往前看聊天记录,就从那碗面条开始。一看到乔风竟然给这个人做过饭,蓝衫莫名地心情有点酸爽,好像自己发现的宝贝被人分享了。她探究地看着他,“她是你什么人呀?” “一个普通朋友。” 蓝衫撇嘴,“不信,你给她做饭了。” 乔风抿了抿嘴,“就一碗面条。” 就一碗面条?蓝衫心中飘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得瑟感,她说道,“这人很明显对你有想法啊。” 乔风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 蓝衫看完聊天记录,那个carina又发来一条信息,她念道,“‘为什么不理我?’还哭,哭毛线啊哭……乔风,这人你熟吗?怕得罪吗?” “不熟,不怕。” “那我帮你回?” “好。” 蓝衫便回道:讨厌你呗。 然后她就把手机还给了乔风,问道,“明天做什么?”明天轮到她的休息日,至于乔风,他好像见天儿都没什么事。 乔风答道,“早上教你买菜,下午去打网球。” “跟人约好了?” “一个人也可以打网球。” “一个人多没意思,不如我陪你好了。” “好。” *** 宋子诚面前摆着一叠资料,另有一些放在平板电脑里,他正持着平板一页一页查看,神情专注。 坛子一声不吭地挨他身边坐着,同样关注着那方不大的液晶屏。 两人此刻坐在安静的咖啡厅里,一人面前泡一杯中式白茶。咖啡厅里的光线有些暗,液晶屏明亮的光反照勾勒他们的脸部线条,使他们的面庞染上一种阴冷的气质。 看了一会儿,坛子说道,“调查得还真挺仔细,不愧是专业侦探。” 宋子诚没理他。 坛子又道,“诚哥,你这样调查蓝大美女,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会。所以我不会让她知道。” 坛子摇了下头,“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闹到要找私家侦探的地步。费这么大劲值当的吗,诚哥,这女人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嘛……” 宋子诚把注意力从平板电脑移开,他目视前方,眼神有些放空。这几天,一提到蓝衫,宋子诚就会立刻想到她那天迷死人的美艳、气死人的嚣张。他不算个心胸宽大的人,怎能不记恨呢,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这恨里有多少不甘的成分,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越是恨,越是想要征服她、把她的骄傲踩在脚下,越是想要…… “坛子,女人如同食物。绵软可口的不难吃,不过只适合牙口不好的人。真正好吃的,当属那些劲道的、有嚼劲的。这样的女人,越嚼越有味道,吃不腻。”宋子诚说道。 坛子由衷赞叹,“诚哥,你真猥琐。” 宋子诚不理他,低头继续看资料。 坛子追问道,“那你觉得苏落算有嚼劲的吗?” “苏落是个聪明识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放在身边不用操心。” “那怎么跟她分了?”坛子还是有点为他心目中的女神鸣不平,他指了指平板上蓝衫的照片,“是不是因为你这个牛皮糖?”这么一会儿,他已经给她取好外号了。 “第一,苏落要的太多,我给不了;第二,我真的腻了。没有蓝衫,也会有黄衫,绿衫。”宋子诚一边说着,一边翻看图片资料。翻了几张,照片的主角从一个变成两个。 坛子惊奇道,“这是哪个小白脸?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宋子诚眯眼看着照片里那对金童玉女,“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的钱不是白花的。” 坛子有点不服气,“我看这男的也不差,没准儿以后就是你的劲敌。” 宋子诚嗤笑,笑容是掩不住的轻蔑,他一挑眉毛,“就他?” 坛子奇怪地看着宋子诚,“诚哥,这人你认识?” 宋子诚没有回答。 *** 因为要打网球,蓝衫出门时特地换了一身网球装。桃红色的polo衫,嫩黄色运动短裤,红白相间的运动鞋,头发挽起来。这一身配色,跟个花孔雀似的,穿一般人身上没准就雷人了,不过谁让她脸好身材好呢,再险峻的配色都压得住。 相比之下,乔风就低调多了。一身装备从上到下只有黑与白两个颜色,蓝衫从远到近从上到下观察了他好几遍,最后摇头啧啧感叹,“算了,回头我帮你挑几套衣服吧。” 体育馆并不远,两人打算步行过去。蓝衫拒绝了乔风的好意,路上自己拎着球拍,网球拿在手里抛着玩儿。运动短裤下她的两条美腿修长匀称,一路吸引了无数路人侧目。 蓝衫走在马路的外侧,靠着盲道,乔风走在她左边。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踩着一个独轮电动车——俗称作风火轮的,从他们身后渐渐逼近。看到蓝衫,他眼睛一亮,故意变了一下方向,驾着风火轮走上盲道。 蓝衫本来在和乔风说话,突然感觉到臀部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紧接着身边一个人风似的路过。她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人非礼了,登时大怒,“臭流氓!你给我站住!” 他怎么可能站住,风火轮跑得更快了。 蓝衫想也不想,拔足追了上去。 本来嘛,人是跑不过风火轮的。奈何蓝衫此人太生猛,一边跑着,一边把手中网球重重打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打中那小流氓的后脑勺。 小流氓身体不稳,栽了。 蓝衫冲上去,不等他爬起来,她抬脚一通狂踩,又用球拍打他,边打边骂,“臭流氓,瞎了你的狗眼,敢非礼老娘!打死你!” 乔风看得有点呆。一开始,反应过来蓝衫被非礼了,他身为一个男人,第一想到的是要保护她。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真正需要保护的是地上那小流氓…… 乔风默默地转过身,把弹到一旁的网球捡起来。 他再回来时,那小流氓已经放弃反抗,只剩哀嚎,“我要报警了!” “报啊报啊,不报是孙子!” 乔风掏出手机,“还是我来报警吧,你悠着点打。” “不用了,警察来了太麻烦,”蓝衫说着停下手,她踢了一下地上的小流氓,“今天就饶了你,要是以后再敢——” “大姐!我这辈子都不敢了!” 蓝衫点头,收了球拍,朝乔风挥了一下手,“走吧。” 乔风便乖乖地跟在她身边。他又想帮蓝衫拿球拍,蓝衫不让,自己把球拍往肩上一扛。那动作,配上她阴沉的脸色,不像是扛球拍,倒像是扛了一把大砍刀。 这个女人,略微有一点点凶残额…… 等他们走出去够远,小流氓觉得这个距离够安全了,才对着蓝衫的背影大喊,“母老虎!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蓝衫转身,还想跑过去揍他,不过他已经麻溜儿地踩着风火轮跑了。 乔风拉住蓝衫的胳膊,“蓝衫,别生气了。” “哼!” 蓝衫依然阴沉着脸——任谁被非礼了都不会心情愉快。她扛着球拍,凶神恶煞的,那气势,像是人挡杀人佛挡诛佛的刀客。乔风安静地跟在她身旁,球拍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长身玉立,倒像一个俊逸潇洒的剑客。 走了一会儿,蓝衫突然硬邦邦地问乔风,“你也觉得我像母老虎吗?” “不像。你本来就是。” 什么人呐,一点好话不会说吗!蓝衫不满,怒瞪他,“那你不怕我?” 乔风的眼睛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他说道,“老虎又不咬饲养员。” 打球 蓝衫觉得乔风简直就是奇葩中的奇葩,有时候觉得此人呆呆的不通人情,随便说句话都能把人气死,可人家再说一句话,又能顷刻让你的火气烟消云散。说他是有意哄你吧,看着也不像,毕竟这个呆萌货不具备那个情商;要是说他一本正经并没有逗你吧,还是不太像…… 妈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啊! 蓝衫也不生气了,把手中球拍往乔风怀里一推,“帮我拿着。” 乔风便背着两把球拍。他侧头看到蓝衫脸上有了笑模样,莫名的,他的心情也变得更好了一点。 两人去的是乔风他们学校的球场,因为乔风是教职工,用场地有折扣,办卡有折上折,算下来很划算。 当然了,这些钱乔风自己是算不清楚的,他的年卡用了两年了,蓝衫问他年费是多少,他愣是答不上来。 蓝衫发现乔风这个人有点傻,他买东西不问价,更不懂还价,从来都是别人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也不怕人家蒙他,这是典型的傻多速好不好。还有,他虽然很会算账——比如你问他十块钱三斤桔子买二斤六两是多少钱他能不用想张口就答八块六毛七——但是他对钱本身没什么概念,一百块人民币和十块人民币的共同点是上面都布满了细菌,不同点是一个是人民大会堂一个是长江三峡。 基于细菌问题,乔风不爱用现金,买东西喜欢刷卡。这一点倒是和蓝衫差不多,不过俩人动机不一样。蓝衫爱刷卡纯粹是因为眼睁睁地把人民币给人家她心疼啊…… 说实话,蓝衫有点嫉妒乔风。这样一个对钱没概念的小糊涂蛋,却有着花不完的钱。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突破天顶星的技术宅呢。当一个人牛x到一定境界,钱财必定会哭着喊着往他怀里扎,赶都赶不走,这样的人与累死累活汲汲于名利的凡人有着本质区别,我们通常称之为“神”。 不过有一个问题,蓝衫未免帮着乔风担心了些,她问道,“你自己会理财吗,钱不会都放在卡里存活期吧?”千万不要回答是啊…… 乔风的眼神带着淡淡的鄙夷,“你怎么这么笨,存活期是收益率最低的一种方式。” 蓝衫黑线,心想我知道,我不是怕你个呆瓜不知道吗!她又问,“那就是存的定期?”以乔风的水平,她真想不到其他的方式了。 乔风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我的钱都是交给理财顾问打理。” 好嘛,人家还有理财顾问了,不过这的确是有钱人的做派。蓝衫突然动了些心思,问道,“那个理财顾问,靠谱吗?” “你是在怀疑我的技术吗?” “啊……啊?”蓝衫摸不着头脑,“你在理财这方面还有技术可言?” “不是理财的技术,是网络调查的技术。” 蓝衫明白了,这和人事招聘一个概念,虽然不懂你的专业,不过你在某个领域的表现和地位,就是完全的参考。乔风应该更过分,网络调查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人肉嘛。以乔风的水平,要想扒一个人,肯定扒得裤衩都不剩……蓝衫对此深有体会。 她有点兴奋,“大神,带我一起玩儿呗?” 乔风很爽快地把那理财顾问的号码给了她。其实他并不打算长久地用理财顾问,钱嘛,在结婚之后就要交给老婆搭理了。他爸的钱都是交给他妈妈,他们教研室的老师都把工资上交给老婆,还把老婆称作“领导”……二十多年来他经受此规则的熏染,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家庭的稳固模式就是男人养家,女人掌财。 闲言少叙,且说两人一边做着运动前的拉伸准备活动,一边聊了会儿天,然后抄着球拍上场。 一局下来,蓝衫发现乔风的球技还不错,至少应该在他之上。就是有一点,怎么说呢……些微有些蛋疼啊…… 她一直觉得,运动的魅力就在于搏杀,所以她打球的风格偏重攻击,甚至可以说是纯攻击型,大开大合,大起大落,这样才打得爽嘛。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纯防守型,人家打得既不愠不火,又密不透风,什么网前截击啊,扣杀啊,差不多都能稳稳当当接住,然后温柔地拍回去。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拨了一遍又一遍。 蓝衫被防得头大了两圈,一腔的意气堵在胸口,简直要发生交通阻塞。 休息时,她问乔风,“你怎么光拦不打呀?” “运动的目的是为了健身,现在健身的效果达到了,用不着杀得你死我活。”他还挺有道理。 蓝衫不屑,“一点求胜心都木有。” 乔风反驳,“你的求胜心太强。” “喂喂喂,求胜是人的本能好不好,你就从来都没想过要赢吗?比如你上学时就没想过要考第一?” “我一直都是第一。” “……”她真傻,怎么会对着一头牲口举这种例子,想了想,又问,“比如你喜欢某个女孩子,会不会希望自己从她的追求者中胜出?” “从来都是别人追我。” “……”真是够了…… 蓝衫被他堵得要心梗了,她怒道,“总之接下来你一定要蹂-躏我!蹂-躏我!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乔风震惊地看着她,最后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这一局,乔风牢记蹂-躏蓝衫的使命,手法从和风细雨变成了疾风骤雨。他先是打了个低截击,蓝衫还没从他刚才小绵羊的状态中缓过来,一不留神没接住。 他又打了个吊高,她退得不够快,还是没接住。 她调整了一下状态,觉得乔风这是在变着花样调戏她,啊不,蹂-躏她,也不是……总之根据她的判断,联合乔风现在的站位,她觉得接下来他很可能会尝试一下扣杀。 然后扣杀真的出现了,在乔风狠狠把球抽出之前,蓝衫已经抬脚做好准备,这回她判断准确,自信满满地冲向预期的落球点。 嫩绿色的网球乘风飞来,快速逼近,明明身体娇小,却似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球速不算很快,可越是接近,越是模糊。 蓝衫出拍的瞬间,突然感觉不对劲。 扣杀哪有不快的?曲线好像有点歪?这是…… 上旋! 虽恍然大悟,却为时已晚,那球体在半空中突然急速变轨下坠,落在她的右前方三步开外。 这种距离,就算长着刘备的胳膊,她也够不着打。 蓝衫反应也够快,脚步一转急速前冲,但是高速旋转的球反弹之后角度刁钻且球速骤然加快,她扑了个空,连小球球的边儿都没扫到。 看着网球飞速冲开的身影,蓝衫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上旋球她偶尔也能打出来,问题是她打出的那小小转速,和不转的区别不明显,杀伤力很小。许多人打出来的所谓上旋球都是她这个档次的。真正牛x的是强力上旋,这是对腕力和腰力的考验,一般人hold不住,打好了绝对能令对手闻风丧胆,比如纳达尔,比如越前龙马,再比如……眼前这位。 这个球蓝衫丢了,乔风自然而然从球筐里拿出另一个网球,发球。这回发球手下留了情,她应该很容易接住。 蓝衫还在发呆,瞪着眼睛看着网球扑面而来,正中她脑门儿。 乔风:“……” 蓝衫:“……” 她揉了揉脑门,接着一收球拍,“暂停暂停!” 俩人就暂停了,坐在场外的椅子上。乔风忍了忍,说道,“你很差劲。”那么简单的球都接不住。 虽然被鄙视了,但蓝衫真的好想跪下来亲吻他的脚。好吧这么没节操的事她肯定不会真做出来。她拧开一瓶水,很狗腿地递给乔风,“你刚才那个球是怎么打出来的?” “侥幸而已。” 好谦虚,但这无损于他此刻伟岸的形象。蓝衫碰了一下他的手臂,“教我好不好?” 乔风侧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学不会。”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蓝衫自己摸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偷偷看身边的乔风。因为运动剧烈,他出了不少汗,鬓角已经湿了,额上的汗水汇聚成大滴大滴的汗珠儿,摇摇欲坠。 男人出汗其实很性感,可以把雄性荷尔蒙发挥到极致。蓝衫看着乔风俊美无匹的侧脸和他荷尔蒙爆棚的汗水,突然说道,“我发现……嗯,你也挺爷们儿的。” 没有男人不喜欢被人这样夸,乔风也不例外。况且,他真的很少被人这样看…… 他笑了一下,“谢谢。” 然后他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细细地擦汗。头上,脸上,脖子上……那动作,斯文又秀气,蓝衫真有点看不下去了。 以及,那纸巾还香扑扑的…… 乔风以为蓝衫也想要擦汗,便把纸巾递给了她。 蓝衫看着纸巾上“茉莉花香型”几个字,囧囧有神,“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本质上还是个大家闺秀。” 乔风丢开纸巾,怒抄球拍,“走。” 蓝衫还在喝水,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继续蹂-躏你。” 最好的 火力全开的乔风太可怕了,蓝衫跟个救火队员似的全场来回跑,她觉得唯有一个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疲于奔命。 最后,她跑得精疲力竭,把球拍一扔,扶着膝盖说道,“我不行了!” 乔风悠闲地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她,“我到底是纯爷们,还是大家闺秀?” 蓝衫大口喘着气,朝他竖起大拇指,“您是爷……爷……” “你不用如此谦卑,”乔风说着,捡起她的球拍,“走,做一下放松运动。” 蓝衫现在累成狗,一动也不想动,于是蹲在地上耍赖,“我不,我要累死了,都是因为你。” 乔风强行把她拽起来,领着在场地外走了两圈,遛猴儿一样。看到她那惫懒的样子,他有些好笑,却一点也不生气。他拉着她的手腕,轻轻帮她拍打手臂上的肌肉,今天的运动太强烈,不认真放松肌肉,明天很可能会酸疼。 蓝衫乐得享受他的服务,别说,还挺舒服。 拍打完手臂,乔风说道,“自己拍打小腿。” “我不。” 他只好蹲下来帮她。说起来,把她弄得这么疲惫的罪魁祸首是他,所以他现在帮她做点事也是理所应当,本该任劳任怨。 乔风捉着蓝衫的足踝,微微抬起一些,使她小腿上的肌肉不至于紧绷。他用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腿肚子。 蓝衫的腿很漂亮。本来个子就高,比例也好,腿型直,大腿和小腿上的骨肉都很匀称,腿毛很少。这样的美腿走t台都够用了。所以她穿短裙或者短裤走在大街上时,即便只看背影,也能有不少回头率。 乔风目之所及是白皙修长如羊脂玉雕的小腿,以及流畅匀称的曲线,手中握的是纤细脆弱的脚踝,掌中触的是光滑且弹力十足的皮肤,视线往上稍移,就能看到圆润细腻如白瓷碗一样可爱的膝盖,再往上移……不能往上移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脑残了,怎么会去触碰一个女人的小腿。 不管平时再怎么禁欲和内敛,他都是一个男人、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陡然触摸到异性漂亮的小腿和脚踝,难免心跳加快一些。乔风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旌神摇,紧接着意识到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他感到羞惭,猛地扔开她的小腿。 蓝衫本来还在嘚嘚瑟瑟地享受人形按摩机的服务,陡然被扔开,她一个不防,差点摔一跤。她退了一步,奇道,“怎么了?” “自己做吧,不够二百下不许吃晚饭。” ……又是这种威胁,表脸! 乔风不管蓝衫的反应,他站起身,背对着她,开始伸展身体,放松肌肉。 做完这些,蓝衫想去吃冷饮,被乔风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答应回去给她泡茶喝。 一路走回家,被临近傍晚的小风一吹,俩人的汗都褪下去了。蓝衫跟着乔风去了他家,看到乔风去书房取茶具,她就跟着他去了书房。 说来她还没有参观过他家,她只知道此人自己住个一百多平的三居室,还偶尔抱怨空间不太够用,她这住一居室的直接被比成难民了。 乔风的书房很简单,但蓝衫依然看得眼晕——四维贴墙立着书架,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她随手抽了一本,没看懂;放回去再抽一本,还是没看懂。她不抽了,立在书架前看那些书的腰封。其实光看书名,她就有好多都看不懂…… 蓝衫觉得自己好渺小啊,她好自卑,不等乔风搬出茶具,就主动退出书房。 她站在书房门口,指指主卧以外的另一个房间,问乔风,“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第三间是什么?” 第三间的功能是综合性的,乔风直接引着她去看。 这个房间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薛定谔的领土,其中有小小的楼阁,滑梯,镂空的空中走廊,还有一些玩具。另一部分可以作健身之用,地上铺着干净的毯子,角落里摆着健身椅,架子上放着哑铃,墙上贴着六十四式太极拳法图解。 蓝衫对乔风的印象又有改观了,“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小面瓜,没想到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啧啧。” 乔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你偷看我脱衣服了?” “咳咳,没有……”蓝衫有时候真没办法跟这小天才的脑回路对接。她摸了摸那个哑铃,说道,“你的臂力挺好的,看来经常举这个东东。” 乔风有些自豪,“我还有腹肌。” 蓝衫挑眉,故作惊奇,“是嘛?!” 乔风立刻警惕道,“但是不能给你看。” ……谁稀罕呀! 参观完这个房间,蓝衫和乔风回客厅了,走的时候她顺手把沉睡中的薛定谔捞出来抱走,薛定谔气得直翻白眼。 乔风所谓的泡茶其实是茶道,各种讲究,蓝衫看得无聊,抱着薛定谔去落地窗前玩儿。落地窗前也铺着一块地毯,和客厅中央的一样。蓝衫甩开拖鞋,穿着袜子踩上去,特软特舒服——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她坐在地毯上,摸着地毯细密的纹路,问乔风,“乔风乔风,你这地毯是从哪里买的?看起来相当不错,回头我也买一块。” “世博会。” “……哪儿?” “2010年上海世博会伊朗国家馆。” 蓝衫默默地闭嘴没再问了。波斯地毯世界闻名,伊朗产的地毯是最好的波斯地毯,那价格必定是她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问了也白问。 她缓缓躺下,躺平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欢快地叫道,“啊,我感觉自己躺在了人民币上!” 薛定谔趁机一跳,脱离她的魔爪,誓不与此逗比为伍。 蓝衫在地毯上滚了一下,感觉棒棒哒,于是她又滚,再滚,滚啊滚…… 薛定谔蹲在一旁的榻上,看傻x一样看着她。 乔风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蓝衫在满地毯打滚,一边滚还一边念念有词,“我是一个滚筒洗衣机!” 此时日头偏西,彤红的日光从明净的落地窗玻璃上擦进来,洒在她身上,形成明和暗的光影。斜阳照影,暖意融融。她玲珑的身体沐浴在这余晖之中,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柔和又神圣的光晕。两条长腿或是铺在地毯上,或是胡乱蹬着,或是随着身体转动,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乔风不小心想到今天下午掌下的触感,邪恶却美妙,他有些赧然,低下头不再看她。 眼睛不看,却还是留了一丝神智放在她那里,听到她嘿嘿傻笑,以及薛定谔恼怒的喵喵警告声,他又不禁莞尔。 很久之后,乔风回想起他们的爱情之路,总是觉得神奇。他们的爱情从来没有轰轰烈烈荡气回肠,亦非爱恨交织你死我活,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进入了一种平平淡淡的模式,虽细水长流,却饱含温情;不算激烈,但足够隽永。 这样的爱情也许不是最耀眼的,但于他于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 交锋 乔风把茶泡好之后,蓝衫端着小小的茶杯一口干掉,然后像模像样的品味一番,总结道,“不如冰激凌好吃。” “牛嚼牡丹。” “不过喝进肚子里还挺舒服的。” “算你识货。” 蓝衫一口一杯,又干掉两杯。喝完之后擦了擦嘴巴,发现茶几上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boss”。 boss就是宋子诚。蓝衫这些天过得又逍遥又忙碌,都快把这个人忘了,不过有那一万块钱奖金当线索,她随时能够把他想起来。 蓝衫神情严肃,语气恭敬,“喂,老板?” 宋子诚并不和她废话,“蓝衫,销售部一个叫郝敏的,托我给你送份资料。” “……”蓝衫觉得这个事情有点玄幻了。她确实托了郝敏帮她拿资料,因为郝敏乘地铁顺路,但郝敏是怎么支使大boss来跑腿的? 宋子诚像是猜中了蓝衫的疑惑,“她临时有事,我看她为难,正好顺路,就帮个忙。” 蓝衫一瞬间对宋子诚肃然起敬,不是每一个boss都能够如此亲民的。 解释完毕,宋子诚问道,“所以你现在在家吗?” “在,在!老板你走的是哪条路?我在路口等你好了。” “不用,我快到你们小区门口时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出来一下。” “好的,麻烦老板了!” 挂了电话,蓝衫心情不错,又干掉两杯茶。 乔风的心情有点复杂。蓝衫似乎不太会品茶,可她看起来又好像挺喜欢喝他泡的茶,额……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喝,最后都一样进到肚子里,乔风破罐子破摔地想。这样想就通畅了,他又给蓝衫弄了几杯。 然后他的手机也响了,是一个倒霉的快递小哥,不知道第几次被门卫拦下来,他打电话让乔风自己去取快递。 乔风放下手机,找门禁,到玄关去换鞋,蓝衫非常有眼色地把手机拿给他,乔风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就出门了。 然后蓝衫就坐在乔风家,一边喝茶一边等boss的电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 乔风竟然也不回来。 她忍不住拿过手机来看,然后她就斯巴达了。 她的手机怎么突然有密码了?是手机自己给自己整的吗?这也太吓人了…… 蓝衫一拍脑袋,想什么呢!这根本不是她的手机,这是乔风的手机! 她和乔风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都没有手机壳,放在一起确实容易弄混。刚才她拍马屁主动给乔风拿手机,结果…… 蓝衫暗骂自己太蠢,想给乔风打个电话,但是她解不开密码。 她正打算下楼去找乔风,然后这个手机突然有个来电,来电显示是“笨笨”。 我还“呆呆”呢……蓝衫看着手机,在心中猜测这个“笨笨”和乔风的关系。据她所知,乔风这人一板一眼的,他存一般的手机联系人必定会认真地存大名,在他的手机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以这种虽然看起来粗糙但其实很风骚的形式存在呢? 另外一个问题:人家的电话,接还是不接? 蓝衫看着手机屏幕,她发现名字后的那一串数字略有些眼熟啊…… 妈蛋,那不是她的手机号吗?! 她果断接起电话,“喂,乔风?” “蓝衫,宋子诚那里的资料我帮你拿了,嗯,他已经走了。” 蓝衫有些惊讶,“你都知道我们boss叫什么了?唔,看来boss果然并不像表面那样高冷……” 乔风没兴趣研究她的boss是冷是热,他质问道,“为什么我在你的手机里是‘兽兽’?” “啊?额……那个……”这两个字当然是“受受”的谐音啦,但是蓝衫怎么可能告诉他实话。 乔风不满,“你想说我是衣冠禽兽?” “不是……”蓝衫在交谈中不喜欢被动,她反问道,“乔风我问你,为什么我在你手机里是‘笨笨’?薛定谔都有那么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到我这里一个‘笨笨’就打发了?我还不如一头猫呢!” “你用错量词了。” “……”蓝衫的声音变得气势凌人,“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你太笨了,单单一个‘笨’字无法形容,所以要平方一下。” 蓝衫有点茫然,“平、平方?” “对,也就是‘笨’和‘笨’相乘,省略乘号。你读它的时候应该两个音同样的长度,不分轻重。”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昵称呢……这是鄙视她的新花样吗?蓝衫反驳道,“你才笨呢,你全家都笨!你全生产队都笨!” “你确定这话是摸着良心说出来的?” 蓝衫觉得好悲催,她一干销售的竟然吵不够一个理科技术宅,简直的,以后不要混了。她悲愤道,“乔风,你就是一禽-兽兽兽受受受受受受!哈哈哈哈哈哈!!!” 乔风:“……” 蓝衫突然觉悟了,“你说咱俩隔着个小区打电话吵嘴还挺来劲,浪费电话费有意思吗?” “浪费的是你的话费。” “……禽-兽!” “喂,蓝衫。” “闭嘴,禽-兽!” “蓝衫,我看到门口有卖坛子鸡的,你要不要吃?” “要!” 然后乔风就扛着手机去挑坛子鸡了。俩人隔着手机愉快地讨论,都忘了他们本来处于“争吵”的模式之中。 *** 宋子诚开车离开蓝衫她们小区,不一会儿,上了环线辅路。路况有点堵,还遇到sb司机抢道,差一点蹭了他的车。他扶着方向盘,低低地骂了一句,“操!” 坛子坐在副驾驶上,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诚哥,还生气呢?” “谁生气?”宋子诚扯嘴角笑了一下,他天生是冷面相,笑的时候就有那么点渗人,尤其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情况。 看到诚哥这样,坛子很没有安全感,他往右边悄悄挪了挪屁股。 其实从诚哥给美女打电话然后发现接电话的是一男人那一刻起,他的脸色就没好过。坛子对此表示理解。 他今天是跟着诚哥来取经的,要学泡妞之道。本来正常的剧本里,诚哥在见到蓝大美女之后还有很多可以发挥的地方,哪知人家摆了诚哥一道,派了个小白脸出来挡着。 再怎么说诚哥也是她老板,这女人此举太不把人放眼里了,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更可恶的是那小白脸看起来不要太嚣张,见到诚哥之后就拽拽地发出警告:“你不要追蓝衫,你追不上她。” 诚哥没憋住,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 结果人家说:“蓝衫是识货的人。” 这不是在间接地骂诚哥不是好货吗…… 宋子诚又骂了一句,把坛子从回忆拉到现实。他安慰宋子诚道,“诚哥,也许蓝衫不是故意的?” “我不怕她是故意的,就怕她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如果是故意的,说明她在利用乔风和我划清界限。” 坛子很不明白,“这个……不是好事吧?” 宋子诚解释道,“想和我划清界限说明她觉得我对他有意思。之前公司调查那件事,我已经把自己摘清楚了。从那之后我没有主动接触他,如果到现在她依然觉得我看上她了——坛子,你觉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人会总觉得某个男人对她有意思,还为此辛苦营造假象?” “她是个自恋狂?” “她的性格并不自恋。” “她……对你也有意思?” “至少往心里放了,说明有突破口。”宋子诚说到这里,脸色更难看了。 坛子见状,难得聪明了一回,问道,“诚哥,你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对。蓝衫其实挺聪明,我是她老板,避免尴尬或拒绝追求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弄这种人憎鬼嫌的,太小家子气。”宋子诚说着,突然想到那句“卖车不卖身”,他笑了一下,心想,这才是蓝衫。 坛子在他的引导下慢慢地开窍了,“如果蓝衫不是故意的,说明她和那个小白脸关系不一般?至少亲密到了可以弄混手机的地步?” 宋子诚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没准只是偶然呢?” 宋子诚也希望是这样,不过为了长自己士气,他没有认真分析这个情况,只是说道,“我看上的人,没人能抢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子诚突然冷笑,“我等着她给我赔礼道歉。” 非礼 蓝衫拿到自己的手机之后,给宋子诚发了个短信表示感谢,顺便也解释了一下自己没有亲自出门迎接领导的原因。 宋子诚没有回她。 乔风买回来的坛子鸡很好吃,蓝衫和薛定谔都表示满意,不过一人一猫就“最后一块鸡腿肉该由谁来吃”这个问题产生了分歧。乔风怕薛定谔吃撑,就把鸡腿肉判给了蓝衫,不过好像蓝衫吃得也很多……算了,一会儿给她找点健胃消食片吧。 吃完饭,乔风提出想去散散步。他之前饭后总是要出门溜达一会儿的,不过自从蓝衫入侵了他的生活,这一习惯就被打乱,现在他想恢复这个优良传统。 蓝衫也要一起去。 乔风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蓝衫和薛定谔有相似之处,都有点黏人。薛定谔黏他是因为依赖他,蓝衫黏他……大概是因为对他色心不死? 外面日头已经沉下去,天光微敛,路灯尚未苏醒,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日夜交替间的晦暗。 蓝衫走在乔风身边,她背着手,因为心情好,总忍不住一蹦一跳的,幅度不大,却相当的刷存在感。 乔风忍无可忍,用力一按她的肩膀,“你想得胃下垂吗?!” 这小区的绿化做得很不错,面积大,维护及时,草坪整齐,花木茂盛。小区入口处有个广场,广场中央有个喷泉,晚上喷泉底部的彩灯会亮起来,照耀着不断变换形状的喷泉水花,五光十色,晶莹璀璨,美不胜收。 俩人在广场溜达,看小孩子们打闹,看大妈们集在一起跳广场舞,夜风悠来,吹散喧嚣,只余满心的平静。 蓝衫闭了闭眼,感觉精神放松,内心宁静,像是不留一隙,又像是装满了整个世界。 突然,她感觉自己膝盖上痒痒的,还隐隐有些微凉的湿意。她诧异,睁眼一看,登时吓得毛发几乎倒竖。 一只大狗,正在嗅她的膝盖,还一个劲儿摇尾巴。 狗!!! “嗷嗷嗷!”蓝衫惨叫,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勾身边人的肩膀,紧接着搂住他的脖子纵身一跳,双腿借势攀到他的腰上,勾住。不能掉下来! 乔风:“……” 这个女人突然窜到他身上,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搂着她,这……几个意思? 她此刻侧搂着他,两手交叉扣着他的肩头,双腿不依不饶地缠在他腰上,还有越来越收紧的趋势。因为贴得太近,她的胸膛紧紧挤压着他的上臂。夏天到了,大家穿得都不厚,所以那鼓囊柔软又有弹力的触感很清晰地透过衣料传到他的肌肉上,被他皮肤上的神经末梢编码成电流,飞快地传送到他的大脑皮层。 乔风只觉那小小的神经电流似乎成了势不可挡的洪流,一下一下猛烈地拍击他的头脑。他被刺激得太阳穴直跳,大脑似是在嗡嗡作响,他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直如一尊雕塑。 偏偏蓝衫还不罢休,双腿绞着他的腰不断发力,借此支撑着躯干往上挪,似乎是要爬到他肩头上去。当然,她不可能成功,此举造成的唯一效果就是她不停地在他手臂上蹭啊蹭…… 真是够了…… 乔风的脸渐渐烧起来,现在他的大脑已经被刺激得当机了,整个人呆若木鸡,没有足够的脑细胞去思考蓝衫为什么这样做。 与他相反,蓝衫则是精神亢奋得很。她的下巴搁在乔风肩头,又尖叫一声,道,“乔风!狗!” 你才是小狗呢……啊,狗? 乔风慢慢地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半大的金毛,它竟然还没走。这小狗看起来挺喜欢蓝衫的,看到蓝衫挂在乔风身上,它仰头望着她,似乎在等她下来。 原来只是怕狗。乔风身体一松,但与此同时,自己刚才紧张得如临大敌,其实全没必要,白瞎了他的神经递质和肾上腺素,这让他些微的有些不满和失落。 他扶了一下她的腰。还好刚才他本能地挪了一下小臂,否则被她的大腿卡住,那就太尴尬了。 蓝衫低头看那眼巴巴望着她的金毛,欲哭无泪,“你怎么还不走呀?” 乔风侧头看她,温声说道,“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不过有乔风给她撑腰,蓝衫也稍微有那么点底气,她大声抱怨道,“这是谁家的狗?怎么不拴一下啊!” 狗狗的主人姗姗来迟,训斥了小金毛几句,带着它离开了。离开之前,他们安慰蓝衫,“不用怕,它不咬人的。” 蓝衫目送着他们离开,她特别想告诉他们,对于天生怕狗的人来说,“怕不怕”和“咬不咬”真的没什么必然联系…… “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身上下来?”乔风突然说。 “啊?哦哦,不好意思。”蓝衫说着,松开他,跳下来。她拍了拍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那个……谢谢你啊。” 乔风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蓝衫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才情急之下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非礼这小受受,人家被女人非礼了当然不会开心。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蓝衫又觉得非礼他比非礼一般的男人更安全,毕竟大家的性取向一致嘛…… 其实她最近和乔风的相处,一直流露出一种类似于闺蜜之间的那种亲昵。乔风不反抗,她就觉得这是一种默许和纵容。这类男人好像也挺享受和女人之间的友情? 两人刚才的动作(确切地说只有蓝衫一个人的)遭遇了不少人围观,他们俩决定火速撤离案发现场。 他们穿行在草坪之间的小路上。天完全黑下来了,草坪上的太阳能路灯亮了,不过光线微弱,仅能起到伸手能见五指、走路不会撞人的效果。 乔风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走在蓝衫身后,她没有发现他通红如晚霞的面庞。 等到乔风的脸色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走上了大路。蓝衫看到有一家一楼住户的阳台上种了好多牡丹花,在明亮的路灯和他们自家阳台灯的照耀下,姹紫嫣红,鲜艳多姿。 好漂亮啊!蓝衫流着哈喇子跑过去,扶着人家的防盗窗看牡丹花。有些花枝不甘寂寞,半遮半掩地向防盗窗外探头探脑,还有一朵大红色的牡丹,干脆完全开在防盗窗外。 蓝衫扶着那朵盛开的牡丹,嗅一嗅,亲一亲,然后她的脸贴近,让乔风给她拍照。 她自己没带出手机来,只好先用乔风的手机拍,拍完之后传给她。 乔风拍了几张,虽然他技术一般,不过她的pose摆得那么到位,所以马马虎虎还不错啦。蓝衫翻着照片,越看越喜欢,最后仰天长叹,“好想偷一盆回家呀!” 当然了,也就是想想而已。 丰富多彩的散步活动结束,俩人各回各家。蓝衫回家后翻看手机,发现宋子诚给她回了条短信。 boss:你用不着这样,没劲。 咦咦咦,这是什么意思?她哪样了? 蓝衫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不管她怎么样了,反正这个boss看起来不高兴是真的。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的产生都是因为双方不足够了解真相,那么宋子诚不了解什么真相? 她和乔风交换手机的原因? 啊,对,就是这样。蓝衫想明白了。如果宋子诚以为她是故意和乔风交换手机,怠慢他,那肯定不高兴呗。 艾玛这可不行,必须解释!蓝衫当机立断拨通了宋子诚的手机。 “喂?”宋子诚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蓝衫谄笑道,“老板,谢谢您今天帮我带资料。” “嗯。”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唉,我本来还蹲在手机旁边苦苦等着您的召见,后来发现手机竟然拿错了,真是不应该……没耽误您什么事儿吧?” “如果我说耽误了,你怎么办?” “啊?对不起对不起!”蓝衫十分愧疚,“那个……能弥补吗?”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了。不过你以后可别这样马虎了,今天拿错的是男朋友的手机,明天要是拿错客户的呢?” “咳咳,”她有点囧,“谢谢老板的教诲,不过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嘿嘿。” “这样?”宋子诚轻笑一声,调侃道,“我以为你在追他呢。” “老板啊,您是从哪里得出这么神奇的推论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看起来不错,应该是受你们这些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蓝衫觉得不对劲,“老板,您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宋子诚万万没想到蓝衫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好咬牙说道,“蓝衫,不要乱想。” 蓝衫也不想乱想好不好,不过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打一下预防针,于是说道,“老板,他可是名草有主的人。” 要的就是这句话,宋子诚顿感心满意足。 *** 乔风回到家之后先去上网,在论文库里检索关键词“兽兽”,搜到的论文都是生物学和兽医的。看了几篇,他觉得自己变笨了,蓝衫怎么可能用到论文呢,他应该用搜索引擎查找才对。 于是他在搜索引擎里键入关键词,回车。 ……搜出一堆“不雅视频”来。 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乔风又进行高级搜索,分类查找筛选,到头来也没找到与他的特性相吻合的关于“兽兽”的解释。 再去扒蓝衫的个人信息库,依然没什么线索。 调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只好暂时中断。他拿过手机来,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蓝衫,发完之后他又自己看。笑靥如花,人比花娇……好像这些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往她身上堆了。乔风一张一张翻,翻完一遍又往回翻,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低头笑,笑容沉静而温柔。 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又红了。 …… 第二天,蓝衫下班后去找乔风,乔风还在做饭。她自己偷摸地溜到落地窗前,要先在她的小亲亲地毯上打个滚。乔风家的落地窗其实并不只是“窗”,它有两扇玻璃推拉门,通向外面的阳台。此刻推拉门应该是开着的,因为蓝衫看到素净的米白色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摆动。 奇怪,这都傍晚了,还拉窗帘做什么? 蓝衫起身走过去,刷地一下把窗帘大大地拉开。 彤红的阳光立时洒了进来,蓝衫眯了眯眼睛,然后她就看到一幅3d动态版的富贵锦绣图。 ——门外宽大的阳台上,摆满了盛开的牡丹花。沐着夕阳,迎风摇曳。白如玉,红如火,粉如烟。拥拥叠叠,灼灼艳艳,把姹紫嫣红都开遍。 惹火 蓝衫非常震撼,她坠入了一种有点梦幻有点感动又有点激动的情绪之中。她立在牡丹花丛中,突然高喊道,“乔风!” 因为声调太高,产生了一种撕心裂肺的效果,乔风吓了一跳,蹬蹬蹬跑到阳台,他手里还握着炒勺呢。 “怎么了?”他问道。 蓝衫笑,“这些花,你是从哪里弄的?” “笨蛋,当然是买的。” “哪里买的?” 乔风刚才炒菜炒得很投入,突然被迫中断,而且眼前人毫发无伤,他现在有些不高兴,“当然是花卉市场。不然你以为是哪里?动物园批发市场?” 蓝衫又问,“给我买的?”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蓝衫非要逼着他承认,“难道是给你自己买的?你是大姑娘吗,爱花?” 乔风低头看着手中油亮的炒勺,“我只是怕你偷人家东西。”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蓝衫决定把这句话从自己的记忆里擦掉。 乔风吸了吸鼻子,“蘑菇炒糊了。”丢下这句话,他跑回了厨房。 虽然蘑菇炒糊了,但蓝衫这顿饭依然吃得很开心。吃完饭她又跟在乔风屁股后面去散步,乔风看到她遇见狗时如临大敌的窝囊样子,鄙视道,“你还不如薛定谔。” “薛定谔不怕狗?” 乔风点头,“它只怕老鼠。” 蓝衫好惊奇,不怕狗怕老鼠?那小太监真的只是一只猫这么简单吗…… *** 早上上班,蓝衫看到同事们正围在一起热烈讨论,她好奇地凑过去,一眼看到人群的中心是一本财经杂志。 蓝衫拿过财经杂志一看,封面上竟然是宋子诚。这位boss帅得照杂志硬照基本用不上ps,蓝衫啧啧称奇。 几个女同事已经开始对着他的靓照发花痴流口水。 蓝衫没有发花痴。一来她自己就是一朵花,二来,她每天跟着乔风混,那厮的美貌值和他的电脑技术一样逆天,久而久之,她俨然已经成为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一个男同事给蓝衫科普了宋子诚的背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人家当初投这么个4s店就是玩玩儿,人比人气死人,所以一个人混到什么样的层次,得先看他投胎的姿势如何…… 蓝衫不以为然。富二代混得好那是事实,不过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二代,普通人只要够牛x,还是可以有出头之日的。 她突然想到了乔风。乔风的爷爷是农民,父母据说都是高校老师,不算很草根但也绝非大富大贵之家,乔风现在就混得很不错,因为他有一颗含金量极高的大脑,并且做事情专注又有耐心。再比如吴文,好像也没啥背景可言,人家年纪轻轻自己创业,头脑好能力强,现在事业有成,完全可以邪魅狂狷地来一句:老子不是富二代,老子是富二代他爹! 棒呆! 蓝衫脑子里出现一个小人儿,哗啦哗啦地给这一对成功人士鼓起掌来。 八卦了一会儿,大家各就各位。行政部主管拿着一叠东西跑到展厅串门子,看到蓝衫,她喜滋滋地说道,“boss给大家发福利啦!” 这会儿展厅里没什么顾客,于是蓝衫问道,“是什么呀?钱?” “谈钱多俗呀……是温泉度假村的贵宾套餐哦!” 大家一听这个,呼啦啦都围上来,行政主管数着蓝衫他们组的人头发放套票。蓝衫拿过票来一看,原价一千多呢,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有人就感叹了,“一人一千多,要是全公司每个人都发,这得多少钱呀?” 蓝衫笑道,“傻了吧?老板发福利肯定是就近取材,怎么可能真金白银地花一千多给你买这个东东?我觉得吧,这个温泉度假村,要么是boss家自己开的,要么就是他朋友开的,折扣低,弄个本钱就够啦。而且你去了不太可能真一分钱不用花,里边东西贵着呐!”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啦,反正有温泉可以泡了,还是“贵宾级尊享服务”,啦啦啦…… 蓝衫没有猜错,那个温泉度假村确实是宋子诚他们家的产业。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要给员工发福利……根据那私家侦探的调查,蓝衫挺喜欢泡温泉的。所以这次她九成九会去。拿着这个票想要泡温泉需要至少提前一天预约,预约的时候会留下姓名和手机号码。如果蓝衫要去,宋子诚一定会提前知道,然后他就可以在温泉度假村与她邂逅了…… 坛子有些不理解,他觉得诚哥好像有点疯狂了,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对此,宋子诚的回答是,“你不懂。” 一段浪漫的相遇,时机,地点,氛围,缺一不可。就坛子那种玫瑰花轰炸开车接送电话骚扰的……没用。就算姑娘真的答应你了,也并非感动于你的坚持,而多半是看上了你人傻钱多。 蓝衫快下班时接到了小油菜的电话,那厮兴奋地说,她升职了,现在当了总裁办公室副主任。 蓝衫当然很为她高兴,不过高兴之余又有点奇怪,“你才到新单位多长时间就升职了?行啊小油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工作能力这么强悍呢?” “是我运气好,原先那个副主任因为恶意勾引总裁被开掉了。”这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小油菜没敢跟蓝衫说。她最近受吴总之命,一直在密切关注蓝衫和乔大神的动向,定期向吴总做汇报。她是讲义气的人,始终在试图向吴总证明蓝衫跟乔大神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好闺蜜,好哥们儿…… 吴总还是不放心,一次又一次地要求她“深挖猛料”。 猛你大爷哦。 现在小油菜心情很好,俩人临时决定聚一聚,小油菜请客。 蓝衫见到小油菜之后,给她显摆单位新发的福利。小油菜看到温泉套餐票,心向往之,“我也想去泡温泉!”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不过你要请假。” “不要,我才刚升职,我要好好工作,好好表现。” “那你周末自己去咯。”蓝衫说着,把门票放回到包里。 小油菜有点为难,“可是门票好贵的说。”她一直做文职,工资比蓝衫低,自己又花钱没节制,还不懂理财,工资总是花着花着就没了。后来她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每个月强行扣住她一部分工资帮她保管,这才稍微改善。 后果就是她不能想买什么买什么了。 蓝衫看到小油菜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一时心软。算了算了,温泉虽好,但友谊无价嘛……她又把门票掏出来,往桌上一拍,笑道,“赏你了。” 小油菜不好意思拿,“不要给我,你自己也喜欢泡温泉。” 蓝衫安慰她,“没事,我再跟老板要一张,我们老板人可好了。” 小油菜狐疑,“真的会去再要吗?” “我说你这人墨迹不墨迹啊,不要的话我就撕掉它算了。”蓝衫说着,作势欲撕。 小油菜赶忙抢过来,“我要我要,谢谢蓝衫,蓝衫是大好人!” 就因为这么一搅,宋子诚迟迟没有等来那浪漫的邂逅。 话说小油菜拿到门票,烧包得很,周末就去泡温泉了。本来想把老爸老妈都叫上,结果两位都不想来,所以她一个人独自享受温泉池,爽呆。 泡了一会儿,小油菜觉得有点胸闷,她走出温泉池,裹着浴巾出门溜达了一会儿,然后回来继续泡。 泡着泡着,她不小心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池边又走过来一个人。 吴文本来好好地泡着温泉,刚刚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发现他的温泉池多出一个大活人来。他惊诧不已,走近一看,咦,这不是那个小结巴吗? 小结巴双眼紧闭,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 吴文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叫了几声,叫不醒她。他心道不妙,这姑娘八成是缺氧晕厥了。 他赶忙把她捞出来,找了个宽阔的地方放平,然后俯身帮她做人工呼吸。 小油菜悠悠醒来,看到梦中情人那张放大的脸,他贴得很近,好像还在亲她? 啊,又是春-梦…… 如此香艳的梦境,她岂有错过之理?于是她一扣吴文的后脑勺,非常豪迈地迎上去亲吻他。 吴文:“……”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她亲得十分忘我,甚至伸出了舌头。不过从她那毫无章法的路数上来看,吴文很确定此人的吻技十分有限。那么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和热情?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要紧的是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吻…… 她的魔掌还扣在他的后脑上,他艰难地仰了一下头,躲开她,“冷静,冷静!” 小油菜突然翻了个身,把吴文压在身下。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只能说一个人在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力限制的时候,她的潜力就是无上限的。 她伏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又凑过来亲他,一边亲一边喃喃说道,“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语气饱含深情,又带着那么点淡淡的无奈和悲切。听在耳朵里,竟然莫名地让人有点为她难过。吴文神情怔怔,他心想,你真有那么喜欢我吗? 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被这疯子带傻了——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小油菜不依不饶地亲吻他,边亲边在他身上乱蹭。吴文很悲催地发现,他好像被她弄得有点反应了…… 一个男人、正值壮年、有日子没开荤,被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皮肤滑嫩的泳装美女按在地上这样那样……所以他有点反应纯属正常吧? 所以他现在这是要被一个姑娘强了吗? 偶遇 小油菜好幸福好幸福——今天的梦境竟然如此清晰,比真的还真,那火热的皮肤,那性感的肌肉线条,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碰上他牙齿时那种微微的疼痛。 真的一点也不想醒过来呀! 她一开始闭着眼睛沉迷地吻他,然后她突然睁开眼睛,想看一看身下的人。她看到了他的眼睛,沉黑的眸中含着复杂的情绪,有冰冷,亦有火热。发现她睁眼,他突然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她! 小油菜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这尼玛不是做梦啊啊啊!!! 虽然过程很玄幻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的结果就是她把总裁大人按在地上狂亲! 他看起来很生气! 小油菜杏眼圆睁,吓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她突然聪明了一把,眼睛一闭,脑袋一垂,身体一松……装晕。 吴文特别想告诉她:演技一点也不好!晕之前能不能先过度一下不要搞得好像暴毙行不行!请尊重受害者的智商谢谢! 千言万语,汇聚成三个字:“肖、采、薇!” 小油菜的头就搭在他颈侧,她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 吴文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给我起来。” 她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吴文继续咬牙,“再不起来我扒你衣服了,”刚说完,他又觉得对于这样的流氓,这个威胁不够有力度,于是补充道,“扒了还要拍裸-照。” 小油菜缓缓睁开眼睛,故意惊讶地看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吴吴吴吴总?怎怎怎么回事?我我我我这是在在在在在哪里?”说着,扶着脑袋从他身上爬起来。 吴文这会儿特别想把她的狗头往温泉池子里按,按,按……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扯过浴巾盖住自己蓬勃的小兄弟。 小油菜心理素质欠佳,她蹲在一旁,沮丧地低着头,脸羞得通红。 吴文想斥她两句,却突然发现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什么?说“你这个流氓竟然敢非礼我你好讨厌我要死给你看”?这特么不是大姑娘的台词吗…… 沉默了一会儿,吴文没好气道,“你有本事强x,你有本事继续啊?” 小油菜激动道,“吴总我错了!我刚才只是在做梦,梦到了我的前男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开掉我……” 吴文森森地震惊了,“你不结巴了?” “诶?”小油菜用手指按着嘴巴,好像真的是?她之前跟他说话一直很紧张来着…… 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治好了对方的顽疾。吴文觉得自己这是在助人为乐,他有点高兴,便不那么生气了。 他心想,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又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把他当成了她的前男友,说起来她似乎对前男友用情很深?看来是个痴情的姑娘。 不过……被当成替身,总归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吴文不想为难一个痴情的小姑娘,放她离开了,并且在她恳求的目光中,向她保证不会开掉她。 他坐在地上目送她离开。她的身材不算火爆,却纤浓有致,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加之皮肤细腻肢体柔软(亲身体验)…… 对于刚才的中断,吴文突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了。 *** 蓝衫在玩具店买了个电动老鼠。老鼠的造型很逼真,就是正常老鼠的大小,皮毛是灰色的人造毛皮,长尾巴很结实,会爬,会小幅度地仰头低头,还会吱吱叫唤。 六一儿童节到了,她要把这个老鼠送给薛定谔。 这种下流无耻的行径获得了乔风的默许,并且他还当了蓝衫的内应。蓝衫把老鼠摆在客厅之后,他才把薛定谔抱进客厅,放在地上。 薛定谔习惯性地鄙视一眼蓝衫,然后它就看到茶几底下猛然窜出一只大老鼠! 啊啊啊……不对,喵喵喵! 薛定谔吓得仓皇而逃,大老鼠穷追不舍。最后,它爬到了电视柜上,紧贴着墙蹲着,瑟瑟发抖。 虽然老鼠暂时爬不上来,但它还是好没有安全感。 薛定谔可怜兮兮地看着乔风,“喵!” 乔风假装没注意到它,他低头翻看着报纸。 蓝衫控制着遥控器,让大老鼠仰头,冲着薛定谔叫唤。 薛定谔犹豫再三,壮着胆子绕路而下,嗖嗖嗖,闪电一样,窜进乔风怀里。 “喵喵喵!”它在他怀里撒娇。 乔风抱起薛定谔,把它放回到地上。 薛定谔简直无法想象它的主人会这样对待它,而此时那个老鼠又跑来了! 它只好再次跳上沙发,终于正眼看了蓝衫一眼。这个女人手里拿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吃的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它别别扭扭地走过去,在她身边试探着叫了一声。 “乖哦不怕不怕,”蓝衫把薛定谔抱在腿上,一手摸着它的头,另一手控制遥控器,使老鼠爬到她脚边。然后她一脚把老鼠踢开,“去死吧,臭老鼠!” 老鼠被踢得躺在地上,“吱”了两声,不动了。 薛定谔开始重新审视蓝衫。 接下来,她摸它的头它也不躲了,她挠它的肚子它默默地忍着,甚至当她不小心碰到它被净身时的那道疤时,它也只是羞涩地夹了一下腿。 乔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蓝衫抱着薛定谔,对乔风说道,“总是宅在家里多没劲,你都没有夜生活吗?” 乔风放下报纸,反问,“你不是也没有?” “我那是被你带的……我们出门玩儿吧,去打台球怎么样?” “可以。” 蓝衫在手机地图里研究这附近有哪些台球馆,乔风却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她,“这里可以打台球吧?” 蓝衫接过来一看,是附近一家娱乐会所的会员卡。这年头许多娱乐会所都挺高贵冷艳,搞会员制,不是我们家会员的你有钱也不让你进。蓝衫摸着那土豪金色的会员卡,答道,“能啊,不过你竟然有这家会所的会员卡,难道你常去?” “我哥给我的。” 蓝衫就没再问了。 俩人很快来到会所,服务生态度谦卑,引着他们去台球室,未到目的地,蓝衫突然停在镖室门口不走了,“你们这里还有镖室?” “是的,女士。” 蓝衫顿时改了主意,“乔风,我们去玩儿飞镖吧?” “我不会。” “没事没事,我教你。” 蓝衫正和乔风商量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蓝衫?” 她回头一看,嘿,这不是她们的boss大人吗,真巧。 宋子诚感慨万千。他千辛万苦安排的剧本都不按正常剧情走,结果随便出门玩玩儿就能碰到他的猎物。人生啊人生! 不过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坛子跟宋子诚一块来的,看到蓝衫也是眼前一亮,笑着向她招手,“美女你好!” 蓝衫与他们寒暄,宋子诚问,“要玩儿飞镖?” “对呀,”蓝衫点头,“老板要不要一起玩儿?” “好吧。” 蓝衫也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不过飞镖嘛,人多了玩儿才有意思。 其实楼上包厢里还有一帮人在等着宋子诚二人,现在他毫不犹豫地放了他们鸽子,陪着蓝衫进了镖室。 乔风全程未发一言,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忽视他的存在。坛子在镖室里拿出烟来抽,还客气地递给他以示分享。乔风摇头,“我不抽烟。” 坛子有点鄙视他,“是不是爷们儿。” 乔风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每天都有人质疑他是不是爷们儿,他一个一个去反驳,岂不是要累死。 蓝衫听到这话却有点不乐意。她现在跟乔风混熟了,把他当自己人,她可以骂他,别人不能骂。 但这个坛子是boss的朋友,她忍。 宋子诚问蓝衫,“比赛?” “好啊。” “301还是501?” “301吧。” 乔风一头雾水地看着蓝衫,蓝衫给他解释道,“301是比赛规则,两个队的起始分数都是三百零一分,按照每一轮各自飞镖的得分一点一点往下扣,先扣完的获胜。501同理。”她又给他讲了一些其他规则。 宋子诚又问蓝衫,“既然是比赛,总要压点赌注。赌什么?” 蓝衫不知道赌什么好,今天遇到土豪对手了本来是个赢钱的好机会,但是乔风不会玩儿,跟他组队风险太大,指不定谁赢谁输呢,她不敢赌钱。所以她把问题踢了回去,“老板你说赌什么就赌什么吧。” 宋子诚点头,“赢的可以向输的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输的必须答应。” “好!” 这时,服务生先把蓝衫和乔风刚才点的酒水送进来了,托盘上摆着一瓶啤酒一杯橙汁。坛子本以为橙汁是蓝衫的,却没想到这姑娘把啤酒抄起来了。而那橙汁被乔小白脸端走了,他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喝了一小口。 真是开眼界了,坛子嗤笑,问乔风,“好喝吗?” 乔风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点头答道,“还行。” 蓝衫却是看出来了,妈妈的,她真的好想把飞镖往坛子鼻孔里戳。 如果一个女人不够女人,她通常会获得其他女人的好感;而如果一个男人不够男人,他通常会遭受其他男人的鄙视和排斥。坛子本来就对“诚哥的情敌”带着那么点敌意,现在看到他不够男人,鄙视一下再寻常不过。 比赛开始。四人分了两队,蓝衫跟乔风一队,宋子诚和坛子一队。宋子诚发扬风格让蓝衫他们先掷。 对于一些考验准确度的运动,蓝衫实在天分非凡。她从小喜欢玩儿弹弓,一直是她们那条街道的“神弹手”、无人敢惹的街头一霸;再大一些,跟着爷爷学过射箭,她还梦想过长大进射箭队为国争光,后来不了了之。 再后来她抄东西打人,一般都是例无虚发。 决胜 按照飞镖比赛的规则,每一轮每个人投三镖。蓝衫的手感来得很快,虽然前两镖得分一般,但第三镖打出了四十分的高分。 四十分是个什么概念呢?我们都见过镖盘,镖盘被划分出许多小小的扇形分区,像是一块一块切好了的小西瓜。每块西瓜上对应不同的分数值。另外,整个镖盘还以靶心为中心画了两个同心圆,这两个同心圆像是用荧光笔描的,线条很细——如果你能把飞镖戳在这细细的线条上,那么恭喜你,你的得分就可以在小西瓜的基础上翻倍。小圆圈翻两倍,大圆圈翻三倍。 小西瓜的分值最高是二十分,我们可以称之为最美小西瓜。蓝衫正好把飞镖打在最美小西瓜的双倍区上,位置相当于小西瓜那又窄又薄的一层瓜皮。 蓝衫挑衅地看了一眼宋子诚,发现宋子诚也在挑眉看她。 坛子忍不住为她鼓掌叫好。他发现这个女人太有意思了。你说她是女汉子吧,但人家言谈举止还挺有女人味儿的,性格上的攻击性和压迫感也没那么强,不会让男人感觉到威胁;说她是软妹子吧……这妹子一点也不软。 鼓完了掌,坛子说道,“诚哥,你先来吧……诚哥?诚哥?” 宋子诚回过神,敛起目光,开始掷镖。三镖都打在单倍区上,加一起三十二分,还不错。 蓝衫刚才那三镖一共打了四十八分,所以现在还是她和乔风领先。接下来该乔风掷。 在蓝衫的悉心指导下,乔风连续打出去三镖。三镖的总得分是……零。 有两镖脱了,第三镖好不容易够到镖盘,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又掉下去了。 按照规则,这样的不能计分。 坛子忍不住呵呵直笑,鄙夷之情溢于言表。蓝衫听得皱起眉头。 这大概是乔风人生中的第一个零蛋。他侧头看蓝衫,发现她似乎不太高兴。他有点内疚,“对不起。” 蓝衫摆摆手,“没事儿,第一次玩儿嘛。” 坛子上场之后,很快把比分赶超了。他很得意,玩笑着说道,“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都不算指桑骂槐了,根本就是指槐骂槐。 蓝衫并非输不起的人,但她有点不理解,这坛子是脑残还是怎么的,为什么一直针对乔风?她被他气得怒火一点一点累加,现在快要突破可控范围了。 宋子诚责备地看了一眼坛子,希望坛子适可而止。他觉得坛子这个人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男人任何时候都不该当着女人的面贬低情敌,你要做的只是把他比下去就好,女人又不是瞎子。否则唧唧歪歪的,虽然嘴上是赢了,可那与八婆有什么区别? 蓝衫走到掷镖线外,她目光如电,持着飞镖“嗖”地一下扔出去,修长的飞镖像是急速滑翔的隼,划破空气,转眼之间重重钉入镖盘。 ——正中红心! 红心和小西瓜不一样,它的分值是五十分。 蓝衫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再轮到乔风时,他又接连打脱了两镖。他拿着第三镖,对着镖盘比划着,心中没底。 坛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打趣道,“姑娘啊,你得用点力。” 蓝衫的火气是再也压不下去了。这小贱-人,就会欺负乔风!她怒气冲冲地向乔风伸手,“给我!” 乔风一愣,“不能犯规。” 蓝衫抢过他手中的飞镖,转过身看着坛子,冷笑两声然后朝这小贱-人用力一甩手。 看到闪着寒光的镖针迎面袭来,坛子吓得满脸惊恐,一动不敢动。他只觉浑身战栗,心脏狂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要没命了,他两耳轰鸣,大脑一片空白。 飞镖打在了沙发上,离坛子的耳朵有差不多两寸远。这个距离足以证明蓝衫是掌握着火候的,只不过想吓一吓他而已。 但坛子依然怕得要命,他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止不住,与此同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除了后怕,还有那么一点点激动,像是因重大刺激而使身体产生了无法解释的快-感。他呆呆地看着蓝衫朝她走来,她微微俯身,拔下飞镖,然后用镖尾拍了拍坛子的脸,笑,“帅哥,爽吗?” 坛子发现他竟然一点也没生气。不仅不生气,他还觉得此刻蓝衫那满满都是挑衅的眉眼真是太他妈漂亮了,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他真的好贱啊…… 蓝衫又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 “那就好,我们继续比赛。” 宋子诚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没帮任何人说话。 然后比赛继续,蓝衫虽然生猛,但被乔风严重拖了后腿,到头来以两分堪堪惜败。 愿赌服输,她笑道,“老板你很厉害。” 宋子诚客气道,“哪里,你才是神镖手。” “那么老板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呀?” “不如——” “等一下。”乔风突然打断了宋子诚。 三人都看向乔风,蓝衫问道,“怎么了?” 乔风却看着坛子,他比坛子高出三公分左右,现在微微昂着头,睥睨的意味十足。这眼神让坛子很不服:一个娘娘腔小白脸也敢鄙视小爷我? 乔风问坛子,“你们敢不敢和我赌一把棋牌?” 不等宋子诚阻止,坛子怒道,“都是爷们儿,有什么不敢的?” 宋子诚摇头暗暗叹息。乔风也够奸诈的,知道坛子傻,好骗,所以才问他。坛子喜欢跟人斗气,被乔风稍微激一下就答应了。 ——怎么能跟他玩儿棋牌呢?玩儿什么也不能玩儿棋牌啊!这尼玛是个智商奇高的怪物,凡是和智商挂钩的游戏都不能带这种人玩儿,这是常识!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四人转战到棋牌室,坛子也回过味儿来了,这小白脸根本就是不服输,想要借此扳回一城。他冷哼,“输不起。” 乔风坦然承认,“对啊,我就是输不起。” 坛子没想到他竟然不要脸到这样的地步。 乔风也知道他和蓝衫理亏,所以让宋子诚和坛子指定项目,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奉陪。 宋子诚心想,不能玩儿太复杂的,越是需要耗费脑力,他和坛子越处于劣势。不是他自卑——他跟一般人比也算是极聪明的,但乔风是个例外。 坛子也是这样想的。为了报复乔风的不要脸,他也不要脸了一把,选了斗地主。 斗地主只需要三个人,这样蓝衫就坐了冷板凳,由乔风以一敌二。 而且斗地主规则简单,除了智慧,还比较多程度地依赖运气。你就算是再聪明,手里攥把一三五七九,也没办法斗过人家的双王四个二吧? 其实俩打一个不太公平,胜之不武,但乔风欣然应允,还制定了别的规则,比如他可以一直当地主,和宋陆二人对打,打九局,赢的次数多的获胜。 宋子诚也就没拦着。他心想,只要乔风运气够差,他和坛子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换到乔风这里,他想的是,只要运气不是很差,他稳赢。 乔风的运气会很差吗?开玩笑,这可是一个六岁捡套、首摇中号的奇男子,他的运气能差到哪里去呢? 蓝衫曾经听一个客户说,越是心思单纯的人,越是运气好到爆。她当时没当回事,现在看到乔风抓的一手牌,她觉得此话真是太经典了。 乔风一口气赢到第五局,然后把牌一撂,没必要再玩儿下去了。 宋子诚和坛子都有点心塞。算牌比不过人家也就罢了,连运气都比不过!泥马的!这人根本就是变态,该人道毁灭! 现在双方各自一输一赢,这算是打平了。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会想到三局两胜,要不然平手多没意思。蓝衫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乔风却对她说,“我们不要和他们玩儿了,你不是想打台球吗?去打台球吧。” 坛子确实眼前一亮,“台球?”他突然学聪明了,不想再上乔风的当,于是看了一眼宋子诚。 宋子诚输得很不甘心,其实刚才他赢得也不甘心,俩大男人打一姑娘,险胜,这有什么好得意的?现在他特别希望在蓝衫面前挽回一下破碎的形象,于是说道,“不如一起玩儿?不过先说好了,我和坛子的台球都打得一般。”这只是谦虚,他们俩都打得不错。 蓝衫说道,“我也一般。”她说一般,就真是一般了。 乔风道,“我打得也不好。” 其他三人都觉得乔风虽然智商高但其实是个二百五,有一说一不懂撒谎,所以他应该是真不太会打了……其实对比刚才他玩儿飞镖时的那种手残,也可以窥见一二:此人是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缺乏运动天赋。 宋子诚和坛子就放了心。四个人一同又去了台球室,简直的,这根本就是在玩会所版儿铁人三项。 他们约好了,这次一局定输赢。 服务生问蓝衫要玩儿美式台球还是英式台球。美式台球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十五个球,最后一个球是黑八。英式台球也就是斯诺克,桌大球多洞小,规则还复杂到令人蛋疼,十分不符合蓝衫的口味,所以她选了简单粗暴的美式,选完询问三位男士的意见。 宋子诚和坛子都没异议。 乔风却突然说道,“打斯诺克吧。” 蓝衫惊到了,“你确定?你等会儿……你知道斯诺克是什么吧?” 他点了点头,“知道,我想打斯诺克。” “你连美式都打不好还想打斯诺克?” “我想打斯诺克。” “为什么呀?” “斯诺克长得像彩虹糖。”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蓝衫黑线,一扯嘴角,“不行!”她斯诺克打得一点也不好,如果打斯诺克他们一点赢面都没有好不好! 接下来俩人进入了复读机模式。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不许打。”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不许打!”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不许打不许打不许打!” 乔风:“我要打斯诺克。” 蓝衫:“……打吧打吧打吧!” 坛子站在宋子诚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诚哥,我觉得这小脑残已经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了。” 宋子诚眯了眯眼。乔风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打斯诺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斯诺克长得像彩虹糖吗……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为什么安在他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呢…… 四人便开了斯诺克的球桌。蓝衫抱着必输的心情看着乔风,“打完这局你把这些彩虹糖都吃了吧!” 乔风没答应。 斯诺克采用计分制,除了白球之外,球桌上有红球和彩球,规则是红球和彩球间隔着打,彩球落袋之后得放回来,等把红球都打完之后,还要把彩球按照特定顺序轮一遍……你说蛋疼不蛋疼。 乔风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斯诺克?就是因为斯诺克够蛋疼啊。一般来说,规则越简单的游戏,自由度也越高,自由度高了,变数就大了,个中结果不好把控。而规则复杂的游戏,则更便于通过智慧去控场。 所以咯…… 这回是坛子他们先手开球,坛子和宋子诚打完才轮到蓝衫打。蓝衫首先就不喜欢斯诺克那个大大的球桌,她扶着杆子,恨不得爬上去打。 “蓝衫,你握杆的姿势有问题。”宋子诚说道。 “啊,是吗?” 宋子诚站在她身旁帮她纠正,他的动作并无过火之处,不过两人离得很近,早就越过了正常人的心理安全距离。 乔风突然说道,“蓝衫,你起来。” “啊?”蓝衫不解地看他一眼。 乔风又重复了一遍,“起来,站一边去。” 蓝衫有点恼,“什么意思?” “听话。” “我不。” “明天吃松鼠桂鱼。” “好哦。”蓝衫乖乖站到一边去了。 乔风持着球杆上场。 坛子很看不上这俩人。他的斯诺克打得很好,这是由经验堆出来的手感。他扶着球杆立在一旁,看到乔风进了一个球,心想,这是运气。 啊,又进了一个?这个……还是运气吧…… 你奶奶个熊,又一个! 坛子和宋子诚的脸色都渐渐难看起来。美式台球一杆儿仨球不鲜见,但斯诺克就比较难得了。看这小子握杆那娴熟程度,打球那凛然气势……这算生手?坑爹呢! 比较令人欣慰的是,乔风没有打进第四个。 但是他把白球卡进了安全区域——我打不着,你们也别想打。 好贱啊…… 坛子怨念地看着他,希望能唤起他的羞耻心。 乔风觉得这两个男人真是太笨了。台球需要的不就是空间几何运算和基于逻辑上的球位推导预估?他是乔风,难道他能把台球打好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他简单一句诱敌深入的谎言,他们都信了? 唉,愚蠢的地球人。 但是撒谎总会为乔风带来一丝愧疚感,现在看到他们怨念,他解释道,“其实我刚才是骗人的,我的台球打得很好。” 我们看出来了好不好!你不要说出来,说出来更气人! 宋子诚和坛子都被折磨得有点没脾气了。 蓝衫则很是高兴,她兴奋地一揽乔风的肩膀,“嘿哟喂,行呀?” 乔风心想,这个女人,背地里调戏他也就算了,还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动脚。但是他给她面子,没有当众推开她,而是等她自己放手。他说道,“你站在一旁不用动,等我让你打时你再打。” “好嘞!” 所谓“让你打时你再打”,就是我把球的位置养好了,你一竿子差不多能打进,这样就交由你来打…… 这样的打法实在是太拉仇恨了。坛子好想去死啊去死。 乔风打球很各色,由于规则设定上不许用任何物品测量球间距,但这难不倒他。他知道自己眼睛的高度,知道自己的手指以及每一个指节的长度,这些都可以利用起来作为参照,他甚至可以把头顶上的灯光对台球造成的阴影拿来做参考,鬼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这一场比试下来,宋子诚和坛子基本上是全程被虐。 胜利之后,蓝衫欢呼,和乔风击掌相庆。她搓着手,笑看着宋子诚和坛子,提出了她的要求,“老板,麻烦您委屈一下,和坛子接个吻呗?” 要说玩乐,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蓝衫摸清了宋子诚的脾气,觉得这老板应该是公私分明的,不会因为今天她让他亲男人而明天扣她奖金。 宋子诚无奈。虽然大家都是直男,但也只能愿赌服输了。玩得起就要输得起。 坛子欲哭无泪,他要被诚哥亲了!妈蛋这什么事儿啊,早知道今天该早早地上楼逍遥去,在这起什么哄啊! 根据蓝衫的规定,他们接吻的时间不能少于五秒钟,由乔风来计时。 宋子诚只能苦中作乐地想,幸好他们现在待的是独立的台球室,这样尴尬的场面不会被别人看到。 然后蓝衫默默地掏出了手机…… 乔风也拿出了手机,他要读秒的。 宋子诚万念俱灰,扯过坛子把嘴唇贴了上去,俩人都觉得太恶心不愿意见到男人的脸,所以干脆闭上眼睛。这样一看,倒是挺有feel的。 乔风在一板一眼地读秒,“五,四,三,二。” ……一呢? 宋子诚和坛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一”,他们俩分开,互相退开很远,抬头看到本该读秒的乔风正在偏头看蓝衫的手机。俩人脑袋挤在一处,笑嘻嘻地讨论着什么。 坛子怒了,“你怎么不读完啊?” 乔风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都读到‘二’了,你们自己不知道等一下就能分开吗?” ……不要脸! 看到坛子吃瘪,蓝衫很高兴。她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了,然后又狗腿地对宋子诚道,“放心吧老板,我不会随便给别人看的。” 宋子诚现在只想回家…… 然后四个人就这样散了。蓝衫和乔风一起回家,在路上,她给他买了彩虹糖。 乔风很高兴,一边走一边吃。 蓝衫说道,“乔风,我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今天看起来很好斗,和平常的你不一样。” “是吗?” “对啊,你看你以前从来不在乎输赢的,今天比我还着急。” 乔风一边吃糖一边漫不经心地答,“因为我想让你赢呀。” 松鼠桂鱼 蓝衫很感动,她觉得乔风太够意思了。这人是典型的外冷内热,表面看着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可是一旦把你当朋友了,就会一心一意地为朋友考虑,绝不会背叛。这样的人比那些满嘴甜言蜜语、见人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转身谁也不当回事的人靠谱多了。 乔风发现蓝衫正在直勾勾地看他,她面含笑意,眼波流转,夜灯之下,她的眼睛像是月光下的湖水,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嗯,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 第二天蓝衫没有吃到传说中的松鼠桂鱼,因为小油菜临时非要抓她赴约,理由是“有重要情报沟通”。 蓝衫只好给乔风去了个电话,“小风风,我今天要陪小油菜,你不要做我的晚饭了。” 乔风不喜欢本来计划好的东西被突然更改,他抱怨道,“鱼都买好了。” “抱歉抱歉,要不……把它养两天?” “你这笨蛋,买鱼都是现杀的,现在内脏都掏干净了你打算怎么养?” 蓝衫听得头皮发麻,“你不用给我说得那么详细……话说今天小油菜真的有事啊……” 乔风说道,“那你就去吧,做好了松鼠桂鱼我可以给薛定谔吃。” 蓝衫默默滴泪,答道,“那就先便宜薛大总管吧。” 见到小油菜之后,蓝衫听她讲了温泉池边惊险又刺激的一幕。 蓝衫震惊了,认识小油菜这么久才发现这厮的行动能力如此彪悍,说强就强,干得漂亮! 小油菜羞涩一笑,“其实我是在做梦啦。” 蓝衫:“……”她满头黑线地瞪小油菜,“你大老远把我提溜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讲春-梦?” “不是……”小油菜忙给她解释清楚了。 蓝衫有点失望,原来只是个误会,还以为小油菜要破釜沉舟了呢。她又问道,“那吴文会不会为难你呀?” “也……也没有,他就是有点嘴欠。”小油菜突然想到今天白天发生的那一幕。 白天她在楼道里看到吴文,那时候没有旁人在场。小油菜自己尴尬,想赶紧回办公室,结果吴文叫住了她。 吴文说,“你穿上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看着她因此话而羞得满脸通红,他笑眯眯地离去。 蓝衫安慰小油菜,“没事,我估计他就是被你……嗯,那啥之后觉得没面子,想找回点场子。你以后低调点,再接再厉,下回争取来个稳准狠的。” 小油菜郑重地点了点头。 *** 虽然蓝衫提前告知了不来吃饭,但乔风晚上依然把饭做多了。首先他买的那条桂鱼就有点大,当时是考虑到蓝衫的胃口,所以…… 然后他又炒了个素菜,不多,但最后没吃完。 薛定谔也尽力了,把肚子吃得鼓鼓的,可惜最后桂鱼还是剩下一半。 乔风不想浪费食物,只好把剩下的饭菜都装进保鲜盒,放到冰箱里。做完这些,他自己一个人出门散步,回来之后一个人吃水果、看电视。 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无聊,他又去书房看书。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他细微的呼吸声,和时而翻书的声音。白色的灯光填满整个房间,不留一丝空隙,像是不知名的薄雾,渐渐变得浓稠,不停地挤压室内的一切事物,也包括他。 ——这是幻想,乔风自然知道。但这样的幻想为他带来了心理暗示,使他发觉有一点点胸闷。他放下书,起身把窗户打开。 夜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外头的风摧动树木,把千枝万叶摇得沙沙作响,像是没玩没了的乐章。他扶着窗沿,听着外面的响动,更觉室内安静得呆不下去。 真奇怪,他一直很享受那种无人打扰的宁静,为什么现在会觉得心不在焉、无所事事呢? 发了会儿呆,他又离开书房回到客厅,在客厅里打电子游戏打发时间。 睡前,乔风要把冰箱里的鲜牛奶拿出来热一下——他习惯于在睡前喝一杯热牛奶。打开冰箱时,他看到今晚那些剩菜剩饭。这些剩菜剩饭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他也不想扔掉它们,那么只好找别人来吃了。 于是他回到客厅给蓝衫打电话。 蓝衫正在玩儿游戏,看到桌上来电显示是“兽兽”,她有点奇怪,开了外放,手上不停,“喂,乔风?有事儿你敲我门就行,打什么电话呀?” “蓝衫,你过来。” 蓝衫的眼睛不离屏幕,“干吗?我在忙。” “你在打游戏。”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游戏的音乐声了。” “到底什么事嘛,我要打完这一局。” “请你现在过来,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些东西。” 听到乔风主动求援,蓝衫觉得挺新鲜,她就丢开游戏去了隔壁。 乔风穿着龙猫的睡衣给她开了门,把她带到餐厅,指着餐桌上的两个保鲜盒一个饭碗,说道,“麻烦你帮我把它们吃掉。” 蓝衫却揪着他的衣服叫,“呀呀呀,好可爱!” 乔风用力地把衣服扯回来,紧了紧,又重复道,“蓝衫,吃掉它们,你可以的。” 蓝衫的注意力转向餐桌,她看到两个餐盒里分别放着松鼠桂鱼和清炒莴苣丝,碗里盛着她最爱的香米饭,饭菜还徐徐冒着白气,一看就是刚刚热过。 虽然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是她已经吃过饭了呀,而且大晚上吃这么多东西会长肉吧……于是蓝衫为难地摇头,“不要,我吃过饭了。” 乔风鼓励她道,“没关系,你那么能吃,肯定不在话下。” 好吧,暂且把这话当做夸奖……蓝衫咬牙,还是摇头,“吃多了会长胖。” “只是一顿饭而已,又不是每天都这样吃,”他循循善诱,声音突然放得低了些,带着那么温良无害且不容拒绝的诱哄,“很好吃的,薛定谔吃了很多。” 蓝衫有点动摇了。她本来就是意志力不坚定的人,何况那饭菜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窜,她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她坐下来开吃。乔风坐在她对面,一边喝牛奶一边看她吃饭。蓝衫不明白这小子在发什么癔症,大晚上的非让她吃饭,而且还要亲眼看着她吃,难道这饭菜里下药了?…… 蓝衫打了个冷战,筷子差点扔出去。不过转念一想,乔风这人实在缺乏做坏事的天分,所以不可能啦。想来想去也只能以“天才的脑回路不同于凡人所以不用去探究”来解释了。 吃完饭,蓝衫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她看到乔风端着一杯水走过来,他的另一只手托着,走近时蓝衫才发现那掌心躺着几枚小药片。 乔风把水和药片都递给她,“来,把这个吃掉。” 蓝衫:“……”大爷的!人家这样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小天才,当然不会在饭菜里下药,人家直接把药拿给你吃! 她一动不动,反问道,“你到底想给我吃什么?” “健胃消食片。” ……不是什么黑科技的东西?不过蓝衫更疑惑了,“乔风你今儿这是在玩什么行为艺术呢?先给我吃饭再给我吃药,你图什么呀?” “太晚了,怕你积食。” “怕我积食,所以给我吃饭?” 乔风执着地伸着手,“你先把药吃了。” 蓝衫知道自己玩儿碎碎念的功力与乔风差得远,所以她果断把药吃了,吃完之后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嘛?” “你可以走了。” “……” 然后蓝衫就被乔风客客气气地赶出去了,乔风把她送到了门口时,善良地提醒她,明天又到周二了,她得去上他的课,所以晚上不能有别的安排。 生气 吃过晚饭,蓝衫在出门之前,巡视了一下乔风的穿着。 今天乔风按照蓝衫的建议,穿了白色短t恤和蓝灰色休闲西装,袖子撸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下边穿了深蓝色休闲裤,踩一双棕色低帮牛皮鞋。 他觉得这样穿真的很奇怪,像是在哗众取宠。 与之相反,蓝衫觉得这身搭配比他那一身“卖保险标配装备”要好太多。不过她看了又看,总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让他坐下。 果然,她看到他裤脚下隐藏的绿油油的高帮袜……无力吐槽。 她怒道,“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换双袜子,就上次买鞋赠送的那双,特别短的。” “哦。”乔风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在他看来该列入“高位截瘫”行列的袜子。换好之后,他重新站在蓝衫面前。 蓝衫摸着下巴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不如你把裤脚挽起来试试。” 乔风现在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淡然了。反正已经够怪异了,不在乎更怪异一点。他弯下腰,唰唰唰,三下五除二,把两个裤脚都挽了几圈。 蓝衫黑线,“谁让你挽成这样的?你是要去插秧吗?!” 他一愣,“我要去上课。” 蓝衫摆手,“放下来重新挽,要那种九分裤的感觉,懂不懂?” “懂了。”九分裤当然就是九分的长度啦,这有什么不懂的。乔风把裤腿放下来,唰唰唰,重新挽上差不多整个裤子百分之十的长度。 蓝衫更无语了,“你这样连插秧都会被嫌弃好不好!” 乔风觉得蓝衫的要求太苛刻了,他直起腰,在镜子前转了两圈。 此刻镜中的帅哥竟然同时兼顾了文艺青年和二逼青年的气质,堪称神奇。当然乔风自己是没有感知到这一点,他对穿着的适应程度向来高,只要不是裸奔,基本上都能忍。他点点头,“我觉得这样还行,我们走吧。” 不要!蓝衫恨不得抱他大腿,“求求你了,让我帮你重新挽一次吧!” 乔风有点不耐烦,但是蓝衫都求他了,他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 他坐在沙发上,蓝衫蹲在他的脚边。她把他的裤腿放下来时,抱怨道,“你好笨呀。” “我?笨?”乔风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笨到需要平方的人竟然说他笨? 蓝衫听乔风的口气不善,以为他要罢工,她连忙改口道,“你好聪明的,肯定一学就会,现在仔细看。” 蹲着太累,蓝衫改为半跪在地上。她先把他的裤脚压平整,然后再折,再挽。 乔风一开始还看着她手上动作,后来不知怎么的,目光一偏,转而看着她的脸。因为视角的关系,他只能俯视她,像是尊贵的王者在俯看自己的奴仆。她敛眉低目,神情认真,在他眼中,也就显出那么一丝谦卑和顺从。 乔风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蓝衫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帮他挽裤脚了:传说一个男人帮一个女人穿鞋是很浪漫的事,那么反过来,一个女人帮一个男人挽裤脚,应该也差不多吧?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乔风心想,这个女人为了讨好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两人虽然同时出了门,但并没有同时进教室。乔风有固定的进教室的时间,而蓝衫需要更早一些去教室占座,否则只能站着听课了…… 对蓝衫,本校的学生们都很好奇,关于她的猜测也是沸沸扬扬。有说她是乔教授的女朋友的,但也有说她是乔教授的姐姐妹妹外甥女小舅妈的,还有人觉得她其实就是个痴缠乔教授的学生……至于她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那就不得认而知了。但是呢,有个猥琐的男生,在每一个蓝衫出现的帖子里都会声嘶力竭地回复:这个女生她是学进口挖掘机修理的!千真万确!她亲口说的! ……真是蛇精病哦。 今天的乔教授一身打扮又帅又潮,女生们照例会激动地欢呼,用一种参观颁奖典礼的激情迎接他走上讲台。 某些清醒点的女生开始想,乔教授这几次上课时的穿着都很有水准,若非他自己突然开窍,那就一定是有个女人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想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 在蓝衫看来,这些欢呼都是送给她的,所以她分外高兴。不过不管多高兴,也始终挡不住乔教授开口之后对她加上的负面buff——昏昏欲睡。 所以没过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乔风有点无奈,他已经讲得够浅显了,她却依然一听课就倒头睡,简直太不思进取了。朽木不可雕也! 坐在蓝衫两旁的都是男生。其实这很好理解,若非相当有自信的女生,谁愿意坐在这样一个美女身边呀,会被比成柴火妞的。 她左手边的男生正在心无旁骛地记笔记,右手边的男生正在低头玩儿手机。玩了会儿手机,那男生觉得无聊,抬头看到沉睡的蓝衫,突然产生一个想法。他背对着蓝衫,举起手机把她当背景自拍进去,拍完之后看了看,觉得很不错。美女就是美女啊,睡着之后也辣么美。 人心不足蛇吞象,看了一会儿,男生觉得仅仅把美女当背景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想要拍得更亲密一点。于是他靠近了一些,又靠近了一些,胳膊绕过去撑着蓝衫脑后的桌面,整条手臂形成一个拱形,环着蓝衫的身体,但并不敢接触。他的身体压低,脸贴近她的脸,摆好姿势,右手举起手机—— 乔风刚写完板书,一转身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也不知道哪来一股邪火,突然重重一拍桌子。 砰!!! 这响声被讲台上的扩音器放得极大,如一声闷雷在偌大的教室内突然炸响,许多人吓了一跳,震惊地面面相觑,最后大家的目光又共同汇聚到讲台上的乔教授,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正在玩儿自拍的男生一惊,手机脱手掉下去,他只好弯腰爬到桌子底下捡手机。 蓝衫被那巨大的响声陡然惊醒,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两条手臂还放在桌上,保持着随时入睡的造型。 她迷茫地看向讲台。 讲台上,乔风的面色像水一样平静。乔风这个人,面部表情一点也不丰富,高兴时未必笑,生气时也不一定黑脸。你要想观察他的心情,就得看微表情,比如如果他的嘴角微微向下压,那就表示他不太高兴了。现在蓝衫坐在后排,离得远,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 不过可以肯定是,他一直在看她……蓝衫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心虚,她没干什么吧? 乔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后面那位瞪眼睛流口水一脸呆相的同学,请你回答一下,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蓝衫摸了摸嘴巴……她哪里流口水了! “别摸了,说的就是你。” 因为刚才那一巴掌,乔风把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调动起来了,现在看到他点名提问,大家顺着乔教授的目光,开始扭头向教室的后面搜寻目标,并且好奇地讨论着,室内一时回荡着窃窃私语。 恍惚间,蓝衫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所有人都在议论她。就好像小时候老师点名批评了某个差生,全班同学都会围观嘲笑。 她很不自在,觉得乔风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她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人发什么疯!蓝衫只好站起来,脖子一梗,答道,“我不知道。” “请坐。希望你以后不要睡觉了,如果你做不到,我建议你可以站着听课。” 有人笑出了声。那笑声完全是故意的、不怀好意的。蓝衫并不知道对方是因为认出了她、看到她吃瘪而觉得解气。 她只知道,乔风当众下她的面子,使她被人嘲笑。 这人又撒什么癔症,明明他课堂上睡觉的又不只她一个!蓝衫也有点气,回道,“如果我既想睡觉又不想站着,是否可以选择不听你的课了呢,乔教授?” “不可以,否则我会惩罚你。” 有些人不淡定了:卧槽为什么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人听着别有内情呢?到底会怎么惩罚?是不是这样那样啊?求详8求赐教啊…… 蓝衫当然知道他要怎么“惩罚”——不给她做饭呗。程咬金尚且有三板斧,这变态成天就一样威胁,烦都烦死了! 她坐下来,集中所有的精神力,瞪他,狠狠地瞪他。 这样一来,她倒是没再犯困了,只不过也没能用目光在他身上楔个窟窿,对此她深表遗憾。 直到下课,乔风都没再看她。 下课铃一响,蓝衫收拾东西冲出教室,她现在不想等他,也不想看到他。 但乔风还是很快找到了她。她走得再快,腿也不如他长,他追起来不费劲。 俩人心情都不大美妙,所以谁也没说话,但乔风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他低头,看到自己丑丑的裤脚,他没话找话道,“你要不要吃夜宵?” “不要!” “你是不是生气了?” “才没有!”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 倒霉 晚上回到家,乔风利用自己任课教师的权限,找到了那个偷拍蓝衫的学生的信息。这很简单,首先他有选他课的所有学生名单,剔除掉女生之后,大大地缩小了范围。再根据男生们的姓名和学号,从校园个人信息网里下载大头照,集中照片一一对比,最终确定了作案人。 这个人叫李小亮,现在大二。 乔风顺藤摸瓜,找到了李小亮的社交平台,然后发现这个同学果然把他今天课上拍到的照片放到了校内网上。 不过李小亮只传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和蓝衫的距离还算正常,这比乔风的预期要好一些。李小亮在照片下跟朋友抱怨,说只拍到这一张,后来大美女被老师吵醒了,然后他的手机屏幕还给摔坏了,真倒霉。 乔风帮李小亮把照片删掉了,之后用小号给他发了封私信,礼貌地告知他:希望你把手机里的照片也删掉,同时向我提供证明,否则你会遭到乔老师的报复。 后面还附上了“如何永久又彻底地删掉手机图片”的方法。 然后李小亮就把他拉黑了。 第二天李小亮要去卡务中心补办校园一卡通,他今天运气好,都没有排队,一路下来办得很顺利。拿到新的校园卡之后,他用袖子擦了擦——有时候,崭新的卡面上会沾一些不知名的塑料碎屑。 不经意间,他瞥了一眼校园卡正面的学生信息,然后他就斯巴达了。 ——在本该印有学生大头照的地方,他帅气的脸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吐舌头翻白眼的哈士奇。 当晚,李小亮哭着删掉手机里的图片,并且把全程录下来发到了乔老师的邮箱里。 *** 第二天,蓝衫上班时还在和乔风怄气。不仅气他让她生气,更气的是他气完了她还沾沾自喜而不自知,简直的……气死了! 这货还发信息问她今天晚上吃什么。哼哼哼,吃-屎去吧! 这样想着,蓝衫就这样给他回复了。她心想,就不信看到这样的话,他还不知道她在生气! 过了一会儿,乔风回复了一个字:好。 蓝衫……!!! 这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她知道对方肯定是在配合她开玩笑。但他是乔风耶,说到做到的乔风!他不会真的端一盆翔给她吃吧?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蓝衫赶忙哆哆嗦嗦地回复:我开玩笑的! 乔风:我知道,笨蛋。 蓝衫发觉她好像真的挺笨的。 考虑到自己正在生气,她就没有继续回复乔风了。 午饭当然要在公司的员工餐厅吃。蓝衫的胃口这些天被乔风给养刁了,吃员工食堂的饭纯粹是为果腹,谈不上多好吃。 