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之绝代倾城》 2、第一章 黑木崖顶,狂风猎猎,黑色的战旗仍高高飘荡在黑夜中,然而他原本的主人已经不在。 锦绣红衣消失了,穿红衣的人也不在了,那一抹堕落于黑木崖下的绝代风华,让电脑前的唐明睿心中竟钝钝一痛。 好歹也是二十岁的人了,唐明睿不好意思在寝室哥们面前像个小女生般的露出悲悲切切之态,何况旁边还有寝室老大、老三的媳妇在,于是寻了个要抽烟的借口一个人上了天台。 唐明睿家里是医学世家,从太爷爷到祖父再到父亲母亲做的都是行医救人的事业,轮到唐明睿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根本不用他自己考虑,大学志愿直接填的是中国医科大学外科专业,而且学完了还要出国深造。 一般家庭里孩子的择业自由在唐明睿这里是不存在的,不过唐明睿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虽然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专业,但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病人在生死线上的挣扎,因此对于学习医术治病救人也是怀着虔诚之心的。 做医生的人往往做事谨慎思虑周密,因此唐明睿受家庭的影响性格比实际年龄要沉稳冷静,不像同龄人一样爱玩爱闹,宿舍里六个人除了他都有了女朋友,唯独他还是孤家寡人。寝室老大、老三就经常拿他没有女朋友说事,因为唐明睿并不是因为样貌不佳而找不到女朋友,恰恰相反他身姿挺拔,相貌英俊,在课业上一等一的优秀,因平时又不大爱说话,就给人一副冰山王子的形象,喜欢他的女生很多,不过到今天唐明睿也没表现出来对哪个女生有兴趣。 老三有一次还捉弄他说是不是喜欢男人,一度成为寝室的笑谈。 唐明睿平时很少抽烟,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小说里的人物难受,要是被兄弟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除了医学唐明睿最喜欢的就是文学,平时有空的时候就会泡在图书馆里,笑傲江湖中的东方不败就是他非常感兴趣的人物之一,虽然在故事中他邪狞残暴,但对自己信赖的兄弟却是可以交托性命的,对感情也是全心付出,一旦爱上,不死不休。 东方不败是一个王者,让人仰视,让人跪拜的王者,正因如此才令人对他的结局嘘唏不已。 唐明睿坐在楼顶阳台的台阶上,因为匆忙出来也没穿厚外套,坐了一会已经感觉有点凉了,于是准备回寝室。 如果唐明睿知道这一出来竟然再也回不去,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一时的情感外溢。唐明睿那天一直没有回去,成为中科大当年失踪之谜。 已经是初冬了,夜晚家家关门闭户,天空中金木水火土与日月二星竟连成一线,七星连珠,异象已生,在无人遥望的夜空散发着浅浅的橘红光芒。 荒草丛生的乱葬岗,向来都是穷人无处葬身或者被人弃尸的地方,一名骨瘦嶙峋的少年被裹着草席胡乱扔进了草丛中,冰冷的身体显示已经死去多时了。弃尸的是两名穿着普通的侍卫服的某府下人,大概对自己被派来干这个差事很不满意,因此扔下少年后就逃也似的离去了。 冷风吹动着枯草发出飒飒的声响,突然草席动了,然后哗的散开,而原本已经死去的少年竟然坐了起来,此时若有人,定然会吓的魂飞魄散。 唐明睿初时也被吓了一跳。他自己都无缘无故的从一个时空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个时空,跟做梦似的,上一刻还在寝室楼的天台上,想要下楼的时候人觉得一晕,等再清醒的时候人就到了这里,正好看见两个人抬着裹席出现,本来想上前询问,但那两个人比兔子跑的还快。 等想上前看看裹着的草席时,草席竟然自己动了,里面的人还猛的坐起来,唐明睿是不信鬼神的,否则家里世世代代也不用行医了,只靠鬼神就行了。 见确实是个活人,唐明睿慢慢的走过去想问下少年这是哪里,却不料少年一个眼神甩过来,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一双冷冽幽深的眼睛。唐明睿看走眼了,这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其实再过一月就十五岁了,只是因为太瘦看起来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大概平时三餐不继,导致发育迟缓。 