今天她在员工食堂竟然遇到了宋子诚大老板。老板们都自带“boss出没、闲人退散”的光环,因此以宋子诚为中心方圆四个座位之内只有他一个人。 蓝衫路过老板面前时,放缓脚步,跟他打了个招呼,“老板好!” 宋子诚抬头看到是她,他以为她要坐在他对面,于是把自己的餐盘往回拉了一下,给她腾地方。 蓝衫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愿。 宋子诚朝她点头,“坐吧。” 蓝衫只好坐下来。她与宋子诚接触下来,知道这人其实挺好相处,并不像一般老板那样拿腔拿调,所以这会儿她也没觉得不自在,吃吃喝喝的很自然。 吃了几口菜,她抬头看一眼宋子诚,想和他聊天,然后她发现老板也在看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个表情,似乎很是感动? 蓝衫一下就迷茫了,难道她是老板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她被自己这猜测雷得不轻。 宋子诚确实很感动——他感动于自己终于有机会和她坐下来,两人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不被任何人打扰。经过之前的种种坎坷和打击,现在这样的平淡已经足以让人珍视和感动了。 他真是越来越容易满足了。 与此同时,宋子诚还发现,自从遇到蓝衫之后,他好像就不太会谈恋爱了。许多泡妞的招式在她身上都用不上,能用上的也因为各种原因以失败告终。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患得患失,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比如现在,他想来想去,还没想好该怎样与她聊天、说什么能得到她的一点青睐。 他把这些归因于他的猎物防御值太高,铜山铁壁,无懈可击。 正因为如此,这个女人征服起来才更带感,不是吗? “蓝衫——” 宋子诚刚一开口,正在这时,一个着急忙慌的小姑娘从过道上跑过,她端着个餐盘,盘里是吃剩下的一点米饭和菜汤。路过宋子诚他们桌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向前摔去,餐盘脱手,不偏不倚,扣向蓝衫。 蓝衫反应也快,本能地抬胳膊挡了一下,那餐盘倒是没有直接摔到她脸上,但里面的东西依然哗啦啦浇下来,浇到她的衬衫和裤子上,还有一些干脆甩到她的头上和脸上。 蓝衫一动不动,危险地眯眼,咬着后槽牙说道,“郝!敏!” 郝敏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蓝衫的狼狈模样,她吓得要死,“蓝蓝蓝蓝姐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她掏出纸巾帮蓝衫擦。 褐色的菜汤已经渗进浅蓝色的衬衫,铁锈一样,哪里擦得干净,郝敏只把她脸上的汁水抹干净了,擦完之后又去擦头发上的。 蓝衫一推她胳膊,“行了行了!” “对不起!”郝敏急得眼圈都红了。 照蓝衫的脾气,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开口骂她几句。不过……蓝衫环视一周,发现许多人都在往这边看,郝敏自己已经快哭出来了。 郝敏是她的下属,蓝衫不想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唱大戏,于是忍了忍,让郝敏先回去了。 宋子诚拧眉看着蓝衫,问道,“你有没有带备用的衣服?” 蓝衫无奈摇头,“没有。”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狼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不跟别人借套衣服?就算能借到合身的,但她皮肤上和头上都沾了菜汤,现在是一身的味道,走哪儿都被人嫌弃,这样子怎么招待客户?人家客户估计会以为她是从饭店后厨跑出来搞兼职的……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宋子诚把面前的餐盘一推,起身说道,“走吧。” 蓝衫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老板再见。” 宋子诚有些好笑,“蓝衫,和我一起走。” 蓝衫愣住,“去哪里?” “我送你去酒店。” 蓝衫顿时明白过来,他是要带她去附近的酒店搞一下清洁。唉,老板人真好。她有点感动,起身跟上,一边走一边自己又掏出纸巾擦衣服,老板是好心,她不能在人家车上沾这些东西。 坐在车上,宋子诚开了车窗,问蓝衫道,“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吗?” “她”当然指的是冒失鬼郝敏。蓝衫摇头,“哪能啊,回去得好好骂她一顿。” “然后呢?” “然后就那样呗,她又不是故意的。” 宋子诚挑眉,“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蓝衫坐得笔直,尽量减少自己与座位的接触面积。她答道,“要是故意的,她不会就剩那么点菜汤,弄满满一碗蛋花汤多解气呀,或者来一盘子麻婆豆腐什么的。”再说了,郝敏是她的下属,这小妮子找她麻烦能落什么好呀? 两人很快到了酒店。宋子诚帮蓝衫开了房间,让她自己上去洗澡。蓝衫洗完澡,裹着酒店里的浴衣走出洗手间。她又有点犯愁了,来之前怎么没有事先借套衣服呢,她不想穿脏衣服啊……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宋子诚在门外说道,“蓝衫,你好了没有?” 蓝衫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脑袋说道,“老板,什么事?” 宋子诚把一大一小两个手提袋递给她,“怕你没衣服穿,这是我让助理新买的。” “谢谢老板!”蓝衫感动地接过来,除了感动之外她还对这些有钱人的效率感到叹服。 “不谢,”宋子诚停了一停,补充道,“那个助理是女人。” 蓝衫不太明白宋子诚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说实话她不太关心老板的助理是什么品种,难道老板想要自曝八卦给她?额…… 等回到房间,打开那两个手提袋,她就明白宋子诚为何要解释那些了。 大袋子里是衣服和裤子,小袋子里竟然是一整套女士内衣…… 蓝衫汗哒哒地把内衣和外衣都换上了,不管是内是外,都十分合身。好吧现在问题来了,老板是怎么知道她的穿衣尺码的?就算衬衫和裤子可以目测,那么内衣呢……她有点尴尬,这种问题不能细想。这世上确实有些男人通过目测就能准确知道女人的尺码,简直天赋异禀。 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女人不能通过目测就可以知道男人小弟弟的长度咧…… 穿好衣服,蓝衫出了门,假装什么都没发觉,女人该装傻时就得装傻。宋子诚还在等她,他要把她送回公司。 蓝衫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了,只好发挥溜须拍马大法,她把老板恭维成了一朵花儿,然后她说道,“老板,今天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钱,麻烦您让助理告诉我一声,已经够给您添麻烦了,怎么能再白拿您东西呢。” 宋子诚目视前方,答道,“不用了。” “这怎么能行呢,我会故意不去的。” “如果真的过意不去,你可以同样买衣服给我。” 拥抱 宋子诚把蓝衫送回公司之后就离开了。蓝衫还在思考刚才他说的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该买衣服送给他,总觉得那样子怪怪的。 她一身干净清爽地回来,公司里的同事看她的眼神顿时多了些探究,boss大人对蓝衫这么好,很难让人不想歪呀…… 别人不问,蓝衫也不好硬解释什么,太刻意了更不好。于是就这么在众人目光的扫射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下午,下班之后她赶紧走了。 夏天的天气很是无常,明明下午上班时还好好的,这会儿她走出公司时,整个天空都被阴云锁住,乌沉沉的,好像随时会来场大雨。蓝衫摸了摸包,心想糟糕,又忘记带伞了。 她只好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客气一点,在她到家之前不要下雨。 刚祈祷完毕,天空就开始落雨点了。 蓝衫翻着白眼跑进地铁。 下地铁时,雨完全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雨珠子密密麻麻连成一气,被风卷着东摇西晃,形成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扭曲帘幕。屋顶上的积水汇聚,顺着排水管道倾注而下,像是一道道银白的小瀑布,重重砸在地上,形成“嗒嗒嗒”的连续撞击声,犹如鞭子狠狠地抽下来,听得人心烦意乱。 冷风挟着水汽扑面而来,拼命往衣缝里钻,恨不能吹得人汗毛都摇摆起来,那感觉相当之提神醒脑。蓝衫不自觉搓了搓手臂,她有点冷。 地铁的出口处已经挤了不少人,都是因为没带伞而滞留在这里。后面不断有人向外涌,乘务员只好一遍遍强调“不要堵住出口通道”。 蓝衫在一片嘈杂和拥挤之中思考拔足狂奔回去的可行性。 不过身为美女,被路人搭救的可能性相当之高,她才思考了不到一分钟,就有男士上前问她可否同行。 蓝衫正想答“是”,突然被一个人叫住,“蓝衫。” 声线温润,穿过雨帘撞上她的耳膜。 蓝衫循声望去,看到乔风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立在阶下。雨丝击打在伞面上,飞溅出无数细小水花,连成一片,像是在伞顶上罩了一层薄雾。 他举着伞立在雨中,一动不动,像是一棵坚定的蘑菇。 蓝衫本来还有气,见他这样,气竟然消了大半。 站在蓝衫身旁的那位男士看到乔风,心想:这哥们儿到底会不会泡妞,拿这么大一把伞出来接人?这伞下别说站俩人了,站两头大象都够了吧…… 乔风举着他那巨无霸的大黑伞,朝蓝衫招手,“蓝衫,快过来。” 蓝衫走过去,站在他的伞下,乔风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 两人便一同往回走。蓝衫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乔风答道,“我只是担心你没带伞。”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这笨蛋真的没带。 蓝衫很感动,她都要把乔风原谅了。她也看出来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实心眼儿的傻孩子,虽然笨了点,但心地很好,她何必跟他置气呢。 然而接下来,乔风突然问道,“蓝衫,你今天中午为什么和宋子诚一起去酒店?” 蓝衫惊到了,她停住脚步,深深地看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去酒店了?你跟踪我?” 乔风摇摇头,“没有。” 蓝衫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写在网上,他怎么可能知道?如果他什么都能知道,那太让人没安全感了。 “你微信的位置功能开着,我建几个虚拟位置,就可以轻松定位你的精确位置。” 虽然听不懂,但蓝衫知道他最后定位了她,这样一来他知道她在酒店就不稀奇了。 这和跟踪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蓝衫心中不爽,压下火气又问道,“就算你知道我在哪里,那你是怎么知道宋子诚也在的?” 乔风垂目看着地面,眼中情绪被浓密的睫毛掩着,他答道,“我进入了他们酒店的系统,看到了宋子诚的入住信息,但没看到你的。所以我猜测你们是一起去的,用宋子诚的身份证开的房间。” 蓝衫气结,她指着他,怒道,“乔风你是不是有病呀?成天窥探别人的隐私有意思吗?你有窥私癖吧?” “我没有窥私癖。蓝衫,你们到底在酒店做了什么?” 蓝衫讥讽,“问我干吗?你不是能耐大吗?自己去查呗!” 乔风有点无奈,“今天他们酒店的监控系统坏了,摄像头没法用。” “你……!”蓝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抢过自己的包,转身快步走开,“神经病!” 乔风跟上去,小心帮她打着伞,他不依不饶地追问,“蓝衫,你们到底为什么去酒店?” 蓝衫赌气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开房还能做什么?” 乔风斩钉截铁地否定,“不可能。” “切,”蓝衫嗤笑,“你又知道了?” “蓝衫,你不是那样的人。” 蓝衫加快脚步,“走开,我就是那样的人!” 乔风紧追不舍,“我希望你不要接近宋子诚,他不是什么好人。” “比你好!” 乔风突然停住不动了。 蓝衫没注意到,以为头顶上的雨伞还在跟着她,她昂首阔步扎进雨中,突然被泼了一身雨点子,她一惊,本能地后撤。 乔风见她被雨淋到,赶忙上前一步帮她撑好伞。这样一退一进,两人又靠得极近。 蓝衫扭过头,她看到他在低头注视她,玄黑的眼中不复平日的神采,布满了失望和哀伤。她心头一凛,莫名地有些难过,但转念一想,明明气人的是他! 她低下头,重重哼了一声。 乔风挪动脚步,绕到她面前,他耐着心,小声问道,“蓝衫,你生气了?” 蓝衫这回学乖了,实话实说,“对呀,我生气了,我从昨天就开始气,一直气到现在!乔风你这笨蛋,笨死了!你——” 他突然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蓝衫吓了一跳,“你你你,你干嘛呀!放手!”一边说着,一边奋力挣扎。 乔风固执地抱着她,答道,“我记得你转过过一条微博,说女孩子发脾气时,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 蓝衫突然安静了。 乔风一手握着雨伞,把两人安安稳稳地罩住,另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的身体紧了紧。他柔声说道,“蓝衫,别生气了。” 蓝衫没有回答。乔风感觉到怀中人的肩膀在微微抖动,他诧异地放开她,然后就看到她眼圈发红,泪水在疯狂地往外涌。 乔风慌乱地帮她擦眼泪,“对、对不起。” 蓝衫瘪瘪嘴巴,抬袖子豪放地往脸上蹭了蹭,她抽抽搭搭地说道,“已经好久没有人抱过我了……”刚一说话,眼泪又涌出来了。 “别、别哭了。” “我想家了,我想我爸妈了!呜呜呜……” 乔风不知道蓝衫情绪变化的逻辑在哪里。一会儿好了,一会儿又生气了,一会儿又难过了……他不理解。 他只知道她现在伤心落泪了,他不想看到她这样。他为她的难过而感到难过。他拉着她的手,说道,“蓝衫,如果我能为你做什么,请你直接告诉我。” 蓝衫点点头,泪水哗啦啦地继续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哭个没玩没了,搞得好像天塌下来一样,其实根本没什么啊…… 乔风把哭泣的蓝衫领回了家。蓝衫到他家时终于哭够了,他让她洗了把脸,然后他给她煮了姜糖水驱寒。 蓝衫捧着姜糖水,鼓着腮帮子吹散水面的热汽。 乔风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和鼻子,说道,“蓝衫,我想过了,对于你刚才情绪的爆发,只有一个原因可以科学地解释。” “什么原因?” “你的生理周期快到了。” 蓝衫刚喝了一小口姜糖水,被他这句话惊得连番咳嗽,差点噎死。她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我只是在和你探讨科学。” “闭嘴!” 乔风只好闭嘴。过了一会儿,他又换了个话题,“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吗?” 蓝衫答道,“第一,你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让我下不来台。” 乔风想了一下,诚恳地看着她,“抱歉,我总是不能准确理解普通人的情绪。如果你觉得那个方式不好,那么我以后不会用,但前提是你不能再上课睡觉了。” “行了行了,”这个问题简直无解,蓝衫都不知道这小天才到底在坚持什么。她摆摆手,说道,“本来昨天的气我都快消了,但是你今天为什么要窥探我隐私呢?你知不知道这很让人反感。” 乔风摇头了,“这一点我不能接受。你手机软件的位置功能开着,任何人都可以据此探究你的位置。我这不算窥私。” “那入侵人家系统是怎么回事?” “我也只是看到了宋子诚的信息,并且通过逻辑推导……”乔风说的头头是道,一抬头看到蓝衫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他怕她又闹一场,只好承认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不当之举,但请你放心,我并非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比如你的个人电脑里有那么多漏洞,我就从来没有入侵过。”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蓝衫囧了囧,问道,“那你今天到底发的什么疯?” “我……”乔风低下头,“你今天上午不理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为这?当然是因为我还在生你的气!”蓝衫说着,转念一想,好吧,今天上午他还不知道她在生气,艾玛好混乱。她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今天去酒店呢,是因为有个冒失鬼泼我一身菜汤,宋子诚帮忙送我去酒店洗澡换衣服。这件事情到此打住,我们吃饭吧。” 乔风却叫住她,“蓝衫。” “又怎么了?” “我今天也不高兴。” 蓝衫挺稀奇,“嘿呦喂,你怎么了?难道你也要来大姨妈了?” 乔风愣住,随即别扭地摇摇头,他郁闷地看着她,“你说宋子诚比我好。” “我那说气话呢你也信?这天底下哪个男人比你好呀?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任劳任怨任打任骂,比牛都老实比狗都忠诚比兔子还乖巧比猫还会卖萌……”做惯了销售,夸人的话都是顺嘴秃噜,不怎么走心。但是蓝衫说完这些奉承话,突然发现这些话用来形容乔风竟然都挺贴切的。妈了个蛋的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极品男人啊…… 纷乱 当晚,蓝衫回到家,很不幸地发现她的例假真的来了……囧里格囧的,这种事情被一个男人猜到,感觉真的好诡异啊…… 她心想,难道果然如乔风所说,她发脾气的真正原因是这位亲戚的造访?看来科学这个玩意儿比魔法还要神奇。 第二天,蓝衫和乔风一起吃饭时,饭桌上出现了补血的红枣花生粥。 蓝衫当然不可能把女性的私事拿出来跟男人分享,之所以乔风会做这些,完全是因为他相信并坚持自己的判断。蓝衫发现乔风看起来挺好说话,但其实对于某些事情有着异乎寻常的执拗,只要是他坚持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你胆敢阻挠,他就会不停地在你耳边碎碎念、碎碎念、碎碎念……直到把你烦死。 所以现在蓝衫也没打算跟他辩论什么。她坐下来,安心地享受红枣花生粥。 “怎么样?”乔风有点期待地看着她,“我第一次煮这个。” 蓝衫重重点头,“好吃!”香,甜,软,糯,烂,温度也刚刚好,顺着食管滑进胃里,把整个腹部烘得暖融融的,特别舒服。第一次做就做得这么棒,不愧是个小天才。蓝衫连吃了几口,忍不住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了一下上嘴唇。抬头的时候,她发现乔风一直在看着他,眼睛明亮。 蓝衫指指乔风的餐盘,“吃呀,傻了你?” “哦。”乔风回过神来,低头开始吃东西。 蓝衫又想逗他了,于是问道,“喂,你说我这样的,算不算秀色可餐呀?” 乔风埋头吃东西,没有回答。 蓝衫觉得无趣,正想吃饭,一低头发现餐厅里闯入一个不明物体。那东西黑白相间,长着个白色的尾巴,移动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到了蓝衫的脚下。 蓝衫吓得抬起脚,“啊啊啊,这什么东西啊!” 乔风淡定地安慰她,“不要怕,那是薛定谔。” 薛定谔什么时候长这样了?蓝衫奇怪地定睛看去,恰好薛定谔也抬头看她。然后她就看到一张熊猫脸…… 原来薛定谔穿了熊猫套装,此刻大胖脸的多一半都被熊猫造型的帽子罩住。它仰头时,眼睛被帽檐挡住,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它又低下头,不满地叫了一声。 蓝衫有点无语,“你为什么要把一只猫打扮成熊猫?”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蓝衫好像能理解乔风的想法了。他应该是担心她心情依然欠佳,所以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哄她开心。 得闺蜜如此,夫复何求啊。蓝衫吃着红枣粥,看着小熊猫,满心都是感动。她对乔风说道,“小风风啊,我觉得,不久的将来你就能赶超小油菜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了。” 乔风默默地在心中给蓝衫下了一个评价:重色轻友。 说到这里,蓝衫突然想到一个许久以来的疑惑,她试探着问道,“乔风,你跟你哥感情不错吧?” “嗯,挺好的。” “那他怎么都不来找你……玩儿呢?” 乔风抬头扫了她一眼,好像是觉得她问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回答了,“他每周都来的,只不过刚好你都不在。” 原来是这样,懂了。虽然这一回答使蓝衫产生了新的疑惑,但这些疑惑都不适合拿出来问了,至少目前不适合。 *** 思来想去,蓝衫决定不给宋子诚买衣服了。女下属给男上司买衣服,不合适。 她给他买了个高大上的烟灰缸,黑色合金材质,边缘镶了好几圈钻石——当然是假钻石啦。整个烟灰缸像个璀璨的小盘子,蓝衫猥琐地想,就算不抽烟,拿来种蒜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因为这几天宋子诚没有去4s店,蓝衫只好把他约出来吃了顿饭,然后她把烟灰缸拿给了他。 宋子诚很高兴,这是蓝衫第一次送他东西。送什么不重要,他都喜欢。 吃过饭,两人一同走出餐厅。外面华灯璀璨,街上人车如流,蓝衫摸着肚皮望望天空。不管市区的天气多晴朗,人和天空也总像是隔着一层浓雾,你在市区永远看不到繁星如斗的天空,最多是小猫三两只。 这个季节,在她家乡的晚上,已经能看到灿烂的星河了。那里苍穹如顶,罩着大地,满天的繁星像是沉入深海的钻石,明亮又璀璨。人若是有烦心事,躺在大地上望望天空,所有的忧愁都会被那浩渺的宇宙吸走。 蓝衫有点惆怅,也不知是想念星星了,还是想念家乡了。 宋子诚突然问道,“想看星星了?” 蓝衫讶异,“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女孩子抬头看天,多半是想看星星,难不成想看飞机吗?宋子诚勾了勾嘴角,夜光下的眸中柔光点点,褪去了平时的冷峻。 蓝衫看着他的眼睛,心想,这对儿招子倒是挺像星星的。 宋子诚说道,“在这里看不到星星的,如果想看,我们可以去密云。” 他说了一个词,“我们”,瞬间仿佛把二人的关系拉得近了。但宋子诚知道这个女人的防御力很强。漂亮女人的防御力往往会走极端,要么就是千疮百孔、是个男人都能上她床的;要么就是核电站级别的。蓝衫显然属于后者。宋子诚知道,她现在不可能仅仅为了“看星星”就轻易陪他去荒郊野外,所以他赶紧又说道,“不过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蓝衫点点头,心想,以后可以把小风风骗去密云看星星了。 *** 第二天,宋子诚把蓝衫送他的烟灰缸摆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作为富二代,他并非游手好闲。但他现在没有在家族公司做事,而是自己出去开了个公司做风投。新公司刚起步就弄得有声有色,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人关心他赚不赚钱——反正赚不赚都要回来继承家业的。 真正游手好闲的是坛子。此人由于智商上的局限,往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家人对他唯一的企盼就是少惹事。 坛子经常出入于宋子诚的办公室。今天他在诚哥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崭新的烟灰缸。这倒并不是他的观察能力有多入微,而是那个烟灰缸实在不符合诚哥的审美。边儿上镶了三大圈钻石,诚哥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东西了? 坛子把那个干干净净的烟灰缸抛向空中,然后稳稳接住。如是再三。 宋子诚正在处理文件,一抬头看到他这么玩儿,便怒道,“放下!” 坛子吓一跳,一失手没接住,烟灰缸落下来重重砸在他脚上。 “哎呦喂,疼死我了!脚趾头掉了!”他抱着脚靠在沙发上哀嚎。 宋子诚并不关心坛子的脚趾头掉没掉,他只关心烟灰缸有没有磕坏。坛子看到诚哥看小情人儿一样看着那骚包的烟灰缸,他不理解,“诚哥,这是谁送你的?” 宋子诚不答。 坛子问道,“不会是蓝大美女吧?”见诚哥沉默,他一拍大腿,“还真是!诚哥,有门儿啊?” “你给我闭嘴,”宋子诚说着,把那烟灰缸摆回到茶几上,然后斜了坛子一眼,“以后不要碰它。” 坛子点头如捣蒜。 从宋子诚那出来,坛子很高兴,他又有新的约女神出来吃饭的理由了。 要不说男人贱呢,明知道苏落并不喜欢他,难得给他点好颜色的时候,也都是跟宋子诚有关。但是没办法,坛子就是喜欢,就是好这口,就是想亲近她。 所以坛子就约了苏落吃饭,然后把“蓝衫送给诚哥烟灰缸”这一事件扩展成一段不低于二十分钟的有声故事说给苏落听了。 苏落的脸色很不好。 坛子问道,“落落,你觉得她给诚哥烟灰缸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苏落冷冷一哼,“当然是希望宋子诚一抽烟就能想起她,这个女人倒是高明。” 坛子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原来是这个意思,女人的心思就是麻烦。不过我看诚哥跟她……嗯,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着说着,看到苏落的脸色渐渐暗淡,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坛子鼓足勇气,问道,“落落,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在诚哥这里吊着呢……” 苏落一言不发,眼圈红红,像是要落泪。 坛子看得心疼死了。 男人都喜欢痴情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的心在别的男人身上。她越是痴心不改,越是叫人无法自拔。 吃完了饭,苏落自己开车回家。刚坐在车上时,她发了一条微博: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回到家时,这条微博已经有了不少转发和回复。其中有一条评论,留言id的头像是一只大脸猫,备注名字只有一个字:“他”。 他说:请努力挽回你的前男友,你一定能做到的,加油![握拳] [握拳] [握拳] 苏落低头,笑得婉转多情,她手指滑动,回复道:我当真了哦![微笑] 乡愁 蓝衫没想到会在美容院遇到苏落,这姑娘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至少比前两次遇见她时的那种落魄强,看来应该是想通了。 嗯,就是嘛,挺漂亮一姑娘,气质也好,犯不着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 蓝衫朝她打了个招呼,“好巧。” 苏落摇头向她淡笑,“不巧,我故意来这里等你的。” 蓝衫莫名其妙,不知道来者何意,她笑答,“如果你要买车,打个电话就行啦。” “我目前并不打算换车。我来是想和你聊聊。” 蓝衫更觉奇怪了,除了买车这个话题,她不认为她和苏落之间能有别的可聊。她有些为难地看着苏落,说道,“我要做spa,不太习惯有除了按摩师之外的人在场。” 苏落笑如春风,“没关系,正好我也要做护理,等一下你做完了,我们去对面咖啡厅坐下来说话吧。” 蓝衫只得点头。 她做完spa出来,看到苏落已经在等她了。两人一同去了对面的咖啡厅。 在蓝衫看来,苏落这个人吧,属于那种没什么坏心眼但也绝对不好伺候的姑娘,估计是被男人们惯出来的,总之是能远离就远离。她又不买她的车,所以她才懒得伺候她。 于是蓝衫说道,“苏女士,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请直说。” 苏落的坐姿很端正,姿态很优雅。看在人眼里特别舒服,服务生把咖啡端过来放在她面前时,还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她看着蓝衫,一派真诚,“我来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对宋子诚抱有什么幻想,他这个人不是你能压得住的。” 蓝衫终于明白了。可不是嘛,她跟苏落到目前为止唯一的联系也就是都认识宋子诚了,所以苏落找她聊天还能是为什么?蓝衫觉得很荒谬,她见苏落还想说话,连忙朝她摆了一下手,打断她,“喂喂喂,你完全误会了,宋总他只是我的老板,就这么简单。” 苏落淡淡一笑,“大家都是女人,你不用急着否定什么。” 一句话给人宣判了,蓝衫特烦这种无敌自信的调调,她扶了一下太阳穴,看着她,“然后呢?姑娘你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对我们老板旧情难忘吗?那就赶紧把人追回来呀!你管我干嘛呀?我对我们老板真的没别的意思!” 苏落继续说道,“一个女人,二流大学本科学历,北漂,无本地户口。职业是销售。最大的优势是美貌,但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你还能美貌几年?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来说,婚姻才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信你不急。” 蓝衫听得心头火气,刚要说话,苏落又开口了:“但是请相信我,你选错对象了。宋子诚这个人很复杂,他——” 砰! 蓝衫重重一拍桌子,打断了她。周围不少人被声响惊到,纷纷向这边望来,苏落觉得失礼,责备地看了一眼蓝衫。 蓝衫接着苏落的话,说道,“但宋子诚是一个曾经甩过苏落的男人,连您这样的女人他都敢甩,所以他肯定看不上我这样的,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我帮你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苏落无奈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为你好。” 蓝衫点头,“我当然信。不过我也劝你一句,被宋子诚甩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你看你满脑子都是‘没男人就活不下去’‘婚姻就是女人最大的胜利’这类奇葩思想,我劝你赶紧找个高帅富嫁掉。啊,说我二十八了?难道你不到二十八岁?别在我面前装嫩,老子看眼神都能看出年龄来。还有,你是我爹呀还是我妈呀?我用不着你这么为我操心!” 眼看着苏落的脸一点一点黑掉,蓝衫得意地一挥手,“拜拜您呐!” 然后就走了。 回去之后,蓝衫直接在乔风家的地毯上滚了几圈,这才心情好点。她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渐渐冷静下来,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为什么发那么大火:苏落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她说的一大部分是实话。 一个北漂,在这样一个两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像是茫茫红尘中的一粒沙,渺小卑微,微不足道。既举目无亲,亦没房没车没男朋友,做的还是累死累活有点受歧视的工作。 不被具体的有形的东西抓住,那么她的精神就没有着落,灵魂就无处安放。 所以她在这个城市待了十年了,已经习惯了汇聚八方的食物,说出的普通话都染上了地道的京腔……但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却始终像是一个客人。 这是漂泊的代价。 蓝衫躺在地毯上发呆时,乔风端着一个玻璃碗走过来。玻璃碗里堆满了一粒粒洗摘干净的无籽马奶葡萄,小指肚那样大小,浅绿色。他盘腿坐在她旁边,捏起一颗葡萄,喂到她唇边。 蓝衫张开嘴巴,舌尖一卷,把葡萄吃进嘴里,嚼几下,感叹,“真甜。” “嗯。”乔风点点头,他自己也吃了一颗。然后又喂蓝衫。 他一颗一颗地投喂,蓝衫一颗一颗地吃,边吃边说道,“乔风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们家的东西都这么好吃呢?米饭好吃,水果好吃,连咸鸭蛋都好吃!是不是你们家风水好呀?” 乔风摇头道,“不是,是因为我家的东西都是绿色无公害有机食品。” “我不信!连咸鸭蛋都是?” “是。” “对哦,你爷爷可以养鸭子,然后做咸鸭蛋。那水蜜桃也是?葡萄也是?猕猴桃也是?开心果也是?” 他点点头,“都是。” 蓝衫翻了个大白眼,“扯!你爷爷是开qq农场的吗?” 乔风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是。” “这就对嘛,你还不如直接说你家吃的都是特供呢,吹牛也要有吹牛的思路。” 乔风张了张嘴,刚要答话,看到蓝衫又张大嘴巴求投喂:“啊——” 他捏了颗葡萄放进她嘴里,然后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别提了,遇到一个神经病。”想到苏落的话,蓝衫又有点忧郁,她翻了个身,侧对着乔风,拄着脸看他。她说道,“小风风,我要是回了家,你会不会想我呀?” 乔风摇头答道,“不会。” 蓝衫有点失落,“哦。” 他又补充道,“反正第二天就能看到。” 蓝衫解释道,“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回老家。” 乔风愣愣地看着她,他抿了抿嘴,“你,你要回老家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躺回去,惆怅地看着天花板,答道,“走了也许就不回来了吧。大概逢年过节会来你这里打打秋风,讨一两袋大米什么的,哈哈。” 他沉吟半晌,拧着眉头问道,“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好吗?” 蓝衫叹了口气,“你不懂。”这里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客居他乡,心里总是没着落的。 乔风便不再说话,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有点闷,不是乔风他们家的门,但又很响,应该是隔壁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楼道里有人喊,“蓝衫在不在?” 蓝衫起身跑过去开门,看到是送快递的。她签收之后,拿着快递又走回到乔风家的客厅。 乔风看到蓝衫撕开快递,取出一张大红喜帖来,看完之后,她笑得阴森冷冽,“今天是神经病集体刷存在感的日子吗?!” 误解 蓝衫对着一张大红喜帖瞪眼,像是打算用目光在上面灼一个洞。 乔风有点好奇,“这是谁的请帖?你不喜欢?” 蓝衫把喜帖折好扔在茶几上,一扯嘴角,冷笑,“这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做前男友。” 乔风拿过请帖,展开来看。喜帖的内文都印刷好了,只有蓝衫的名字是手写的。0.7的签字笔,勾折之间,笔画匀称圆滑,看来十分妥当。乔风点点头,赞道,“字写得不错。” 蓝衫黑线,“喂!” “不过,”他话锋一转,说道,“虽然工整,但笔力平柔,笔势敛而不发,以字观人,你这个前男友,性格大概有点懦弱。” 蓝衫被他逗乐了,“看把你玄乎的,你就是这么当科学家的?” 乔风挺自信,“这也是科学。” “作为一个小面瓜,还说别人弱呐?” 乔风撩眼看她,长眉微挑,眼神有些不善,“你觉得我很弱?” 额……蓝衫被他看得一愣神,陷入思考。乔风弱吗?看起来挺面的,但其实吧,人家大脑发达小脑也发达,赚的了钱卖得了萌,还颠得一手好大勺,人家哪里弱了? 之所以让人觉得“弱”,完全是因为此人性格太温吞,从来不会有咄咄逼人的气场,这就造成一种假象。但其实呢,遇到认定的事,他的革-命立场又坚定到顽固的地步。这样一个人是不能用“弱”来形容的,甚至也不能简单用“强”来概括,蓝衫想了想,说道,“你这样的,学名应该叫做‘扮猪吃老虎’。” 乔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至少她不认为他是“弱”的。他看着请帖,问道,“这个叫盛宇的,就是你前男友?” “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盛宇应该是个女人。我前男友叫杨小秀。” ……好名字。乔风折好请帖,然后平静地看着蓝衫,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 蓝衫想了想,“一年多吧?我记不太清了。” 真笨。他有些鄙夷,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宇便舒展开来,仿佛浮云散去,露出月华明朗。他又问道,“你们分开多久了?也不记得?” 蓝衫有点不耐烦,“你自己算吧,我毕业刚工作的时候和他在一起。一年……差不多三四个月之后,分开。”她发现乔风还挺有八婆的天分。 乔风转瞬之间已经算清楚了,又问道,“为什么要分开?” 说到这里蓝衫就不得不叹一声自己前任有多极品了,“因为他妈妈嫌弃我。嫌我学历不好,工作不好,还不是本地人——他们家条件好像还不错。其实最重要的是吧,杨小秀那怂货,对他妈妈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然后老娘一怒之下就把他给甩了。” 乔风从这一大段话里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你们已经谈婚论嫁了?” 蓝衫惭愧得想捂脸,“别提了,谁没个脑残的时候呢,对吧?”她那个时候刚毕业,工作也不好,就特迷茫特无助,有一种干脆早点嫁人生孩子了此残生的冲动。当时杨小秀追她追得那个凶猛啊,她就先跟他处一下呗。谁能想到最后会那样收场呢……幸好她及时想清了,人立于天地之间,不该想东想西,最可靠的永远是自己。 乔风神情怅惘,“那你爱他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蓝衫就有点迷茫,她靠在沙发上,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答道,“说实话,我虽然谈过恋爱,但是吧,我还真没对谁要死要活非君不可过……所以我应该是不爱他吧。” 他低眉,目光被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尽数掩去,“所以这个喜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他大爷!”蓝衫说着,拿过那请帖来要把它撕掉,刚一使劲,她突然停住,问乔风,“你说,杨小秀给我发请帖,是对我旧情难忘呢?还是想跟我耀武扬威呢?” 乔风摇头,“我怎么知道。” 蓝衫突然在沙发上蹭了蹭,蹭到他身边,笑咪嘻嘻地看他。乔风腰杆挺直,斜着眼睛扫了她一眼,警惕地挑眉,“你要做什么?” 蓝衫一勾他的肩膀,“小风风,陪我去喜宴吧?” 乔风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她贴得太近,胸部线条若有若无地擦着他的手臂,使他登时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蓝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晃了一下他的肩膀,“好不好呀?你也不用干别的,往那一站当个花瓶就行,让杨小秀他妈妈看看,老娘现在的男朋友,甩他儿子十条街!哼哼哼哼……” 乔风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安啦安啦,就是帮个忙而已,假扮我男朋友,懂不懂?” 乔风侧头看她。她正侧对着他,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头,下巴垫在手背上。她眉目精致,眼睛乌亮,此刻笑吟吟的。她一笑,那美眸中就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她展颜,就仿似三千里桃花盛开。 蓝衫见他发呆,又推了他一下,“喂,行不行呀?” 乔风点了一下头,“可以。” 蓝衫很高兴,“还是我们家小风风最好了。” “不过,”乔风抿了抿嘴,提出了他的一点疑惑,“他们要是让我亲你怎么办呢?” “他们神经病啊,你又不是新郎。” “哦。” 吃过晚饭,蓝衫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跟小油菜说了杨小秀的事儿,顺便表达了自己的一点疑惑:杨小秀怎么知道她新的住址呢? 小油菜坦然承认,“是我告诉他的,姐们儿,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他婚礼,就是要让他知道,没有他,你过得更好,更有女人味儿了,悔死他!啊对了,你还可以把乔大神叫上撑场子。” 要不怎么说是闺蜜呢,这脑回路,简直神同步。蓝衫按下此事不提,又问道,“你现在干嘛呢?” “吃饭呐,别提了。今儿公司行政部聚餐,我们总裁办的人也去了,谁知道在饭店遇上吴总了。现在吴总在包间里和行政部的美女们把酒言欢呢!擦得嘞,你说他脸皮怎么那么厚呀,别人就是客气一下,他也真好意思坐下。还让我给他挡酒,不要脸!” “你给他挡了?” “能不挡嘛,我不喝谁的酒也得喝他的呀。” 又和蓝衫聊了一会儿,小油菜挂了电话回到包厢。虽然背地里说吴文不要脸,但是当着他的面,她依然是极尽谄媚之能事,完全是不要脸的典范。 其实她也没帮吴文挡多少酒,在坐的人有好几桌,没人有资格灌吴文酒。小油菜坐在大boss身边,拿一双干净的筷子偶尔给他夹点菜,然后扭过头跟身边一个实习生聊天。实习生把小油菜当前辈,说话特别客气,导致小油菜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当然了,顺便吹一吹牛是在所难免的,这是她的老毛病了。 吴文一边跟别人说着话,一边竖起耳朵听小油菜胡说八道。这姑娘一朝开了窍,嘴皮子特别利索,噼里啪啦的,小鞭炮一样。但是她说话不着调,总是把人逗笑,简直天生自带了说相声的技能。 吴文特别想把她捆起来送给德云社。 吃完了饭,小油菜跟随众人走到外面,在“坐地铁”和“打车”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总裁办主任走过来,晃着车钥匙对她笑道,“采薇,我送你回去吧?” 小油菜眼睛一亮,刚要答话,吴文在不远处喊了一声,“肖采薇,你跟我走。”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小油菜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边,吴文带着她去了停车场。都走出去挺远了,小油菜回过头,看到她的同事们还在遥望她。 直到坐上吴总的车,小油菜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她神情恍惚,问道,“吴总啊,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吴文挺无语的,这姑娘怎么一点也不矜持呢。他打开顶灯,看着小油菜,说道,“你想多了。”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小油菜拍拍胸口,差一点以为要和乔大神争风吃醋了,艾玛太可怕了。 她的反应让吴文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他好像也没差到哪里去吧?为什么会让她怕成这样? 小油菜问道,“那么吴总,您现在是要送我回家吗?” 吴文不答反问,“听说你很会唱歌?” “额……没有!” “从小就是歌唱团的主力?梦想是当歌唱家?”吴文把刚才从小油菜那里听到的话都翻出来了。 小油菜囧了囧,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吴文继续说道,“还会唱很多很多英文歌?” “咳,”小油菜不自在地掩嘴,“这些话您就当笑话听吧……” 吴文却不依不饶,“来吧,唱一首?” “唱什么呀……” “唱首英文歌,除了生日歌和字母歌,其他的随便来。” 尼玛我哪会唱英文歌啊!小油菜有点羞愤,还不敢反抗,她别过脸去不看他。 吴文发现,虽然他老说他弟闲得蛋疼,但其实他才是闲得蛋疼的那一个。平白无故地老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非要看人家难堪,他才心里舒坦。不就是差一点被她强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不停地在心里反思自己的罪恶,但是他嘴上依旧很邪恶,“快唱,不唱不让下车。” 小油菜无奈,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首勉强能和英文搭上界的,于是打着拍子唱起来:“大河向东流呀,potato呀tomato呀…… 肚子饿了一声吼呀,一人一个potato呀…… ……” 一曲完毕,她被吴文赶下了车。 魔声入耳,余音绕梁。虽然人被他扔了,但这首神曲在吴文的脑中挥之不去,第二天他去找乔风吃饭,在乔风的厨房里看到洗干净的土豆时,他拿着一颗土豆想也不想就开唱,“一人一个potato呀……” 乔风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哥。 吴文脸一黑,捧着potato仰天长叹,“卧槽我好像被洗脑了!” 乔风把土豆抢过来,又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他觉得他哥很碍眼,所以客气地请他离开。 吴文却死赖着不走。 他靠在一旁,对乔风说,“我今天来是要问你一件事。” 乔风低着头,用菜刀在土豆上比划,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 吴文一脸的八卦之光,问道,“你跟蓝衫,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她在追求我。” 甜甜的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弟弟跟蓝衫之间有猫腻,但是听到乔风亲口承认,吴文还是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他又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弟本来就是一朵奇葩。这世界上很少有男人仅凭一张脸就能吸引姑娘们排着队追求,乔风做到了。所以蓝衫喜欢乔风,这再正常不过了吧? 那么乔风呢? 吴文看到乔风神色淡定,感觉情况不太乐观,他问道,“那你答应她了吗?” 乔风摇摇头,“没有。” 吴文有点遗憾,“拒绝了吗?” “拒绝过一次,不过她还在努力尝试。” 好吧,这至少算个好消息。吴文忍不住搓了一把下巴,“我求求你了,你就谈一场恋爱吧,整天这么宅下去,别再憋出病来。” 乔风低头没说话。 吴文又道,“要是觉得女人不合适,你找男人也不是不可以。我已经问过咱爸跟咱妈的意思了,他们都表示绝对尊重你——” 乔风眉头微皱,手中的菜刀狠狠往木质案板上一剁。刀尖儿斜钉入案板,宽大的刀身以刀尖为支点,颤巍巍立于案板之上。刀背黑如墨,刀刃白如雪,寒光练练,闪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乔风抬起头,斜斜地扫了吴文一眼。 吴文摆摆手,“行了行了,我才懒得管你那些破事,你爱喜欢谁喜欢谁。”说着赶紧撤出厨房。 回到客厅,吴文仔细回味刚才和乔风的谈话,突然像是抓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掏出手机给远在岛国的父亲发信息:老吴,我觉得这次有门! *** 蓝衫要给乔风进行一个装x急训。她觉得吧,乔风这个人当花瓶还可以,但是张嘴很可能露馅,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小天才的脑回路。 “你要扮演的是一个帅气多金又深情的男朋友,有了这三点,绝对秒杀杨小秀。” 乔风坐在沙发上,像是听课的乖宝宝一样,还开着一台手写笔记本电脑,他认真地在电子笔记上记下来,“帅气,多金,深情。” 蓝衫点头,“帅气这一点你不用操心。下面我们来谈一谈怎样装成一个有钱人。” 乔风纠正她,“我本来就是有钱人。”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 这不能怪她。作为一个有钱人,乔风活得实在是太节能减排了,一点也不像个大款,跟他待久了,很难去特意关注他的身家问题。 怎样打造此人身上的土豪气质,与此同时又不能壕成暴发户,这是一个问题。蓝衫问道,“你有手表吗?” 乔风晃了一下手腕,“有。” 蓝衫很是嫌弃,“不要这种,像初中生戴的。” 乔风有点郁闷,“这是光动能电波表。” 除了最后一个字儿,前面的全没听懂,这坚定了蓝衫对它的否定。她问道,“有别的吗?” “有。”乔风从抽屉里取出好多盒子来,在蓝衫面前一个一个打开,给她过目。 蓝衫看得两眼发直,“大哥,你有劳力士有江诗丹顿有这么多好东西……可是你手上戴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光动能电波表。” 懒得理他。蓝衫心情激动地把一块块名表拿出来,她拿得小心翼翼,生怕玷污它们似的,她疑惑地问道,“你既然不戴,买它们干嘛?” “有些是我妈买的,有些是我哥买的。” “唉,真是一群可怜的小家伙。”不能见天日也就算了,抽屉连个锁都不给上一下,太不尊重咱们奢侈品了。 蓝衫感叹着,拿起一块,戴在手腕上。男款的手表戴在她的腕上显得又大又笨,还松松垮垮的,但是蓝衫依然很高兴,她觉得自己的整个手腕都跟着升值了。 她又接连戴了两块,戴完之后自我感觉非常棒,她举着手臂在乔风面前晃悠,“现在我这条膀子值好几十万了。” 乔风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温暖 ,“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玩。” “不要,都是男式的。而且这么贵的东西,万一弄丢了,我只能卖身偿债了。” 乔风的眉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蓝衫突然想起一事,“那什么,我能把你窗前那块波斯地毯拿回去玩儿几天吗?” “不能。” 切,小气! 蓝衫从那一堆可怜的小家伙里面挑出一块最土豪的劳力士,“到时候你就戴这一块,我根据这块表给你搭衣服。” 乔风不肯接,“我还是喜欢我的光波表。” 蓝衫一瞪眼,“不许戴。” “哦。” 她又说道,“除了穿着,还有言谈。你跟人谈话的时候不要开口量子闭口计算机的,可以聊聊投资啊,聊聊高尔夫啊,马术啊,这些有钱人的基本话题。” “这些我都不懂。” “没事儿,反正你又不用长谈,一会儿我教你几句,够应付的了。” 接下来蓝衫向乔风传授了一些基本的装x技巧,乔风一直在看着她。蓝衫说完之后,迎着他淡如水的目光,她有点不好意思,问道,“我是不是挺虚荣的呀?” “不是。” 她低头说道,“你不觉得我很物质吗?特别看重钱。” “女人都喜欢钱。”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呢,蓝衫奇怪地看他,“你好像有点愤世嫉俗哟?”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和她解释道,“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雄性动物一生都致力于对异性的交-配权的争斗之中。雌性动物会根据雄性动物的竞争力来进行遴选,这是为了更好地生存和繁衍后代。无论是雄性的竞争,还是雌性的挑选,都符合自然法则。” 蓝衫听得头大,“你要跟我讲动物世界吗?” “人和动物是一样的,女人爱钱,既是自然法则,也是社会法则。因为从总体上来看,有钱的男人往往比没钱的男人更具有竞争力,或者也可以这样说,有竞争力的男人往往能获得更多的金钱。雌性动物肩负生育和抚养后代的任务,它们本能地需要更充足的物质条件来获得安全感,这是对后代健康成长的保障。所以女人爱钱,天经地义。” 蓝衫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神奇的科学刷新了,她问道,“那你的意思,人和动物没区别了?” “有区别,”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温润,“人类有爱情。” *** 杨小秀的婚礼布置得别具一格,仪式现场在室外,一个大泳池的边儿上。新人们在台上举行仪式,宾客席在泳池对面。现场的装点主要以纯洁的白色和活力的浅绿色为主,间有红色和粉色的点缀,很漂亮也很浪漫。 用餐的方式是自助,现在还没开餐,所以桌上只摆着些酒水和喜糖。乔风从喜糖盘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挑了两颗糖,旁若无人地要剥开来吃。 蓝衫及时制止了他,“帅哥,要记住你现在是高帅富!不要吃糖了。” “我没吃过这种。” 蓝衫把他手中的糖果拿过来装进包里,“回家再吃。” “好。”离开了糖,乔风很快变回了酷酷的模样。 这样一个酷帅又多金(爪子上的手表为证)的小哥,很快吸引了一大票人的注意。 俩人差不多是踩着点来的,这会儿仪式马上要开始了。他们俩落了座,隔着一个游泳池往台上看。幸亏他们都不是近视眼,否则离得这么远估计也只能看个人影了。 新人一露脸,蓝衫的目光完全被那个漂亮的伴娘吸引住了,以至于都没有好好观察杨小秀那怂包。 真巧,伴娘竟然是苏落? 苏落这个人长得很漂亮,实在不太适合当伴娘,否则多容易抢新娘的风头呀。再看那新娘,还不错,不过有点威猛,目测高度应该在蓝衫之上。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新娘整个人精神焕发,看起来幸福感十足。 蓝衫拉了一下乔风的手臂,凑近一些对他说道,“嘿,那个伴娘我认识。” 乔风点头,“嗯,我看着也有点眼熟。” 蓝衫就给他科普了,“她叫苏落,是我们老板的前女友。” 乔风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把目光放远,仔细看了苏落一会儿,这才说道,“她化妆了吧?” “废话么,女人都化妆,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场合。我跟你说,女人,卸妆前和卸妆后,完全是两张脸。” 乔风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蓝衫,举出有力的证据反驳她,“你就不是。” 蓝衫乐了,“这小嘴,越来越甜,来,奖励一颗糖。”说着,从包里摸出刚才收缴的糖,自己亲手剥了送到他嘴边。 乔风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把糖块抵到他唇上时,他张嘴含住,晶亮温润的眸子浮□□点笑意,宛如一池春水映照梨花。 “好吃吗?” “甜。” 装X与打脸 乔风一边吃着糖,一边看着新婚仪式,看了一会儿,他扭头对蓝衫说,“你的前男友好像在看你。” 蓝衫却说道,“乔风,你说苏落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呢?你看她那表情……擦得嘞她不会暗恋我吧?” 乔风斩钉截铁地摇头,“不会。” 蓝衫还想研究一下,这时,仪式结束了,伴娘护送着新娘退场。蓝衫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吃饭了。” 这一头,苏落要陪着新娘盛宇去更衣室换衣服,补妆。结婚是个苦差事,几个伴娘没经验,忙活了大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盛宇请其他伴娘和化妆师先在外面吃点东西,只留苏落帮她换上一会儿出去见宾客的礼服。 更衣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盛宇笑道,“苏落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看上哪个伴郎了?” 苏落笑得有些勉强,想了想,她问盛宇,“小宇,蓝衫是你这边请的亲友吗?” “蓝衫?”盛宇狐疑地看着她,“杨小秀的初恋就叫蓝衫,她来了?” “额……”苏落张了张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会不会是重名?” 盛宇却不信,“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俩分手都多少年了,这个女人干嘛要来?她不知道避嫌吗?还是想砸场子,抢新郎?” “小宇,还记得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和宋子诚分手是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蓝衫。”苏落一边说着,一边细心观察盛宇的脸色。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喜欢自己老公的前女友,何况这个前女友还抢了自己闺蜜的男朋友……盛宇的脸色有些阴郁。不过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何必折腾,盛宇想到闺蜜和宋子诚那段虐恋情深,突然说道,“落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杨小秀吗?” “因为你爱他?” “我爱他,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你知道杨小秀哪一点好吗?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没出息,懦弱。这样的人好拿捏。还有他妈,表面看起来难伺候,我嫁妆里加一所房子,她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听到这里,苏落竟然真的有点羡慕盛宇。 盛宇又说,“所以,我腰杆子硬,以后在这样的家里会过得很舒心,没人给我气受。我知道,女人都喜欢强大的、野心勃勃的男人,可是这样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真能驾驭的了呢?落落,你听我一句劝,婚姻的实质就是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你觉得宋子诚像是过日子的人吗?你呀,赶紧找一个贴心的、懂你疼你的人!” 苏落眼圈红红地看着她,“小宇,今天乔风也来了。” 盛宇有些惊讶,“真的?” “嗯,可是他和蓝衫在一起。” 怎么又是蓝衫!盛宇觉得这个名字简直像个大苍蝇,不停地在耳边嗡嗡嗡,怎么赶也赶不走。她有些气,“他和蓝衫是男女朋友?”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蓝衫这个女人很有心机。” 看出来了,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她蓝衫。盛宇有些鄙夷,那个女人不过仗着脸蛋漂亮就到处玩儿暧昧勾三搭四,这是典型的……她哼了一声,“绿茶表!” 听着盛宇骂蓝衫,苏落觉得好解气。 盛宇问她,“那你对乔风到底是什么想法?” 苏落低头答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明白了,”盛宇想了想,说道,“我先帮你会会他们,然后你可以……” *** 现场的自助餐基本都是冷餐,没什么热菜。蓝衫的胃口被乔风养刁了,对这些东西吃不习惯,也就没吃多少。 酒水倒是不错。她端了一杯鸡尾酒,乔风拿了一杯带小雨伞的橙汁,两人喝得有滋有味。 蓝衫好奇地问乔风,“你为什么从来不喝酒?是因为酒精过敏吗?” “不是,我喝过酒之后脾气会变差。” “撒酒疯?” “不,神智很清醒,但脾气很暴躁,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很难想象这个温和的小白兔暴躁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以蓝衫强大的脑补能力,竟然也补不出来。她越来越好奇了。 乔风补充道,“总之很可怕,你绝对不想看到。” 可是我真的好想看到啊…… 不过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蓝衫心想,等回头找个机会把他关在家里,灌醉了好好欣赏,想一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新娘换了礼服,同新郎相携出来向宾客问好。因为是自助餐会,相对比较自由,没那么多流程要遵守。伴娘和伴郎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玩儿了;宾客们也相对分散,有坐在餐桌旁的,有端着酒水立在树荫下的,还有在泳池旁边说笑的。 蓝衫站在草坪边上,喝着小酒,看着那边的杨小秀。杨小秀身高只有一米七五,新娘穿高跟鞋站在他旁边,比他还高大威猛,他又穿着黑西装,本来就瘦的身材更显瘦了,这会儿很有几分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味道。 蓝衫定定地看着他,心想,妈了个蛋的老娘当初到底瞎成什么德性才会看上这货! 杨小秀猛然转身,看到蓝衫。发现蓝衫也在看他,他有点激动,又不敢表现出来,于是领着盛宇走向蓝衫。 与此同时,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另一个人。蓝衫看着那人的身影,对乔风说,“目标已出现,目标已出现!” 目标就是杨小秀的妈妈。 蓝衫这个人吧,心眼小还好面子。对于曾经鄙视过她的人,如果有机会,她一定想方设法鄙视回去。杨小秀不算什么,重点是曾经羞辱过她的那个女人。 对蓝衫来说,在她一无所有地走在人生低谷之时,有人跑到她屁股后面狠狠踹上一脚,这样的经历是前所未有且刻骨铭心的。 三路人马五个人,很快在草坪上胜利会师了。 杨小秀简单做了介绍,没提太多过去,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盛宇有些别扭,她本打算自信满满地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蓝衫的——作为杨小秀的新婚妻子,她也确实有资格鄙视他的前任。 但是看到站在蓝衫身边的乔风时,盛宇的底气一下就泄光了。 两个男人,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身材匀称挺拔一个身材细瘦;一个面目俊美,一个长得也不错但是被人家对比成了路人…… 如此,猪也能看出哪个好哪个孬。 盛宇以前听说过乔风,不过这是第一次见真人。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英俊不凡,难怪苏落会对此人念念不忘。 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很礼貌,乔风还跟杨小秀握了手。 不过杨小秀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掠过蓝衫的脸,莫名的,乔风看着有些碍眼,他微微拧了一下眉头。 四个人各怀心思时,杨母突然说话了,“蓝衫,好几年没见了吧?” 蓝衫皮笑肉不笑,“是啊。”说着看了一眼乔风:鄙视她!给我狠狠地鄙视她! 杨母又问了,“你还在卖车呢?” “是啊……”蓝衫咬着牙回答,然后又给乔风使眼色,然而乔风却一直盯着杨小秀看……看他干嘛呀! 盛宇听到“卖车”两个字,微微笑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妈蛋,好像又被鄙视了!蓝衫有时候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在某些人眼里,卖车的就不如坐办公室的高级。她一个月靠卖车能挣到两万多,有多少白领的月薪能拿到这个数?凭什么瞧不起人呀! 杨母也轻笑,又说道,“多累呀!名声也不好,钱也不好挣吧?你一个姑娘,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攒点嫁妆了。我们家小宇的嫁妆是一辆宝马车,外加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唉,你说你要卖多少辆车,才能攒下这么多嫁妆呀……” 蓝衫听得脸都绿了。她知道她不该跟这种人计较,可她就是不爽! 盛宇有些得意。虽然她婆婆到处炫耀儿媳妇的嫁妆这件事本身够极品的,但是看到蓝衫吃瘪,她依然解气得很。这绿茶表,不过如此! 杨小秀说道,“妈,说这些做什么。” 杨母笑道,“当然是提醒你小宇对你有多好。一车一房加起来值四百多万了,你——” 突然,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她,“四百万?” 杨母发现刚才一直静立不动的乔风正在打量她,刚才那句话就是他问出来的。 “是啊。”她点了点头,很得意。长得帅有什么用,能像她们家小秀一样吸引来四百多万的陪嫁? 乔风唏嘘不已,侧头对蓝衫说道,“看吧,这就是穷人的爱情,真让人感动。” 声音刻意压低,但还是被其他人听到了。 蓝衫还没反应呢,这一句话把另外一家三人说愣了。四百多万的嫁妆……怎么着也跟穷沾不上边吧? 乔风尴尬地咳了一声,对杨母说道,“抱歉,我并无恶意。我是真的被令郎和令媳的爱情感动了。你们有宝马就能开心,我给她,”说着看了一眼蓝衫,目光哀怨,“我给衫衫买兰博基尼她还跟我怄气;你们有一套房子就可以做嫁妆,我拿一个车行求婚还被拒绝,她说我不够浪漫,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蓝衫森森地震惊了。她发誓她没教过乔风这些,妈蛋这小天才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其他三人也听得目瞪口呆。这个男人举止有度,彬彬有礼,怎么看都不像骗子,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乔风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说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她。唉。” 盛宇狐疑地看着他,“乔先生,请问您在哪里高就?”据她所知,这人也只是个高校教师而已,哪来的兰博基尼、车行? “高就?我不给别人打工。这是我的名片。”乔风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盛宇接名片时,看到了乔风腕上的劳力士。如果这块表不是高仿的,那么此人确实有点本钱。 但她还是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她拿着名片,和老公、婆婆一同看起来。 名片上写着,此人是文风集团董事、嘉实投资公司董事长、某大学物理系副教授。 文风集团!嘉实投资公司! 前一个大名鼎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真是这个集团的董事,确实可以身价不菲。后一个公司在业界小有名气,最重要的,它是杨小秀工作的公司! 盛宇终于抓到了乔风的把柄,假的,一定是假的!杨小秀从来没说过他们公司的董事长叫乔风! 她看向杨小秀,等待他站出来揭穿乔风。哼哼哼,早就知道,这绿茶表怎么可能钓到这么金贵的凯子! 杨小秀一拍后脑勺,“我想起来了,总经理确实说过我们董事长姓乔,但是为人低调,除了总经理,没人知道他的真名……”说到这里,他看向乔风,态度变得恭敬起来,“乔总好!” 盛宇一口血卡在喉咙口,差一点倒地不起。 杨母的反应就直接多了,她脸上堆起笑容,“原来是乔总!失敬失敬,我们家小秀承蒙您的照顾,今天您还亲自过来,真是太客气了,是我们招待不周了。”她说着,拿过儿媳手中的名片,小心翼翼地想要收好。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伸过来,将那薄薄的小纸片抽走。 乔风捏着名片,向还在发愣的杨母礼貌地笑了一下,“抱歉,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我的名片。” 蓝衫呆呆地看着乔风,她感觉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恩爱 杨母果然无愧于其极品的威名,被乔风刺了一句之后,只尴尬了一下,又脸上堆起笑来,不止对乔风有些谄意,连看向蓝衫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震惊和不得已而为之的讨好。 蓝衫得意地扬了起下巴。就是这个feel,倍儿爽! 反倒是盛宇,气得脸庞隐隐罩上一层黑气。 蓝衫觉得挺莫名其妙。她跟盛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并不打算在人家婚礼上大闹,今天来也只是小小地攻击了一下杨小秀他妈,杨母本人还没怎么着呢,为什么盛宇会气成这样?难道是因为乔风说她“穷”了?…… 盛宇眼中精光一闪,突然笑了。笑过之后,她扫一眼蓝衫,说道,“其实我听宋子诚提过你,他说你是个好姑娘,很温柔很体贴,特别善解人意。” 蓝衫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作为一个女下属,得到男老板如此另类的评价,她何德何能?若不是宋子诚脑子长包,就是盛宇在胡说八道。 再说,乔风现在是她“男朋友”,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故意翻别的男人,还说得如此暧昧……这女人太不讲究了! 乔风疑惑地看向蓝衫,“宋子诚是谁?” 蓝衫知道他故意这么问,于是配合着解释,“是我们老板。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大概脑子有病吧。” 乔风深深地注视她,“真的?” 蓝衫瘪嘴,撒娇道,“你要相信我。” 乔风的目光立刻软化,柔声说道,“好,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盛宇:“……”就这样?高帅富也太好骗了吧?为什么有钱的男人总是被这种满腹心机的白莲花骗走?男人也太傻了吧?! 乔风朝一脸纠结的盛宇点了一下头,然后拉起蓝衫的手,走了。 走远之后,蓝衫想要抽回手,乔风却攥着不放,提醒她,“你忘了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拜托你敬业一点。” 蓝衫只好反握住他的手。两人掌心相贴,他的掌心很热,蓝衫有一种“乔风在源源不断地把内力传给她”的错觉。 她稍微旋了一下手,改为抓握着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骨肉匀称,握在手中,似乎闭眼就能描绘出它们的白皙优雅。 妈蛋,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在轻薄他呀……蓝衫别别扭扭,又动了动,指尖不小心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乔风挑眉看她。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挑-逗他吗? 蓝衫终于还是松开了他。她挠了一下后脑勺,问道,“你刚才……” “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蓝衫朝他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绝了!” 得到表扬的乔风很高兴。 蓝衫却是满心疑惑,“可是我不太明白,你怎么突然就摇身一变成影帝了呢?还兰博基尼,你见过兰博基尼吗?” “我之前看过一个电视剧炫富情节的剪辑。” 蓝衫恍然大悟。难怪他演技虽好,台词却有那么点浮夸,原来是跟电视剧学的。她问道,“可你之前怎么没说过呢?” “当然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好吧,确实很惊喜。但蓝衫依然觉得怪怪的,“为什么杨小秀会那么配合你?这说不通啊……” “名片是真的。” 纳纳纳纳纳尼? 蓝衫又被惊到了,她朝乔风一伸手,“拿来我再看看。” 乔风依言给她。 蓝衫举着名片,手指因情绪激动而不停地抖动,“你是文风集团的董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尼玛文风集团啊!董事! “笨。我和我哥一同创办的文风集团,我是第二大股东有什么好奇怪的?” 蓝衫恍然大悟。文风文风,不就是吴文和乔风吗?她摸了摸鼻子,“我之前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单纯地以为乔风凭借着钻石级的大脑揽点活儿赚钱,谁知道这俩人会好到那个地步啊! 她又指了指第二个名头,“那这个嘉实投资公司又是怎么回事?你?董事长?不行,你让我先冷静一下……” “这个公司是我的理财顾问开的,他的钱不够,我投资一下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反正我又不用管事务,只拿分红就好。” 原来是这样。一切都十分符合逻辑,可她还是觉得事情好玄幻。蓝衫捏着名片,喃喃自语道,“乔风啊,我真的好想跪下来舔你的脚呀!” “你口味真重。” 蓝衫用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她一遍遍地回想刚才乔风的霸气,然后又问他,“除了炫富,你还学了什么?” 乔风骄傲地一抬下巴,“我还学会了秀恩爱。” 蓝衫没办法想象乔风秀恩爱会是个什么鬼样子。她笑嘻嘻地捅了一下他的胳膊,“来,秀一个给姐看看。” 乔风便停下脚步。 此时两人恰好站在一个花坛旁,花坛中摆了许多盛开的香水百合。淡淡的花香萦绕鼻端,空气中满是温馨甜蜜的味道。这香气让蓝衫有些微的晃神,等她定下心神,便看到乔风与她面对面站着。 他今天依然穿了酷酷的黑衬衫,只不过这次的材质是蚕丝。清凉又透气,柔软又修身。蓝衫一开始还担心那种滑亮的面料穿在他身上会显得娘兮兮的,但他挺拔如松的好身材再一次拯救了他的气质。衬衫上的扣子都是金的,简约又奢华。他刚才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在路上,神态有几分漫不经心,像是慵懒的贵族少年。 而现在,漫不经心变成了一本正经,甚至正经得有些过分。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他的目光不似平时湖水样的温和,而是染上了丝丝波澜。 阳光洒下来,从侧面打在他身上。夏日的阳光明朗热烈,像是舞台上炽白的光柱,锁定住他的身体。他俊美的面庞一半沐在阳光之下,一半铺洒上片片阴影。蚕丝的衣料反射了部分阳光,金色的纽扣闪着晃眼的光泽,这使他整个人仿佛静静散发着微光。 ——像是行走在人界的光明骑士。 蓝衫呆呆地看着他。 他又走近了一些,眸中的波澜变得更加汹涌,仿佛汪洋一片。 那一瞬间,蓝衫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很爱她,爱到无法自拔。 乔风扶着她的肩膀,他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她,“我可以吻你吗?”温和如甘泉的声音,偏偏充满了蛊惑,使人毫无防备。 蓝衫脑子一片空白。她现在腾不出半粒脑细胞来思考他的问题。 得到她的默许,乔风闭上眼睛,缓缓低头。 蓝衫眼睛瞪的溜圆,傻乎乎地看着他的脸离得越来越近。眼看着两人将要亲上,突然,一个人影从花坛另一边走出来,不小心撞了他们一下。 蓝衫被撞得退了一步,差一点跌到花坛上,还好乔风及时拉了她一把。 站稳时,她已经回过神来,想想刚才的乌龙,她很不好意思,摸着嘴巴说道,“我了个去去去!差一点亲上!” 还好没有,要不然多尴尬呀!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无知无觉,感觉像是被美人诱-惑了,好丢脸! 乔风扫了一眼肇事者,“你是怎么走路的?”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女士!” 那是一个服务生,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杯子。杯中酒只剩下一半,还在晃荡;托盘上有大片的水渍……看样子,应该是刚才不小心弄洒了酒。 蓝衫看他慌成这样,也不好意思追究,她摆摆手,“没事。” 服务生却为难地指指她的裙子,“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把您的裙子弄脏了。” “真的吗?乔风你帮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乔风看到蓝衫身后的裙摆上有一大片深色。他皱眉,再次眼神不善地扫向服务生。 服务生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蓝衫说道,“你这酒的颜色很浅,我的裙子颜色又深,先烘干一下试试吧,应该没问题。或者直接用吹风机吹一下也行……你们这有吹风机吗?” “有的。” 于是服务生领着蓝衫去吹衣服了。乔风不好跟着,蓝衫让他在泳池旁边等她。 蓝衫用一把大吹风机,很快把水渍吹干了,裙子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痕迹,现在马马虎虎可以穿着出去了,等回家再洗。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想去找乔风,路上却遇到了盛宇。 奇怪了,新娘不跟新郎一块晃荡,怎么一个人乱转悠呢? 蓝衫也没多想,可能别人结婚有特别的规矩吧。 盛宇看到蓝衫时,倒不似刚才那样充满敌意,她友好地跟蓝衫聊了几句,听说蓝衫要去泳池,她一笑,“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依照蓝衫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她总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不会是盛宇看着乔风是一头小肥羊,想算计他吧?蓝衫有了点危机感。乔风那小天才,看着聪明,其实一根筋,别人给块糖,他没准就跟人家走了。 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蓝衫的脚步加快了一些,盛宇自然紧跟其右。 快到泳池时,蓝衫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到了乔风,以及……苏落。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两个画风完全不一致的人会凑到一起,而且看起来好像一见如故的样子? 此时乔风和苏落相距有两三米,这是一个比较唯美和浪漫的距离。比如偶像剧里面男女主角的邂逅啦,偶遇啦,重逢啦,等等,都可以比照这个距离来。 乔风背对着泳池,与苏落遥遥相望。 苏落眼圈红红,怔怔地看着他。 蓝衫正好从侧边看着他们,把这俩人的表情都能看到一些。当然了,主要是苏落的,乔风那呆瓜,能有什么表情可言…… 两人相对无言,乔风见苏落不说话,只好叫了一声,“苏落?” “乔风?”苏落的声音打着飘,像是随时都可以挂掉。 乔风点了一下头。他真的不知道该跟她说点什么,想了想,只是说,“好久不见。” 苏落突然热泪盈眶,提着裙摆扑向乔风。 这个画面同样经典,依然是偶像剧必备桥段。 蓝衫看得心头火起,妈蛋乔风明明是跟她来的,这个女人要捣什么乱!盛宇还在旁边呢,要是看到她的“男朋友”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她面子往哪里搁! 她恨恨地想,这臭小子,要是敢抱苏落,她回去一定要捏死他! 不管蓝衫愿不愿意看到,苏落都像一只迷人的小鸟一样飞向乔风。其实这个画面很唯美,男的英俊女的貌美,俩人锦衣华服,还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甚至……这样的天气。 一切都跟拍偶像剧似的,唯一的不同,此处的男主角在关键时刻突然挪动了一下脚步,侧开身体。 穿纯白色抹胸长纱裙的美丽姑娘扑了个空,像是一只决绝的海鸥,一猛子扎向大海。 轰! 泳池中溅起半人多高的水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看到有人落水,许多人急急忙忙向这边赶。 乔风看到杨小秀跑过来,便对他说,“还不快救人!” 杨小秀立刻脱了外衣入水捞人。 盛宇看得快气死了。苏落自己会游泳,而且那泳池才多浅,根本没什么危险。最重要的,这里人这么多,哪里用得着新郎亲自下水?新郎下水救伴娘?这他妈什么事儿啊! 蓝衫跑过来,说实话她一开始有点幸灾乐祸,不过溺水可能闹出人命,现在不是看笑话的时候。 乔风拉住了她的手,安慰她,“放心,她会游泳。” 俩人便站在泳池边看热闹。 蓝衫问乔风,“你刚才是故意的?” 乔风摇头,“不是。” 蓝衫才不信,“胡扯,你躲她了。” 他解释道,“我是躲她了,我怕你生气。” “算你小子识相。不过那样你还是故意的,你太坏了,哈哈!” “……我忘了身后是泳池了,”他看着她,说道,“我一看到你,就忘了。” 过往 虽然盛宇认为苏落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要把她捞上来,难度还挺大的。主要原因在于,她刚才的穿的伴娘纱裙还没有换下来。 宽大蓬松的裙摆确实漂亮,但是其吸水能力更漂亮,杨小秀觉得她身上像是捂了一条大棉被,别提多坑爹了。他本来力气就不是很大,现在让他在水里扯一条棉被……臣妾做不到啊。 幸好他们离岸边不太远,众人扯了现场装饰用的长布带作绳子扔下去,把俩人拉了上来。 拉上来之后,苏落因裙子太重,暂时站不起来。她现在形容狼狈,因为是夏天,裙子布料不厚,一浸水,里面的光景隐约露了出来。蓝衫看到了她硅胶质的隐形文胸,还是有收拢效果的。那文胸鼓鼓的,肉粉色,乍一看跟没穿差不多,看起来好不尴尬。 众人一阵沉默。 她的一只鞋已经遗落在泳池里了,此刻坐在池边,一只脚还悬空在池水上方。纱裙里饱吸的水因重力作用而流出来,向不同方向汇聚。有一角裙摆搭在她光着的脚上,这些水像是找到了出路,顺着裙角流向足踝,形成一道细细的水珠,坠向池面。 嘘—— 那声音,特别特别像撒尿。 泳池边人虽多,却很是安静了一会儿,现场唯余那沥沥声响。 蓝衫掩着嘴角,心想,这么大一个膀胱,可以尿很久了。 苏落低着头,满面通红,羞愤交加。 杨母带领几个女性宾客,开始帮她拧裙摆上的积水。 乔风走过去,满脸歉意,“苏落,对不起啊。” 好嘛,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出丑人的名字了。要不是了解乔风这个人,蓝衫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苏落仰头,恨恨地看他一眼,“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既然她不想看到他,那么乔风只好带着蓝衫先走了。 蓝衫跟盛宇告别时,后者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怨恨与厌恶。她冷漠地看着蓝衫,说道,“蓝小姐,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今天领着男朋友来大闹前男友的婚礼,好像不合适吧?” 蓝衫觉得挺可笑,妈蛋老娘还没骂你脑残呢你反而先倒打一耙,她冷笑,“在自己的婚礼上帮好闺蜜约会别人家的男朋友,我也是看醉了。” 真当她是傻子吗?先是被撞上泼脏衣服,接着她刚弄完衣服出门就看到盛宇,再回去恰好看到俩人在那演偶像剧……怎么就那么巧? 蓝衫是一个非常具有怀疑精神的人,就算这真的是巧合,她也会认为是刻意安排。 盛宇也是为自己的好朋友鸣不平,乔风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路货色。她不认为苏落是在抢别人的男朋友,因为蓝衫根本就是吃着一个吊着一个,这头跟乔风卿卿我我那一头又勾搭宋子诚,凭什么好男人都被她占尽?再说,苏落跟乔风……是蓝衫能比的吗? 盛宇嗤地一笑,满面讥嘲,她不再理蓝衫,而是看着乔风说道,“乔先生,请看好你的女朋友,这样漂亮可人,聪明懂交际,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盯着呢。” 乔风诚恳地点点头,“我会的,谢谢你提醒我。” 看着自己话语中的深意被他完全屏蔽掉,盛宇多少有点心塞。 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后,蓝衫满心疑惑地问乔风,“我说你跟那个苏落是不是一早就认识啊?” 乔风点点头,一派坦然,“是。我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她。” “切,我怎么看着不像啊,”她又觉得难以相信,“这世界也太小了吧?而且你刚才根本就没认出她。” 他解释道,“我已经几年没见过她了,并且她化了妆,我们离得又远,一下子认不出很正常。” 啊,看来俩人不是很熟。蓝衫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苏落看起来跟乔风很熟很熟的样子呢?一见面就要扑过去?到底是情难自已还是只是单纯的花痴? 女人的直觉通常很难以解释,此刻蓝衫突然想起一个人。 曾经有一个女人,在微信上给乔风发过一碗面条,摆出叙旧和谈心的架势,说自己分手了,还想要见乔风…… 后来呢?啊,对了,后来这个女人被她打发了。 姑娘叫什么来着?蓝衫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卡……卡……” 乔风接口答道,“你想说carina?” “对对对,就是她。苏落和这个carina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他点头,“有。苏落就是carina。” “!!!”虽然听到他亲口承认,蓝衫还是有些震惊。天啦地啦,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太小了,群众演员严重不足,导致好好一姑娘不得不精分,一会儿是苏落一会儿是carina。丫对宋子诚一副痴恋的模样那么招人疼,怎么转身就跟乔风叙旧情玩儿暧昧了? 还能不能好好地当一朵高冷女神了? 蓝衫感叹了一会儿,又目光幽幽地看着乔风,“你们俩真的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吗?你还给她做面条吃了!” 乔风突然站定,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蓝衫,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探究我的过去?” 额……蓝衫撇了一下嘴角,“不问就不问嘛,谁稀罕知道!” 乔风愣了一下,随即也没再说什么。 虽然嘴上没问,但蓝衫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苏落很明显是惦记上乔风了,可是多年来一直苦恋无果——当然不会有结果啦!不过这样一想,宋子诚又显得多余了。难道姑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她演技也太好了吧…… *** 回去的时候,蓝衫摸进了乔风家的厨房。天气太热,她要吃个冰镇西瓜降降温。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西瓜,举着水果刀一切两半,自己拿了一半,用小勺挖着吃,另一半给乔风。 乔风不太喜欢这种粗犷的食用方式。他要先把西瓜切成一条一条的。 薛定谔走进来,看也不看他们两个一眼,旁若无人地跳上洗菜池,它要喝水。 薛定谔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太监,它自己会开水龙头。蓝衫看到它坐在不锈钢的洗菜池边,轻车熟路地用胖乎乎的小爪子拨开水龙头。看到水柱笔直地流下来,薛定谔便凑上前去,尽力地仰起脖子,想要把水流接进嘴里。 它的身体不够长,脖子太粗,想要拗出个理想的造型不太容易。好不容易接近水流了,又因为脸太胖,脑袋一伸过去就把水柱挤开了…… 如是再三。 “哈哈哈哈哈!”蓝衫不厚道地笑。 乔风头也不抬,解释道,“猫正常喝水的方式是低头舔食,像狗一样。但这需要通过后天的学习。如果一只猫小时候没有母猫的正确教导,它就不懂怎么喝水。薛定谔从小就是个孤儿。” “……”蓝衫笑不出来了。她放下西瓜,抱起薛定谔,用脸蛋蹭它湿乎乎的脑袋,“好可怜!” 薛定谔多少有点嫌弃她。它向后仰头躲她,不满地叫了一嗓子。 ——本喵正在喝水你这个女人不要骚扰我! 乔风分给薛定谔一块西瓜,以示安慰。抬头时,他不小心瞥到薛定谔正把爪子往蓝衫的胸口上按,看起来弹性很好的样子……他赶紧又低下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这时,客厅里蓝衫的手机响了。她放下薛定谔,跑去客厅接电话。 “喂,老板你找我?” 乔风正在切西瓜,听到客厅里传来这句话。他轻轻放下水果刀,竖起了耳朵。 邀约 宋子诚听到蓝衫接电话,没急着说明来意,而是先说道,“你听起来心情不错。” “嗯,是不错,今天看到一群神经病吃瘪了,”蓝衫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老板他女朋友就是神经病之一了,她只是仰头笑,“哈哈哈哈哈!” 听到他的笑声,宋子诚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语气变得轻快,“你该尊重神经病患者。” 蓝衫被他逗得又笑,她问道,“老板,你找我有事?” 宋子诚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 “额……呵呵……”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傻笑。 宋子诚说道,“是这样,一个朋友送了我许多巧克力,我吃不完也送不完,现在开车正好路过你家,你下来拿一些吧。” 巧克力?蓝衫舔了一下嘴角,紧接着又摇头,“不行不行,那怎么好意思呢……要不你送给别人吧。” 宋子诚像是有些不耐,“说过了送不完,反正顺路,你不拿我只好扔了。” “别别别,”蓝衫知道这些有钱人不把东西当回事,反正老板都下令了,人家肯定也不认为这算什么人情,只是顺手的事……想到这里,她点头道,“好哦,老板你现在到哪里了?” “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 “啊,那我马上下去!” 挂断电话之后,蓝衫拿着手机去玄关换鞋。乔风提着水果刀从厨房跑出来,问道,“你要做什么?” 蓝衫一边换鞋一边解释道,“我们老板带了好多巧克力,要分我一些,现在人就在小区门口呢。” 乔风脱口而出道,“不要去。” “没事儿,”蓝衫安慰他,“放心吧他送不完才给我的,我不拿就浪费了。是他上赶着送的,几块巧克力而已,不算什么人情债。” 换好了鞋,她拉开门走出去了。 乔风目光一闪,有些不悦,“是不是谁给你吃的你就跟谁走啊?” 砰!回应他的是匆忙的关门声。 蓝衫到小区门口时,看到宋子诚的车已经停在那里。她挺不好意思,拿人家东西还让人家等,关键这个人还是她boss。她走过去时,宋子诚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蓝衫一看,有点傻眼,后备箱里塞满了铁盒巧克力,五花八门五颜六色,这也太多了吧?难怪老板非要她拿走一些。 她叹道,“老板,你朋友是批发巧克力的吗?” “不是。” 她又叹,“好想要一个这样的朋友啊……” 宋子诚有些好笑,他指指那堆巧克力,“你可以都拿走。” 怎么可能,那样也太贪心了。她站在后备箱前看了看, 发现包装盒上都是英文字母,连起来也不太像英文,总之看不懂。她凭借着包装盒上的图画,选了一盒看起来像是黑巧克力的。 选完之后朝宋子诚扬了扬,“一盒就够啦,谢谢老板!” 宋子诚又随便捡了几盒塞到她手里,最后把一个主体为粉红色的心形铁盒子摞上,“如果你不想我把它们都扔掉,就多拿些。” 蓝衫哭笑不得,“够了够了,老板我快拿不动了!” 宋子诚便作罢,他拍了拍手,关上后备箱,叮嘱她道,“多吃点甜食没关系,不过要注意牙齿的保养。” “吃这么多巧克力,我会胖死的!” “胖点才可爱。” 蓝衫眉角一跳,仔细看宋子诚,发现他刚刚拉开车门,并没有看她,神态有些漫不经心。 嗯,应该是她太敏感了。 “我先走了。”宋子诚和她告别。 蓝衫笑道,“老板,要不要上去坐一坐,喝杯茶?” 宋子诚扶着车门,看了她一眼,他眉宇间又多了那么一丝不耐,“不了,还有事。” 蓝衫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惭愧,真是想多了,boss怎么可能对她有企图嘛。 她抱着巧克力,笑着和宋子诚告别。宋子诚坐在车里,一踩油门,走了。 把蓝衫的身影甩掉之后,宋子诚扶着方向盘,突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跟这个女人过招,分寸必须拿捏好,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说实话,他追苏落的时候都没费过这么大劲儿。俩姑娘从表面上看,一个清高一个亲和,其实不然。苏落就算再清高,好歹有突破口,反观这位……简直可以用“油盐不浸”来形容。 蓝衫自从和杨小秀分手之后,这几年一直没男朋友。长这么漂亮不可能没人追,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家看不上。宋子诚还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的领导,得知这位姑娘这几年接待过不少有钱的客户,但人家就是从来不跟客户暧昧,压根儿不往那方面考虑,也从来不给人希望。 不会是个弯的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宋子诚脸黑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一头,蓝衫抱着许多巧克力美滋滋地上楼,去敲乔风家的门。 乔风给她开了门,没理她。 蓝衫把巧克力都堆在客厅里的茶几上,招呼乔风,“乔风,过来吃巧克力呀!” 乔风淡淡答道,“我不吃。” “好吧,”蓝衫嘟囔着,“我还以为只要是甜食你都喜欢呢。” “我没那么幼稚。” “好了好了,你特别成熟特别man。”嘴上这样说,心中呵呵呵。吃棉花糖,玩儿变形金刚,这是成熟男人干的事儿? 她自己拆开一个包装盒,捡了颗巧克力剥开吃。 薛定谔看到有吃的,跳过来左闻闻右闻闻,想要分享一点。 乔风走过去把它抱走,“猫不能吃巧克力。” 蓝衫默默地一个人享受美食,有点无聊了,她推了一下盒子,“你尝一颗嘛。” “巧克力的热量是米饭的四倍多,你吃两颗巧克力,就相当于吃一碗米饭了。加油,争取这个月体重再增加两公斤。” 蓝衫现学现卖,“胖点才可爱嘛。” 乔风轻飘飘一笑,“别天真了,肥胖是美丽的杀手。” “你……”蓝衫只好把盒子关上,“好了好了,我一天只吃一颗,先放在你这里。” “拿走,我不想看到这些,也不想给薛定谔看到。” “好好好,我拿走……真是的,你又抽什么风。”蓝衫发觉她总是不能理解乔风的脑回路,这小天才的情绪就跟那个什么……啊对,就跟那个布朗运动似的,无迹可寻,你不知道它下一步会跳到什么位置上去。 乔风点头,“嗯,你可以先漱漱口,把刚才没吃完的西瓜吃掉。” 他才不会告诉她,吃半个小西瓜也相当于吃掉了一碗米饭。 *** 第二天上班时,蓝衫在员工食堂又遇到了宋子诚。她和他也算有点熟了,这会儿坐在他对面吃饭便觉很自然,她还给他买了份儿汤,以报答他昨天的美意。 宋子诚并不拒绝,淡淡地道了谢。 他的话向来不多,但并不会使对方局促。蓝衫跟他闲谈了几句,他都能自然地接上,只不过吐字简单有力,一点不拖泥带水。 快吃完饭时,宋子诚看了一下手机,对蓝衫说道,“本月月底是牧夫座流星雨的活跃时期,我所在的天文协会组织了人去密云看流星雨,你要不要来?” 蓝衫眼睛一亮,“流星雨?能看到吗?” “不确定。不过水库那边的星空很漂亮,就算看不到流星雨,看看星星也不错,”宋子诚说着,勾了勾唇角。他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来?” 蓝衫有点犹豫。跟着一帮陌生人去看星星?好吧至少老板是认识的,不过她跟老板也不是很熟嘛……她宁愿跟乔风一起去看。 宋子诚又道,“到时候还有天文学家给我们讲解,嗯,我自己也懂一些。”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蓝衫的犹豫,她决定不去了。开玩笑嘛,作为一头优秀的科学家,乔风那小子什么不知道?她只要把他带在身边就好,根本不用去听天文学家讲解。 再说了,天文协会组织的活动,多半是在周末,她可没那个美国时间。乔风就好多了,他闲得很! 想到这里,蓝衫摇摇头,“我月底还有别的安排,就先不去了,老板你们好好玩儿,看到流星记得拍照给我们看,我要给你点赞,嘿嘿。” 宋子诚点头,敛了目光。他根本没机会把精心安排的时间说出口。 晚上回到家,蓝衫把这事儿拿出来跟乔风得瑟,“乔风乔风,你知道吗,这个月月底是牧羊座流星雨的高峰期……” “牧夫座。” “啊?” “你说的是牧夫座流星雨,”乔风纠正道,“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智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卖弄这些。” “切切切,”蓝衫被鄙视了,也不以为意,她问道,“那我们去看好不好?” 乔风抿了抿嘴,疑惑地看她,“你确定?牧夫座流星雨的活跃度很不稳定,它的zhr值在零到一百之间波动,爆发的时候很少。如果你想看流星雨,我不认为牧夫座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蓝衫听得头大,她重重一拍桌子,瞪眼,“你到底去不去?!” “去……” 表白 乔风想不通。 蓝衫为什么一定要去看牧夫座流星雨?那是一个近一百年内只有四次爆发的奇葩,明明看到流星雨的希望很小。 难道是为了带他去?为了和他约会? 如果她真的很想和他约会,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爆发几率很小的流星雨?看不到的话岂不是很影响约会心情? 如果不是为了约会,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乔风只好去论坛咨询了。 主题:如果一个女人坚持带一个男人去看牧夫座流星雨,这意味着什么? 乔风是论坛小红人,他一出现就有许多人出来欢迎。前几楼基本都是“大神!”“合影~”“男神,求签名!”……这一类。 这个论坛是一个很小众的地方,里面都是搞学术的,整天玻色子费马定理造血干细胞的,突然看到这个帖子,大家自然而然地开始讨论天文学话题了。 乔风适时提醒他们:她不懂这些。她是文科生,行政管理专业,只有本科学历。 众人恍然。 一个id叫“小星星”的说道:她那是喜欢你啊大神! 乔风得意地回复他:我知道。 众:尼玛啊,秀恩爱者叉出去乱棍打死! 这个小星星很有耐心,又说道:她肯定是想跟你表白,只不过缺少勇气,所以就让流星雨来决定!猪都知道牧夫座流星雨有多蛋疼,如果你们恰好看到,那只能说是命中注定了!到时候她一定会鼓足勇气向你说出口!……啊啊啊,好想谈恋爱!好想被女人强上哦! 不少人看到他的回复,都觉得有道理,本来想赞几句,直到看到后面那句……只好假装不认识他。 