东方不败记得自己明明伤重,当时血将身下的土地都染红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杨莲亭做最后的告别。 可是现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只是觉得很疲惫,而且此处竟然不是黑木崖! 任我行怎么会放过自己?还有莲弟不知如何了,心里一着急身体下意思的运气轻功就想赶快去寻人,可是身体沉重的竟然离地不到三寸。 一探内息竟然没有丝毫内力!东方心中一骇,赶忙坐下运功,可是丹田之中空空如也,筋脉也阻塞不通,身体竟像是从来没有过内力一般! 伸出手掌一看,满是污泥,根本不是自己的手!再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打了补丁的衣服,破了脚趾头的鞋,五尺身高,手骨细的仿佛一折就断。 发现这些也仅仅在片刻之间,东方不败做了教主之后,教众逾万,教中形形□□的人都有,巫术之类也见得多了。来不及多想东方不败虽然失了武功但仍超于常人的敏感马上发现了左侧有人,心中一凛! 转头一看,这人着装怪异之极,上面穿着类似毛料的蓝色上衣,仅仅到腰际,下面穿深蓝色紧身裤子,也不知是什么料子。这人就是唐明睿了,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毛衣,下面穿着一条牛仔裤,在东方看来确实怪异之极。 大概是身体太过虚弱,刚才又猛的用力,东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人有点坐不住。唐明睿一看他不对劲,马上从后面托着他的背,一手放在他胸前帮他从上到下缓缓的顺气。 东方缓过劲,发现竟被此人近身,下意思的一掌挥过去,不过掌下无力,打在身上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此时已经是深夜,唐明睿至少还穿着件毛衣,而东方却只着单衣,唐明睿一触到他的身体,就感觉他浑身滚烫,明显是发烧了。如果不管他,这么烧下去的话,不死也能把脑子烧坏了! 荒郊野外的哪里能治病,因此也不顾东方软绵绵的反抗,将他背在背上便要去找医馆。唐明睿也看出来了,自己有可能是来到古代了,这位小兄弟和刚才抬他来的那两人穿的衣服都是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古装。 [小兄弟,你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东方身上烫的能煮鸡蛋了,若是常人早就晕了过去,可他却凭着过人的心智硬是撑着,现在敌我不明,他怎么能将自己的安危交到陌生人手中。可是这具身体太虚弱了,还是被唐明睿背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3、第二章 因为是深夜,唐明睿人生地不熟只是朝有灯火的地方走。冷风一吹,唐明睿额上的汗瞬间消散,可想而知背上的少年会有多冷,唐明睿心里焦急,觉得脚下的路也分外长起来。 唐明睿心口跳的厉害,头一次认识到生命在这些人眼中原来是如此轻贱,竟比不上一两银子。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医馆,可是大夫见他们没钱竟然不肯医治,所谓医者父母心,唐明睿见到的不过是天下之大,皆为利往。 黑色的门板在他面前哐的一声关上了,唐明睿把背上的少年放下来转到前面用手抱住好为他挡点风。东方脸色通红,连耳朵都烧红了,唐明睿知道他已经拖不得,于是不管不顾的猛锤门板,医馆里的大夫终于不胜其扰,骂骂咧咧的重新来开门。 [娘崽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懂不懂规矩,没钱看什么病?滚滚滚!!] 唐明睿忍着让他骂完,[这位大夫,你看我这件衣服,是你们这没有的,现在穿着也十分保暖,你看看,]唐明睿把身上穿的毛衣脱下来,只剩下一件薄衬衫,[我只要一壶烧酒,大夫再给我一副火石即可。] 那个黑心的大夫接过来唐明睿的毛衣一看,入手十分温暖,确实是件好衣服,就是拿到当铺里也能当五两银子,只要一瓶烧酒和火石的话是赚了,因此这次爽快的答应了。 这件毛衣是唐明睿的外婆亲手织的,用的是上好的羊绒毛线,大冬天穿着也很暖和。 [等着,我进去给你们拿东西,哼!穷鬼。] [那就谢了。]唐明睿搂着东方站在门外,只穿一件衬衫一会手就开始冰凉了。 东方在虚弱中抬眼看了看这家医馆的名字,暗暗记在心中,这家医馆的大夫在他眼中已经与死人无异了。 [给你,拿好了,这可是上好的烧酒,这件衣服也算可怜你们的,快走吧。]一壶烧酒还有火石并一件粗布衣服被这位大夫恩赐般的扔到他身上。衣服已经磨的很旧了,大概也是没人穿的,不过有总是比没有好。 [请问大夫这附近可有什么庙宇?我弟弟病的厉害实在是吹不得风了。] [一直向北走,那边有个破庙,快走吧。] 门又嘭的一声关上了,唐明睿摇摇头,把衣服穿在怀里的少年身上,裹紧了之后又重新背起他,一直向北走,去找那个破庙。 好在这次路不远,在唐明睿冻僵之前一间结着蛛网的破庙终于出现在眼前。 大概破庙里不时的总有过路的人临时歇脚,加上里面已经有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在,因此倒不似外面看着破乱。 唐明睿和老者打了招呼,把庙里散乱的草秸归置在一起,将少年放上去,这才去门外捡拾了一些干木材,用火石点了火,破庙里也一下子暖和起来。 [大爷,过来坐吧,看您小孙子冷的都打颤了。]四五岁的小孩就算穿着棉衣也不经冻,这时看着跳动的火苗忍不住往前靠了靠。 [谢谢了,小兄弟,好人啊,东子快谢谢大哥哥。]老者牵着孙子挪到火堆旁,搓搓孙子的小手,放在火上烤着。 小娃娃奶声奶气道:[谢谢大哥哥。] [快别这么说,不值当的,你们先烤着,我弟弟病了,我得给他瞧瞧。] [那你快忙,不用管我们,哎,人活着不容易啊。] 东方闭着眼睛感觉唐明睿过来他身边,想着这人果然是烂好心,在他眼里这世上哪有什么心思单纯的人,不是你利用我,就是我利用你,就算是杨莲亭对他好也不过是因着他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对于唐明睿这样的向来是看不起的。不过对他的戒心倒是放下不少。 唐明睿走到少年的另一边,好不挡着热源,趁着刚才把手烤热了这才托起少年的头,想着先让他喝几口烧酒暖暖身子发发汗。只是从十一岁跟着童百熊加入日月神教后东方就没喝过这么劣质的酒,等做了教主喝的酒更是色香味俱全的上等佳酿,现下鼻端传来的刺鼻的酒味,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碰,别说碰就是谁给他端上来,那就等着挨鞭子吧,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也少理会别人的感受。 不过明显的现在是必须要喝了,唐明睿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轻柔他的下巴,让下颌松弛等下才不难受,再轻轻掰开他的嘴,酒壶里的酒慢慢的灌入他的口中,唐明睿见少年吞咽正常,也不禁心中一松。 这么灌了两三口,唐明睿把酒壶放下,开始动手解少年的衣扣,东方不知他要做什么,睁开眼手放在唐明睿手上,冷冷的瞧了他一眼。 唐明睿一愣心中一惊,这少年竟然没昏倒,好强的意志力,眼神还是这么冰,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苦才这样子防备人!不过愣了一下也就明白了,释然一笑道:[你烧的太重,我要用酒给你擦身降温,只要能度过今晚,明日我再带你去看大夫。] 东方听他这么一说,被高温烧的通红的眼睛中原本冰冷冷的神色也缓了下来,按着唐明睿的手也松开了。 背着少年的时候唐明睿已经感觉到他很瘦,可是解开衣服一看唐明睿还是被惊到了,到底是怎样的际遇让这个少年吃了多少苦才变成这般模样,整排的肋骨上仿佛只包着薄薄的一层皮,唐明睿几乎以为这层皮一捅就破。 用衬衣上撕下来的布条沾了酒把前胸擦了一遍,酒见到空气很容易挥发,于是带走热量也很迅速。把少年的背反过来朝上,往背上倒酒,唐明睿拿起刚刚捡来的瓦块从后发际沿着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中枢到脊中、悬枢、腰阳关一条直线重而缓的刮下来,不一会少年的背上就泛起黑紫的血印,等差不多了又从大杼穴开始沿着风门、肺俞、厥阴俞、心俞直通到肝俞、胆俞、脾俞、胃俞直到气海俞一条直线刮下来,同理又从魄户到志室,连刮了三条紫黑的血印这才罢手。 刮痧对发热向来很有效,现在缺医少药唐明睿也只能用这些土办法,为少年穿好上衣,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有初时那么热了,于是又灌了他两口酒,这才把他重新搂到胸前盖上那件破旧的外套靠着墙休息一会儿。 