乔风也觉得小星星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蓝衫这是要和他表白了?回想一下她这段时间的苦心经营、步步为营,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不管怎说,蓝衫的努力挺让乔风感动的。身为一个笨蛋,她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已经相当不错了,他心想。 中午,吴文又跑来乔风这里和他们的老爸共进午餐。吴教授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回国了,他的心情不错,即便看到乔风他们饭桌上有许多他看得到吃不着的菜,他依然很淡定。 一边吃着饭,吴教授假装很漫不经心地,问他的小儿子,“你和蓝衫最近怎么样了?”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不会去追问你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直接装出一副很熟知的样子,套你的话。 吴文偷偷地朝他爸竖了一下拇指。他停下筷子,想听听乔风会怎么答。 乔风神态自若,“她要向我表白了。” 两个姓吴的都很惊讶,也很高兴。但是吴文想得比较多,“你怎么那么确定?” 乔风把牧夫座流星雨的事情说了。吴教授听罢,点头道,“嗯,分析得很正确。看来蓝衫真的要表白了。臭小子,你想好了没,接受她还是拒绝她?警告,正确答案只有一个,答错的话,回去我修理你!” 乔风看着碗中米饭,答道,“我还没想好。” “你们等一下,”吴文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盘子,吸引俩人的注意,“先别商量这个……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吴教授问,“哪里不对劲?” “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吧……就是不对。”而且,蓝衫跟肖采薇那个蛇精病是好朋友,能跟肖采薇成为好朋友的人,会正常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他弟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想到这里,吴文的表情有点纠结。 吴教授无奈地摇摇头,对乔风说,“有时候我真没办法跟这些本科生交流。” 乔风点头,“我也是。” 怎么又被鄙视了!吴文捧着饭碗,欲哭无泪。他真的好委屈啊…… *** 晚上,乔风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一件令他难以抉择的事情。 蓝衫要向他表白了,他该怎么办呢? 接受她?可是她与他理想女朋友的标准严重不符;拒绝她?那样会伤害她吧? 她会怎样向他表白呢? 乔风闭上眼睛,像是看到了繁星漫天的夜空。流星似雨,在天幕上划出一道道亮光,仿佛洁白色荧光笔的涂鸦,也像是精心拍摄的美丽星轨。蓝衫站在流星雨下,迎着星光,对他笑。她的眼睛莹亮,碎光点点,像是把满天的星光都倒映进眸底深处。 她笑嘻嘻地对他说,“乔风啊,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呀?” 乔风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 他下了床,走进客厅,打开灯。 薛定谔躺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露着白白的肚皮。它被他的脚步惊动,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接着又睡过去。 乔风走过去坐在它身旁。他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心不在焉地揉着它的脑袋。 薛定谔不满意了,“喵!” 对于它的抗议,乔风恍若未闻。他有些无聊,目光在客厅中四下里扫,最后视线停留在落地窗前的那块波斯地毯上。 薛定谔刚睡着,又被他的主人抱起来走动。它快要烦死了。 “喵喵喵!” 乔风坐在地毯上,安抚地摸摸薛定谔的头。它以为它终于能够睡觉了,结果他又站起身,刷地一下把那个推拉门打开。 一瞬间,清凉的夜风争先恐后地吹进屋子。 薛定谔:“……”日哟! 风鼓动着米白色的窗帘,猎猎作响。月光从窗帘敞开的缝隙投射进来,像是稀释的牛奶在安静倾泻。 乔风就这样坐在地毯上,就着夜风,沐着月光,怀抱肥猫,入定了。 薛定谔窝在主人的怀里,虽然睡眠条件越来越恶劣,但它不愿委屈自己。渐渐的它又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了,半睡半醒之间,它听到他的主人在说话。 “薛定谔,你喜欢她吗?” “薛定谔,你喜欢她吗?” “薛定谔,你喜欢她吗?” ……老子听不懂人话谢谢! *** 自家小弟要遭遇表白这种事情,闹得吴文也挺心绪不宁的。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他主观上又希望乔风的狗屁推理是正确的。 想来想去,他认为可以通过小油菜来了解情况。 小油菜中午帮总裁助理给吴文送了外卖。自从上次她不小心被吴总叫上车,公司里的人就一致认为吴总和肖采薇的关系不一般,反正总裁助理抽身不来的时候让小油菜帮忙给吴总送点东西时,特别特别的心安理得。 她把外卖放下时,兜里手机突然响了。她不好意思当着吴总的面接电话,走出去时才掏出手机,“喂,蓝衫?” 尚未关严的门缝里漏出这几个字。吴文一下就精神了。他起身悄悄地走出去,跟上。 小油菜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跟蓝衫愉快地交谈着,“什么,你要去密云看星星?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吴文背在墙角面,听到这话时撇撇嘴,心想这姑娘也太没眼力价了,人家二人世界,她跟着凑什么热闹。蓝衫必定不会答应她。 蓝衫就知道小油菜会这么说。这小妮子精力特别旺盛,看到什么新鲜东西都想搀和搀和。她笑道,“行,不过我和乔风定的时间是周四周五我休息的那两天,你要是来,估计又得请假了。” 小油菜有点犹豫,“一定要请假吗?多久,一天?” 吴文却急得直想挠墙,擦擦擦什么情况,怎么就给答应了?不是说要表白吗? 蓝衫想了想,答道,“不用,你周四下午请两个小时的假,早点下班。我们周五一早早点动身早点回来。不过如果那样的话你可能会比较累。” 小油菜激动地表示,“我不怕累!” 咔擦,咔擦——她听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小油菜好奇地左顾右盼,没人啊,难道是老鼠?艾玛好激动,可以捉老鼠玩儿了……她高兴地四下里踅摸,终于在一个墙角后面看到了面色不怎么可亲的吴总。 小油菜呆掉了,“吴总?” 吴文放下挠墙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也要去。” 她迷茫了,“你要去干嘛?” “看星星。”他真的没想到这三个字会从自己嘴里蹦出来,尼玛啊,竟然有一种淡淡的羞涩感…… 小油菜掩嘴吃吃而笑,“看不出吴总您还有一颗少女心耶!” 蛇精病,早晚开掉你!吴文恨恨地想。 观星之旅 在乔风不知道的情况下,蓝衫自作主张地往一起出行的队伍里塞进两个人,答应了那一头,她才把此事跟乔风说。 乔风理解蓝衫表白时需要闺蜜助阵,但他不理解为什么哥哥也要去。转头打电话给吴文,问他,吴文的回答倒也简单:人家能叫上闺蜜,他这个男方亲友自然也要跟进! 如此,原计划两个人的观星之旅扩展为四个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吴文很大方,给小油菜放了一天半的假。周四上午正常上班,吃过午饭他们就出发。四个人里只有吴文有车,于是他当仁不让地成为司机,开车带着小油菜先去接乔风和蓝衫。 这一举动使得公司员工们议论纷纷。吴总出门没带助理,却只带了办公室副主任?总裁助理会不会有危机感呢…… 对此,总裁助理表示:一点也木有。吴总跟肖采薇到底是什么关系,助理已经在大脑里推演出一个非常详细的版本了,所以嘛,他怎么可能担心未来的总裁夫人会取他而代之呢? 在车上,吴文勒令小油菜必须坐副驾驶。这样一来等蓝衫和乔风上车时就可以直接坐在后面了,给俩人留点私密空间。 小油菜拉上车门,狗腿道,“吴总,您的车真宽敞,我跟坐地铁似的。” 吴文一扯嘴角,“还是有空座儿的地铁,对吧?”他扫她一眼,看到她傻兮兮地坐着,便提醒道,“自己把安全带系上。” “哦,”小油菜点头,伸手把带子拉下来,“吴总你也怕罚款呀?” 怕你妹!系安全带是为了躲避罚款吗?吴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的价值观真猎奇。 小油菜系好安全带之后,扯了扯那宽大的黑色带子。由于她身体纤瘦,带子显得很松,她忧愁道,“这么松,我觉得一点也不安全呀。” 吴文被她的无知逗笑了,“你当是捆大白菜呢,安全不安全看松紧?”说着,看了她一眼。他的车厢空间大,驾驶座位也稍大,对比之下,她就更显得弱小了;脸也小,还留着齐刘海儿,乍一看像个高中生。 切,都二十八了还装什么萝莉!吴文有些鄙夷,目光向下移,掠过她安全带下的胸脯。 “呵……”他的笑声里透着无边无际的鄙视。 小油菜一直在观察他,所以知道他在鄙视什么。她低着头,脸不可抑制地红了。 这个时间的路况很好,他们很快到了乔风家楼下。乔风把一堆东西搬上了吴文的车:各色零食,打发时间的卡牌,夜里可能用到的衣物,驱蚊液,天文望远镜,等等。 本来是打算带上薛定谔的,但乔风怕它捣乱,最后没带。 上车之后,蓝衫礼貌性地问候了吴文,吴文对她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这让她感觉心里毛毛的。 小油菜的话也少,她还在纠结自己的胸部发育问题。她扭过头跟蓝衫说话,看到她傲人的胸脯,登时两眼发光。 真的好羡慕啊…… 蓝衫觉得更诡异了,她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挡了一下,问小油菜,“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小油菜伸直了脖子,想方设法地瞅她那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啧啧啧,到底是怎么长那么大的…… 乔风突然开口了,温润的声线里透着那么一丝丝冷硬,这表明他心情不是很好。他对小油菜说,“你,转过头去。” 在小油菜的世界里,乔大神说的话比吴总还要有权威。所以她赶紧转过头了。 车厢内一阵诡异的安静,吴文有点受不了,便逗小油菜,“来,唱首歌听听。” 小油菜遵命地张嘴要唱,吴文却突然脸一黑,赶在她发声之前说,“你闭嘴!” “……”小油菜很郁闷。她不就是胸小了一点吗,难道连唱歌的权利都没有了? 吴文开了音乐,乐声在车厢内流淌时,他们的沉默也不显尴尬了。 那乐声调子舒缓,蓝衫听得精神放松,渐渐的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哈欠。 乔风见此,向后靠了靠,他轻轻抬了一下肩膀,表示了对某种行为的默许。 蓝衫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她困得直点头,只好用手托着脸,胳膊肘拄在车窗前。迷迷糊糊的,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她歪歪地靠在车门上,脑袋直接抵在玻璃上。 轿车一个轻微的颠簸,便使她的脑袋往玻璃上一磕。 乔风挺奇怪的,明明车里开着音乐,但他依然听到了那撞击声。眼看着她又磕了几次脑袋,他忍无可忍,一伸手,把她拉起来。 “干嘛呀?”蓝衫不满地嘟囔,眼睛不愿睁开。 他突然把她拉进怀里。 蓝衫迷迷糊糊的,也没什么分析能力,她就觉得现在更舒服了,更想睡觉了。她在他怀里拱了几下,安静地睡过去了。 乔风揽着她的肩头。她的脑袋贴着他的锁骨,侧额抵着他的颈窝,两人此刻的姿势极为亲密。她的呼吸平稳均匀,身体一起一伏,像是一根有力的弦,不停地在他怀中撩动。 他忍不住垂下眼睛看她。因为角度问题,他只能看到她润泽的嘴唇和白皙的下巴。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突然伸舌尖舔了舔嘴唇,乔风傻乎乎的,也跟着舔舔嘴唇。 视线再往下移,他突然浑身僵硬。 蓝衫穿着普通的t恤衫,领口开得不大,可是这个姿势,这个角度,使她领口下的春-光毫无预警地泄了出来。白皙细腻鼓胀,有如两个浑圆饱满的纯白色瓷碗,挤在一起形成一道天然的勾缝,他甚至能看到碗上覆盖的淡蓝色蕾丝内衣的边缘…… 停下,停下,不能看! 他心中这样呐喊,视线却不听使唤,牢牢地黏在她身上。 蓝衫突然梦呓,口齿不清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乔风却因她的胡言乱语而陡然找回神智,他猛地扭过头,拼命看着窗外。 吴文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后视镜上偷窥后座两人的情形。看到乔风主动抱着蓝衫睡觉,吴文觉得这小子还算有救;看到乔风看着窗外、脸变得通红之时,吴文一边鄙视他没出息,一边暗暗欣慰,看来自家小弟脱处的日子不远了…… 几人最终停在水库附近的一个农家院外。这里不让露营,许多来此处游玩的人都住农家院。他们把东西搬下来,分配好房间时,离晚饭还有一个多小时。 四人凑一起讨论这一个多小时做什么,乔风提议玩儿卡牌,遭到其他三人的鄙视。蓝衫建议去钓鱼,没有人反对。 蓝衫钓鱼纯粹是玩儿,她可没那个耐心。倒是乔风,虽然来的时候不太情愿,但是一抛下鱼饵,就坐在那里八风不动了。蓝衫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鱼,她就扔开鱼竿儿跟小油菜去一边玩儿了。吴文受不了小油菜如此没眼力价,赶紧把她喊到身边,勒令她不许移动。 蓝衫以为吴总只是看不惯或者在惩罚小油菜。她一个人在岸上的草丛里找到好多野花,摘了一大把,自己戴了几朵,就跑到乔风身边摇头晃脑,“乔风,好看吗?” 乔风目不斜视,“好看!” 蓝衫又捏着小野花往他耳畔插。 乔风很不乐意,抖了抖脑袋,“我不戴花。” 蓝衫从兜里摸了块糖,剥开了往他嘴巴里一塞,“乖。” 乔风吃着糖,含含混混地抱怨,“你都没洗手。” 蓝衫不说话,又往他脑袋上戴花,这回他没有拒绝。 吴文在一旁看呆了。 蓝衫和乔风最后一人顶着一脑袋野花。吴文真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俩人,根本就是一对儿智障儿童。 他扭过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细长的物体在快速爬行。 卧槽,蛇?! 吴文看一眼蛇,再看看蹲在他身边的小油菜,他恶向胆边生,起身走过去,用鱼竿把那条蛇挑起来。 这种蛇学名叫“白条锦蛇”,是北方常见的一种无毒蛇。不过反正不管有毒没毒,看起来都很恶心就是了。那条蛇还没长大,小指粗,长三十公分左右。它被鱼竿挑得突然离地时,惊惶地挣扎。 “肖采薇,你看这是什么?”他持着鱼竿儿,笑眯眯地伸到小油菜面前。 小油菜惊讶,“啊,蛇!” 一声尖叫,把那一头俩人的目光也吸引过来。 吴文很高兴,他总算可以治一治肖采薇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他面前得瑟。他抖了一下鱼竿,坏笑道,“不要怕,你摸一摸它,很可爱的!” “好哦。”小油菜说着,果然摸了摸那小蛇的脑袋。 吴文:“!!!”尼玛啊,让你摸你还真摸?不应该尖叫着跑开吗? 小油菜捏着小蛇的尾巴尖儿,把它倒提起来。 眼看着小蛇在她的魔掌之下艰难地扭动,吴文惊得头皮发麻,“你傻呀?赶紧扔了,那是蛇!” 小油菜提着小蛇,奇怪地看一眼吴文,“你怕蛇?” “怎么可能!” “太好了,”她站起身,提着小蛇走向他,“吴总我们来玩儿呀——” “你别过来!” “吴总你不要怕,你摸一摸它,它很可爱的!” “卧槽你别过来!走开,走开!” 吴文扔下鱼竿跑了,小油菜提着蛇在后面追。他跑到岸上的高地,她追过去,他只好再跑下来。如此兜了几圈,吴文怒吼,“乔风!蓝衫!你们能不能阻止这个神经病!” 喊完这句话,他看到那俩智障儿童正顶着一脑袋野花笑嘻嘻地看着他。 吴文真的好绝望。他觉得这个星球已经被神经病人统治了。 真相 在水边玩耍了一会儿,农家院的院长过来喊他们回去,看看时间也快到饭点儿了,他们晚上要吃烤肉,院长说已经把东西给准备齐全了。 小油菜还有点意犹未尽,“我们能不能就在岸边烧烤呀,反正离得又不远。” 院长把脑袋摇得很果决,“不行!我把你们带过来已经违反规定了……别人都来不了呢!” “为什么呀?” 吴文推了一把她的脑袋,“无知!这里是水源,你在水里撒泡尿,全首都人民都能喝到!” 院长囧囧地点头。道理是没错可是要不要说得这样猥琐呀…… 几人只好动身回去。蓝衫有点纠结,“那我们在你家院子里烧烤时,能看到水库边的夕阳吗?” 院长呵呵一笑,“如果你有透视眼的话,就没问题。” 乔风却点头,“可以的,”他看向院长,“我们能不能在你家屋顶烧烤?” “不能。” “钱不是问题。” “好嘞,我马上去准备。” 院长家有个二层的小楼。这个高度放在城市里只能算侏儒,不过现在置身于一片农家院里,可以称得上魁梧。他把烧烤的炉子和碳、食物都搬上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些饮料,又留下一台收音机。收音机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生产的,半块砖头那么大,用塑料胶带缠着,蓝衫打开之后调了几个频道,里面铺天盖地的全是治病话题,一个治糖尿病的,一个治不孕不育的,一个治风湿的,还一个治阳痿早泄的……在两位男同志微妙的表情中,她淡定地把它关了。 乔风下楼,不一会儿,端上来一个托盘,里头是新杀的鲫鱼,已经都处理干净,还加了各种调料腌制。这些鲫鱼都是他刚才钓的,特别新鲜——刚才四个人总共钓上来六条鱼,全是他一个人钓的。 炉子已经点起来了,吴文正在指挥小油菜用一个破蒲扇拼命给它扇风。蓝衫看到乔风把各种食材摆到架子上,她吞着口水凑过去,想帮忙。 乔风有点嫌弃,“你洗手了吗?” “洗了,”蓝衫捏起一个用铁签子串好的鲫鱼片,放在架子上,“什么时候能熟呀?” 乔风低头笑,笑容清浅,眉梢染着淡淡的温柔,像是令人沉醉的春风。他答道,“你不要急,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他看了她一眼,见她两眼发直一脸的渴望,莫名的,他就想起了薛定谔。他心想,他既然能养一个薛定谔,就可以再养一个薛定谔,对吧? 肉烤好之后,几人坐在屋顶上,吃肉喝酒看夕阳。密云水库很大,海一样宽阔,波平如镜,周遭有山林环绕,苍山如一条盘踞的长龙拱卫中央明珠。今天天气很好,下午时天空蔚蓝澄净如宝石,现在傍晚时分,随着阳光的折射,天空变了个色调,染上了诡谲的色彩。夕阳橙赤,如熊熊炉火中一颗烧红的铁弹丸,又像是连接天界的一把壶嘴,向人间倾倒出万道霞光。 苍山与碧水都沐在这霞光之下,整个世界像是跌入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之中。 蓝衫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叹道,“我觉得这里的空气好棒。” 乔风说道,“这里空气中负氧离子的含量比市区高四十倍。” 蓝衫狠狠地咬了一口鱼肉,“听不懂!” 乔风还想给他解释负氧离子是什么东东,吴文及时制止了他。吴文问蓝衫,“蓝衫,你觉得我弟这人怎么样?” 蓝衫一竖大拇指,“没的说。” “智商是没的说,你觉得他情商怎么样?” 蓝衫斜了一下眼睛,送去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吴文笑道,“你觉得他情商低,对吧?其实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他也有情商高的时候,他的这个情商吧……在零和一百之间跳动,没有中间值。” 蓝衫眨眨眼,“这么神奇?”听上去好精分的样子,而且她实在难以想象乔风情商变一百会是什么德性。 吴文点点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俩人公然在乔风面前讨论他,乔风本人也没表示反感或者反对,反而是静静地听着,还看了蓝衫一眼。蓝衫觉得现在这个情形说不出的诡异,就好像爹娘要把闺女托付给某个棒小伙时进行的谈话……真是太可怕了。 吃吃喝喝了一会儿,蓝衫跟小油菜结伴下楼去厕所。然后她俩没急着回来,就在院子外聊天。吴文和乔风在屋顶看看时间,觉得是时候该动身出发了——晚上看星星的地点选在了国家天文基地,离这里不远,但是要过盘山公路,所以尽量不要太晚。 兄弟二人从楼上下来,听院长说俩姑娘在外面玩儿,他们走到院子门口,听到她俩的谈话声。 两人各怀心思,没有继续前进。 此刻蓝衫正在跟小油菜说,“你说他是不是在故意试探我呀?” 小油菜答道,“谁知道呢,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你跟乔大神之间的粉红泡泡比较多,现在我都有点动摇了,”她的思维很跳脱,说到吴文,又想起另外一事,“而且你说吴总吧,他竟然怕蛇?艾哈哈哈还能不能好好地当一个小攻攻了!” 这一头,吴文疑惑地扭过头问乔风,“这丫头为什么叫我公公?” “公公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丈夫的父亲,另一种是……太监,”乔风同情地看着他,“你自己选一种吧。” 吴文脸一黑,“凭什么骂我是太监!我明明……”明明在她面前硬起来过! 乔风安慰他,“其实蓝衫还给我起过外号叫‘兽兽’,也很不好听。不过好像比你好?至少我的器官是健全的。”说着说着,不免有些得意,安慰就变成炫耀了。 公公?兽兽? 那一刻,吴文的脑袋像是突然被五彩神雷给劈敞亮了,他仰天怒吼,“次奥!!!” 一声咆哮,把外头俩姑娘招进来了。 看到刚才的八卦对象立刻出现在眼前,蓝衫和小油菜都有点心虚。乔风还在状况之外,他抄着裤兜,一派云淡风轻,“走吧。” 走什么走!吴文赶紧拉住他,鬼鬼祟祟地躲挺远,他焦急道,“乔风,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 “这个……不好解释,总之蓝衫今天应该不是来跟你表白的。” 乔风皱眉,“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但是请不要执意说服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能理解那个狗屁牧夫座流星雨!但是你不理解的是……”吴文咬牙,干脆直说了,“她好像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 乔风更觉莫名其妙,“我和你的关系能有什么误会的?你不是我哥难道是我爸爸?” “听我说,你知道‘公公’和‘兽兽’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知道个屁!” 接着吴文就跟乔风解释了。吴文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直男竟然会跟另外一个直男解释这种东西,他真的好蛋疼。 听罢,乔风板起脸,面如寒霜,“你胡说什么?!” “不是我胡说,”吴文很委屈,指着那俩罪魁祸首,“是她们胡说!” “你想太多了。”乔风说着,转身走开。 吴文跟上,问道,“那你以为这真的是巧合吗?‘攻’和‘受’?” 乔风反问,“她见我第一面就想扒我裤子,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怎么知道,没准人家把你当充气娃娃了呢!”吴文胡诌道。 乔风的脸黑得很彻底。他不搭理吴文了,而是直接走到蓝衫面前,向她微微一笑,“我们今晚一定能看到流星雨。” 蓝衫从来没见过这种笑容,感觉像是把紧绷的肌肉硬扯开,笑的人痛,看的人也不舒服。他的眼睛特别亮,但是目光寒浸浸的……很难想象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乔风脸上,给人一种一秒钟m变s的错觉。蓝衫禁不住抖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吴文。 吴文的脸色也很不好。 她摸了摸鼻子,很奇怪。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 乔风的手放在她的肩头,“走吧。” 蓝衫玩笑道,“怎么了?你不会打算把我骗过去弄死抛尸吧?呵呵……” 他勾唇一笑,“说不准。” 蓝衫现在很确定,这个人是被什么妖怪附上了。说实话她有点怕,大晚上的,天文基地在荒郊野外,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肯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不怕乔风,可眼前这人很明显不是那个乔风,谁知道丫是什么妖怪啊,万一是白天被他们戏弄的那条小蛇呢…… 她打了个寒战,拉开他的手,“我不去了!” 乔风点头,“也好,在屋顶上同样能看到。走吧。”说着就要带她去屋顶。 蓝衫求助地看着吴文,吴文却瞪着小油菜,“你,跟我走!” 小油菜吓一跳,躲在蓝衫身后,“干嘛呀?” 吴文捉着小油菜的衣领把她拖走了,走之前告诉蓝衫,“放心吧,我不会把她怎么样——这种货色吃起来硌牙!” 蓝衫……大爷的,到底什么情况?! 她终于还是被乔风拖到屋顶上去了。院长把他们的东西都搬上屋顶,他和她并肩坐在一条毯子上,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逃走似的。 他的力气太大了,蓝衫挣扎了一下,小声说道,“你弄疼我了。” 乔风沉着脸,不予理会。 “你到底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 蓝衫从身上摸了摸,“吃糖吗?” “你闭嘴。” 连糖都不管用了,这得多大的事儿啊!蓝衫小心地打量他,夜色中他的侧脸依旧完美迷人,但是由于生气,脸部线条显得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神色怔怔,委屈道,“到底怎么了嘛!” “闭嘴,再说话就亲你。” 她只好果断闭嘴。 夜幕已降。万千星辰如粒粒璀璨的钻石,点亮整个夜空。这样漂亮的星空是她期待很久的,但此时此刻她实在没心情欣赏。她情绪焦躁,一直侧着脸观察他,可惜他已经成了一座冷硬的雕塑。可以确定的是他生气了,但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还不能问…… 夜风吹来,她有些冷。郊区的温度比市区低好几度。 乔风根本没看她,却知道她的感觉。他脱了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蓝衫裹着他的外套,看到他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松动。她难过地低下头,现在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困了,试探性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他没有拒绝。 她就这样靠着他睡过去了,直到被他摇醒。 乔风在凄静幽黑的夜里枯坐了四个小时,终于等来了流星雨。 他摇醒她,指着天空,“蓝衫,快看!” 蓝衫揉揉眼睛,睁眼时恰好看到天际有一颗闪亮的流星划过。就一颗,没有电视上演的那样震撼。她点点头,敷衍道,“好看。”可是她更想睡觉。 乔风推起她的肩膀,“看,又一颗。” 她被迫坐起来,只好睁开眼睛看看,一边评价道,“好棒哦。” “这是流星雨。” “是哦。”说着又要倒。 他再一次推起她,“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恭喜发财。”再倒。 再推。 蓝衫只好坐直身体,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到底要干嘛?” 他的面色突然疲惫了很多,他看着她,问道,“那么你现在有没有想对我和我哥说的?” “情比金坚,天长地久。” 说完这句,蓝衫看到他面色陡寒,如六月飞霜。夜风吹来,她只觉周身寒冷,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心酸 乔风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蓝衫。 他背对着满天星斗,面容俊美有如从银河上走下来的天神。他板着脸,神情冷如刀锋,沉黑的目中却又似燃起了烈火。由于愤怒,他呼吸不稳,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这使他整个人像是个一触即发随时准备爆炸的炮仗。 蓝衫从没见过他这样生气,她怕怕的,手拄着身下的毯子仰头看他,眼神特别特别真诚,“那什么,有话好好说呀……” 他冷冷地开口了,“我不是同性恋。我和吴文是亲兄弟,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 “啊……啊?”蓝衫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可是你们——”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无论你通过什么样的方式错误地推导我们的关系,那都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蓝衫觉得很震惊,震惊之后又很羞愧。她竟然一直在误会一对兄弟为恋人,真的很失礼很不道德!没说的了,赶紧道歉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那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啊你别往心里去。” “不好意思,我特别往心里去,”他说着,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胸膛心脏的位置,神态悲伤,“这里,很难过。” “对不起……”蓝衫都快哭了。乔风说他难过的时候,她就特别特别不好受,就好像那地方也长着她一块肉似的。 “道歉没有用。我不会原谅你,我现在也不想看到你。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蓝衫点点头,现在两人确实太尴尬了,还是各自先冷静一下好。她起身走下屋顶,下去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披着他的外套。她担心他感冒,于是又爬上去,“乔风,我——” 乔风正背对着她坐在毯子上,听到她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冷冷地打断她,“闭嘴,走开。” “哦。”她看着他的身影,总觉得那背影不似平时挺拔,在黑夜中尤其显得萧瑟和落寞。 她只好下去了,走的时候心想,如果他冷了,完全可以把毯子裹在身上。 屋顶上又余乔风一个人。他坐在毯子上,双腿折起,手臂环膝,躯干微微前倾,整个人几乎蜷成一团,像是一条在寒夜里被饥饿折磨的流浪犬。他仰着头,独自一人欣赏这难得的夜景。星光烂漫,天河微倾,流星还在一颗一颗滑落,仿佛有一只大手在天幕背后不紧不慢一根一根地划着火柴。水库被夜映成了湛蓝色,倒盛着漫天星光,一望无垠,水天一色。 一切景色都和梦里的一样。 只是人不一样。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心酸又心疼。乔风不愿回忆蓝衫。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总是说别人笨,其实他自己才是最笨的笨蛋。 与此同时,蓝衫正在楼下一筹莫展。小油菜和吴文找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打电话也没人接。她很担心,想出去找,但是黑灯瞎火的,万一找不到人她再迷路了怎么办…… 她又打了几个电话,那边总算接了,只不过一接起来就一阵怪叫,蓝衫听得头皮发麻,“小油菜,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 蓝衫快急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哪里?!” 这时,手机里传来吴文的声音,“没什么,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一会儿是多大会儿?吴总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你放心,她死不了。” “喂?喂?” 他已经挂了电话。 蓝衫焦急地在院子里团团转,她很担心吴文把小油菜生吞活剥了,毕竟他的脾气不像楼顶上那位那样好。乔风刚才得知那个误会之后,没有直接把她从楼顶上扔下来,可见其大度。 想到这里,蓝衫仰头,希望在下边能看到乔风的影子,结果是没有。 她莫名的有点惆怅。乔风估计会认为她是一个很恶心的人吧?唉…… 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才是最可怕的,因为难哄。蓝衫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乔风,重点是他以前根本就没有真对她生过气,导致她不具备这方面的经验。 这时,外面有人说话,还隐隐有哭声。啊,是小油菜! 蓝衫赶紧跑到门口,正好看到小油菜和吴文一起走进院中。小油菜眼圈红红的,一手捂着臀部。 蓝衫心头火气,“吴文,你把她怎么了?!” 吴文“咝”地吸了一口气,答道,“打了几下而已,就她干的那些傻事儿,值这顿打。” 吴文不愧是吴文,直觉一向很准,他总觉得这么大个误会很可能有小油菜这蛇精病从中瞎折腾,仔细一顿诱导和盘问,果不其然。他也是气急了,就拉过来打了顿屁股。 小油菜捂着屁股低着头。她哭倒不是因为疼,而是觉得屈辱。都二十八了还被人打屁股,对方还是个大老爷们! 看到蓝衫,小油菜感觉有人给撑腰了,胆气足了一些,她怒斥吴文,“你懂不懂男女有别啊!” 吴文嗤笑,“哟呵,不是你穿比基尼把我按在地上啃的时候了?我被你轻薄了我说过什么没有?做人怎么一点肚量都没有!” 小油菜说不过他,悲愤地别过脸去。 蓝衫觉得某些事情不是她能搀和进去的,她告诉吴文乔风在楼顶上,然后把小油菜扶进房间,检查了一下她的屁股。嗯,完好无损…… 蓝衫不知道这四个多小时小油菜和吴文经历了什么,好像不会只是打屁股那么简单……小油菜不说,她也就没问。今天的事情太乱了,她也没心情盘问别的。 夜已经深了,大家折腾一天简直心力交瘁,蓝衫和小油菜都睡过去了。蓝衫睡得很不安稳,一闭上眼就好像看到乔风指着自己的心口对她说,他很难过。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外面有车喇叭的声音,就惊醒了。 她披衣走到院子里,看到夜色下一个男人正站在院中,仰着头往楼顶上看。她好奇地走过去,也跟着仰头看。 男人发现了她,问道,“请问,乔风是不是在这上面?” “应该是吧。”如果直到现在他都没下来的话……蓝衫叹了口气。 男人点头,“好,谢谢,”他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想了想还是不要怠慢这位帮忙的美女,于是说道,“我叫谢风生。” “我叫蓝衫,你就是谢先生?我给你打过电话的。” 谢风生有些奇怪,“真的吗?抱歉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乔风给了我你的名片,后来我打电话想请你帮忙理财,你说五百万以下的免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掩嘴,“咳,不好意思。” “没事,我理解,你赶紧叫他下来吧。” 谢风生便拨了个号码,接通之后,他对着手机抱怨,“小祖宗,你能下来说话吗?要不我隔空跟你喊话,把别人都吵起来?走啊走啊当然要走,我来不就是为了接你走的!行行行,立刻马上走!什么?蓝衫?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蓝衫好奇地问他,“乔风说我什么了?” “他说他不想看到你,希望你能回避一下,那样他才好离开。” 蓝衫一阵郁闷,只好回屋了。 她关掉屋子的灯,开着窗户偷偷往院中看。她看到他颀长的身影出现,立在院中与谢风生交谈了几句,然后两人就离开了。走之前,他回了一下头,向她房间的方向望了望,像是看到了她。 蓝衫赶紧放下窗帘。 她背过身去,突然一阵难过。两个人好好的,怎么就闹成现在这样了呢…… 心碎 因为昨天夜里折腾的,第二天一早,三人起晚了。吴文已经知道他弟被谢风生接走了,估计臭小子又要闹别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三人早饭吃得心不在焉,吴文看到俩姑娘蔫头耷拉脑,霜打的茄子一样,他心想,该! 回去的路上,吴文在后视镜里观察后边俩姑娘的表情,看了一会儿,他对蓝衫说道,“蓝衫,这事儿不怪你,你纯粹是被朋友坑了。我弟那个人吧,很执拗,一旦钻了牛角尖儿,那必须钻个头破血流才罢休。你呀,回去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他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别太往心里去,他生气也是因为在乎,如果路边上一个叫花子指着他叫他‘基佬’,他肯定不生气。” 他一边说,蓝衫一边点头,“嗯”了几声。 吴文想了想,最终没有把乔风那个扯淡的误会告诉她。现在不适合让事情复杂化,先把这一件理顺了再说吧。 蓝衫回去的时候心情那是相当的惨淡,走路低头,失魂落魄的。到自家楼下,她不经意往垃圾桶里瞟了一眼,看到里边散布着一些碎瓷片,那颜色,那图案,相当之眼熟。 啊,这不是乔风家的那个碗吗?淡蓝色,碗壁上有宠物小精灵的图画,一直摆在电视柜旁,用来盛放钥匙等小物件儿。 怎么就给摔坏了呢? 她走过去,在垃圾桶里好一通翻。有个大爷走过来,他推着一辆自行车,车筐里放了好多压扁的矿泉水瓶,这是翻了两个小时垃圾桶的成果。看到蓝衫翻垃圾桶,他以为遇到了竞争者,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蓝衫把一个可乐罐子递给他,她晃晃自己手中的瓷片,“我要这个。” 大爷神色缓和,便过来和她一起翻,翻到瓶子和纸箱归他,翻到瓷片归她。 这样一来效率高了不少,蓝衫很快把整个垃圾桶里的瓷片都找到了,用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装着,她提着碎瓷片,向大爷道谢。 大爷好心地提醒她,“这种东西废品站不收。” “我知道。” 回到家,蓝衫把碎瓷片都洗干净,找出胶水想把它们黏起来。瓷片摔得烂兮兮的,她相当于在玩儿一个立体的拼图游戏,玩儿了一个多小时,拼出一个面目全非的异形奇葩。她只好重新把它掰成一堆碎片。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要吃午饭了。一到饭点儿,蓝衫就想到乔风,这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她挠了挠头,心想,他昨晚半夜奔波,估计这会儿还没睡醒呢,算了,再等等吧。 于是她一个人下楼找了家馆子吃午饭。工作日的中午,居民区小饭馆的人不是很多,点菜的小哥是个话唠,坐在蓝衫旁边的桌子上跟她搭讪,“姐,新搬来的吧?之前一直没见过你。” 蓝衫一边吃一边答道,“是啊,搬来两个多月了。” “那时间也不短了,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你呢。” “你估计见过,过后就忘了。” “那不可能,你长这么漂亮,见过的都忘不了。” 蓝衫早已经被人夸出免疫力来了,这会儿不以为意,该吃吃该喝喝。小哥又道,“你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店……你是不是不常在外面吃呀?” 她点头,“对呀。” “看来你是一个会做饭的人了,又漂亮又会做饭,姐呀,以后谁娶了你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蓝衫噗嗤一乐,抽纸巾擦擦嘴角,说道,“我不会做饭,我认识一个会做饭的人,所以经常去他家蹭饭。” 小哥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在人家一连蹭两个月的饭?” “对啊。” “人家没有不高兴?” “没有啊,他挺高兴的,我想吃什么他就给我做什么。”不过今天确实很不高兴…… 小哥八卦兮兮地看着她,“姐啊,您就没想过,那个人为什么能容忍你的白吃白喝?” 蓝衫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我可没白吃白喝。菜都是我买来的,我还老给他买东西,前两天还给他们家猫买了个饮水机呢!啊对了,谁要是欺负他,我也会冲上前当打手。” “她是个女的?” “男的。” 小哥恍然,“我的姐姐哎,你一定是想左了。一男人,天天给一大美女做饭,图的肯定不是你买的那点东西。说实话,在这小区住的人,十有八九都不缺钱。” 蓝衫呆了呆,“什、什么意思?” 小哥端起茶杯,仰脖喝了一口,颇有神秘高手的风范,他放下茶杯,笑道,“再多的话我不适合说,您自己慢慢想去吧!” 蓝衫心不在焉地又吃了两口饭,结账离开了。 回去之后她果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就想得有点多了。 乔风既然宣称自己不是gay,可为什么对于一个异性朋友亲昵的举止从来不反对不阻止?而且还想吃什么给做什么想要什么给买什么,这尼玛根本就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终极表现好不好! 那小天才到底是几个意思?! 若是以常理推之,这个人必定是看上她了。不过乔风不是常人啊,谁知道那奇葩的脑回路在想些什么?他天生的脾气好,如果只是因为脾气好有礼貌不愿意拒绝她和伤害她呢?亦或者真是把她当朋友处,对一个朋友有求必应只能说明人家仗义…… 想来想去,蓝衫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乔风。 一个下午,她也没性情干别的,探索了一会儿乔风的内心世界,又对着那堆碎瓷片发了会儿呆,最后决定晚饭时分再去厚着脸皮蹭顿饭,把话说开,道个歉。不管怎样,她确实有不妥之处。 虽然他昨晚的表现其实挺伤人的…… 好不容易捱到晚饭,蓝衫终于鼓足勇气去敲乔风家的门了。 乔风今天食欲不振,午饭没吃,晚饭清炒了两个素菜,煮了一锅白粥。 嗯,菜还是炒多了。 听到敲门声,他精神一震,走到门口,对着猫眼,看到蓝衫在外面。 他扶着门把手,心跳竟然微微加快了一些。他心想,只要她认错态度良好,他可以让她再来蹭一顿饭。 这样想着,他拉开了门。 蓝衫没想到一夜之间乔风竟然憔悴了这么多,平常白皙水嫩的脸现在隐隐发暗,神态也有些疲惫,她愣住了,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呀?” 乔风反问,“你想要做什么?”说话声带着淡淡的鼻音。 “你感冒了?” “你有话直说。” “我……那个……”蓝衫挠挠头,赔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大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行?” 乔风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她,他说道,“蓝衫,你无论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问我,哪怕再艰难的话题我也不会回避。但是你为什么问都不问就妄加揣测?” 蓝衫好无辜,“我问了呀!” “你问什么了?” “我问你有没有捡过肥皂,你说有!”说到这里,蓝衫突然觉得很奇怪,对啊他明明亲口回答过! 乔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捡过肥皂跟我是不是同性恋有什么必然关系?” “……”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蓝衫惊得瞪大眼睛,尴尬地捂着嘴巴,“你不会不知道‘捡肥皂’是什么意思吧?” “我当然知道。‘捡’是意外拾取的意思,‘肥皂’是一种化工产品,有清洁去污的作用,水溶液呈弱碱性。” 蓝衫拍着脑袋,“误会误会一场误会!我跟你说,这个词呢,它现在已经是一个典故了,不信的话你自己上网查查。不过就算不查你也应该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总之我真不是有意的,也并非恶意揣测,谁能想到你竟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呢!” 乔风皱眉,“我为什么一定会知道它的意思?” 蓝衫质问道,“可是我把你当男闺蜜处,我和你勾肩搭背,你也从来没反对过呀!你什么意思,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她也有点心虚,眼神乱飘。 乔风心口一窒,冲口而出道,“我喜欢你?你先把大脑整整容,再来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吧。” “你……!”莫名其妙的,蓝衫的火气被他这一句话给点着了,她叉着腰,“你这是人身攻击!智商高就可以随便鄙视别人吗?行行行我知道我笨,我不配和你做朋友!行了吧!”说完转身走开,自回自家,进门之后,为发泄怒气,她重重把门一撞。 砰! 乔风身体一震,呆呆地看着那暗红色的木门。 他突然有些难过。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他明明并非这个意思……情绪一点也不受控制,难道是下午吃的药有问题?可那也只是普通的感冒药啊。 嗯,会不会过期了? 他回到家,找出那些药看了看,没有过期。 大概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情绪不好吧。他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该怎么收拾,脑子里乱乱的,也理不清楚。 他只好去餐厅,先享受自己的晚餐。 晚餐清炒的两个菜,乔风只分别吃了一筷子,就不愿意动了。白粥也只是喝了小半碗——他生病了,食欲实在不佳。 吃过晚饭,他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八度。 睡前,他吃了退烧药。 虽然早早地躺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高热使他的身体像个小火炉,皮肤表面散发着勃勃的热量,那感觉像是小宇宙在无限燃烧。他的头很沉重,像是被一把紧箍咒牢牢地扣着,又闷又疼。 大热天的,他还盖了一床被子,虽然热得要命,却总是不出汗。 他起床,自己拧了湿毛巾,盖在额上降温。 额上凉丝丝的触感使他的感受稍微好了一些,他瞪大眼睛,在晦暗的床头灯下看着空落落的房间。 人生病的时候,很容易脆弱,也很容易感到孤单。乔风呆呆地躺在床上,虽然浑身都热,但是心口凉凉的。他觉得他的床太大太空了,这么空怎么能睡好呢。 他又下床,把薛定谔抱过来同他一起睡。 薛定谔卧在他身边,打着小呼噜。单调而重复的低音使他渐渐有了些睡意。 后半夜,乔风又醒了。 他太难受了,浑身绵软无力,脑袋昏沉疼痛,嗓子眼干得要命,还特别疼。他咳了一下,从床头摸到温度计,量量体温,三十九度七。 烧成这样,必须马上去医院。他拿过来手机,本能地拨了蓝衫的电话。看到手机上“笨笨”那两个字,他不等电话接通,突然又把它挂了。 然后他打了出租车公司的约车电话。 半夜里一个人去医院,挂号,看大夫,他烧得神智都有些模糊了,走路踉踉跄跄。大夫给他量了体温,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干嘛这么急着来呀,你再等会儿,把器官烧糊了再来呗。” 乔风安静地坐着,把大夫所有的责备照单全收。 大夫四五十岁年纪,在他眼中乔风也只是个孩子。他一边开药一边问,“病成这样,自己一个人来的?” “嗯。”他垂眸,盖住眼中的落寞。 大夫没再说别的。这样一个漂亮又乖巧的孩子,生病了都没人照顾,太可怜了。 然后乔风开了病床打点滴。值班的护士是个新手,在他手背上扎了好多洞,才终于找对血管。她满脸歉意,“对不起啊,疼吗?” 乔风神情呆滞,摇了摇头,他的眼睛水润又干净,但可能是由于生病的原因,看起来有些空洞。 长得好看的人太容易博同情,护士看到他那样乖,她的心都要化了。 早上六点钟时,乔风给他哥打了个电话。 吴文并没有早起的习惯,他接起电话,语气很不好,“乔风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 “……” 手机那头的吴文深吸一口气,刷地一下拉开窗帘,迎着初晨的阳光,他脑子清醒了一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现在不在家,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薛定谔。” “就你那只肥猫?它看不起我,我才不搭理它……不是,你说话的声音怎么不对劲?你病了?” 乔风的声音虽带着病中的粗粝,却是平静无比,“我说过了,是。” “……次奥!你现在在哪里?” “医院。” 吴文有些暴躁,“我知道是医院,在哪家医院!” 乔风报了医院和病房号,吴文很快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其实现在乔风已经没什么了,打着点滴,体温也降下来。值班的几个护士特别喜欢他,有空就来望一眼。他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神态宁静,不睡觉,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像是陶瓷做的娃娃,一碰就碎。 吴文给乔风带了早餐,乔风给面子地吃了几口,然后又要求吴文照顾薛定谔。 吴文问道,“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对。”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感冒而已,用不着那么麻烦。” “你怎么不烧成白痴呢!”吴文瞪了他弟一眼,又问,“蓝衫知道吗?” 乔风摇头,“不知道。” 吴文掏手机,“我给她打电话。” 乔风拦住他,“不用。” 吴文恨铁不成钢地瞪他,摇头叹道,“乔风,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跟姑娘打交道?” “不知道。” “……”够直接!吴文放缓语气,劝他,“其实这事儿不怪蓝衫,真的,是肖采薇那个家伙从中作梗。” 乔风淡淡答道,“我知道,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那你现在还矫情个屁呀?” 乔风低着头,“她在生我的气。” “她怎么又反过来生你的气了?到底怎回事,还有什么剧情是我错过的?” 乔风摇了摇头,神态疲惫,“这些事情你不要管了。” “行,我不管,我才懒得管!” 吴文又嘱咐了乔风几句,这才离开了,走之前答应乔风,会把他那个肥猫送去宠物店。 吴文走后,乔风想了一下,掏出手机发了条微博。 乔帮主:我生病了,在医院,很难受。 发完这条微博,他心想,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到这条微博,也不知道她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然后他就睡过去了,期间醒了几回,直到吴文派助理来给他送午饭。乔风找到手机,看到他的微博里塞满了消息。他有些激动,认真地一条一条查看消息,许多人都在安慰他,但是不包括蓝衫。 仔细地又看了一遍,确实没有。 他眼中的光彩暗淡了几分。来来回回地拖着滚动条,最后进入了蓝衫的微博。 就在刚刚,几分钟前,她发了一条微博:今天中午老板请吃大餐,哦啦啦啦! 下面的配图是一桌子丰盛的菜。 乔风点开大图,看着那图片上的菜品,神色怔怔。 助理凑脑袋过来看了一眼,安慰他道,“不要急,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吃这些了。” 他却不听他的话,执拗地盯着那张图片看,像是能从中刨除金子来。 助理无奈地摇了摇头。 惆怅 蓝衫发完一条微博,放下手机,看看宋子诚,发现这位boss终于满意。她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事儿有点奇葩。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她一下谈成了两笔单子,正好宋子诚也在公司,这位爷知道之后龙心大悦,提出要请销售部的员工吃午饭。老板请客谁敢不去,于是除了值班的那一个,剩下的一起跟随宋子诚去了附近的一家饭店。 坐下来点菜时,宋子诚让蓝衫先点,理由是今天她为公司发光发热了。蓝衫也不扭捏,她知道宋子诚很有钱,把饭店承包了都没问题,所以翻开菜单点了个贵的。其他人见状,也就不操心帮老板省钱了,纷纷拣又好又贵的点。 菜陆续上来 ,在场的几个女同事掏手机噼里啪啦地照相,嚷嚷着要发微博微信炫耀。几个男同事抱着奉承老板的心思,也拍了照片。蓝衫举着筷子坐等他们拍好,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宋子诚突然扭头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拍?” 我为什么要拍啊…… 有时候群体就是这么奇怪,别人都做某一件事情,你不做,你就是另类,无论理由是什么。蓝衫只好也举着手机拍了几张,拍完之后给宋子诚看,确定老板是否满意。 宋子诚点头,淡淡提醒她,“他们都在发微博。” 蓝衫只好也发了一条微博。她其实不怎么在社交平台上晒吃的东西,主要是见到吃的就把这事儿给忘了,非要快吃完了才想起来。 宋子诚眼看着蓝衫发完微博,心情有些异样。怎么说呢,她在公共场合发送的私人信息里面提到了他,那感觉就像是在宣称他和她认识、有关系、关系不一般……仿佛玩具市场的娃娃,两个娃娃摆在同一层货架上,紧紧地挨在一起,路过的人总是能一眼看到这两个。 他一边为此感到满足,一边又暗暗叹息,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至少也要等到秀恩爱的时候再高兴吧? 拍完照,可以开吃了。蓝衫面前摆了一盘大虾,她也不含糊,夹了个大的自己剥着吃。她剥虾的水平不甚高超,总是把虾壳扯得烂烂的,尤其难对付的是那结结实实的虾尾,她又是个急性子,有时候剥到一半就扔进嘴里咬。 她把大虾剥得七零八落时,听到头顶上一声淡笑,“笨。” 这个字,她曾经无数次从乔风嘴里听到。 蓝衫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有点难受。她跟乔风还在吵着架呢,也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干嘛。想到昨天乔风所谓“把大脑整整容再来谈喜欢他”,蓝衫又觉得无比心塞。她也不是没被他鄙视过智商,但这次就是特别的不好受,总觉得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两个人差得好远好远…… 妈了个蛋,心更塞了。 她吸了一口气,突然眼前一晃,定睛一看,面前的餐盘里多出一粒虾仁儿。虾仁儿剥得干净又完整,弓着脊背,背部覆盖着淡淡的石榴红,虾肉紧致又晶莹,像是纯净的冰种玉髓。蓝衫讶异地抬头,看到身边的宋子诚擦了擦手,侧脸面无表情。 “咳,谢谢老板……” 他勾了勾唇角,依然并不看她,“不客气。” 蓝衫环视一周,发现大家的目光中都有一种心照不宣式的深意。看来他们的误会更彻底了,对此,她深表蛋疼。 正因为大家的误会,吃完饭出来时,许多人结伴走在前面,独留蓝衫和宋子诚两人在后,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蓝衫好想追上去,但宋子诚有话和她说。 宋子诚说,“蓝衫,我知道苏落找过你。” 蓝衫呵呵一笑,“老板真是神机妙算。” 宋子诚看着她,一脸的歉然,“我不知道她对你说过什么,总之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蓝衫想到苏落那天的落魄狼狈,其实她也用不着把她当根葱,俩人井水不犯河水。蓝衫摆摆手,“没事没事,老板你放心吧,我不会理会她的。” 看到她如此坦荡地说着这样的话,宋子诚有些失望。 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无法掌控的事情。但越是困难,越是吸引他去挑战,一开始还抱着一点玩玩的心思,现在却像是在进行某个事业,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着前进,去接近她和挑战她。那过程很艰难,也很使人沉迷。 *** 吴文的助理带过去的饭,乔风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护士姐姐走进来巡视,看到他愁眉不展、眼神呆滞,她奇怪了,“烧已经降下来了,怎么反而没精神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乔风默默地答,“心里难受。” 护士听到这话可心疼了,看向助理,助理解释道,“熊孩子惦记着吃大餐呢,谢谢您,他没别的事。” 护士笑了笑,安慰了乔风几句,走了。 然后助理又催促乔风吃东西,乔风一口也吃不下去,助理只好给吴文打电话,吴文让他把电话给乔风。 乔风把手机拿到耳边,听到他哥在电话里咆哮,“乔风你再敢不吃饭,我就把你那只肥猫红烧了端给你!不信你试试!” 在霸道总裁的淫威之下,乔风只好强迫自己吃光了午饭。 助理圆满完成任务,提着空饭盒离开了。乔风摸了摸鼓鼓的肚皮,拿过手机刷微博,刷了一会儿,他终于绝望了,扔开手机。 这时,病房里走进来一个女人,穿职业装,披着大卷发,个子高挑。乔风眼前一亮。 不是蓝衫…… 他的神色又迅速暗淡下去。 那姑娘愣了愣。一进病房就发现这么帅一个大帅哥在盯着他看,她当然会不好意思,低着头走到另一张病床前。 她是来给男朋友送饭的。 乔风隔壁病床的男人看到女朋友来,终于精神了。一整个上午,护士们对她爱答不理,对旁边那小白脸呵护备至,同样是病号,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他只好躺在床上一直挺尸,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扬眉吐气的时刻终于来了——哥有女朋友,你有吗?! 为了炫耀自己的女朋友,那位病友肉麻兮兮地张嘴,要求女朋友喂饭给她吃。 那姑娘是个温柔好脾气的人,笑着夹菜和米饭喂他,时不时地用小勺舀一口汤吹凉了给他吃。 他吃得好不开心。 乔风看得特别刺眼,特别、特别刺眼。他咬着牙,手指不自觉地捏着雪白的被子撕扯。 病友得意地扫了乔风一眼。 乔风自言自语道,“自己没长手吗?”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病房里,还是被人家听到了。 对方气性挺大,一记眼刀飞过来,“说什么呢你?!” 他女朋友急忙按住他的肩,“好了好了,吃饭呢!” 乔风不想看到他们,他低着头又刷微博玩儿。他也是太无聊,把蓝衫的微博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手机提示电量不足,他也没理会,继续玩儿。 等手机再次提示电量不足时,他看到微信的消息提示,心情激动地打开来看,竟然是苏落。 carina:你在哪里? 乔风回道:在医院。 carina:我知道是医院,哪家医院? 乔风反问:你要过来吗? carina:我可以过去吗? 乔风想了想,回道:你的好意思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他心情那么差,实在不想应付不相干的人等。 苏楼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 乔风想起上次的乌龙,还是感到有些歉疚,于是对她说: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我能补偿你,请直说。 carina: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再提那件事。 乔风:好。 跟苏落聊完,乔风的手机电量就还剩一层血皮。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手机屏幕,想象着蓝衫突然给他来电的情形。 这种情况没有出现,手机关机了。 关了就关了吧,他躺回到病床上,背对着那对秀恩爱的情侣,挺尸! 输完了今天的各种液体,乔风的烧就完全退了。大夫夸他身体素质好,嘱咐他为防反复,还要再来两次。 乔风回去,把薛定谔接回了家。他在家里对着一只肥猫无所事事,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拿着手机几次三番地想给蓝衫打电话,到最后也没打出去。 他特别想赌气不搭理她,可是一想到真不搭理她了……他做不到。今天一天她没搭理他,他就特别难受。 如果真的不理她,他能撑多久呢? 算了,等她下班回来,他去找她,邀请她吃饭吧。她既然是个饭桶,给她好吃的应该很容易讲和吧? 晚上,乔风做了一桌子菜,都是蓝衫爱吃的。他虽然烧退了,四肢还是有些疲软,做这么多东西,出了一头汗。 然后他掐着时间去楼下等蓝衫。 结果:没等到。 乔风又跑到楼上去敲蓝衫家的门,毫无意外地,没人应。他靠在她家门口发呆,想着昨天她生气时狠狠的撞门声,想着她今天发的那一张刺眼的图片……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蓝衫再也不理他了呢? 他的心口突然疼了起来,微微抽痛着,像是哪根筋被扯到了。他摸着心口,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家。 和好 蓝衫下班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古董店。她当着店员的面把塑料袋抖开,哗啦啦,一堆碎瓷片堆在桌子上,然后问店员,“我想把这东西修好,你们能吗?” 店员看呆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宠物小精灵的碗当古董。” 蓝衫不好意思地挠头,“不是,我就是想把它修好。” “你不如再买一个。” “买不到。” 店员解释道,“说实话,你在我们这里修太贵了,得不偿失,而且我们的工艺师傅估计不愿意帮你修复宠物小精灵。” “额……那怎么办?抱歉我也不是很懂,我在网上搜索,看到你们的店就过来了。” “出门右拐这条街走到头,有一家手工陶瓷店,你去那里问问。” 蓝衫把瓷片都收好,道了谢,出门去找那手工陶瓷店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执拗,一定要把这个本来并不值几个钱的破碗修好。 陶瓷店主应承下来这活儿,开的价格也是可以接受的,蓝衫把瓷片留在他那里,这才回家。 回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她晚饭没吃,也不想吃,换了鞋放下包,直接坐在电脑前想要打两局游戏放松一下。 开机之后,她去倒了杯水,回来看到电脑已经很争气地开机加载完毕了。固态硬盘就是这么棒,她心想。 她端着水杯,突然发现液晶屏幕的一角有个苍蝇,还在爬,不过爬得很慢。她转过头找到苍蝇拍,轻轻地走过去,挥着苍蝇拍“啪”地一拍,毫无意外地命中。 然后她拿纸巾想把苍蝇的尸体擦掉,结果奇迹出现了,她怎么擦都擦不掉。 奇哉怪也,她拿开纸巾,发现那苍蝇竟然还在慢悠悠地移动。 卧槽! 天底下竟然有生命力如此顽强的苍蝇?蓝衫好奇地伸手去捏它,结果只能碰触到平平的、一按就微微凹下去一点的显示器屏幕,苍蝇是怎么够都够不到。 它还在爬行,悠然无比,也潇洒无比。 蓝衫凑过去贴着屏幕仔细看,最终确定,这个苍蝇它长在了显示器内部。 她百思不得其解,它到底是怎么钻进去的呢? 她不了解显示器的构造,有一个人了解,但是她现在不想去找他——她还在心塞,塞得很! 这电脑是在淘宝上买的组装机,蓝衫只好去了淘宝店找他们客服。客服的服务态度很好。 客服002:您好,请问小的有什么可以帮您? 蓝衫:你好,我的电脑屏幕里进去一个苍蝇。 客服002:…… 蓝衫:请问,我该怎么把它赶出来? 客服002:亲,小店生意火爆,工作繁忙,恕我不能陪您讲笑话哦亲~ 蓝衫:我说的是实话,是真的! 客服002:亲,您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不能好好玩耍了! 蓝衫:请你相信我…… 蓝衫:喂? 蓝衫:那个,你还在不在? 蓝衫:你听我说…… 然后那位亲切的客服就再也没理她了。 蓝衫看了一眼那苍蝇,它竟然还在爬,爬得不紧不慢,跟公园里那些悠闲的遛鸟老大爷似的。她用笔杆子敲了敲屏幕,它也不怕。 她关掉淘宝,正要在百度上搜搜,看看别人的屏幕里爬进苍蝇都怎么办,突然她发现屏幕的左下角,那一片缭乱的图标之间,也出现了一只苍蝇。 大爷的,又进去一个! 蓝衫不明白她的屏幕怎么就漏风了,她扒着它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那该死的漏洞。无奈之下,她找到附近小区修电脑的电话,拨过去。 这回她学聪明了,没敢说屏幕里进苍蝇,怕人家不来,所以直接说电脑坏了。 修电脑的小哥来时,屏幕里的苍蝇已经由两个变成四个了。蓝衫指着电脑屏幕给他解释,他一下就斯巴达了…… 他摸着屏幕,义正词严,“姐姐,我用我的贞操发誓,除非你把电脑屏幕拆了,否则苍蝇是进不去的。你这个……这应该是中毒了吧?” 蓝衫不信,“你真当我没见过世面?病毒不都是盗号改程序吗,哪有这样的?图我什么呀?这一定是哪个不要脸的母苍蝇,在里面生了一窝小的。” 小哥让她开了qq,他用截图工具给屏幕截了个图,然后指着图说道,“你看,把苍蝇的身影截进去了,说明它不是活的。你把电脑一关它肯定就没了!” 蓝衫这才信了,妈蛋这年头编病毒的人也真是拼了……她摸着下巴,忧愁道,“那怎么办?我也不能不用电脑了呀。” “杀毒呗,你有杀毒软件吗?” “有。” “杀。” 本来杀毒就用不着他帮忙了,不过小哥愿意和美女多待会儿,所以亲自用杀毒软件帮蓝衫查杀了一遍电脑。 结果,删了几个奇怪的程序,但是苍蝇依旧在自由自在地爬,而且又变了一次,这回是八个了。 八个苍蝇满屏幕爬,那感觉,就像是有个毛毛虫在心脏上拱来拱去,别提多难受了。蓝衫真的好想把屏幕砸了。 小哥摇头叹道,“不行,写病毒的这个人道行太高,杀毒软件的法力不够。” “那怎么办?” “只能重装系统了。” “那就重装吧。”反正她电脑里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重装系统这一招,修电脑的练得最熟,不一会儿给弄好了,总算把该死的苍蝇都赶走了。蓝衫很高兴,都没跟他还价,直接给了钱。 然而,修电脑的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看到屏幕上再次出现一个苍蝇。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样大小,同样在慢悠悠、慢悠悠地爬行。 简直要疯了! 她又给修电脑的小哥打电话,小哥不来了,“重装系统都不管用的话,我真没办法了。您要是想一遍一遍重装系统,我也乐意一遍一遍收钱。” 蓝衫本来白天忙一天,下班又奔波,现在是一身疲惫,还对着无比闹心的苍蝇,实在没什么心情管它了,于是关了电脑睡觉。 第二天是周日,她忙得脚不沾地,把头天晚上的事情抛之脑后。下班后回到家,先叫了份外卖,然后习惯性地开了电脑。 电脑屏幕上爬满了苍蝇,黑黢黢一片,每一个都在移动,蓝衫看得一阵作呕,赶紧把电源线给拔了。 她撕心裂肺地呐喊,“乔!风!!!!!!” 喊完之后立在屋中,由于大脑缺氧,她有那么几秒钟的失神。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乔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蓝衫,你叫我?” 竟然听到了…… 蓝衫走到门口给他开门,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乔风问道,“什么事?” 她小声说道,“那个,你能帮我看看电脑吗……” “好。” 蓝衫带他走进去,她把电源重新插好,开机。然后她扭过脸去,用手挡着视线,实在不想看到那些苍蝇。 她给他解释道,“我电脑中毒了,杀毒软件杀不掉,重装系统也不行。” “嗯,你这个病毒写进了系统保护文件,病毒库里没有,杀毒软件不能识别,所以跳过去了。” “那我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你电脑虽然重装系统了,但是依然有漏洞,等一下我先帮你杀毒,然后给你修复漏洞。” “我的安全卫士明明可以补漏洞的。” 乔风眼睛盯着屏幕,淡定回应,“我补得比它好。” ……够自信! 自信的乔小天才在电脑前一阵噼里啪啦地乱敲,然后对蓝衫说,“你可以转过头来了。” 蓝衫便转过头去,看到干干净净的屏幕,顿时神清气爽。她拍了一下乔风的肩膀,“干得好!” 乔风低头,看着肩头她的手,一动不动。 蓝衫有点尴尬,抽回手摸了摸脸,“我,我给你倒杯水。” 乔风便又敲键盘,他要给蓝衫补漏洞。 蓝衫把盛着温水的杯子端过去,本来想放在桌上,乔风却伸手去接。他眼睛盯着屏幕,伸手去托杯子。杯子不高,蓝衫一手握着侧壁,他托住杯子的底部时,手指自然而然地去扣杯壁,结果是扣在了她的手上。 蓝衫的心脏像是被人弹了一下。 短暂的接触很快分开,乔风托着杯子喝了口水,张口时,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却被玻璃杯沿的弧度遮掩。 蓝衫忍不住挠了几下刚才被他触碰的地方,动作神似孙悟空。 乔风一边补漏洞,一边给蓝衫解释了几句,在蓝衫听来他说的话纯粹都是乱码了,也就仗着声音好听,可以赚点印象分。 终于把电脑搞定,乔风重启了一下,然后喝光了杯中的水,“好了。” 蓝衫摸着下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重装系统之后那个病毒明明都不在了,为什么后来又出现了?” “一般时候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你硬盘的其他分区也被感染了,不过这一次,”他说着说着,低下头不敢看她,只把黑黑的头顶留给她,“因为你的病毒是我投的。” “你……!”蓝衫叉腰指着他,气得手指哆嗦,“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感冒还没好呢。 蓝衫挠了挠头,她觉得她和他不能再吵下去了,于是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想干嘛呀?” 乔风低着头,答道,“我怕你不理我了。” “……”蓝衫一肚的气又被他一句话给说散了。她搬过一张凳子坐在他面前,说道,“你抬起头来。” 乔风便抬头看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面容比往时清瘦了一些,这才几天不见? 她放软语气,“是我不理你了吗?明明是你不理我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小声说道,“对不起。” “哼。”蓝衫故意一瘪嘴。 他突然笑了,笑容温柔,带着几分讨好,“蓝衫,我们和好吧。” 蓝衫点头,“好吧。” “以后都不吵了。” “嗯。” 乔风很高兴,眉宇间神采飞扬。他笑看着蓝衫,蓝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自己电脑。看着干干净净的屏幕,她问乔风,“你给我投的病毒,那一共是多少苍蝇?” “一千零二十四只。” “太恶心了,”她拍了拍胸口,“还有比这更恶心的吗?” “还有蟑螂的,也是一千零二十四只。” 蓝衫脑补了满屏幕铺满蟑螂的画面,蟑螂还各种乱爬……不行了,太重口了! 她又拍拍胸口,然后朝乔风一拱手,诚恳道,“多谢!” 乔风不解,“谢我什么?” “谢少侠不投蟑螂之恩。” 秀恩爱 蓝衫家客厅的灯是白色的,和乔风家的不一样。在白色灯光的映衬下,乔风面色苍白,全无血色,连嘴唇都发白,五官在这样的冷光下更显立体、也更瘦削,浓长的睫毛刮过灯光,在脸上投下阴影,像是振不起来的两片薄翅,凭添了几分羸弱。 蓝衫托着下巴看他,疑惑地问,“乔风啊,你最近是不是被什么女妖怪采阳补阴了?” “啊?”乔风张了张嘴,待反应过来所谓“采阳补阴”的意思,他不自在地低头,“不是……” “那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 刚说了一个字,那边又有人敲门了:“有人吗?外卖!” 蓝衫跑过去开门,数够了钱给那送外卖的小哥。乔风看到她拎着一个纸袋和一杯可乐走回来,他接过可乐,摸着冰凉的纸质杯壁,然后晃了一下,听到里面冰块碰撞的细微响声。 乔风皱眉道,“我不是说过不能喝这种东西吗,垃圾食品,你还加这么多冰块,对胃的伤害很大。”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蓝衫把纸袋放在书桌上,从里面取出一个纸盒装的汉堡。 一个汉堡,一杯可乐,这就是她的晚餐,乔风突然从心底油然生起一种感慨:他不给她做饭,她过的这都是什么日子! 对于这一点,虽然他的同情居多,但是同情之外,他又有那么一点点很微妙的、不可言说的得意。 蓝衫打开汉堡的纸盒,看到乔风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晚餐看,她挺不好意思,“你要不要来点?啊,这个时间你应该是已经吃过晚饭了,我忘了。” 乔风抿了抿嘴,说道,“我确实吃过晚饭了,不过我现在又饿了。” 哪有刚吃完饭就饿的,蓝衫有点囧。她把汉堡推给他,“分你一半?反正我也不太爱吃这些。” 乔风站起身,拿起汉堡,“走吧。” “干嘛?喂你要都拿走吗?不给我留一点?太残忍了……” 乔风低头笑,“去我那里,我再给你做点别的。” “好哦。”蓝衫起身跟上。 乔风又道,“把可乐也带上。” “你不是说不能喝吗?” “可以做可乐鸡翅。” 就这样,蓝衫再次进入了乔风的家。短短几天没进这个门,她就有一种离开了很久的错觉,此刻看着那熟悉的客厅,竟有些唏嘘。 乔风接过她手中的可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厨房,一会儿就好。” 蓝衫坐在沙发上,然后她看到薛定谔走进了客厅。 薛定谔是一只骄傲的小太监,以前除了玩儿老鼠那一次,它看到蓝衫基本都会直接无视。不过今天,兴许是由于几天没见,它正眼瞧了她一下。 蓝衫朝它扬了扬手,“嗨。” 薛定谔直接走过来,在她脚边嗅了几下,然后蹭地一下,跳进她的怀里。 蓝衫简直不敢相信。她伸手,小心地摸它的头,它仰躺着,伸着俩前爪追逐她的手,与她嬉戏。 蓝衫受宠若惊。难道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吗?啊不对……反正就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啦…… 高兴地和薛定谔玩了一会儿,她心情大好。然后她一抬头,不经意间看到茶几下的垃圾桶里有个药盒。 蓝衫好奇之下,又开始翻垃圾桶,她扔开薛定谔,拿着药盒跑到厨房找乔风,“乔风,你生病了?” 乔风已经把可乐鸡翅下锅做了,此刻锅里的可乐拥着鸡翅,咕嘟咕嘟,满厨房都是糖浆和鸡肉组合起来的甜香味道。他低着头在切菜,听到蓝衫如此问,莫名的心中一暖,不过并不抬头,“嗯,只是感冒而已。” 就算是感冒,也应该挺严重的吧?怪不得他脸色那么差。蓝衫想到这两天他生病了她却没理他,一阵愧疚。她走到洗菜池边洗手,洗完手站到他旁边说,“你都生病了,就不要做饭了嘛。” 乔风摇了一下头,“没事,快好了。你不要站在这里。” 蓝衫一甩头发,“来吧,今天我来做饭。” 他的目光落在砧板上洁白如玉的藕片上,极近温柔缱绻,像是看情人一般,他低声道,“我可舍不得。” 蓝衫如遭雷击,呆愣愣地看着他。 乔风也觉自己这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得似乎有些怪异,他终于扭过脸来看蓝衫,看到她瞪大眼睛一副“求解释”的表情,他只好说道,“这些食材都是动植物经过新陈代谢辛辛苦苦长出来的,你不能把它们浪费了。” 大爷的,敢情是舍不得藕!可是你用得着对一截藕那么温柔嘛! 蓝衫囧了囧,心虚地摸着鼻梁,说道,“可是乔风呀,我总在你这里白吃白喝,挺过意不去的。你说我能做点什么报答你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 “那……我会不好意思的呀……” 乔风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坚持认为需要偿还,可以先在我这里攒着,等我有需要时,再向你讨。” 好吧,也只能先这样了,蓝衫点点头,“那你一定记得讨,只要我能拿出来,一定不会拒绝。” “好。” 在蓝衫看来,这样的约定,还是她占便宜一些。乔风什么都不缺,就算短了什么东西,也多半是她力不从心的。短期之内,她依然会在他这里白吃白喝。 虽然有些惭愧,但是她根本停不下来…… 吃饭的时候,蓝衫问了乔风这两天生病的情况,听说他明天还要去医院输液,她非常仗义,“要不我陪你吧?” 乔风自然希望她能够陪他,不过,他有些犹豫,“不太好吧?你要上班的。” “没事,我看可不可以找人调休,实在不行找老王请假。反正明天周一,不会特别忙。” “还是算了,你的领导会不高兴的。” 蓝衫拍拍胸脯,大言不惭,“放心吧,姐在我们部门是扛业绩的主力,老王不敢把我怎么样。” 乔风勾了勾唇角,眸中带笑,“真能干。” 其实蓝衫这话虽然嚣张,倒也不算吹牛。她是老王最得力的干将,销售部两个主管,蓝衫是其中之一,她业绩好,每个月能比另外一个主管多拿三四成的工资。当然了,这么好的业绩不排除有看脸的因素,但是蓝衫这个人从来不搞那一套,别人也没的说,最多是嫉妒一下她的美貌。 这一顿饭,乔风胃口大开,他吃了半个汉堡,还把刚才没喝完的一锅白粥全吃了,鸡翅和藕片都吃了不少。蓝衫看得啧啧称奇,“你饿了几天了?你还是不是个病号了?不要告诉我你这一脸的病容都是饿出来的……” 乔风笑而不答。 吃过晚饭,蓝衫给郝敏打了个电话,知道她明天休假没安排,请求跟她调休。郝敏是蓝姐的下属,还往蓝姐身上泼过菜汤,现在有机会献殷勤,哪敢不从。 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一个夜晚两人言归于好,过得相当愉快。 晚上,蓝衫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在一片粉红色的花雨之中,把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扒他衣服。男人一开始喊“不要!不要!”,喊着喊着就变成“不要停!不要停!”,蓝衫就一直没停,扒了一晚上的衣服。 次早醒来累得要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扒人家衣服,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的衣服永远扒不光。她闭眼回忆了一番,想不起来那倒霉男人的长相,只记得他穿一身黑,身材不错,腿很长。 嗯,声线很温润。 早上她和乔风一起吃了早饭,又一起玩儿了一会儿,才去医院。周一的上午,看病的人不太多,蓝衫给乔风开了张病床。好巧不巧的,这病床又是他第一次来时的那一张,旁边的病友还在呢,看到这回小白脸领来一个超级大美女,顿时看他更不顺眼了。 乔风输液时,蓝衫怕他无聊,开着pad俩人一起玩儿游戏。其实跟乔风一块玩儿游戏特没劲,丫智商高手速快,不用过脑子就能把大多数游戏玩得顶级好,陪他玩儿的那个人往往会深感蛋疼。 最后,蓝衫开了某个策略对战模式的游戏,让乔风用她的账号在线和人厮杀,把别人杀得片甲不留鬼哭狼嚎,她与有荣焉得瑟无限。 乔风玩儿得兴致缺缺,几乎是在机械性地动手指。可即便是如此敷衍,他依然在大杀四方。 蓝衫问乔风平常都玩儿什么,结果人家回答,“如果第一次去某个地方,我可能会先玩一玩他们的监控系统。” 咱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蓝衫摇头,“你这样是不道德的吧?” “我不会搞破坏,只是看看,而且如果他们的系统有漏洞,我还会帮忙修复,或者留下提醒。” 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孩子…… 午饭依然是吴文的助理送来的,因为乔风在电话里跟他哥沟通过了,要送两个人的饭,蓝衫也在。 助理来时,吴文的电话正好打过来,不是找乔风的,而是找蓝衫的。 蓝衫接过电话,“吴总?” “蓝衫,谢谢你。” 蓝衫知道他说的是照顾乔风这件事,她笑道,“不用客气,我也没别的事儿。” “这几天让你受气了吧?” “啊?” 吴文说道,“我知道,我弟这个人吧,看着脾气好,一旦撒起癔症来,很难哄。你让他低个头道个歉,比砍他脑袋都难。还执拗不听话,让去东偏往西走……总之谢谢你能包容他。” 蓝衫有点奇怪,“吴总我认识的乔风和您认识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吗?我觉得乔风挺听话的呀,他昨天跟我道歉了,我们已经说开了,你放心吧。” “……”吴文突然意识到,哥哥和女人的待遇是不能比的,他很悲愤,仰头怒吼,“乔风你大爷的!” 声音太大,乔风听到了,他对着手机喊,“我大爷就是你大爷。” 吴文很快挂了电话。 助理特别有眼色,收起电话就走了。 蓝衫打开那两个巨大的保温饭盒,两眼放光,搓搓手,“还挺丰盛的呀。” 乔风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吃得好一些。蓝衫摆开菜,给他盛了米饭,递给他时,他却不接,而是张开嘴巴。 蓝衫傻掉了,“你想让我喂你?” 他保持着张嘴的姿势,点了点头。 正常情况下她是不会干这种傻事儿的,但是现在……算了,反正人家是病号。蓝衫于是夹了米饭和菜喂他。 乔风吃得津津有味时,突然听到旁边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己没长手吗?” 啊,原来是病友同志。今天周一,他女朋友要上班不能过来看望他,导致他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人问津。看到对面的俊男美女秀恩爱,病友被深深地刺激到了,把乔风那天说的话原话奉还。 乔风贱兮兮的一挑眉,“没长啊。” 病友没想到他这样明目张胆的不要脸,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蓝衫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病友一眼,“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俩吃饭你跟那矫情个什么劲啊?” 乔风说道,“不要理他,我们继续。” 于是俩人继续愉快的喂食活动。 病友恨恨地扯着被子。乔风吃饭时不忘扫他一眼,那眼神,极尽蔑视。 他眉飞色舞的,就差在脑门上贴四个大字:人生赢家。 病友躺到床上,翻身背对着他们,默默地咬被角了。 卖萌 输完液之后,乔风的精神很好,两人从医院走出来,一看时间还早呢,他们无所事事,干脆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会儿。逛街是一种能让女人的能量槽瞬间加满的健康活动,蓝衫买了一双鞋,一条裙子,一条手链,怕乔风觉得无聊,她又带着他逛男装区,给他挑了一件印花休闲衬衫,和一条皮带。那衬衫是白底印着火红的枫叶,相当之风骚,姿色稍微差一点的男人穿它,只能穿出乡村歌王的气质,因此卖得并不好。 当然,以乔风的美貌值,他无需顾虑这些。 结账的时候,蓝衫把自己的卡拿出来递给收银员,向乔风一笑,“今天姐请你。” 乔风很高兴。这是蓝衫给他买的衣服,虽然那个衬衫丑丑的,但他依然很喜欢。 收银的小姑娘接过银行卡,膜拜地看蓝衫一眼。她心想,以后我也要像这位美女一样,赚大钱,包养帅气的小白脸,然后买各种漂亮的衣服打扮我的小白脸!就酱紫,加油!怀挺!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下楼转悠,在一家冷饮店前,蓝衫停下来,盯着墙上大幅宣传海报上的冰激凌,两眼放光,久久不肯离去。 好想吃冰激凌啊!她吞了吞口水,突然发觉脑袋微微一沉,竟然是乔风把手掌盖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按着她的头,轻轻发力,使她的脖子转了九十度,脸扭到一边,被迫看着过道上的行人。 “不许吃。”他说道。 蓝衫歪着脖子抱怨,“看看都不行吗?” 乔风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含笑答,“不行。” 切,德性!蓝衫翻了个白眼,看在他刚输了三天液的份儿上,懒得跟他计较。 两人于是离开冷饮店。路过一个饰品店时,蓝衫走进去,翻翻拣拣,拿着发卡和头花在头上比划,一边询问乔风的意见,问了几次,她终于确定,这小子的审美还停留在改革开放以前的水平,完全不能拿来作为参考。她放下头花,一扭头,看到贴墙的桌子上放着许多猫耳朵形状的发箍。 嗷嗷嗷,好可爱!蓝衫扑过去挑挑拣拣。发箍不仅有女式的,也有男式的,主要区别在于大小,造型各异,有镂空的,有豹纹的,也有仿真的。蓝衫给自己挑了个土豪金的,又给乔风挑了个纯黑色的,两个都是仿真的。她向乔风招手,“过来试试!” 乔风捂着脑袋,“这是女人戴的。” 导购员走过来,“先生,这一个是男款的哦。” 虽如此,乔风依然打死也不肯戴,把脑袋护得十分严密。 蓝衫只好先把东西买走,回头再慢慢想办法逼他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乔风戴着猫耳朵的画面她就隐隐有一种狼血沸腾的兴奋感,妈蛋为什么这么喜欢猫,难道她上辈子是狗? 回家时路过宠物店,两人又给薛定谔买了点东西。回去之后,蓝衫趴在乔风家的地毯上逗薛定谔。虽然昨天薛定谔给了她一点好脸色,但很快就跟失忆了一样,今天又对她爱答不理了。偏偏蓝衫就喜欢贱兮兮地撩拨它,气得它喵喵乱叫。 乔风端着两个白色带水蓝花纹的细瓷碗走进来,碗中放着不锈钢小铁勺。他问道,“蓝衫,你要不要吃冰糖雪梨?” “要!” 就知道。乔风递给她一个碗,俩人一块坐在地毯上吃冰糖雪梨。冰糖雪梨是早上炖好的,乔风吃它是为了润肺止咳败火,蓝衫吃则只是为了吃。 薛定谔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希望他们能发扬一下分享精神。然而两人谁也没打算分给它一点。它失望地低头,不满地喵了一声。 它的主人不爱它了,它早就发现了。 它赌气地走开,坐在落地窗前看夕阳,胖乎乎毛茸茸的背影被夕阳的光辉染上了几分寥落。 吃完冰糖雪梨,蓝衫问乔风,“乔风,你对监控系统好像很有研究?” 乔风谦虚道,“还行。” “那你说,监控里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同时转到别的地方,比如某个大屏幕?” “可以,只要两者之间建立连接。” 蓝衫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我还纳闷呢。我跟你说,我第一次见你那天,在展览中心,记不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蓝衫见他点头,又说,“那天我跟小油菜玩儿的时候被监控拍到,然后就给转到大屏幕去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看到我们了。我当时觉得这事儿特邪性。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我们的录像转到大屏幕上?” 这是终于要算账了?乔风有点心虚,“会吧。” “你说是哪个神经病这么无聊啊,他图什么呀?” “……” 由于思维定势的阻碍,蓝衫这时候还没往乔风身上想,她只是问道,“你水平这么高超,能帮我查到这是哪个坏蛋干的吗?” “能吧……”乔风抿了抿嘴,问道,“查出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蓝衫阴森森一笑,满嘴跑火车,“老子要把他圈圈叉叉,先-奸-后杀!哼哼哼哼哼!” “是我干的。” “……” 乔风怕她不信,信誓旦旦地解释,“真是我干的,我当时是为了报复你们。” 接下来没有出现传说中充满屏蔽词的活动,蓝衫只是把他按在地毯上胖揍了一顿。 揍完之后她的气没消,丢开他跑回去了。 乔风躺在蓝衫最爱的地毯上愣神,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心口。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比如现在,明明一个人在平躺时心跳会稍慢一些,为什么他的心跳反而加速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不远处的薛定谔,“薛定谔,你说我是怎么了?” 薛定谔的背影固执而决绝。它一声不吭,像是一尊雕塑。 ——本王才懒得理你。 乔风在地毯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思考怎么使蓝衫消气。如果圈圈叉叉能使她消气的话他倒也不介意奉献自己,但很显然这一方法并无作用。 还能干什么呢?给好吃的?让薛定谔博同情?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沙发上那一堆购物袋上。那是他们一起逛街买回来的,蓝衫忘记拿走了。他走过去拿起它们,想以此为借口去叩她的门。那个粉红色的塑料袋是饰品店的,里面装着蓝衫买的头花和发箍。 乔风低头,看到袋子里纯黑的猫耳朵发箍,他目光微动。 ……拼了。 蓝衫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理解乔风当时迫切需要报仇的心情,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和小油菜错在先。因此她回到家待了一会儿,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其实揍人的时候她也没下狠手,毕竟那小子不是刚刚病好嘛。 咚咚咚,有人敲门,蓝衫知道是乔风,她走到门口突然把门拉开。 然后她就呆住了。 门口是乔风没错,但但但是……他把那个猫耳朵戴上了!本来丫就长得眉目如画,俊美无匹,现在头上再冒出两个小小的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不要太可爱好不好!那两个耳朵支棱着,配上他略略有些紧张的眼神,那感觉,太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了。 蓝衫有一种心口被人射上一箭的感觉,正中红心! 因为太激动,她甚至有些慌乱,傻傻地看着他,嘴唇微抖。 乔风不太能判定她的反应算怎么回事,他试探性地上前一步,“蓝衫?” “你别过来!”蓝衫猛地后退一大步。 乔风有点失望,“你不喜欢吗?”亏他对着镜子戴了好久。 “我……喜……不是,”蓝衫敲敲脑袋,瞪他,“你知不知道,卖萌是一种很可耻的行为!” “啊?”乔风有些疑惑,他只关心一个问题,“那你还生气吗?” “不气不气,不过你不要把它摘下来,一摘下来我就生气了!” “哦,好。”虽然那个发箍卡得他的脑袋有点别扭,但是为了让蓝衫消气他也是拼了,只不过抖了一下脑袋,并不去摘它。 他抖脑袋的动作更像猫了。蓝衫发现在她这里,乔风已经pk掉薛定谔成为这世界上最可爱的猫了。 她捏了捏拳头。妈蛋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劲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想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好好疼、爱? 她可是有节操的人好不好…… 蓝衫不生气了,乔风如释重负。他把她带回去,想要做饭给她吃,但是蓝衫觉得乔风病了几天,现在该多休息,不宜劳累,坚持定了外卖。蓝衫心潮澎湃,这回豁出去了,选了附近一家最贵的馆子。 外卖送过来时,两人高兴地坐在餐桌旁吃饭。乔风的猫耳朵一直没摘,蓝衫就着他的美色,愣是多吃了一碗饭。 薛定谔独自在落地窗前看了两个小时的夕阳,直到夕阳都躲了它。 那两个愚蠢的人类忘记来哄它了。它的心好疲惫,感觉不会再爱了。 当晚,蓝衫又做梦扒人衣服了。这回那个倒霉男人依然看不清面目,但是它长了一双纯黑的猫耳朵。 过去 蓝衫接到一个来自谢风生的电话。 这位牛x的理财顾问和乔风一样有着金光闪闪的学历背景,他毕业于沃顿商学院,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后来回国创业,现在事业蒸蒸日上。 也因此,小打小闹的理财人家根本就不屑于接。 所以蓝衫很好奇,他明明已经拒绝过她,为什么这次又打电话,主动提出接她的单子?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谈。谢风生知道蓝衫心中疑惑,因此不等她问,他就告诉她,“你不要以为我愿意接,是乔风让我接的,他说可以把你的钱当作他财产的零头对待。” 零头……蓝衫哭笑不得,她的财产不算多但是也有近三十万呐,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到别人眼里只能算零头,情何以堪! 谢风生忙又补充道,“我听说你们是朋友,所以说话比较直接,你不要介意。” 蓝衫摇摇头,“没事,我们确实是朋友,既然这样就拜托你了。”回头再谢乔风,小天才嘴巴还挺严,都没跟她说过这些事。 接着谢风生跟她聊了一些具体条款,然后告诉她,这些条款都是大宗客户才有资格享受的,由于她现在是最大的那一个客户的“零头”,所以当然要等同待之。 蓝衫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抱上了一条非常粗壮的大腿。 谢风生是带着合同过来的,由于乔风的关系,蓝衫听他解释了一遍,就把合同签了。谢风生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刚才说的你确定都了解了?” “我确定都不了解,”蓝衫签完字,盖上笔帽,把签字笔还给他,“不过你是专业和可信赖的人,所以我相信你。” 才见面两次就对别人如此信任,谢风生明显不认同她这种草率。 蓝衫又解释,“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乔风。” 谢风生收起合同,笑道,“我现在相信你们确实是朋友了。说实话一开始我有点怀疑,毕竟乔风这个人你也了解,他朋友不多。” “为什么?他挺好相处的。” “他觉得没必要,朋友的数量能够满足基本的社交需求就好,太多了,反而需要精力去维护关系。” 嗯,好像有点道理?蓝衫发现她的脑回路竟然能跟乔风接上轨了,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谢风生又道,“而且他这个人对自己对别人的要求都很高,一般人很难入他法眼,更别提成为他的朋友。所以我特别好奇,你是依靠什么成为他的朋友的?恕我直言,从我见你的两面和我们刚才的交谈来看,你除了美貌,并无别的长处。” 喂喂喂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吧……蓝衫黑线,摸了摸鼻子,答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缘分吧。” “缘分?”谢风生摇头轻笑,“乔风可不相信这些,他只相信数据,相信科学的分析。‘缘分’不在科学的领地之内。不过我相信这个。人和人之间的联系,确实讲点缘分,有时候早一刻晚一刻,都不是那个人。但是相遇之后,你既然能和他共处,而没有受到他的排斥和驱逐,可见你身上有让他认可的地方。” 蓝衫摇头,“其实他经常说我笨,每天至少鄙视我一次。”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正常人里十个有八个半是笨的,你不要理他。” 蓝衫反问,“他也说你笨吗?” 谢风生没有回答,而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蓝衫有点平衡了。连沃顿商学院毕业的都算“笨”了,所以她平方一下也没什么吧? 但是乔风的“大脑整容论”依然让她心头皱皱的,怎么抚都抚不平。她问谢风生,“你会介意吗?他说你笨?” “我为什么要介意?我看重的是他的钱又不是他的人。” ……好吧。 一聊到乔风,蓝衫突然冒出好多问题,“你在国外和他认识的?” “对。” “是怎么样一种情形,他那时候?” “他那时候才十九岁不到,只身一人独闯大洋彼岸,人傻钱多条顺盘靓,可以说是一头谁见谁想咬的肥嫩小羊羔。” “啊?”蓝衫囧了,“有那么夸张吗……他会不会被骗呀?” “他?被骗?”谢风生就呵呵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任何谎言都是存在bug的,乔风天生长了一颗检索bug的大脑。除非逻辑思维比他还强悍,否则他怎么可能被骗?至多是不小心戳破骗子的谎言,导致对方恼羞成怒而已。” 额,想想那画面,还挺喜感的……蓝衫噗嗤一乐。 谢风生又道,“不过他很快学聪明了,知道一人在外不能露富。所以他在他们学校还挺低调的,除了我之外,没什么人知道他其实有几个钱。” 还好还好,蓝衫点点头,想了想,八卦兮兮地问他,“那他交过女朋友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谢风生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蓝衫摸了摸鼻子,“我,我就随便问问。” “我知道,”他笑答,“乔风的追求者很多,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不论是黄种人、黑种人还是白种人。” “真的?可是国外的女孩不都喜欢那种肌肉男吗?”她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无法理解,我听他同校的一个美国妹子说过一句话,”他说着,舌头打了弯,开始变换语言,“‘every girl want to have sex with joe’。” 他语速太快,蓝衫没听明白,“什么什么?” 谢风生只好翻译了,“每个姑娘都想上乔风。” “……”不愧是美国妹子,够直接。 谢风生问蓝衫,“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每个女人都想上乔风?” 蓝衫突然想起昨天乔风戴着猫耳朵找他道歉,她当时内心那点小冲动。现在想来终于可以坦然了,原来每个女人都想上他…… 她摇了摇头,问道,“那后来呢?追乔风的人那么多,他总得选一个吧?” “是啊,总得选一个,至少为了防止追求者队伍的继续壮大,他也得选一个。” “那他选了谁?”话问出口,蓝衫才发觉她竟然有点紧张。 谢风生像是突然回忆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他挑了一下眉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知道他是如何做选择的?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识过那种奇葩的选择方式。” 蓝衫好奇死了,“他是怎么选的?说来听听。” “考试。” “考试?”蓝衫傻掉。 谢风生点点头,“对,把所有人聚在一个考场里,发试卷,限时答题,择优录取。当然具体操作上要麻烦很多,首先要筛一遍,剔除掉智商太低和男扮女装的,另外还有初试复试终试,初试答他亲自出的试题,复试是性格测试,终试就是面试了。层层淘汰,最后的录取人数小于等于一。” 如此选女朋友的方式,简直闻所未闻。蓝衫叹道,“这么多考试,真的有人去吗?” “有啊,场面火爆得很。啊对了,我这里还有他当时初试的试卷。现在但凡有姑娘跑来问我乔风是否有女朋友,我都让她们先做做试卷,低于六十分的想都不要想了。” 蓝衫搓着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我我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啊,就在我的pad里,稍等我调给你看。” 试卷被他做成了软件的形式,安装在平板电脑里,打开之后先有语言选择提示,蓝衫选择了简体中文。 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你把软件拷给我,我装在自己的pad上回去玩儿?” 谢风生知道她是怕耽误他时间,他摇摇头,“没关系,你可以先做着玩儿,我看个文件。” “谢谢你哦。”蓝衫于是捧着pad做起来。 第一道题,额,看不懂…… “那个……”她艰难地开口。 谢风生抬眼看她,“怎么了?” “能帮忙翻译一下吗?” 他有些奇怪,“你选的不是中文版?虽然选择非母语版的可以获得加分,不过不容易做吧?” “我选的就是中文,然后,看不懂。” 谢风生有点无语,“我就算给你翻译了你能把题目做出来吗?” 蓝衫无力摇头,“不能。” “所以,你就随便写吧,发挥想象力。” 好吧,她现在能用的也只有想象力了。于是她手指动得飞快,把选择题都写完了,后面的根本无从下手,拖到最后一页,她在答题栏写上:乔风是个大变态! 标准时间两个小时的一张试卷,她只用了十分钟。然后提交了。 提交之后,需要谢风生输入自己的指令对答卷进行判定。选择题是自动判定的,谢风生看着得分结果,笑道,“我特别佩服你。” “是吗?”蓝衫心情有点雀跃,“我蒙对多少?” “你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零分!”他又翻了一下试卷,“后面的题目也是零分。所以总分……嗯,离及格的差距很大哦。” 蓝衫沮丧地一松肩膀,“我现在终于能深刻体会到他为什么总是那么鄙视我了。” 谢风生安慰她,“不用难过,你和我都是正常人,只有他才是异类。” 话是这么说,但蓝衫的心情实在阳光不起来,她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问道,“这个卷子这么变态,有人及格过吗?” “有啊,还有人拿过满分呢。” 人比人气死人,蓝衫闭嘴了。 她不再追问,反使谢风生感觉好奇,他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乔风到最后录取了谁?” 蓝衫撇了一下嘴角,“我知道是谁。” 心塞 苏落从瑜伽馆走出来时,接到了宋子诚的电话。她有点意外。 此时她刚练完瑜伽冲了澡,身体感觉舒畅无比,像是每个毛孔都在慵懒地呼吸。她的脸蛋透着淡淡的运动过后的薄红,这是十分健康的气色。 五官精致、身材窈窕的姑娘站在树荫下打电话,这样的存在感略强,许多走过路过的人都要忍不住看一眼。 苏落接电话时神情带着几分紧张和雀跃,但是挂断电话后,她的眉毛拢了起来。 如果前男友在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半钟给你打电话,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问你是否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那么他的目的可以有很多,但绝不包括叙旧情。 心底的雀跃烟消云散,她平静下来,自嘲地笑了笑。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喜新厌旧,宋子诚现在有了新的猎物,怎么可能还记得她呢。 两人选了离苏落比较近的一家咖啡厅,苏落故意磨蹭着,估摸着宋子诚到了,她才过去。 宋子诚看到她走进来,娉娉婷婷的,眼角发红,像是春雨过后留恋花枝却不得不委地的蔷薇花瓣。那神态,深情得恰到好处。 看着她坐在他面前,他摇头一笑,说道,“我特别佩服你这一点。明明也没那么喜欢我,还一定要装出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样,但凡我像坛子那样傻,早就乖乖地又被你降服了吧?你说你凭着这一招骗过多少男人?我很好奇,你有多少备胎?” 苏落被这一番话气得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别生气,其实我和你是一类人,但是我比你稍微有节操一点。”他没解释他到底哪里更有节操。今天是来谈判的,又不是吵架的。 服务生端上来一壶玫瑰花茶,宋子诚帮苏落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下茶壶后说道,“我今天约你来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在追乔风?” 苏落冷道,“宋子诚,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已经分手了。我在追谁、谁在追我,这都和你无关。” “嗯,是和我无关,”宋子诚点头,“我也不想插手你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真的在追他,你就应该清楚,最近乔风跟蓝衫走得有点近。” 苏落突然笑了,呵呵呵的,因为故意笑得夸张,所以声音显得尖细,女鬼叫门一般。宋子诚听得直皱眉头,他特想一巴掌扇得她闭了嘴。 笑过之后,苏落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蓝衫。宋子诚,你不过如此。” 宋子诚神态轻松,“我怎么样不劳你操心,所以现在你知道我的目的了。” “蓝衫,蓝衫,”苏落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很厉害,我不如她。” “别这样说,她和你完全不是一路人,没有可比性。。” “那为什么你们男人一个两个的,都被蓝衫哄得团团转?” “很简单,”他向前倾身,用胳膊撑着洁白的桌面,看着她,一派真诚地说,“因为她不装逼。” 苏落又生气了,“你什么意思!” 宋子诚淡定答道,“我是意思是,我们可以合作,乔风归你,蓝衫归我,你看怎么样?”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想要追回乔风?” “我在网上看过一段视频,是你在你朋友婚礼上发生的事。”宋子诚说着,看到苏落的面容变得扭曲,他很识趣地没继续说。这个女人,宁愿被男人羞辱,也不愿自己的外在形象有半丝破坏。 苏落咬牙,说道,“我和乔风怎样,不关你的事。你和蓝衫怎样,也不关我的事。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见!” 宋子诚倒也没拦她,只是低头淡淡说道,“乔风可能会接受一个劈过腿的女朋友,但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考试作弊的女朋友。” 苏落浑身一震,低头看他,“胡说八道什么?!” “尤其是,”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她,“一个在他的考试中作弊的,女朋友。” “不可理喻!”苏落这样说着,却终究是没挪动脚步。 宋子诚知道这是她的妥协,他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能帮到我最好,就算帮不到,也不要在自己成了好事之后来拆我的桥,或者说拆蓝衫的桥。我知道这种事你干得出来。” 苏落冷冷一哼,抓起包转身走了。 *** 告别了谢风生之后,蓝衫心情沮丧地往回赶。她真的很沮丧,比丢钱、丢手机,都要沮丧。她终于意识到,她在乔风的世界里是笨到尘埃里的那种存在。零分啊,零分!她连点卷面分都没拿到! 心情不好,本打算直接回家的,走上楼时,她却下意识地脚步一拐弯,停在乔风家门口。 想一想,她好像确实已经养成习惯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去找乔风玩儿。她挺佩服自己的,他明明是个书呆子,她在他家玩儿得还挺开心。 蓝衫在乔风家门口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敲响了他的门。 乔风开门时,她看到他穿着纯白色练功服,丝质的衣料光滑柔亮,对襟盘扣扣得一丝不苟,练功服很宽松,穿他身上平添了几分飘逸之感,像是神秘的世外高人,或是天外飞仙。 蓝衫摸了摸后脑勺,“你这是……cosy?” “不是,我在练太极。嗯,你可以先跟薛定谔玩一会儿。” 蓝衫没找薛定谔,她跟着乔风去了他的活动房,看到薛定谔在自己的乐园里睡大觉,她一把捞起它来,接着一屁股坐在薛定谔的小床垫上。 薛定谔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是蓝衫,它又懒洋洋地睡过去了。 蓝衫对乔风说,“你继续,我想看看……我能看吧?” 乔风点了点头。刚才他一套太极没练完,被敲门声打断,现在只好从头开始。 室内播放着舒缓的伴奏音乐,琴音叮咚如泉,间杂一二鸟鸣和潺潺水声,闭上眼睛,使人仿佛置身在远离喧嚣的深林之间,看高山流水,闻松风万壑。 乔风在这样的乐声之中开始了动作。起手,揽雀尾,龙回头……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电影的慢镜头,每一个动作都调动起全身的关节和肌肉来配合,这使他整个人仿佛是一台精密的仪器,行动缓慢而精微,各部件之间协调配合,天衣无缝。 但他的行动又显得那么有力,出手虽慢,却挟着力拨千钧的气势。与此同时,有力却不笨重,步伐挪动之间,轻盈又从容,像是一片干净的羽毛。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在他周身镀了一层神秘的光晕,这使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般。 蓝衫捧着脸,迎着阳光看他,一脸的痴汉相。真好看,怎么可以这样好看呢…… 琴声还在继续,不紧不慢的,乔风的动作却开始有一丝丝的紊乱。 太极拳是一种修身养性的运动,刚柔相济,静中有动,练的时候一定要心平气和,不能急躁,这是基本要求。然而现在他的心是平静不下来了。 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安静的房间,舒缓的伴奏,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她。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使他突然就乱了阵脚。他的精神不复集中,而是飘飘悠悠地到了她身上,然后在她身上集中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乔风突然一个一个收手式,停下来。他走过去把音乐关掉。 蓝衫问道,“你练完啦?” 乔风的回答有些模糊,“不练了,”他怕她问为什么,忙走出去,边走边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蓝衫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张口问道,“有吃了能长智商的东西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扭脸同情地看她一眼,“你现在补,太晚了。” “哦。”蓝衫身体一松,抱着肥猫缩在地上不动弹。 乔风看到她撅着嘴巴,秀眉耷拉着,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突然失水过多,花瓣萎靡下去。这样的情形,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她心情不佳。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她,说道,“你心情不好?” 蓝衫低着头,轻轻扯薛定谔的小耳朵,它被折腾醒了,气得用爪子拍她的手。她一边躲着猫爪,一边小声道,“没有啊。” “撒谎,你明明心情不好。到底怎么了?” 蓝衫嘟囔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呀?” “是。” “……” 她哭丧着脸,“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呀!”说着推了他一下。 乔风稳如泰山,被推一下也不挪动分毫。他很少见到这样的她,像是在外头好勇斗狠吃了败仗的猫,暴躁又无助。他突然心软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轻轻一牵嘴角,“乖。” 蓝衫翻了个白眼,“乖你妹!” 乔风抿了抿嘴,试图安慰她,“你虽然笨,但是你挺好的。” “哼!” “真的。” “我哪里好呀?” 他微微一笑,眸光温柔,“你哪里都好。” 试探 乔风做饭时,蓝衫主动帮他洗了菜。她一边洗菜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乔风,“乔风,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要说我笨,我知道我笨,你说点别的。” 乔风此刻正运刀如风,把丝瓜切成厚度均匀的薄片,听到此话,他停下来,认真看着她,缓缓答道,“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时而真诚,时而狡诈;时而热情,时而冷漠;看似脸皮厚,其实自尊心很强;看似心胸宽广,其实也会斤斤计较;你很有上进心,但是经常偷懒不思进取;你把事业规划得井井有条,但是生活一团糟;你的交际能力很强,但你其实很内向;你……” 蓝衫拿了一根洗好的黄瓜,咔擦咬了一口,打断他,“你直接说我是精分就好了。” 乔风点点头,“精分得恰到好处。” 蓝衫不洗菜了,开始吃黄瓜,边吃边问,“其他的我都理解,但你为什么说我内向呢?我长得很内向?” “内向与否并不看长相,当然也不看你的交际能力。有一种心理学观点,划分内向外向主要基于一个人恢复精力的方式。对你来说,可能独处比和别人打交道更容易恢复精神,如非必要,你更偏好一种沉默的面向自己内心的生活方式。你的工作能带给你金钱和成就感,但这并不是你从内心喜欢从事的东西。你经常为此感到厌倦和疲惫,你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它的回报,而非其中乐趣。” 蓝衫精神有点恍惚了,她喃喃叹道,“我好像要被你洗脑了。” 乔风低头继续切菜。 蓝衫又问,“那你呢,你是内向还是外向?” “我?”他怔了一怔,“我以前是内向型人格,现在……现在好像有点外向了。” 否则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只要蓝衫在,他的精力就恢复得特别快,甚至比独处时都要快? “嗯,洗脑失败。”她宁愿相信他是外星的,也不会相信他是外向的。 蓝衫便接着洗菜。没吃完的黄瓜沾着口水,放在别处她怕乔风嫌弃,于是直接叼在嘴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脑残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没往别处想。 乔风切完丝瓜,抬头想要和蓝衫说话,入眼便看到她含着半根黄瓜,黄瓜竖着插进她嘴里,露在外面的有十公分出头,形状甚似…… 他虽然比较纯洁,但是他有一个十分不纯洁的哥哥,他被哥哥带得,也看过一些十分不纯洁的电影。 所以看到眼前这画面,乔风作为一个男人,一下子就想歪了。 他的心跳又乱了,面红耳赤,喉咙发干,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和紊乱。他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黑亮得要命。 蓝衫洗完菜,拿下黄瓜,“好了!”说着看一眼乔风,然后她吓一跳。 他正举着锃亮的菜刀,目光炯炯,死死地盯着她,像是下一步就会扑上来把她砍个稀碎。 “卧槽你什么意思,你别过来!”蓝衫后退几步,扶着门框两腿打颤。危急时刻她竟然还攥着那倒霉黄瓜,她举着黄瓜对准他,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邪祟退散!急急如律令!” 在她的咒语之下,乔风乖乖地转过身。他把她刚才洗干净的豆角拿过来,沥掉水分,一边做这些,他一边小声抱怨,“流氓!”声音竟有些干涩,不复温润。 蓝衫看到他耳根子红似滴血,再听到这两个字,她一下就开悟了。 啊啊啊,她刚才做了什么! 无话可说,无地自容,蓝衫默默地离开厨房回到客厅,黄瓜是再也吃不下了,她把它扔进垃圾桶。 直到吃晚饭时,气氛依然有那么点尴尬。两人都很明智地对方才的乌龙只字未提,蓝衫化尴尬为食欲,吃得胡天海地,乔风看得直摇头,接着又低头笑,笑过之后,他把他盘中的菜拨给她一些。 今天是周二,蓝衫要陪乔风一起去上课。在出发之前,他照例要整理一下仪容。经过蓝衫的悉心调-教,乔风现在的穿衣搭配小有长进,至少不会出现极度雷人的错误。 而且,他还喜欢上了那种把裤脚挽成收口九分裤或八分裤的穿法。但是呢,他自己又学不会,每次都要蓝衫帮忙挽。这次也不例外。 蓝衫蹲下身,一边帮他挽着裤脚,一边说道,“我都教你这么多回了,你自己怎么就学不会呢!” 乔风端坐在椅子上,答得理直气壮,“嗯,不会。” 蓝衫趁机开嘲讽,“笨死了!” 乔风继续淡定从容,“嗯。” 蓝衫翻了个白眼,扣着他的脚踝,“别乱动。” “哦。” 蓝衫看着他裤脚下白皙的皮肤,和匀称而不失力量感的骨骼,突然说道,“我今天见到谢风生了。” 乔风淡淡答,“我知道。” “他答应帮我理财了,你帮了我不少忙,谢谢你啊!” “跟我客气什么。” “嗯,不跟你客气,”蓝衫说着,嘿嘿一笑,“我还听他说……每个女人都想上你,哈哈。” 乔风沉默。 蓝衫知道他害羞了,她故意恶趣味地逗他,“到底是不是呀,每个女人都想上你?” “这要问你了。” “啊?” 他缓缓答道,“如果每个女人都想上我,那么你呢?” “……”被反将了一军,蓝衫埋着头不吭声,小心肝忽上忽下的,荡秋千一样。 乔风却不依不饶地追问,“蓝衫,你想不想上我?”声音故意压低,带着那么点撩拨和诱哄。 “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忙改口,“得美!” 想得美。 她埋着头,没有看到他明亮的神色因这三个字而黯淡下去。 *** 蓝衫又做梦了,这回的梦境相当之精彩。她梦到她把乔风给……嗯,那个什么了…… 如此香艳的梦境最终被掐断了,因为即便在梦里,她也是一个十分有道德的人,自己竟然强迫一个男人,这使梦中的她愧疚无比,然后她就忧伤地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 蓝衫下床,喝了杯温水压惊。她坐在灯光惨白的客厅中发呆,脑子乱乱的全无头绪。然后她就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 小油菜有个特别好的习惯,她睡觉总是忘了关机。 凌晨两点半,小油菜接到了来自好友的问候。她接了电话,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惺忪,“蓝衫,你最好告诉我出大事了,否则我宰了你。” 蓝衫问道,“小油菜,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你知道吗?” 小油菜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是现在我对你的感觉。” “那你喜欢吴文是什么感觉?” “蓝衫,明天一起吃饭吧,你请客,姐给你上堂课。” “好。” *** 蓝衫没想到小油菜还有给她上课的时候,她有一种“我家二货初长成”的感慨。 两人相约去吃烤肉,小油菜看到蓝衫时,一拍脑袋,“咱俩要聊什么事儿来着?” 那一瞬间蓝衫决定不对她抱什么希望了,她只是说道,“你给我描述一下,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油菜更奇怪了,“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比我有经验,你会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蓝衫有点为难。她真是不太知道。她活到这么大,谈过两次恋爱,大学时谈过一次,毕业之后就分了。然后跟杨小秀谈过一次,结果也就那么回事。两次恋爱都谈得不怎么走心,就跟玩儿似的,确切地说还不如玩儿呢。玩儿的时候她可以全神贯注,谈恋爱就未必了。 所以两次分手她都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也不痛苦,完全不需要刻意去振作。她自己也经常纳闷,怎么别人谈恋爱就是死去活来,搁她这里就是没心没肺?后来看到一个词叫“爱无能”,她当时就觉得特别符合自己的症状,再之后就觉得谈恋爱没意思了,也就一直没找男朋友。 想到这里,蓝衫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和钱良在一起?为什么要和杨小秀在一起?”钱良就是蓝衫在大学时的男朋友。 蓝衫答道,“他们对我好啊。” 小油菜点头,她挺理解蓝衫的。这姑娘从来不缺人追,那么多人追她,自然谁对她好她就青睐于谁。 小油菜摸着下巴,“蓝衫啊,你跟钱良跟杨小秀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喜欢是个什么玩意儿?” 蓝衫摇摇头,没有。 小油菜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孩子,当你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时,就说明你已经动心了。” “啊?” 小油菜笑嘻嘻的,“别装傻,说吧,你看上谁了?” 蓝衫扭过脸去喝茶水,“你想多啦!” “哟哟哟,还跟我装!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乔大神对不对呀?” 蓝衫扭过头看她,神秘兮兮的,“我吧,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他。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吧,总是有一点点牵挂,老惦记着他……你懂吗?” 小油菜不可一世地轻笑,“我当然懂,我有十多年的暗恋经验谢谢,在这方面我可是权威。” 蓝衫拄着脸,突然有些颓丧。 小油菜推她一把,“怎么了?喜欢他你就搞定他嘛,咱姐们儿的魅力值可是max+,什么男人拿不下来?” 蓝衫嘟囔着,“什么男人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 “那就想办法让他喜欢你。” 蓝衫摇摇头,无奈地叹一口气,“人家可不和智商一百四以下的女孩谈恋爱。” 小油菜不信,“神经病吧?他自己都那么聪明了,再谈一绝顶聪明的姑娘,回头俩人再生一妖怪出来。” “是真的。”蓝衫说着,给小油菜讲了乔风那张蛋疼的试卷,顺便说了自己那更蛋疼的分数。 小油菜啧啧称奇,“连你都得零分,我要是做难道要负分了?人呢,变态也要有个限度,变态成这样就不可爱了嘛。” 蓝衫悲催地发现,即便乔风出了那种试卷,她依然觉得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可爱的。妈蛋,她的审美观急需要拯救…… 小油菜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觉得我需要先冷静一下。” 小油菜追问道,“你要不要追求他呢?说实话哎,这么极品一男人,别说打着灯笼了,你就算打着强光灯、打着红外线扫描仪,手里再牵一条训练有素的警犬……都未必能找到。” 蓝衫有点纠结,“我也得追的上呀!你说人家挑长相挑身材,我还可以胜任。挑谈吐挑气质,咱可以锻炼。挑钱吧,咱也可以努力奋斗……但智商这个东西现在真的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又那么死脑筋。再说,你说他要是一路人,我追也就追了,大不了追不上,大家一拍两散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可是吧,乔风又是挺难得的一个人,我不想最后闹得和他连朋友都没得做,你明白吗?” 小油菜拍拍她的肩,“理解。不过呢,其实喜欢这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多数时候你可以无视它。” 蓝衫沉默地点了点头。 龙虾 蓝衫下午回公司时,老王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蓝衫,原计划呢,我明天要出差去h市参加一个汽车营销峰会。” 蓝衫点头,“王总我知道啊,您放心地去吧,我们保证安安分分的,不给你惹是生非。” 所谓“峰会”,听着挺高大上,其实就是一帮卖汽车的同志们凑一块交流怎么样更多更好地卖汽车,交流结果由记者朋友们进行记录。因为是“峰”会,所以来参加的都是在业内小有成就的。蓝衫她们4s店一直经营得不错,这次接到两份邀请函。总经理决定带着销售部头头亲自去。当然了,牛x的人很多,他们俩去了也就是围观一下的份儿。 不过前两天总经理突然生病,去不了,宋boss闲的蛋疼,顶上去了,决定带着销售部老王去h市三日游。 老王听蓝衫如此说,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我去不成了。” “啊?” “嗯,家里有点急事,”老王也没解释到底是什么事,只是说道,“所以要不明天你去吧。” “我?”蓝衫有点激动,“我我我我能去吗?” 那里再怎么说也是各路业界精英汇聚的地方,而且h市又是全国著名的旅游城市,这回去了就算取不到经,吃喝玩乐一番也不错呀,嘿嘿嘿嘿…… 老王严肃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能去?销售部除了我,不就只有你能去?” “市场部的呢?”如果只是谈营销,似乎市场部的更合适。 老王一摊手,“啊,这样啊?行,你要是不愿意,我把名额给市场部。”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打。 “别别别……”蓝衫谄笑地拦住他,“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总您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必须得去呀,舍我其谁!”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王给行政部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蓝衫定机票。 由于蓝衫临时决定出差,老王准许她早下班一个小时,回去准备准备。 蓝衫回到家时乔风还没回去,她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和乔风分享,于是给他打了电话。 “喂,乔风。” “嗯,蓝衫。” 乔风讲话的背景乱哄哄的,有人的交谈声,也有滴滴滴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仪器。蓝衫好奇道,“你在哪里?” “在超市。” 所以那滴滴滴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黑科技,而只是收银台的扫码器? 他话音刚落,电话里突然挤进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的:“乔风,你要不要吃糖呀?”最后那个语气词说出来时像是打着弯儿,既调皮又妩媚。 乔风回了一句,“我不吃,谢谢。” 蓝衫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突然沉了一下,问道,“你跟谁在一块儿呢?” 乔风沉默不答。 那个姑娘笑了笑,声音像是突然抬高了一些,“为什么不吃,我记得你很爱吃糖的!” 这话说得,听在蓝衫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刺耳呢。蓝衫的语气也就不自觉地带了那么股酸溜溜的味道,她哼道,“这么神秘?是谁呀,跟我都不能说?圣母玛利亚还是王母娘娘呀?” “是苏落。” 蓝衫突然不言语了。 乔风问道,“蓝衫,你找我有什么事?” 蓝衫腮帮子一鼓,硬邦邦地对着手机喊,“我已经回家了,你赶紧回来给我做饭!” “好。” 乔风挂断电话时,苏落正好结完账。她拎着超市里五毛钱一个的大塑料袋,袋子鼓鼓囊囊地塞了好多东西。出于礼貌,乔风主动接了过来,帮她拎着。 “谢谢哦。”苏落笑道。 校园超市的空调坏了,里边很热,俩人都出汗了。苏落一边走,一边拆开一包纸巾,取出一张来擦汗。看到乔风额头上有汗,她笑着抽出一张新的,抬起胳膊要给他擦。 乔风偏头躲开她。他的眼眸眯了一下,良好的涵养使他面上并无任何愠怒,但苏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 她很识趣地收回手,干笑,“刚才是你女朋友呀?” “女朋友”三个字让乔风的心情有些异样。明知道那是假的,但他还是被取悦到了。他勾了一下唇角,并未否认。 苏落背着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天气太热,她今天穿了白色及膝雪纺裙,配一双裸色漆皮高跟鱼嘴鞋,长发飘飘,一身的女神范儿。路过的许多男生都在看她,但是乔风却瞟也不瞟她一眼。 苏落又笑道,“嗯,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会的,你又不是脑残。” 苏落的面部肌肉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咬了咬牙,“总之今天谢谢你啦!” “不客气。” “那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当是对你的感谢。” “恐怕不行,”乔风抬腕,看了看他心爱的光动能电波表,答道,“我要回去给蓝衫做饭了。” 他这一副老婆奴的样子,搁在苏落眼中十分的不舒服。这个男人,对别的女人那样言听计从。 但是苏落不会把这些心情表现在脸上,她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可以叫她一起来嘛,人多热闹。” 这倒也是一个建议。乔风想了想,认为需要先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于是他给蓝衫打了个电话。 蓝衫还在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东西也没收拾。接到乔风电话,她的声音依然硬邦邦的,“喂?” 乔风问道,“蓝衫,你想吃什么?” 蓝衫哼哼唧唧的,故意刁难他,“我要吃澳洲龙虾!” “稍等我问一下,”乔风说着,扭脸看苏落,“澳洲龙虾可以吗?” 苏落抽着嘴角点了点头,心想那女人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乔风便对蓝衫道,“是这样的,今天的晚饭苏落请,请你和我吃澳洲龙虾,你要不要过来?” “呸!” “……” 蓝衫深吸一口气,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遇到不顺心的事必定要先折磨别人。此刻她发泄完了,对乔风解释道,“那个,不是呸你的。” “我知道。”乔风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然后他就笑了笑。 隔着手机,他的笑声低低的,温柔而动人,像是暖春的湖水。蓝衫听在耳中,心头起了一阵毛躁,她只好故意用怒气遮掩心虚,“笑什么笑!” “没有,就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虽然这话是隔着手机说出来的,但蓝衫依然不争气地脸红了一红。她别扭地摩挲着微微发热的脸蛋,说道,“总之你告诉那个女人,我讨厌她,所以不会吃她的饭。” “好,我会如实转告。” 蓝衫总算顺过一些气来,她得意地翘了一下嘴角,“好了,你去吧,悠着点,别吃太多。如果有龙虾,可以给薛定谔带半只回来。”吃不死那个女人,哼哼哼哼! 乔风倒是被她说得一愣,“我去哪里?” “你不是要和美女共进晚餐嘛?”说到这里,蓝衫的酸水又要往外冒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阻止他,但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手实在伸不了那么长。 乔风摇头,“我不去,你不去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呀?” 乔风觉得她这话十分莫名其妙,“我去了谁给你做饭?” 一句话,使蓝衫长了草的心情突然就春暖花开了。 苏落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乔风跟另一个女人打情骂俏,她目光沉沉,嘴角耷拉着,像是松弛的弓弦。因为牙关咬得太紧,她腮旁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几乎要鼓起来。 这个男人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本该属于她。然而现在,却被另一个女人拿走了。 这叫她如何甘心? 看到乔风挂断电话时,苏落目光一闪,脸上立刻绽开笑容。虽然笑得有些勉强,不过没关系,反正乔风并不擅长解读人的面部表情。 乔风对苏落说,“我要回去了,请客吃饭就不必了,今天帮忙权当是我对你的赔礼道歉。另外,蓝衫让我转告你,她很讨厌你。” “……我知道。”苏落说着,委屈地咬唇,眼神柔软得让人心疼。 乔风是没工夫心疼她了,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现在都这么晚了,菜市场还能不能买到新鲜的澳龙。他把那一大袋子东西还给苏落,告辞了。 在乔风看来,那堆东西并不沉,拿着不算吃力,所以也不担心苏落提不动它。 事实却是,苏落穿着细高跟,提着那一大袋东西相当吃力,累得直呲牙咧嘴,女神形象大打折扣。幸好路过的一个热心肠的男生,主动把美女护送到教职公寓。 澳龙这东西比较金贵,也不好卖,一般的菜市场小贩是从大的水产品市场进货,一次不会进太多。乔风去了离他家最近的那个菜市场碰运气,事实证明他运气还不错,某个水产品卖家那里剩了两只,都挺精神,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小的有一斤半,大的二斤八两。乔风怕买了大的把蓝衫撑坏肚子,最后选了那个小的。 提着龙虾,乔风去敲蓝衫的门。 蓝衫看到他后很高兴,随即视线下滑,看到他手里提着个袋子,袋子一个劲儿挣扎,她吓一跳,“什么东西呀?!” “不要怕,”乔风安慰她,“只是一只小虾米。”说着打开袋子给她看。 一斤半的火红龙虾正翘尾巴扬爪子耀武扬威的,这尼玛只是一个小、虾、米?! 蓝衫拍了拍胸口,“好可怕的样子……”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为什么买龙虾?!” 乔风有点无辜,“是你要吃龙虾的。” 蓝衫斯巴达了,“我……我说着玩儿的呀……” 乔风郁闷了,他低头看着那艰难挣扎的龙虾,它被束缚住了,很不开心。乔风也有点不开心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不不,不是,我特别喜欢,可是这个东西……它贵呀!好几百块钱一斤呢!”蓝衫想着乔风哗啦啦地往龙虾的大脑门上拍钞票,她的心在哆嗦。 原来只是怕贵,乔风松了口气,他拎着龙虾转身,小声自言自语,“我养得起。”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过来,商量一下你想怎么吃它。” “哎!” 虽然肉疼,但是买都买回来了,为了钱也得好好地把它吃掉。蓝衫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发现龙虾被束住,她也不怕它了,笑嘻嘻地把它放在厨房的地面上逗它。薛定谔看到,也跟着逗。一人一猫玩儿得十分欢乐。 “蓝衫,你要吃龙虾刺身吗?” “我不想生吃。” “好,要不清蒸?或者做芝士焗龙虾?” “清蒸吧。” 确定了,乔风就行动起来。他把龙虾抓起来放在料理台上,用筷子猥琐滴捅了捅它,然后反转菜刀,砰地一下,干脆利落地敲晕了。 薛定谔用一种看伟人的目光看着乔风。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过瘾,虾肉鲜嫩,配上乔风调制的蒜蓉蘸料,吃在嘴里那个口感,真真妙不可言。看到蓝衫如此喜欢,乔风很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庆幸,看这吃货那没出息的傻样,幸亏买的是小的。 好巧 吃过晚饭,蓝衫帮乔风一起把被扒拉干净的盘子和碗扔进洗碗机,收拾完毕,两人一同出门散步。 外头日隐西山,夜幕将落,世界变得晦暗起来。某些时候这样的天色反而会给人以安全感,因为不必担心尴尬或心虚的神色被人发现。 蓝衫清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乔风,“苏落找你能有什么事儿呢?我还真想不出来。” 乔风坦然答道,“她来我们学校工作了,目前是助教。” 能进国内top2的大学工作,就算只是助教,也十分了不起了。而且蓝衫虽然不混学术圈,却也知道,助教一般只是个过渡,等混够时间就可以当讲师了。所以即便蓝衫再讨厌苏落,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句,“还挺有本事。”在世人看来,这样的工作清高又体面,比她那汽车销售不知道要高杆多少,蓝衫多少是有点羡慕嫉妒恨的。 乔风摇头道,“一般吧,其实她的学术水平不太好,留学这么多年也没发几篇像样的论文。至于科研成果,更是……”说到这里,他发觉自己这样在背地里批评别人似乎有些不厚道,于是住了口。 好嘛,这样的还被鄙视呢,那我这样的……蓝衫翻了个白眼,有些事情真不能细想。 乔风难得敏锐一次,察觉到蓝衫似乎情绪不对。他问道,“你不喜欢我和她来往吗?”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回答竟隐隐有些期待。乔风怔了怔,无法理解自己心中突然升起的那缠绵又别扭的情愫。 蓝衫突然被戳中心事,心虚地低头,哼道,“关我什么事?” 夜风吹过,卷走了他的期待,只留下一地的失落。 接下来乔风一直沉默,蓝衫也不想说话,两人安静地并肩行走,各自都没发现对方脸上的纠结。 散完步,回去的时候,蓝衫对乔风说,“哦,对了,我明天要出差,预计去三天,所以这三天里你不用给我做饭啦。” 乔风有些意外,“为什么突然要出差?你要去哪里出差?” 蓝衫给他解释了。乔风听罢,声音沉了沉,“也就是说你要和你的老板一同去h市,在那里度过三天?” “额,”蓝衫被他说得愣住了,她挠了挠后脑勺,“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不要这样说啦,搞得好像我们要约会似的。” “这难道不是约会吗?”因为着急,他的语速加快,隐隐有些逼问的凌厉气势。 “不是约会,是峰会、峰会!”蓝衫黑线,“请注意你的措辞!” 在乔风看来,一个一线销售员工去参加这种峰会是完全没必要的。他想阻止蓝衫,但又怕扫她的兴,忍了忍,只是问道,“你特别想去吗?” “当然啦。” 乔风只好不再说什么。 蓝衫问他,“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我给你带回来?” 乔风很不给面子,“我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购买,就算在本地买不到也可以网购,总之用不着你千里迢迢从一个城市运到另一个城市。” 蓝衫一咧嘴,“切!我偏要给你带!” 这个夜晚,乔风睡得不太安稳,一闭上眼睛就是蓝衫跟宋子诚卿卿我我的画面。两人手拉着手游西湖,去灵隐寺上香,去参观中国湿地博物馆…… 他并非多虑。在他眼中,蓝衫这个人的忠诚度较低,与薛定谔不相上下,谁给吃的就跟谁走。宋子诚又非正人君子,若是对蓝衫有什么企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三天,一千多公里之外……其中变数太大,要是真有点什么,他鞭长莫及。 想到这里,乔风彻底睡不着了。 *** 蓝衫和宋子诚在机场吃了顿午餐,然后俩人就登机了。她在飞机上一直呼呼大睡,宋子诚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地侧头看她的睡颜。从b市到h市,两个多小时,他竟然也没看腻,自己都觉得神奇。 就在昨天,坛子说诚哥你魔怔了,宋子诚当时觉得坛子在放屁。现在,他自己也有点动摇了。他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着迷了,是那种无法控制和约束的、自己心甘情愿地沉溺……的那种着迷。 好像真的有点魔怔了。 理智告诉他,这样大费周章地去追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这是一种纨绔行为,投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他该立刻停止。 理智还告诉她,动什么也别动感情,那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玩儿,可以;玩儿真的,不可以。所以他应该立刻停止。 他知道这些,一直都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办到是另外一回事。很多时候,两者之间会产生背道而驰的差距,且距离会越来越大。 他就是忍不住,停不下来。 两人下午三点多下飞机,打了个车去酒店,等一切收拾妥当时,也快傍晚了。他们的酒店位置不错,离西湖很近,晚上推窗就能看到西湖的夜景,十分完美。 当然了,价格更“完美”。 不过反正是公司掏钱,蓝衫又不用心疼。 宋子诚问蓝衫晚上想吃什么。关于h市本地名吃,蓝衫已经做足功课,所以现在听到boss问,她想也不想就答,“楼外楼的西湖醋鱼!” 宋子诚的回应简洁有力,“好。” 两人从酒店出来,肚子都不算太饿,所以并不急着去吃饭,只是慢悠悠地溜达着。傍晚的暑气退却,城市白天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暮气蔼蔼,行人车辆沐在其中,都被镀上了一身惬意又舒缓的昏黄,像是走进了泛黄的彩色老照片。 一路上绿树荫荫,清风拂面,蓝衫初到异地,心情雀跃,高兴地捧着脸陶醉,“哎呀,这里真好。” 宋子诚问她,“哪里好?” “不知道,就是觉得好。” 这样的回答一点营养都没有,宋子诚却听得心情跟着轻快,城市在他眼中也顺眼了一些。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看到西湖,湖中生着许多荷花,硕大的碧叶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地铺在湖面上,粉红的荷花如一粒粒明珠点缀其中,晚风吹过,把荷花的香气送到岸边,沁人心脾。 路边开了一条小道,直通向湖面上一座亭子。两人觉得好玩儿,一同走上去。路面贴着湖面,高度差不足两公分,人走在其上,乍一看像是踏波而来的仙人。 这个亭子修在湖水东侧,向西可以看到整个西湖。此事金乌西坠,暮色沉沉,湖对面的山背对着夕阳,颜色苍翠如墨,连绵的山像是伏在湖边安睡的巨兽。夕阳把天空泼染得一片赤红,光线撒到湖面上,湖水把它掰成千万片碎金,缓缓摇动。 “好美啊!”蓝衫喃喃感叹。 “是啊。”有人应道。 她的第一反应,那个人是宋子诚,但宋子诚的声音绝对不是这样的!boss总是冷冰冰的,连说话都带着硬度,嗓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温柔似湖水,清润如荷香。 蓝衫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人正举着单反咔擦咔擦地拍照,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她满头黑线地看着他的身影,喊到,“乔!风!” 乔风放下单反,扭头看了蓝衫一眼,他笑意岑岑,夕阳的光线在他脸上洒了一层红晕。他笑道,“蓝衫?好巧。” ……巧你大爷。 蓝衫走过去,囧囧有神地看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子诚也看着乔风,目光十分不友善。 乔风举举手中相机,“取个景而已。”怕蓝衫不信,他拿着相机招呼她来看。 蓝衫一开始还有点怀疑,看完照片之后就完全不信他的鬼话了。用神器拍照都能拍成这德性,您对得起您那小钢炮一样的长镜头吗? 宋子诚握了握拳。他现在特别想把乔风按在湖里胖揍一顿,这个人太不讲究了。我既然创造了机会和蓝衫独处,你丫不就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b市应付苏落吗,为什么要跑过来?为什么不按照常规打法走?能要点脸吗…… 看到boss神色不对,蓝衫连忙给俩人正式介绍。 双方都很矜持,只是点了点头,连手也没握。 乔风无视掉宋子诚的怒气。他把相机摘下来推到宋子诚手中,“来,宋老板,帮忙拍个照。” 宋子诚抽了一下嘴角。蓝衫称呼他“老板”他只觉得姑娘可爱,但乔风叫他“宋老板”时,他就觉得这称呼充满了青龙帮和城乡结合部的混搭气质。 他抓着相机,真想直接把这玩意儿扔进湖里。 蓝衫斜了乔风一眼,“蛇精病!回去解释清楚!”说着一推他肩膀,转头对宋子诚笑道,“老板,麻烦你啦!” 两人背对着荷花,迎着夕阳站好,宋子诚无力吐槽,只好把镜头对准他们,按了快门。 拍了几张,蓝衫一张一张看,觉得挺不错。如果不是乔风的笑容太诡异,那么应该会更好的。 她抬头,正要跟宋子诚道谢,却迎上boss不满的目光。 宋子诚有点委屈,等这么半天蓝衫也不主动提,他只好说道,“你不打算跟我合照吗?” “啊,当然,必须的。”蓝衫歉意地拍了拍脑门,她怎么忘了这种谄媚boss的招数了呢。 蓝衫和宋子诚肩并肩站好,乔风举着相机指挥他们,“蓝衫你右边一点,两人不要靠太近,影响光线……好,笑一个,宋老板你不用笑了,太难看。哦,好……”他按了快门,之后骄矜地自夸,“perfect!” 蓝衫凑过来想看这照片有多么perfect,然后她就看到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还不错嘿嘿,可是一旁的宋子诚……只拍到半张脸…… 那照片像是被人从中剪了一刀,或者也可以说那个人被砍了一刀,剩一半身体,偏偏他还瞪着眼睛努力刷存在感,看起来相当可怕。 蓝衫觉得她离被解雇的日子不远了…… 她捂着屏幕不让宋子诚看,讨好地笑,“老板,我们再拍一张吧!” 事实上宋子诚已经看到了,看过之后才发觉他刚才太他妈厚道了…… 宋子诚不可能容忍自己第二次被荼毒,于是摇了摇头,“不了。蓝衫,我们去吃饭,”说着看看乔风,咬牙道,“你、请、便。” 乔风把相机挂回脖子,他笑道,“好的,我要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拜拜,回见。” 宋子诚:“……” 最后的最后,都这么巧了,当然是三个人一起去吃了西湖醋鱼。 西湖醋鱼是淡水鱼,刺很多。宋子诚很温柔体贴地帮蓝衫剔掉刺,把鱼肉夹进她盘中。 虽然觉得有点怪,但蓝衫依然很感动。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那鱼肉就被乔风夹走了。 蓝衫怒戳乔风的餐盘,“你你你,还我!” “好。” 乔风又给蓝衫剃了很多鱼肉,还给她。 宋子诚没有以牙还牙抢这些鱼肉。他真的做不到那样不要脸…… 吃完了这顿饭,宋子诚松了口气。蓝衫到最后也没闹清楚乔风为什么要突然跑过来,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那个猜测太自作多情太玄幻,她也挺不好意思承认。 三人在饭店门口分别了,乔风说要回自己的酒店,蓝衫也就没多问。想着等出完这趟差,回去有空再说。 然后,到酒店门口,她下出租车时,正好看到了乔风。 他依然一派云淡风轻,“好巧啊。” 觉悟 宋子诚自问涵养是极好的,这会儿也有些动怒了。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更可怕的是,对于他们的行程,这小白脸看起来了如指掌。他一向十分重视隐私,现在突然有一种被人看光的不适感。 蓝衫走到乔风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 乔风一摊手,无辜地看她,“你不要以为我在跟踪你。” 蓝衫才不信,“你就是在跟踪我。” 乔风反问,“那么你说,我是如何跟踪你的?” “我……”能说上来才怪! 乔风掰着指头给她解释,“你看,你的手机软件的位置功能已经关了,如果用仪器强行定位的话我倒是可以做到,但那是违法的,我不会对你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我真的没有对你进行定位。” 蓝衫有点动摇了,“那你是怎么遇到我的?” 乔风有些感慨,“他乡遇故知,这是缘分,没有办法。” “切,你又不信缘分那一套。” “我只是在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与你交流。” 他们俩说这话,宋子诚发现自己又被无视了。他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先进去吧。” 三人便走进去,蓝衫还在和乔风斗嘴,两人并肩走向电梯时,宋子诚突然叫住她,“蓝衫,先别上去,我们聊聊明天的事情。” 明天的事情是公事,乔风再无耻也不能搀和,所以只能独自回客房了。走之前悻悻地回头看一眼蓝衫,蓝衫正背对着他走向大厅的吧台,并未看到他。倒是宋子诚回头望他一眼,目光冰冷,隐含着鄙夷和挑衅。 某种程度上说,他确实有资格鄙视他的…… 当然了,很多时候,乔风可以把来自别人的鄙夷和敌意完全屏蔽掉。所以现在,他完全不以为意,潇洒地进了电梯。 宋子诚把蓝衫叫到吧台只是临时起意,不过当惯了宋总,跟下属谈起话来倒也得心应手得很。但是很快他发现蓝衫太入戏了,她完全用一种下属的姿态跟他讲话和讨论,十分庄重严肃。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此行的目的在于模糊两人之间上下级间的距离,如果有重大进展那自然最好不过。然而现在,这距离被他亲手加大了。 聊完了行业情况,又聊工作展望,宋子诚也是有耐心,把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说完,他又叫了壶茶,两人开始说别的。 蓝衫不是很在状态。一方面她惦记着楼上的乔风,另一方面她总觉得老板今天的情绪有点古怪。由于分心,她不能一门心思地观察和思考,自然也得不出什么明确结论。 宋子诚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看到蓝衫虽在极力忍耐,但隐隐已有些不耐,他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终于还是放她走了。 他有点失落又有点迷茫,又觉得自己在做无意义的事,并且为此感到无力。于是酷帅狂霸拽的boss一时间坠入文艺小清新的忧郁之中。蓝衫离开之后,他又独自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 蓝衫上楼,在走廊里又遇到了乔风。 他背靠着门坐在走廊里铺的地毯上,双腿并拢屈膝,两手环着膝盖。每次看到他这种坐姿,蓝衫都很有吐槽的欲望,太大家闺秀了,一点也不爷们好不好。 宽阔悠长的走廊里空空的,连保洁员也不见一个,蓝衫的视线里,只有那一个孤零零坐成一团的人,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朋友。 “小朋友”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蓝衫一眼。这回他没说“好巧”。 蓝衫走过去,好奇地蹲下来望他,“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乔风无奈答道,“房卡不能用,我猜应该是电子锁没电了。”他只是想出门买个东西,顺便侦查一下蓝衫的情况,结果出了门发现忘记拿手机,再想回去,房卡不答应了。 在蓝衫看来,这一招好眼熟的样子。她忍不住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装,接着给我装。” 乔风像是被恶霸调戏的小媳妇一般,他羞涩地扭脸躲了一下,然后解释,“没有装,真的不能用了,客房部已经下去换卡了,但我觉得应该是电子锁没电了。” 蓝衫还是不信,故意说,“你不就是想来我房间吗?” 乔风突然抬头看她。莹润的眸子平淡无波,却又像是大有深意。 蓝衫也愣住了,她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睛不看他。 乔风问道,“我为什么想去你房间?” 蓝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刚才一直在膨胀,虽然不断否认,却依然幻想乔风此行是为她而来。既然在酒店相遇了,那么玩玩遗失房卡啊、走错房间啊之类的狗血戏码,再顺理成章不过吧? 她低着头,心想,自己应该只是在自作多情吧…… 这时,客房部一个漂亮的服务员上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卡,一边跟乔风道歉,一边帮他刷门。 电子锁急促地滴滴滴了几声,然后就彻底没动静了。门也没开。 服务员不甘心地转着门把手,一边说道,“抱歉抱歉,这应该是电子锁没电了,我现在让人拿铜钥匙来开门,帮你们换电池。” 果真自作多情了嘛……蓝衫有点低落。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等了将近十分钟,也没等来铜钥匙,服务员在拿对讲机催了两回之后,就自己下去找了。楼道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蓝衫鼓足勇气,邀请他,“算了,你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吧。” 乔风欣然应允。 蓝衫的房间在宋子诚隔壁,两个房间都是朝向西湖的方向。她走进房间,插上房卡取电,然后把顶灯打开,窗帘拉开。 这房间的窗户很大,玻璃干净明亮,难得的是几扇窗户拼成一个微微向外凸的弧形设计,这使得视野更加宽阔,更显个性和档次。 窗前的空间很大,稍稍垫高,类似于榻榻米的设计,上面摆了个实木矮几,矮几上有茶具。蓝衫烧了热水,沏了酒店提供的龙井茶。两人面对面跪坐在矮几旁,守着一壶茶欣赏窗外的夜景。 跪了一会儿,蓝衫就受不了了,改为盘腿坐着。然后她又有点惭愧,觉得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够秀气。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乔风都那么秀气了,她要是再秀气,那就阴阳不调和了…… 乔风喝一口茶,然后侧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蓝衫便也向窗外望。夜幕已降,都市里华灯璀璨。西湖的水映着五光十色的夜灯,影影绰绰,流光溢彩,像是水龙王瑰丽的宝库。岸边一条长长的繁华街道,街道上灯光尤其明亮,夺人眼目,远远望去,仿佛一条发光的彩色长龙。湖边的山上也亮起了夜灯,星星点点,像是嵌在黑色幕布上的彩色宝石。 蓝衫看呆了。 乔风站起身,打开一扇窗户。晚风吹来,携带者独属于湖水的潮湿气息。蓝衫吸了口气,看着他走回来坐下。顶灯光线的亮度和颜色都类似烛光,他像是坐在了昏黄的烛影之下,精致的面目柔和又生动,能让人联想到一切美好温暖的东西,比如鲜花,比如水,比如甜蜜的诗篇。 蓝衫的心里怪痒痒的。她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张口,“乔风——” “别动。”他打断了她,说完这两个字,他突然跪直身体,倾身向前。 蓝衫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眼看着他微笑着缓缓逼近,她紧张到呼吸困难,满脑子就剩一个想法:他要吻我了他要吻我了他要吻我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亲吻没有降落,她只觉眉角被轻轻按了一下,随之是他温润的声音,略带些惊奇,“奇怪,原来只是一颗痣,我还以为是小虫。” 蓝衫:“……” 她睁开眼睛,气呼呼地揉了揉发烫的脸。她真是脑残了,怎么会认为他要吻她呢! 乔风坐回去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自己不正常的心跳。真是奇怪,刚才他明明想要帮她捉虫的,为什么接近的时候,却想要亲她一下呢……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各自尴尬,都没注意到对方神色中的异样。蓝衫低头摩挲着茶碗,问道,“乔风,你为什么要来h市?” “啊,我表弟过生日,我来给他庆生。” 蓝衫诧异地看他,“你……表弟?” 他点点头,“对,他是我小姨的儿子,我小姨是我妈妈的亲妹妹。”这是他好不容易找的理由。那个表弟正在上大学,过生日什么的其实不需要他这表哥来凑热闹。 蓝衫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白窃喜一场,心酸。 又说了会儿话,蓝衫心情不佳,把乔风赶走了。 *** 第二天,乔风要给他表弟过生日,蓝衫要去峰会,双方终于分头行动,宋子诚很满意。 峰会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有几个大佬们唠唠叨叨,大家一起探讨各种高大上的话题,蓝衫只能坐在下边当听众。越是高大上越是虚无缥缈不接地气,蓝衫自己的市场敏锐度不够,又欠缺悟性,听着不是很感兴趣。宋子诚倒是认真听了听,但是看到蓝衫无聊,他也就不听了,问蓝衫,“想去哪里?” “啊?” “不喜欢这里,你想去哪里?” 蓝衫打了个哈哈,“不啊,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里挺好的呀。” “我觉得无聊,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就这样,俩人溜了出来。宋子诚不知道去哪里好,蓝衫建议去灵隐寺。来之前她做了很多攻略,当时其实并不抱希望,觉得最多是去西湖转转,毕竟是出差又不是旅游。 去灵隐寺之前,他们先去飞来峰看了会儿风景。飞来峰不高,老树古藤,灰白的山体□□在外,像是巨大的骨头,倒也有些看头。到了灵隐寺,他们…… 又遇到了乔风。 蓝衫颇为惊奇,“你不是去给表弟过生日了吗?” “表弟中午要和同学过,我想晚上去,所以先来这里看看。你们不是去峰会了吗,为什么这么巧又遇到?” 宋子诚现在已经不想听到“巧”这个字了。他很不客气地看着乔风,“你到底要跟踪我们到什么时候?” 乔风奇怪地看着他,“宋老板,你误会了。” “不要叫我‘宋老板’。” “小宋,你误会了。” “……滚。”这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乔风指了指附近一个摄像头,“不信你可以看监控,我比你们早半个多小时到这里。” 宋子诚冷笑,“监控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吗?!” “是啊。” “……” 蓝衫觉得可能真的是她和乔风待久了所以脑回路同步了,也可能是大部分游客的思路都这样,来了h市,先去西湖,再去灵隐寺,如果时间够的话还可能去千岛湖或者乌镇什么的,反正景点就那么多,又不是随机模式。 三人只好一起游灵隐寺。宋子诚的面色阴晴不定,蓝衫倒是有些意外他为什么这么暴躁,就因为讨厌乔风?话说这俩人之前似乎有很大过节呀……蓝衫突然想到苏落。 啊,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寺庙嘛,就是上香啊,拜佛啊,许愿啊,之类。几人走进一个大殿,看到里面挂着许多木质的小牌子,一旁摆着个桌子,有小和尚在收费发牌子。游客买了牌子,把自己的心愿写在牌子上,挂在殿中,等着佛祖显灵助其实现愿望之类。写的人也不一定信,反正写了总比不写好,信仰这东西,总是能给人留点希望和盼头。 蓝衫凑热闹地买了一块,乔风和宋子诚也跟着买。三人在桌子旁写字,遭到小和尚的驱赶,“几位施主,请不要挡着其他施主。” 看来这小牌子还挺走俏。 三人凑到佛像旁边写,蓝衫扭头看看乔风的,乔风也看她的。她就不好意思写什么太私密的愿望了,只是在牌子上写了“4s店”。卖汽车的,当然希望拥有一家自己的车行啦。 乔风在红色小牌子上写了“波函数塌缩”几个字。蓝衫表示每个字都能看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鬼了。 蓝衫又扭头偷看boss的,发现他只写了“安好”两个字。 他们跟大部分人一样,来这里只是玩乐的性质,并不当真,挂好了小牌子,又去看了其他佛殿,看够了就离开了。 三人下山之后就分开了,乔风毕竟是要“给表弟过生日”的人。他把蓝衫和宋子诚送上一辆出租车,挥手和他们告别。 等那辆出租车离开之后,他没有打车,而是坐上了返回灵隐寺的游览车。 他又回到了挂小牌子的那座佛殿。 桌旁的小和尚在和两位女施主热烈讨论。原来其中一位女施主之前在这里许愿求子,现在她怀上了,高高兴兴地来还愿。两个女施主一个劲儿夸奖灵隐寺果然有神灵,小和尚听着特别高兴。他们又讨论什么孕激素检查,他也听着。 乔风走过来,掏钱递给他,“给我个木牌。” 小和尚收钱给了他。 乔风认认真真地在小木牌上写了“蓝衫”两个字,这是刚才他就想写的两个字,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写,现在终于写出来,顿感心情舒畅。他小心地把字迹吹干,看着那端正有力的两个字,他突然迷茫了。 知道自己想写,但不确定为什么想写。 他傻乎乎地把小牌子拿给小和尚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小和尚正听女施主谈论孕激素检查,他不耐烦地看一眼那两个字,“蓝色的衣服。”说着,心中冷哼,文盲! 乔风自言自语道,“我想我需要做个激素检查。” 小和尚也是听迷了,忍不住回了他一句,“这位施主看着不像是怀孕了。” “不是孕激素,”乔风摇头解释道,“是多巴胺和苯基乙胺,还有去甲肾上腺素。” 小和尚指指门口,“隔壁有卖驱魔圣水的,施主你快去看看吧。” 乔风小声解释着,“这些都是爱情激素。”说着,把小木牌子揣自己兜里,转身离开了。 偷吻 乔风坐在灵隐寺外的树荫下,点开了微信。 他微信习惯屏蔽群聊,只有一个群不屏蔽,那就是他们的家庭成员小组。这个微信群的名字是“大吴、小乔和他们的熊孩子”。群成员只有四个,大吴是他爸,小乔是他妈,他和他哥都是爸妈眼中的“熊孩子”。 此刻群里有消息提示,是吴文在碎碎念:老爸不在身边,老妈不在身边,现在连老弟都不在身边了…… 吴文:乔风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吴文:老吴你不是说暑假回来吗,现在马上就暑假了!= = 吴文:亲娘哎,民歌是采不完的,赶紧回来歇会儿吧…… 没人理他。 如果不是有心事,乔风或许会关心一下哥哥,不过现在他脑子有点乱,总是想着蓝衫,于是说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吴文:不是男孩子就好。 大吴:不是男孩子就好。 乔风:…… 吴文:老吴你终于肯冒泡了?我说这么多你不理我,乔风说句话你就出来了还复制我的话,其实我是捡来的对吧?说吧你当初是从哪里捡的我,赶紧给人还回去呀~ 大吴:有本事你也喜欢上一个女孩纸让为父激动一下? 大吴:还有老子没有复制你的话,那是我的心声。 乔风的心情有点微妙。原来爸爸和哥哥一直不相信他是异性恋吗…… 乔风:你们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乔:不是男孩子就好! 大吴:…… 吴文:…… 乔风:妈…… 小乔:不好意思,网速有点慢。儿子哎! 乔风:嗯。 吴文:蹭~ 大吴:老婆,抱~ 小乔:蹭什么蹭,抱什么抱,一边去!乔风,说说你的情况,姑娘是谁家的孩子,有照片吗?人品怎么样?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乔风:我觉得我喜欢她。 小乔:然后呢? 乔风:没了。 小乔:…… 小乔:我早就说了吧,你高中时候我就说过,让你不要光想着学习,多谈谈恋爱,你不听,这么多年也没像样地交个女朋友,现在刚有个喜欢的人你就这么得瑟了?瞧你那点出息,一点不像我的儿子。 大吴:老婆大人息怒,么么哒(づ ̄3 ̄)づ╭~ 吴文:母后,乔风能开这个窍已经是一大进步了,我觉得现在的关键是闹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喜欢人家,以及姑娘是不是喜欢他。对吧,乔风? 乔风:嗯。 小乔:好,现在为娘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第一,你是否总是想见到她? 乔风:是。 小乔:第二,见到她或者与她距离接近时是否会心跳加速,与此同时同样的情况不会发生在别的异性身上? 乔风:是。 小乔:和她在一起会心情变好,就算之前状态差一点,也能立刻精神饱满有如吃了大力丸? 乔风:是。 小乔:可以无视她与你的智商差距,也不在乎她是否能在你的狗屁试卷上拿到六十分? 乔风:我想一下……虽然有点遗憾,但是,是。 小乔:愿意给她做饭吃?如果她说想吃什么你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弄给她吃? 乔风:是,是。 小乔:恭喜你,儿子你要坠入爱河了!(^^*) 大吴:敲锣打鼓放鞭炮~ 吴文:撒花鼓掌扭秧歌~ 乔风:为什么你们看起来比我还激动? 小乔:废话少说,我现在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摘取我儿芳心。等一下……不会是个机器人吧?! 乔风被雷到了,一时没回复。 小乔:为什么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啊……Σ( ° △ °|||)︴ 吴文:我一开始觉得是蓝衫,但是母后你这么一说……乔风!到底是不是机器人,快说! 大吴:老婆我恨你,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蓝衫,现在……乔风,说话! 乔风:不是机器人,就是蓝衫。 大吴:敲锣打鼓放鞭炮~ 吴文:撒花鼓掌扭秧歌~ 小乔:蓝衫是哪位,你们都认识她?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乔风:这些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解释。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该怎样追求她,爸,妈,哥,请你们给我一些建议。 接下来,群聊陷入了沉默,乔风以为他们在认真思考,但是等了两分钟,也没见有人说话。他奇怪地问:你们三个一齐掉线了? 小乔:我跟你说实话你不要生气。 乔风:不生气,妈你想说什么? 小乔:我特别、特别、特别地想看看,在没有我们地球人的帮助下,你这种外星人是怎么追女孩子的。 大吴:楼上+1 吴文:+2 乔风:别这样…… 小乔:加油吧,儿子!放心,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在必要的时候会帮助你的。 大吴:一切听老婆的! 吴文:母后说得对! 乔风:可是如果我搞砸了怎么办? 小乔:搞不砸,放心吧。记得每天要和我们通气,报告进展,在搞砸之前我们会先一步帮你解决掉麻烦。 乔风:好吧。 接下来,吴爸和吴哥一起给乔妈科普蓝衫了,乔风看着不断刷屏的那个名字,他的心脏一阵阵悸动。 他收好手机站起身,踱向寺外。下午阳光热烈,千年古刹里浓荫蔽日,空气清凉湿润,时而闻得低沉的撞钟声,悠远清越,涤尘荡俗。 他缓步走在佛家清净地,想的却是红尘烦恼事。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如此神奇的体验。心口像是开了一道闸,连日来积累的焦躁和疑惑倾泻而下,终余水落石出般的清明。那感觉有些缠绵,并不像公式或者函数那样清楚明确,模模糊糊的,又挥之不去,仿佛蚕丝一样把人紧紧包裹,想要挣开,或者心死,或者化蝶。 乔风从兜里摸出那个刷着红漆的劣质小牌子。他握在手中,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蓝衫的名字,然后他把她的名字贴在心口上,仰头,眯眼望着从树叶间漏下来的斑驳日光。 光线有些刺目,他眼前出现了一些色块。他像是跌入了奇妙的环境,嘴角噙着笑,喃喃自语道,“该怎么追到你呢……” *** 离开灵隐寺之后,蓝衫跟宋子诚吃了顿饭,又在市区内转悠了一会儿,看了几个标志性的建筑,然后回酒店。 大半天都没再“巧遇”乔风,蓝衫很意外地有点不适应,总觉得他会突然在她身边蹦出来。 但是乔风一直没出现,想必跟小姨一家过得很开心吧。 第二天她和宋子诚又去了峰会,虽然是公费旅游,该装的样子总是要装的,两人觉得无聊,中午就出来了,下午去了西湖玩耍,那里有不少景点。 在西湖再次看到乔风时,蓝衫竟然悄悄松了口气。 三人一起在西湖游玩一番,之后收拾行李去了机场。乔风买了和蓝衫他们同一航班的机票,但并不挨着。登机之后,宋子诚看着身边的蓝衫,再看看后面乔风,终于感觉稍微找回了一点点场子。 “蓝衫,蓝衫。”乔风在后边叫她。 “怎么了?” “蓝衫,我想和你一起坐。” 要是别人说这么一句话,蓝衫估计又要多想了,但是乔风说的……算了,经过前两天的打击,她也没力气多想了。 她也想和乔风坐一起呀,现在他开口了,蓝衫便问宋子诚,“老板,可以吗?” 宋子诚安坐在宽敞的座椅上,岿然不动,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蓝衫有些失望,朝乔风摇头。 乔风指指自己身旁坐的一个四十岁上下眉目柔和的女人,“这位女士愿意和你调换座位。” 蓝衫便高兴地和她换了座位。 她是一坐飞机就睡体质,等飞机起飞之后,她又睡过去了。 蓝衫睡着之后,乔风从包里掏出一叠a4纸复印的资料。这些都是论文。乔风喜欢搜集论文,除了大量阅读本专业的论文,他也经常翻看其他专业的,发现不错的论文后他就复印出来分类收藏,无聊的时候慢慢看,打发时间。 漂亮的空姐路过,看到这位小帅哥手捧着一堆全英文的东东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给他点赞。 看了会儿论文,乔风抬头放松眼睛。他看向窗外,飞机已经升到云层之上,天空透蓝,纯洁干净的白云厚厚地堆积,形成一望无垠的云海,乍一看像是在天空下平铺了永远吃不完的棉花糖。 他收回目光,看看身旁的蓝衫。她睡得很熟,神色安详,呼吸均匀,大概是因为机舱内氧气含量较低,她的脸蛋红红的。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情不自禁地倾身凑过去。 近距离看着她动人的睡颜,他只觉怦然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 乔风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亲完之后舔舔嘴唇,觉得不过瘾,他又低头,小心翼翼地在吻她的唇角。 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动,既心虚又刺激,他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睡梦中的蓝衫突然动了一下身体。 乔风闪电般坐回去,他紧靠着椅背,扶着扶手急促地喘息,脸颊微微发着热。 蓝衫并未醒来。 乔风拍拍胸口,突然发现前面的宋子诚已经扭过头来,不知看了多久。宋子诚眼中精光大涨,看杀父仇人一样死死盯着他。 乔风挑衅地挑挑眉,微一勾唇角,无声地对他说:loser! 口型太标准,宋子诚想装糊涂都难。他愤然扭回头去,在自己座位上慢慢磨牙。宋子诚以前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是现在跟乔风一比,他觉得他堪称道德模范。 爱心午餐 蓝衫醒来之后,看到乔风一直嘴角弯弯的,心情不错的样子。这个人他不能笑,一笑就跟要开花似的,恨不得把狂蜂浪蝶都招来。 蓝衫心里一悸,故意撇一下嘴角,说,“笑得这么开心,看到大美女了?” “是啊。” 她一挑眉,“切,有我漂亮吗?” “差不多吧。” “哼哼哼哼。” 下飞机之后,三个人不顺路,宋子诚有人来接,蓝衫和乔风自己打车回去了。他们俩回去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宠物店,接薛定谔。 薛定谔俨然已经成了宠物店的一霸。它不喜欢陌生的环境,来到宠物店之后情绪就一直有些狂躁,看谁都不顺眼,逮谁瞪谁,别说猫了,连小狗狗们都怕它。心情虽不好,吃得却很多,简直是个饭桶。幸好它的主人在宠物店放够了猫粮,才没把别人吃穷。 猫粮是新西兰的一个牌子,比人的口粮贵多了,有时候店员会看着那袋猫粮两眼放光:这年头人不如猫啊不如猫,尼玛真想尝尝那是什么味儿的啊…… 薛定谔看到乔风之后,还在跟他赌气,拒绝被他抱。它记得是他把它送过来的。 蓝衫反倒成了好人,抱薛定谔时它也没躲,还在她怀里东蹭西蹭地撒娇,叫声也是细细的软软的,嗲得不像话。 最后蓝衫抱着薛定谔,乔风拖着两人的行李离开宠物店。路上薛定谔对蓝衫各种亲密,简直到了讨好的地步。它靠在蓝衫怀里,向后仰着脖子在她软绵绵的胸口上蹭,乔风在一旁看得甚是羡慕嫉妒恨。 晚上睡觉前,乔风的手机像是突然抽了羊癫疯一样不停地又响又震,那是接连不断的微信消息提示音。他捧着温热的牛奶瓶坐在餐桌旁,一边喝牛奶一边查看消息。 在他的家人在召唤他。他们热烈地讨论今天乔风采取了什么行动,并且强烈要求乔风兑现承诺,马上现身进行汇报。 乔风把消息查看完毕,最后回复了一句。 乔风:今天我们接吻了。 吴文:!!!!!!!!!! 大吴:!!!!!!!!!! 小乔:!!!!!!!!! 乔风:妈,少打了一个叹号。 小乔:!…… 吴文:行不行啊,有意思吗?涮我们玩儿呢是吧?还没开始就直接放结局了,还能不能让人看热闹了?!有点操守好不好!说,到底谁先亲的谁?! 大吴:老实交代! 小乔:嗯! 乔风:我亲的她。 吴文:嗷嗷嗷! 大吴:嗷嗷嗷! 小乔:嗷嗷! 小乔:嗷! 乔风:不过她还不知道。 吴文:……楼下来。 小乔:身为一个知性女子我现在好想爆粗口这是怎么回事…… 大吴:老婆,爆吧!记得不要骂娘…… 吴文: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明天有行动吗? 乔风:我有一个方案,但是要保密。 大吴:说来听听?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指天发誓! 吴文:对对对! 小乔:是是是! 乔风:保密是一个原则,我不能因为任何人的承诺而放弃这个原则,否则它就不是保密了。 这个晚上,三个人感觉自己像是耗子一样被乔风逗来逗去,关键这臭小子还不是成心的……这大概就是看热闹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 第二天一早,蓝衫照例一早就被乔风吵起来了。她以前习惯于踩着点起床,闪电一样洗漱收拾,然后匆忙跑出去上班,早餐就在路上随便买点。乔风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极其愚蠢且危害性很大, 非常友善地表示要帮她纠正。 然后他就每天早上跑去敲蓝衫的门了。乔风和闹钟的共同点是两个都非常准时,不同点是一个伸手就能按掉,另一个需要开门之后才能按掉…… 蓝衫拒绝了几次,他依旧我行我素,并且很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定位——诤友。 再后来蓝衫就慢慢忍受下来了,每天准时被乔风叫起来,洗漱之后跑去他家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小笼包、蔬菜卷儿和豆浆。前两者是楼下早餐铺子买的,豆浆是乔风自己榨的,加了一点白糖,很香浓。蓝衫吃早餐时,乔风还在厨房忙活,她因刚睡醒,有些惺忪,也懒得去看他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乔风自己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个透明的长方形饭盒,饭盒密封着,里面铺了一层米饭,剩下的全是菜。蓝衫看到了番茄和豆角。 她有些奇怪,“你今天要出门?在哪儿没吃的呀,还带个饭盒。” “不是我的,是你的,”乔风说着,把饭盒放在她面前,“拿去,中午吃。我已经做过灭菌处理,你不用担心天气热变质。” 蓝衫讶异,伸手去摸那饭盒。光滑透明的钢化玻璃热热的,显然这里边的东西是今天早上做好的。这是乔风专门做了让她带着上班吃的便当。 她心内一阵感动,埋头看那饭盒,低声问道,“干嘛对我这么好呀?” 乔风张了张嘴,反问,“我不能对你好吗?” “……可以,不要停。” 这一天,蓝衫美滋滋地自带饭菜上班了。中午她和部门同事一起去了员工食堂,用微波炉把饭菜热了一下,然后开吃。饭盒里的菜有两种,番茄鸡蛋和干煸豆角,蓝衫用筷子搅动了一下,想把下面的米饭挖出来一些,然后筷子取出来时,她发现上面穿着一块午餐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午餐肉的形状。 小小的,核桃那样大小……心形。 她心口蓦地一滞,呆呆地看着那片午餐肉。左右的同事也看到了,都停下筷子笑嘻嘻地打趣。 “哟,蓝姐,这谁给你做的爱心午餐呀,瞧瞧,这红扑扑的小心脏,你看到它跳了吗?” “蓝姐你太低调了吧,有男朋友也不提一声,咱公司你那些粉丝团可还都望眼欲穿呐!” “蓝姐呀,遇到给你做爱心午餐的男人就嫁了吧!” “蓝姐蓝姐,做饭的那个人有咱老板帅吗?” “蓝姐啊,你这饭真香啊……” “蓝姐……” 销售部的人嘴皮子都特别溜索,饶是蓝衫脸皮厚,这会儿也被说得脸红了一红。看到几个人流着口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的饭盒,她哭笑不得地用胳膊护着它,笑骂,“去去去,添什么乱呀!” 她把那块午餐肉吃掉,又一阵翻,翻出几块来,依然是核桃大小的心形。 这些午餐肉都是铺在米饭底部的,如果蓝衫的观察力强,出门的时候就该能看到,不过没有。 现在,她一口一个地吃着这些小心肝儿,一边陷入沉思。乔风做这种午餐是什么意思呢? 不会是在向她表白吧?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蓝衫就有些激动,仿佛血液里混入了奇妙的气泡,现在正不停地往外冒。她咬着筷子嘿嘿直笑,笑容明媚里透着得瑟,风骚中掺着猥琐,把众人都看呆了。 意识到自己不正常,蓝衫止住笑容,继续吃饭。 然后她又有些忧愁了。 虽然以正常人来看这种方式很可能是表白,可那是乔风啊!乔风浑身上下从脑壳到脚底从头发丝儿到手指尖儿他一点也不正常啊! 谁知道他是不是少女心突然发作所有弄这么多小心心呢? 想到这里,蓝衫黑线,她竟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下午下了班,蓝衫没回去,又找小油菜汇合了。 小油菜看到蓝衫,问她,“在杭州玩儿得怎么样?” “正要说这事儿呢,”蓝衫掩着嘴巴,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怎么办呀,我觉得乔风对我有意思!” 小油菜盯着她,“你涨智商了?” “没……” “那就好,吓我一跳。” “喂!” 小油菜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姐们儿,我理解那种感觉。你喜欢一个人时,就特别希望他也喜欢你。然后呢,总是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之下,你很可能产生幻觉。” “是吗……”蓝衫失望地对手指,转而又道,“可是他的行为,挺那什么的。” 然后就把乔风也去杭州玩儿了以及爱心午餐的事情跟小油菜讲了。 “这个,当你产生这种心理暗示时,总是能找到各种证据佐证的,对吧?不过呢,”小油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去杭州这事儿按说是巧合,但爱心午餐这个东东我就不了解了。身为凡人我怎么可能读懂大神的内心世界呢!” 蓝衫垂着头揪她的衣角,“想想办法想想办法,用你十年的暗恋经验帮我想想办法!” “好哦,天灵灵地灵灵……啊,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吃醋 白天送了蓝衫一份爱心午餐,然后他陷入了焦急的等待。想象着她的各种反应,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伤。 等来等去,他只等到了蓝衫的一通电话。她说要和小油菜吃饭,不陪他吃了。 联系到那些午餐肉,乔风难免想多了一点,晚上他自己一个人吃过晚饭,心绪难安,只好再次求助家人。 乔风:好像有点麻烦了。 吴文:??? 大吴:??? 小乔:??? 乔风:为什么每次我说话你们都在,你们没事情干吗? 小乔:废话少说,什么麻烦? 乔风:我今天送了她爱心午餐。 吴文:哈哈哈哈哈幼稚! 小乔:我觉得很浪漫呀,可是为什么又有点别扭呢?好像哪里不对…… 大吴:性别颠倒了吧?哪有男人给女人做爱心午餐的? 小乔:好吧。那么她吃了你的爱心午餐之后是否对你变得冷淡了? 乔风:好像是的。她下午就打电话给我说不回来吃饭了。 大吴:会不会她确实有别的事情? 吴文:太巧了吧?乔风,听哥的,你在追求别人之前需要先弄清楚一个事实:她是否喜欢你? 乔风:我不知道。 吴文:喜欢有喜欢的追法,不喜欢有不喜欢的追法。假如她不喜欢你,你贸贸然往她午餐里塞一堆爱心,她会觉得惊讶,然后尴尬,之后就可能疏远你,明白吗? 乔风:那么她今晚的态度是想告诉我她不喜欢我吗? 吴文:额…… 小乔:也不一定,没准她确实有别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儿子这么貌美如花,又温柔又贤惠,她早晚有一天会爱上你的! 大吴:老婆,这样夸一个男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小乔:嗯? 大吴:老婆说的就是真理! 乔风:那么我该怎样确定她是否喜欢我呢?需要做实验吗? 小乔:你能别提“实验”这俩字吗,看起来怪怪的。 吴文:其实差不多。你可以找个帮手测试一下。先欲擒故纵,适当对她冷淡一些。然后找个漂亮女人亲近亲近,看她是不是吃醋。 乔风:我不想跟别的女人亲近。 吴文:只要造成亲近的假象就行,最重要的是看她的反应。如果她吃醋呢,就表明有戏,如果反应平平,你就是任重而道远。 小乔:吴文,我真想把你的情商掰下一块,捏在他身上。 吴文:母后大人您就给我留点骄傲的资本吧。这可能是我唯一的资本了。 乔风最后把吴文的教导牢记在心,像是对待真理一样虔诚。 今天蓝衫没来找她吃饭,晚上也没找他玩儿,这让他很不适应。他本来在书房看书,时不时地就要串到客厅里去,然后又强迫症一样走到门口,对着猫眼看,希望能够恰好看到她的身影。 看了几次,他心想,明天干脆在门口装个摄像头好了。 乔风在客厅里喝了杯水,隐隐听到外面有高跟鞋的鞋跟撞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他赶紧跑到门口,呼啦一下打开门。 蓝衫正在掏钥匙,看到乔风,她放下手,背靠着门,挑眉看他。 乔风有些心虚,他垂着眼睛看地面,橘色的廊灯掠过浓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洒下阴影,掩盖住他的视线。 他说道,“真巧,我正要下楼买点东西。” 这算什么巧。蓝衫食指穿过钥匙圈,轻轻晃动,钥匙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围着她的食指飞快地转动起来。她问道,“乔风,你今儿给我弄那些午餐肉什么意思?” 她问得太过坦荡,仿佛把他的心事完全翻出来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乔风牢记着他哥的建议:不要轻举妄动,先以试探为主。他清了清嗓子,答道,“我新买了一套厨房模具,觉得不错,想试用一下,你喜欢吗?” 果然!蓝衫有些沮丧,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喜欢,难看死了!” 果然!乔风微不可察地轻叹,“那我下次不做了。” 目送着蓝衫开门进屋之后,乔风关好自己的门下了楼。不为买东西,只是吹吹风,散散心。 他不太确定蓝衫的厌恶只是针对午餐肉,还是针对他的心意。如果是后者,他真的没有试探的必要了。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 所以还是先试探一下吧,不管怎样,结果一定要明确,他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 第二天,乔风就开始物色试探的人选了。其实每天都有人跟他表白,不过这类人他不能选,否则以后说不清。他希望的是找个人帮忙,一开始就和对方坦白,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正发愁选谁,有人送上门来了。嗯,是苏落。 苏落要和乔风讨教一个跨专业的问题,乔风都不用见面,直接在电话里就给她解释清楚了。苏落一边道谢,一边抱怨她需要参照几篇日语论文,但是她不懂日语。乔风懂日语,于是主动说道,“我帮你翻译吧。” 苏落惊讶于他的爽快。 随即乔风道出了他的目的,“我帮你翻译论文,作为回报,你也请帮我做一件事情,可以吗?” 认真来讲,苏落并不是最恰当的人选,因为蓝衫不喜欢这个人。但事情紧急,他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而且,没准看到讨厌的苏落,蓝衫更能激发斗志呢…… 乔风跟苏落解释了他需要的“帮忙”,苏落听罢窝了一肚子火,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了。但她转而发现这其实是个好消息——原来之前乔风和蓝衫并没有真的在一起。 这样一来她要下手就方便多了。 下午时分,乔风把苏落领到了他的小区门口。他本来只是想测试一下蓝衫在看到他和苏落谈笑风生时的反应,可结果却是,蓝衫反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从宋子诚的车上走了下来。 她亭亭玉立,巧笑倩兮,一双美目映着夕阳,像是烟花般灿烂漂亮。她走下来,看到他们,只愣了一下,就又笑起来,只不过这次笑得有些冷。 她抱胸站在车旁,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乔风只觉自己像是被她的目光钉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落朝蓝衫摇了摇手,“嗨,你好。” 蓝衫很不给面子地应道,“呵。” 苏落讪讪地放下手,然后自然而然地去握乔风的手。 蓝衫视线下滑,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她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看,转过身去。 乔风还在看蓝衫,待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握住,他不自在地皱一下眉,抽回了手。 蓝衫却已经背对着他们,她敲敲车窗,很快那车窗便摇下,宋子诚的脸露出来。他朝那两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蓝衫笑道,“老板,今天谢谢你啦。” 宋子诚一挑眉,半开玩笑地问,“打算怎么谢我?” 蓝衫歪着头笑,“请你吃饭怎么样?” 宋子诚也笑了,“难得难得,那我得好好挑挑。先上车吧。” 蓝衫便上了车,看也不看乔风一眼,她缓缓摇上车窗。黑色的轿车像是一滴快速移动的墨,很快绝尘而去。 乔风立在原地,一脸的黯然。 苏落叫了他一声,“乔风?” 乔风自言自语道,“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啊。” “啊?”苏落一脸的惊喜,“真的吗?” 乔风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说要给我做好吃的。” 他摇摇头,“不是给你做。” 苏落没想到他拒绝得这样干脆。她也有些气,提醒他,“乔风,蓝衫根本就不喜欢你。” 乔风语气不善,“不用你提醒我。” 苏落咬牙不说话,乔风又道,“好了,我需要的帮忙到此为止,你的论文我今天晚上就会翻译出来给你。” “乔风!你就不能请我上楼喝杯水吗?!” “如果你口渴的话我可以帮你买水,但是我不能把你领回家里去。万一蓝衫回来,她会更加误会我们的关系。” “蓝衫不会回来的,她跟着她老板走了!她眼里根本没有你!” 乔风气得脸色发青,“再见。”说着转身走了。 蓝衫坐在宋子诚的车上,捧着手机手指移动飞快。她紧紧地靠在座位上,手机斜着,宋子诚根本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她在和小油菜聊天。 蓝衫:根本不管用好嘛!我还没出招呢他先跟苏落那小贱-人凑一块去了,还尼玛拉手!我说要请老板吃饭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一滴醋也没吃! 小油菜:你先冷静一下。这个,还可以再观察几天,不能这么快下定论。不过你们老板到底怎么回事,总感觉他跟你之间也有猫腻。 蓝衫:放心吧,我这几天已经想明白了。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老板确实想泡我,不过他应该只是想包养我。所以我就顺着这个风先借用他几天啦,等把乔风搞定再跟老板说清楚。 小油菜:他不会喜欢你吧? 蓝衫:屁,他什么人没见过?跟乔风这种小处男可不一样。 小油菜:乔神是处男?你怎么知道的? 蓝衫:我猜的。 小油菜:= = 小油菜:要不先把他睡了吧,小处男什么的应该很容易用身体搞定吧? 蓝衫: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方法很靠谱的样子……你不要败坏我的节操。 小油菜:这样吧,你先试探着,我给你研究一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给强了。到时候咱俩一块。 蓝衫:不要!你这个变态! 小油菜:o(╯□╰)o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强乔神,我强吴文。分开强…… 蓝衫:这还差不多,那你赶紧研究。我要去吃饭啦,拜~ 小油菜:88 计划 宋子诚比较厚道,没选太贵的地方。吃饭嘛,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跟谁一起吃。 看着蓝衫在饭桌上神情自然,笑意浅浅,宋子诚鲜少见她这样笑,一时间又有一种被晃了眼睛的感觉。她实在太漂亮了,一颦一笑之间,既纯情又妩媚。难得的是不管纯情还是妩媚,都很纯粹和自然,不含一点杂质。美人在骨不在皮,大概就是这样。 宋子诚有些高兴。今天蓝衫愿意让他送她回家,还主动请他吃饭,这是很明显的进展。难道她终于想通了?或是本身就对他有些意思、现在愿意把这层关系明朗化? 想来也是。他这些天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她又不少人追,若是再装傻,就太矫情了。 宋子诚眉目舒展,脸上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冷峻的面部线条因此而变得柔和,仿佛岩石上突然开出了花朵。 路过的服务员看到这位衣冠楚楚的大帅哥用那样深情的目光盯着他的女朋友,一时间满心脏冒粉红泡泡,感动地要死。可惜的是女主角太不自觉,光顾着吃吃喝喝。 所以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哼! 两人共进晚餐之时,乔风一个人在家,连饭都懒得做了。薛定谔很不满意,喵喵喵地跟他要吃的,他只好给了它一些猫粮。 薛定谔不爱吃猫粮,但是现在肚子饿了,也没办法。它低头吃着,时不时地喵一嗓子,像是在责备他。 乔风一点食欲也没有。想着蓝衫和宋子诚的潇洒绝尘,他的胸中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心脏仿佛泡进了不知名的溶液里,酸酸涨涨的难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也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不想做饭,也不想叫外卖。他无聊地打开电视,想借此转移一下注意力。 电视上正在播广告。一个戴眼睛有胡子的胖脸大叔正在激动地喊:“这酸爽,不敢相信!” ……乔风狠狠地关掉电视。 他站起身,在各个房间游荡,像是一颗漫无目的的粒子。这时,敲门声传来,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赶紧跑去开门。 快递小哥没想到这家的主人这样热情,他才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对方还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那眼神…… 一般情况下,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态度过分热情,总难免让人想多一点。 快递小哥轻轻退了一步,微微拉了一下衣领,然后警惕地看着乔风,“您的快递。” 乔风看清来人时,失望地垂下眼睛,迅速签收了包裹。 快递小哥有点纠结: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于那啥了?是不是把人家的心伤了呀…… 乔风把笔递还给他,然后抱着包裹回屋了。 包裹里是他昨天下单买的微型摄像头。他现在无所事事,恨不得立刻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于是自己跑到门口安装摄像头。摄像头安装在门框上方,背靠在白色的墙壁之上。它的体积小,主体又是白色,几乎要和墙壁浑然一体了,所以不太容易察觉。 摄像头连接电脑,监视着他家门口那一块地方,如果蓝衫经过,他就能够发现,这样就不用一直看猫眼了。 好吧,一直盯着电脑看也没强到哪里去…… 蓝衫回来时,又遇到乔风突然开门要出去。她跟他打了个招呼,想到今天下午看到的苏落,她又有些气,鼻子里哼一声,很像一只不可一世的公鸡。 她跟乔风打了个招呼,态度有些敷衍。 这样的态度使乔风心中闷闷的,看到蓝衫转身开门,即将消失在门后时,他突然叫了她一声,“蓝衫。” 蓝衫扭头看他,“有事?” 乔风也不知哪来那么一股子委屈,他抱怨道,“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啊!” “我看你干嘛,又不是遗体告别。”蓝衫说着,翻了个白眼。 乔风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发现乔风这话说得像是有些深意,她眼珠转了转,问道,“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很容易让人想歪你知不知道?” “那个,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身搭配怎么样。” 这身衣服就是下午她在门口遇到他时他穿的衣服,也就是跟苏落在一起时穿的衣服。蓝衫撇嘴角,“如果你下次再跟女孩子约会呢,我建议你穿白色大背心,碎花大裤衩,再来一双阿迪王的旅游鞋,配一双红袜子。” “啊?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绝对perfect,听我的没错,”蓝衫说着,还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她退回房间,“拜拜!” *** 宋子诚回家之后打开电脑,想处理一点公事,这时他接到了苏落的电话。俩人已经从破裂的情侣迅速转变成亲密的战友,虽然依然不太看得上彼此,不过至少面上过得去。 苏落问了宋子诚和蓝衫的情况,宋子诚胸有成竹地答道,“还不错,一切尽在掌握。” 苏落轻笑,“你可别看走了眼,没准那女人是特意拿你当枪使呢。” 宋子诚的声音沉了一沉,“我是不会被人当枪使的。” 苏落也不多解释。在乔风面前,宋子诚自然有绝对的自信。她只是笑笑,说道,“总之你把蓝衫栓牢了就行。” “嗯,你那边呢?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乔风一直惦记着她呗。今儿让我过去就是为了做给蓝衫看的,所以我才担心你。”说起这种事,苏落的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宋子诚却有点幸灾乐祸了,“后悔了?” 苏落的声音冷冷的,“宋子诚,别让我说出难听的话来。” 宋子诚心情好,也愿意让着她,“得,当我什么也没说,你继续施展你的魅力吧。以你的手段,拿一个书呆子肯定是小菜一碟,对吧?” 两人互相通了个气,了解一下对方接下来的大致计划,也好相互配合,聊完正事,他们没有闲聊的欲望,于是干脆地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宋子诚一回头,突然就斯巴达了。 ——他的电脑屏幕上竟然爬上去好些蟑螂。 “操!”宋子诚头皮发炸,想也不想抓起手机砸过去,屏幕被砸得一阵咣当,液晶屏花了一大块。 宋子诚跑出书房,翻腾了半天,找到杀虫剂,回来一阵乱碰,喷得桌子都有些湿了,满屋子是杀虫剂的怪味儿。 喷完之后,蟑螂就变多了…… 他冷静下来,忍着呕吐的冲动仔细看,才发现这是电脑中毒了。 “操!”他又骂了一句。到目前为止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字可以精准地表达他那愤怒的心情。他关了电脑电源,忍啊忍,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最终,他从上次的调查资料里找到乔风的手机号码,给他发了条信息:loser! 乔风没有回复他。 对方不接招,宋子诚也不能像个姑娘似的不依不饶地骂。他气得把手机一扔,咬牙切齿地想着,等把蓝衫弄到手再料理那个书呆子。 *** 在蓝衫忧愁的时候,小油菜终于弄来了一些神秘的药丸,据说是行不轨之事的利器。蓝衫捏着那粉嘟嘟的小药丸,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她把药丸扔进嘴里。 小油菜吓了一跳,“喂喂喂,这东西不能乱吃的!赶紧吐出来!” “没事儿,我就尝尝。”蓝衫嘴里含着东西,话说得含混。她把那药丸含化了之后,就吐出来,用纸巾接着,团了团扔进垃圾桶。 然后她又漱了口,看到小油菜震惊得口鼻歪斜,她摆摆手,“没事儿,这就是普通的迷药。”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小油菜膜拜地看着她,“但你也不能乱吃呀!” “放心,我跟你说,我对这些迷药成分有抗性,从小就有。别人吃了这东西会头晕昏迷,我吃了顶多是头疼。” “啊?”小油菜觉得很不可思议,“姐们儿你不会是吃迷药长大的吧?” “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长得特可爱,然后有一次我妈一错眼没看好我,我自己乱跑遇到一个人贩子。人贩子就给我吃迷药,那个迷药里掺了糖,我就以为是糖球,人贩子给我呢我就吃,吃了还跟他要。他给一颗我吃一颗,给一颗我吃一颗,后来我把他的药吃光了,他就说让我跟他走,他还有好多。我当时脑袋疼,疼得哇哇大哭,把人招来了,他就跑了。” 小油菜听得下巴几乎掉下来,“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带我去医院,医生查出来我身体里好多致人昏迷的成分,把我妈给吓得呀。但我当时就是没晕过去,医生觉得这是个奇迹。他还找了专家给我会诊,又提取了我的血液样本各种研究,最后也没研究出什么来,专家们认为可能是我的身体里存在特殊的抵抗物质。” 小油菜一脸梦幻,“好神奇呀……等等,你不会逗我玩儿呢吧?” “我逗你干嘛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听医生说过病毒绝缘体质的人呢,那人跟好几个艾滋病人那啥过,后来一查,屁事儿没有。据说是因为身体里缺某种病毒需要的蛋白质。” 俩人八卦了一会儿这个神奇的世界,蓝衫接到了来自宋子诚的电话。 宋子诚要约她去郊区骑马,蓝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完了之后赶紧给乔风打电话,“乔风啊,这周四我要和我们老板去马场玩儿,不能陪你买菜做饭了。” “骑马吗?”乔风一咬牙,厚着脸皮说,“我也想骑马了,你可以带我去吗?” 他问得这样直接,反而让蓝衫有点吃不准,她定定心神,“我倒是想带你去,不过我们老板可能不愿意带你吧……” “哦,那算了,我找我哥吧,他有马养在马场。” 蓝衫没想到他这样干脆利落,似乎完全把重点放在“骑马”而非“她和宋子诚”之上。