这期间东方一直闭着眼,对唐明睿的动作不闻不问,等他感觉到背后靠着一个温暖的胸膛时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跳动的火光,心中复杂莫名,不禁想到如果莲弟看到他如今模样,不知道会怎么做,他没有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也不再是至高无上的教主,不过想这些也是无用,恐怕莲弟已经不在了吧。 唐明睿见少年睁开眼睛也不说话,只是神色哀伤的盯着前方,心中的怜惜之情不禁又重了一分。 那四五岁的娃娃已经睡着了,老者抱着他,不时的加些柴火。 [大爷,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不知您方不方便?]唐明睿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自己又是在什么国家,因此趁着这个时机想询问老者。东方心中一震,闭上眼睛假寐,却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快别这么说,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有什么你尽管问,但凡小老儿知道的一定告诉小兄弟。]老者快人快语,唐明睿也心下一松,真怕再遇见像无德大夫那样的人。 [我和弟弟是从别处逃难过来的,刚到贵地,也不知这是哪里,现在是哪位天子当政?] [小兄弟是外乡人啊,怪不得,咱们现在待的地方是衡山城,如今是成化十一年,哎,皇帝……哎,害苦了我们这些百姓啊,造孽啊。]老者显然是对当朝皇帝不满,但普通老百姓又不敢妄议天子,因此欲言又止。 唐明睿想了一下,成化这个年号似乎是明朝一位皇帝的年号,但也不确定。 [现在在位的可是朱皇帝见深?] [正是,哎,皇帝无道,民不聊生啊。] 想不到竟然来到了大明朝,在位的还是明朝第八位皇帝宪宗朱见深,这位皇帝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可惜却不是当皇帝的料,在位期间荒-淫无度,喜好女色,又耽于方术,把景帝朱祁钰和其兵部尚书于谦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国家,弄的乌烟瘴气,死的时候才四十来岁。幸好他的儿子够争气,更新庶政,大开言路,才没把朱元璋打下来的江山断送掉。 衡山城唐明睿也是知道的,原来读笑傲江湖的时候书中就多次提到过,‘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就是衡山派的掌门,其师弟刘正风金盆洗手所引发的那场血雨腥风不就发生在衡山城吗? 唐明睿反应倒还平静,东方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他明明记得现在是成化十五年,怎么会是十一年?难道他竟然借尸还魂到四年前了吗? 4、第三章 听到老者说现在是成化十一年,东方心中种种念头纷至沓来。 成化十一年,那个时候自己应该还在黑木崖日月神教内,但是现在换了身体自己肉身估计也化成灰了,那神教内还有没有自己?如果有又是谁?如果没有那现在是谁在做教主?莲弟又如何了?任我行还在不在西湖底?东方恨不得插上翅膀直飞到黑木崖日月神教总坛探个究竟。但无论再着急,也还是要分析利害关系,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自己武功全失不说,如今的身体也经不住长途跋涉,身边也没有可靠的人,想要回神教又谈何容易。 况且在衡山城也未必打听不到消息,思及此东方静下心来养息,之前多少惨痛时光都忍下来了,又如何忍不得这一时半刻。 唐明睿自是不知道怀中少年片刻间心思百转,更想不到这个看似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其灵魂正是他来到此地的‘罪魁祸首’。 此时他正考虑明天如何弄到钱好带少年去看病,同时也要有个住的地方,总不能一直住在破庙里,而且天气寒冷也要添两件厚衣服。所谓当家方知柴米贵,离了钱真是寸步难行。 唐明睿摸摸颈间的翡翠平安扣,这是十五岁那年,父母去北京旅游时在当地的一个古董商手里买的,说是清朝八旗子弟的物件,戴着也不过是父母的一番心意图个平平安安的念想。 毕竟生了火,夜里倒不觉得多冷,于是唐明睿迷迷糊糊的睡了会,东方因为还发着烧后半夜倒是真睡着了。 早上是被冻醒的,火已经熄了,余下一地的黑灰色的木炭。 向老者问了附近哪里有当铺,唐明睿背着尚没有醒来的少年迎着初冬的寒风走进了衡山城,这个后来影响他和东方至深的地方。 