她悻悻地挂断电话。 这一头乔风挂了电话之后,立刻上网一通噼里啪啦地搜查,接着掏手机给他哥吴文打电话。 “喂,乔风?” “哥,你能在xxx马术俱乐部买一匹马吗?” “不是,乔风你脑子长包了吗?现在不好好追求幸福你怎么又跑去玩儿马了?还有你不是讨厌骑马吗?” 乔风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了。 吴文听此,兴奋大叫,“我也要去!” 乔风有些奇怪,“你去做什么?” “帮忙。助阵,热场,冷场,出主意,搞破坏,我样样在行,”吴文有些得意,“就你这没出息的德性,等你追到蓝衫,得几辈子啊?还得我这亲哥哥帮忙呐!” 乔风想想也对,于是答应了。 吴文又道,“把肖采薇那个蛇精病也拎上,她是蓝衫的好朋友,也许用得着。实在不行我把她一棒子敲晕,不怕不能把蓝衫吸引过来。” “……好。” 暧昧 蓝衫知道乔风也和吴文一块去骑马,但她不知道小油菜竟然也要去。蓝衫有些奇怪,“你不是不喜欢骑马吗,嫌屁股疼。” 小油菜恨恨道,“吴文就是为了让我屁股疼,才带我去骑马的。” 蓝衫沉默了一会儿,答,“你这话说得相当之猥琐啊……” “别提了。”小油菜说着,悲愤地吐槽了她的老板。其中无非就是各种奴役和压迫这类办公室经常遇到的问题。 蓝衫很同情小油菜。她觉得估计是吴文对上次的事件耿耿于怀,余怒未消,所以想方设法折腾小油菜。 吐槽完毕,小油菜非常有骨气地来了一句,“老子早晚辞职!” “你舍得吗?” “当然舍不得!” 蓝衫只好闭嘴。 *** 玩儿马是一种比较烧钱的活动。蓝衫也爱骑马,不过她的兴趣是在她的牧民爷爷家培养起来的,到了大城市,她完全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去发展这项兴趣爱好。别人花几百万买匹马,她顶多花几千块买套骑术装备。 现在市面上比较贵的马差不多都是赛事马,一匹好马比一辆好车只贵不便宜。不过蓝衫对这些赛事马的品种不是很了解,她从小到大骑过的马都是本土产的蒙古马,极少有机会一亲那些豪门血统的芳泽。 宋子诚带她去参观马术俱乐部里的马,蓝衫一时看花了眼。这里的马一看就伙食好,一个个身形矫健,皮毛光滑,鬃毛油亮,精气神十足,特别特别漂亮。 其中最漂亮的是宋子诚那匹阿拉伯马。它通体雪白,尾巴比一般的马要高耸一些,大大的眼睛明亮润和,像是一个温柔的公主。看到宋子诚,它很高兴,宋子诚让蓝衫摸它的头,它也不拒绝,很温顺。 “想骑吗?”宋子诚问道。 蓝衫有点纠结。她当然想骑马,但这一匹是宋子诚的,她如果骑的话估计就得和他同乘一骑了。蓝衫喜欢一个人骑马。 于是她笑道,“老板,随便再帮我挑一匹就好啦。” 宋子诚还有一匹马。他领着她去看,那是一匹产自丹麦的战马,深灰色毛皮,背上布着星星点点的白色,雪花一般,看起来像是披了一件波点毯子,很前卫的样子。它比刚才那匹阿拉伯马矮一些,正好适合女孩子骑。 蓝衫觉得这个不错,刚想说“就它了”,眼光一瞥突然看到外面有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过。那匹马太高了,威风凛凛的,由不得她不注意。 她忍不住跟出去看。出门一看到牵马的那个人,她就有点斯巴达了。 ……竟然是乔风。 乔风看到蓝衫之后,愣了一下,“蓝衫,你怎么在这里?” 蓝衫觉得吧,这就算是巧合,那也一定是老天爷特希望她跟乔风在一起,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制造巧合。她很高兴,走过去围着他的马转圈,“这你的?” 那是一匹大黑马,身材劲健,毛皮油亮健康,它通身黑得一根杂色毛也没有,只有四个蹄子是白的,踏雪一样。 乔风点了点头,“是。” 蓝衫就喜欢这种威风的马,她一脸的艳羡,特想摸一摸它,又不太敢。乔风说道,“它的脾气不太好,不过你可以喂它吃糖。” 蓝衫自己带着糖,她喂了它一块,它很给面子地吃了。蓝衫眉梢轻轻一挑,扫了乔风一眼,似笑非笑,“跟你一样。” 乔风低头笑了笑。他抿着嘴,笑意浅浅,恍如春风满面。蓝衫看着他,一瞬间想起一首著名的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我了个去去去!蓝衫扶额,不能再想下去了! 宋子诚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乔风那匹马的品种,蓝衫未必能认出,但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赛事马最流行的一个品种:纯血马。若论血统高贵程度,纯血马其实并不如阿拉伯马,可是蓝衫很显然对那匹纯血马更感兴趣。 也或者,她是爱屋及乌? 宋子诚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面色沉了一沉。 这会儿,蓝衫指着乔风的大黑马,问他,“你到底会不会骑呀?” “会。” “真的?” “会骑着照相。” 蓝衫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暴殄天物!” 乔风见她如此喜欢,于是顺水推舟道,“你来骑吧?”说着把缰绳递给她。 蓝衫牵着马,有点不好意思,“那不好吧,你呢?” “我可以看着。”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样一说,她更不好意思了。可是她又舍不得这么棒的一匹马,犹豫了一会儿,蓝衫说道,“算了,姐带你呗?” “啊?” “我带你骑,愿不愿意?不愿意拉倒。” “愿意愿意!”乔风说着,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蓝衫走出去几步,突然发觉不对劲:她可是跟宋子诚一起来的,现在怎么能丢下老板自己去玩耍呢! 她转身想走回去打个招呼,恰好看到宋子诚正站在马厩门口看着他们,神色淡淡的。 蓝衫有些心虚,招呼宋子诚,“老板,我们和他一起玩吧?人多热闹。” 宋子诚点了一下头,并未拒绝,只是说,“你们先去,我还有些别的事。” 蓝衫赶紧带着乔风走了。 这个马场建在京郊一片地势平坦的草原上,除了一般的马术训练场地,也有更自由一些的跑马场。蓝衫对马术没什么研究,于是和乔风一起去了跑马场。 在这里,她看到了并骑归来的吴文和小油菜。小油菜坐在吴文前面,脸纠结成了包子褶,一看就是苦不堪言。尽管被男神搂着腰,她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看到蓝衫,小油菜可算找到救星了,“蓝衫!” 吴文倒是有些意外。根据乔风的表述,蓝衫不喜欢他,可是现在乔风竟然这么快就把姑娘带过来了,看样子情况没他说得那样坏。 吴文恍然大悟:他为什么要相信乔风说的话?那是个白痴! 蓝衫看到可怜兮兮的小油菜,也有点心疼,她对吴文说道,“吴总,要不您让她歇会儿?” “嗯,”吴文应了一声,答,“我们去河边歇着,你们先玩儿。”说着调转马头,走的时候看了乔风一眼,送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蓝衫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形矫健,像一只敏捷的鹞子,乔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轮到他时,他有点紧张。他以前骑马的次数很有限,上马的次数自然同样有限,加上现在这匹马个头比一般的马高,他的动作就有些生涩。蓝衫伸手拉他,他抓着她的手磨磨蹭蹭,大姑娘一样。 蓝衫一着急,使劲往上拽他,乔风仗着自己腿长,踩着马镫就势一翻,总算上去了。 蓝衫哭笑不得,“笨成这样,你好意思骑这么好的马?” 乔风不答,不等她嘱咐就主动环住了她的腰肢,特别特别自觉。 蓝衫的心砰砰乱跳,她镇定心神,问他,“干嘛呀?” “我怕。”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阵感慨:我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货的! 蓝衫策马奔驰在绿野之上,仿佛又到了那茫茫无际的大草原,顿时就觉得心胸开阔、意气风发。由于担心乔风“害怕”,她也不敢跑太快,不过这个速度似乎已经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他扣着她的腰,紧紧地贴过来,恨不得长在她身上。他的下巴垫在她肩头,若不是两人都戴着头盔,他只怕要把脸也贴在她的脸上。 蓝衫的心脏忽忽悠悠的,像是在玩儿蹦极,她也没心思骑马了,于是放慢速度,两人慢悠悠地行走在草地上。大黑马很听话,一点也不像乔风说得那样脾气暴躁。 速度慢下来之后,乔风的动作并没有改。他依然紧贴着她,夏天的马术服比较薄,蓝衫几乎能感受到后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这热量把她的血液烘得热起来,她的额上冒了一层细汗,风一吹,又很快蒸发了。 虽然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像是陡然离水的鱼儿。不过神奇的是,蓝衫的脑子被草原上的小凉风一吹,突然清明了一些。她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扣着的白皙双手,莞尔轻笑。 “喜欢”这种东西其实挺难界定的,只怕乔风自己也没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她又怎么会弄清楚呢? 但至少,他是不讨厌她的。 蓝衫发觉自己犯了一个战略性的错误。从小到大,她一直在被人追逐,她像个骄傲的孔雀一样,在众多追逐者之间挑挑拣拣。她总是以一种审视和等待的态度去迎接自己的感情,在把自己交付出去之前,必定要先确定对方的诚意。 问题是,她是如此,乔风又何尝不是呢?这小子的条件甩她好几条街,到哪里都是群芳环绕,个顶个儿的诚意十足,他自己又呆头呆脑的,指望着他开窍、去喜欢谁、去主动追求? 太不靠谱了…… 说来说去,两个人都是那种凭着自身不错的条件在感情上占尽先机的人,这样两个人碰到一起,总要有一个主动一些。 蓝衫摸摸下巴,既然她比乔风先开这个窍,那就只好她先上了。 其实嘛,发展一段感情未必一定要等到对方动心时你才出手。趁着这小子懵懂的时候,一鼓作气把他的身心占了,也未尝不可? 再者说,就算追不上也没关系,反正在乔风眼中,她的“色狼”形象早已根深蒂固,她差一点扒了他的裤子,他都没排斥,还愿意继续跟她做朋友,可见此人心胸有多么宽广。所以他肯定不会小家子气的以后不理她了。 越想越美妙,之前乱糟糟的情绪终于理明白了,蓝衫有一种拨开乌云见明月的舒畅感。 她和乔风停在河边,两人下马,坐在草地上看风景。 坐了一会儿,蓝衫仰身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偶尔有马匹经过,那些得得蹄响她听得分外真切。 两人都已经把头盔脱下来放到一旁,此刻蓝衫的头发散着,乌亮的头发铺在草地上,配上雪白的面庞,五官明艳,笑意岑岑,直看得乔风心弦乱颤,也傻笑着看她。 “为什么笑?”他低声问她。 蓝衫答,“高兴啊。” “为什么高兴?” 蓝衫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乔风便附耳凑过去。他一手拄在她发丝旁,身体向下倾,动作缓慢,像是一朵干净的云彩在缓缓迫近。 蓝衫眼看着他听话地凑过耳朵。他今天穿着经典的骑士装,黑马夹,白衬衫,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脖颈如玉,耳朵轮廓漂亮,耳垂饱满,让人特别想捏一捏。 乔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蓝衫说话,他奇怪地扭脸看她。 两人一时脸对着脸,贴得很近,近到他只要轻轻一低头,就能亲到她的程度。 乔风抿了抿嘴,看进蓝衫的眼睛里。她却一直目光含笑,他看不清楚。他鼓了几下勇气,觉得自己贸然行动似乎不妥,于是微微叹一口气,仰头要直起身。 蓝衫却突然扣住了他的肩膀。 乔风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定定看着她,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蓝衫的视线缓缓向下滑,掠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的唇上。她刚要凑近,陡然听到一阵烈马嘶鸣之声。 两人都惊了一下,蓝衫的视线移开,看到不远处一匹漂亮的白马已然停住。马上的男人冷峻逼人,此刻死死地盯着他们,眼中是无法压抑的愤怒与刻毒。 蓝衫心里一颤,怎么把他给忘了。 表白 那天宋子诚自己离开了马场,他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蓝衫觉得,他生气应该不是因为吃醋什么的,否则太搞笑了。他气,多半是气她三心二意,两头都想讨好,不够尊重酷帅狂霸拽的他。天地良心啊,蓝衫才不想脚踏两只船,不过如果让宋子诚知道了她在拿他当幌子,估计他更气。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他道个歉吧。到时候什么都别说,任打任骂,估计宋子诚也不会太拿她当回事。 打定了这个主意,蓝衫主动给宋子诚打了电话,希望能和他聊一聊。 宋子诚答得爽快,“我现在正在xx会所,你过来吧。” “现、现在?”蓝衫有点懵,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她还没下班呢。 “不来?” “啊,去,去。”蓝衫只好跟老王请了个假,在老王凄怨的目光中挥手离去。蓝衫考虑的是,再怎么说也是她理亏,所以现在顺着宋子诚,他说怎样就怎样吧。 蓝衫本以为会在会所里看到宋子诚那些狐朋狗友,但她没想到的是,宽敞的包厢里只有宋子诚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两手交叉放在腿上,面无表情,一副听员工汇报工作的架势。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个金光闪闪的烟灰缸,里头好些个烟蒂。 蓝衫觉得怪怪的,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也不敢离太近。 “老板——”她张口欲说话。 宋子诚却打断了她,“拿我当炮灰?” 蓝衫的嘴巴张着,神态变得惊讶。原来他早就发现了?也难怪,当局者迷,总觉得别人都不知道,其实宋子诚作为一个欢场老手,很容易看出来吧? 蓝衫心虚地低头,“对不起。” 宋子诚讥嘲地牵起嘴角,笑得无声无息。他说道,“蓝衫,你是第一个。” “啊?” “你是第一个这样对待我的女人。把我当幌子,当炮灰,虚情假意,完了又一脚踢开去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宋子诚一边解释着,语调越来越沉,说到最后,他竟然朝她一竖大拇指,“蓝衫,你牛逼!” 蓝衫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只剩一遍遍道歉,“对不起……” 宋子诚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听这三个字。” 蓝衫闭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宋子诚突然问道,“我哪里不如他?” 蓝衫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我说,我哪里不如乔风。” 蓝衫安慰他道,“老板你没有不如他,只是我眼光不够好,才喜欢上了他……” 宋子诚冷笑,又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是想玩儿你呀?” 必须是啊……蓝衫强忍着点头的冲动,只是勉强地笑,“没有啦,就是我自己太差劲,太矫情。” 宋子诚摸出一根烟点上,他突然转头,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看她。他说道,“如果我说,我其实是认真的,你信吗?” 蓝衫一怔,淡青色的烟气中她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是觉得这话挺搞笑,她更不知道说什么好,“呵呵……” 宋子诚接着扭过头不再看她,他不屑地哼一声,道,“反正我自己是不信。” “老板您放心,我也没信。” 宋子诚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待他意识到时,已经有些烟灰掉在了地毯上。他弯腰把烟掐灭,按铃点了一瓶红酒。 蓝衫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看到他侧脸冷峻依然,也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眉角微微耷拉着,现出一些疲态,像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她坐在沙发上,掰着自己的手指,说道,“老板,该说的我都说了,总之这件事是我不好,我跟您赔礼道歉。嗯,我还有事要不我先走了?” “急什么。”宋子诚靠了靠沙发,这时,服务生把红酒端上来,起了瓶,要给他们倒,却被宋子诚拦下了。 宋子诚亲自倒了满满一杯红酒,递到蓝衫面前,“蓝衫,这杯酒喝了,咱俩两清。” “好”蓝衫接过红酒,仰头喝了起来。红酒度数虽不算高,一口气喝这么一大杯也挺难受的,喝完之后她拍了拍胸口,把杯底朝宋子诚一亮,“老板,可还满意?” 宋子诚点了点头。 蓝衫又要走,宋子诚再次拦住她,“蓝衫,能不能听我唱首歌再走?” 反正话都说这么多了,再听首歌也无所谓。蓝衫点点头,再次坐回到沙发上。 宋子诚唱的这首歌是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叫《偏偏喜欢你》。他的声音清冷有质感,其实不适合唱这类柔肠满腹的歌。不过他的吐字很准确,调子也压得准。蓝衫听他唱得缠绵幽怨,莫名的,她心中涌起一股惆怅。 一曲唱完,他像是来了兴头,又唱了一遍。 蓝衫却觉出不对劲来——她突然头疼了。按说宋子诚唱歌也不算难听,怎么会把她唱得头疼呢?她最近没病没灾的,昨天也休息得很好,就刚刚喝了一杯酒就…… 等等,酒? 她喝酒不会头疼,可是她吃药会头疼啊…… 蓝衫心口狂跳,紧张得几乎要出汗了。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是刚才那杯酒里被人下了药,至于目的,看看眼前拖着不许她走的宋子诚,嗯,目的不言而喻。 宋子诚一边唱着歌,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对她笑了笑。 蓝衫报以微笑,她揉了揉太阳穴,假装有些疲惫地点了一下头。 宋子诚便扭过脸继续唱歌。 蓝衫偷偷摸出手机,拨通了乔风的电话,然后把电话扔在地上,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隐蔽好。 她捂着头,稍稍抬高声音,说道,“喝了一点红酒我感觉头好晕,酒量越来越差了。” 宋子诚笑道,“困了可以睡一下,嫌吵的话我关掉音乐。”说着果然关了。 关掉之后转头看蓝衫,他发现她已经睡过去了。他凑近一些,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见她皱着眉但是没醒,他冷笑,“把我当傻-逼耍,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蓝衫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果然没猜错,宋子诚这是要迷-奸她! 她不敢轻举妄动,两人体格相差那么多,她反抗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所以不能轻易浪费。 宋子诚把她放倒,双腿抬到沙发上,放平。他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蓝衫,你不该那样对我。” 他突然有些难过。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他对待她是跟对待别的女人不一样的。他那样小心翼翼地接近她,那样心怀惴惴地讨好她,他从来不用那些手段对付她,哪怕连偷吻都是一种亵渎。 可她是怎样对待他的呢? 他有多认真,就有多可笑。 宋子诚叹息一声,忍着满心的憋屈与疼痛,他说道,“不要以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在我这里,总要留下些东西。” 他倾下身体,在她颈间缓缓亲吻着,蓝衫一阵反胃,强忍着恶心,根据肢体接触的痕迹在脑子勾画他的姿势。他应该是两腿分开跪在她的身体上方,胳膊撑着身体,没有直接对她造成压迫感。 蓝衫定定心神,缓缓睁开眼睛。宋子诚尚未发觉她的异样,他的嘴唇已经向下移,落在她的锁骨之间。蓝衫悄悄屈膝蓄势,突然猛地向斜上方一抬! 宋子诚一声惨叫,跌在地上,身体碰到茶几,把茶几撞得移开了两寸。 蓝衫拍拍手,从地上捡起手机,看到她和乔风的通话还在继续,她对着手机叫了一声,“乔风。” “蓝衫,”乔风在手机那头呼吸不稳,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他问道,“蓝衫,你没事吧?” 蓝衫扫一眼地上面如金纸的宋子诚,他疼得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倒吸凉气。蓝衫笑道,“我没事,好着呐。乔风啊,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待久了,我智商也变高了。” 乔风松了一口气,“我已经报警了。你现在出来吧,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 “我已经在路上了,你不要挂断电话。” 蓝衫便直接把手机揣兜里。她蹲下来,拍了拍宋子诚的脸,笑嘻嘻道,“嘴上说着想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宋子诚:“……” 他喃喃地叫着她,声音虚弱而含糊,“蓝衫,蓝衫……” 蓝衫起身走开,他又在她身后叫她,“蓝衫,别走。”语调有愤怒,有无奈,也有淡淡的悲伤。 蓝衫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看到刚才送酒的那个服务生,他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闪。蓝衫薅着他的脖领,怒咤,“找死!” 服务生被她的气势吓坏了,“女侠饶饶饶命,是宋公子让我这么干的。” 蓝衫扔开他,送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服务生也不知道悟出什么来了,拼命点头。 她走出会所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两辆警车呼啸而来。警察们走进会所,不一会儿把宋子诚解救出来了。蓝衫隐在群众里边看热闹,感叹人民警察的效率就是高。她哪里知道,乔风把她和宋子诚的位置定位得清清楚楚,恨不得包厢号都给报上去了,警察出警自然效率奇高。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强x未遂这样的罪名属于公诉案件,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很可能不好收场。其实蓝衫也不是特别想把人逼到那样的地步,毕竟是她理亏在先,而且现在吃亏的是他。但如果就此放过他,她又有些不甘心。 她权衡再三,决定先暂时不跟着警察走,而是待在会所外等乔风。 乔风从一辆出租车上走下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蓝衫。他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搂着。 蓝衫鼻子酸酸的,心口异常柔软。她回抱他,说道,“我没事了。” 乔风声音微颤,“吓死我了。” 蓝衫心想,他这样担心她,应该是有些喜欢她的吧?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意识到…… 听说蓝衫不打算追究宋子诚的犯罪行为,乔风虽有些郁闷,倒也未加阻拦。不过他还是带着她先去医院做了个检查,一来确保她的身体没问题,二来血液里的药物检测也可以作为证据,谁知道以后用不用得着呢。 回去之后,乔风给蓝衫做了一顿大餐“压惊”。蓝衫吃得很感动。难得一次,她没有吃得那样急,而是细嚼慢咽的,时不时地抛个媚眼给他。 她一边吃饭一边想,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乔风问蓝衫为什么放过宋子诚。 蓝衫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怕他打击报复我。你也知道,他来头不小,我可惹不起。谁知道逼急了他会做出什么事呢?” 乔风不服气,“我来头还不小呢。” 蓝衫有些好笑,“嗯,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天才,行了吧?” 乔风欲言又止。 蓝衫摇摇手,又道,“而且这个案子他的犯罪证据不明显,我身上又没伤,对吧?反而是他……呵呵。还有虽然血液里有致迷药物成分,但我吃了又没事儿,这个也不好定性。他有钱能使鬼推磨,再从中鼓捣点手脚,我费半天劲把他得罪了到最后也没落什么好,何必呢。” “只要你想,总有办法的。” “算了,”蓝衫摇摇头,看着他,“不过今天,谢谢你啊。” “不要和我客气。” “苏落是你前女友吧?” 她问得太过突然,乔风怔愣了一下,这才点头答,“是。” 虽然早知道这个答案,但蓝衫听他亲口承认时,还是有点小郁闷。她追问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久?后来怎么分了呢?” “我们在一起半年,其中有四个月她在和宋子诚劈腿,后来就分了。” 蓝衫有点无语,顿了顿,只好说了一句,“真是个人才。” 乔风说道,“其实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为什么?她不是你千挑万选的吗?” “你知道?”乔风有些惊讶,“她确实是经过层层筛选最后被录取的,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蓝衫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一直有个问题特别好奇,为什么你在国外还有那么多追求者?” “因为我们学校流传着一个谣言,谁和我约会,就可以吃到我做的饭。如果成为我的女朋友,就可以天天吃我做的饭。许多贪吃的女孩为了吃到我做的饭,希望和我在一起。” “就是个饭票,”蓝衫理解了,她还举一反三,“而且你这么呆,他们跟你在一起之后还可以劈劈腿找别人,啊,就是这个意思。怪不得每个妹子都想上你。” 乔风有些害羞,扭过脸去,小声说道,“你不是一直在吃吗。” 蓝衫笑嘻嘻地凑过去,把他的脸掰过来面对着她。她问道,“你现在真的对苏落一点想法都没有?” 乔风想了想,答道,“对当时的我来说,苏落其实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她的笔试是满分,性格测试也和我匹配,她就像麦克斯韦方程组一样完美。” “卖……卖伟-哥的?” “麦克斯韦方程组。它是一组偏微分方程,由英国——” 蓝衫吓得连忙摆手,“打住,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嗯,接着说苏落。” “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她是麦克斯韦方程组,但一般只适合宏观场,如果遇到我这样的微观世界,她需要——” 蓝衫再次打断他,“说人话。” “我俩不合适。” 蓝衫点点头,早这样说不就行了。接下来的问题她可以问得理直气壮了:“那你为什么还和她搅合到一起?” “因为我希望你能吃醋。” “!!!”蓝衫的心脏猛地一鼓。她惊讶地张大嘴巴,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一点也不淑女,于是捂着嘴巴看他。 乔风注视着她,温润的眼眸中涌动着丝丝波澜,“你不信?” “我……信!”蓝衫点点头,她的呼吸变得不太平稳,“你你你,你喜欢我?” 乔风低头不敢看她了,他的声音低了低,问道,“我可以喜欢你吗?” 必须可以啊! 蓝衫太激动了。乔风竟然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嗷嗷嗷!!!!!! 乔风低着头,又问道,“那我可以追你吗?” “当然可以。”蓝衫捂着心口,心想妈蛋你这个小妖精能不能跳慢一点!我的血管都要爆掉了! 得到了蓝衫肯定的答复,乔风松了一口气,“蓝衫——” 蓝衫却第三次打断他,“不好意思,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她捂着心口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了。 乔风有些不放心,“你没事吧?” “没事,你不要跟过来!” 蓝衫走出去,刚关上门,便兴奋地一蹦三尺高,“yes!”她太激动了,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面对着乔风家的门,她突然手舞足蹈,蹦蹦跳跳。 一边跳一边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她对着乔风家的门把小苹果跳了一整遍,顿觉心情舒畅五体轻盈大有飘飘凌仙之意。 一个字儿,爽! 正当她指着那扇门大秀爱意时,它突然开了。 乔风站在门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他这回笑得不再羞涩,而是开怀,灿烂又美好,像是开遍山野的杜鹃花。 卧槽!蓝衫羞涩得要死,来不及多想,转身逃窜。 乔风快步追上去,一把将她抓回来。他从背后紧搂着她的腰,不许她开自己门。他的脸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笑声仿佛喉中缠绵的美酒,听得人耳朵都要醉了。 蓝衫张牙舞爪地去够自家门,一边试图狡辩,“喂喂喂我就是跳个舞强身健体而已,你激动个毛线啊!” 乔风反转她的身体,将她推到墙上。不等她反抗,他扣住她的肩,亲吻突然压了下来。 他的嘴唇温温的,软软的,润润的,明明只是很舒服的触感,印在她的唇上,却像是火星一样点燃了她那一筐稻草样的情丝。蓝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紧张得用手指去扣墙壁,整个人恨不得化成一张纸片贴在墙上。 乔风不比她平静多少。他从来、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整个人像是煮沸的水一般,心率瞬间飙升到可怕的程度,呼吸乱成了麻。他闭着眼睛,紧紧贴着她的嘴唇,大脑里空白一片,像是一望无垠的雪原。 蓝衫一动不敢动,一直到乔风松开她。 他的脸红红的,眸子亮晶晶的,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里。 蓝衫动了一下肩膀,乔风便松开了她。她一脸的恍惚和梦幻,像个游魂一样摸回了自己家。 乔风在她身后淡淡笑道,“晚安。” 甜蜜 大晚上的,蓝衫太兴奋了,到了睡觉的时间,她躺在床上嘿嘿嘿地笑个不停,笑了一会儿觉得好害羞,她扯过被子捂住脸,躲在被窝里笑…… 总之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结果就是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被乔风叫了起来。 乔风的敲门声雷打不动,只不过这一次他看她时的目光很温柔,还带着点缠绵的深意,像是在提醒她:你现在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蓝衫又有点害羞了。 他的眼下也有一圈乌暗,一看就是昨晚也失眠了。 早餐出现了水晶虾饺。洁白的盘子里铺着翠绿的叶子,上头蹲着几个饱满的虾饺。虾饺皮又薄又透,真如水晶一般,馅料鼓鼓的,透过薄皮隐约可见。整个虾饺晶白中透着馅料的淡橙色,像是一块块漂亮的芙蓉石。它们排在一起,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蓝衫深吸一口气,吞了一下口水,问道,“你做的?” 乔风看着她笑,“不是,买的。小米粥是我做的。” 她点点头,就说嘛,这个东西不好做,一大早起来弄,也太闲的蛋疼了。她夹起一个咬了一口,触之滑爽,入口鲜香,吃得人一下就精神起来了。 “不错,”蓝衫一脸的赞许,“咱小区有卖虾饺的了?我之前都没见过。” “不在咱们小区。” “在哪里?” “五道口。” 蓝停下筷子,问,“你打车去的?” “嗯。” 她捏着筷子默默肉疼,妈蛋这就是有钱人!来回三十多打车费,就为了买份早餐。 吃过早饭,蓝衫帮乔风收拾了餐桌,乔风见她并不急着离开,便问道,“今天不打算上班了?” “上什么班,”蓝衫吐了吐舌头,“老板都被我打进医院了,估计我离被开掉不远了。” 乔风点点头,“也好。” 但蓝衫其实有点遗憾。她努力了那么久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资源也有了,还当了小头头——她手底下每个人做了业绩,她都能相应拿点分红,多棒啊! 想到这里,她郁闷地说,“我要失业了。” 虽然不厚道,但乔风其实挺希望她立刻失业的…… 蓝衫看到乔风在笑,一点也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她有些黑线,“我失业了你养我啊?” 乔风抬眼看她,眸光水亮柔和,他反问,“我不是一直在养你吗?” 蓝衫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她丢开他,去了客厅。过了一会儿,乔风从厨房走出来,坐在她身旁,有些为难地问,“蓝衫,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是这样,我的家人不相信我已经追到你了,所以你能和我拍张合照给他们看吗?” “可以,”蓝衫笑着点点头,“你家人挺了解你的呀。” 乔风便靠过来,举起手机,蓝衫突然说道,“等一下。我得化个妆先。”黑眼圈一点也不漂亮好嘛。 她回去飞快地化了个淡妆,主要是遮一遮黑眼圈,这样整个人显得精神一些。 回来之后,蓝衫把薛定谔找出来抱在怀里。两个人的亲密合照里混入第三个生物,乔风不是很满意。但蓝衫认为有薛定谔做见证,这才更能使人信服。 薛定谔看到手机屏幕上晃动的影子,来了兴趣,瞪着眼睛看手机屏幕。 乔风举着手机和蓝衫靠近,他建议蓝衫,“我们可以亲密一些,那样才像情侣。” “好。”蓝衫说着,侧头去亲他的脸颊。 亲密的结果就是乔风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按快门时手忍不住抖,照片模糊了。一对俊男美女变成了两团影子,鬼魅一般。 “再来一次。”他说道。 蓝衫又伸脖子去亲他,结果又模糊了。 如是再三。最后乔风光顾着凑脸等蓝衫亲他,连快门都懒得按了。 蓝衫:“……” 她夺过手机,“没用的家伙,我来!” 乔风闭上眼睛凑过去,小心地亲她的脸,蓝衫调整角度,对着镜头灿烂一笑,快速地捕捉了这个画面。 “好了。”她拿过手机来看。 乔风坐回去,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角,蓝衫低头看着照片,并未发觉。她把照片放大,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和表情,点头,“还不错哦。”说着抬头看乔风,刚要和他说话,却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然悄无声息地凑到近前,压住了她的嘴唇。 蓝衫惊讶地瞪大眼睛。他闭着眼,浓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瑟瑟轻颤的蝶翅。 她觉得紧张又甜蜜,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乔风扶在她肩头的一只手轻轻滑动,最后捧住她的脸颊。他不再像昨天那样只是贴近,而是摇摆头部,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感受着唇与唇之间柔软的压迫。这小小的摩擦与压迫便使他激动无比,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和炙热。几乎是本能地,他张口叼着她的上嘴唇,轻轻咬了一下。 坚硬的牙齿与柔软的唇肉接触时,两人都激动得心口一颤,乔风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甜腻的湖水里,再不愿爬上岸。他捧着她的脸还欲继续,却感觉腹部有东西在拼命地挣扎蠕动。 随之薛定谔凄惨的叫声闷闷传来,“喵!!!!!!” 蓝衫赶紧推开乔风,把被遗忘在两人之间的薛定谔解救出来。她一脸歉意地摸薛定谔的头,“乖哦不生气。” 薛定谔愤怒地偏头躲开她的爪子。它“嗖”地一下跳上茶几,用一种仇视的目光审视了这俩人一会儿,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边走边又抱怨了两声。 蓝衫好惭愧…… 她收回目光,定定心神,责备地看一眼乔风,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带笑,像是满足又像是不太满足。 蓝衫的脸复又热了起来。她站起身,“我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乔风在她身后叫住了她,“蓝衫。” 蓝衫停住,背对着他问道,“干嘛?” “我们今天……约会吧?” “好哦。” 虽然要约会,但蓝衫还是得先补个觉。两人约定十点钟见面,然后蓝衫就走了。 乔风坐在沙发上,把刚才拍的亲密照片发到他的家庭微信群。自从得知他要追姑娘,他的家庭成员们突然都成了闲人,随时随地守着手机,只要乔风冒泡,一准齐刷刷地回应。 现在,看到“有图有真相”,爸爸妈妈和哥哥又开始用惊叹号刷屏了。 乔风很高兴,内心的得瑟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 刷完屏,大家开始仔细品评这张照片。 小乔:我发现蓝衫比我年轻时还漂亮!儿子,干得好! 大吴:老婆不要这样说,我老婆最漂亮! 吴文:你俩这姿势是不是反了? 大吴:不用怀疑,乔风他就是个小媳妇。 乔风:…… 小乔:儿子,你为什么有黑眼圈呀? 此话一出,整个微信群又沉默了。乔风没说话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实话,但另外两个男人没说话,就比较奇怪了。 接着,家庭成员们开始用单独聊天的方式轰炸他。 吴文:恭喜脱处! 吴文: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魔法师了! 吴文:不过说实话,你的战斗力太渣了!鄙视! 乔风还没来得急回复他,消息提示音又响,是他爸。 大吴:从今天起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大吴:吾家有儿初长成啊。感慨~ 大吴:不过你也悠着点,虽然年轻,但不能过度,知道吗? 紧接着是他妈妈。 小乔:乔风,补补身体吧…… 乔风终于明白家人在误会什么了,他的脸有些烧,立刻在家庭群中回复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失眠而已。 三人纷纷对他表达了鄙夷之情。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刚一谈恋爱就那什么,也确实有点快,显得太轻浮。所以大家也就释然了。至少乔风愿意交女朋友、并且交到了女朋友,这已经是一大突破了。 乔风有点好奇。他从来没有就两性之间的身体关系和家人交流过,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他还没跟女孩子发生过关系呢?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好奇地问吴文。 吴文回他:不用怀疑,你天生长了一张老处男的脸。【大笑】【大笑】 乔风不服气,回道:我有女朋友了。 吴文:= = 乔风:你有吗? 吴文:滚…… 约会 藐视完自家哥哥,乔风的心情棒棒哒,他上网去了论坛,发帖询问: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做什么比较好? 很快有人秒回了。 小星星:做、爱。 众人一边和乔风问好,一边鄙视小星星。过了有五分钟,小星星又跑来回复:大神我错了!跪求大神收了神通吧呜呜呜~~~~(>_<)~~~~ 留言显示他在用手机登陆论坛。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震惊。才这么一会儿小星星已经被大神蹂-躏过了?到底是前者太渣呢,还是后者开挂呢…… 小星星:大神,那是我女朋友的电脑! 众:切,你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眼看着这栋楼要歪了,乔风赶紧拉回来:请告诉我,我和女朋友的第一次约会选在哪里比较好? 众人开始献计献策,有人说带她吃好吃的,有人说和她逛街看电影,有人说一起运动打球,等等。 然后乔风回道:这些我们已经做过了。 众:= = 众:都做过这些了还说是第一次约会!你分明就是来秀恩爱的!烧死烧死! 小星星:大神,刚刚我女朋友说要给你生猴子!心碎,我不活了! 乔风:请转告你女朋友,我不喜欢猴子。 小星星:…… 乔风最终没能从坛友那里得到关于约会的答案。不过他们都说他和蓝衫根本就是每天都在约会,这种说法让乔风的心情又灿烂了一些。 离开论坛之后,他自己初步选定了几个地方,想等一会儿问问蓝衫的意见。 蓝衫睡到九点半时,接到了老王的电话轰炸。她一直在逃避,想着自己肯定要丢工作了,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睡一觉再说。因此她没有主动找老王请假,当然最终还是没躲过去。 老王的心情很差。蓝衫这小妮子越来越胆儿肥了,竟然敢迟到半个小时。他把她训了一顿,责令她立刻来公司。 蓝衫和老王有几年的交情,这会儿干脆说道,“老王我跟你老实交代吧,我呀,把咱们的大老板给得罪了,你别问怎么得罪了,总之是得罪得很彻底,估计炒鱿鱼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我现在不敢去上班,真的。你先帮我兜着点儿,让我在家里养养精神壮壮胆子,好不好?” 老王挺意外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儿我没法说……” “行吧,那我给你两天假,需要帮忙说话。” 蓝衫跟他道了谢。刚挂了老王的电话,乔风那边又打过来了。隔着一道墙还打电话,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想什么。蓝衫接起电话,“喂?” “醒了?” “嗯。” 因为刚醒没多久,她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听来有些慵懒。乔风笑了笑,问道,“你想去哪里玩?” “不知道,你说呢?” 乔风给她说了几个备选的地方,什么博物馆,科技馆,动物园,游乐场,电影院,小吃街,等等。蓝衫特别好奇以乔风的奇葩程度会选什么,于是说道,“你选一个。” “那就去游乐场吧。” 还好还好,蓝衫以为他要选动物园,看来乔风在约会这方面还算正常。 很快她发现她实在太天真了。 她的男朋友穿着白色大背心、碎花大裤衩、红色中筒袜、黑色旅游鞋出来迎接她了。旅游鞋上的logo乍一看像是阿迪达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其实人家是阿迪达斯他爹——阿迪王。 穿这么一身神级装备,他还能笑出一副“我就是宇宙中心”的意气风发,简直了,土得掉渣,骚得邪性,看得人四肢发软,浑身酥麻。 蓝衫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 乔风挺诧异的。蓝衫那一脸的惊艳,显见是很喜欢他这一身搭配,但说实话,他真看不出这身衣服有什么好。 唉,真是越来越get不到女朋友的口味了……他有点淡淡的忧伤。 看到蓝衫呆立着一动不动,乔风走上前去,“蓝衫——” “你别过来!”蓝衫惊叫,后退几步背靠着自家门,“别过来!” 乔风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 “说实话,我真想立刻、马上把你这身衣服扒光了!”然后把它们剪成碎布条!扎成大拖把!捐给福利院! 乔风愣了愣,他低下头,脸微微热起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说着过来牵她的手。 蓝衫:-_-|||喂喂喂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啊…… 乔风把她拖回了家,蓝衫一边走一边给他解释。听说自己这身衣服其实一点也不perfect而是糟糕透顶时,乔风受伤地看着她,“你骗我,你说过它很好的。” “我我我……我说着玩儿的!” 乔风还是有些郁闷,当然了,更多的是没有被扒光的遗憾…… 蓝衫捧着他的脸,踮脚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这才使他心情好一些。 蓝衫让他又换了套衣服,普通的t恤,短裤,水手鞋,腕上一块手表,肩上挎一个深蓝色牛皮休闲单肩包,看起来自然又清爽。他故意换了和蓝衫一样颜色的t恤,乍一看像是情侣装。 乔风看到蓝衫拿着个小小的信封包,他让她把信封包塞到他包里,这样她就不用拿着了。 对于这一点,蓝衫还算满意。 两人出门打车去了欢乐谷。检票进入正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一架高耸入云的过山车轨道。红色的轨道蜿蜒盘旋,像是一条细长的巨龙。 欢乐谷里有好几个过山车,这一个叫“极速飞车”,高五十多米,长八百多米,傲然矗立在入口处,看起来相当震撼。 轨道上有车体在飞速滑行,离着挺远就能听到车上乘客的尖叫。 蓝衫有些激动,指指过山车,“乔风,我们坐这个吧?” 乔风有些为难,“太刺激了,我害怕。” 她拉着他的手晃悠,“坐嘛坐嘛。” 乔风笑了笑,“好。” 于是两人手拉手去极速飞车那边排队。蓝衫其实以前也不敢坐过山车的,这次乔风在身边,使她的胆子壮起来,一定要试着挑战一下。 由于已经进入暑期,欢乐谷里的客流量暴增,即便今天是工作日,也依然有好多游客。俩人排队时挤在一群小朋友之间,很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队伍比较长,蓝衫无聊,捧着手机玩儿游戏。乔风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下巴垫在她肩头,看着她玩儿,时不时地指点两句。 看着看着,乔风的目光开始滑向别处。他看着她因天气太热而染上淡淡粉红的脸蛋,看看她白皙精致的锁骨,视线再往下,看到了她的v领t恤的领口里那一点点春-光。 蓝衫打完一关,很是得意,偏一下头正想跟乔风要几句夸奖,却发现他竟然流鼻血了。 她急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天气太热?”说着在他包里翻纸巾,然后她发现乔风脸颊通红,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丝毫不在乎自己鼻子挂了血。 蓝衫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掩了一下领口,把纸巾扔进他怀里,红着脸瞪他,“流氓!” 乔风接住纸巾,低头不敢看她了。他特别想问问她什么时候才愿意扒光他的衣服,不过现在周围好多小朋友在看他们,这话也问不出口。 嗯,真想那一天快点到来…… 两人又排了一会儿队,终于轮到他们了。蓝衫坐下来之后心情有些忐忑,乔风虽嘴上说害怕,实际比她还要镇定一些。不过她也没忐忑太久,很快,他们这一车被弹了出去,顺着轨道快速滑动。 接下来,蓝衫经历了她人生中最恐怖、最绝望、最不堪回首的三十秒钟。 快速升降、身体倒挂、大幅起落、上天入地……蓝衫觉得自己要死了,一定是要死了! 她吓得闭上眼睛,拼命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只是三十秒,却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当车体终于停下来时,她睁开眼睛,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气。因为惊吓,她的眼角泛出泪花。 乔风扭脸笑看着她,“不是不怕吗?” 蓝衫反问,“你不是怕吗?你能不能怕得敬业一点……” 他伸手帮她擦眼角的泪水,“笨,明明是安全的。” 工作人员过来帮助乘客开安全锁,看到这对小情侣的举止,会心地笑了笑。 蓝衫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下车拿东西走人。乔风跟在她身旁,看到她因惊吓过度而走路踉跄,他时不时地扶她一下。 出口处有个冲洗照片的窗口,屏幕上展示了这一车人们的表情抓拍。蓝衫被拍到的瞬间,闭着眼睛咧着嘴,脸上的肌肉都抱团了,难看得要死。她身旁的乔风拧着眉头咬着牙,虽也是一脸便秘状,却比她镇定多了。 营业员问他们冲不冲照片,蓝衫果断摇头,“不要!” 乔风却道,“来一张吧,”他安慰性地拍拍她的头,“放心,不会给别人看的。”说着掏出钱包。 蓝衫终于发现控制钱包的好处了。 照片冲洗完毕,她那史上第一难看的表情永远留存在了相纸上。至此,除了跳小苹果的视频,乔风掌握了第二件蓝衫的黑历史。 两人离开极速飞车,外面太阳很灿烂,蓝衫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和他们一趟车上下来的小朋友结伴冲向食品经营点,叽叽喳喳的买这买那。 蓝衫看着冰激凌眼馋,她指指那食品经营点,朝乔风抛媚眼。 乔风得到了她的暗示,领着她去了那边,他问她想吃什么,蓝衫说想吃冰激凌。 乔风点点头,掏钱给营业员,“来一支棉花糖。” 蓝衫:“……” 他拿着棉花糖,对蓝衫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吃冷饮。” 蓝衫扯着他的胳膊晃悠,“就这一次,刚刚快吓死我了,你让我吃个冰激凌压压惊好不好?” 他举着棉花糖,残酷地摇头,“不行。”一边说着,一边捂紧了单肩包。 蓝衫顶着大太阳,快要被冰激凌馋死了。她拉着他的胳膊不放,一着急,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她竟如此公然调戏他。乔风的脸红了一红,无奈地掏出钱包,“真是拿你没办法。就这一次。” 蓝衫高兴地跳了跳,“就一次!” 旁边有两个系红领巾的男女小学生,正手拉着手挑零食,看到他们如此,齐齐翻了个白眼。小男孩霸气地哼了一声,“幼稚!” 辞职 蓝衫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吃个冰激凌就能满足成这样。她舍不得一下把它吃光,慢慢地小口小口地舔。乔风在一旁看着,看到她粉嫩灵活的舌尖探出来,在浅黄色的芒果味儿奶油上蹭啊蹭的,他一阵口干舌燥,最后只好移开眼睛不去看。 吃完冰激凌,蓝衫的能量槽满了,她站起身,问乔风想去哪里,乔风指了指4d影院的方向,“去看电影吧。” 所谓4d电影,就是比3d电影多一些触觉感受,比如会朝观众吹风,淋水滴,等等,放映机里的影片本身还是3d的。现在4d影院正在放的是欢乐谷自己摄制的一个动画片,叫《小蚁大厨》。视觉效果比一般的3d电影还要逼真一些,蓝衫总是不自觉地去躲视野里袭击来的东西。乔风便揽着她的肩膀,两人的头紧紧挨着,在一群小朋友中间笑成了傻x。 看完一遍不过瘾,蓝衫又看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走出4d影院,他们在出口处遇到几个结伴游玩的年轻男人,都在二十岁上下,看样子应该是在校大学生。 那几个男生看到蓝衫,眼睛都明显亮了一个刻度,还有人目光向下溜,盯着她的腿看。 天气太热,蓝衫穿着热裤和平底凉鞋,两条腿笔直修长,白皙匀称,很是惹眼。 身为男朋友,乔风敏锐地察觉到那几个人的目光,他很郁闷,推着蓝衫快步走开,自己在她身后挡着,不许别人看。 蓝衫还以为他和她逗着玩儿,但是他的力气太大,她被推得几乎跑起来,于是笑道,“慢点慢点!你赶羊呢?!” 等到走远了,乔风才停下来,他自己也忍不住低头看,看着看着就有一种伸手摸一把的冲动,当然他及时制止了自己这种猥琐的想法。 蓝衫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实话实说,“不喜欢别人看你。” 身为美女,蓝衫在这方面的觉悟还是挺高的,她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别扭什么,一时间心中甜丝丝的。她勾着他的脖子,笑,“我还不喜欢别人看你呢,你不知道,刚才有一姑娘盯着你咽口水,估计她在脑子里不定把你怎么样了呢,这事儿咱又不能阻止,也不能上去把人戳瞎吧?” 乔风顺势揽住她的腰,低头看着她。 “所以呢,”她继续说道,“大家既然都是俊男美女,那就一定要肩负起俊男美女的使命,被人看两眼就看两眼呗,又不少快肉。而且别人看完之后,还得羡慕你有我这样一个女朋友,对吧?” “口才真好。” “过奖过奖。” “奖励一下。”他说着,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蓝衫被他突袭之后,脸红红的,被他牵着向前走。 两人本打算去玩儿激流勇进,不过排队的人太多,他们只好作罢,离开那里继续闲逛,随便玩了其他几个项目,看了场实景演出,然后就到了鬼屋。 鬼屋被做成一个石窟,里头里阴森森的,暗蓝色的光线下什么都看不清;路很窄,到处冒着点点绿光,像是坟堆里的鬼火,偶尔会看到地上散布的“人骨”;整个鬼屋里回荡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音乐和怪响,以及人们惊吓的尖叫声。蓝衫还能听到小声的抽泣,不知道是特制的音效还是被吓坏的游客。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明明知道是假的,依然被里头的气氛所感染,怕得要死。蓝衫自问是个胆大的,也吓到了几次,乔风就把她拉进怀里搂着,或者干脆捂住她的眼睛。 然后他就在她耳边低声笑,她越怕,他越笑。笑完之后还夸她,“你真可爱。” 可爱你大爷……蓝衫气得在他腰上拧一把。 “哎哟,”乔风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完了之后又笑,“你不心疼啊?” 蓝衫挣开他,哼哼唧唧地往前走,他又追上去,然后她被吓到,再躲,他再搂……如是反复。 从鬼屋里出来,蓝衫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倒不是吓出来的,里边太冷,冻得。她搓着胳膊,看到乔风在看她。他并没有笑,表情很是一本正经。 “做什么?”她问道。 “我会保护你的。” “切!” “真的,任何时候,我都会保护你。” “切切切!”蓝衫跑开了。她跑到太阳底下,阳光洒在她身上,烤得她从身到心都是暖洋洋的。 乔风笑着追了上去。 后来两人去玩儿了飞镖游戏,蓝衫毫无意外地一通狂虐,赢了三个毛绒玩具,一个超级大狗熊,两个小猫咪。大狗熊送给乔风,两个小猫咪拿回去给薛定谔当小伙伴。 这些是蓝衫赢的,乔风没有处置权。收到了来自女朋友的礼物,乔风当然高兴,但与此同时他什么都没赢到,空手而返,没有东西送给女朋友……想想还有点小郁闷。 再后来,两人玩累了,坐在雪域金翅附近的椅子上休息。“雪域金翅”也是过山车,不过是倒挂型的,乘客的椅子挂在车体上,类似于吊车那种。过山车在轨道上飞奔时,乘客们悬在空中的腿便随之甩起来,远看像是一串小蚂蚱。 蓝衫和乔风靠在一起,笑呵呵地听着那些乘客的尖叫。 乔风觉得挺神奇的,他以前来过欢乐谷,当时觉得比较一般,没什么稀奇,大部分项目都挺无聊的。但是今天和蓝衫来时,觉得这里处处都好玩儿,这是为什么呢? 蓝衫后脑勺枕在乔风的肩头上,正举着手机玩儿自拍,自己玩儿不过瘾,还招呼乔风,“来,帅哥,笑一个。” 乔风便扭过脸,看着镜头笑了一下。他还傻兮兮地比划了一个“v”形手势。 然后他就明白了。蓝衫是他女朋友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再无聊的事,也不会觉得无聊。 蓝衫拍完一张,又道,“把熊也抱上,快。嗯,你晚上可以抱着它睡觉。” 乔风小声道,“我只想抱着女朋友睡觉。” 才第一次约会,就对女朋友提这样的要求。蓝衫算是发现了,不管一个男人表面上多么的小白兔,在某些根本性的问题上,他们一律都是大灰狼。 *** 蓝衫没有休完假,第二天就去上班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某些问题她一直不愿意去面对,但总该有个了结。 此前她之所以纠结来纠结去,多半还是因为她即将丢掉一个很不错的工作。说实话,她真舍不得。 可惜无论多舍不得,也得放下。与其被老板炒鱿鱼,不如直接炒掉老板的鱿鱼。于是她底气十足地去上班了,目的只有一个——辞职。 看到蓝衫的辞职报告,老王显得挺震惊的,“蓝衫,事情一定得到这个地步吗?” “王总,事情确实很严重,我也没办法。谢谢你这些年的栽培,我特别庆幸自己一进来就有你带着我,说实话咱全公司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真心的。”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老王满脸的遗憾,摇着头道,“你拍拍屁股走了,我这一摊子谁给我干活呢。” 蓝衫笑道,“咱部门人才济济,我腾出一个地方来,自然有能干的上来,这个你就不用操心啦。” 老王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蓝衫,多余的我不说,但是你也知道,你这一走,对你对公司,都是损失。要不咱先看看老板的意思?正好他今儿过来了,我先试探试探他的态度。” 蓝衫正想拦着他,谁知他已经拿电话打起来了。 说了几句话,他把电话挂了,看着蓝衫,“老板让你现在到会议室去。” 去就去,大白天的在会议室,料他也不敢怎样。 宋子诚穿着黑衬衫黑西装,系一条骚包的暗红色领带,整个人打理得一丝不苟,神采熠熠,和前天那个捂着小兄弟在地上哀叫的狼狈男人判若两人。 蓝衫看着人模狗样的他,心内升起一阵厌恶。除非是抖m,否则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对曾经向她用强的男人心存任何好感。蓝衫之前一直被别的心情占据,忽略了自己对他的反感。现在见到他了,怎么看都不顺眼。 尼玛真的好想再打他一顿啊! 宋子诚叫了她一声,“蓝衫。”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温度。 蓝衫走过去,“老板,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 “太好了。” 宋子诚心里一热。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还在关心他。这让他莫名的有些感动。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蓝衫捏着拳头走上前,把他揍了一顿。 蓝衫现在也是想开了。工作她不打算要了,也不能把宋子诚绳之以法,现在不如再揍他一顿,够本儿再走。 乒乒乓乓,一通胖揍,宋子诚也没躲。揍完人之后,蓝衫拍拍手,“拜拜您哪!”说着转身离开会议室。 宋子诚扶着桌子,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发丝凌乱,嘴角青了一块,黑色的西装上印着一个脚印。 他来不及整理仪容,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宋子诚觉得自己大概是个抖m。她打了他,他竟然很高兴。 打他一顿,就愿意原谅他了吧? 蓝衫回了销售部找到老王,告诉他,她还是要辞职。 老王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只好答应了她,不过他说道,“我不管你多想走,你也得留一两天,至少办办交接,把这边打理清楚了再走。” 蓝衫点头,“那是自然,不会给你留烂摊子的。” 销售部的其他员工得知蓝衫要离职,都很震惊,有人悲伤,也有人暗暗高兴。不过总体来说蓝衫的人缘一直不错,许多人舍不得她。蓝衫安慰他们,答应请大家吃饭。然后她就像个陀螺一样跑前跑后地忙,势要在一天之内办完交接。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如果不去考虑经济因素,她其实一点也不留恋这份儿工作。 她忽然想到乔风曾经给她安利的歪理邪说。他说她是一个内向的人,根本不爱和人打交道,也并不爱她的工作。 咦咦咦,怎么又想到那小子。蓝衫捧着脸,傻笑。 正陶醉在思念之中,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蓝衫。” 蓝衫回神,看到是宋子诚。她拉下脸,“有事?”不会还想被揍一顿吧? 宋子诚已经整理干净了衣服和发型,嘴角的伤一时整理不好,他一张口它就疼。他忍着疼痛,说道,“蓝衫,对不起。” “哦。”蓝衫转身就走。 宋子诚跑过来挡在她面前,“蓝衫……” 蓝衫有些不耐烦,“不用道歉了,我原谅你了。借过。” “那你为什么辞职?” “我辞职是因为我性格比较内向,不愿意干销售了,ok?” 宋子诚直勾勾地盯着她,“撒谎。” 蓝衫的火气又上来了,她对他是一点耐心也没有。不过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乔风。她立刻接起电话,“喂,小风风?……对啊,在办离职手续……快办完了,不过我今晚得请同事们吃个饭,你不要做我的饭啦。……好了好了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啰嗦!”说着挂了电话。 打电话的过程中,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微笑,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宋子诚觉得那笑容分外刺眼。 酒精 因为是吃告别饭,所以蓝衫狠了狠心,请大家吃了顿好的。包括老王在内,销售部的同事们都来了。她比较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宋子诚也非要来…… 他在销售部下班奔赴饭店的路上遇到他们,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既然是告别,不介意我也参加吧?”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蓝衫能说什么呢。 由于有大老板的加入,饭桌上的气氛不像以前那样活泼,而是显得拘谨。蓝衫就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她可以不在乎,但别人还得跟着宋子诚混呢。 而且今天老板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 连老王都有些沉默。他主要是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衫假装什么都没发觉,笑着跟同事们插科打诨,大家嘻嘻哈哈地应付过去,一顿饭吃得貌合神离,一点也不美妙。 吃完饭,几乎所有人都有急事先一步离去了,留下蓝衫和宋子诚。 对于干销售的,察言观色那是基本技能,整顿饭下来,大老板的眼神一直往蓝衫身上瞄,旁人再看不出来那就是瞎子了。几个同事结伴去地铁,一边走一边八卦:蓝衫这次离职,再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就是老板娘了? 八卦的女主角这会儿在前台结完账走出来,手里拿着刷卡的小票和饭店□□。由于习惯,她刚才开□□时让收银员写了她们车行的抬头,拿到□□时才发觉根本用不着了。 宋子诚在出口处等她,见她出门,他也跟了上来。 蓝衫看到宋子诚,顺手把□□递过去,“喏,反正我也用不着,回头你再去公司时,甭管给谁,最后都能到会计手里。这算是我为公司做的最后一点贡献吧。” 宋子诚接过那张薄薄的□□,上面刮奖区的涂层已经被刮开了,露出底下“谢谢”两个字。他捏着□□,笑了笑,“这是你给我的第二件东西。” 蓝衫歪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看他。 “第一件是一个烟灰缸。”他提醒她。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蓝衫有点别扭,她觉得,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深厚到见到一张□□都能逗起什么回忆。 “我记着呢。”宋子诚说了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把□□折好放进了钱包里。 蓝衫特别不能理解。她跟宋子诚应该是已经撕破脸了吧?他意图迷x她,她打了他两回,这些恩怨无论如何都不会起到缓和关系的效果。 那么现在他厚着脸皮跟过来蹭饭吃、然后又厚着脸皮和她搭话,这是几个意思? 不会是有什么新的企图吧…… 蓝衫越想越觉可能,不自觉地神色戒备起来。 宋子诚见她神色,自然一下就猜到她心中所想。他只觉心脏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闷又疼。他本能地想要申辩,然而木已成舟,辩无可辩,张了几下嘴巴,最后也只吐出一句千篇一律的道歉,“对不起。” “行了,咱俩两清了。”蓝衫摆摆手,走开。 宋子诚突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蓝衫,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蓝衫有些惊讶,“你所谓的机会,不会是我理解的那种机会吧?” 他点了点头。 蓝衫连忙甩开他,“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宋子诚愣住了,“你……?” 蓝衫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奇怪地看他,“怎么了?我不能有男朋友吗?我男朋友马上就过来接我了,他——”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 宋子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乔风正站在不远处,阴测测地看着他们。 她的男朋友是谁,不言而喻。 蓝衫朝乔风招了一下手,“站那干嘛?过来!” 虽然在生气,但乔风还是很听话地走到他们面前。他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无声地宣示主权。 宋子诚目光幽深,像是黑夜里沉入海水的礁石。他捏着拳头,由于太用力,骨节发白。 蓝衫觉得宋子诚今天说不出的怪异,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她拉着乔风的手,“我们走吧。” 宋子诚却绕过来挡在她面前,“蓝衫,你不能这样对我。” 乔风本就因为自己女朋友被别的男人纠缠而暴躁,现在看到这家伙依然纠缠不休,他更加生气,想也不想一拳挥过去直袭宋子诚面门。 宋子诚反应也够快,偏头一下躲开。乔风松开蓝衫,上前和他打了起来。 蓝衫震惊得无以复加。在她的认知里,乔风一直就是软绵绵的,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不要说跟人动手,哪怕爆个粗口都很少见。可是现在,这小子竟然在打架……打架……架…… 更加神奇的是,他好像身手挺敏捷的?可是宋子诚看起来也挺敏捷的…… 宋子诚心里憋闷,不敢朝蓝衫发泄,看到乔风主动出手,他焉有不拼全力回击的。一出手,宋子诚就发觉对手不可小觑。他自己练过散打,此刻见乔风目露凶光,下手稳准狠,一看就也是练过的。 蓝衫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试图上前拉他们,“别别别打架!” 他们两个早已经掐成团了,蓝衫不去拉乔风,专去拉宋子诚。乔风见状,怒意更甚,力气也变大了许多,扯着宋子诚的胳膊一下给掰过去,与此同时叉开脚绊他。宋子诚一头被蓝衫拉着,无法应付战斗力猛增的乔风,于是被后者按在了地上。 乔风将他的胳膊反扭扣着,半跪在地上,膝盖猛压着他的后背,眉目凶狠,胜利者的意味十足。 有路过的行人看热闹似的看他们,乔风凶恶地瞪过去,“看什么看,抓坏人呢!” 行人急忙走了。 蓝衫拍拍胸口,眼神复杂。她竟然觉得好勇斗狠的乔风好帅……她一定是还没睡醒! “听好了,蓝衫是我的女朋友,你以后离她远点儿!”乔风丢下这一句话,便松开宋子诚,起身拉着蓝衫走了。 蓝衫被乔风拽着快步向前走,她特别想回头看看,但是一想到乔风那黑沉沉的脸色,她只好作罢。 到这个时候蓝衫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乔风不管多生气,都有他自己的发脾气的方式,绝不是眼前这样,攻击性十足,一言不合动手,说出来的话也是充满了尖锐的力度。 他……不会又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蓝衫突然停住脚步,站着不动。乔风拽她她也不走。 他回过头,皱眉看她,“走。” 蓝衫瞪大眼睛,小心观察他,“乔风,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低着头,“你看出来了?” 我……能看不出来吗……蓝衫黑线,追问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和我说吗?”她的心头紧了紧,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回答。 乔风抬眼看她,目光有些沮丧,“蓝衫,我不小心吃了点酒精。” “……”蓝衫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有人要拆开咱们呢。吃酒精没什么啦,只要不是工业酒——”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不对,你好像和我说过,一碰到酒精就脾气暴躁?” 乔风点了点头。 “难怪你刚才发那么大火,”蓝衫自言自语道,说着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过你刚刚挺帅的,嘻嘻。” 乔风并不言语,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蓝衫跟在他身边,问道,“是不是喝酒之后心情也不好呀?” “也不是。”他摇摇头。 她瘪瘪嘴巴,“那为什么不理我?” “不能和你发脾气。” 蓝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好,说话太冲,所以极力忍着不和她说话,为的是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宣泄到她身上。 她有些感动,“不用和我客气,我是你女朋友呀,这事儿不找我找谁呢?不要憋着,憋坏了就不好了……” 两人正路过一个报刊亭,报刊亭的小老板听到姑娘对小伙子说这样的话,神情古怪地看他们一眼。 乔风却像是肩上长了眼睛,一下子扭头瞪过来。小老板赶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杂志。 蓝衫没发觉这些,她还在努力劝说乔风朝她发脾气。她发觉自己相当有抖m的潜质。 乔风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终于拉长脸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拉我,却去拉宋子诚?” “你傻呀,我拉谁谁挨打好不好,拉他当然是方便你打啊!” 乔风愣住,没料到她是这样想的。他还以为…… 蓝衫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很快回了家。蓝衫还有些担心乔风,跟着他去了他家,薛定谔跑到门口来迎接他们,乖得不得了。它还低头蹭乔风的裤脚,傲娇小太监一秒钟变成暖心小萌物。 乔风一脚踢开了它。 薛定谔:…… 蓝衫哭笑不得地抱起薛定谔,跟着乔风去了客厅。乔风一直鼓着腮帮子不发一言,他这状态类似于被药物控制,蓝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只好使出万能手段,一手抱着薛定谔,一手捧着他的脸,踮脚亲了他一下。 这一招显然不能使他心情平静,而更像是往滚热的油锅里滴进一滴水,刷地一下炸了起来。 乔风突然按着她的后脑,不许她撤退。他的力道很大,唇与唇之间用力挤压着,然后他张开嘴巴,咬了她一下。 蓝衫手一抖,把薛定谔扔了下去。薛定谔跳回到地面,蹲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这对人类。 乔风咬完了蓝衫,突然伸出舌尖儿一卷,含着她的唇瓣用力吮噬。蓝衫脑袋涨涨的,忍不住回抱住他,仰头迎合他的吻。这样的反应似乎取悦了他,他的动作变得轻柔了一些。然后他又用舌尖儿刮蹭她的齿龈,顶她的齿缝,像是轻轻的扣她的门扉。 蓝衫忍不住张口,他的舌头便快速滑进来,一阵搅动。他吻得毫无章法,只是循着本能用力扫动她的口腔,吸吮她的津液,遇到她的灵舌,他岂肯放过,勾着它好一顿缠绵。蓝衫被吻得两腿发软,又抱紧了一些,乔风便揽住她的腰肢,帮她站稳。 虽然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但两人均已经意乱情迷。蓝衫闭着眼睛,只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深暗的漩涡之中,无法反抗,无法思考,只有对本能的顺从。 亲着亲着,她突然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她的腰下。那东西似乎极不安分,在她身上不停地蹭啊蹭,隔着衣服,传递着勃勃的热量。 乔风的手开始顺着她的衣服向里滑。 蓝衫猛地推开他,“我们这样……太快了啊……”才约会第二天就上床,她其实不是那样随便的人…… 乔风眸中带火,又扑了过来,将她压在沙发上。 他压着她,一边亲吻,一边缓缓挺动腰肢,在她身上乱蹭。蓝衫挣扎无果,只好去推他的肩膀,偏头躲开他的吻,“乔风,起来!再不起来我生气了!” 乔风停下动作,不过并未从她身上起来。他盯着她,眼神滚烫得使人不能直视。蓝衫只好移开眼睛不和他对视。 他张口,嗓音带着淡淡的情-欲被挑起时的沙哑,语气却是郁闷又委屈,“我忍不住了。” “你自己想办法,”蓝衫说着,又推他的肩膀,“我们不能这样快就……” “是你让我不要憋着的。” “啊?” “你说的,你是我女朋友,我有事儿不找你找谁?你还说让我不要憋着,憋坏了就不好了。” “我我我,”蓝衫囧了囧,“两码事,你先起来。” 乔风却像是长在了她身上,打死也不起来。他紧紧搂着她,下巴轻轻蹭她的侧颈,低声说道,“蓝衫,帮我。” “不——” “帮帮我,好不好?”他放软了声音,软得甚至有些甜腻,“帮我。”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摇晃她的身体。 他在撒娇,在撒娇!蓝衫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精神甚至有些恍惚。虽然觉得应该再坚持和强硬一些,但是乔风撒娇了!她怎么拒绝啊!!! 乔风看出了蓝衫的动摇。他也知道不该逼她太紧,一面有些愧疚,一面又是箭在弦上无法忍受。忍啊忍,终于身体的本能占了上风,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那里按。 正在这时,薛定谔跳到茶几上,蹲坐着,八风不动,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俩人类。 蓝衫羞得要死,“不行不行,薛定谔还在呢!” 乔风横了一眼薛定谔,“走开。” 薛定谔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觉得这里好没意思,总之它转身跳下去,走了。 蓝衫:…… 乔风低头,轻吻她的脸颊。他一手解开腰带,然后拉着她的手伸进去。 蓝衫的脸腾腾烧起来,羞得无以复加。虽然经常跟小油菜开玩笑要把谁谁强了,但那也只是说说大话,她还没有真正摸过男人的那地方呢…… 乔风轻啄她的唇角,低声说着些胡言乱语,蓝衫就按照他的胡言乱语行事,他挺腰配合她的动作,粗粗重重的喘息全部喷到她本来就热烫的脸颊上。 完事之后,蓝衫扭过头不敢看他。 他余喘未稳,脸贴在她脸旁,温柔地一下一下亲吻她。蓝衫只觉指间湿热黏腻,想抽回手,他却按住她。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乔风突然“咦”了一声。 蓝衫奇怪道,“怎么了?” “我好了。” 她翻个白眼,“我知道你好了,赶紧放开我的手。” “不是说这个,”他解释,“酒精的效应没有了。” 归来 乔风松开蓝衫,使得她能够夺回自己的手。但是手上沾了奇怪的东西,她好不别扭,只好在他衣角上乱蹭。 他坐起身,弯腰伸手,从茶几上的纸抽里抽出纸巾,仔仔细细地帮她擦拭。 蓝衫也坐起来了。她的头埋得低低的,脸上热意未褪,反而越来越夸张,血液不停地往脑瓜顶上冲,冲得她都快耳鸣了。 乔风擦得很认真,因为太认真,动作极其缓慢,像是对待珍贵的古董一般。蓝衫羞得要死,偷偷瞟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也红红的,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撇撇嘴,心想,耍流氓的是你,害羞的也是你,装什么小白兔啊! 擦完之后,他抬起她的手,低头在她细腻柔腴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半阖,浓密的睫毛低垂,像两道玄丝织就的细密帘影,掩住了眼底的炙热的柔光。 蓝衫猛地抽回手。她站起身,另一只手抓起包,“我我我我先走了!”说着蹬蹬蹬跑到门口。 因为某些不可能说的原因,乔风坐在沙发上未起身,只是转了一下身体,望着她高挑秀致的背影。他说道,“谢谢你。” 这个时候说什么谢谢啊!难道她还要回一句“不客气”吗?蓝衫越想越诡异,低头不理会他。她的右手因为刚才做了那样的事,虽然被乔风擦干了,但她还是觉得别扭,便一直空着它不用,开门的时候用的都是左手。 刚一打开门,薛定谔像一道小闪电一样,眨眼之间冲到她脚下。它挡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喵喵喵地叫,声音嗲嗲的。 蓝衫诧异,看了乔风一眼。 乔风解释道,“它想跟你回家了。” 薛定谔:“喵!” 蓝衫有点理解薛定谔的心情了。今晚小家伙连续两次被主人伤到心,现在估计是绝望了,想离家出走。她有些好笑,看着薛定谔惹人怜爱的小眼神,问乔风,“要不今晚让它去我那里?” 乔风意外地看她,“它可以吗?” “当然可以。” 乔风小声说道,“你能不能连人带猫一起收留啊……” 俩人离得太远,蓝衫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带它走吧,一会儿我把猫砂和猫粮给你送过去。” 她点点头,走出乔风家,薛定谔果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蓝衫走后,乔风洗了个澡。清理身体时他忍不住把刚才的经历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回味。她柔弱无骨的手指好像还未离去,那触感永远留在了他的大脑皮层里。 想着想着血液又热起来,小兄弟隐隐有些不安分。他赶紧掐断思绪。 洗完了澡,换身睡衣,他如约去给蓝衫送猫砂和猫粮。薛定谔在蓝衫家玩儿得很好,并没有因环境变化而感到任何不适。乔风跟蓝衫说完话,视线越过她,看向屋子里的薛定谔。他晶润的眼睛里全是羡慕嫉妒恨。 蓝衫第二天醒得很早,她是被薛定谔叫起来的。小太监跳到她的床上,肉呼呼的小爪子不停地踩她的脸,把她给闹醒了。 她揉着眼睛,有点明白为什么乔风每天都起那么早了。 然后薛定谔就包袱款款地被蓝衫给送回去了。 乔风早餐做了培根炒饭和蛋花汤。早餐之外,还有一盘水果。他把一个红苹果切片,做成凫水小天鹅的造型,周围摆着几瓣橙子,像是漂在水面上的小船。 看来这小子的少女心又发作了,蓝衫心想,把果盘做得这么漂亮,还让人怎么吃啊…… 吃过早饭,蓝衫不用急着上班了。从今天开始她正式成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之前工作忙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她特别希望能闲一闲,现在闲下来了,反而又觉得无所适从。 她算了一下自己的资产,然后嘚嘚瑟瑟地说,“姐还有三十多万呐!” 乔风正在看报纸,闻言扭头看他一眼,问道,“很多吗?” 真是太欠抽了……蓝衫自知她在他面前是绝对的赤贫,只好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暂时不会挨饿。” 这话就更没道理了,乔风摇摇头,“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挨饿。” “德性!”蓝衫笑了笑,心头却是暖暖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找工作。” 乔风收好报纸,认真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工作?” “这话说得真稀奇,不工作我坐吃山空吗?” “你可以吃我。需要什么说一声,我保证办到。” 蓝衫摆摆手,“打住打住,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想对我好,但我有手有脚的,也不能净花你的钱啊。” “给女朋友花钱是男人的义务。”他说得理直气壮。 蓝衫囧了囧,“谁说的?” “《好男人手册》上说的。” ……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蓝衫摇摇头,叹道,“你真是博览群书。” 乔风把这当做夸奖受用了,他得意地点头,“那是当然。所以你不用找工作了,放心花我的钱吧。我钱多,你花不完。” 蓝衫终于明白为什么谢风生会说乔风是小肥羊了,这人也太不把钱当回事儿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好问道,“你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工作?” “当然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投身于科学事业,为人类的进步做贡献。” 蓝衫无话可说。她朝他竖起大拇指,“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不愧是我家乔风!” 最后四个字让乔风的心情上扬起来,他挪了挪,紧紧挨着她,低头吧唧一下亲了她的脸蛋。 蓝衫抬爪子盖住他的脸,“去去去,我这思考人生呢!” 他却不要脸地又缠过来,下巴抵在她肩头,问道,“思考到什么了?” “我也有人生价值要实现,所以我还是要找工作。” “也对,那你觉得做销售工作能实现你的人生价值吗?” “额……”一句话把蓝衫问住了。 乔风又道,“我换个问法,你觉得你的人生价值体现在什么地方?” “……”蓝衫沉默了。 “我再换个问法,你有理想吗?” 蓝衫神色发怔,“我……我小时候有理想。我想过当科学家,当作家,当运动员,养马,开飞机……” “这些都不算。” 蓝衫神情沮丧,“那就没有了。” 乔风看不得她伤心,忍不住去拨她压下的嘴角,一边安慰她,“没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另外一些人知道,但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也没有机会从事与理想有关的事业。” “你就不一样。” “我比较幸运。不过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了,我的幸运可以和你分享。蓝衫,我不反对你找工作,但我希望你能在工作中开心和愉快。我希望工作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也不会用去你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毕竟人活一世,享受生活才是第一位的,不是吗?如果可以,我建议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用过多地考虑金钱因素。钱确实重要,但你也无需过多放大它的重要性。如果你没什么喜欢的工作,那不如待在家里,和我在一起。至少和我在一起,你是愉快的,对不对?” 蓝衫张口结舌。她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好像又要被你洗脑了。” 乔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说的只是一些很简单的道理。所以你不要急着找工作,先好好想一想吧。” 她点了点头。 乔风低头看看手表,说道,“我今天上午要去学校一趟,下午也有点事情,不能回来给你做午饭了。” 蓝衫有些奇怪,“你去学校做什么,不是已经放暑假了吗?” “是,不过教研室几个老师要碰头开个小会,选修课的试卷我还要批,批完之后录入成绩……嗯,要不我现在给你做些午饭?” 蓝衫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中午我请你吧,你们学校附近的饭店随便点。” 乔风笑了笑,“好啊。” 两人说好了,乔风先去学校,午饭时蓝衫去找他。 蓝衫回去之后埋头反思人生,想着想着有点魔怔。她出门下楼买了杯奶茶,看到卖冷饮的,一阵眼馋。挣扎了好半天,把口水都咽尽了,她最后终于战胜了自己,没有吃冰激凌,只是捧着奶茶回来了。 回来之后,她发现了一些不妙的情况。 一个大叔——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中等,身材微胖,戴一副老花镜,脸红扑扑的,穿灰白条纹短衫,灰色裤子,黑皮鞋。 这个大叔站在乔风家门口,伸着脖子往猫眼里看,形色诡异。 蓝衫顿时警惕起来。这年头入室盗窃的小偷们都喜欢提前踩点查探情况,这人不会也是吧?一把年纪了还干这种事?不过看他衣着得体,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也不太像小偷……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大叔突然觉得光线不对,一扭头,赫然发现身边多出一人来。他吓得大叫,“啊!”接着向旁边跳了一步,但他随即像是被什么绊到了,没站稳,踉踉跄跄眼看着要跌倒。 蓝衫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她低头一看,发现那个差点绊倒他的东西是一个行李箱,刚才躲在他旁边,导致她没有看到。 蓝衫更觉古怪。 大叔站直身体,抚着胸口顺了顺刚才被惊吓的情绪,接着说道,“谢谢你啊,蓝衫。” 这回轮到蓝衫受惊吓了,“你认识我?”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乔风的爸爸。”他说着,友好地伸出手来。 蓝衫吓一大跳,呆呆地伸过手去握住他,“乔叔叔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姓吴……” 蓝衫好不羞愤,“对对对对不起!我忘了……叔叔您是来找乔风的吧?他现在去学校了,刚好不在。要不您先给他打个电话?” “我打了电话,他没接,可能是静音了,”老吴说着,摇头叹气,“我走的时候忘了拿家里的钥匙了,想在乔风这里拿一把备用的,正好他也不在。唉。” 蓝衫忙道,“这样,我这里有乔风家的备用钥匙,要不我给您开了门,您先进屋喝口水,把东西放下?” “好。” 蓝衫便给他开了门,她帮他拿着行李,把她领进乔风家。她让他在客厅休息,然后她去给他倒水,切水果。 老吴坐在沙发上后,开始在微信群刷存在感。 老吴:我看到真人了!比照片上的漂亮!很有礼貌! 小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老吴:竟然!胖猫也喜欢她,这怎么可能!它都不喜欢我! 吴文:它也不喜欢我。= = 小乔:也不喜欢我……qaq 威胁 蓝衫觉得,吴叔叔既然一下能认出她,估计也已经知道她是乔风的女朋友了。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乔风的爸爸,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乔风在旁引荐,这个场面来得太突然,她多少有些别扭。 老吴喝了口水,吃了片蓝衫亲自切的西瓜。看到蓝衫挺直腰板坐在沙发上,姿势标准得像是在参加面试,他知道小姑娘第一次见他难免紧张,于是笑着打趣,“你在这里挺熟的呀,常来?” “咳,”蓝衫挺不好意思,“我就住隔壁。” 老吴当然知道她就住隔壁。在此之前他们家的微信群已经把蓝衫八卦透了。他放下杯子,又问,“今天没上班吗?” 她更不好意思了,“我刚失业,正在找工作。” 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们竟然没有八卦到,老吴暗暗感叹,面上不动声色地安慰她,“嗯,年轻人,可以多尝试一些东西。” 蓝衫点点头,接着反过来问他在日本的见闻,两个人都是比较健谈的,凑一块聊得还挺愉快。 聊了会儿天,蓝衫又给乔风打了个电话,还是静音。她给他发了条短信。 老吴起身打开行李箱,里边杂货铺一样塞着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件是用礼品纸包好的,还打了蝴蝶结。他把这个礼品盒挑出来递给蓝衫,“也不知道你中意什么,就买了一点小玩意,希望你能喜欢。” “给、给我的?”蓝衫有点惊讶。 他笑道,“当然是,快收下。” 蓝衫双手接过盒子来,有些感动。她才跟乔风在一起没几天,人家父亲大老远从日本回来就特意给她也买了礼物,甭管里头是什么,都可见他家人对她的诚意。 想到这里,她灿然一笑,“谢谢叔叔!” “客气什么。”老吴笑呵呵的,转身要把行李箱拉上,然后他在行李箱里发现了他“遗落”的钥匙。 他拎着钥匙感叹,“哎呀,老了老了,真是老了。” 蓝衫笑道,“我也老丢三落四,能找到就不算麻烦。” 老吴点点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大儿子吴文打给他的。老吴刚才已经跟吴文说了,让他过来接老爸。 蓝衫想请老吴吃饭,老吴摆摆手说下次吧,她只好帮老吴提行李,把他送到小区门口。这时吴文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老吴坐上车后,摇下车窗笑着和蓝衫告别。 蓝衫站在外面挥了挥手,一直目送着车影消失。 吴文一边开车一边问他爸,“怎么样?” 老吴点点头,“是个不错的孩子。” “所以么,我看人很准的,你放心,”吴文有些得意,接着又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心急了些,不等着我妈回来一起见她。” “你弟都二十五岁了才第一次交女朋友,我好奇啊。” “什么第一次啊,你忘了他在美国交的那个了?” 老吴哼哼一笑,“那能叫女朋友吗?” “也对。”吴文点了点头,想到乔风那奇葩的选女朋友的方式,以及因此选出来的奇葩女友……臭小子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于是吴文又问了,“那你干嘛这么着急走呢?怎么不跟着他们蹭顿饭吃?” 老吴瞪他一眼,“我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吗?本来就突然,又赖着不走,把姑娘吓坏了怎么办?” “你就是怕我妈知道了骂你。”吴文一语道破真相。 老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很是不屑。吴文非要跟他爹较劲,他把车停在路边,在家庭群里发了条微信。 吴文:最新情况,我爸很可能要跟着蓝衫去吃饭。 小乔:呵呵。 大吴:老婆,我没有! 小乔:等我回去。 大吴:嗯! 吴文收起手机,看了他爸一眼,“爸,你真的特别特别有出息。” “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开车开车!” 吴文把他送回家时,老吴从行李箱里翻了件礼物给他。虽然儿子总是找他不痛快,不过好歹是儿子,又不是捡来的,总要给带点礼物意思意思。 吴文拆开包装盒,奇怪道,“这什么东西?寿司?有这么大个儿的寿司吗,这是肉夹馍吧……” “这是寿司形的移动硬盘,你要的日本土特产。”老吴解释。 吴文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爹,不确定地问,“这里头是空的,对吧?” 老吴气得直翻白眼,“不然你以为呢?想什么呢?我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吗?!” “那就好,”吴文把移动硬盘收好,“谢谢,你真是我亲爹。” *** 乔风散会时给蓝衫打了个电话,听她解释了上午的事。他太了解自己的老爸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也就没说什么,只和蓝衫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在等蓝衫时,乔风见到了苏落。他想假装没看见她,转过身去。没想到她还是凭背影认出了他,走上前和他打招呼。 乔风只好和她寒暄了几句。 苏落总喜欢穿得仙气缥缈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雅出尘样。当然,乔风这种审美畸形的人一般无法get到她的穿衣亮点。不过此刻她穿高跟鞋站在他身边,一个玉树临风一个亭亭玉立,很是惹眼。 乔风抬手看了看表。 苏落问道,“在等人?” “嗯。” “等蓝衫?” “嗯。” 她心里有些不太妙的预感,小心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乔风勾了勾嘴角,“是啊。”每次一提到女朋友他就心情好好的,今天上午开会时不小心被同事们知道了他有女朋友,大家都来恭喜他,他就有一种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了。 苏落神色暗了一下,但这种暗淡转瞬即逝,她又笑得明媚起来,玩笑道,“我记得你对女朋友的智商和学问挺挑的呀?” 乔风愣了愣,回想起蓝衫那笨笨的样子,他又笑,“我也没办法,就是喜欢她。” 他的笑容很好看,干净又明亮,让人不禁想起砰然心动的少年时光。苏落嘴角带笑,心内泛苦,“我真没想到你也有放弃原则的时候。” “我反倒觉得我以前的原则是错的,我不该用极其理智的方式去遴选感情。感情是没有道理的、无法控制的。” 苏落突然问道,“那你以前对我有过感情吗?” 他摇摇头,“没有,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当时用错了方法,我不可能把错误的方法再用到蓝衫身上,”他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苏落的脸色很难看,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苏落看着他,眼角突然泛起泪花,“你真的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乔风认真回想了一下,他对苏落确实从来没产生过对蓝衫的那种情思,于是他果断摇头,“并没有。” 苏落气得抬高声音,“你就不能说谎骗我一下吗?” 乔风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谎?” 这个人,这个人,长得帅智商高情商低,人傻钱又多。这样一个人她竟然错过了……苏落悔恨交加,与此同时心口又微微泛疼。她低下头,冷道,“你确实没必要说谎。” “对。”乔风点头附和。 苏落黯然神伤,“乔风,你能抱我一下吗?” “不能。” “……”苏落忍了忍,泪眼汪汪地看他,“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我们已经告别过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就当是让我死心,行不行?” 乔风觉得很神奇,“你没死心吗?太奇怪了,你跟在我一起半年有四个月都在和宋子诚劈腿,你怎么可能没死心呢……” 他只是在道出自己的疑问,听在苏落耳朵里却更像是嘲讽。她红着脸摇头,“感情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也是。”乔风感同身受,他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蓝衫的。 “那……你能抱我一下吗?” 乔风想了想,如果一个拥抱可以终结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这样看来还挺划算的。于是他答道,“我需要先问一下蓝衫。” “为什么?” “她是我女朋友啊,与亲属以外的女人有亲密举止,我需要告诉她的。”他可是一个把《好男人手册》倒背如流的男人。 苏落咬了咬牙,气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听她的话?” 乔风奇怪地看她,“她是我女朋友,我不听她的听谁的?”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她竟然错过了!她根本不能错过! 苏落看到一抹身影在乔风的斜后方出现,她想也不想,一头扎进乔风的怀里,紧紧搂着他。 乔风身体一僵,没料到苏落为人竟然这样不讲究,他忍不住去推她肩膀,“行了吧?” 苏落却死死抱着他不松手,她的脸埋在他胸前,无声地流泪。 这时,乔风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凉凉的声音,“哟,我来的不是时候?” 乔风心里一咯噔,猛地推开苏落。他转过身快步走到蓝衫身旁,“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蓝衫抬手制止了他,“先听我解释。”说着,她板着脸走到苏落面前,后者擦了擦眼泪,小模样楚楚可怜的。 “听着,”蓝衫清了清嗓子,指指身后的乔风,“这个男人是我的,你再敢接近他,哼哼,”她说着,把苏落上下打量一番,“你这样的我一个打七个!” 苏落肩膀一抖,看了一眼乔风。 突然被蓝衫宣示占有权,乔风周身都被粉红泡泡包围了,他走上前,揽一下她的肩膀,“别生气了。” 蓝衫黑着脸抖开他的爪子,然后横了他一眼。 乔风笑得有些讨好,又去拉她的手。 她甩开他,转身走了。乔风连忙跟上,走在她身边,不停地尝试握她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甩开。最后他厚起脸皮一把抓住她用力攥住,她挣不开,只好作罢。 乔风柔声说道,“蓝衫,别生气了,真的只是个误会。” “我知道,”蓝衫冷哼,“就你那点情商,不够玩儿脚踏两只船的。” 嗯……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肯定吧? “但是呢,”她话锋一转,“但是我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我能不生气吗?” “对不起。” “今天有个苏落,明天还有张落王落,外头那么多女色狼,最喜欢你这样又傻又帅的小白脸了,我说你以后能不能长点心唔——”剩下的话都被他堵上了。 乔风怕她恼,不敢亲太久,贴了一下就分开。他舔了舔嘴角,笑,“我就认你这一只女色狼。” 蓝衫用指尖擦了擦嘴唇,怒,“到底谁是色狼啊!” 乔风握着她的手,认真看着她,“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以后我会加强对女人的防范意识。嗯,我的格斗术不是白练的。” 蓝衫眨眨眼睛,“你练过格斗术?”难怪跟宋子诚打架的时候那么强悍。 “练过一些,防身而已。” “哇,好棒,哪里学的?” “跟我爷爷的一个下属学的。” “你爷爷还有下属?他是村长吗?嘻嘻嘻……”蓝衫突然停住, “你故意岔开话题?今天这事儿还没完呢!” 乔风连忙举双手投降,“好了好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蓝衫唇角弯弯,“那你回去戴猫耳朵给我看!” 乔风点头,“好,”他突然笑了,一脸期待地问,“戴了猫耳朵是不是就可以申请去你家留宿了?” 蓝衫用两根食指不停戳他,“想得美想得美想得美!” 乔风被戳到痒痒肉,笑个不停。两人打打闹闹地渐渐走远。 分别 老吴给蓝衫的礼物是一套hellokitty的电子产品,包括一个小巧的音箱,一副耳机,以及一个带卡通钥匙扣的u盘,造型都是那只小猫咪。这些东西做得都很可爱,用日本话说就是卡哇伊,蓝衫很喜欢。 当老爸的在走之前把给乔风买的东西也顺手放下了,于是乔风回到家时,就看到了一台专门做章鱼小丸子的小锅。千里迢迢从岛国背一台锅回来,这就是父爱啊…… 晚上,乔风用这台锅给蓝衫做了章鱼小丸子。第一次做就大获成功,他一共做了六个,蓝衫吃了五个,吃完之后赞道,“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个天才。” 对于这种不算夸奖的夸奖,乔风欣然接受,“那是自然。” 蓝衫看看摆在餐桌上的盘子,笑问,“你怎么不和我分菜吃了?不嫌弃我有口水了?” 乔风扭开脸不看她,小声答道,“又不是没吃过你的口水。” 蓝衫突然想起俩人亲亲时他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那劲头,也有些尴尬,埋头光顾吃饭了。 晚上分开时,乔风自然又缠着她亲吻。这些天他接吻的技巧以火箭的速度在进步着,蓝衫对此感受深刻。想当初他以霸道总裁的姿态把她按在墙上强吻,也不过是轻轻贴一下就分开,现在他已经可以含着她的舌尖儿吸吮了。那感觉真是……蓝衫就觉得他像个妖怪,把她的精气都给吸走了,导致她站都站不稳。 作为一个二十多年没开过荤的老处男,乔风的反应有点敏感,稍微激烈一些的缠绵就能导致他的身体产生神奇的变化。蓝衫感觉到他又用那里顶她,她囧囧有神地一把推开他。 乔风又缠上来,吐着炙热的呼吸低声唤她,“蓝衫……” 蓝衫怕自己把持不住,赶紧落荒而逃。 接下来蓝衫过了几天猪一样的生活,与猪不同的是,她除了吃和睡,还会思考一下人生。她发现有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越想越迷茫,以至于她现在突然就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从小到大,她也没什么大的志向,一直就是这样随波逐流地过来,别人学习她也学习,别人玩儿她也玩儿,因为资质有限,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又因为智商不够用,所以很少去想理想啊、人生啊、意义啊这类东西。在这之前,她最迷茫的时候是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不知道何去何从。身处于热闹至喧嚣的大都会,因一无所有而自觉渺小无比,又因为习惯和留恋这里的红尘繁华,不愿回家乡过安稳枯燥的日子。后来她听从内心的选择,留了下来,度过了一段人生的低潮期,也就慢慢找到了状态,不上不下地混着。在她没辞职之前,她的收入应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以前高中同学里成绩比她好的人,好些个都没她挣得多呢,所以她还算是知足的。 但是现在,按照乔风的理论,剥去金钱这层外衣,她的内心在真正渴求什么? 她突然惶惑了。 蓝衫这些天有点钻牛角尖儿,非要把某些看似虚无又神秘的问题搞清楚不可。她不找工作,整天跑到乔风那里蹭吃蹭喝,不事生产。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挺无耻的,自我检讨完毕,她通常会更加无耻地想,他是我男朋友,我不蹭他蹭谁呢,哼哼哼哼…… 乔风对此乐见其成。把女朋友养得胖胖哒美美哒,已经超越“探索宇宙规律”这一内容,成为他现阶段的主要生活重点。 这样平静的生活被一通来自两千公里以外的电话打断。 电话那头的乔妈妈语气兴奋,“乔风,我这周末到北京,你来接我吧。” “好,要不我把蓝衫也带上?” “好啊好啊好啊!”就等你这句话了。乔妈妈很高兴,语调轻快,“儿子,你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乔风黑线,“那是形容女儿的话。” “好了好了,以后不会说啦。”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放心吧,这次是真的,我家乔风都是有女朋友的人啦!” 听着自己亲妈像哄小孩似的哄他,乔风感觉有点挫败。 蓝衫得知乔风希望带她去接他妈妈,欣然应允。反正她已经见过他爸爸了,感觉乔风的家人都挺不错的。 不过这个计划最后还是被打乱了。下午,蓝衫接到一通来自她爸爸的电话。为了不让爸妈担心,蓝衫并没有让他们知道她已经没工作了,昨天和妈妈通电话时,她还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蓝衫,你妈妈后天做手术,你能不能请两天假,回来陪陪她?”蓝爸爸说道。 蓝衫像是突然被重锤砸到,脑袋“嗡”的一下,懵了。她语气迟缓,“做什么手术?我妈怎么了?” “子宫瘤,不过你不要太担心,是良性的。” 能不担心吗!蓝衫问道,“我妈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怎么不和我说呢!” “你放心,现在没什么问题,那个纤维瘤是良性的,查出来很及时,也不大,医生已经给安排了手术。你妈妈怕耽误你工作,不让我和你说,但我看她挺想你的,所以背着她问问你,你要是工作不忙的话——” “不忙,我没工作!我早辞职了,怕你们担心就没说,”蓝衫说着说着有点哽咽,“爸,我明天就回去,不,我今天就回去!我马上去订票!” “你怎么没工作了?钱够花吗?” “工作不好就辞了,钱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闺女多能攒钱。” 蓝爸爸被她逗笑了,“这一点你随我。” 蓝衫又和她爸爸聊了一会儿,问了妈妈病情的详细情况。她听得不是很懂,不过听说医生说问题不算大,她也就稍稍放心了。 挂了电话,她看到乔风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蓝衫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要订今晚的机票回去。” “我陪你吧?” “不用,”她摇摇头,“你妈妈也要回来了,都好久没见你了,我不光不去机场迎接她,还把她儿子打包带走了,多不好呀。” “那你先回去,等过些天我再过去看你……和你妈妈。” 蓝天叹口气,“嗯,再说吧。” 她答得有些敷衍,乔风的目光暗了一下,随即想到她正在心烦意乱,他忙又说道,“我现在帮你订机票,你快回去收拾行李吧。” “好,订最快的那一班。”蓝衫说着,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不等他回应,起身跑回家收拾东西了。 这一天,两人的晚饭是在机场吃的。事情来得突然,他们匆匆忙忙的,急行军一样。乔风来不及收拾心情,就要面对和恋人的分别,其中的郁闷和酸涩自不用提。登机前,他和她拥抱分别,他搂着她不想放手。 蓝衫安慰他,“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见了,你别像个小姑娘似的。” 乔风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和你爸妈说过我们的事?” “嗯,这次回去就说。”她说着,从他怀中脱身,拉着行李箱急匆匆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朝他挥手。 乔风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追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他不舍得走,在机场逗留了一会儿,又跑到航站楼外看飞机起飞。直到她的飞机飞走了,他才离开。 他的女朋友走了,脚步匆匆,带着她的迷茫和担忧。他感到不舍,为她的家人感到担心。除此之外,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微小又重要的角落里,突然升起一种淡淡的、无法言说的隐忧。 思念 飞机在天上飞了一个半小时,从b市到h市,从黄昏到黑夜。 虽然蓝衫上飞机前叮嘱半天,不用来接她,但是晚上八点多她下飞机时,还是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父亲。 蓝天本来有车,不过随着年纪增大,现在也不常开了,尤其现在是晚上,又是来接女儿,他更舍不得有半分闪失。两人打车回了家。 商萍萍是蓝衫的妈妈,得知女儿今晚回来,她很兴奋,站在窗前看到那父女俩下车时,她忍不住推开窗和女儿打招呼。 虽然是夏天,不过h市的白天和夜晚温差很大,今晚又有风。蓝天仰头看到妻子,急道,“你怎么不披件衣服!” 父女俩很快上了楼。他们家住三楼,房子是三室两厅两卫,很宽敞。二三线城市的地皮都不很贵,盖房子时喜欢宽敞通透的格局。蓝衫到家时,一颗心像是突然定下来,她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商萍萍坐在女儿身旁,嘘寒问暖。蓝天走过去把窗户关好,又拿了件衣服丢给商萍萍。 蓝衫的家庭结构很简单。爸爸是蒙古族,上过中专,退休前是奶厂的生产经理。他以前的名字是蒙古语,后来蒙古少年时爱上一个叫“白云”的姑娘,穷追不舍之下,干脆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蓝天”,和姑娘的名字配成一对。再后来姑娘没和他在一起,他娶了商萍萍。 商萍萍是幼儿园老师,现在也要退休了。她性子宽和平淡,蓝天年轻时脾气火爆,俩人一动一静,偶尔有些摩擦,商萍萍总是不动如山。慢慢的几十年下来,摩擦渐少,默契渐多。 蓝衫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有没有爱情,但是,他们之间的那种穿透岁月的厮守,好像比爱情更加厚重和踏实一些。 母亲明天要做手术,蓝衫劝着他们早点睡了。她回到自己房间,趴在窗前看城市的夜景。 在中国,几乎每一个城市,都像是雨后的竹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急切地生长变化着。它们日新月异,一层层地剥换外衣,一点点模糊彼此之间的差异。在外漂泊的游子归来时,往往没有了“近乡情更怯”的感慨,而更多的,是在陌生的面貌中寻找残留在记忆中的那一点点熟悉感。 蓝衫望着窗外的天空。她记得,小时候无论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里,只要夜晚晴朗,抬头时总能看到满天灿烂如珠的星斗。现在在市区里看天空时,星星也开始蒙上雾气了。 她扶着下巴在窗前发呆。外面,无论是五彩华灯,还是暗淡的星光,都映进她的眼睛里。心里沉甸甸地落在了实处,可与此同时又空落落的有些惆怅,就好像不经意间把一缕魂识留在了远方。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蓝衫低头看一眼来电显示,是乔风。她忽地一笑。 乔风在蓝衫刚下飞机时已经收到了她落地的短信。他知道她要先和爸妈团聚,因此忍啊忍,终于忍到现在才给她打电话。 几个小时不见,就憋了一肚子的思念要和她说。可是真的拿起电话,才发现舌头突然不好用了,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些不咸不淡的絮语。 蓝衫不急不慢地回应他,声音不大,像极了夜色下情人的呢喃。乔风心口一热,突然叫她,“蓝衫。” “嗯。” “我想你了。” 四个小时的分别,四百多公里的距离。这些数字化成实质,有如碎石块般堆在他心头,挤压着他心房中的思念。 蓝衫叹了口气,心中酸酸涨涨的难受,“我也想你啊。” *** 商萍萍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蓝衫这些天在病床前照顾她,病友和医生护士们都记住了这位又孝顺又漂亮的姑娘,纷纷赞叹商萍萍真是好福气。 即便知道是恭维,这些话也会使一个妈妈倍感高兴。 这些天女儿经常接到电话,商萍萍看在眼里,知道多半是来自朋友的问候。不过,有时候,她的女儿接电话时会流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笑意。蓝衫因为怕打扰到病人,总是去病房外接电话,因此她和乔风之间的通话内容商萍萍并不知道。不过么,谁让她是她亲妈呢…… 所以商萍萍单刀直入地问蓝衫,“有男朋友了?” 蓝衫怔一下,随即脸红红的,低着头,轻轻点了点脑瓜。 商萍萍有些好笑,摸摸她的头,“你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这个不一样嘛。跟乔风在一起之后,蓝衫迅速找回了自己那点身为女人的矜持和羞涩。她一直没跟她妈说,就是不好意思开口,等着妈妈自己发现。 商萍萍看到自家女儿一提及他就变成一个小姑娘,也就知道蓝衫这回大概是真动感情了。在商萍萍的眼中,这个女儿的性情其实不太像蓝天。蓝天是性情中人,当年对白云用情很深,可是他的女儿对感情总是迟钝一些,谈恋爱时也是三心二意的。 现在看来,可能真的是没遇到对的那个人吧。 商萍萍对蓝衫的男朋友有些好奇,也存着些帮她把关的心思,因此总忍不住追问她关于乔风的情况。 很快商萍萍知道清楚了,还看到了他的照片。高知家庭,名校毕业,阳光俊美,谦和温润,工作清高,据说还是个鼓捣电脑的高手,而且身价不菲。 知道了这些,商萍萍难免添了一些忧虑。这男孩的条件比蓝衫好太多,而且,还比她小三岁…… 往长远了想,如果两人结婚了,占便宜的是蓝衫,吃亏的也是蓝衫。 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商萍萍没有急着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一切还是等看到人再说吧。 她有更加现实的问题要问蓝衫,“你打算什么时候回b市?回去之后要做什么呢?” 蓝衫愣了愣,没有回答。 之后的几天,她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 大概是因为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投放到了蓝衫身上,所以乔风很快感觉到蓝衫的变化。那变化是无形的,像是在她和他之间蒙了一层透明的膜。他们的通话并没有减少,但乔风就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那层膜在阻隔他诉说衷肠。 个中因由,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曾经的蓝衫不止一次在乔风面前表达过对家乡的思念。 那时候她还问过他,如果她留在老家不回来了,他会不会想她。 他怎么可能不想她呢?他们现在分别十几天,他已经想得快要肝胆俱碎了。好几次,他都冲动地买好了机票,想着什么都不管,直接飞过去找她。 但是到最后,依然没成行。 原因和一开始就没有厚着脸皮跟过去是一样的。他其实也赌了一口气,想看看蓝衫到底愿不愿意主动接纳他去她的家乡,愿不愿意在她的父母面前隆重地介绍他。 这意味着一种深刻的、比相恋更加郑重的认可和接纳。 但是她没有。乔风前两天主动提出去看望她的妈妈,被她拒绝了。 夜里,乔风睡不着觉,在客厅里游荡。他翻到了一只电动老鼠,那是蓝衫留下来的。 他遥控着电动老鼠,把它开得满屋乱爬,薛定谔吓得仓皇逃窜。一如当初蓝衫的恶作剧,不过今天没有她在旁扮演好人。 这样惨无人道的活动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乔风把遥控器一扔,去了书房。 凌晨六点二十分,一架从b市开往h市的飞机驮着朝阳缓缓起飞。它载着一个被思念和惶恐胁迫男人,去远方寻找他的恋人。 剖白 蓝衫吃早饭时接到乔风的电话,他自称已经到了白塔机场。 她拍了两下脑门,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接着撂下筷子就往外跑。蓝天和商萍萍都吓一跳,问她要去干嘛。 “接个人!”她的声音从门缝里甩进来。 老两口面面相觑,都猜到一些。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宝贝女儿又回来了。她没带钱…… 带上钱包,蓝衫打车去了机场,在那里果然看到了乔风。他瘦了一圈,脸色也很憔悴,眼下还有些发青。 蓝衫看着有些心疼,问道,“昨晚没睡好?” “没有,”他摇摇头,“我昨晚没睡。” 蓝衫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她,眸色平静,眉宇间疲态显露。他说道,“这就要问你了。” 蓝衫没有说话,而是低下了头。这表明她多少有些心虚。 乔风并不揭破。两人一同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他们去哪里,蓝衫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去xx酒店,”乔风答道,说着看了蓝衫一眼,“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再次低下头。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太阳已经升起来,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晒得人皮肤暖暖的。两人一路上没再说话,到了酒店时,蓝衫把他送了进去。 “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她看着他乌青的眼圈,建议道。 乔风抱胸立在床畔,定定看她,“蓝衫,我们谈一谈。” “嗯。”她点了点头。 乔风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蓝衫,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蓝衫没料到他会表白如斯,她眼圈发红,咬着唇,“乔风——” “我听我妈妈说,‘喜欢’就是每天都想看到那个人,而‘爱’,就是会认真思考和那人的未来。蓝衫,我不止喜欢你,我还爱你,我有认真想过我和你未来。但是,我很好奇,”他顿了顿,直视她,眸子虽平静,却有些淡淡的凉意,像是手术刀的刀刃,要划开她的皮肤,看进她的骨肉。他问道,“蓝衫,你的未来里有我吗?” 在这样一个清新又灿烂的早晨,他如此直接又直白地,问出了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蓝衫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在工作时往往雷厉风行,但是面对人生选择时,却又总是畏葸不前,不去想不去面对,潜意识里希望那个问题快快自动消失。 乔风也是矛盾的。他是一个温吞的人,有时候甚至墨迹得不像个男人,可对于某些根本性的问题,他总喜欢单刀直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它们陈列在前,一一瓦解。 此刻,面对他的质问,蓝衫知道自己终于避无可避,她也叹气,说道,“其实我当初留在b市也没打算一直待下去,毕竟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年纪又大了,我……我总要待在爸妈身边啊。” 乔风攥了攥拳头,追问,“那现在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蓝衫神色暗了暗,有点委屈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不爱你,可是如果我不爱你,我早就痛痛快快地和你提分手了,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听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乔风的心脏突然生疼,像是被雕刻刀狠狠剜了一下。他猛地上前,抓着她的肩膀,“我不会和你分手!” 蓝衫吓了一跳,“你你你你别激动,我也没说和你分啊!” 乔风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搂着,他力道太大,蓝衫的骨头都有点疼了。他把头埋在她白皙的颈间,嗅他身上淡淡的体香。他着了魔一样地吸气又呼气,死搂着她不放,蓝衫只好回抱他,轻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安慰他,“好了好了,真的不会分手的,我也舍不得你啊……”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他紧追着不放,非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才能心里踏实。 蓝衫却给不出这样的答案。爱情就是这样,爱的时候不管不顾,真要厮守了,守的全是现实问题。蓝衫之前当了鸵鸟,总不愿意去想这类问题,可是他今天突然地出现,突然地质问,又把所有问题抛了出来,由不得她不面对。 她只好说道,“你给我两天时间好不好?” 乔风也知道逼太紧没用,很可能适得其反,他松开她,低头亲吻她的唇角,“好。” 两人又拥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乱糟糟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乔风得到了蓝衫“不会分手”的保证,也终于放下心。她走之后,他洗了澡,睡了个好觉。 蓝衫回家时,商萍萍问她来的人是谁,蓝衫笑笑没回答,但是商萍萍夫妇都已经猜出来了。不过他们猜的是这一对小情侣闹别扭了,乔风大概是追来求和好的,否则也不会那样突然。 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蓝衫不打算让乔风见她的父母。晚上,她旁敲侧击地问了爸妈对于b市的看法,得到的答案是适合旅游度假,不过不适合常住,理由是人口拥挤和交通污染。 蓝衫心想,她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老爸老妈抛弃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去和首都人民抢空气。 第二天傍晚,蓝衫还没思考出结果时,她突然在自家窗外发现了乔风。 他站在楼下,正仰头看,像是在寻找正确的方位。外头天气阴沉沉的,蓝衫推开窗时,一股强风灌进来,吹得她的脸几乎变了形。她朝乔风喊道,“你在干嘛?” 风太大,她说的话被卷走了,他没有听到。但他很快发现了她。 这时,雨点突然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很快形成瓢泼之势。蓝衫朝乔风招手,“下雨了,别傻站着!” 下着雨,话语就更听不清楚了。乔风站在原处,隔着雨帘看蓝衫,呆立不动。 “这傻子!”蓝衫叹一声,拿着雨伞出门下楼了。 她看到乔风,拉着他往回走。乔风反握着她的手,解释道,“抱歉,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来找你,我不知道会这样快地下雨,也不是有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你家……”至少该带点礼物来的。 蓝衫不听他絮叨,走进楼道时收了雨伞,拉着他回家。 蓝天和商萍萍已经被惊动了,看到女儿领着个落汤鸡回来,夫妇俩哭笑不得。谁说一代不如一代了,年轻人们简直一代比一代能折腾。蓝天拿了自己的干净衣服让乔风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他给他弄了点姜糖水驱寒。 乔风洗完澡出来时,捧过未来岳父大人亲自递来的姜糖水,激动得连声道谢。商萍萍偷眼观察,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是谦和有礼。 和乔风客气地寒暄几句,蓝天和商萍萍退回卧室,留两个孩子在客厅交谈。 乔风捧着热热的姜糖水,一边吹一边喝,把姜糖水喝出了参汤般的享受。蓝衫捅了一下他的手臂,“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乔风放下姜糖水,认真看着她,“我说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 “蓝衫,我舍不得你为难。” 虽然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这类似于情话的话语让蓝衫觉得心头甜丝丝的。她笑了笑,问,“你到底想明白什么了?你的波函数能缩了?” “不是这个,”他摇摇头,“首先我要声明,我是不会接受异地恋的。如果我们想在一起,或者你留在b市,或者我留在h市,没有第三条选择。既然你留在b市让你为难,那么我留下来好了。” 蓝衫吓了一跳,“你疯了?” “我没疯,我认真考虑过了。h市也有大学,我在这里一样可以做学术研究。b市和h市相距不远,飞机也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航程,我们可以经常回去看望我爸妈,也可以和他们视频通话。科技能缩短人的距离。”他看着她,眼睛一派澄明干净。 他说得这样云淡风轻,蓝衫却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发涩,她摇摇头,“不行,这里的大学和b大差太远了,我不能因为我就毁你前程。” “我的前程在我自己手里,与在哪所大学工作关系不大。现在互联网这样发达,我随时随地可以做我的学术。” 蓝衫还是摇头,“不行,你当我傻吗?而且说实话,b市总是比h市好的,你都在那里呆惯了,我怎么能让你背井离乡呢?” 乔风突然笑了。他扶着她的头,两人额抵着额,他望进她的眼睛里。 然后他笑道,“那怎么办呢?我就是爱你,我舍不得你难过。我愿意追随着你,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所有的问题都要为你让路。” 蓝衫张了张嘴,泪花终于还是滚了出来,她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呀?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他用手指帮她轻缓地拭着眼泪,答道,“我不傻,我是个天才。” 蓝衫咬着嘴唇,眼泪哗啦啦地流,她的眼前被水汽蒙住,模糊一片。乔风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因为感动而哭的,但是看到你掉眼泪我还是难受,蓝衫,不要哭了……” “咳,”不远处一声轻咳打断了他们。蓝天歉意地看着回过头的两人,他说道,“不好意思,我因为有些担心,所以听了一部分你们的谈话,”说着,他朝蓝衫招招手,“衫衫,你来,我和你妈有话对你说。” 蓝衫跟着爸爸去了他们的卧室,乔风便坐在沙发上,又捧起姜糖水来喝。 商萍萍看到女儿哭得眼睛红红地走进来坐在她身边,她拉着蓝衫的手,笑道,“我和你爸都听全了。其实一开始我挺担心的,但是刚才听了那些话,我相信他是真把你放在心上了,所以你一定不要错过他。” 蓝衫点了点头。 商萍萍又道,“但是衫衫,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的一些想法。” 蓝衫意外地看着爸妈,“什么?” 蓝天解释道,“当年我在外上学,后来工作也在外,知道你爷爷怎么说的吗?他说,‘小鹰长大了,就应该飞向自己渴望的地方,我怎可能把他困在身边呢’。现在,爸爸把这话送给你。衫衫,你长大了,就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商萍萍说道,“我起初还以为你在和乔风闹别扭生气,早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我早该和你说的。衫衫啊,我和你爸当然不反对你留在h市,但前提这是你根据你自己内心渴求所做出的选择,而并非困于孝道的牵绊。我们爱你,因为爱你,所以不会束缚你,你该飞向你想去的地方。” 蓝衫听到父母的剖白,刚止住的泪水又落下来了,“可是我走了谁来照顾你们?” “傻孩子,”商萍萍摇头,“我们可以照顾自己,等到有一天照顾不动了,当然还是要你来照顾。不过谁知道那一天会是什么时候呢?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可能性把你留在身边?” “可是……” 蓝天摆手打断她,“没有可是了,两个城市的航程也只有一个半小时,你想我们的话就常回来看看,还可以视频通话。嗯,我和你妈今年准备买台电脑,到时候你教会我们就好啦。” 蓝衫还想说话,商萍萍说道,“如果因为我们的存在而使你做出并非出自本心的选择,我们都不会快乐的。” 蓝衫便低头抹眼泪。她活了二十八年,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拥有得如此之多。 生日 乔风把蓝天给他倒的姜糖水都喝光了,之后蓝氏一家人留他用了晚饭,再后来雨停了,他便告辞回了酒店。 蓝衫把他送到楼下时,和他解释了一下父母的决定,乔风将她搂在怀里,小声安慰她。 过了两天,乔风提着礼物又登门拜访。蓝衫帮她爸在厨房做饭,其实爷俩的厨艺都不怎么样,但是妈妈做手术了,不能让她动手。蓝天打电话叫了几个外卖菜,自己打算弄几个简单点的以示诚意。后来乔风忍不住钻进厨房帮他,结果是技惊四座。 说实话,一开始蓝天并不看好乔风。这个小伙子长得太白嫩,一点也不壮,这样的汉子怎么能算汉子呢。不过现在……好吧,其实男人也可以走贤良路线的…… 吃过午饭,乔风要告辞时,商萍萍把蓝衫打发出去,让她陪着乔风到处逛逛。 这之后几乎每天,蓝衫都会被爸妈赶出去陪乔风玩耍。 h市的自然景点主要是山和草原,人文景点是博物馆和某些古迹。蓝衫带着乔风逛人文景点时,他有时会拉着她的手给他解释一些连她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偏门知识,解释完看到蓝衫亮晶晶的眼睛,他会笑着凑过脸来讨要奖励。这个时候蓝衫就会亲一下他的脸,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什么是知识改变命运,这就是。 这天俩人玩够了回来时,蓝衫跟着乔风去了他的酒店。她不止跟到了大堂,还随着他上了楼。 乔风心口狂跳,基于他一直以来对某件事情狂热的期待,他不停地想,蓝衫是打算把他怎样了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走到门口。蓝衫停住脚步,笑嘻嘻地看着他。 乔风便傻傻地和她对视,脸憋得通红。 蓝衫指指门,“你怎么不开门呢?” “啊?哦。”他掏出房卡低头刷,刚刷开,发现门口的地毯鼓起来一块,像个小小山包。 蓝衫惊讶地捂嘴,“咦,这是什么呀?”演技略有些浮夸。 乔风便蹲下来查看。他从地毯下翻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黑色的包装纸,金色的蝴蝶结。因为在地毯里埋着,蝴蝶结被地毯压得有些扁,不过还是很漂亮。 乔风拿着盒子,讶异地看她。 蓝衫眨眨眼睛,“打开看看呗?” 乔风便拆开包装,看到里面是一个黑色的lv钱包。他打开钱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他和蓝衫的头挨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如花。 他心口一热,抬眼看着蓝衫。 蓝衫却还在鼓励他,“再看看。” 乔风于是又翻看钱包。钱包里塞了好多纸币,每一个纸币都被叠成心形,这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心形挤在一起,把钱包填得满满的。 乔风看着看着,无声地笑,一边笑,他一边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蓝衫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好,所以就拜托了酒店大堂,放在这里。怎么样,惊喜吧?” “嗯。”他应了一声,还盯着她看。 蓝衫弯了弯唇角,“乔风,生日快乐。” “谢谢。” 他捧着钱包,除了这一句道谢,也没别的反应,就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越来越亮。 蓝衫抓着他的手腕看了看表,“我们去吃晚饭吧?你想吃蛋糕还是长寿面?” 乔风没有回答。他反握住她的手,猛地往怀里一带,她就这样冷不防撞进他的怀里。高挺的鼻梁撞到他的胸口,差一点给她撞歪了。 蓝衫哭笑不得,她仰头看他,“你干嘛唔——” 乔风低头吻住了她。他有些激动,急切地索吻,舌头很快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蓝衫被他扣着腰,被动地承受这个吻。她被他亲得心脏乱跳,嘴唇发麻,气息渐渐紧迫。最后她呼吸越来越困难,挣扎着推了他一把。 乔风便暂时松开她的嘴,手依然扣在她的腰上。 蓝衫气喘吁吁地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的礼物。原来只是,反射弧比较长……唔……” 他又吻住了她。这次一边勾着她的舌头嬉戏,一边推开门把她拉进房间。他的力气很大,蓝衫几乎是被她捞着进去的。她有些紧张,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请要到来了,可是她被他亲得思绪凌乱,根本腾不出力气来思考。 进屋之后,乔风把她按在门上一阵猛亲。蓝衫觉得自己简直像一片树叶要被狂风卷起来,身不由己。他把她亲得手脚发软之后,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大床。 这个时候蓝衫要还不知道他想干嘛,那就太傻了。她慌得手脚乱晃,“乔风,不要这样……” 乔风将她放到床上。他欺身压过来,手臂撑着身体,笼罩着她。 蓝衫平躺在床上,看着上方的男人,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她紧张得直抓床单,“乔风,别……” 他认真地看她的眼睛,那眼睛幽黑又炽热,像是静夜里燃烧着两簇火把。他说道,“蓝衫,我爱你。” 这三个字是最具杀伤力的情话,蓝衫愣愣看着他,竟忘了害羞和紧张,“我,那个,我也爱你。” “我能更深入地爱你吗?” “啊?” 没有拒绝,就是允许。乔风把这当做她矜持的默认,接着他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迅速堵住她的嘴,发起攻势。 蓝衫被他亲得五迷三道的,当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索时,她终于明白何为“深入地爱”了…… 两人走到现在,对于某些事情,她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了,之所以拒绝,也多半是因为太过害羞,所以本能地回避。现在,嗯,反正都到这个份儿上了…… 于是蓝衫不再推他,而是抱着他,手搭在他后背上轻轻摩挲。 这一举动无疑大大鼓舞了乔风,他很快扒光了两人的衣服,与她肌肤相亲。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都沸腾起来,每一颗细胞都叫嚣着要与她融合,他亲吻着她的身体,双手抚摸她,以一种教科书式的标准,做着充分的前戏。 但蓝衫还是被他弄疼了。 “你走开!”她泪眼汪汪,抬脚就踹。 乔风及时抓住她的脚踝,避免自己的脸遭殃。他惊讶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什么,“你,你是第一次?” “废话!”蓝衫答道,接着又有些气,“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我我我,我很高兴……”他说着,又压过来给了她一个爱意满满的吻,接着像是在安慰她,“我也是第一次。” 蓝衫翻个白眼,“我知道!” “嗯。”他手上的动作不停。 蓝衫被他揉得直哼哼,她的脸蛋早已经通红成晚霞一片,此刻别过脸去,哼道,“所以你要表现好一些!” “嗯!”他郑重地点头。 “不要弄疼我!”她再次发出警告。 “嗯!” 乔风又回忆了一下他的知识储备。幸好那些制作学习资料的人都是业界良心,关于怎样对待女人的第一次,注意事项都清清楚楚。 身为一个天才,他的学习能力和实践能力都很强大,于是蓝衫被他伺候得还算舒服。若说有什么不太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尺寸有些超标,导致她承受起来倍感困难。 幸好出力气的是他…… 一个回合下来,两人都出了汗。蓝衫把头埋在枕头下,不好意思看他。乔风恋恋不舍地缠着她,低头一下一下亲吻她漂亮优美的后背。他亲得极其动情,亲着亲着,他又精神了。 蓝衫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抄着枕头砸他,“走开,不要了。” 乔风躲开枕头,接着扑过来,与她紧紧贴在一起。他用下巴轻轻蹭她的耳后,又使出撒娇大法,“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蓝衫心想,你就不能有点节操吗! 最后蓝衫依然无法拒绝他这一掉节操的行为,果然又“爱”了他一次。当然,卖力气的还是他…… 她被他折腾得不停低吟,嗓子都有点哑了。到后来,她背对着他趴在床上,颇有些嫌弃地抱怨,“有完没完了你,这回怎么这么慢呀,刚才不是挺快的吗……” 乔风红着脸,闷不吭声,埋头劳作,享受着他二十五年来从未尝过的妙事。 等到终于云住雨收,天早完全黑下来了。蓝衫的身体软得像棉花,泥一样瘫在床上。乔风刚才战了个痛快,现在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都无比餍足。他把她搂进怀里,低头一下一下轻轻亲吻她,亲她的秀发,后颈,肩头…… 蓝衫怕他亲着亲着又来一遍,她赶紧说道,“乔风,我饿了。” 乔风愣了一下,接着闷笑,“真是喂不饱你。”一边说着,一边把手绕到她胸前。 “喂喂喂!” “好。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喂饱你的。” 蓝衫使出全身仅存的力气,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然后乔风就被她打发出去觅食了。 【作者有话说里添加一个小番外,接着看↓】 草原 就像所有动物世界里那些肩负猎食任务的雄性,乔风出门转了一圈,给他的雌性带回了丰盛的晚餐。蓝衫大吃一顿,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 乔风的注意力完全没在饭上,他虽也在吃,却一直盯着她,红光满面,笑意盈盈,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吃下去了什么。 蓝衫被他盯得一阵不自在,黑着脸瞪他一眼。 乔风笑意更甚。 吃过晚饭,俩人一起洗了澡,乔风体谅她第一次辛苦,也只敢讨些手头上的便宜。他把她擦干净抱出来后,蓝衫摸着衣服要往身上套。 乔风拦住她,柔声道,“你不要出去,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要回家。”蓝衫答道。 才刚鸳鸯戏水,这就要分离了?乔风一阵不舍,搂着她的腰不许她动弹,低声诱哄道,“别走了,今晚留下好不好?” 蓝衫是不会留下的——一旦她夜不归宿,她爸妈就全知道了……想到这里,她特别特别羞涩。 她只好推开他,“不行,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乔风知道拗不过她,只好亲自把她送回家。 晚上睡前,乔风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家人的生日祝福。一般生日祝福他们都是打电话的,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齐刷刷地在微信里轰炸他,希望他回复一下近况。 好吧,重点不在于他,而在于他和蓝衫。 乔风什么都没说,而是用“笑脸”刷了好半天屏。刷到最后吴文都怀疑乔风是不是被盗号了,还试探着问弟弟要不要借钱。 结果乔妈妈很冷艳地回道:哪个不怕死的敢盗他的号? 乔风:【笑脸】 吴文:也对。 乔风:【笑脸】 大吴:每次面对老大时我都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乔风:【笑脸】 小乔:乔风你再这样我只能理解为蓝衫已经把你的身体霸占了。 这回乔风没有刷屏。 然后就轮到他们三个刷屏了。 *** 第二天蓝衫要和爸爸一同陪着妈妈去医院复查,因此没有找乔风玩儿。没有蓝衫陪着,乔风也不想出门,自己无所事事地在酒店待着,看论文。眼睛疲惫时,他就抬眼看看窗外,然后视线在房间里扫一下。 最后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床上。被子被他刻意地打开,露出床单上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那像是一个标记,记录着他对她的所有权,因此每每看到它,它总是心口发热。 唔,又想她了啊…… 客房部的人来敲门问是否可以打扫房间,乔风开门让她进来了。那是一个小姑娘,看样子年纪不大,不过一点也不怕生,一边打扫一边跟乔风聊天。乔风得知这小姑娘还是个高中生,趁着暑假来亲戚开的酒店里兼职赚点外快……她说个不停,其实他不是很有兴趣知道。 纯洁的小姑娘看到床单上的痕迹时,话匣子一下给关上了。她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 乔风尴尬无比,红着脸背对着她,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姑娘飞速地打扫完毕,又飞速地撤退了。 乔风想蓝衫想得胸闷,于是打算出门转转。他在电梯间遇到了刚才打扫客房的小姑娘,她正背对着他,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因太过激动,她的语速很快,“x姐!802房间那个帅哥来例假了!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这说明你说的是对的,男人真的可以生小孩!” 乔风默默地转身去了楼梯间。由于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的胡言乱语,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脑补自己给蓝衫生小孩的画面,根本停不下来。 其实,生小孩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想到蓝衫可能会因此受到的苦,乔风竟然真的有点希望自己能为她分担这种痛苦。 要是男人也可以为女人生小孩该多好啊……乔风默默地望天,他听到了自己的世界观崩塌的声音。 商萍萍术后恢复得很不错,医生说她已经可以正常活动,只是不能太剧烈地运动。复查后的第二天,夫妻二人决定回草原去找蓝爷爷。蓝衫羞涩地告诉乔风,她爷爷得知她找了个“可靠的男人”,希望见一见他。 于是乔风赶紧跟上了。 辉腾锡勒草原位于h市的东北方,曾经是大片的牧区,近些年政府划片禁牧,有一些地方被开发成旅游区。这个草原位于一片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之上,常年气候多变,不过风光秀美,而且还有亚洲最大的风力发电机厂。 蓝衫的爷爷□□是这片草原上世代生长的牧民。老人膝下两儿一女,除了大儿子外,小儿子和女儿都落在了城市里。蓝衫的伯伯现在也不是纯粹的牧民,他在草原上经营着一家特色旅游酒店,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这个副业超越放牧,成为了他主要的收入来源。 四个人一早出发,上午时就到了爷爷家。□□老人高兴地款待了他的亲人和客人,并且有审视的目光认真考察了小孙女的男朋友。 结果:差强人意。 这个小伙子长得太白嫩,还不够壮实,而且连酒都不能喝,吃肉的时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娘兮兮的,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他的孙女呢! 老人家不会插手孙女的决定,不过他是爽快人,心情都写在脸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乔风有一点点郁闷。 下午时,蓝衫带着郁闷的乔风出门骑马。夏天的草原,阳光灿烂,蓝天低阔,水草丰美。空气清新得令人沉醉,吸一口气,只觉肺部都像是被冲洗了一遍。远处不知是哪里传来了马头琴响,悠扬低徊,深沉粗犷。 乔风听着悦耳的曲子,吸着草原上的劲风,看着远处天地衔接的那条直线,终于觉得胸中郁闷散去了一些。他紧了紧怀中人的腰肢,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肩头。 蓝衫放着马儿慢悠悠散步,扭头笑问,“你还怕不怕?” “不怕。” “那你还抱那么紧?” 乔风笑而不答,拥得更紧了一些,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几乎不留一丝空隙。 蓝衫直觉他的胸膛既宽阔又火热,宽阔得使她沉迷,火热的使她畏惧,她一夹马肚子,带着他在草原上飞奔起来。 两人去了黄花沟,这里也是附近一个著名景点了。 八月底,是这些小黄花们一年里最后的绚烂时刻,它们拼尽了全力盛开,一眼望去有如嫩黄色的地毯铺到了天边。再往远处,矗立着一座座白色的风力发电车,像是一只只宽阔的手掌,在向游人们摇摆致敬。 “真美。”乔风说着,闭了眼不去看那景色。他撩开她的头发,轻轻亲她耳后的肌肤。 “喂喂喂,”蓝衫笑着躲他,“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公共场合。那边还有人呢!” 他并没有停下,一边亲着她,一边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我一定不止做这些。” “真是够了,曾经那个纯洁的小面瓜哪里去了?” 乔风只关注到一个重点,“你还觉得我是面瓜?” 蓝衫觉得他好像是在调戏她,于是她没说话,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腰。乔风低声痛呼,接着又闷笑,不怕死地继续撩拨她。 远处一个男人策着马奔过来,走近时,蓝衫笑着看他,说道,“朝鲁,好久不见呐!” 她的语气像是在问候老熟人,乔风抬头,看着来人。 那是个典型的蒙古青年,看年纪二十多岁,五官深邃,面目黝黑,肩背宽阔,长袍掩着肌肉,看起来身体很结实。他的眼睛像老鹰一样犀利,看到蓝衫时先是一喜,接着看向乔风,疑惑的眼神中带着些敌意。 谁说只有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至少看到此人第一眼,乔风就觉得他对蓝衫好像有企图。 年轻一代的蒙古人差不多都会说汉语。朝鲁笑道,“蓝衫,你舍得回来啦?这个人是谁?怎么连马都不会骑?” 蓝衫感觉到乔风故意收紧缠在她腰上的手,借此来宣示占有权。她笑着扣了一下乔风的手背,对朝鲁道,“这是乔风,我男朋友。” 朝鲁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蓝衫,你怎么会找这样的男人,弱得像个病黄羊。” 蓝衫笑道,“我是小母狼,专吃病黄羊。” 乔风本来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和朝鲁吵架,听到蓝衫此话,他心情大好,忍不住低头“吧唧”一下亲了她的脸蛋。 朝鲁像是被这两个人不要脸的秀恩爱给伤到了,他说了声自己还有事,就调转马头走了。 蓝衫和乔风玩儿了一会儿也回去了。他叫了她一路的“小母狼”,贱兮兮地撩拨她,问她什么时候再吃一吃他这个病黄羊。直到最后,蓝衫抄着他的爪子用力咬了一口,这才使他老实一点。 晚上,□□老爷子在外面架起篝火,好客的乡亲们都来聚餐喝酒。蓝衫小时候在老家玩儿,朝鲁也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之一,也算是青梅竹马吧。后来朝鲁还向她表白过,她当然也没答应,再后来学业压力增大,来得就少了。 因此这里的许多人都认识她,自然也知道了乔风和她是什么关系。 观念保守的老家人都认为乔风配不上蓝衫。对此乔风感觉压力好大。 晚上聚餐时,有人来劝酒,乔风有些动摇,他不怕丢人,可真正没面子的是蓝衫,他不想因为自己让蓝衫没面子…… 蓝衫果断帮乔风拦住,不许他喝酒。这样挡了几次,还算太平。 直到朝鲁发难。 草原之夜 一同聚餐的有几个年轻后生,其中以朝鲁为首。年轻人喝了酒之后闲不住,聚在一起摔跤切磋身手。朝鲁身体壮实,重心很稳,无往不利,几个小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打败了自己的伙伴,朝鲁向着乔风勾手,笑得轻松又得意,一脸的挑衅。 乔风没回应朝鲁,而是看了身旁的蓝衫一眼。 蓝衫的脸色不太好,今晚朝鲁先是嘲笑乔风不会喝酒,接着又想跟他摔跤,想尽办法找茬生事,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这是她的家乡,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乡给乔风留下好斗、不讲情面的坏印象。 乔风偷眼看到蓝衫脸色不好,只当她是在生他的气。身为她的男人,他要有担当,要表现出足够的强大,这样才有资格保护自己的女人……想到这里,他端起蓝衫面前的一碗马奶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干掉。 蓝衫没提防他突然的举动,惊讶地看着他。 喝完酒,乔风轻轻擦了一下嘴角,回望她。夜色下他的笑意浅浅,火光映着眸光,使他的瞳仁深处像是有火焰在跳动。 蓝衫接过碗,不安地问道,“你干嘛?没事吧?” 乔风摇了摇头。他静静等了几分钟,感觉酒气渐渐要把他的战斗力挑起来了,于是他站起身,向朝鲁走去。 蓝衫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拽了一下他的手,“你小心一些,打不过也没什么,不要伤到自己。” 他低头朝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因为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他笑得有那么点扭曲的邪气,蓝衫看得心头一抖。 乔风看着瘦,其实身体很健康,肌肉虽不像朝鲁那样发达,却也是匀称流畅,蕴含着力量。 摔跤和格斗是两种风格的搏击,并没有优劣之分,有的只是因地制宜,随机应变。乔风刚才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朝鲁是怎么摔跤的,但朝鲁却不了解乔风会怎么出招,这样一来乔风倒是占了上风。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人自交手之后,一个不动如山,一个敏捷如豹,朝鲁虽在力量上占了上风,却也一直无法把乔风摔倒下去,乔风反应很快,以长博短,战况一时胶着下来。 不止蓝衫,几乎所有人都看得甚为紧张。乔风在朝鲁这里支撑了很久,超过在场其他后生,单凭这一点,大家对他的看法已经有所改观。男人么,还是要凭力量说话,乔风在此已经展现了他的力量。 蓝衫看得激动不已,握着拳头拼命鼓劲,着急喊道,“乔风,加油!乔风,加油!亲爱的,干掉他!” 本来乔风在卡着朝鲁的腿和他僵持,听到蓝衫给自己加油助威,他的能量槽一瞬间就满回来了,力量陡然增大。他侧了个身避免硬碰硬,接着拉过朝鲁的胳膊,背对着他猛地一弓腰。 朝鲁没想到乔风敢跟他玩儿过肩摔,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把他摔过去了…… 他根本不及防备,就依然躺在了地上。 这个年轻人,竟然打败了朝鲁!周围人一阵欢呼,瞬间,已经有几个年轻人把乔风当做了新的偶像,一个小伙子给他端来一碗酒。 乔风看也不看,仰脖子干掉。喝完之后,他低头看一眼尚且有点迷茫的朝鲁,然后扔开碗,大步朝蓝衫走来。 蓝衫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虽然她知道乔风喝酒之后就很会打架,可对手毕竟是朝鲁,朝鲁参加过摔跤比赛,拿过名次,总之很厉害的。没想到乔风的武力值这么强悍,竟然比朝鲁还厉害。 由于心态的变化,蓝衫现在看乔风,就觉得他特别特别高大,一身的霸道总裁范儿。她眼看着他走过来,坐回到她身边。 看到蓝衫一直是被雷劈到的表情,乔风微微皱了一下眉,“是你让我干掉他的。” 蓝衫知道他情绪烦躁,连忙出言安抚,“对啊对啊,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帅!乔风你好帅呀!”一边说着,一边捧脸,笑看着他。 乔风扭了一下脸,轻哼,“花痴!” 蓝衫:“嘻嘻嘻……” 这时,又有人来给乔风敬酒。大概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乔风来者不拒,谁敬都喝,不过越喝脸色越沉。幸好现在是晚上,火光不停地摇动,大家都很high,也没人能准确地读出他面部表情所传达的情绪。 蓝衫拦了几次,没能拦住他喝酒。 她爷爷脸上终于现出开怀的笑,满意地看着乔风。 蓝衫知道乔风的毛病,怕他喝出问题来,不等散席,连忙拽着他走了。 因为伯伯是经营特色酒店的,所以家里有很多蒙古包。大部分蒙古包都是拆装型的,其中有一个独属于蓝衫的小帐篷,每年她回来时都会在特定的地基上组装,走的时候再收起来。今年当然也不例外,组装帐篷的时候乔风还帮了忙。 乔风住的帐篷也是今天组装好的,与蓝衫的小帐篷隔得不远。蓝衫本来想扶着他回他自己的窝休息,哪知走到半路,他脚步一拐,直朝着蓝衫的帐篷走来。 “错了错了。”蓝衫一边说着,一边要把他往另一头拉。 他却是把目标锁死了,脚步不停地向着小帐篷走,力气又大,蓝衫根本拉不住他,反而被他拖着前行,直到钻进了她的帐篷。 蓝衫只当他喝多了犯糊涂,只好先让他坐在床上。她转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乔风接过热水,顺手放在床前的小桌子上。他将右手的手肘置于桌上,手握成拳,拄在脸侧,歪着脑袋打量她。 这个小蒙古包只有蓝衫一个人住,其中空间并不大,帐篷外面以白色和蓝色为主色调,到了内部,则主要为红色。圆形的钢架上围了红色的幕布,穹顶上的放射状的钢架也漆了红色,像是一柄巨伞。伞顶中心垂下来一盏小小吊灯,红色的纸灯罩包裹着四十瓦的白炽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是一枚发光的橙子。 地毯是红棕色织着花纹,上面放着简单的家具,一张矮单人床,一个桌子,一个盆架,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床单和被子是成套的,白底,上面印满了红色的卡通小马,煞是可爱。 这样一个房间,像极了洞房花烛夜。 想到这里,乔风的心口一热,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动,他几乎能听到血管中澎湃的血液鼓动耳膜的声音…… 他眯了眯眼睛,沉黑的眸子流动着热烈的光芒,定定看着她。 蓝衫喝了酒,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脸蛋红红的,桃花一样艳丽,一双水眸顾盼生辉,妩媚动人,光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已经让人口干舌燥。乔风的思绪飘得有些远,想到前两天两人的旖旎缠绵,一阵血气上涌。 蓝衫眼珠在乱转,像是有些不安。她虚握着拳掩了一下唇,“咳,那个……你到底有没有喝醉啊?” 乔风拄着下巴看她,“你说呢,小母狼?” 她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看看他的脸色,虽不像刚才喝酒时那样阴沉,但总归也不太好看就是了。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着,想必很不舒服。 蓝衫知道他在竭力忍着,她莫名地有点心疼他,“要不你先睡觉吧?估计睡到明天就能好了。” “我睡不着,”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它也睡不着。”说着,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腿间。 蓝衫:“……” 要不要这样没节操啊!蓝衫的脸红成番茄,她撇过脸去,“别闹了,外面那么多人。” 他压低声音说道,“过来。” 不。她站在原地没动。 乔风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浮如海浪的情绪。他故意伤心道,“蓝衫,我刚才被那个人打了,身上疼。” “啊,哪里疼?”蓝衫听到此话,十分担心,忙走过去。她知道朝鲁的身手,和他过招,难免会受伤的。 唉,早知道该阻止乔风的,一时胜负也说明不了什么…… 乔风的脸垮塌着,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见蓝衫走过来,他小声答道,“后背疼。” 蓝衫让他脱掉上衣,帮他查看后背,后背上没有明显伤口,她怕他伤到骨头,摸了又摸按了又按,乔风趴在床上,脸埋在手臂间,随着她的动作,他轻轻地吸气呻-吟:“嗯,你可以用力一点……再往下……” 蓝衫尴尬地拍了一下他的腰,“你没事!” “蓝衫,我腿疼。” 蓝衫怕他真的受了伤,只好撩高他的裤脚查看,结实的小腿上确实青了一块。她不敢碰那块瘀伤,问道,“还有哪里疼?” 乔风忙道,“大腿也疼。” 蓝衫只好脱掉他的裤子。乔风特别特别配合。 大腿上没有伤,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处是小腿上那块瘀伤。蓝衫琢磨着,一会儿跟爷爷讨点药酒给他擦一擦,这时,乔风又低声哼哼,“蓝衫,我屁股也疼。”说着趴在床上,摆开姿势等着她来扒掉他身上最后一件衣物。 蓝衫哭笑不得,朝鲁是个摔跤手,怎么可能打他屁股,也太没节操了点。她也是气傻了,此刻用力拍一下他的屁股,“还疼吗?” 乔风回头看她,紧拧的眉有些舒展,眼角飞着春意,“继续……” 蓝衫的脸腾地烧起来,啊啊啊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害羞地站直身体,转身想走。 乔风却快速起身,一把抓住她,用力一拽,使她倒下来。他把她按在床上,危险地凑近,低头看着她,黑眸中像是聚拢着风暴,“扒了我的衣服,打了我的屁股,现在想走?” 撒娇的是你,邪魅狂狷的也是你!精分!变态! 蓝衫一边腹诽着,一边答道,“你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好,我讲道理。现在让我扒回来,打回来,我们就扯平。” 嘤嘤嘤不带这样的啊…… 蓝衫奋力挣扎,又不敢把动静闹太大,怕外面的人知道。乔风连摔跤手都不怕,又怎么会把她的细胳膊细腿放在眼里,因此她挣扎来挣扎去,放他眼里只能算情趣。两人滚在小小的单人床上闹了一会儿,乔风终于如愿扒了她的衣服,打了她的屁股。 挣扎的过程中,他手上像是带了火,在她全身上下抚摸,撩起一阵阵火热。唇舌也没闲着,不断亲吻她身体各处,像是吸人精气的妖怪,一时弄得她全身无力,软在床上,成了一滩春水。 蓝衫有些疑惑,“你……嗯,你到底是不是处男啊……”才第二次,这技术甩她几条街好嘛! 乔风从她胸前抬头,他舔了一下嘴唇,答道,“你要相信科学。” 这特么关科学什么事啊…… 看着她一脸又渴望又蛋疼的表情,乔风解释道,“只要掌握了科学的方法,再配合一定的硬件条件,我就能让你高-潮迭起,”说着,他拉着她的手按了按,狞笑,“是不是很硬?” 蓝衫翻了个白眼。 乔风终于剥掉两人身上最后的遮掩。赤条条两具身体像是两尾鱼儿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纠缠嬉戏。乔风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攻击如狂风暴雨般又狠又厉。蓝衫就是这风雨中飘摇的一棵小树苗,身不由己。快乐的感觉遍布全身,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一开始还能咬牙忍着不叫出来,到后来忍不住了,只好一口咬在他的肩上,死命闷住声音。 换来的是他更加激烈的反应。 两人一直荒唐到深夜。外头人什么时候散的他们也不知道。到后来他们出了很多汗,更像鱼了。蓝衫浑身瘫软,后半程实在累死,求了他半天也不管用,气得她只好狠咬他。 乔风捞着她的身体细密而动情地亲吻着,她生怕他再来一场,无力地推他,他的喉咙里发出低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蓝衫心想,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他喝酒了。 乔风心想,看来以后可以放心地喝酒了。 聘礼 一场折腾下来,蓝衫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乔风帮两人清理了身体,正在这时,蓝衫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大半夜的,谁这么有闲情逸致给她打电话呀?蓝衫不想动,无力地指指手机,乔风连忙下床帮她拿了过来。 一看到来电显示,乔风刚才还得意的脸现在有些发黑。他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机,问道,“你怎么还没删掉他呢?” 来电显示是“老板”。 蓝衫摸了摸脑袋,“忘了。”她没有清理手机联系人的习惯,除非恨到咬牙切齿才会刻意去删。上次跟宋子诚闹崩之后,他也没再骚扰她,所以她直接把他给忽略了。 现在看到那响个不停的手机,再看看乔风郁闷的脸色,蓝衫干脆也没去拿手机,而是直接就着他的手接通电话,还按了扩音器。 我是多么坦荡的一个人……她忍不住给自己点赞。 宋子诚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他像是在酒吧,要不就是别的娱乐场所。他似乎也没料到蓝衫会接他电话,喂喂喂地确认了几遍,接着一直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他的舌头有点大,话都说不利索了,蓝衫觉得他一定是喝醉了。她对着手机喊道,“宋总,是我,我是蓝衫。你找我有什么事?” “蓝衫,我喜欢你。” “……”蓝衫张了张嘴,又转眼看乔风,发现他的脸色更不好了。她也有点囧,当着男朋友的面听到来自另外男人的深夜表白,这事情有够乱的。蓝衫趴在床上,抬高声音喊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宋总,你不要喜欢我了。” “蓝衫,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控制不住,我喜欢你。” “宋总,赶紧让你的朋友送你回家吧。再见。”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乔风飞快地帮她挂断电话。蓝衫趴在床上,神色发怔。她以前从来不信宋子诚会喜欢她,但是现在觉得他说得好像是真的。毕竟,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大半夜的喝醉酒打电话给她,不停地表白,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不过不管怎样,她一如既往地不喜欢他就是了。 乔风见蓝衫沉思,顿时有些吃味。他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博关注,问道,“想什么呢?” 蓝衫摇头轻叹,很欠扁地答,“魅力太大怎么办,好烦恼。” 乔风失笑。他躺下来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蓝衫,真好。” “好什么?” “能遇见你,这是我的幸运。否则我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蓝衫心中一甜,害羞地埋着脸,“其实我比你幸运。这世上可能有很多个蓝衫,但全世界只有一个乔风。” 乔风却不同意她的看法,“对我来说,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比得上你。” 蓝衫的脸热热的,心脏砰砰乱跳,她笑道,“哎呀你说起甜言蜜语太可怕了,我会无法自拔的!” 乔风亲吻着她乌黑的秀发,低笑,“那我每天都说给你听,说一辈子,好不好?” 他拥着她,肌肤相贴,此刻很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抖动。乔风有些担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蓝衫却埋着头不答。 乔风感觉到不对劲,松开她,扳过她的脸来看,发现她眼中蓄满了泪水,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他有些慌,“怎么了?不哭啊,不哭……” “怎么办呀乔风,我好喜欢你呀!我好爱你!呜呜呜……” 乔风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好笑,又觉心口处暖暖的,甜甜的。他低头轻轻亲吻着她的泪水,柔声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夜越来越浓,乔风轻抚着蓝衫的后背,低声安慰她,声音柔得几乎滴出水来。蓝衫不好意思面对他,故意闭着眼睛不看他,身体的疲惫感袭来,她靠在他怀里渐渐进入梦乡。 感受到蓝衫的身体起伏变得均匀绵长,乔风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伸手关了吊灯。 *** 两个人在草原上玩儿了几天,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们便回了b市。 乔风回到b市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应付开学,而是给谢风生打了个电话。 乔风:“我要一个4s店。” 谢风生:“……” 尼玛啊!真的好想飚粗口啊!有几个钱了不起吗?想要什么要什么?!一个4s店的启动资金少说三四千万,你说买就买啊?当是买玩具呢? 谢风生心中一溜草泥马呼啸而过,最终他逼着自己沉默,没有骂乔风。 乔风有些疑惑,“我们没有钱了吗?” 有,当然有!不过再有钱也不能现给你买个4s店玩儿啊!谢风生忍啊忍,只好哭穷,“我们没有钱买车行,那个太贵了。” “哦。看来你是一个不称职的理财顾问。” “你……”谢风生无奈了,“是这样,我的能力你放心,钱呢,有。买什么都够用。关键是吧,我认为投资4s店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这个行业我们不了解,最好不要贸贸然进入,你说对吧?” 乔风只听到一个关键词:有钱!于是他满意了,“我要一个4s店。” “4s店占用的流动资金太多,利润率比较低,投了也不划算,不如投别的?我手头有更好的项目。” “我要一个4s店。” “乔风,b市的汽车市场你也知道,买车要摇号,市场蛋糕被政策限制死了,潜力一般,没有惊喜,这不是我的风格,你懂的。” “我要一个4s店。” “4s店是比较大的项目,我不能因为你心血来潮想买就给你买。况且就算我想买,也未必有人愿意卖。难道你让我从零开始给你选厂装修进货招聘?” “我要一个4s店。” 谢风生快被他逼疯了,“买买买!” 成功“说服”了谢风生,乔风很满意。 谢风生很好奇,乔风虽然把钱放他这里保管,但从来不插手钱的用法问题,为什么这次如此固执地要买4s店呢?难道汽车行业里隐藏了什么令他感兴趣的黑科技? 想到这里,谢风生觉得心里毛毛的,他问道,“买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一个4s店?” “我要留着结婚时送给老婆当聘礼。” 谢风生森森地震惊了,“你想得也太远了吧?你个万年宅男连女朋友都没有就想着结婚了?等会儿……你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是的。” 谢风生脑中闪过一个红艳艳的零蛋,于是问道,“是……蓝衫?” “是的。” “恭喜恭喜,”谢风生莫名地竟然有些感慨,不过么,他还是好奇,“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用4s店当聘礼呢?房产不好吗?” “她希望拥有一个4s店,她曾经把这个愿望写在许愿符上,所以我想满足她。” 谢风生有些不屑,“她想要4s店你就给她呀?那她如果想要月亮了,你也给她摘?” “月亮只是一颗普通的绕地卫星,她不会喜欢的。” “真是够了……这样吧,为了你女朋友的愿望,4s店呢我先帮你看着,有就盘下来,不过我也不保证什么时候能买到合适的,行不行?” “好。实在找不到就自己开一个也可以,我不会逼你的。” ……自己开一个! 谢风生都快哭了,“这还不算逼我吗……” 谢风生本来也不是很抱希望,但是由于惧怕乔风真的要“自己开一个4s店”,所以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满世界找了。也不知道是他走狗屎运还是乔风走狗屎运,总之很快,他还真的找到一个准备转让的4s店。 谢风生自己考察了一下,又找专业团队一起估算市值,还认真研究了这家4s店的管理团队。 总经理是个职业经理人,不过听说由于身体问题正打算辞职养病。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这家店最新的业绩报告出现了下滑的趋势。另外,他们的销售部领导也算是个人物。 可能会出现在谈判桌上的另一个人是这家4s店的幕后老板……咦咦咦,宋子诚? 谢风生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想当初撬了乔风女朋友的那个小三不就叫宋子诚吗,这俩人是同一个人? 他仔细看了这个大老板的背景调查,最后确定,还真是。 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好几十亿的人口,怎么就让他们又撞上了呢。谢风生默默感叹着命运的神奇,感叹完之后该干嘛干嘛。 于是他带着自己的团队去跟宋子诚谈判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边谈判桌上只有宋子诚一个人。 宋子诚最后也留下了谢风生一个,让其他人在外面等。 他静静地抽着烟,淡青色的烟气在他周身缭绕,使他的面目看起来不是很清晰。 谢风生捏着文件夹,默默地想,这尼玛哪里是谈判,这根本是黑道老大划地盘吧…… 抽完一根烟,宋子诚淡定把烟蒂按灭,对谢风生说道,“不用跟我废话,直接说你的报价。” 这家4s店的优势很明显,地理位置好,品牌好,经营稳定。让人比较蛋疼的地方在于,正是由于它地理位置太好了,相对于一般的车行,它更接近市区,土地金贵得很,直接抬高了它的市值。 谢风生答道,“五千万。”这个价格是他一压再压的,当然了,其中商量的余地还很大。 哪知宋子诚点了一下头,干干脆脆,“成交。” 谢风生简直不敢相信,“你……”你傻吗…… 宋子诚看也不看谢风生。他又点了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买我这个店。说实话,如果别人来买,没有六千万,甭想拿下来。” 你明明不傻啊,为什么给我开的价格是五千万?到底有什么企图麻烦你说清楚……谢风生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答。 宋子诚微微叹了口气,手指夹着烟,发呆。呆了几秒钟,他说道,“我希望留点东西给她,就算她看不到,那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让我觉得,我一直在她身边。” 卧槽为什么宋子诚要用这样一种怨夫的口吻说留东西给乔风?还说要陪在他身边?难道他当年的真爱是乔风?然后为了得到乔风而撬了他的女朋友?啊啊啊啊啊……不能想下去了! 谢风生死命地用双手食指戳自己的太阳穴,竭力阻止自己那精彩的脑补。 宋子诚最后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说服他。” “一定,一定!”谢风生心想,这么大的便宜如果乔风胆敢不占,那么他一定要吊死在他家门口。 浪漫的事 谢风生万万没想到,自己此生最占便宜的一次投资,刚一说出口就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拒绝。他知道乔风可能比较讨厌宋子诚,但是他不知道,乔风对宋子诚的抵触竟然如此之深,刚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断然否定了他的提议。 谢风生只好劝他,“生意是生意,恩怨是恩怨,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把它们混为一谈?” “我讨厌他。” 谢风生也有些气,“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难道你被他非礼过?!” “谢风生,我生气了。” “我还生气呢!气死我了!” “那你先生气吧,气完了记得再给我找一家。” “……” 乔风挂断电话,脸色还有点不好看。想当初谢风生也误会过他的性取向,当时乔风忍了,现在这家伙变本加厉,开始误会他和情敌的关系了。简直忍无可忍! 蓝衫本来坐在地毯上晒太阳看书,听到乔风竟然生气了,她好奇得要死,抬头看他。乔风这个人,脾气温吞得要死,想让他生气,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蓝衫很好奇谢风生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像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乔风扭脸回望她。 两人视线相碰,蓝衫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乔风起身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他看到她手里捧着的书,黑色封皮,三四公分厚,大开本,看着像是什么严肃的巨著,其实就是一本关于量子力学的科普读物,专门写给那些没什么理科基础的小白看的入门书籍。蓝衫想了解乔风的事业,因此买了一本来看,现在才看了一点。 “能看懂吗?”他问道。 “能,”蓝衫点点头,“我看到牛顿和胡克打架了,科学家的世界还挺精彩。” 她所谓的能看懂就是能看懂科学家打架?乔风有些好笑,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神色缓和。 蓝衫捧着书,歪着脑袋看他,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乔风摇摇头,“小事情,不提也罢……你明天真的要去面试?” “对啊,我也是要有事业的好不好。” 蓝衫回来之后就想通了,“追求人生价值”这么高大上的东西一般是那些高大上的人才会思考的,她一介凡人就不要操心了,想太多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她决定踏踏实实经营一份事业。既然她已经在汽车行业待了这么多年,这也就是一份优势,不如继续在这个行业混下去。当然,做一线销售员工太累太忙,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管理层,比如销售部经理这类。她有行业经验,手头也有客户资源,在这方面还是具备竞争力的。明天那家4s店是一个合资品牌,店址在北五环,不算太远,而且地铁很方便,缺点就是品牌档次不够高,经营情况不太好,不过正是由于这样,才让她有这个面试空降管理层的机会。 乔风很不希望蓝衫上班——不管上什么班。当然了,他也知道,无论两人多亲密,他也不能代替蓝衫去决定她自己的人生。所以他只好默默地在心中幽怨着。 等着吧,等你成了我老婆,有个自己的车行,到时候想当经理当经理,想当总裁当总裁。不过呢,一定要约束你的上班时间,不可以让你的工作占用太多本属于我的你的时间。还有,我可以经常去你的办公室玩儿,给你送爱心午餐,我们还可以在你的办公室这样那样……乔风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正胡思乱想着,他的手机又响了。他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他看着蓝衫,问道,“我爸妈邀请你周末到家里吃顿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蓝衫点了点头,唔,终于还是要见家长了啊。说起来她有一点小紧张,在子女的终身大事上,总是妈妈们的话语权比较重,也不知道乔风的妈妈对她是什么样的看法,会不会嫌弃她啊…… 她有些忐忑,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乔风伸手指去按她的眉心,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不是啊……乔风,你说你妈妈会喜欢我吗?” 乔风奇怪地看她,“她没有理由不喜欢你。” 蓝衫叹了口气,心想,你怎么懂呢。她爱这个男人,当然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当两人真的谈婚论嫁时,总要面对一些现实问题。比如异地恋,再比如……年龄差。 蓝衫也知道,跟乔风这样的人,不适合兜圈子,于是她直接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比你大啊,大三岁呢。” 乔风愣了愣,“然后呢?” “然后,等你四十一枝花的时候,我已经人老珠黄了。到时候好多年轻的小姑娘围着你转,你就不要我了。”蓝衫越说越觉得难过,禁不住瘪着嘴。 乔风笑了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蓝衫,你不要这样想,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的年龄差很合适的。” “为什么?”她转转眼珠,想听听他怎么安慰她。 乔风的手放在她肩头,一本正经地答,“我比你年轻一些,这样等你到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我还可以满足你呀。” “你……!”蓝衫哭笑不得,举着手中的书拍他胸口,“你这流氓!我说正经事呢!” “我也很正经,”乔风按住她的手,笑看她,“真的。” 蓝衫撇过头不理他,她扔开书要起身,刚起来一半,却被他一把拖住,直接拽进怀里。乔风紧紧搂着她,说道,“你听我解释。” 蓝衫便不动了,听他要怎么解释。 “我上学比较早,还跳过级,青春期以后接触的同班女同学都比我大三四岁,虽然我并没有对谁动过心,但我对女人的审美很可能就是停留在这个年龄段,要不然也不可能前后两个女朋友都比我大三岁,对不对?” “这……审美是会变的,这又说明不了什么。” “好,我们来举一个科学的论据。前一段时间,社科院做过一项关于中国人婚姻幸福感的调查,在以年龄差为变量的统计中,妻子比丈夫大三四岁这个区间内的夫妻双方,其婚姻的幸福感是最高的,其次才是丈夫比妻子大三四岁的区间。从平均寿命来说,中国男性的平均寿命是71岁,女性的平均寿命是74岁,这意味着,从总体上看,当妻子比丈夫大三岁时,他们在婚后的寿命比较平衡,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起慢慢变老’,这不是最浪漫的事吗?”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蓝衫。你担心有哪一天你不美了,我就不爱你了。但我要和你说的是,我爱的并不只是你的美貌,在你之前,我遇到过许多漂亮女孩子,但偏偏只对你动心,这本身就不能用那种简单的思维去解释,对吗?每一个年龄都有每一个年龄的魅力,谁说你四十岁就不美了呢?再说,我和你只差三岁,等你老的时候,我也就老了,我老的时候,是不会去找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寻求刺激的。人,无论男人女人,只有在不甘愿老去的时候,才会希望从年轻新鲜的肉-体中寻求激-情,以此来回味年轻的感觉。我们好好享受生活,不要辜负年轻的光阴,就不会为老去而感到遗憾,自然也不可能去做那种低级的事情。蓝衫,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互相陪伴,平淡和充实地过好每一天,每一天都相爱着。然后,我们就这样一起活很多天,一起老去,一起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真的,我想不到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你怎么还会担心呢!” 蓝衫被他说得十分触动。她只觉鼻头发酸,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答道,“我也觉得很美好。” 乔风轻抚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发顶。初秋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掠过她披在肩头的发梢,柔软又妩媚。他摩挲着她的肩,扳过她的脸亲吻她,他亲得十分温柔,像是包裹在她身上的阳光,耀眼,温暖,不留痕迹。 乔风的呼吸热起来,他把她放倒在地毯上,压上来继续亲吻,勾着她的香舌嬉戏,动作越来越大,鼻端的喘息渐渐凌乱。感觉到他有进一步的动作,蓝衫连忙推开他,“别在这里!” 乔风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毯。” 蓝衫的脸陡然烧起来,大白天的,在地毯上,太羞耻了!她挣扎得更加剧烈,乔风突然站起身,她以为他终于也知道羞耻了,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起身只是把窗帘拉上,之后又马上回来扑倒她。 她没料到他的真实目的,再想逃走,为时已晚。 但她还是不愿意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做这种事情,所以不住地喊停。 乔风眼尾一扫,看到一旁榻上的东西。他眼睛一亮,探过身体伸手勾过来,往脑袋上一按。 然后蓝衫就看到乔风戴着个猫耳朵半跪她身旁,一脸“求疼爱”的看着她。 ……这种时候卖萌真的好吗?! 蓝衫很无语,捂着心口直咬牙,“你你你你快摘下来……”我会把持不住的啊! 乔风晃了一下脑袋,黑色的猫耳朵就抖啊抖。 不要……蓝衫还想反抗一下,于是想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可惜乔风已经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乔风倾身,在蓝衫的脸和脖子间逡巡,轻嗅,鼻尖每每要碰到她的肌肤,却又总是能轻巧地远离。她被他逼得浑身轻颤,只好告饶,“别玩儿了……” 乔风突然开了窍,脑子里蹦出一句话,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道,“主人,想不想上我?” 嘤嘤嘤嘤……想! 蓝衫终于豁出去了,翻个身把乔风压在下面。她这会儿狂性大发,也收不住了,亲自把两人的衣服剥下来,接下来他们第一次尝试了女上男下的姿势。 然后他们又尝试了很多姿势…… 白日宣淫,地毯行欢,这给予了他们太多的刺激,蓝衫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不受控制地跟随他,配合他,长腿勾缠着他,在浑身战栗的时刻下死力绞他,绞得他满头大汗,连呼吸都发颤。 两人光顾着恩爱缠绵,一时忘记了这室内的其他生物。 薛定谔站在沙发上,两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前爪扒着沙发扶手,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愚蠢的人类为什么要打架,都不和它玩,它喵了好几嗓子,也无法唤起他们的注意力。当然了,高贵的喵星人是不屑于主动搭讪人类的。 它瞪大眼睛,支棱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这俩蠢货说的话不像以前那样复杂,这回只有“嗯嗯啊啊”之类音节,虽然依然听不懂,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人类的语言越来越向猫语靠拢了。 哼。╭(╯^╰)╮ 完结章 乔风的爸妈住在a大的校内,从外面看,房子有些老,不过房间内的装修很精致和温馨,色调明快,有种小清新的感觉。夫妻俩在这个房子里住了有三十多个年头,儿子们几次要求给他们换个更大的房子,都被拒绝了。 乔妈妈和吴爸爸一样,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她保养得很好,皮肤很白,皱纹不明显,只是在笑的时候,眼角会出现鱼尾纹。她又挺喜欢笑,并不在乎鱼尾纹的困扰。 乔妈妈来开门时,蓝衫笑得灿烂,甜甜地叫她“阿姨”,乔妈妈笑着答应,把两个孩子领进了屋。 今天吴家人很齐全,老吴和吴文都在,除了他们,客厅中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老人家。老人头发几乎全白,精神矍铄,戴一副老花镜,穿一身干净熨帖的中山装,看到蓝衫和乔风走进客厅时,他微微侧了一下头,打量他们。 当然,重点是打量蓝衫。 老人家面色红润,脸上被岁月刻上了深纹,打量蓝衫时,脸部线条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雕塑一样,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不用介绍,蓝衫也知道这位是谁——这不就是乔风的村长爷爷嘛。这位老人家自产的香米是她的最爱,蓝衫看到他时倍觉亲切。不过老人家还挺有气场,不愧是村长。 乔风没想到爷爷会出现在这里,真是的,爸妈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他怕蓝衫紧张,拉了一下她的手。 蓝衫一点也不紧张,大大方方地跟吴家人问候,还对吴爷爷说,“爷爷,我要谢谢您种出来那么好吃的香米,我一天不吃都惦记!” 吴爷爷的面部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他看了一眼乔风,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你们已经在一个锅里吃饭啦?” “咳。”蓝衫掩嘴轻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乔妈妈招呼她坐下来,吴文给蓝衫倒了杯茶。然后乔妈妈又转身去厨房,临走时抓了吴文的壮丁。 蓝衫连忙站起身,“阿姨,我帮您做饭吧?” “不用不用,你快坐下!” 乔风拉住蓝衫的手,笑道,“你能帮什么忙,菜都摘不好。” 一句话把她试图制造的贤惠假象给粉碎了。 老吴有些好笑,自己这儿子真是够笨的。 幸好蓝衫也不是扭捏的小姑娘,被揭穿之后没有太多不自在,笑一笑就过去了。老吴发现乔风找的这个女朋友还真是找对了,不说别的,就说性格,俩人挺般配。乔风太腼腆了,就该找个性格大方的,才能互补。 蓝衫坐回到沙发上,和两位长辈聊天。她对吴爷爷真是太好奇了,于是问道,“爷爷,您是哪里人呀?” 大概是由于刚才听到对方说喜欢他亲手种的米,现在吴爷爷的表情不那么严肃了,他答道,“我是湖南人。” “湖南好呀,和毛-主席是老乡。” 吴爷爷笑了笑。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在老一辈人的心目中,“□□”这三个字总是沉甸甸的。蓝衫又问道,“爷爷,你们村有多少人呢?” “有四千多口人。” “啊,那是一个不小的村子了,那有多少亩地呢?” “六千多亩呢,是一个大村。” 听着一老一小的攀谈,老吴总觉得怪怪的,蓝衫的关注点是不是跑偏了?为什么对他们老家的人口和土地那么感兴趣呢……那可是一个每年只回去扫一下墓的地方啊…… 但不管怎么说,老爷子跟蓝衫聊得挺欢,看样子很喜欢她。乔风几次欲言又止,像是要解释什么,最后都没插上口。 厨房里的吴文突然喊了一句,“乔风,过来帮忙!” 乔风于是起身去了厨房。 乔妈妈和吴爸爸其实都不太会做饭,吴文更不会。兄弟俩小时候是吃着a大的食堂饭菜长大的。后来乔风对厨艺感兴趣,博览群书,自学成材,慢慢的成为这个“不会做饭之家”的异类。 今天,乔妈妈很高兴,本来打算亲自上阵做一桌子菜的,不过她高估了自己的水平,现在有点扛不住了。 吴文正站在垃圾桶旁边摘菜,他把一棵水灵的小油菜捏在手里一层一层地剥,剥到最后只剩下一根菜心,于是把菜心扔在盘子里,接着拿起另外一个剥。 垃圾桶里已经积累了许多惨遭荼毒的菜叶子。 乔风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把小油菜剥光呢?” 吴文炸毛了,“什么话,你这人怎么这么淫-荡啊?” 乔风闭了嘴,无辜地看着他。 乔妈妈正在切菜,一转头看到吴文这样摘菜,登时怒道,“我们剩下的能用的食材已经不多了! 你还这样浪费!” 乔风摇了摇头,卷袖子洗手,亲自上阵。他对妈妈和哥哥只有一个要求,“麻烦你们站远一点,不要妨碍到我。” 两人很听话,退开一些,偏头听客厅里传来的笑声。 乔妈妈惊讶道,“蓝衫怎么不怕你爷爷呢?” 吴文也很奇怪,“不止不怕,还把老爷子哄得那么开心,捡钱一样。” 乔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迟疑道,“她好像……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 “她以为爷爷是村长。” “……” “……” 厨房里响起了爆笑声,吴文一边笑一边挠墙,“真是个人才!” “人才”蓝衫终于还是暴露了。其实吴爷爷从气质上看并不像一个农民,不过蓝衫先入为主地一直认为他是,见面时也就忽略了这一点疑问,只当是这年头的农民生活越来越好,越来越有格调。她听到吴爷爷说自己的战友怎样怎样时,就觉得奇怪:“爷爷您还当过兵呐?” 吴爷爷一愣,“是啊,我十几岁就参加革-命了。” 老吴也奇怪,“蓝衫,乔风没跟你说过啊?” “没有,”蓝衫摇头,看着吴爷爷,“我就知道爷爷您当过村长。” 老吴被茶呛到了,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 吴爷爷扫了儿子一眼,忍着笑摇头,“乔风逗你玩儿呢,那小子蔫儿坏,你不要听他的……我这辈子当很多长,就是没当过村长。” 蓝衫好不尴尬,“啊?对、不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一直以为……” 吴爷爷笑着摆手,“没事,当村长挺好的。” 蓝衫出了洋相,脸涨得通红,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 这时,乔妈妈从厨房撤退出来,回到客厅打圆场,留两个儿子在厨房做饭。 说是两个儿子,其实就是乔风自己在动手。他一边做饭,吴文一边和他说话。 吴文:“谢风生给我打电话了。” “嗯。” “你想买个4s店?” “嗯。” “那谢风生找到一个之后你怎么又不要了?” “转让人是宋子诚。” 吴文“切”了一声,说道,“瞧你那点肚量,苏落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你至于记恨到现在吗?” “我并不记恨苏落劈腿的事情,但是,宋子诚他追求过蓝衫。” 原来是这样……吴文挠了挠下巴,终于想明白了。吴文是商人思维,一个4s店,买了之后哪怕不经营,倒一下手就能赚一千万,这么巨大的一个馅饼,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陷阱呢,可是谢风生那种人精,又不像是会犯低级错误的人。所以他想不通。怪只怪谢风生没把话给说明白了。 吴文心想,那个宋子诚真是个纯傻-逼啊!做生意是一回事,追姑娘是另外一回事,怎么能搅在一起呢?就为一个姑娘,砸进去这么多钱,还是在完全没希望把姑娘追上的前提下,这人脑子进水了吗? 宋子诚是商圈里著名的富二代,家大业大,已经到了“不用和我比钱,反正没人比我有钱”的地步了,这种人不把一两千万放在眼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此人烧钱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吴文和宋子诚接触过,虽然不喜欢他,但当时也觉得那是个人物,现在看来,呵呵。 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吴文的作风。他走近一些,问乔风,“所以呢,就因为宋子诚以前是你情敌,所以你就不买他的公司?” 乔风点头,“对。” “乔风,你这个思路不对,我觉得吧,如果是情敌,你更应该买。” 乔风转身看他,“为什么?” “你看,动物世界里的雄狮子在进入一个地方时会先做什么?撒尿,占地盘,然后泡这块地盘上的母狮子。两个雄狮子打架,打赢的那一个,母狮子归它,地盘也归它。同理,那个4s店就是宋子诚的地盘,你为什么不占呢?光赢了蓝衫不行,你还得赢地盘,这才是爷们儿。” 乔风竟然觉得哥哥说得有道理,他点点头,“继续。” “再有,蓝衫不是一直想做这行吗?你忍心看她跑到别人家干活?做小伏低赔笑脸不说,万一被哪个男顾客或者男上司盯上,那多委屈呀!” “我说过,她不听。” “她那性格像听话的人吗?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车行买下来,到时候她当老板娘,谁敢给她脸色?而且她在那里待好几年了,也混熟了,同事关系都不错吧?何必要挪窝呢?再有,宋子诚跟那个4s店的关系只是一个所有权,他没插手过管理吧?刨去钱这个因素,他在那家店里留下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倒一下手,谁还记得前老板是谁?多简单的事儿,你说你跟那矫情个什么劲?” 乔风被说服了。 *** 当蓝衫接到面试通过的电话时,乔风正在工商局和宋子诚办理转让手续。两人很默契地谁都没搭理谁。办完手续之后,宋子诚跟那家一时兴起开的车行就再无瓜葛了。他像卸下一个包袱一样,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把某些事情深埋起来了。 谢风生正在给乔风讲接下来需要的一些变更程序,乔风听得不耐烦,答道,“不如你帮我办了。” 谢风生冷哼,“休想!乔风我警告你,我忍你很久了。” 宋子诚张口了,说了他今天见到乔风之后的第一句话,“乔风,我们谈谈。” 乔风莫名其妙地看他,“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是该谈谈。”谢风生点点头,心想,人家好歹大出血了。基于自己占便宜的决心,以及对乔风的不放心,谢风生和吴文都没有跟乔风提那一千万的事情。他们不提,他就很难去注意。 于是谢风生去了洗手间。 宋子诚也不想跟乔风说话。但是他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一问才甘心:“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征服她的?凭的是什么?” 乔风摇摇头,“你错了。蓝衫需要的不是征服,而是呵护。” 宋子诚怔住。 乔风真是一眼也不想看到他,于是转过身站窗口旁边,开始研究接下来要走的流程。 宋子诚沉默地离开。 晚上乔风回到家时,蓝衫高兴地告诉他,她本周五就可以去那家4s店上班了,当销售部经理,她可是要大展拳脚了,哦也! 乔风笑眯眯地告诉她,“你不要去了,我给你买了一个。” 蓝衫直接吓尿。 乔风笑抚她的狗头,继续说,“这是我的聘礼,等我们结婚时再过到你名下。” “别,”蓝衫的心在哆嗦,“这得好几千万吧?你拿多少聘礼我就得凑差不多的嫁妆呀,我砸锅卖铁也没有几千万的嫁妆好嘛!哪怕对半,哪怕再抹零,我也没有啊……” “不是的,嫁妆和聘礼都是夫妻两人一起过日子用的,能拿多少拿多少。你人能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蓝衫都快哭了,“不是,我还是觉得烫手啊……总感觉像是在占你便宜。” 乔风听到这话,有些失望,“你一定要和我分得这样清楚?我们以后会是夫妻的。” “你还玻璃心了,”蓝衫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那你去咱们的车行上班吧?” 蓝衫有点为难,“我去做什么呢?我想当销售经理,总不能把老王挤走吧?他一直挺照顾我的。” “去当总经理。原来那个总经理生病,就要辞职了。” 蓝衫有些激动,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我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有经验,有才干,就该有自信。”乔风像模像样地鼓励她。 “要是赔钱怎么办呀?” “没关系,咱们赔得起!” “……”蓝衫囧囧有神地看着他,“你放心,我一定不让它赔钱!” 乔风现在是老板,可以直接任命蓝衫,不过呢,在正式下聘书之前,他要先跟她约法三章,制成明文规定。 《总经理行为准则》: 1.总经理要善于分权,只要总揽公司的大方向即可,不得事无巨细。 2.总经理每周的工作时间不得超过36个小时。每周必须保证至少两天的休息日。 3.总经理要提高警惕,严密提防来自任何男员工、男客户的献殷勤。 4.总经理必须按照老板规定的时间吃饭。早、午、晚饭都不许不吃,不许乱吃。 5.鼓励迟到早退,鼓励旷工行为。 6.…… 蓝衫看完了所有的准则,越看越囧,不过最后她还是在右下角认真签好了自己的姓名。 过了两天,蓝衫去上班了。 公司里都是熟面孔,为了防止大家猜疑她和宋子诚的关系,蓝衫带着老板来上班了。乔风一出现便靠着脸蛋收获了一群女粉丝,蓝衫有些不满,故意拉着他的手,乔风很上道地回应,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她“亲爱的”。 两人公然秀恩爱,当场闪瞎一群狗眼。 入职的前两天,蓝衫一直在看资料,以此来了解各个部门的情况。看到销售部的资料时,她发现了自己四月份接的那个单子。吴文在这里给乔风定了辆r8,当时蓝衫没高兴疯,结果乔风死活不要,订金就这么一直压着。蓝衫上次离职时给吴文打过一次电话,但吴文撒手不管,让她直接找乔风。蓝衫知道乔风不想买车,当时也没问他,而且她把乔风当自己人之后,就舍不得忽悠他砸大钱买豪车了。 于是她把这个订单转给了同事郝敏,订单到期时直接给吴文退款。 现在看看时间,离到期也不远了。蓝衫更没必要打电话,只要等到期时找吴文退款就好,省得他再推。 蓝衫刚熟悉了公司环境,他们就迎来了十一黄金周。这是汽车销售的关键时期,蓝衫不像一线员工那么忙了,但也连着一周没歇班。 乔风很不满,指责她违反规定,必须接受处罚。 处罚的尺度有点大,第二天,蓝衫一整天都赖在床上。一个原因是累的,另一个原因……也是累的…… 国庆之后有一个车展,市场部和销售部都准备得很充分,身为总经理,蓝衫很负责任地亲自到场。不止如此,她还把乔风也带上了。 这回,乔风的作用是:托儿。 他站在一辆车旁,假模假式地咨询销售人员关于某些型号车的性能啊,价格啊,之类。负责为她解答的是销售员郝敏,两个人本来都串好了词,但是郝敏看到帅得惊天动地的老板,一时间紧张得语无伦次,她又害怕总经理怀疑她暗恋老板进而追杀她,于是更加紧张,结果是更加地语无伦次…… 蓝衫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扒拉开郝敏,亲自上阵。 乔风微笑看着她,指指不远处一辆车,“麻烦你帮我介绍一下那一辆。” 那一辆是一台白色的r8。作为一台豪车,它周围吸引了不少人在拍照,蓝衫领着乔风走过去,很专业地为他解释着。周围不少人认真听着,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 乔风笑着听完,打了个响指,“就这台,我要了。” 蓝衫心想,臭小子演技还挺棒。她笑着伸手做“请”的姿势,“好的,先生请随我来登记。” 两人走开之后,蓝衫偷偷对乔风说道,“其实我们不能在r8旁边演戏,反正这个车买的人不多,咱们应该在价格稍微平民一点的车旁边,尽情地赞美。” 乔风笑着点头,接着又问,“在哪里付钱?” “啊?” 乔风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重复了一遍,“在哪里付钱?” “不是,演到这就行了,你……你入戏太深了吧?” “我要买车。” 蓝衫踮脚摸了摸他的额头,“乔风,你怎么了?” “我的车牌号要到期了,我不是还有一个订单在你这里吗?正好今天结算提车。” 蓝衫却是不信,“你以前不是一直不愿意买车吗?” “现在不同了。我要接送你上下班的,不想你挤地铁。” 蓝衫捂着嘴巴,感动地看着他。 乔风抿着嘴角笑了笑。 但蓝衫还是觉得买r8太贵了。不过呢,乔风刚才被她的解说给说服了,坚定地认为这款车很棒很棒,这么棒的车不买回家才是遗憾。 于是,嗯,他爽快地补完了余款。 现场的车不能开走,蓝衫他们的库存里还有另外一台白色的r8,于是两人回了4s店提车,然后开着豪华跑车在市区兜了一圈。 晚上回家时,乔风给蓝衫做了她爱吃的龙虾。他关掉屋中的电灯,点了蜡烛,两人一起在桌前吃烛光晚餐。 蓝衫今天特别特别感动,再被烛光晚餐的浪漫气氛影响,她脑子一热,主动亲了乔风。她搂着他的脖子,身体贴着他,轻轻地蹭。 乔风吃力地推开她,极力忍着,“蓝衫,你先回去。” 蓝衫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主动竟然被他拒绝了。她有些挫败,垂头丧气地走了。 然而她刚回到家,乔风又给她打电话。蓝衫没好气地接了,“你又干嘛?是你让我回家的!” 乔风笑,“蓝衫,去阳台。” 蓝衫家也是有阳台的,和乔风家的挨着,不过很小,对她来说作用就是晾衣服。她开了阳台灯,走过去,发现她的衣服都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红玫瑰花。这些玫瑰挨着阳台的护栏摆着,水灵灵的,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蓝衫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笨蛋,总是在阳台摆花。” 这时,隔壁阳台突然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隔壁那个饭桶。” 蓝衫侧头看过去,发现乔风也站在了阳台上,正和她隔着窄窄的一道空隙相望。薄如蛋壳的白瓷吊灯下,他眉目如画,笑容温柔,笑盈盈看着她。 蓝衫还在赌气,于是只发了一个音节,“啊。” 乔风问道,“你吃了我这么多饭,打算拿什么偿还?” 终于想起讨债了吗……蓝衫气哼哼的,想也不想地问,“你要多少钱?” 他又笑,“钱?我不要钱,我只要人。” 这话说得,蓝衫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看着满地的红玫瑰,她突然心跳加速了,“所以你这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乔风笑而不答,他弯腰从地上抱起一只胖猫,放在护栏前。 薛定谔自从它的主人莫名消失然后又莫名回来之后,就对他意见很大。相反,它倒是看蓝衫越来越顺眼,此刻隔着一条窄缝隙,它毫不犹豫地后脚一蹬,一蹿,便落在了蓝衫脚下。 蓝衫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她发现它今天戴了项圈,不过,脖子下本该挂小铃铛的地方,此刻挂了一枚钻戒。蓝衫心口一阵热烫,她摘下钻戒,偷偷瞥乔风。 乔风笑如漾开的春水,“蓝衫,嫁给我,好吗?” 她红着眼圈,弯了弯唇角,“看在薛定谔的面子上……好吧。” ——完—— 番外之苏落作死记 俗话说,癞□□跳在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乔风和苏落在同一个学校工作,俩人难免有碰面的时候,蓝衫对乔风挺放心的,可是一想到情敌总是往男友面前撞,还各种不怀好意……总归是很使人心塞的。 终于有一天,乔风对蓝衫说,“今天苏落好像勾引我了。” 当乔风这种木头都能意识到对方在勾引时,那一定是很严重的勾引。蓝衫当天恶心得吃不下饭,扬言要找苏落决斗。 乔风认为,自己表忠心的时候到了,于是拦住蓝衫,说道,“干脆我跟她绝交吧。”说着,掏出手机给苏落打了个电话,郑重其事地表示跟她绝交,以后不要说话了。 蓝衫的气总算消了消。 然而第二天,苏落竟然找上门来了。不是找乔风,而是直接去4s店堵蓝衫。蓝衫没料到她竟如此狗胆包天,当下叉腰板着脸,“你到底想怎样?!” 苏落神色平静,从包里掏出两张钉在一起的纸递给蓝衫。蓝衫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化验单和诊断书,化验单她看不懂,诊断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诊断结果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蓝衫惊讶地看着她。 苏落眼圈发红,哽咽着说道,“蓝衫,我可能只有三年可以活了。” 蓝衫一时有些心软,虽然讨厌这个人,可好歹也是条命,她把诊断书还给她,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想,现在的医疗技术这样发达,一定可以治好的。” 苏落摇了摇头,苦笑。然后她认真看着蓝衫,说道,“我来是想跟你道个歉的,我承认我还爱着乔风,我也确实对他动过想法,还故意接近他。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好,对不起。” “啊?啊,没、没关系的,”蓝衫连忙摆了摆手,又硬着头皮说道,“我以前也骂过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是我错在先。但是蓝衫,我现在想求求你,不要让乔风不理我了好吗?我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也不指望能得到他。我只要能看着他,和他说话就好了,可以吗?”她说着说着,终于哭了。 蓝衫有些难过。乔风说得对,她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有时候看着厉害和不近人情,其实心软起来很没有原则。要真论心狠,她还比不上软绵绵的乔风。 晚上回家去找乔风,蓝衫闷闷不乐的。两个人还没结婚,乔风多次邀请蓝衫搬到他这里来,都被蓝衫拒绝了。今天,他照例又提出了邀请。 蓝衫呆呆地看着碗中米饭,没有回答。 乔风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有些担忧,“蓝衫,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蓝衫回过神,低叹一口气答道,“乔风,要不,你不要和苏落绝交了吧?以后该怎样怎样。” “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 乔风也有些不高兴,“我不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蓝衫放下筷子,把今天苏落生病的事情告诉他了。乔风听罢摇了摇头,“她生了病我很遗憾,但这是两回事,又不是没了我她就不能治好病了。” “我也知道是这个意思,但是她今天求我,我还是有些不忍心。我也不是把你卖给她,就是……”蓝衫皱着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看开点。” 蓝衫哭笑不得了,“你这是什么话,生病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看不开的。” “你现在就看不开。” “我……乔风啊,你说如果我得了——” 乔风重重把筷子一拍,打断她的话,“不要胡说,你不会生病的。” 蓝衫哼一声,“切切切,看不开的是你吧?!” 乔风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苏落是一个狡猾的人。” 蓝衫奇怪,“什么意思?” “蓝衫,你现在回忆一下,化验单和诊断书上的名字都是她本人吗?” “当然是了,我别的看不懂,名字还看不懂吗?” 乔风点了点头,“哪家医院?” 蓝衫闭眼回想了一下,“是北京大学第一医院。” “确定吗?” “确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吃饭,你把这些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蓝衫有点无语。“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在乔风这里得到了完美的演绎,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对他来说,吃饭都是第一重要的。 可惜她现在胃口实在不佳,只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不行我要好奇死了,你快告诉我!” 乔风拉着她去了书房。他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一阵鼓捣,最后盯着电脑屏幕,冷冷说道,“果然。” 蓝衫没看懂他在做什么,她坐在他旁边快急死了,“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进入了北医一院的就诊管理系统,里面根本没有苏落的的就诊记录。” “啊?” 乔风拖着她的下巴,帮她合上嘴巴。他总结道,“也就是说,化验单和诊断报告都是假的,亲爱的,你被她骗了。” 蓝衫大怒,气得脸色发青,“这什么人!她怎么能这样啊?!太贱了!我的同情心就算拿去喂狗也不该给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乔风揉着她的脑袋,“消消气消消气,你现在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以后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了。” “气死我了!” “不过,”乔风又有些奇怪,“按道理说这么明显的破绽她不应该想不到,难道是故意留下的,这背后有别的动机?” “气死我了!” 乔风把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抚,一边安慰她一边劝道,“蓝衫,你最近不要理她,以后我帮你报复她。我担心她再生别的事端。” 蓝衫气得肝儿疼,也没把这话听进去。 第二天,蓝衫以“聊一聊关于乔风的事”把苏落约出来,不等苏落开口,就重重甩了她一耳光。 苏落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她,泪光盈盈,楚楚可怜。 蓝衫一看她这装柔弱的样子更加恼火,反手又甩了她一耳光,“死骗子!” 苏落的眼泪掉下来,在蓝衫转身的那一瞬间,低声说道,“蓝衫,你会后悔的。” 蓝衫心想,我不打你才会后悔。 甩了苏落俩耳光,蓝衫的气也算是消了,她还给乔风打了个电话,乔风一边夸她英勇,一边又有些担忧,总觉得苏落没那么好打发。 第二天是周末,蓝衫不上班,跟小油菜约了一起逛街。 蓝衫走在街上时,总觉得个别路人的目光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她莫名其妙,摸了摸脸,难道今天她长得比较难看? 连小油菜都发现了,她揽着蓝衫的胳膊,有些担忧地说,“蓝衫,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世界好像充满恶意呢?” 俩人边走边说,路过一拨半大孩子身边时,其中一个孩子突然伸腿绊了蓝衫一下。蓝衫一个趔趄向前扑,幸好小油菜拉着她,才没有跌倒。她有些恼火,转身瞪着那个孩子,“做什么?!” 那几个孩子转身跑了,边跑边说,“活该!” 两人都十分无语。 又走了一会儿,进了商场,到一家女装专柜时,蓝衫看上一件衣服,去试衣间换,小油菜在外面玩儿手机等她。她看着某个门户网站的新闻推送,其中有一条是:小三殴打正牌女友,扬言抢你男人是看得起你。 擦,好嚣张的小三!小油菜气呼呼地点开链接,链接里有段视频,她点了播放。 然后她就惊到了——打人的竟然是蓝衫!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和一个斜侧脸,但小油菜跟蓝衫认识十年,光看背影也知道是她。 蓝衫怎么可能是小三!小油菜又惊又怒,继续看文字新闻,发现蓝衫已经被网民人肉出来了…… 她举着手机跑到试衣间门口,“蓝……你快出来!出大事儿了!” 蓝衫穿着漂亮的裙子走出试衣间,“好看吗?……怎么了?” “你快看你快看,你被人黑了!” 蓝衫刚要看时,正好她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就听到乔风有些焦急的声音,“蓝衫,快回来。” “啊?”今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怪呀? 乔风:“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先回来。” 小油菜来得及跟她解释,等蓝衫挂断电话,看到小油菜的手机,就什么都明白了。 蓝衫气得浑身颤抖,“妈的!” 小油菜怕蓝衫半路上还被人偷袭,所以亲自把蓝衫护送回去了。三人在乔风家汇合时,乔风的脸色不比蓝衫好看。 蓝衫看到的只是新闻,把事件经过讲了,虽然这年头的媒体都不算太有节操,但至少用词是干净的。乔风看到的比较多,这段视频首先是在微博上发的,之后迅速被转发到各大论坛、社交媒体。然后很快,蓝衫的私人信息就被“人肉”、“曝光”了。 这些地方,网民都在肆意地谩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乔风看得青筋暴起,差一点把电脑砸了。 他真的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他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被别人如此地抹黑、谩骂、侮辱,这比他自己被抹黑被诽谤还要使人愤怒千百倍。 蓝衫回来时,发现乔风在磨牙,像是要生吃人肉一般。蓝衫看着他这样,反倒没那么气了,她安慰他,“不要生气了,清者自清。” “气死我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为我好,来,吃块糖消消气。” “气死我了。” “不气了不气了,来,抱一个。” 蓝衫说着,伸手搂着乔风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温柔地蹭了蹭,撒娇道,“你抱我一下嘛。” 乔风身体一松,伸手揽住她的身体。他紧紧搂着受尽委屈的爱人,脸埋在她颈窝处,闷闷说道,“心疼死我了……” 为了防止自己的存在感影响到眼前这美好的气氛,小油菜没打招呼就默默地溜了出去。 离开乔风家之后,小油菜去找吴文了。吴文得知此事之后也很恼怒,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看着小油菜在那摩拳擦掌地要给蓝衫报仇,但实际上想出来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烂。 好吧,基于她的智商局限,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吴文敲了敲桌子,“你冷静一下。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 “蓝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必须帮她。” “你帮的话只能是帮倒忙,你要相信乔风,这事儿他铁定能解决。” 小油菜对乔大神的信任值还是挺高的,她问道,“那他会怎么解决?” “不知道。不过呢,我弟这个人,一般不生气,生气的时候不一般。你看他表面上是一个温良无害的小绵羊,但你要真得罪了他,他保证让你死得透透的。” “真的?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真的。乔风有一个被动技能叫做‘终结技之乔风的愤怒’,触发此技能所需要的怒气值太高,一般不会实现。我长这么大也只见识过一次。这回那个幕后黑手是彻底把他激怒了,走着瞧吧。” 小油菜一脸的神往,“哇,大神好帅呀!” 吴文看到她那花痴的样子有点不是个滋味,他点了点桌子,唤回她的注意力,“你够了,我弟跟蓝衫的感情那么好,你不要花痴他。” 小油菜有些气,“蓝衫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吴总你不要瞎想。我这是崇拜,敬畏乔神。” 吴文淡淡地哼了一声。 *** 经过蓝衫的安抚,乔风总算冷静下来。他先是打了几个电话,接着带着蓝衫走进书房,把此次事件进行了一个总结。 这个视频昨天被人上传到微博上,视频本身的声音很小,但上传视频的人声称听到打人者在说“我就抢你男朋友怎么了?抢你男人是看得起你!”。由于角度关系,视频里只露了蓝衫一个背影和斜侧脸。苏落的正脸全露了,她被打之后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下子征服了万千网民的心,许多人加入了讨伐“嚣张的小三”的行列中。 再之后很多认证用户——所谓的“大v”进行了转发,其中还有个知名度很高的女明星。 这些公众人物把这个事件推到了一个新高度,网络上骂声四起,许多人要求人肉这个“小三”。于是像是顺应民意一般,“小三”真的被“人肉”出来了,姓名、工作单位、办公室电话都贴在了网上。 “幸好,人肉者可能是担心暴露踪迹,所以还没有公布你的手机号,否则你今天就会遭受无数骚扰。”乔风说道。 蓝衫吓一跳,赶紧把手机关机了。 她觉得好委屈,“我没说过那种话,我才不是小三儿!” “我知道,”乔风摸了摸她的头,亲一下额头以示安抚,接着说道,“所以,单凭这一句捏造的话,我们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起恶劣的网络炒作事件。主谋者有两个可能,第一,某个无聊的路人;第二,就是苏落本人。路人拍视频抹黑别人,这一点他的动机说不通,而且,一个路人就算临时起意想拍别人,也一般是拍照片,很少有拍视频的。更何况,还恰好拍到了你打人的瞬间,角度还那么到位,刚刚好可以帮助苏落博取同情心。” 他这样一解释,蓝衫的脑子瞬间亮堂了,“你是说……” “没错,”乔风点了点头,“幕后主使就是苏落。我之前还在纳闷,假装生病明明会留那么大的破绽,她为什么还要那样做,现在明白了。她是故意激怒你,逼你动手打她,然后发视频抹黑你。”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做了之后更加得不到你啊。” “她是聪明人,她知道不可能得到我。” 蓝衫一拍脑袋,“所以她现在就是想干点事儿恶心恶心我?” 乔风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蓝衫也有点理解苏落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很明显那是一个习惯于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并且那个女人一直坚信她和宋子诚分手的原因在于蓝衫,现在呢,想追回前男友,又遇到蓝衫。在苏落眼中,她两次都败给了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各种嚣张,真是岂有此理,必须好好教训一下…… 然后她就出手了。 不得不承认,苏落这招儿太狠了。首先,没有人看到苏落装病,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蓝衫打人,不管怎样,从表面上看就是蓝衫理亏,苏落无辜;其次,偷拍视频发微博混淆视听,这种事情可以是苏落做,也可以是别人去做,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谁能断定就是苏落做的呢?再次,网络谣言传播速度快、范围广、难以控制,想澄清都难,因为别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没有人会认真听你解释。 蓝衫有些心塞,为自己当时的冲动追悔莫及,“我不该打她的。” “不是你的错,就算你忍住了,她还会想别的办法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乔风刚欲说话,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蓝衫过去开了门,发现门口站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五官端正一脸正气,戴一顶鸭舌帽,看到蓝衫时,他笑得灿烂,“师母好!” 蓝衫囧囧地扶着门,“说过多少次不要叫师母……快请进。” 这年轻人是乔风今年招的研究生,名叫桑锐,蓝衫之前见过。此刻桑锐把一叠资料推给蓝衫,“不了,我来是给乔老师送资料的。师母你们忙,我先走了。” “好,谢谢你啊,有空来家里吃饭。”蓝衫抱着资料,说完这话才发现她好像早已经把乔风家当自己家了。 桑锐所送的资料是乔风跟本校传媒学院的一个教授要的,那位教授是吴爸爸的好朋友,在谣言传播这方面很有研究,听说乔风需要帮忙,问明白事情经过之后,立刻选了一些论文给他,以乔风的学习能力看这些论文并不费劲。教授还表示随时可以接受咨询,并且他有很多学生在媒体里,掌握着一点话语权,可以帮一点忙。 乔风看这些论文时,蓝衫就在书房里陪薛定谔玩儿,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认真的男人最帅了,何况这个男人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认真地看论文,简直帅得要突破天际。 蓝衫现在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有办法的,她愿意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 吴爸爸的电话这个时候打来,乔风按了外放,一边听电话一边继续看论文。 “乔风,蓝衫的事情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了。是不是苏落在陷害蓝衫呀?” “是。” “哼,我就知道。对了,这事儿你爷爷也知道了。” “嗯,”爷爷现在还在爸妈那里住着,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不奇怪。乔风答道,“你们不要担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你爷爷让我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暂时不需要,等我需要的时候会说的。” “那什么,老爷子的意思是,要不就暴力破解吧?咱们家公检法里都能找到说得上话的,宣传口那边也没问题。想查谁水表就查谁水表。” 乔风答道,“爸,就算我们现在不压制谣言,谣言也会很快过时和消弭。我现在的目的不是压制谣言,而是趁着谣言火热的时候,还蓝衫一个清白,必须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无辜的。” “好好好,你自己有主意就行。告诉蓝衫不要难过,我们会给她报仇的。” “好。” 乔风挂断电话后,蓝衫疑惑地问他,“爷爷是不是当过大官呀?” “是。” “……”好直接。 *** 宋子诚把手机倒了好几下手,鼓了好几次勇气,终于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坛子走进包厢,看到诚哥捧着手机长吁短叹,他坐过去,问道,“诚哥你怎么了?” “明知故问。” “是因为蓝衫的事情吗?” 宋子诚这才正眼看他,反问,“坛子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儿你到底有没有份儿?” 坛子垂下眼睛,“不懂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有没有帮助苏落陷害蓝衫。” “诚哥,我知道你喜欢蓝衫,但我也喜欢苏落,我们俩谁也别管谁。” 宋子诚摇头,恨恨看他一眼,“陆西风啊陆西风,别说我没提醒你,这种事情真不是你能搀和的,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坛子“切”了一声,“谁怕谁。” “你知道乔风的爷爷是谁吗?” “爱谁谁。” “不怪你不知道,他家人真是太低调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坛子听此觉得不对劲,“他爷爷能是谁?” “前军委高官,现在已经退下来了,不过影响力还有,不少故旧都在要务部门。坛子,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敢得罪他们家的人,你明白吗?商不与官斗,跟他们硬碰硬你吃不到好果子。就为一苏落,你值当的吗?你自己搭进去那是你自作自受,你想过你爸妈吗?” 坛子听得脑门直冒汗,“真、真的?” “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你,苏落肯定不知道乔风他们家的能量,所以才敢这么干。反正只要乔风想整她,一整一个准。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参与,你做了什么?” “我就帮忙拍了个视频。” “然后呢?那个视频是你发上去的?” “不不不,不是,我就把视频给她了,她说有人帮她发。” 宋子诚点点头,“那就好,应该不会有你什么麻烦。听我的,这件事你再也不要管了,以后苏落肯定会找你求救,到时候千万别手软。你一手软,就是自寻死路。” 坛子点头如捣蒜。他对宋子诚的信任远大于他对苏落的喜欢。 *** 乔风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便看完了那厚厚一沓论文。 蓝衫问他有什么成果,乔风答道,“根据这起谣言开始传播的时机、炒作的重点、扩散的速度,我认为,其背后是有网络推手的。再考虑苏落的为人,可以百分百肯定。” “也就是说,苏落花钱雇人炒作?她确实使得出这种贱招。” 乔风摸着下巴沉思,又在纸上写写画画,初步确定了一个方案。蓝衫拿过他写的东西来看,研究了半天也没看懂。 乔风摸着她的脑袋解释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过传播谣言的方式来传播正当信息。苏落既然作死,我就只好送她去死了。” “虽然听不懂,但是,”蓝衫冲他竖了竖大拇指,“霸气!” 乔风先给公安局里的一个叔叔打了电话,问他们需不需打击专门从事网络造谣的工作室,如果需要,他可以提供证据,保证一网打尽。条件是今晚他拿出证据,明天他们确定证据之后就要进行抓捕,并且抓捕之后曝光他所指定的信息。 那位公安局的叔叔一半是执法需要,一半是给乔风一个面子,于是答应了。 然后乔风又给吴文打了个电话,问那个对传播谣言起重要作用的女明星越晓晓的情况,能不能适当控制她。吴文拍了胸脯,“包在哥身上。” 接着乔风又打通了几个主要媒体的关系。 晚上,乔风在电脑前一直工作到凌晨两点多。网络调查本来就是他的强项,那些网络推手们尽管在行事时很小心地掩藏行迹,但依然逃不出乔风的眼睛。不止这次事件,连带着之前不少影响和波及较大的社会性事件,都被他扒拉出来了。 早上十点钟,有人在公共论坛上发帖,以知情人的身份透露,蓝衫是被陷害的。此人讲述了苏落在国外时劈腿、回国后想吃回头草、被拒绝后想做小三而不能、最终设计陷害对方现女友的经过。这个故事有些曲折又有些狗血,少数人信,但多数人不信,还有正义人士在声称要向某汽车官方投诉蓝衫,不撤掉她的4s店不罢休。 这天是周日,网民们都休息,于是自发在网络上组织了投诉蓝衫的活动,越闹越大。 下午四点钟,谩骂和投诉活动还在进行,此时,几家权威媒体突然报道,目前警方刚刚抓捕了一个专门从事网络造谣活动的犯罪团伙,其最近炒作的一个案例就是前天爆出来的“小三殴打正牌女友”,雇用人就是被打的那一个,目的是炒作抹黑蓝衫。 纳尼???网民们一下就蒙了。 随之,上午公共论坛那个澄清贴又被许多人顶起来,扩散。许多人开始转醒,一边感叹自己再次被网络谣言愚弄,一边讨伐苏落。 晚上八点钟,乔风登陆微博,以蓝衫的男朋友的身份公开澄清,解释蓝衫打人是由于苏落多次骚扰他。同时表示,会将此事追究到底,一定会起诉苏落。 到这时,依然有人不信。不过大多数人选择相信警方。过了这么久,警方都没人出来否认这个消息,可见这个消息是真的。 沸沸扬扬的周末就这样过去,这件事情看似澄清了,但是,辟谣的消息总是不如谣言热门,也就是说,依然有很多人没有看到澄清,依然有很多人在暗地里骂蓝衫。 所以,乔风需要制造一个更大的热门。 晚上,乔风给苏落打了个电话。 苏落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害怕了,她不信自己那么倒霉,如果不是她倒霉,那就一定是乔风从中作梗。她没想到乔风有那么大的手腕,能在一天之内请动警察局、权威媒体。这些并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她最初做这件事,也只是想出一口气,蓝衫不让她痛快了,她当然要还一巴掌。事情一开始很顺利,却没想到,竟然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苏落找过坛子,想请他帮忙,但坛子拒绝了。 她还认识别的一些有来头的人,但是一来交情没到,二来,他们未必能对抗乔风。 她有点怕,也有点后悔,乔风给她打电话时,苏落在心中想好了条件。 乔风说,“我和蓝衫在周一会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我希望届时你能亲自来,诚恳地向蓝衫道歉。” 苏落答道,“要我道歉可以,条件?” 乔风反问,“你想要什么条件?” 苏落的声音有些哽咽,“乔风,不要起诉我。”寻常人说起诉什么的,也就是吓唬吓唬,但乔风说了,苏落相信他一定会这样做。 乔风淡淡地答道,“苏落,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你来道歉,为的是你自己。主动道歉,认错态度良好,在量刑时可以减轻刑罚。我不会强迫你来,你自己掂量着办。” 苏落终于哭了,“乔风,我求求你,我这次真的错了,你饶过我好不好?我道歉,我一定会道歉!你不要起诉我了,如果留了案底,我会被学校开除的。” 何止是开除,如果她留了案底,就不要在中国的学术圈混了。不过乔风对此一点也不遗憾,因为苏落就算做学术也做不出什么名堂。 周一下午,乔风和蓝衫果然共同开了发布会。按说他们两个普通人开发布会有些搞笑,不太容易请到记者,不过出席发布会的有当红女星越晓晓,于是在明星和热点事件的联合作用下,这场发布会吸引了广泛关注,许多娱乐记者和社会记者到场。 蓝衫今天气色很好,坐在越晓晓身边,丝毫不输于她的美貌。乔风面容俊美,眉目如画,两人坐在一起,特别登对,以至于发布会还没开始,就有好多记者对着他们俩噼里啪啦地照相。 与之相比,苏落则憔悴很多。 发布会的主要内容就是道歉,乔风三言两语讲清楚之后,先是苏落声泪俱下地道歉,然后是越晓晓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转发而道歉。 发布会散场之后,苏落就被警察带走了。 第二天,这场发布会分别上了社会版和娱乐版的头条。这场风波至此落下帷幕。 蓝衫的感受:我家爷们儿真强大! 乔风的感受:赶紧结婚! 吴总X小油菜 吴文这个人,生活经历很多姿多彩,丰富到可以写一本厚厚自传的地步。如果真的要写一本自传,他觉得,其中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去介绍他神奇的父母、神奇的弟弟;另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来介绍他神奇的妻子;最后才是介绍他的创业经历。 当然,他还希望留一块地方,来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反省自己到底是怎么爱上肖采薇那个蛇精病的。 他的弟弟乔风说,所有成年的感情世界里,都能找到童年的影子。 吴文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呢? 他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四岁的时候已经称霸幼儿园了。那年,他妈妈又怀了宝宝,她高兴地告诉他,要给他生一个妹妹。 自此之后,全家都在期待这个妹妹的到来。 吴文五岁时,他多了一个“妹妹”。他守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孩子叫“妹妹妹妹妹妹”……妹妹不理他。 吴爸爸和蔼地摸着吴文的小脑瓜,笑道,“以后要保护妹妹。” 小小男子汉挺起胸脯,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的爸妈,就因为夫妻二人想要女儿,等到生出来一个小儿子,他们坚定地把小娃娃当女儿打扮,还误导吴文叫他妹妹。 整整一年,吴文一直以为,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是有小鸡鸡的,男女之间的区别呢,主要是穿的衣服不一样,另外女孩子要梳小辫。 六岁那年,这个巨大的谎言被吴文亲自粉碎了。他终于发现,男孩和女孩的区别不在于头上的小辫,而在于撒尿的方式。 爸爸妈妈在面对他的质问时,很真诚地和他道了歉。 虽然看起来是自己胜利了,但吴文依然很失望。他已经把乔风当可爱的妹妹保护了,可他为什么不是个妹妹啊! 更可怕的是,这个弟弟越长越好看,比女孩子都好看。面对这么漂亮精致的弟弟,吴文总忍不住把他当妹妹。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点理解爸爸妈妈的心情了。 乔风在上小学之前,在家庭中一直被迫扮演着“女儿”和“妹妹”的角色,尽管他自己或许并没有意识到。上了小学之后,乔风性格中的性别特点渐渐显示出来,吴文再也不能愉快地把他当妹妹了。 不过,他是多么希望真的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呀!这样的怨念在乔风时不时地挑战他作为兄长的权威时,尤其明显。 少年时代的吴文保护欲过剩,而他的神奇弟弟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保护欲,剩下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转化为一种隐约的执念埋在心底,只等成年以后被激发出来。 根据乔风的理论,这恰好能解释为什么吴文在成年之后对异性的偏好只有一种:可爱的、俏丽的、会撒娇的、需要保护的,妹妹类型的女生。 好吧,至少从外表上看,肖采薇符合这些特点。 当然,吴文是有格调有品位的,不可能因为外表就对她有想法。事实上,自从肖采薇在温泉度假村把他按在地上差一点强上之后,吴文就渐渐地看这个女人不太顺眼了,之后他发现了她蛇精病的本质,自然各种鄙视。 6月28号晚七点多在郊区的农家院里,吴文对小油菜的反感达到了顶点。 他发现蓝衫和小油菜严重误会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而阅人无数的吴文,直觉上感觉小油菜与这种误会有莫大干系,当下把小油菜拉出去在外面的小树林里一通盘问外加恐吓。 小油菜全招了。她那个心虚啊,低着头,肩膀缩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然后圆润地滚开。 吴文看着她歪脖子槐树一样的身姿,认为这是态度的直接体现,于是怒道,“你给我站好!” 小油菜吓得一抖,慌忙站直。 “头抬起来,看着我。” 她抬起头,目光平视,由于高度差的问题,只能看到他的胸口。为了和他对视,她只好仰起头,天太黑,两人离得近,这直接导致她仰头的幅度很大,才得以看到他的脸。 从下巴往上看,仰角太大,他睥睨的意味十足。 小油菜的脖子有点酸,忍不住抱怨道,“吴总,您能站远一点吗……” 吴文气乐了,这浑蛋,还敢嫌弃他!他故意向前迈一步,两人距离更近,几乎贴在一起。吴文感觉他只要稍微探一下头,他的下巴就能蹭到她柔软的刘海儿。 小油菜身体一僵。擦得嘞,黑灯瞎火的,这位爷突然靠这么近,难道是想非礼她?啊啊啊,来吧! 吴文突然说道,“你这个人败坏老板名声,留不得了。” 大爷的,这是要灭口!小油菜反应贼快,转身就跑,“救命啊!杀人啦!!!” 吴文胳膊很长,一把将她拽回来。他一手捞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怒道,“你干什么?!” “唔唔唔……”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去掰捂在嘴上的手。 她那点力道,搁在吴文眼中跟挠痒痒似的,他在她耳边说道,“放开你可以,不要再胡说了!” 她猛点头。 吴文便松开了她,小油菜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会儿,顺回了气,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吴总,您刚才说不能留我了,是什么意思?” “明天自己递交辞呈。” 这话犹如一个惊天霹雳打下来,小油菜哭丧着脸告饶,“呜呜呜吴总您不要辞掉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没有工作会全家挨饿的,您就当日行一善了,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吴文狐疑地看她,“上有老……下有小?” “啊?……啊。” 这下轮到吴文被雷劈了,他问道,“你有小孩了?” “没。” “那你下有什么小?” “小……小乌龟,我养了个小乌龟,它叫文文,特别可爱。吴总我的乌龟只吃虾仁儿,我要是失业了它就断粮了,您就可怜可怜它吧……” 吴文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的乌龟叫什么名字?” 小油菜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拉仇恨,她忙改口道,“叫‘问问’啊,‘问世间情为何物’那个问,我失恋的时候收养的,呵呵呵……” 吴文捏了捏额角,他有点无语。他把她拉出来是教训人的,怎么发展成现在俩人一块讨论她宠物的名字?这关他屁事啊! 于是他摆摆手,“打住,明天交辞呈。走吧。” 小油菜一头扎进他怀里,死死地抱着他,“不要啊!吴总您就放过我这一次吧!从今往后我保证当牛当马任劳任怨!”她搂着他,往他怀里蹭着,心想,老娘这回就算丢了工作,也要吃够豆腐讨回本儿。 吴文推了她好几下,结果她跟粘在他身上似的,他只好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你讲一个理由,让我能够不解雇你。” 小油菜松开他,擦了擦嘴角,酝酿了有一分多钟,最后说道,“吴总,我知道我这样乱猜测是不对,其实主要原因是我有阴影。我,那个,我前男友,就是被男人抢走的……” 她这辈子的智商都用在编故事上面了。吴文听此,莫名的有点幸灾乐祸,“你也太不长眼了吧?” “嗯,”她点点头,一脸沉痛,“所以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对男人充满了恶意,看到帅哥时总忍不住乱猜他们的关系。我错了,我有罪,对不起!” “你爱他吗?” “啊?”小油菜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我……还挺喜欢他的。” “大学同学?” “对哦。” “跟你一样,学行政管理?这专业男生不多见吧,你们班女生那么多,不说别人,光蓝衫就比你漂亮,他怎么会看上你?” “他……”我怎么知道啊! “哦,也对,他不喜欢女生,看上你是因为你智商低,好骗。”吴文自己给这个谎言理顺思路,帮虚构的人物丰满了形象。 小油菜忙不迭点头。 吴文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油菜:“王大锤。” 吴文:“次奥,还真有叫这名字的。哪里人?” 小油菜:“本地人。” 吴文:“本地人?哪个中学毕业的?” 小油菜顺口说道:“aa中学。” 吴文:“我也是aa中学的,回头我查查这个人。” 小油菜连忙又摇头:“不是不是,他是aa中学隔壁那个dd中学的,我高中校友。” 吴文点点头,“来,讲讲你们的事。”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就是因为不堪回首我才要听,来,说说他是怎么骗你的,让我开心一下。” 小油菜只好硬着头皮接着编,她编了一个缠绵悱恻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可惜吴文不住地提问题,导致她不停地给自己的故事打补丁,讲到后来她的思路都错乱了。 此时两人已经坐在林中小路的旁边。树木稀疏,漏下来点点星光,夜色有些暗,吴文深邃的五官看起来有些模糊,但小油菜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他突然说道,“趴下。” “干嘛?” 他又吩咐了一遍,“趴下。” 小油菜小心翼翼地趴在地面上。 吴文按着她的腿,抬巴掌照着她的屁股就是狠狠一抽,小油菜吃痛惨叫。 “背地里编排我,还撒谎骗我,你当我傻吗?!”吴文一边说着,一边又打了一下。 小油菜疼得哇哇乱叫,“吴总我错了,我不是想让你开心一下吗?” 吴文不管不顾,又打了她好几下。 小油菜疼得哭了出来,呜呜呜地一边惨叫一边求饶。 打了一会儿,吴文停下来,小油菜哭得没了力气,正趴在地上小声啜泣。吴文问道,“你好好想想,我打你打错了吗?” “坏蛋!” 吴文笑了,“我就是坏蛋,你能把我怎么地?” 这时,不远处传来簌簌的动作声,以及男女的交谈声。 女:“不要!” 男:“怕什么,亲爱的,来吧!” 女:“嗯……附近有人!” 男:“他们比咱们狠,人家玩儿s~m呢,没听那女的叫那么大声?” 女:“不要,你……唔……嗯……啊……” s你大爷m你姨夫啊!小油菜的脸腾地红起来,她又气又恼,又羞又怒,壮着胆子扬声道,“闭嘴!” 那个女人似乎把这理解为一种挑衅了,于是叫得更大声。 小油菜好不尴尬。 吴文也很尴尬。附近的喘息声很明显,而且那个女人很会叫,还叫得那么卖命……漆黑的夜,小树林,他刚打了一个姑娘的屁股,现在耳边听的是某个女人的叫床声……太尼玛刺激了。他一不小心回想起刚才打小油菜屁股时手上的触感。打人时并没有什么邪念,现在却觉手上沾的是挥甩不掉的暧昧,他想得身体渐渐发热,很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 卧槽!这叫什么事儿啊!!! 做男人就是这点不好,不管你愿不愿意,被诱-惑和挑逗时总是容易着道。 吴文忍不住把打人的那只手按在大腿上猛搓,希望自己冷静下来。可惜那俩野鸳鸯现在是真的嗨起来了,不管不顾地折腾着,他耳根清净不下来,心绪自然也不好平静。 小油菜带着哭腔说道,“我们走吧?”说着要起身。 吴文连忙转过身去,“你先走,到前面路口等我。” “为什么呀?” “不要问为什么,你还想挨打吗?” 小油菜只好抱怨了一句,爬起来捂着屁股先走了。 吴文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节操几斤几两。这会儿小油菜走了,他觉得与其支棱着找地方冷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冷静下来,不如就地解决一下,然后赶紧回去。 于是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开始抚摸自家小弟弟。 他做这事儿时喜欢闭着眼睛,然后会产生一些幻想。由于接二连三地被小油菜冲击到,于是这次他幻想的美妙画面里出现了肖采薇那个蛇精病。她穿着泳装,搓着手,淫-笑着扑过来。 吴文吓得睁大眼睛,恰好看到不远处站的小油菜。他惊得差点痿掉,“啊!!!!!” 夜色太暗,小油菜没看清吴文在做什么,她问道,“吴总你怎么了?”说着,就要走近。 “你别过来!”吴文慌忙从裤子里抽出手。装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小油菜停止不前,她一手捂着屁股,疑惑地又问了一句,“吴总,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隔壁那个女人在咿咿呀呀地叫,“好舒服……” 吴文有气无力地问,“你为什么回来?” “我……怕……”小油菜说着又哽咽了,她不是装的,是真怕。今天的月亮一点也不亮,附近也没有路灯,小树林里黑黑的,她都没敢走出去,就又折返回来了。 吴文怒道,“蒙谁?你连蛇都不怕会怕黑?” “蛇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怕黑啊,我怕遇到坏人,我屁股还疼呢!” “别跟我提屁股!” 就像是故意配合他们的谈话,隔壁传来打屁股的脆响声。 吴文已经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他无奈地吐了口气,“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小油菜很听话地站着,一边又问,“吴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闭嘴!” 小油菜听话地闭了嘴,站在那里看着吴文。 吴文像是被她看穿了一般,有一点心虚,但又有一点兴奋,这种感觉有点复杂,加之隔壁那对野鸳鸯的刺激,于是他的小弟弟还在兴头上。 “你转过身去。”他突然说道。 小油菜迟疑地转身,一边不放心地说道,“吴总你不要偷偷跑,丢下我。” “……放心!”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小油菜转过身去之后,吴文又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惊动她,好在有别人的声音做掩护。他也不敢闭着眼睛了,于是全程睁大眼睛。 他的视线里就这么一个活人。 她个子不算高,身条纤细,表面看着有点干瘪,实际脱了衣服要什么有什么,而且身子骨很柔软——他亲自鉴定过。 吴文盯着她的背影,小心地动作,总算度过了这场煎熬。 这辈子都不想再做这种事了…… 吴总X小油菜 回到公司之后,小油菜装傻赖着不走,贼兮兮地窝在总裁办公室里尽量不出门,减少和总裁大人的正面接触,加上吴文的弟弟又病了,他一操心,就把小油菜暂时抛之脑后。 等他闲下来终于想起料理她时,这姑娘已经低调了几天,见他时也总是一脸谄笑,恨不得在身后安个尾巴左右摇摆以示忠心。 吴文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就没赶走她。 不过么,总归是看她不顺眼的。 吴文认为,既然她这么闲,闲得可以到处聊别人的八卦,那不如多给她派点活儿干吧。 于是小油菜的日常工作陡然加重。会议记录要她来写,部门考核要她来整理,媒体联系要她去跑…… 不仅如此,由于她稳稳当当拉住了仇恨,总裁办的工作出现问题时,最后的矛头总是能准确地指向她,这使得办公室其他成员都感觉幸福感直线上升。 真是……苦不堪言。 这天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总裁助理拿了些资料给小油菜,笑道,“吴总需要你起草一份重要文件,内容和要求都写清楚了,电子版的资料直接发你邮箱啦。嗯,吴总希望你今天就能把资料给他。” 言外之意,今天弄不完就不要下班了。 小油菜握紧拳头按着资料,两眼放光,恨恨地磨牙。 助理总觉得她的眼睛在冒绿光,而且他听到了她的磨牙声。于是他问道,“你怎么了?” 小油菜笑得甚是鬼畜,“早晚把你给睡了!” 助理:卧槽! 他赶紧跑了。助理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潜规则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姑娘……啊不对,这什么话,当然是个姑娘!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有老婆的人,他对老婆很忠心的好不好! 妈蛋有点凌乱了…… 小油菜并不知自己无意中造成了一个好男人的恐慌,她磨完牙,想象一下自己把吴文睡了,而他哭哭啼啼求负责的画面……想着想着她不生气了,开始傻乐。 意淫完毕,一看时间,我滴个娘亲咧还剩半个小时! 好吧,反正她下班之前做不完了,今天铁定加班,想到这里她又淡定了,于是开始仔细地看资料。 小油菜这个人吧,没什么天分,还笨。她也知道自己笨,就只好用勤奋来弥补,工作态度很端正,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从来不偷奸耍滑。因此,她的工作能力虽然不是最突出的,但也一直不错。 晚上八点半,小油菜把文件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发到了吴文的工作邮箱。她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把桌上吃剩下的外卖盒子也拎起来。天气热,剩饭菜如果扔到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容易产生怪味儿,所以她一般是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她一手挎包,一手拎着外卖盒子,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出办公室。 吴文从办公室出来时,正好看到小油菜的背影。他放轻脚步跟上去,想吓唬她一下。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面对肖采薇这个蛇精病时总是容易恶趣味横生,大概是替天行道的正义感使然吧…… 吴文走近时,低着头,在她后脑勺处用气声慢悠悠叫她,“肖~采~薇~~~” 他的声音飘忽,听起来凉飕飕的。小油菜身体一僵,吓得汗毛倒竖。刚要回头,她立刻又警告自己:不能回头! 传闻人有三盏灯,头上一盏,两肩各一盏,灯火就是阳火,灯亮时邪祟不敢靠近,但如果人猛回头,就会把肩上灯火熄灭,到时候那些孤魂野鬼就高兴大发了…… 所以鬼在害人时总是在背后叫那个人的名字,骗他/她回头,偶尔还会拍人的肩膀,目的也是一样。 这样的脑补让小油菜浑身冒冷汗,她僵直着脖子,脚步不停。终于,终于,她感觉到后面那个东西真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 她拔腿就跑。 她左手挎包右手拎外卖盒子,小臂不自觉地向两边张开,踩着高跟鞋摇摇摆摆地,看起来像个暴躁的企鹅。吴文没想到她动静这么大,刚要开口喊住她,却看到她的脚一扭,身体斜斜地倒下去,他立刻改口,“小心!” 小油菜已经和吴文拉开了距离,吴文冲过去时,她早就完成了惨烈的触地动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块人形胶泥。 吴文蹲下身扶起她,“没事吧?” 小油菜坐起来,看到是吴文,顿时知道刚才那个东西也是他。她又羞又恼,又愤怒又委屈,气呼呼道,“你干什么呀!” 吴文心虚,声音有些弱,“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你胆子那么小。” 小油菜气得扭头不理他。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垃圾桶,于是把外卖盒子照着垃圾桶的入口一扔。 毫无意外地,没中。那个外卖盒子碰了垃圾桶一下,然后反弹到地上。 吴文叹一口气,站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盒子,扔进垃圾桶。他真没想到自己还有给别人捡垃圾的时候。 他扔垃圾时,小油菜看着他的身影,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等吴文走回来时,她捂着脚脖子呻-吟,“哎呀,好疼!” 吴文皱眉,拿开她的手,检查她的脚腕,“你刚才扭的不是这只脚吧?” “……”真的吗? 小油菜骑虎难下,继续惨叫,“两个都扭啦,我穿那么高跟的鞋子。” 吴文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鞋跟高?至于吗,长得矮又不是你的错。” 小油菜有些不服气,“我不矮……” 吴文不想跟她抬杠,他扶着她的脚轻轻动了一下,“疼吗?” “疼,你看,都肿了。” “哪里肿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好嘛,你看不出来,没有肿,那你可以走了,不要管我。” 吴文有点无奈,“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了,涂点红花油休息一天就能好,不过……”小油菜指指自己的鞋子,“我的鞋好像坏了,你得赔我一双。” “好,多少钱?” “不要现金,你陪我去商场买。” 吴文有点蛋疼了,“你没完了?” “好哦,那算了,你走吧,我自己可以爬回家的。” “……” 最后,吴文还是妥协了。小油菜对对手指,小声说道,“我现在脚疼走不了,你只能抱着我去逛商场了,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闭嘴。”他说着,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啊啊啊啊啊被男神公主抱了!好星湖!!! 小油菜身体折着,窝在他怀里,她的头温顺地靠在他胸前,额角抵着他的锁骨。她从来没有与他如此接近过,此刻幸福得冒泡,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狂跳。 吴文只觉怀中人的分量很轻。她骨架小,也不胖,身体软软的,此刻沉默地偎依着他,像个听话的小动物。 他心想,姑娘要是表里如一多好啊!谁能想到,看起来这么温顺可爱的女孩纸,实际上是个蛇精病…… 吴文抱着小油菜,心情复杂地进了电梯,下地下车库,然后开车带她去了离公司最近的一个商场。 他抱着她进了商场,一路上无数人侧目。吴文目不斜视,把小油菜带到了一个女装专柜,抱着她站在鞋柜前,“说吧,要那一双?” 小油菜被鞋子的价签震撼到了,“好贵!不要这里的。” 吴文有些不耐烦,“别给老子装。” “不是这样的,”小油菜摇摇头,“吴总,如果是你被我的美色迷惑了,那么你送我多贵的鞋子都没关系,但现在是你赔偿我的损失,所以应该照价来,如果太贵,我不成敲诈勒索了吗?” 吴文笑了,“你?美色?呵呵。” 小油菜郁闷地低下头,“我也常被人叫美女的好不好!” “那是别人客气,你还当真了。” 她生气了,“你放我下来,我要爬回家!” “行了行了,再闹把你扔出去。” 吴文发现自己的忍耐力太好了,他忍了她一路,现在又忍着抱她换地方,直到找到一个她满意的专卖店。 小油菜挑了几双顺眼的,吴文嫌鞋跟太高,不许她买。最后她坐在沙发凳上,双手一摊,“那你说我买哪一双?” 吴文选了一双粉蓝色带蝴蝶结的中跟鞋。 小油菜有些嫌弃,“不要,太幼稚了。我可是要成为职场女王的。” 吴文嗤笑,“我求求你你放过女王吧……马上给老子换鞋。” 她坐着不动,“我脚疼,你帮我。“ 他深吸一口气……忍! 于是吴文握着鞋子蹲下来,真的帮他换鞋了。他感觉蹲着不舒服,于是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半跪在地上。他握着她的脚踝,轻轻脱她的鞋子。 嗷嗷嗷!男神给我换鞋了!好星湖好星湖好星湖!!! 小油菜甜蜜地捧起脸。 就连一旁的导购也是眼冒红心,微笑地看着他们。 吴文低着头,问道,“你这脚臭不臭呀?” 小油菜:“不臭,不信你闻闻。” 吴文气得翻白眼,“你给我去死。” 导购心碎地转过身去。说好的浪漫呢?这个时候谈这种话题你们是在逗我吧?…… 换好了鞋,付完了款,总算完成这糟心的任务了。吴文长舒一口气,开车送小油菜回家。 路上,小油菜穿着男神给买的鞋子,心情棒棒哒。她忍不住唱起了歌。 吴文对她的歌声已经产生阴影了,他勒令她闭嘴。 闭了一会儿嘴,小油菜弱弱地说道,“吴总啊,我求您一件事儿。” “说。” “能不能以后不要让我每天加班呀?你看,我都累瘦了。” “哼。” “吴总,我知道您是想培养我,重用我。” 吴文:呵呵,你想多了。 小油菜继续说道,“可是呢,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您现在这样做呢,无异于杀精取卵——” 吴文只觉裆部凉飕飕的,他怒斥,“杀鸡取卵!鸡!鸡!!!” ……卧槽好像也不对? 小油菜点着头,“哦哦,不好意思舌头没捋直。吴总你不要激动嘛!我语文成绩很好的。” 吴文还沉浸在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中,他沉声道,“你给我闭嘴。” 好嘛,就知道说不通。小油菜撇撇嘴,沉默下来。吴文把小油菜送到她家楼下时,小油菜道了谢,说再见,然后下了车,踩着男神买的鞋子高兴地上楼了。 吴文在车上看着她小兔子一样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他突然明白过来:尼玛说好的扭伤脚呢…… 吴总X小油菜 小油菜是个烧包。虽然嫌弃男神给买的鞋子幼稚,但是第二天上班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穿上了。为了搭配这双鞋子,她今天穿了肉粉色短裙,脖子上戴一条吊坠,坠子上一颗小小的浅蓝色人造宝石,和鞋子相呼应。柔软的中长头发也放下来,发稍烫着俏皮的微卷,垂在脸侧微微收拢,衬得脸蛋更小了。 她整个人像一支清凉甜美的冰激凌,打一进公司就引得许多男同事频频侧目。小油菜本人职位不算太高,不过由于身居总裁办,是公司里最接近总裁的那一撮人之一,加上她本人是一朵奇女子,因此她的知名度还蛮高,公司大部分人都认识她。 时值上班的高峰期,电梯门口聚了不少人。有人看到小油菜,笑道,“肖主任,今天这一身真漂亮。” 小油菜眨眨眼睛,指指自己的脸蛋,“看脸。” 她这份自夸俏皮又不倨傲,逗得周围人笑了起来。又有人看到她的鞋子,便问,“这鞋是新买的吧?真漂亮。” 小油菜今天就等着别人夸她鞋子呢,这会儿笑成了一朵花,低着头又有点小羞涩。 那人也会察言观色,立刻又问道,“男朋友买的吧?哎哟真幸福啊,羡慕嫉妒恨!” 小油菜没有否认。她不指望吴文能成为她男朋友,但是呢,她又希望给自己保留点意淫的乐趣。 这时,有人插上来一句,“这鞋看着像十八九岁的小孩儿穿的,肖姐,你心态真年轻。” 这话看起来挺动听,实际意思就俩字:装嫩! 小油菜摸了摸脸,看着她,“你为什么叫我姐呀?” 她笑了,“你不比我大吗?还是我记错了?” 女人嘛,对年龄都多少有点忌讳。小油菜一听这,知道她故意呛声,于是笑了,“真的吗?我今年二十八了,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大吧,三十几了?” 那姑娘气道,“我二十六!我比你小两岁!” 小油菜同情地看着她,“好可怜,这皮肤……你二十六岁都这样了,那等三十六岁时得什么样啊?” 周围人都在忍笑,有些人绷不住,只好抬手掩嘴。 那姑娘气得鼻子都歪了。 吴文站在不远处,心想,得,又被她逼疯一个。 他有自己的专属电梯,不用跟他们挤电梯,不过今天看到小油菜跟一群人叽叽喳喳,其中还涉及到他昨天给她挑的鞋子。吴文也想听听别人对他审美的肯定,于是停了那么一下。 这时候,小油菜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不是每一种年轻都算资本。” 虽然很看不上此人,不过吴文不得不承认,她这句话还算有道理,可惜被她用来跟女人吵架…… 那姑娘无法在年龄上博得成就,只好又把注意力转向小油菜的鞋子。她笑道,“这鞋子是达芙妮的吧?三四百?你男朋友真会过日子。” 其实就是想说她男朋友穷呗。 吴文听到这话真不是个滋味啊,虽然这鞋是肖采薇自己买的,但花钱的还是他,这种嘲讽必然有他的份儿。 小油菜点点头,“是哦,他非要给我买香奈儿,但是我没有要啦。我就喜欢达芙妮。” 这话倒是比真金还真,可惜没人信。 这时候,电梯终于到了,小油菜要跟随众人挤进电梯,哪知身后有人喊她,“肖采薇。” 小油菜扭头,看到了boss的身影。 吴文面无表情,“你过来。” 小油菜很听话,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嗒嗒嗒的,像是一只欢快的企鹅。 吴文等她跑到面前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自己的专属电梯。小油菜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像条小尾巴。 那一头电梯终于满了,里头人在电梯门关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在看外面的吴总和他的小尾巴。 小油菜跟着吴文上了电梯,在电梯里,吴文用眼角睨了她一眼,看到她春风得意的样子,于是问道,“你不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哦哦,”小油菜拍了拍脑袋,醒悟过来,“吴总你刚才听到我们说话啦?” 吴文没理她,算是默认。 小油菜一摊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就一傻x,我跟傻x生气,难道我也傻吗?” 吴文没绷住,淡淡地哼了一声,“你傻得都快成精了。” “吴总您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吴文不答,反问道,“那个人跟你有仇?” 那个人叫伍琴琴,跟小油菜并没有深仇大恨。两个人结梁子是因为伍琴琴申请过一次内部调职,想往总裁办调,小油菜作为总裁办副主任,参与了对伍琴琴的考核,结果是没达标。伍琴琴其实是靠关系进的公司,本人没什么才华,一直在行政部做底层工作,再高级事情的她又干不了。就是因为有点靠山,所以她倒也不怕跟小油菜唱反调。 这会儿小油菜看着吴文一脸八卦兮兮地求解释,她把眼睛一瞪,“吴总您看我像是在老板面前说人坏话的人吗?我跟她就是点私人恩怨。” 吴文笑得有些不屑,“还挺会做人。” “那是!”小油菜骄傲地挺起胸膛。不过她今天的鞋跟只有五公分,所以尽管身体挺得再直,和吴文也还是差了一大截。她仰头看看他,然后心塞地撇过脸去。 吴文又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 “说什么?” “你的鞋……我可不是你男朋友。” “好哦,”她点点头,“一会儿我就去告诉他们,这鞋是吴总给我买的,打完折三百八十八。” “算了。”他无力地摆摆手。 上午,吴文看到了小油菜昨天加班写的那份文件。总地来说还不错,虽然有些地方不太好,不过不是太大的问题,改改就好了。最关键的是吧,他能够看出来,她写得很用心。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虽然不着调,但工作上很踏实,知道努力上进,也不浮躁。他让她连着那么多天加班,她背地里有没有怨言他不清楚,至少从结果上看,她一直是一丝不苟地做事情,即便加班也不例外。 也就是看在她工作做的还不错,要不然凭她那把人逼疯的个性,他早让她滚蛋了。 小油菜被吴总叫到办公室,她以为他又要找茬,没想到他把她夸了夸,表扬了她最近的工作,还说她这次起草的文件不错。 她很是受宠若惊,搓着手嘿嘿傻笑。 吴文总觉得她笑得有些淫-荡。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文件上的问题我都标注出来了,你回头再改一遍,改好后打印出来给汤助理。” 小油菜心情飘飘然地凑过去,“哪里有问题呀?吴总你先大致给我说说呗?” 吴文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拧住了,她走上来问,他就给她看,于是打开一个文档,指着里头的批注,简单地给她讲解。 小油菜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扶着他办公椅的靠背,弯腰倾身。他的肩很宽,她的胳膊又不太长,将将能环到他肩膀那一头。她凑近一些,脸几乎贴到他的脸,注意力完全不在电脑屏幕上。 ——没错她就是在抓住一切机会吃老板豆腐。 吴文讲了几句,感觉脖子旁边有小香风在吹,他奇怪地侧一下头。我勒个去去去这特么什么情况啊! 这个蛇精病几乎要把他围起来了,好像下一步就能把他圈进怀里。 ……到底谁才是霸道总裁啊! 吴文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能像小媳妇似的控诉她。他刚要让她滚远一点,哪知她先一步开口了。 小油菜盯着电脑屏幕,说道,“继续说。” 吴文:“……”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于是他就在这种稍一歪脑袋就能扎进她怀里的距离下把问题简单说了。他是一个身心健康的异性恋,如此接近一个姑娘的心胸,难免让他心绪不平静。 听完之后,小油菜直起腰,眼巴巴地看着吴文。 齐刘海儿,大眼睛,小脸儿……像个洋娃娃一样。吴文对上这样的外表,防御力总是要降一两成的。他摸了摸鼻子,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小油菜眨巴着眼睛,“吴总,您说我最近工作表现那么好,您不打算奖励我点什么吗?” 吴文移开眼不看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陪我一晚上,”小油菜说完这话,清楚地看到吴文的瞳孔大了两圈,这是受到惊吓的表现。她笑嘻嘻地说,“哎呀,吴总您怎么这么不经逗呢?” 吴文瞪了她一眼。 小油菜解释,“我这是从一个电影上学来的台词,感觉挺好玩儿的。” 他有些不高兴,“你一个姑娘怎么能乱学这些话。行了,赶紧回去工作。” 小油菜还有些依依不舍,“吴总您到底打算奖励我什么呀?” 吴文似笑非笑地看她,“我看你是又想加班了。” 她一听这话,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油菜走后,吴文抱着胳膊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可以赏她点东西,一切为了员工的积极性嘛。不过说实话,那个蛇精病是全公司上下第一个敢当面跟他要奖励的,也算有几分胆色了。 不过赏她什么呢? 这倒是个问题。吴文送女人东西时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女人是他老妈,要么这女人是他想泡的。但显然肖采薇不属于任何一种情况。他不能送她衣服鞋子首饰香水之类的引起她关于自己美色的多虑,也不想送她太高大上有内涵的艺术品——那绝对是糟蹋东西。 而且,由于肖采薇这个人太奇葩,吴文的思路也就跟着奇葩起来,愣是没想到给她涨工资这条捷径。 最后,他突然想到,那蛇精病养了一只叫“问问”的乌龟,这个乌龟只吃虾仁。 得嘞,就你了。 于是吴文让汤助理在网上订购了一大箱虾仁,收货人直接填的肖采薇。虾仁走的是同城快递,到下午时候就送来了。 那是多么大的一箱虾仁啊!小油菜自己搬着太费劲,还容易走光,她只好让送快递的小哥帮忙送到她的办公室。 然后她打开公司内部的通讯软件,给吴文发了个笑脸。 过了二十几分钟,吴文才给她回了个问号。只是一个标点符号,小油菜却像是能够顺着网线看到他一脸的不耐烦。她撇撇嘴,反正也不指望他对她怎样。一个男人但凡对一个女人有丁点想法,也不会在第一次送礼物时选择虾仁。 肖采薇:谢谢吴总!\(^o^)/~ 吴文:不是给你的,是给乌龟的。 肖采薇:~~~~(>_<)~~~~ 吴文:乌龟吃剩下的你可以吃。 肖采薇:我可以把乌龟吃了。 吴文:= = 肖采薇:吴总,这么大一箱子,我搬不动! 吴文:吃菠菜。 肖采薇:-_-||| 肖采薇:吴总帮帮忙好不好…… 吴文:得寸进尺是吧?我一个公司总裁,你拿我当保安使? 肖采薇:不是,我已经请人搬上来了,那个,下班的时候吴总能稍我一段吗?反正我们顺路的。 吴文:既然下班的时候要搬下去,那你为什么还搬上来? 肖采薇:-_-|||忘了…… 吴文:你的智商太可怕了。 肖采薇:qaq……所以吴总您到底能不能送我一下呀? 吴文:不能。 肖采薇:吴总~~~ 吴文:想加班了? 肖采薇:Σ( ° △ °|||)︴ 肖采薇:吴总您忙着!小的可以自己扛回去的!我是美少女壮士,哦也! “还少女,切。”吴文自言自语着,心想,做人能不能要点脸,装嫩也要有个限度。 不过加班大法一祭出,小油菜果然销声匿迹了。 晚上下班后,吴文拿着车钥匙往外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本来应该直接向电梯走,但是他突然掉了个头,转向总裁办。 就当日行一善了,他这样想着,走进总裁办。 本以为会看到守着虾仁愁眉不展的小油菜,没想到的是,她根本就不在。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看到总裁大驾光临,纷纷和他问好。 吴文问道,“肖采薇呢?” “走了。”一个人回答。 “她箱子是自己扛走的?” “不是,是市场部的董立冬帮她搬走的。俩人顺路,就一起走了。” 吴文淡淡地哼了一声,自语道,“顺路顺路,她跟谁都顺路。” 吴总X小油菜 晚上,吴文看到了小油菜的朋友圈。她在三十八分钟之前新发了一条状态,内容有些惊悚:养不起啦,只好把你煮咯。来,拍张遗照。 吴文点开配图,看到里头是一只小乌龟。小乌龟此刻正仰着头,无辜地看着镜头。 次奥,这个蛇精病,真的要吃乌龟了!这么可爱的小乌龟,她也下得去手! 吴文都不知道自己跟着急什么,按说别人的闲事轮不到他管,不过他今天不是才送她一箱虾仁吗,结果她扭头就要把乌龟炖了。如果她是由于贪图那一箱虾仁而把乌龟吃了,那他岂不是间接害了一条小生命? 于是吴文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 小油菜晚上接到来自男神的电话,心里那个美啊,“吴总,您找我有事吗?” 吴文耐着心,劝她,“肖采薇,你的乌龟那么可爱,你忍心吃它吗?” 小油菜那头一阵沉默。 吴文又道,“你是嫌它吃虾仁吗?我今天不是才送你一箱吗?要不我再送你一箱好了,真是的。” “不是啊,吴总……” “不是什么?难道你已经把它吃了?!” “不是,吴总你是不是傻了啊?我就随便开个玩笑,您怎么就信了呢?”小油菜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吴文发现自己果然智硬了。他怎么会信这种鬼话呢? 真是的,一定是被肖采薇那个蛇精病带得,导致他每每面对她时,思路总是能够准确地避开正常模式,向诡异的方向狂奔。 这个理由让吴文挽回了一点自尊,他命令小油菜把此事忘记,接着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小油菜打算请董立冬吃个午饭表示答谢。小白领们吃午饭一般比较简单,公司地处热闹的办公区,附近有一个超级大的美食广场,许多在这边上班的人都爱去那里吃饭,价位也比较低,一般二三十块钱一餐。如果吃的朴素一些,十几块就能搞定。同事之间请小客一般就是去那里了。 不过么,小油菜问董立冬要吃什么的时候,他说去暹罗饭店。这个暹罗饭店啊,它是东南亚菜,定位比较高,价位也比较高。小油菜有那么一丢丢肉疼,不过还是答应了。 然后董立冬又告诉她,他有那里的代金券,快到期了,不花可惜。 啊,原来是这样,小油菜心想,董立冬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 两人在暹罗饭店里刚坐下,就看到吴文走进来。他们假模假式地跟总裁大人打招呼,客气一下,于是吴文也很客气——他客客气气地坐在了小油菜身边。 小油菜…… 董立冬也有点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招呼服务员添了一副餐具。小油菜总觉得吴总从昨晚到现在都神叨叨的,不知道这位爷撒什么癔症。她局促地往旁边挪了挪。 吴文斜睨她,“请客?” “是啊。”小油菜点点头,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董立冬的代金券挺多的,估计这一餐下来,她花的钱跟去美食广场差不离。 “难得难得。”吴文说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油菜囧囧地看着他,这位不会是想蹭饭吧?喂喂喂你可是boss啊,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呢…… 这时,服务员递上来精美的菜单,吴文接过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小油菜。 小油菜点完,又递给董立冬。 吴文这时才正眼看了一眼董立冬。年轻人,不到三十岁,斯文白净,鹰钩鼻,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嘴角挂着三分笑,面部肌肉就跟定型了似的,对谁都是这副笑模样。 就这个人,看起来友好又无害的,但吴文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鸟。 直觉这玩意儿时准时不准,姑且信它一次吧。 菜上得挺快,三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有boss镇桌,不好意思说公司坏话,小油菜只好和董立冬扯些有的没的。哪个学校毕业的,家在哪里,喜欢干什么呀,有米有女朋友呀…… 吴文停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油菜,“你这是相亲呢?” “咳咳咳。”董立冬有些尴尬,慌忙抽纸巾擦嘴巴。 小油菜看看董立冬,又看看吴文,她坐直身体,偏头凑过去。本来她是打算附到他耳边说话的,奈何她太娇小,他太庞大,于是……够不着…… 还好吴文比较配合,主动倾身送上耳朵。 小油菜低声说道,“吴总,您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吴文没答,而是扭头对服务员说道,“把你们这最贵的酒来一瓶。” 小油菜,卒。 总的来说,小油菜这个人,浑身都是嘲讽技;吴文这个人,浑身都是必杀技。现在小油菜的钱包里飘起冤魂无数,她除了默默在一旁咬牙,别无他法。值得一提的是,这家泰国餐厅里最贵的酒竟然是国产的茅台。大中午的,吴文也不可能喝多少,只喝了一小杯,小油菜和董立冬都没喝。于是那瓶茅台还剩多一半,小油菜肉疼不已,到结账时,坚定地把瓶子抱走了。 回公司时,小油菜觉得吴文都蹭她饭了,她蹭一下他的电梯也不算什么,于是底气十足地跟着他进了电梯。 吴文看她怀里紧紧抱着的茅台,问道,“你也爱喝酒?” 小油菜摇了摇头。 “那你拿它做什么?浇花吗?” “拿回去给我爸喝。” 吴文听到这话,伸手去拿她怀里的茅台,“给我吧。” “不!”小油菜护得紧。 吴文:“你不能给你爸。” 小油菜:“为什么?” 为什么?她跟她爸亲父女不见外,不代表他也可以不见外。在油菜爸面前,他再怎么说也是晚辈,晚辈剩下的东西给长辈,这不合适。 于是他坚持去抢她宝贵的茅台。小油菜那点力气在他这里不够看的,吴文很快把茅台抢过来了。 小油菜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狠命瞪着他,眼睛像是要吃人。吴文不觉有些好笑,他胡乱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柔软的头发揉得凌乱,“乖,回头我送你爸一箱茅台。” 小油菜拍开他的手,“‘回头’是什么时候?” “今天。” 她一梗脖子,“骗人。” “不骗人,”吴文耐心哄她,“我家里多得是,一会儿让汤助理去拿一箱。” “真的?你可不要用假茅台蒙我,我爸喝得出来。” “我堂堂一公司总裁,我能有假茅台?” “你堂堂一总裁,你还蹭饭呢!” “我就蹭饭怎么了?我是你老板,蹭你饭是你的荣幸。” 太无耻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这种人!小油菜真的好想自插双目。 吴文提着他的战利品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刻吩咐汤助理去他家取了一箱茅台回来。接着吴文给小油菜发了条信息:下班到我办公室。 小油菜模仿吴文,只给他回复了一个问号,特别特别高冷。 然后吴文没搭理她。 好吧,“高冷”这个东西不看气质,纯看位置。一个人只有站得高了,他才可以冷起来。 下班时,小油菜的气早消了,对于吴文,她又回到了“怎样调戏他、占他便宜、吃他豆腐”的常规轨道。她乖乖地敲响了吴文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一条门缝,探头进去,“吴总?” 坐在办公桌后的吴文抬头,看到门口一个小脑袋挤进来,摸头这种动作也是会上瘾的,他现在特别想伸手过去揉揉她一脑袋狗毛。 吴文放下手中工作,拿起车钥匙,“走吧。” 他走到门口时,小油菜直起腰仰头看他,“吴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忘了?那当我什么都没说。” “别别别。”小油菜谄笑,扯住了他的袖角。 吴文垂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小油菜连忙松开他,“吴总您把东西藏哪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办公室里张望。 “别看了,当我和你一样傻吗?……我把它放在车里没拿上来。”他带上门,晃了晃车钥匙,走向电梯。 小油菜跟在他身后,惊喜道,“您是要送我回家吗?” “你说呢?” 小油菜突然站定不动了,低声叫了他一声,“吴总。” 吴文停下,转身看她,“怎么了?” 小油菜鼓足勇气,问道,“吴总,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我?对你有意思?”吴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他把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啧啧摇了摇头,答道,“就凭你这姿色,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你还需要再长一对翅膀出来。” 太打击人了,就不能委婉一点嘛!小油菜有点心塞,撇过脸去说道,“得了,你这姿色也很一般好不好,反正我是看不上。” 吴文突然迈开长腿,走向她。他走到她面前,离她极近,低头看她。 两人间的距离有点危险,小油菜不自觉地退开一步。 他却马上又逼上来。她又后退,他又前进。就这样退了几步,小油菜终于靠在墙角,退无可退。 吴文一手撑着墙,低头定定地看她。距离太近,他几乎把她整个人围起来,像一团云一样覆盖住她。他的身形高大,极有压迫感,逼得她一阵紧张,心跳加速。 她身体僵硬,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恨不得自己化成一张纸片。她低头不敢看他。 吴文抬起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逼她和他对视。 小油菜近距离看着他的面庞,他深邃的五官,他幽沉的眼睛,他眼睛里她的慌张身影。 他们之间那么远,又这么近。远到她根本没资格沾一片他的衣角,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她一阵恍惚,不知道哪一种才算真实。 吴文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轻扫,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他突然低了一下头。 小油菜的心忽然高高地抛起来。他要亲我了他要亲我了他要亲我了…… 吴文的嘴唇却停在半路,并无继续动作。他撩眼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说实话,我帅吗?” 小油菜几乎不曾思考便脱口而出,“帅……” 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醇厚如酒,又有一种春风盎然的得意。他直起腰,拧了一把她的脸蛋,“跟我斗?呵呵。” 番外之减肥记 本来嘛,蓝衫的身材是很引人羡慕的,个子高挑,凹凸有致,天生的衣服架子。 然后,在乔风的精心饲养下,她的体重缓慢而均匀地增加着,直到有一天,她自己从视觉上感受到了身材的变化。 蓝衫摸着腰上的赘肉哀叹,“我都胖成什么样了啊啊啊!” 乔风安慰她,“你不胖。” “骗人,看这脸,比薛定谔都肥了!” 沙发上的薛定谔抬头看了他们一样,无聊地低下头继续睡觉。 乔风低头抿嘴笑,笑得特别特别荡漾,“现在这样挺好的呀。”她变得更圆润了,看起来更加水灵白嫩,而且肉都往该长的地方长,那手感,不要太好哦。 蓝衫觉得现在这样很不好。肥胖是美丽的杀手,她必须减肥。 什么,节食?呵呵…… 节食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有决心就能办到的,有些人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能忍住不吃饱饭。更何况,乔风天天变着花样给蓝衫做好吃的,这一招蓝衫无法招架,只坚持了三天就投降了。 蓝衫抱怨道,“你要配合我,不要给我做好吃的了!” “好的。” 乔风这样答应了,第二天,他给自己做了好吃的,然后给蓝衫做了一碗水煮白菜豆腐,连点油星都没加。 两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乔风面前摆着三个盘子一个饭碗,饭菜的香气直往蓝衫的鼻子里蹿。 这一招太贱了。蓝衫几乎没有忍,就直接抢劫了他的饭菜。 节食失败。 然后蓝衫把目光投向了减肥药。乔风对这个选择极力反对。减肥药是药品,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会有副作用的。蓝衫买了几次,每次都不同,乔风在分析药物成分之后都会没收。后来她选了一种比较温和的,不能加速燃烧脂肪,但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止碳水化合物转变为脂肪。她拿着这个药央求了好半天,乔风才允许她试吃一下。 当天,趁蓝衫不在的时候,乔风偷偷把她的减肥药全换成外形相似的维生素片。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好紧张,不过他一直在安慰自己,他只是在用正当的手段来捍卫老婆的身材,同时捍卫他的性福。 蓝衫每天吃一次药,吃完之后就去体重仪上站一下。乔风每隔三天偷偷拆一次体重仪。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蓝衫发现,她瘦下去一斤多。 这个减肥药真的管用耶! 然后蓝衫又买了好多减肥药,与此同时,乔风又买了好多维生素片。 这一天,蓝衫窝在沙发上玩儿手机,怀里抱着薛定谔。她看了会儿手机,伸手摸过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对乔风说道,“乔风,把我的药递给我一下。” 乔风在沙发的那一头坐着,正在看电视。他没听清蓝衫说的话,于是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药。” 乔风明显愣了一下,“……在这里?你确定?” “对啊。”蓝衫有些莫名其妙,就在茶几下边摆着呢,他不可能看不到。 乔风放下遥控,开始伸手解衬衫的扣子。他一边解扣子,一边眯眼看她,一脸的春-心荡漾。 蓝衫:“……” 她无力吐槽,囧道,“喂喂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药!” 老婆大人这样急切,乔风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了,一下扑过去,低头亲吻她,“好了,知道了,马上给你。” “唔唔唔!” 自从老婆吃了维生素片,欲-望就越来越强了,真是好性福啊好性福。乔风美得冒泡,一边亲吻抚弄她,一边腾出一只手,揪住薛定谔的后颈,“嗖”地一下扔飞。 室内出现一个黄白相间的抛物线,伴随着一只猫的惊叫。也幸亏薛定谔轻功了得,最后稳稳地着陆。 沙发上的两人已经纠缠到一起,室内渐渐响起浊重的呼吸声和细碎的低吟声。 吴总X小油菜 吴文得意之时,小油菜难免有些郁郁。他稍微动之以美色,她就完全没有抵抗力,这使她显得无比被动,感觉自己像是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最令她沮丧的是,就算她心甘情愿地躺在刀板上,吴文还未必乐意看她一眼呢…… 这些郁气无处宣泄,憋在肚子里又转变成一团怒气,气吴文太坏,气她自己没出息。所以在吴文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塌着脸一言不发。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抵触,她还故意坐在了后面,没有坐副驾驶。 但凡人,尤其是男人,都多少有那么点贱骨头。一旦适应了一个人的聒噪,当这个人突然安静下来时,反而使人不太放心。吴文一边开车,一边在后视镜里看小油菜,看到她耷拉着脑袋,仿佛从一把又鲜又嫩的小油菜陡然变成失水过多的蔫菜叶子,他不以为然地笑着,语气却是缓和下来,有商有量的,“我说你至于吗?这么不禁逗?” 小油菜的声音硬邦邦的,“吴总,请你下次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我好歹是一姑娘,男女有别。” 吴文难得看到蛇精病变得如此一本正经,他又贱兮兮地想要撩拨她,“哟,合着你没摸过我是吧?” 小油菜气呼呼道,“我那是认错人了,难道你也认错人了?!”说着说着,声音抬高,带着点责问的意思。 她气焰如此嚣张,他竟然没有反唇相讥,而只是滞了一下,突然问道,“我长得真的像你前男友吗?” 小油菜张了张嘴巴,竟不知如何作答。这个“前男友”是她虚构出来的啊……但她又不远被他戳破,想了想,冷笑,“长得确实像,不过他可比你帅多了!” 吴文也莫名地有些不高兴,“我还就不信了,有照片吗?” 小油菜扭脸看车窗外飞速变换过的景象,“没有,都被我删了。” 吴文似笑非笑,“这么帅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你呢?”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喜欢的人鄙视,小油菜又委屈又难过又自卑,她气得呼吸不平,太阳穴突突直跳,冲口反驳道:“我又温柔又漂亮又听话又善解人意,最重要是老娘床上功夫了得!行了吧!” 说完这话,轿车骤然急停,小油菜冷不防身体向前冲,撞到了前面的座位。她扶着脑门,怒道,“你干嘛呀!” 吴文此刻脸上阴云密布,也不管这地儿能不能停车,直接踩了刹车——他发现自己那点涵养不够用了,生怕一怒之下把汽车当飞机开,这里是闹市区,下班高峰期,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回头看她,神色阴郁,目光逼人,“你一个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啊,你还是不是女人了?” 小油菜揉着额头反问,“我哪里说错了?” “你……一个姑娘,说什么床上功夫……”吴文说到这里也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不看她。 小油菜这会儿早就吵得不顾理智了,反唇相讥,“吴总你这么忌讳这几个字,是不是你自己不行呀?” “你你你!”吴文快气死了,“你给我下车!” 下车就下车!小油菜推开车门,自己先下去,然后弯腰把座位上那箱茅台搬走。这箱茅台在他们吵架之前就已经属于她了,所以她拿走属于自己的物品,理所应当。 一箱茅台比那一箱子虾仁轻得多,虽然吃力,小油菜倒也能搬动。她抱着箱子,飞起一脚把车门踢上,干净的车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外边的车喇叭早就按得此起彼伏,被挡道的司机纷纷向车窗外伸出中指,爆出一阵阵国骂。早有交警向这边走来。 吴文顾不上这些,他下了车,大步上去拦住小油菜,“你怎么突然有骨气了啊,让你下车你就下车?你装什么大头蒜啊你?” “走开!” 吴文偏不走开。不过这个地方也不是说理的地方,他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遍了。他一着急,集中生智,把小油菜直接拦腰抱起来。小油菜怀里还压着一箱子酒,导致她不好挣扎,只能拼命地蹬腿,“你神经病啊!放我下来!” 后边司机见状也不骂街了,纷纷拍手叫好,还有人吹口哨,一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交警已经走过来,他拍了拍吴文的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说道,“你们小两口能不能换个有情调的地方吵架?就把车停这里?” 吴文看到交警,笑呵呵道,“警察同志,劳驾您帮我开一下车门。” 交警拉开车门,吴文把小油菜扔进去,飞快地锁好车门。然后是开罚单,交罚款,办完这些,吴文回到车上。 他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说道,“得了,我服了行吗?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啊?我特别好奇。” 小油菜反问:“你不也发火了吗?” “那能一样吗?任何一个男人被质疑性能力的时候都会发火,你懂不懂。” “任何一个女人被贬低美貌的时候也都会发火,你懂不懂。” 吴文笑了,“我发现你一生气就战斗力飙升啊,简直是从炸弹到原子弹的进化。” 小油菜翻了个白眼,“过奖。” 吴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合着刚才就因为我说你不漂亮你才发火?行行行,你漂亮,特别漂亮,天下第一美女,行了吧?” “也没有,”小油菜摇了摇头,“我只是心情不好。” 其实站在吴文的立场上,他又做错什么了呢,只不过嘴巴贱一点而已。错的是她自己,她不该喜欢他,不该为他痴迷,不该念念不忘,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吴文看到后视镜里她的目光暗淡,莫名的他也有点替她难过。他问道,“到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说来听听,敢欺负我的办公室副主任,那就是打我的脸。” 小油菜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吴文把小油菜送到楼下时,又亲自帮她把酒搬了上去。油菜爸和油菜妈看到今天又有帅哥帮自家闺女搬东西回来,而且今天这个比昨天那个更加器宇不凡。两口子只当这个和昨天一样是帮忙的同事,于是客气地和这个叫吴文的年轻人道了谢,还邀请他留下来吃饭。 听女儿说今天的酒还是老板送的,油菜妈说道,“你们老板人怎么总送东西给你,是不是看上你了?” 小油菜脸一红,“怎么可能!” 油菜妈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可能。” 小油菜有点无语了。不过反正今天她的自信已经被吴文给打击得灰飞烟灭了,现在不存在遭受二次打击的忧患。 吴文听到油菜妈这么说,却是忍不住笑了,他看小油菜一眼,眼神颇为无辜。那意思挺明显:你看吧,我只是反映一下客观情况,你就跟我发火。 油菜爸是识货的,看到那样一箱酒,觉得挺珍贵,于是说道,“你们老板太客气了,送这么多东西,回头还要和他当面道谢才好。” 吴文笑道,“不用了。” 老两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小油菜解释道,“忘了介绍了,这个就是我们老板。” 吴文迎着他们惊讶的目光,从容笑道,“伯父伯母你们好。” 老两口反应过来,互相看一眼,油菜妈笑道,“原来你就是薇薇的老板啊?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来,坐着不要客气,我们薇薇在公司多亏了你的照顾和担待,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今天留下来吃饭吧,我再去炒两个菜。” 油菜爸也点头称是。 盛情难却,吴文真的就留下来吃晚饭了。油菜妈做的都是家常菜,手艺不错,吴文从大食堂到五星级饭店都吃过,并不挑食。他几乎没吃过自己老妈做的家常菜,吃了两口油菜妈做的,他心内默默慨叹:别人家的妈妈啊…… 油菜爸本来想跟吴文喝一杯,不过听说他一会儿要开车,也就算了。这个年轻人举止得体,有礼貌又健谈,而且看起来很爱吃油菜妈做的饭……总之这一切看在人眼里分外顺眼。 夫妻两人便动了点心思。 吃过晚饭,吴文也不便多留,小油菜把他送到楼下时,吴文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气呢?” 小油菜背着手,右脚尖轻轻点着地,低头答道,“没有啊。” “行了你回去吧。说实话整个公司敢跟我发火的,你是——蝎子水儿独一份儿。你也就仗着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 “对不起。” “我又不用你道歉,回去吧。” 小油菜回到家后,爸妈把她拉到沙发上一通盘问。他们对女儿的工作了解得不太多,自然对她的老板就知之更少。但是今天看到吴文,难免就操心起女儿的终身大事。老两口也是有底气的,几年前拆迁分到过一套房子,地段不错,可以作为宝贝女儿的嫁妆,这样一来,单从经济上来看,一般的小老板他们女儿也能配得上了。于是他们问起吴文的身家。 小油菜对自己所在公司的市值必然了解,于是说了一个数字。 她爸妈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便沉默下来。两个人家世差得太远了,门不当户不对,绝非良配啊。 小油菜当然明白爸妈的心思,反正说开了他们也轻松,不用总惦记这事儿。说实话,小油菜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对吴文的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只是源于青春年少的一场执念。考虑到自己如此执迷不悟又毫无理由,她现在越来越倾向于后者。而如果真的只是一场虚无的执念,那她何必还要坚持呢…… 她脑子不够用,想这种事情就需要比平常人更多的时间才能理清。一直到睡前,她也理不清头绪,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有自知之明,不会异想天开。 睡前,她把自己的社交平台都溜了一遍。微信上收到好多赞,点开一看,全来自一个人。 吴文把她发自拍照的微信都点了一遍赞。 吴总X小油菜 小油菜天生没什么出息,生完气之后很快把这事儿抛之脑后,又变回一只快乐的小逗比。不过吴文还是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具体哪里变了,他又说不清楚。 这天,忙于追姑娘的乔风打了哥哥的场外求助电话,希望吴文能够帮忙提供一匹马。吴文听明白事情缘由,二话不说把自己的马让给了他。吴文不放心,还要跑去亲自围观,顺便决定小油菜也拎过去,以为策应。 他把事情定下来,才假惺惺地去征求小油菜的意见。小油菜一听到要骑马,苦着脸摇头,“吴总我不能骑马啊,骑马屁股疼。” 一句话坚定了吴文的决定。这些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小油菜反对的,都是他吴文支持的。他就像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多动症少年,每时每刻地招猫斗狗来刷存在感,对此吴文的解释有二,一是闲的蛋疼,二是恰好小油菜那个蛇精病欠扁。 总之听说了小油菜会屁股疼,吴文乐颠颠地带着她去马场折磨她屁股了。 殊不知小油菜自己心中也有小九九。四人一起出游,简直天赐良机,她随身装备着邪恶的小药丸,打算寻找机会和蓝衫两人联手把那兄弟二人推了,当然,各推各的。 她和吴文一起来的,比另外两人到得早。吴文看到小油菜一见马就噤若寒蝉,他哪里肯放过她,笑眯眯地拉着她同乘一骑。小油菜在马上颠簸得像是簸箕里的汤圆,没一会儿安稳,这个时候虽然被男神搂在怀里,她也没有半分旖念了, 哎哎呦呦地惨叫着。 吴文搂着她,恶趣味地在她耳边哈哈大笑。 她骨架小,身体纤细,现在在他宽大的怀中倍显柔弱。吴文的脸擦着她柔软的发丝,他笑着,低头看到她痛苦得泫然欲泣,他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放慢了速度,不再折磨她。 然后他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怕成这样?” 小油菜想也不想,拉下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 吴文疼得倒吸凉气,“反了你了!” 小油菜咬他也是因为气急了,实际并没有多大胆量,现在被他呵斥,她缩了一下肩膀,牙关一松。 柔软濡湿的双唇擦过他的皮肤,那触感让吴文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接着她不经意间用舌头顶了一下他的手背,这一下却使他像是突然触了电,电流顺着皮肤钻进骨肉筋脉,直达心尖儿。吴文呼吸一滞,很快反应过来,他猛地一下抽回手。 小油菜只当他是生气,她也气呼呼地,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我咬你一下你委屈啊?你把我屁股弄得这么疼,我咬你一下怎么了?” 你、把、我、屁、股、弄、疼…… 吴文刚刚才被她挑起那么一点暧昧又别扭的心绪,现在乍然一听到这种话,难免又想歪。他觉得自己真是太龌龊了,故意沉着声音掩饰心虚,“你给我闭嘴!” 对于他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无耻行为,小油菜只能在心里骂他无耻,表面上还是不敢反抗,她怕他又折磨她。 两人很快回到跑马场的入口,遇到蓝衫和乔风二人,在马上搭讪两句,就各自分开。吴文和小油菜去了河边休息。 下马时,小油菜犯了难。吴文选了一匹特别高的马,比她的个子都高,她自己真不敢贸然往下跳…… 偏偏吴文就站在一旁看热闹,抱着胳膊等她求他。 小油菜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能不能接我一下呀?” “好吧。”他勉为其难地张开手臂,却还是在笑。 小油菜跳进他怀里时,哗啦啦,地上撒了好些东西。 吴文放下小油菜,好奇地看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那是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糖球,吴文捡起一颗,嘲笑她,“你多大了还吃糖球?装嫩上瘾了是吧?” 小油菜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捡起那些“糖球”。 吴文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问题,他把糖球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舔了一下,一点也不甜。他怒从心中起,抓起小油菜的衣领,“这不会是□□吧?肖采薇你本事大了是吧!老子要报警!” 说要报警也只是吓一吓她,但好好一个姑娘,身上竟然带这种东西,吴文觉得特别痛心。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肖采薇,这就使他痛心之外,又觉失望和愤怒。 小油菜一听说他要报警,也吓得够呛,“不是啊!不是□□!” “那是什么?!” “是……那个……你放开我,听我解释。” 计划还没执行就先被识破,小油菜这时候也只好先把蓝衫招出来了:“是这样的,蓝衫她喜欢乔大神啊,但是乔大神不喜欢她。我想帮她,就想着先把乔大神给迷晕了,然后,嗯,就那个……” “你说蓝衫喜欢我弟?” “对啊,可惜乔大神不喜欢她。” “卧槽!谁说乔风不喜欢她的?乔风特别喜欢她!” “啊?” 两人这才发现事情绕了大圈子。他们把各自知道的信息招出来,互通有无,然后两人都很高兴,总算这事儿算有着落。 吴文帮小油菜把地上的药丸捡干净了,避免被人畜误食。然后俩人坐在河边,吴文看着那一堆药丸摇头,“说实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你给男人吃这种东西,晕是晕了,可他晕了之后还能硬起来吗?除非蓝衫对我弟的菊花感兴趣……” 小油菜脸红得不行,“你闭嘴。” “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点啊?你之前强男人的气魄哪儿去了?” “你闭嘴,再说话就把你迷晕了爆菊!”她也硬气了一回。 吴文顿时色变,“卧槽!你这个变态!” 小油菜笑眯眯地摸了一把他的脸,“乖哦。” 吴文哪是任人调戏的主儿,他扣着她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扯进怀里。然后他反绞她的双手,把她按在腿上,抬手照着她臀部轻轻拍了一下,“让你不老实。” 小油菜本来就屁股疼,现在被打一下,忍不住痛叫,“疼!” 吴文的第二下终于没落下去,他按着她,笑问,“听不听话?” “听。” “到底谁乖了?” “我乖,我乖。” 吴文得意地胡乱揉她脑袋,把她的发型揉得比秋草还凌乱。小油菜坐起身,面无表情地整理头发。 吴文点了一根烟,对着水光山色碧草蓝天,悠闲地吞云吐雾。他看一眼身旁的小油菜,“我说你这个姑娘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小油菜翻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气我。” 他侧眼打量她,试探着问,“那你上回说的也只是气话?” 小油菜不明所以,“哪回?” 吴文咬着烟,似笑非笑的,没有回答。有些事,他介意得莫名其妙,大概也只是好奇吧,好奇这个看似清纯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如自称的一样“床上功夫了得”。不过是真是假又怎样呢,与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隐隐的,他虽然有些想知道答案,却更多的是不愿知道。这是人们自我保护的本能,一个人总是会对可能牵动自己痛神经的事情刻意回避。尽管连吴文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小油菜见他不答,便好奇地追问,“吴总你指的是哪回啊?其实我说的话大多数都是真知灼见,只有很少量的气话。” 吴文突然张嘴朝她吐了一口烟圈。看着她呛得直咳嗽,他笑得幸灾乐祸。 “神经病!”小油菜咳嗽完,给了他这样一个评价。 “看风景吧。”吴文说道。 小油菜看风景时,总是不甘寂寞地咔擦咔擦拍照,把风景拍一遍然后自拍,还让吴文帮她拍和马的合照。 吴文耐心给她拍了几张,小油菜看完之后,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定在吴文身上。 吴文警惕地挑了一下眉。 小油菜笑嘻嘻地凑过去,“吴总,我们拍张合照呗?” “好吧。”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现场除了他们两个,唯一的活物就是那匹马,因此这张合照只能自拍了。小油菜坐在吴文身边,举起手机。自拍的视角比较窄,为了把两人都拍进去,他们必须靠得很近。这是光明正大亲近男神的机会,小油菜岂能错过,她一点点凑过去,脑袋几乎要枕到他肩上。 吴文咬着烟,淡淡地扫了镜头一眼,小油菜按下快门,抓拍住他气势十足的一瞬间。 小油菜对这张照片很满意,“吴总你好帅呀!” 吴文的嘴角微微弯起来。 小油菜低着头,问道,“我能把这张照片发微信吗?” “可以。” 小油菜很高兴。吴文也比较好奇,如果公司员工看到肖采薇发了她和他的照片,他们会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因此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查看小油菜的微信,顺便想给她的自拍照点个赞。 微信照片被ps过了,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小油菜身旁那个男人的脸上,直接给盖上一个大嘴猴儿。 他看过她之前发的照片,偶尔会出现大嘴猴这个东西,有些人被盖了有些人没被盖,而他,显然属于被盖的行列中。 吴文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总之不会是高兴。他看了小油菜一眼,发现她神态自若。 吴文这回没有给她的照片点赞。他点开评论看了一下,因为男人身份不明,评论栏里十分冷清,只有董立冬一个人留了言:男朋友? 再刷新一下,吴文看到了小油菜给董立冬的回复:不是。 吴文又扫了小油菜一眼,看到她低着头,笑吟吟的。也不知道跟董立冬说句话能有什么好高兴的,笑成这样。吴文淡淡地哼了一声。 他再次收回视线,围观他们俩的谈话。 董立冬:那就好。 这话说的,意图太明显了。吴文清了清嗓子,说道,“肖采薇,我必须提醒你,本公司是不允许公司内部恋爱的。” 小油菜上扬的嘴角向下压了压,“放心吧,我不会看上你的。” 吴文的心沉了沉,像是被强行按在盐水了泡,十分不是个滋味。他嗤笑,“我说我了吗?我说的是董立冬!你看看丫说的话,他对你有意思。” “是吗?”小油菜看到董立冬的回复,也有点疑惑,“我问问他。”她说着,点开董立冬的微信。 吴文特别好奇小油菜会怎么问,于是偏头凑过来。 肖采薇:董立冬,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呀? 吴文几乎绝倒。原来这姑娘跟谁都这么问啊?太直接了,她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 那边董立冬很快回复了。 董立冬:是啊,你怕不怕~^_^ 吴总X小油菜 突然就被表白了,小油菜脑子有点短路。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复董立冬,最后只好把手机一锁,假装没看到。 吴文冷笑,“你现在装傻是不是晚了点啊?” 小油菜低头不语。 吴文却觉得,她没有立刻拒绝董立冬,说明她很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心思。这个想法让他有些恼怒。身为一个组织的领导者,他制定的规则被她公然无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战。 然后小油菜就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小绵羊,吴文挖苦她,她也不回嘴,让他顿觉无趣。 小油菜实际上是在认真地思考。 她对于吴文的喜欢,像空中楼阁,像海市蜃楼,远远地看着挺美好,但其实根本触碰不到。因此,她也不抱什么希望,暗恋得毫无压力。可是呢,她又老大不小了,还没谈过恋爱呢,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暗恋着度过吧?多空虚寂寞冷啊!她得抓紧时间寻找另一半,也不指望两个人有多么相爱,但至少可以互相陪伴,可以平等地站在一起,可以不用靠着yy度日。 总之一句话:她要谈恋爱! 现在有人跟她表白了,这个人看起来还不错,完全可以进一步地考察。而且,等她真谈了恋爱,也就该移情别恋了,就能把吴文丢开了,她就能结束倒霉催的暗恋岁月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小油菜想着想着,咧开嘴笑了,一脸的痴呆相。 吴文戳了一下她的脸蛋,语带讥诮,“我说你至于吗?乐成这样,没被人追过吗?” 小油菜拍开他的手,“追我的人多得是。” 吴文当然不信,他警告她,“你好自为之,如果胆敢违反公司规定,我可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知道了知道了。”小油菜有些不屑。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也就是考察一下,又没有说要立刻和董立冬确定关系。况且,两个人是否在谈恋爱,这个东西要怎么定性?普通的朋友之间也可以逛街看电影一起吃饭啊,除非被捉-奸在床,否则你凭什么说我们谈恋爱啊?再说了,捉-奸在床就一定是在谈恋爱吗?还可以只是炮-友好不啦…… *** 小油菜和董立冬其实不算特别熟,不过她是个人才,跟天桥上拉二胡的瞎子都能聊上一个多小时,所以在她这里基本不存在冷场的情况。她对董立冬的考察无非就是一起吃个饭啊看个电影啊什么的,从聊天中了解对方更多。 这种模式和相亲差不多。 考察了几回,小油菜慢慢觉得董立冬这个人不错。他脾气温和、进退有度,虽然已经表白了,但是从来不催促她的回答。举止中也不会过度亲昵、引起她的不适。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还没有喜欢上他。 不过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的,小油菜决定努力发掘他的闪光点,争取早日对他动心。 这个周末,小油菜在京的大学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组织者是她们班的王小美。王小美前年嫁了个土豪,从此过上了挥金如土的日子,特别喜欢在微博和微信上晒各种奢侈品。这次聚会就是她请客,地点定在了一个五星级饭店。小油菜很高兴,为了蹭吃蹭喝她也一定要去。 可惜蓝衫有事儿不能去。王小美对此有点庆幸又有点遗憾。蓝衫大学时就是个大美女,毕业之后会打扮了,越来越漂亮,除了肖采薇那个心眼粗的,一般的女生都不想和蓝衫站一块,怕被她比成柴火妞。王小美当然也不希望蓝衫过来用美貌碾压她。可是呢,她又希望欣赏到蓝衫看她变富婆时的羡慕嫉妒恨——女人嘛,学得好不如长得好,长得好不如嫁得好。 小油菜也有她的忧愁——她们班有个男生在追她,每次同学聚会都来缠她。此君和小油菜的三观严重不符,所以小油菜拒绝过很多次,可是他脸皮特别特别厚,一见面就腆着脸凑上来,怎么赶都赶不走。两人三观不对付,他说的话在小油菜听来也特别刺耳,严重影响食欲。 为了愉快地蹭吃蹭喝,小油菜决定把董立冬带上。反正王小美财大气粗,不介意多一张嘴来吃饭。 聚会这天她到得很准时,王小美只告诉了她包厢号,没有下来迎接她,因此她和董立冬自己上去了。站在包厢门口,小油菜刚要推开门,董立冬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讶异,抬头看他。 他笑了笑,目光柔和,“你不是要我假扮你男朋友吗?总要装得像一些。” 对哦。小油菜于是也反握住他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精神面貌,接着猛地推开门,用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分贝喊道,“我来啦!哈哈哈哈哈!” 包厢内众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门口。 小油菜看到当中唯一一张熟面孔,顿时像是被五彩神雷劈中,张大嘴巴一动不动。 那张熟面孔正是吴文。 他坐在主位上,陪坐的有六七个人。吴文左边是个秃顶的中年人,右边是个漂亮姑娘,姑娘穿一身粉白相间的裙子,妆容甜美,此刻正嫌弃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二人,语气不善,“你们是谁呀?” 吴文的目光从小油菜的脸上移开,视线向下滑,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他眯了眯眼。 小油菜一紧张就犯结巴,呆呆地回答那个姑娘,“我我我我我……” 董立冬反应比她快,他拽了一下小油菜的手打断她,然后赔笑道,“对不起,我们走错包厢了。” 小油菜:“对对对对不起。” 吴文轻轻皱了一下眉,脸色变得阴沉。 那姑娘有意戏弄小油菜,于是笑道,“没事,你们走吧,顺便把这两个不用的盘子带出去。” 小油菜一时没反应过来,董立冬却是听明白了。他握着小油菜的手,沉着脸答道,“不好意思,我们是来吃饭的,一不端盘,二不陪酒。” 最后那两个字显然是在讥讽那姑娘,于是她的脸也黑了。 董立冬毕竟是个男人,不可能跟女人吵架,他不等她说话,拉着小油菜转身走出包厢。 包厢里那姑娘气得咬牙切齿。 吴文反倒是笑了笑,笑完之后看着中年人,“刘总,令千金好像被人误会了。” 中年人的脸上也挂不住,却还要强笑,“小蕾,还不坐回来。” 姑娘低头,噘着嘴不说话。听爸爸说今天要和著名的青年才俊吴文吃饭,她央求着爸爸跟来了,本来坐在爸爸身边,席间大家开玩笑起哄,她就顺坡下驴坐在了吴文旁边。吴文也没有反对,饭桌上气氛很好,没想到却被那两个冒失鬼闯进来打断了。 这时候有人岔开话题,吴文当然也不会太给人下不来台,于是说起别的。那中年人却觉得,吴文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了。 包厢外,小油菜不紧张了,也就反应过来董立冬说的话有些得罪人,她很担忧。 董立冬安慰她,“没关系的,她又不认识我。” “那如果她来头很大呢?” “她的来头不会大过吴总,除非吴总想帮她出气,否则我不会有问题的。” 小油菜想了想,答道,“吴总不会吧?” “谁知道呢,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小油菜有些难过,又有些沮丧,“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没关系,”董立冬笑了笑,“你在吴总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就好了。” “一定!” 两人收拾好心情,转而找到对的包间。聚会的人大部分都到了,王小美看到小油菜,很热络地上来和她寒暄,小油菜给他们介绍了董立冬,果然这次没有受到纠缠。 然后就是一边吃饭一边听王小美吹牛了。她老公的产业做得多么多么大,认识哪些牛x人物,最近正准备和文风集团合作。 小油菜把脸从盘子上抬起来,“我就在文风集团啊,怎么没听说这事儿呢?” “大概是你的级别比较低吧。”王小美倒是不以为意。 小油菜点了点头,又问,“怎么今天你老公没来呢。”说实话,她从来没见过王小美的老公,每次聚会她老公都有事情。 王小美笑答,“他正在隔壁和吴文谈事情,谈完了估计会过来喝一杯。” 和吴文吃饭是一件很提升档次的事情,她用一种骄傲的口吻讲出来,果然引起大家的兴趣。 咦,看来王小美这次没有吹牛?小油菜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也想不出哪一个像是王小美的老公。如果说再回去看看,她又没胆量,只好按下好奇心。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人结伴去洗手间,回来时,她们推开门进来,小油菜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吴文从门外走过。 ……这也能遇上。 她赶紧低下头。 吴文已经发现了她,及时掉头走过来,推开关了一半的门。 关门的姑娘看到是一个超级大帅哥,一下给愣住了。 吴文扶着门,冷冷地看着小油菜。他长得帅,气场又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除了小油菜——她正低头奋力地啃东西,把一个黑脑壳对着他。 “肖采薇。”他只好叫她。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小油菜。 小油菜不得已抬起头,舔了一下嘴角的肉渣,“吴、吴总。” “你给我出来。” 小油菜抽纸巾擦了擦手和嘴巴,紧张兮兮地跟上去。董立冬起身想跟上,吴文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回头扫了他一眼,“没你事儿。” 小油菜被吴文带到了电梯间,两人站在窗前交谈。他们这个楼层太高,向窗外望一眼,地上的汽车仿佛爬行的金龟子,看着一阵心慌。 她有点怕高。 吴文深吸一口气,说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我说过,你敢和董立冬谈恋爱,我就敢开除你。” 小油菜赶紧摇头,“吴总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谈恋爱。” 吴文嗤笑,“没谈?没谈你们手拉着手,骗鬼呢?” “谁说手拉手就是在谈恋爱呀,又不是小学生。” “狡辩。你真让我开眼,平常笨得都快开花了,怎么一到这种事情上就这么能——”他突然顿住,垂了下眼睛。 他的手被一双小手握着,她两只手才能把他的大手包裹住。 第n次吃豆腐成功的小油菜心情有些雀跃。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吴总,现在我们拉手了,你能说我们在谈恋爱吗?” 吴文垂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回答。 他的心绪突然有点乱。 吴总X小油菜 吴文正不知该作何反应,凌乱的思绪突然被一个迟疑的声音打断,“文哥?“ 他扭头看,发现刘小蕾出现在楼道口。刘小蕾讶异地看着他们,脸色不是很好。 小油菜连忙抽回手,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裙子上轻轻蹭了一下。这种疑似嫌弃的动作让吴文一阵不满。 刘小蕾走过来,站在他们旁边,“文哥,这位是?” 吴文单手插兜,满不在乎地看一眼小油菜,答道,“公司员工。”他连名字都懒得给她介绍。 刘小蕾笑着向小油菜伸出手,“你好哦,我叫刘小蕾。” “我叫肖采薇。”小油菜友好地回握了她的手。 刘小蕾挪了一步,站得离小油菜更近了。俩人一并肩站着,身高差距立刻明显了。小油菜身高是162公分,今天的鞋跟只有三公分,但是刘小蕾至少有一米六七,还穿了十公分以上的细高跟鞋,一下子就把身高差拉开了。小油菜看看刘小蕾,再看看吴文,悲哀地发现,至少从身高上来看,刘小蕾和吴文更加登对一些。 她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两步,“你们有事情要谈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吴文转身,“有事也不用在这谈,走吧。” 刘小蕾跟在他身边,“文哥”长“文哥”短地叫着。 小油菜和他们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听到刘小蕾称呼得那样亲热,她不满地扯嘴角,哼道,“文哥文哥,我还文-革呢!这么反-动的称呼……” 吴文突然停下,转身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善。显然,他听到了她的挖苦。 “等回去饶不了你。”他警告道。 小油菜感觉自己今天得罪他够多了,反正肯定讨不到好,这会儿她也不怕再得罪他了,于是翻着白眼朝他吐了吐舌头。 吴文轻轻哼一声,嘴角却是忍不住勾起来。 小油菜回到包厢,终于看到了王小美的老公。这位传说中的土豪正趁着吴文离开的空当,从一个包厢串到另一个包厢,给大家敬了杯酒。小油菜回来时恰好看到他在仰脖子灌。 有人走进来时,那位土豪扫了一眼门口,看到了站在小油菜身后的吴文,土豪一惊之下,差一点呛死,拍着胸脯拼命地咳嗽,王小美一个劲儿给他递纸巾。 刘小蕾担忧地走进来,“爸,你没事吧?” 土豪理顺了气,看着吴文,笑呵呵地,“吴总,不好意思啊,老婆在这边吃饭,我来看看。” 吴文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小油菜用了差不多二十秒钟来理清眼前的人物关系,等她理顺之后,发现她的同学们都用一种矜持又热烈、神往又敬畏的眼神注视着她……身后的吴文。 吴文不认识他们,也不打算认识,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包厢。 小油菜坐回来接着吃,席间的话题自然变成了对吴文的讨论,一水儿的赞美之词,小油菜竖着耳朵听,与有荣焉。 董立冬本来想问问小油菜有没有被刁难,不过看她吃得这样欢,应该是心情不错吧。 一帮人吃完饭,又想去唱歌,身为麦霸,小油菜必然跟进,唱得尽兴而归。晚上两人吃了点简单的,又去看了场电影,董立冬把她送到家门口,突然说道,“采薇,我不想再做假的男朋友了。” 小油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突然觉得无比内疚,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对她那么好,她却在喜欢别人。在这之前,她也确实考虑过确定关系,可是现在,她突然想,如果真的确定,这对他公平吗? 董立冬看着手足无措的小油菜,叹气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小油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无奈看着她,“还用猜吗?如果不是喜欢着别人,你应该早就接受我了。” 她低头,“对不起,我也在努力喜欢你,真的。” “你喜欢的那个人,你们不能在一起吗?” 她摇了摇头。 “那么,你也不要勉强,我们就这样顺其自然吧。如果你无法喜欢上我,也请告诉我,不要让我傻等。” 小油菜重重点了点头。 *** 周一上午,公司有个高层会议,小油菜在其中做会议记录。散会时,吴文把市场部总监留了下来。小油菜顺手整理着会议室,赖在这里不走。 她的直觉告诉他,市场总监留下来的原因和董立冬有关。反正吴文不赶她走,她就听呗。 吴文扫了一眼小油菜,也没说什么。他转而看向市场总监,简短地交代了一句,“留意一下你们部门的董立冬。” 市场总监一时没明白吴总的意思,追问道,“董立冬的工作表现挺好的,吴总您让我留意他什么?” 吴文一脸的高深莫测,也没解释。主要原因是他也不知道该留意董立冬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这个人不顺眼。 市场总监离开后,小油菜凑上来,“吴总,您还生气呢?” 吴文斜了她一眼,“我有什么好气的?” 小油菜觉得,这是个心照不宣的事儿。董立冬得罪了刘小蕾,刘小蕾的爸爸是吴文的合作伙伴,那么吴文完全有可能为了给刘小蕾出气而找董立冬的麻烦。想到这里,小油菜的心里酸溜溜的,刘小蕾长得很漂亮啊…… 吴文戳了戳她的脸,“傻了?” 小油菜回过神来,董立冬得罪刘小蕾也是为了她,她不能不仗义,于是说道,“吴总,要不您放过董立冬吧,这事儿的主要责任在我,而且我觉得刘小蕾也不是小肚鸡肠的姑娘。” 吴文点了根烟,他抽了几口,在一片烟雾缭绕里静静地看着小油菜,轻声问她,“就这么护着他?你们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小油菜摸了摸鼻子,“吴总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违反公司规定的。” “是吗?” “我跟董立冬,我们俩……哎我跟您说这事儿也说不着呀。总之董立冬真挺无辜的,吴总您把他当个屁给放——” 吴文突然火了,这火气来得迅猛而突然,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他打断她,“董立冬董立冬,你满脑子都是董立冬!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小油菜愣住了,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就黑云罩顶,她有点紧张了,“我……我那个……”她灵机一动,笑道,“吴总,我当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啦!” 这么毫不客气的话,让吴文快要暴走了,他冷冷地看着她,指间用力,几乎要将香烟夹断,“肖采薇,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是把您放在心里的。”小油菜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嘻嘻地看着他。她虽然笑得没心没肺,心中却有些酸楚。这是玩笑话,也是真心话。 有那么一瞬间,吴文神情发怔,心口悸动得要命,那里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牵动着他全身的神经,以至于他夹着烟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无意间抖落下一点烟灰,簌簌落在干净的会议桌上。 但是很快,他冷静下来。他默默地看着她,看她没心没肺地笑,她说的甜言蜜语一点也不走心。 吴文垂下眼眸不再看她。他的眉角耷拉着,看起来有些悲哀。是啊,他怎能不悲哀呢,有些事情真特么讽刺——她只不过说句拍马屁的玩笑话,他却要当真了。 吴总X小油菜 小油菜问董立冬,他们总监有没有为难他,董立冬回答没有,还奇怪地问小油菜怎么回事。 小油菜差一点就把吴文对市场总监的叮嘱告诉董立冬了,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吴文和市场总监之间的对话也可以列入高层谈话之列,所以她习惯性地会对此守口如瓶。 于是她答道,“没什么,就是担心吴总为难你,你得罪的那个刘小蕾,你也看到了,她爸爸马上会成为我们新的合作伙伴。” 合作这件事,即便那天没有在场的人,大部分也能猜到。因为那个刘小蕾,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有时候是自己来,送个文件传个话什么的,有时候是跟着老爸的员工来——她自己并不熟悉公司业务,往文风集团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了,刘小蕾看上吴总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比如他们要交接的事务基本不用吴文去关心,但每次刘小蕾忙完正事都会直接上去问候吴文,还喜欢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走。这姑娘也是个自来熟,豁出去厚脸皮一些,吴文顾忌着给老刘留点面子,也不好硬把她往外轰。 有时候小油菜会在吴文的办公室看到刘小蕾。女人的直觉通常准确,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两人都把对方摆在了情敌的位置上。考虑到刘小蕾的身份,小油菜不好当面和她作对,顶多背后默默腹诽一下。不过刘小蕾就没什么顾忌了,她娇生惯养的,脾气有些冲,从来不怕得罪一个普通的员工。并且她也不傻,能看出来吴文对小油菜总没什么好脸色,这说明文哥也不喜欢那个女人。 所以刘小蕾就放心大胆地挑衅小油菜了。她的挑衅方式也简单,无非就是冷嘲热讽打击小油菜的自信心,如果当着吴文的面,嘲讽就会变得非常含蓄,但当事人依然能领会其深意。 小油菜很生气。 这天,刘小蕾又来了。 小油菜去吴文的办公室时没敲门,没错她就是故意不敲门,就是想突击围观一下里面的情况。 刘小蕾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吴文低头办公,室内很安静,没人说话。 小油菜推门进来时,两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刘小蕾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不敲门啊?” 吴文看着小油菜,“有事吗?” 小油菜答道,“吴总,我有重要的事要向您汇报,”她笑着看刘小蕾,“刘大小姐,能不能请您先去趟洗手间呀?” 刘小蕾看了吴文一眼,发觉他不打算给她撑腰,于是起身出去了。她的包还留在沙发上,说明她真的只是暂时回避一下而已——今天软磨硬泡才让文哥答应和她一起吃晚饭,打死也不能错过良机! 等到刘小蕾出去,吴文又问了一遍,“到底什么事?” “是一份重要的文件,”小油菜走过去,把文件放在他桌上,“吴总您忙着,我不打扰您了。”说着走开。 吴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小油菜走到沙发旁边,突然转身看他。吴文心虚地低头,假装翻看文件。小油菜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飞快地朝沙发的坐垫一泼,半杯水全倒在了米白色的沙发上。 然后她放下茶杯,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这一系列动作全落在吴文眼中,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刘小蕾回来了,她走进办公室后发现吴文在看她,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也含情脉脉地回望他,一边走向沙发。 吴文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动机,竟然没有提醒刘小蕾,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坐了下去。 然后刘小蕾感觉到臀部一片冰凉潮湿,她“啊”的一声惊叫,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然而为时已晚,臀部早已浸湿了大片。偏偏她今天穿的裙子是浅色包臀的,这时候真是苦不堪言。 小油菜一直在外面竖着耳朵听动静,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女人的惨叫声,她一马当先地冲进去,正看到刘小蕾捂着屁股,俏脸爆红,几乎要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小油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凑过去。 那一片水渍不是两手就能盖住的,小油菜看到后,啧啧称奇,摸着下巴一个劲儿摇头,“你这人怎么随地大小便啊……” 刘小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明白了这一切,“是你!”说着狠狠地指着她,但一时想起后面的尴尬,又赶紧收回手。 “我怎么了?”小油菜无辜地看着她。 “是你故意在沙发上洒了水!你、你这个女人,太阴险!” 想她小油菜,终于也有被人骂“阴险”的一天了,小油菜纯粹把这个词当赞美了,笑呵呵答道,“你不要随便诬赖好人,证据呢?你亲眼看到我洒水了?” 刘小蕾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看向吴文,“文哥,你说怎么办嘛……” 吴文揉了揉额角,给汤助理打了个电话。救火队员汤助理就在外面,不过没有吴文的传唤他是不会轻易进来的,这会儿接到电话,汤助理走进来,“吴总,什么事?” “你把小蕾送回家吧,嗯,帮她买两件衣服,记在我账上。” 汤助理脱下自己的外套让刘小蕾系在腰上,吴文安慰了刘小蕾几句,刘小蕾脸色才稍有缓和。然后汤助理就带着刘小蕾离开了。 吴文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油菜看够了热闹,暗搓搓想溜,然后他却突然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抱着胳膊看她。 小油菜摸了摸鼻子,“吴总,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就回去干活了。” 吴文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犀利如刀,直勾勾地盯着她。这目光太有压迫感,小油菜本来就心虚,这会儿被他盯得两腿直发软。 “为什么这样做?”吴文突然问道。 “啊?”她偏头看着他,打算装傻。 “不用装傻,你已经够傻了,”吴文毫不留情地道出这个事实,“现在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刘小蕾作对,是不是因为嫉妒?” 小油菜愣了一下,“……是啊。” 吴文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追问道,“怎么个嫉妒?”他这样问着,心中却隐隐浮现出一个期待的答案。 小油菜是不会承认自己在吃醋的,她低着头,“嫉妒得多了去了。不过我主要嫉妒的是她不用上班就能吃饱饭。” “嗯。”吴文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小油菜其实特别想在吴文面前进点谗言说些坏话,但她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想一想也就算了。此刻,她壮起胆子打探老板的隐私,“吴总,您会不会娶刘小蕾呀?” 吴文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娶她?脑子进水了吗?” “你们做生意的不都喜欢联姻吗?强强联手。” “一码归一码,我不可能为了赚钱出卖自己的肉体,老子又不是牛郎。”吴文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小油菜眨眨眼睛,“那你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突然有些别扭,“当然是我喜欢的人了。” 小油菜追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你这样的。 吴文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油菜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眼底一片坦荡,一点痕迹不露。 这种看似毫无杂念的坦荡让吴文感到失望,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在这时,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 他走过去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吴总X小油菜 小油菜看到吴文那阴云密布的脸,虽然她也十分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现在她更怕被他迁怒,于是悄悄去开门,想溜。 吴文突然一声怒喝,“让他滚蛋!” 小油菜吓得一抖,转身望他。 哪知吴文虽也在听电话,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此刻两人对视,小油菜禁不住他灼灼目光的逼视,硬着头皮道,“那个,吴总我先走了……” 吴文放下电话,挑眉看着她,“你不好奇是什么事吗?” “额……什么事?” “你过来。” 小油菜关上门,走过去,有些局促地站在吴文的办公桌前。吴文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对董立冬说过什么事情?关于公司的。” 小油菜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员工之间当然会吐槽一下公司了,她不可能没提过。不过吴文突然问这些做什么,难道她背地里说公司的坏话被发现了? 吴文知道她想左了,又道,“我是指,关于公司的商业机密,不该他知道的。 你到底有没有透露过?” 小油菜慌忙摇头,“那肯定没有,我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吴文神色缓和,点点头,“我就怕你笨,被人利用。” “吴总,到底怎么了?” “董立冬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 “啊?”小油菜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吴文冷哼,“你不信?不信的话自己去问市场总监,不要以为是我故意给他使绊子,我没那么下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过震惊。”商业间谍啊,她只听说过,这回见到活的了。而且竟然是董立冬……小油菜艰难地回忆和董立冬的相处,最后茫然道,“董立冬那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商业间谍啊!” “合着坏人都把这俩字刻在脸上是吧?如果连你都能看出来,那他也就别混了。” 又被男神鄙视了。小油菜低头假装沉思,掩饰自己的难过。 小油菜的沉默让吴文心中感到不舒服,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否会为董立冬辩白。由于小油菜和董立冬本来就走得近,他这会儿迁怒她再正常不过。除此之外,他还隐隐地有些快意,为这个家伙看走眼而幸灾乐祸。她的暧昧对象,实际是一个商业间谍,呵呵…… 小油菜想了一会儿,问道,“吴总,那他有没有给公司造成损失呢?” 她这话一出,让吴文悄悄松了口气。很好,看来这傻丫头还知道孰轻孰重,她对董立冬的感情不过如此。这样想着,吴文的语气缓和下来,“没有,还没得手呢就被咱们的市场总监发现了。” 说来那个市场总监也是个人才,得知总裁大人让他注意董立冬,他竟然暗暗查了这小子的通话记录,查出可疑的线索之后,总监大人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监听了董立冬的电话,终于发现这个秘密。 小油菜点点头,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有些情绪低落,为董立冬。平心而论,他对她挺好的,她都已经在制定方针策略以期能尽快喜欢他了。但是现在这个人突然成了商业间谍,让她不由想得有点多。她是总裁办副主任,工作中有比较多的机会接触到公司的高层决议,那么董立冬接近她,到底是单纯地喜欢他,还是另有目的? 这种猜测让她有些沮丧。 偏偏吴文还火上浇油地说,“我看董立冬接近你纯粹就是故意的,你可别想瞎了心,觉得自己魅力有多大。” “不用你提醒。”小油菜没好气道。 “生气了?胆子不小啊,不过你跟我气得着吗?我劝你以后把眼睛擦亮一点,这世界上长得帅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多得是,用不着在一个猥琐的商业间谍身上浪费感情。”他说得兴起,就差毛遂自荐了。 小油菜讥诮地一牵嘴角,“长得帅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哪里看得上我呢!” “那不一定,万一他瞎呢。” 小油菜气呼呼地走了。 她离开之后,吴文坐下来,抹了一把脸,仰头看着屋顶,悠悠叹道,“我tm就瞎啊!” 他又不是白痴,自己先是看到董立冬就冒酸水,然后被她随便撩拨两句就心里头的小心肝儿乱撞,少女怀春一样,这根本就是动凡心了。 只不过,为什么会是肖采薇那个蛇精病呢! 喜欢这个女人,使吴文对自己的品味产生了怀疑。而且他多多少少有点不服气:他这么玉树临风英明神武有脸有身材又有钱的黄金单身汉,她竟然瞪大眼睛错过了,转而去和猥琐的董立冬搞暧昧,真是瞎了狗眼! 这个想法让吴文心里头酸溜溜的,这些天看谁都不顺眼,看小油菜尤其不顺眼。 好吧,别扭闹够了,他也该想想现实问题了:怎么样强势霸道地占据她的芳心呢…… 这一头小油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男神盯上了,她回去之后给董立冬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来窃取商业情报的,董立冬并没有否认她的质问。 小油菜这才彻底失望,但她又不忍心骂他,毕竟,就算是装出来的,他也对她挺好的。 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董立冬说道,“我现在就要走了。” “嗯。你……保重。” “你不打算送一送我吗?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呢。” 小油菜没有反驳他,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她和他到此为止,以后不存在深入交往的可能性。 董立冬微微叹了口气。 小油菜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去送了董立冬。他离开得很低调,带得东西也少,小油菜跟着他来到地下车库,她看到他把东西放到车上,然后关好车门,转身看她。 她挠了挠耳朵后,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这个人是来窃取商业情报的,现在站在她的对立面,他还有可能试图利用她,而且,这种利用是披着感情的外衣……这一切,使她对他已经无话可讲。 董立冬扶了一下眼镜,苦笑着看她,“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打算利用你,你会信吗?” 小油菜愣愣地看着他。 “我真的喜欢你,肖采薇。”他说。 小油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却摆了一下手,“你不用勉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虽然不知道你心底那个人是谁,但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和他在一起。采薇,我做的一切都有我自己的理由,为此付出代价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唯一不甘心的,就是被你误会。我喜欢你,喜欢到不舍得利用你。” 说完这些,董立冬就离开了。 这个人飞快地消失在小油菜的生活里,如说她的生活为此有什么变化,其实倒也不大,顶多是她失去了一种移情别恋的希望。她想要摆脱的对于吴文的迷恋,又全部卷土重来。 为此,她只好拼命地工作,来回避那甩脱不掉的暗恋,偶尔小心翼翼地吃吃老板豆腐,就算心满意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吴总似乎越来越配合她了…… 这天晚上,小油菜又多忙活了一会儿,到下班时,整个楼层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在楼道里遇到了吴文,这回是他在前,她在后。小油菜想起上次他的恶作剧,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打算报复一下。于是她偷摸地走到他背后,刚要开口吓他,哪知道他极其敏锐,反应也快,突然向后伸手拉住她,扯着她的胳膊一折一转,拎小鸡仔儿似的把她拎到身前,单凭一条手臂就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使她动弹不得。 小油菜哪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大声求饶,“别激动,是我!自己人!” 吴文似笑非笑的,“谁跟你是自己人?说吧,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打个招呼,”小油菜说着,用有商有量的口气说道,“吴总,要不您先放开我?” 吴文没说话。 小油菜又叫了他一声,“吴总?” 她看不到的是,他此刻正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柔软的头发上亲了一下。那力度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她的头上。亲完之后,吴文睁开眼睛,勾了勾唇角,松开了她。 小油菜揉着胳膊,嘿嘿傻笑。 吴文屈指在她脑门弹了一下,“傻乐什么?” 小油菜狗腿地笑着,“吴总我今天又加班了。” 吴文矜持地点点头,“嗯。” 小油菜:“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呢?” 吴文:“以身相许要不要。” 要啊!要!!! 这种话她也只敢在心中呐喊,表面上还是装得相当镇定,“吴总你真会开玩笑。” “哼哼,”吴文要笑不笑的,又敲了敲她的脑门,“那你想要什么?” “要不你请我吃夜宵吧?” 吴文莞尔,“好吧。” 吃夜宵的地方由小油菜点,最后俩人一起去了烧烤店。点菜时小油菜一边点一边问吴文,这个行不行,那个行不行,吴文无可无不可,点完之后小油菜问吴文有没有补充的,吴文问服务员,“有小油菜吗?” “咳咳咳,”小油菜被呛住了,她扶着水杯,无辜地看着吴文,“吴总……” “怎么了?”吴文笑眯眯地,“我就爱吃油菜。” 顾客爱吃油菜,服务员必定想尽办法满足,不过油菜不能炒,所以最后给他们加了一盘清炒小油菜。 小油菜看着吴文吃那盘清炒小油菜,她总感觉怪怪的。大概是因为某个特定的称谓容易引起人的联想吧。 然后吴文还点了两扎啤酒。小油菜也有心事,此时看到酒,没有拒绝,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 吴文老劝她酒,于是等她喝完一扎,莫名其妙地又点了一扎,不过第二扎只喝了一半,剩下的被吴文解决掉了。 小油菜的酒量很有限,喝完一扎之后就有点五迷三道了,另外的半扎下去时,她看人都是重影的。吴文看她两颊飞红,醉眼朦胧,一时看得心跳怦然,春-心荡漾,真恨不得把她拉去找个酒店好好逍遥一下。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孟浪的人,更何况肖采薇又不是那种搞一夜情的女人,他喜欢她,不会把她轻看,更不会作践她。 吃完饭,小油菜是被吴文架着离开的。吴文在她耳边唠叨,“你说你一个姑娘,我让你喝酒你就喝啊?还把自己喝这么醉。今天这是遇到了我,要是别人呢?别人给你喝酒你也喝?” “别人……我不喝。”她吐字都不清楚了。 吴文像是被安慰到了,他有些得意,又问,“那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小油菜靠在他身上,“你就是不一样啊。” “那你喜欢我吗?”问出这句话,吴文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小油菜毫不犹豫地答,“喜欢啊。” 吴文身体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他忍着满心激动,又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小油菜摇头晃脑的,“你是谁啊?” 吴文苦笑着摇了摇头,心碎。 俩人喝了酒,车是不能开了,虽然吴文并没有喝醉。不过他这方面的家教很严,如果他妈知道他酒后驾车,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因此吴文拦了辆出租车。他坐在出租车里也是扶着小油菜,让她靠在他怀里。小油菜一点也不安分,晃悠着脑袋瓜,身体乱动。吴文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抬头,眨着眼睛看他。醉后的眼睛更加水润,在幽暗的夜色中反着莹莹亮光。 吴文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她扶着他的肩膀,直起腰。他只觉眼前突然一暗,唇上一瞬间的柔软凉润,竟已经猝不及防地被她亲了一下。 吴文愣住,心口像是填了一把火。小油菜亲完之后并不理会他的反应,而是靠进他怀里,温顺地低着头,打瞌睡。 吴文摸了摸自己的唇,但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神色一暗。他轻轻推她的肩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 “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吴文。” 吴总X小油菜 小油菜叫出他的名字时,吴文一阵狂喜。她亲了他,还认识他,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但他还是明知故问地推了她一把,说道,“那你刚才到底几个意思?” 回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声——她竟然睡着了。 虽然就来过一次,但吴文已经记住了小油菜家的门牌号。油菜妈看着站在门口的吴文,以及在他怀里睡成死猪的小油菜,十分震惊。 吴文解释了几句,放下小油菜后不便久留,也就告辞了。 油菜妈总觉得这个小伙子好像一直在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她家闺女不会又出什么洋相了吧? 这头吴文就一路笑着回了家,跟被点了笑穴,也止不住。路上那个出租车司机差点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回到家后,吴文睡得比较晚,刚睡着,又梦到小油菜跟他表白。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梦都会笑醒”。 到第二天上班时,小油菜早把昨天晚上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吴文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爱情这东西,谁先主动了,谁就会陷入被动。现在在吴文看来,小油菜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倒也不急。 正当吴文沉浸在怎样把小油菜一步步啃掉的幻想之中时,刘小蕾又来骚扰他了。这个姑娘的自愈能力特别强,昨天出那么大丑,今天能量槽立刻就满了,还记着吴文欠她一顿饭呢。吴文怎么好意思赖这种账,于是答应中午还债请吃饭。刘小蕾觉得自己总算扳回来一城,没想到的是,吴文立刻抄起电话打向总裁办,问肖采薇要不要蹭饭。 蹭老板的饭是每一个员工神圣的使命,更何况小油菜这种本来就居心叵测的。 中午时分,吴文一个人带着两只美女出了门,一路收获无数艳羡的目光。 他们又去了那个叫“暹罗饭店”的泰国菜餐厅。服务生领着他们去找座位,小油菜和刘小蕾一左一右像是护法一样拱卫着吴文。吴文特别绅士地拉开一张椅子,与此同时扫了小油菜一眼。小油菜本来想坐过去,哪知刘小蕾快了一步,先坐上了。 服务生多会察言观色呀,立刻把刘小蕾对面的椅子拉开,礼貌地朝小油菜微笑。 小油菜悻悻坐下。此刻吴文本来站在刘小蕾身后,小油菜以为他会坐在刘小蕾身旁,没想到他却绕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小油菜没来由地脸一红。她局促地低下头。 吴文坐在她旁边,笑眯眯地欣赏她的表情。 刘小蕾气得眼睛冒火,她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真的有什么还是只是装给她看,反正不管哪一种,她都不会轻易放弃的。她拿着菜单,干咳一声,“点菜吧,文哥你想吃什么?” “随便。” 小油菜也扯过一本菜单来看,掩饰自己那点心虚。她觉得应该是她想太多了,吴文今天的举动很明显只是想拒绝刘小蕾,不管怎么说这算一件好事。 但谁又能说这不算一件坏事呢?如果吴文交了女朋友,她也可以彻底死心啊。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惆怅,点菜也心不在焉的。她点了个冬阴功汤,吴文在她耳边低声说,“嘿,这汤可是壮-阳的。” 小油菜挺受不了他那个贱兮兮的轻浮劲儿,她扭脸看着他,“吴总你好像很兴奋?终于可以补一补了吗……” 吴文发现这个家伙的害羞点跟正常人不一样,刚才往她身边一靠她就脸红,纯洁得像个高中生,这会儿倒好,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他讨论这种问题。他把脸一板,“你看我像是需要这东西的人吗?” “像。” 吴文咬牙,“你给我等着。” 她自然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只当做是一句毫无力度的威胁。不过他们两个斗嘴,看在别人眼中就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了,刘小蕾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等待点菜的服务生倒是笑呵呵的,像是没看过瘾。 过了一会儿菜陆续上齐了,小油菜暂时抛却烦恼,全力以赴地吃饭。她吃饭的姿态谈不上优雅,至少是不及刘小蕾的,但她吃东西很认真,近乎于虔诚,似乎放到她嘴里的东西都特别特别好吃,让旁人看着也觉得胃口大开。而且她咀嚼的速度比较快,闭着嘴,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快乐的小仓鼠。吴文扶着下巴在一旁看她,他觉得他也离神经病不远了,竟然越看她越顺眼…… 不止吴文,连刘小蕾都觉得自己出问题了——对着小油菜这么个闹心的家伙,刘小蕾竟然不知不觉吃了好多东西,那可全是热量啊,令人绝望的热量! 吃过午饭,刘小蕾心情不佳,没有继续骚扰吴文。小油菜跟在吴文身边回了公司,她习惯性地去蹭吴文的电梯。 电梯门关之后,她伸手想按楼层,却被吴文先一步盖住了按钮。 小油菜以为他想赶她走,毕竟这不是她的电梯。她默默地看着他,“吴总你不要那么小气嘛。” 吴文扶着电梯,倾身凑近,小油菜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结果她被他逼到了角落里。又是这样危险的距离,她不敢看他。 吴文戳了一下她的脸蛋,笑道,“现在怎么怂了,知不知道你昨天干什么了?” “我、我干什么了?”小油菜有点紧张,她真不记得昨天干什么了,最后的记忆就是烤鸡翅膀,啤酒。 吴文开始兴师问罪了,“你占我便宜了知不知道?我,”他说着,指指自己胸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你摸遍了。又亲又摸的,我说你怎么那么饥渴呀?” 小油菜脸腾的一下红了,“我我我我我……” “你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说你是不是对我起了色心了?”他步步紧逼,质问。如果小油菜不是因为心虚而低头不敢看他,一定会发现他眼中流荡的笑意。 小油菜还在试图辩解,“我可能把你当前男友了。”前男友真是极好的一个挡箭牌。 吴文笑道,“怪不得你喊我名字呢,原来你前男友也叫吴文啊?” 小油菜这回真的没话可说了,只是低着头,无地自容,脸涨成了猪肝色。 吴文胡乱揉她的脑袋,“你害羞什么呀,至于吗?我长这么帅,意淫我的女人可以从咱公司大门排到长-安街去。你对我想入非非也纯属正常,不用害羞。” 小油菜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她点了点头。 太可爱了,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呢!吴文根本控制不住浑身涌动的恶劣因子,越是把她调戏得窘迫难当,他越是有一种无耻的成就感。他忍着爆笑的冲动,捏了一下她俏红的脸蛋,勉励道,“你也不用绝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谁知道哪一天你就把我感动了呢,对吧?” 小油菜木然站在那里,也不反抗,任他折腾。 吴总X小油菜 小油菜也曾经想过如果她向吴文表白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她觉得他最可能做的是从此对她冷淡疏远——这符合他的性格,不爱招惹过多麻烦;他也可能坦白地告诉她,不要对她痴心妄想;她甚至想过,他会耐心地安慰她,他们不合适,有更好的人在等她……诸如这类假得不像话却能够给对方保留情面的话。 但是,以她有限的想象力,她实在没料到,他会立刻开了嘲讽模式,看热闹一样看着她突然大白于天下的暗恋。 出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以他自大又恶劣的性格,确实会做这样的事。 这也是最伤人的事。 我喜欢你,喜欢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那样迷恋,那样狂热,但这些在你看来,原来也不过是平添一些笑料而已。 小油菜一开始是紧张又无措的,到后来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她难过得近乎麻木,像个小僵尸一样站在那里,对吴文的冷嘲热讽和上下其手都没有反应。 吴文玩了一会儿顿觉无趣,他拉开她,按了楼层,两人很快各归各位。 说实话,吴文有那么一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了?不过他很快想通了,这不才刚开始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疼爱她。在与别人的联系中,吴文习惯于把握主导权,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一开始发觉自己对小油菜动心之后能够强忍着按兵不动。忍得这么辛苦,等的不就是现在自由调戏这小蛇精病时的快乐吗?他又岂肯错过。 小油菜回去之后,满心的憋屈无处宣泄,只好找蓝衫诉苦。某些心情隔着手机和电脑是无法交流清楚的,当晚,她和蓝衫约了一起吃饭。 蓝衫知道吴文早晚有知道的一天,但她和小油菜一样,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人也太不厚道了,同样的爹妈,他跟他弟怎么差这么多呢! “你没看到他那得意的嘴脸,你说他贱不贱,贱不贱啊!”小油菜疯狂地吐槽着。 “贱!”在未婚夫的哥哥和闺蜜之间,蓝衫根本不用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小油菜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如果乔大神这样对你,你会怎么办?” “我打断他的腿。” 小油菜打了个寒战,朝她竖起大拇指,“得嘞,你才是这个。” 蓝衫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她敢口出狂言,是因为对乔风有信心。乔风的性格她太了解了,指望他嘲讽别人? 但蓝衫这么随口一说,小油菜却是记在心上了。长久以来,小油菜一直是那种没主见、不敢冒头主儿,大事小事都喜欢跟蓝衫学,以蓝衫的行动准则为准则。所以蓝衫这么威武霸气一下,小油菜就觉得士气大振。 第二天,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冷姿态去上班了。 吴文找借口把她叫到办公室,装模作样地讨论了一会儿公事,又让她给他倒咖啡。本来这不是她的分内事,不过小油菜以前也给他倒过咖啡,现在暂时忍了。她把咖啡端给他的时候,他伸手去接,两人的指尖碰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先抖的,总之咖啡杯哆嗦了一下,浓香的液体洒了出来,还好有托盘承接着。吴文把接过托盘放在桌上,又开始不依不饶了,“什么意思,又趁机占我便宜是吧?不就是想摸手吗,来来来,给你摸。” 在小油菜眼中,他这副嘴脸简直到了贱者无敌的境界。她大怒,一手扶着办公桌,一手伸过去抓他。 可是办公桌太大,她抓不着…… 尼玛!小油菜干脆绕过办公桌,走到吴文身边,一手抓住他的领带,用力向上提。 吴文不得不直起腰,仰头看她,“你干嘛?想非礼我吗?这里可是办公室,你悠着点……你至少得先把门锁上吧?” 小油菜咬牙,“再胡说八道,老娘打断你的腿!” “……”吴文瞪着眼睛看她,吃了苍蝇一样。 小油菜得意地松开他,拿起文件夹扬长而去。 吴文在她身后不满地抱怨,“长本事了你?” 她用力关上门,在外面握一握拳,吓唬老板的感觉不能更美妙了,爽呆! 里头的吴文却有些失神。这个小蛇精病又在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就从抖m变成抖s了?这画风略显不对啊…… 不过刚才被她扯领带时他真的有一种全身过电的感觉。 看来真是越陷越深了。吴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小油菜的抖s属性像是一个强行吹起来的气球,看着挺大其实里头空空如也,没过多久这个气球瘪下去,她又变回了那个窝窝囊囊的肖采薇。 她很担心。她今天大逆不道地威胁了老板,老板会不会一怒之下开掉她呢? 就算不开掉她,估计也会想办法为难她,找机会给她穿小鞋。 就算不在公事上为难她,他也完全可以在私事上嘲笑她呀……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堵在了她的心头,并没有因为她那一句话的扬眉吐气而消散。她默默地郁闷了一个下午,晚上一下班就跑了。 她前脚刚走,吴文后脚就跑到她办公室找她,没找到人,他问她的同事,“肖采薇呢?” “吴总,采薇已经走了。” 吴文有些不满,“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油菜下班之后没有回家,路上看到一个酒吧,她一拐,走了进去。 她点了个三明治,喝了杯果汁,吃完之后就枯坐着喝啤酒。好吧,她来酒吧的目的就是为了借酒浇愁。 小油菜喝得很慢——她知道自己那点酒量。酒吧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个歌手唱着不知名的歌曲,调子缓慢忧伤。小油菜失神地听了一会儿,越听越难过。 她摸出手机,对着酒杯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到微信上,配了一句烂大街的话:举杯消愁愁更愁啊愁白了头。 这条略嫌做作的微信是给谁看的,她心知肚明。 这杯酒喝完之后,还没有人回复她,一种可以称之为孤独寂寞的情绪随着酒液流入她的身体,渗进了她的血管。她又点了一杯酒,给蓝衫发了条微信。 这世界上真正能够随叫随到的,不是男朋友而是闺蜜。 小油菜:亲爱滴,要不要来喝酒? 小油菜:我在xx路的yy酒吧,你要不要来? 可惜的是,她的闺蜜也没有回复她。小油菜不死心,又给蓝衫打了个电话。电话嘟嘟了好久,那边才接起来,可是刚接了就又挂断了。 她觉得莫名其妙,又打了过去。 这回倒是很快接了,不过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乔风:“今天晚上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小油菜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道,“为什么呀?” 手机里乔风的声音突然远了,他像是把电话拿开了,紧接着小油菜听到他说,“宝贝儿,你来告诉她为什么。” 一声“宝贝儿”,让小油菜突然觉悟了。她有些尴尬,刚要说话,却听到电话那头蓝衫支支吾吾说道,“找姐有什么事?嗯……你给我死开!不不不,没说你,我说乔风呢……嗯……” “没事,拜拜!”小油菜红着脸挂断电话。 单身的人不理解人家成双成对的家伙们夜生活啊!她默默地感叹,一时间又觉得无比孤独寂寞冷。 她又喝了两口酒,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先后打发了两个前来搭讪的男人,然后她接到了董立冬的电话。 董立冬:“你在哪里?” 小油菜只犹豫了一下,就道出了自己的坐标。她太难受了,太想找一个人说说话了。 这一头,蓝衫跟乔风嘿嘿咻咻完毕,俩人裸着身体贴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是乔风的习惯,他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和她超越肉体关系的亲昵,除此之外,他还喜欢摩挲和亲吻。虽然蓝衫认为乔风精力太旺盛,但乔风本人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容易精-虫上脑的人。他认为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包含了性,但远远比性要牢固。 好吧,这种有点少女情怀又有点复杂的情感分析从来不是蓝衫的专长,随他去吧。 蓝衫情绪平静之后,血液开始往大脑里回流,她想起小油菜今天打的两通电话。于是摸过手机。刚才她对那通电话的反应激怒了乔风,导致这臭小子动作有点激烈,现在最好以不惹他为妙。蓝衫靠在他怀里,一手扣着他的手,另一手看信息。 然后她看到了小油菜关于喝酒的邀请,乔风也看到了。 蓝衫有点担心,想给小油菜回个电话,但被乔风按住。乔风取过电话,拨了他哥的号码。 吴文:“蓝衫,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乔风:“是我。” 吴文乐了,“你们俩连电话都共用了?真是不分彼此。” 乔风不想和吴文废话,“肖采薇在xx路的yy酒吧喝酒,你要不要去看看?” 吴文低骂了一声,“这神经病!” “你到底去不去?” “废话!” 吴总X小油菜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小油菜实际上没喝太多,不过她依然轻飘飘起来,整个人有一种刚渡过天劫马上要飞升的奇妙感觉。 董立冬找到她时,先把她未喝完的半杯酒推开。小油菜趴在吧台上,手交叉枕着下巴,斜眼看着他笑。董立冬皱眉看她,“你怎么了?” 她垂下眼睛,瘪了瘪嘴巴,泫然欲泣。 她扮可怜时总是分外招人疼,董立冬看着特别心疼,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因为吴文?” 小油菜意外地看他一眼,“你知道?” 董立冬心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叹了口气。 小油菜控制不了自己内心那强烈的倾诉欲,就跟他吐槽了一下。董立冬一直安静地听着,话不多,反正小油菜也不指望他说什么,她就是希望有个人听她说话。 等她吐槽完毕,董立冬说道,“他不喜欢你。” “唔。”小油菜有点受伤。 董立冬以为她不信,解释道,“如果他喜欢你,他一定舍不得你难过。” 这话太有道理了,小油菜点了点头,面带讥诮,“他就跟猫逗耗子似的,逗我玩儿,这些我知道。哼哼哼,明天我就不喜欢他了。” 董立冬认真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一直舍不得你难过。” 突然再次遭遇表白,小油菜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她何曾没想过接受董立冬呢,可是感情总是不由人,她做不到。她摇了摇头,“对不起,你……你其实挺好的。” 董立冬苦笑,“你这是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经很努力地去喜欢你,结果是徒劳。你大概也不知道,我也曾想过不管不顾就那样和你在一起,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是,你越是喜欢我,我越是无法欺骗你、伤害你。我怎么能伤害你呢?明明心里有别人,却和你在一起,这对你不公平。” “如果你把这些话说出来,就不算欺骗我。采薇,我认为你真的可以尝试与我相处,我是说……恋人关系。你和我在一起,慢慢忘记他,两个人一起努力,不是更容易一些吗?”他说着,扣住她的手,目光中尽是鼓励。 小油菜真的有些被他鼓动了。她现在脑子有些乱,由于酒精的作用,思考的速度明显降低,一些脱开理智掌控的冲动在她身体里自由地左冲右突。她怔怔地看着他,心想,我到底是答应他呢,答应他呢,还是答应他呢…… 两人深情对视了一会儿,小油菜刚要开口说话,冷不丁一个身影走过来,粗暴地扯开董立冬的手。 小油菜扭头看去,正好对上吴文充满怒火的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唔,真的是他。 吴文拉着小油菜往外走,走前威胁地看一眼董立冬。董立冬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他端起桌上残酒,仰头一饮而尽。喝完酒,他看着离去那两人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一头吴文走得很急,因为腿太长,所以步幅比相对小油菜来说很大。小油菜被她拽着一路小跑着跟上去,一直到走出酒吧,她被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一点,顿时怒道,“你干嘛?!” 她站在原地不动,表示反抗。 吴文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他扫了她一眼,冷道,“我倒要问问你呢——你在干嘛?大晚上跟男人在酒吧鬼混?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啊?喝两杯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一会儿喝完酒打算去干嘛呀?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似的坐怀不乱吗?!” 他越说越气。来之前一肚子的担心,等在酒吧看到俩人坐一起手拉手喝酒事,那感觉真是……他愤怒,他不甘,除此之外他还隐隐的有些焦虑。她喜欢的是他吴文,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喝酒?还拉手! 小油菜思绪发飘,根本没有那个脑细胞来应对他一连串的责问,她只知道他语气很不好,于是她的心情也很不好。她恼怒地掰他的手,“关你什么事,你放开我。” 吴文不想逼她太急,他松开她的手腕,抱着胳膊看她。他嗤笑,“怎么不关我事?你不是暗恋我吗?前脚跟我表白了后脚就跟董立冬去酒吧?你行啊你,拿我当什么了?” 这话正中她的痛处,她愣愣地看着他,眼圈发红,泪水聚在眼眶中,要落不落。 吴文的底气突然没那么足了。他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她逗哭了呢。他的愤怒像是退潮的海,潮水落去之后,露出了一地的懊悔。他张了张口,想出声安慰她。 小油菜突然踮脚勾住了他的脖子。 吴文一愣,随即会意。他心脏狂跳,呼吸发紧,考虑到两人的身高差,他很顺从地低头配合她。 就这样吧,亲上去,等我们接吻了,就在一起了,让那个董立冬去死吧。我不玩了,玩不起了,必须把她攥在手心里才能安心啊…… 那一瞬间,吴文脑子里涌过无数的想法。 小油菜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她大大地仰着头,然后照着他的脑门用力撞上去。 砰! 吴文一下就懵了。他愣愣地睁开眼,目光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攻击了。脑袋和别处不一样,被撞了之后倒没那么疼,但是意识里木木的,大脑皮层宛如闹了一场地震,耳边犹自嗡嗡作响。 小油菜的情况比他只差不好——他的脑袋比她硬多了。因此这样的打击手段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她捂着脑门,感觉本来就迟钝的大脑这会儿是完全停摆了。 吴文先反应过来,他担忧地拉她的手,“你没事吧?” 小油菜甩开他。她抬头看他,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 吴文的心一阵揪疼,他有些慌神,“对、对不起……” “吴文。” “嗯。” “我喜欢你。” 吴文心口一热,“我知道,我也——” 然而他未及说完,她便打断他,“但那并不是什么错误,我也不想喜欢你,真的,我tm一点都不想喜欢你,”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掉,她也不去管它,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嘲笑我呢?是不是我喜欢你就代表我卑微,我低人一等,我活该被嘲笑吗?” 吴文才发现这个误会够深的,她的泪水让他心慌,她的话更是让他憋屈又自责,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只好先抬高声音打断她,“不是!” “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你!”小油菜丢下这句话,转身跑了。因为头晕,她跑得跌跌撞撞的。 吴文连忙追上去。 本来他追她并不费劲,不过说来也巧了,酒吧门口停着两三辆出租车等着接客人,其中一个司机看到小两口吵架,知道估计能有活了,于是开着车缓慢经过,正好小油菜三两步跑到这出租车旁边,于是拦下来二话不说坐上去。 吴文被她挡在车后。 司机师傅见怪不怪,一踩油门,走着。 吴文对着出租车大喊大叫,车里头俩人都没听清他在喊什么。 酒吧门口的路人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对着空气喊“我也喜欢你”,都神情古怪,怀疑这个人精神不正常。 吴文见那辆车眼看着跑远了,他连忙也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追上去。 这一头,那司机师傅还在安慰小油菜,“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吧?这年头的男人都得调-教,就跟那个吊钟似的,隔三差五就得上弦儿。姑娘,千万不要让步,咱们得寸土必争。” 小油菜捂着脑门,带着哭腔反驳他,“你不也是男人吗?” “我?我不一样,我有觉悟。我说,你男朋友追上来了啊,我眼看着他上了那辆车。” “他不是我男朋友——你能不能甩掉他?我一眼也不想看到他。” 司机师傅自信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得嘞,只要你有钱,让我把你拉到塘沽去都没问题。” 小油菜心想,这个司机够能吹的,塘沽在天津呢! 她揉了揉脑门,低骂了一声,“脑壳儿够硬的!” “什么?” “没什么。” “姑娘,你要去哪儿?” “你先把他甩掉,我要静一静。” “好嘞。” 这位司机虽然是个话唠,驾驶技术倒真不是盖的,没一会儿,果然把吴文那辆车给甩掉了。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后视镜里看她,可惜姑娘一直掩着脸,看不清。他问道,“现在你想去哪里?” 小油菜突然捂住嘴,“你能不能停一下车?我……呕……” 司机怕她把他车弄脏了,“你忍一下忍一下,我马上找地儿停车。” 下了车之后,小油菜弯腰站在路边的绿化带旁边,很没公德心地吐了一会儿。司机体贴地帮忙拍她的后背,还递上来纸巾和矿泉水。 “谢谢你。”她说道。 “没事儿,这水是收钱的,一会儿结账时一起算。” 小油菜点点头。她直起腰,抹了一下额头,竟然出了一脑门虚汗。 司机看到她的脸,表情突然变得惊喜起来,“咦,是你呀?” 小油菜有点迷茫,“是我,我……认识你吗?” “我!”司机高兴地指指自己的胸口,接着又指指脑门,“印堂发青的那个,想起来没?” 小油菜摸了摸后脑勺,他一说“印堂发青”,她倒是有点印象,可是现在满脑子混混沌沌的,根本也想不起那个人长什么样。她点了点头,“你记性够好的。” 司机笑道,“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住,咱俩这不是投缘嘛。”他还记得这姑娘嘴皮子很溜,特好玩儿,没想到还能再碰见,更没想到的是,她现在竟然这样狼狈。而且……司机古怪地看她一眼,“姑娘,你怎么也印堂发青了?” 小油菜摇了摇头,不想解释。 司机感慨道,“我就说我跟你有缘吧?” 俩人又回到车上,小油菜听到她的手机不停地响,她掏出来看到是吴文,果断挂掉。吴文又打了两回,她又挂掉,然后直接给设了黑名单。接着她一发不可收拾,把短信、微信、□□等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他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小油菜接起来,吴文只来得及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又被她给挂了。 挂了两回陌生号码,她就暂时把手机设置了陌生号码拒接。 接着吴文又尝试用陌生的号码给她发短信。小油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绝地反击的勇气,她一眼也不看这些短信,拜托司机哥帮忙直接删除掉。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绝望了。人绝望之后就新生了。她要新生。 司机哥帮她删了几条短信,感觉和她似乎建立了一点革-命友谊,不过友谊归友谊,生意还是要做的。他于是问道,“妹子,我们该走了,说吧,你到底去哪里?” “送我回家吧。”她说着,报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司机哥于是开车掉头,冲着她家的方向去。走了不到二分之一的路程,小油菜下车吐了三次。吐得胃里都空了,她还在干呕。不仅如此,她出虚汗,脸色惨白得鬼一样。司机哥有些担心,“你是不是晕车啊?还是中暑了?” 小油菜摇了摇头。 司机哥不放心,建议小油菜去医院看看。小油菜点点头,于是俩人又奔医院去。在医院里做了个ct,医生告诉她,她因为头部受创而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小油菜欲哭无泪。 那位司机哥简直是个活雷锋,帮着跑前跑后安排住院事宜,小油菜过意不去,非要多给他二百块钱,算是误工费。那司机哥不好意思收,俩人推搡半天,小油菜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不能让好人白做好事,就算不给你报酬,至少不能让你有损失,要不然我多过意不去呀!” 司机哥说不过她,收了一百块。收完这一百块钱,司机哥也不急着走了,他留下来打算照顾小油菜一下,顺便帮她删删短信。 那倒霉哥们儿够执着的,到现在还在给她发短信。司机哥一边看一边删,一个劲儿咧嘴笑,“妹子,你真不打算看看他都说了什么?” “不看,我恨死他了。” “好,那我用我手机给他发一个,告诉他不要骚扰你了。” “好。” 于是司机哥用自己的手机给吴文的号码发了条短信:哥们儿你别忙活了,这儿有专人帮忙删信息呢,你发的垃圾信息到不了她眼里。 很快,吴文的电话打过来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谁?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司机哥笑得贱兮兮的,“我是她的有缘人。” 吴总X小油菜 吴文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感觉本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无缘无故抢走了,可他还发不了火,胸中那个堵得慌,就别提了。他的心脏像是刚从醋缸里捞出来,酸溜溜的,难过得要死。除此之外,他还很担忧。小油菜落在别人手里了,他连她的声音都没能听到一下,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那个男人是谁,这么晚会不会对她起歹心…… 她怎么能这样,她身边怎么总是有臭男人围着,赶走一个又来一个! 吴文忍着没跟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吵,他知道吵架不能解决问题。他火速挂断电话,毫不犹豫地打了场外求助热线。 乔风很暴躁,他少有暴躁的时候,但是今天,他真的很暴躁!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晚上这么美好,他跟他亲爱的未婚妻在床上翻云覆雨,情到浓时被小油菜打断了。好吧,那是蓝衫的朋友,乔风不好意思发作,火速打发掉那个麻烦,俩人又办起正事儿。 后来蓝衫为了安慰他,他们一起洗了鸳鸯浴。 再然后乔风抱着蓝衫回到卧室,他又来了兴致,把她按在床上再次求-欢。情到浓时,电话又来了! 蓝衫有了经验,这回先是一脚踢开乔风,然后才摸过手机。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奇怪地递给乔风,“你哥。” 乔风黑着脸接了电话,语气很不好,“这么晚了打什么电话,你都没有性-生活吗?!” 吴文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他也想有性生活好不好!而且他很快就能有了!吴文没心思跟他弟争辩这些,只是弱弱地说道,“乔风啊,你能不能把电话给蓝衫?我找她有点事儿。” 乔风的语气更不好了,“现在几点了?你大晚上的找我老婆有何贵干?” “咳,”吴文也觉得这个时间点儿给弟妹打电话不合适,不过他不能忍受对小油菜的情况一无所知,于是诚恳说道,“我想请她帮个忙,十万火急。” 乔风只好把手机还给蓝衫,“找你的。” 蓝衫猜着吴文找她的原因只可能是小油菜,果然,吴文说道,“蓝衫,你能给肖采薇打个电话吗?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安全。” 他的语气太软了,姿态放得很低,蓝衫从没听吴文这样说话,她很诧异,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安全了?你把她怎么了?” “这个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吧,她可能在生气,你帮我安慰她两句好吗?顺便,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还有——” “大哥,”蓝衫无奈地打断他,自从跟乔风订婚之后,她就随着乔风称呼吴文为哥了,她说道,“你让我传的话有点多,我觉得不管有什么事还是你们俩面谈比较好,我先打电话给她,看看情况。” 吴文觉得蓝衫的话有道理,只好先如此了。 挂了吴文的电话,蓝衫看到乔风正坐在她身边。他和她一样浑身一丝-不挂,这会儿还勃发着,脸上因情而起的红潮尚未退却,目光渴望又幽怨,还有些委屈。 蓝衫有些好笑,她怕他又扑过来,只好一手握住他的小弟弟,安慰他,“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乔风被她抓到要紧处,轻轻吐了口气,眯眼继续看她。 一手抓jj一手抓手机,这事儿蓝衫也是第一次做,说不出来的别扭,她低头不看他了,飞快地拨通小油菜的电话。 “喂,蓝衫。”小油菜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蓝衫有些担忧,“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有点脑震荡。” “啊?!” 蓝衫一着急,手上不自觉地用力,乔风被她弄得又疼又舒服,他倒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轻点儿……” “哦,不好意思,”蓝衫松了松手,接着注意力又转回到小油菜那里,“你怎么会脑震荡?” 小油菜的好奇心全被乔风刚才那一声打断给吊起来了。卧槽蓝衫在对乔神做什么?俩人不会一直圈圈叉叉到现在吧?这才是有意义的夜生活啊!想她小油菜,自己一个人喝闷酒不说,还吵架,脑震荡……人比人气死人! 蓝衫没听到小油菜的回答,又追问道,“肖采薇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脑震荡!” “啊我我我我没事,”小油菜硬着头皮解释,“我在医院,一切都好,医生说不算严重。” “你在医院?哪个医院,我现在去找你。” “不要过来!你明天再过来吧,明天我跟你解释。现在晚了,我该睡觉了。还有哦,我刚才跟我爸妈说我在你那里,如果我妈妈问起,你要帮我圆谎。” “好吧。对了,是吴文让我打电话给你的,他似乎挺担心你。” “蓝衫,我不想提这个人。” “……好。” *** 第二天,蓝衫去医院看望了传说中脑震荡的小油菜。小油菜很皮实,休息了一晚上,气色就恢复了不少,不像昨晚那么吓人。蓝衫看到小油菜时,她正在啃苹果,见蓝衫进来,笑道,“哎呀蓝衫,我昨晚做梦梦到你了。” “是吗,你梦到我什么了?” “我梦到你把乔大神绑在床上用小皮鞭抽,乔大神一个劲儿地求饶。” 蓝衫嘴角抽了抽,自己没那么重口吧? 小油菜感叹道,“蓝衫,你怎么能那样对乔神呢!” “我没有!”蓝衫哭笑不得,“倒是你,你给我说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油菜于是给她讲了昨晚的经过。 听罢,蓝衫摸着下巴总结道,“也就是说,你跟别人打架,结果把自个儿打成了脑震荡?” 小油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对吴文脑壳的硬度还有些耿耿于怀。 蓝衫觉得小油菜太没出息了,她想恨铁不成钢地拍一下小油菜的脑袋,又怕把她脆弱的脑壳拍坏,只好讪讪地中途收回手。然后蓝衫问道,“吴文知道你脑震荡了,想来看看你。” 小油菜傲娇地一扭脖子,“不见。” “我知道你暂时不想见他,”蓝衫点了点头,“所以我告诉他,你不能再受刺激。” “蓝衫,我已经决定跟他一刀两断了,”小油菜一本正经地看着蓝衫,“我以前一直没有勇气,但我现在想通了,想得特别通。我要重新寻找真爱!”她说着,两眼放光,握了握拳。 蓝衫知道她可能钻了牛角尖了,这个时候做决定容易偏激。当然,蓝衫其实很希望小油菜以后不会再和吴文有瓜葛,那样就可以免受暗恋的煎熬了,不过话说回来……蓝衫托着下巴沉思,说道,“我觉得吴文挺在乎你的,昨天给我打电话时特着急特愧疚,话说,你真的不打算再和他谈谈?” 小油菜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紧接着坚决摇头,“不行,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一见到他万一再把持不住怎么办?” 倒也是。蓝衫不急着劝她了,反正眼下最重要的是让这个活宝先把伤养好,别留什么后遗症。 小油菜又跟蓝衫聊了一会儿,拜托蓝衫帮她去辞职,这样她就彻底解脱了。蓝衫是靠谱的好队友,答应小油菜之后,立刻亲自操刀给她写了份儿辞职报告,让小油菜签了名,然后出门直奔小油菜她们公司。 吴文在自己办公室坐了半天,什么都没干,烟倒是抽了不少。他昨天就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青。昨晚蓝衫给他回了电话,告诉他小油菜脑震荡了,不宜再受刺激,他也就只好暂时按兵不动。可是他愁啊,脑震荡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又疼又恶心又头晕……他没震荡过,但他能想象到那种痛苦。一想到她吃苦,他就心疼。而且,造成她吃苦的主要原因还在他,每每想到这里,吴文都恨自己的脑袋不是一团棉花,同时又后悔不该惹她生气。 而且,他不能接近她,不代表别人不能接近她。董立冬那个见缝插针的孙子就不用说了,还有个莫名其妙半夜里陪着她的“有缘人”,这俩是他知道的,那么他不知道的呢? 以前他总是鄙视她,现在才发现这臭丫头还挺有市场。吴文真的很没有安全感,谁知道她会不会跟着别人走了呢,那么傻那么笨,太好骗。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扑倒她!为什么要吊着她逗着她!傻逼啊!!! 悔死了悔死了,吴文摇头狠命地捶桌子,一遍遍地骂自己蠢。 他气得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正吞云吐雾着,手机响了。吴文的心飘起来,满怀希望地看一眼来电显示,不是她。他有些失望,“喂,蓝衫?” “喂,大哥,我在你公司,找你有些事,前台不让我上去,你能跟她说一声吗?” 蓝衫来之前忘了预约这回事了,结果被挡在了前台。吴文让前台放行,她才得以上楼。小油菜那份辞职报告没有递交给她的直属领导,而是直接被蓝衫放在了吴文的办公桌上。 吴文忧伤地把那辞职报告看了两遍,最后说道,“这不是她写的。” 蓝衫觉得神奇,“这你都能看出来?” 吴文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对那个蛇精病的行文习惯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一眼就能辨出真伪。也是,她起草的那些文件,他都认真看过,都记在心上了。 原来他早就对她留心了?在他自己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就对她动心了吗? 那么早就动心了,结果还是把人给气跑了!吴文再次感叹自己是个傻x。 蓝衫指了指签名的地方,“报告是我帮她写的,她脑子受伤不宜费神,不过名字是她自己签的。” 吴文把报告放到一边,“先不谈这个。你今天看到她了,她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不过脑子受伤不是小事情,所以她还是要住院至少一星期。” “都是我不好。”吴文自责地低下头。 “是啊,当然是你不好,”蓝衫为小油菜抱不平,自然也顾不上给吴文留面子了,她说道,“大哥,你觉得小油菜暗恋你是一件挺好玩儿的事儿,所以总是逗她,笑话她,但我今天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吴文抬眼看她,“什么?” “你知道她喜欢你多久了吗?” “多久?” “十二年。” 吴文被这个数字刺激得脑袋发胀,可他很快觉得不可置信,“不对,十二年前我根本不认识她。” “是真的。”说着,蓝衫把小油菜埋在心底的秘密抖落出来了。那时候听小油菜说的时候,蓝衫觉得这样的暗恋一点也不带感,可是现在讲出来,她莫名地替她心酸。十二年,一个人最好的年华,心思都放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了。真tm傻。 蓝衫叹道,“傻子才会把一个陌生人放在心里十二年。” 初听到小油菜对他十二年的痴迷,吴文的心房猛烈地跳动,激动地像是要鼓出来,可是一想到自己对她的调笑,对她的感情刻意表现出的漫不经心的轻视和讥诮,他又似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她对他的喜欢有多深,他对她的伤害就有多深。 吴文的心脏像是被一个大手用力地攥着,疼得要命,又疼又闷。他吸了口气,两手搓着脸,声音发哽,“我……我tm就一傻x,禽-兽不如。” 吴总X小油菜 吴文自称是禽兽时,蓝衫心想,你知道就好。把小油菜的底儿交代了,她也松了口气,抛出最后的话,“所以,大哥,看在小油菜默默喜欢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如果你不喜欢她,就请和她断个干净。她真的,挺不容易的。” 吴文摆摆手,“我不可能和她断,我喜欢这丫头,我还非她不可了。” 蓝衫惊讶地看着他。虽然之前猜到一些情况,不过听到他亲口承认,她依然有些吃惊。 吴文又道,“蓝衫,你能不能帮大哥一个忙……” 蓝衫笑了,“表白这种事情不好代劳的,而且小油菜正在气头上,你先缓缓,等她身体好一些再说。” 吴文心内着急,却也只能先这样。 蓝衫特别想把吴文这边的消息透露给小油菜,可是转念一想,她提前泄露了就没惊喜了,于是在小油菜面前闭口不提吴文。小油菜铁了心要玩儿快刀斩乱麻,因此也忍着不主动问起他。 小油菜在医院里待的这些天,很快成了病房之星。姑娘精力旺盛,嘴皮子特别溜,一个人顶一个德云社,医生护士和病友们都很喜欢她,以至于医生认为她可以出院时,几个病友还建议她多住几天,其人格魅力可见一斑。 小油菜惜命得很,本来脑子就不够用,她很怕万一真给撞坏了,就成了纯二傻子了,于是她果然又留在医院观察了几天。 吴文就是这个时候来医院的。他把一束玫瑰背在身后,站在病房门口探头向里望。隔了这么多天,她应该消气了吧?不管她怎样,反正他是已经思念成灾了…… 而且,蓝衫还透露说,小油菜的主治医师是个特别温柔的年轻大夫。温柔!年轻!这两个词儿直接在吴文脑子里报了警。 因此,他没等到她出院就跑来了。 吴文走进病房,看到小油菜正在和病友一起吃火龙果,俩人一边吃一边点评,讨论把火龙果的种子种下去能不能长出苗苗来。小油菜一边说着,一抬头,看到吴文正低头看她。 他有些动容。几天不见,真的就思念成这样,乍一看到,喉咙甚至发堵。她的伙食想必很好,反正也不见瘦,可是现在穿着病号服,病号服是羸弱的象征。总之吴文看到穿病号服的小油菜,很心疼。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最后只是笑道,“嗨。” 小油菜眼圈红红,“你来干什么?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吴文腆着脸凑上去,“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 小油菜翻身躺到床上,用被子盖着头,“不用你道歉,走吧。” 不能看到他,不能和他相处太久。小油菜闷在被子里,不停地提醒自己。她要长点记性,忍了这么久,不能前功尽弃! 吴文没摸透她的心思,他以为她只是在赌气。他把身后那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递到她床上,一边轻轻拉她的被子,声音尽量温柔,“送给你的,看看?” 玫瑰花的香气顺着被子的缝隙透过去,钻进她的呼吸道。小油菜突然掀开被子,夺过他手中的花使劲扔开,“你走啊!” 吴文神色一暗,“你别生气啊……” 他感觉身上有许多目光,于是四下里一望,发现病房里所有人都在愤怒地看着他,吴文挺不理解,他怎么就成病房公敌了? 护士听到动静,也进来赶他,“你不能打扰病人休息,请你先出去,”说着,又小声嘟囔,“长得帅了不起啊!” 吴文只好先出去了,也没走多远,他就背靠着病房门口的墙壁。 里头病友们都开始关切地问候小油菜,小油菜大大咧咧说道,“我没事啦,那就是个神经病,我跟神经病计较什么呢。” 吴文终于体会到自己满腔真意被人践踏是怎么样的滋味了。他难过得要命,又冲回到病房,“我不是神经病,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小油菜。她满面震惊地看着他。他刚才说什么,说喜欢她? 吴文郁闷了,“我不说你就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 小油菜摇了摇头,“你说了我也感觉不到。我拜托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吴文十分内伤。他弯腰捡起那束玫瑰,缓缓走到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他说道,“我知道现在这个场合并不适合表白,但是我忍不了了。肖采薇,我不想再试探,不想再追逐,不想再折腾了。我之前做错了,错得很离谱,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另外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特别喜欢。我想做你的男朋友,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吗?” 小油菜垂下眼眸不看他,她用力捏着被角,咬了咬牙,答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她平淡的反应让吴文一阵胸闷,不过他也不指望一下子表白成功,毕竟他之前伤害了她。他叹了口气,把花放在桌上,“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她愿意见他,也是一种进步,对吧? 眼看着吴文走出去,小油菜用口型问站在门口的护士:走了吗? 护士看到吴文上了电梯,于是朝小油菜点了点头。 小油菜刷地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着地板上挥舞着拳头,“yes!!!”然后她又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病友们见状也知道了她的心思,都为她高兴。护士走进来笑道,“你不要光脚站在地上。” 小油菜滚回到床上,躲在被子里笑。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跟做梦似的,哎呀不会真的是梦吧?她抬起胳膊咬了一口,嗷!不是梦! 等小油菜情绪稳定之后,病友们纷纷八卦她和刚才那位帅哥的事情。小油菜也不扭捏,把一段故事讲得荡气回肠催人泪下,讲完之后大家都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吴文,他太可恶了,不能轻易原谅他! “对哦,”小油菜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能那么容易原谅他呢,我要矜持!” 第二天,吴文来探望小油菜,他又带来一束花,这回不是玫瑰了,而是风信子。风信子的花语是道歉,他辛辛苦苦查的,多么有内涵。 可惜了,小油菜不知道这些。她只说了一声“谢谢”。 吴文也不敢奢求太多,反正她没赶他走,他就赖着不走。哄姑娘就是得慢慢磨,他以前没耐心干这种墨迹事,现在不一样了,他遇到克星了。 他坐在她床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 小油菜看一眼苹果,又扫了一眼水果刀。妈蛋,好想吃苹果! 她的目光几近于赤-裸,吴文当然明白,她这是恩赐了他一个削苹果的机会。 他于是摸过水果刀,拿着刀子比划来比划去,在小油菜期盼的眼神中,他一刀插在苹果顶上。 小油菜的眉头一跳,“你这碎尸呢?” 吴文有点不好意思。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大老爷们吃苹果都是洗干净后连皮儿吃,除了他弟那种,会像小姑娘似的削皮儿。 但吴文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他把刀尖拔出来,硬着头皮开始削。他也不是很笨,削到最后还留了些果肉,只不过好好一个圆苹果,被他给削成了异形,看着挺倒胃口。 小油菜有点嫌弃,拒绝吃这么难看的苹果。 然后吴文就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他走之后,小油菜还是把异形苹果给吃了。 次日,吴文又来了,这回带了一大兜苹果。为了削起来方便,他特地买了个头儿很大的苹果。 不等小油菜吩咐,他就摸出一个大苹果,举着水果刀开削。这回他的动作很快,也熟练,削出来的苹果还不错,没有变成异形。 小油菜惊讶地看着他的手。 吴文扬眉笑道,“哥是天才,就练了一天,你看,这苹果皮儿都不带断的。” 小油菜指指他的手指,那里贴着一个防水创口贴,“你受伤了?” 吴文满不在乎地答,“没事儿,就一点小伤口。” 她眼圈红红的,“你怎么那么傻呀?”说着,眼泪啪地掉下来。 吴文连忙放下水果刀,抽纸巾帮她擦眼泪,他皱眉说道,“你才傻呢,我给你削个苹果你就感动成这样,那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儿你都不记得了?” 他一提“坏事儿”,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病友都精神一震。 小油菜眨眨眼睛,“对哦,我不能轻易原谅你。” 吴文:“……”自己挖坑埋自己,靠! 他叹了口气,“不原谅就不原谅,我们慢慢耗,不过你能不能先答应和我在一起?先让我安个心吧。” 小油菜为难地摇头,“我得先原谅你,再答应你啊。” 吴文揉了揉她的脑袋,循循善诱,“你这样想也不是不对,不过呢,我觉得你不用拘泥于固有思维,咱们可以换个思路。你先答应我,当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这样你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保证一声不吭。这不更好吗?” 小油菜有点动摇。 吴文凑近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诱-哄,“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算是答应了。” 她盯着他的嘴唇,头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亲他,还真是有点紧张啊。小油菜吞了一下口水,刚凑近一些,却是突然局促地左右张望。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看,两眼放光。她害羞地咳了一声。 吴文清了清嗓子,说道,“几位能不能行个方便,先把眼睛闭上?” 病友们连忙抓了东西来挡视线。 小油菜扭过脸来看吴文,吴文正扣着她的后脑,期待地看着她,“来吧。” 小油菜皱了一下眉,“我还是觉得唔……” 他突然袭击,吻住了她。 他闭着眼睛,贴着她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 小蛇精病,你总算落我手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