因为是上好的翡翠,倒是没费多少口舌,当了二百两银子,就算这样掌柜的也要偷笑了,当初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这一转手掌柜的至少也能净赚百十两。不过现在哪里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现在能解燃眉之急已经是万幸了。 唐明睿让掌柜的给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剩下的九十两换成零碎的散银,还有十两换成铜板,花的时候也方便。 衡山城挺大,在明朝来说已经是人口密集的城镇了,又因为五岳剑派的衡山派就在此处,所有往来行人不绝,客栈茶馆酒楼比比皆是。 这一路行下来,东方早就醒了,只是趴在唐明睿肩上不时的看看周围的情况,日月神教教众上万,开销自然也大,不靠打家劫舍,明面上的生意自然就不少,衡山城就有日月神教的经营点,不过名门正派不清楚罢了。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东方瞧了一眼,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么看来要么是黑木崖上没事,要么是有人压了下来,那么又是谁? 不知道衡山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客栈竟然都满员,好容易寻了间空房自然也不会计较是上房下房,唐明睿将少年安置好后,让店小二端来热茶热水,又派人去请大夫、买两套棉衣,再让厨房备些清粥小菜好让少年等下就可以吃。 大夫来的倒是快,把了脉又看看眼睛舌苔,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吃几幅药不要再受寒很快就可以痊愈,只是少年身体太弱,如果不注意,小病小痛很难断,重要的还是把身体养好。 唐明睿自然是明白的,这么瘦抵抗力怎么会好?以后少不得要多照顾他些。 大夫开了药方,唐明睿接过来看了,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等那大夫走了才随手又添了味药,让小二抓了赶快去煎。 都吩咐完了,唐明睿这才得空坐在床前看看还在昏睡的少年,因为瘦脸颊有些凹陷,若不是因为发烧大概脸色也是青中泛白,不过五官倒是很清秀,鼻子唇形都很婉约,但若是睁开眼睛加上斜飞入鬓的双眉又给人一种冷清萧飒之感,两种感觉虽然矛盾却又无比和谐的生在一张脸上,直觉中唐明睿感到这个少年似乎不简单。 少年一直没有睁眼,唐明睿手放在他额头上摸摸,大概因为早上又吹了风,温度又上来了,不过头上很烫,手脚确是冰凉的,掖了掖没有裹严的被角,唐明睿有些累的趴在床头想休息一下。 唐明睿一趴下,东方就睁开了眼睛,微微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短短黑发,眼中泛起幽深冷冽之光,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实在太过怪异,有些客栈明明有房却不租给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自己醒来的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到此东方眼中杀机尽显,若果真如此此人决不能活! 可如果他知道又怎么会千方百计的要医治自己?何况自己变成这个模样又有谁认的出来,难道真的只是遇到一个烂好人? 依照东方向来多疑的性格,如果不是此刻他武功尽失,又需要人照顾,恐怕唐明睿已经身首异处了,所谓宁愿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很久以后东方想起这段往事,反而生出许多后怕,如果那个时候不是种种情况所迫,真的要了唐明睿的性命,又哪里能得来此人的如许深情。 店家倒是办事可靠,药很快煎了来,门一响唐明睿就起来了,接过药试了试热度很烫,不过中药放凉了喝会更苦,于是想叫醒少年起来,手放在少年肩上的时候才发现一直不知道少年的名字,总不好喂喂的叫着。 唐明睿的手一放在东方肩膀上,他就从假寐中睁开了眼睛,也免了唐明睿的尴尬。 唐明睿朝他微微一笑,[起来喝药吧,等下再吃点清粥,不用担心,过两天病就好了。] 东方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唐明睿扶他起来把枕头垫在他后背,把药端过来喂他喝。东方却拒绝了,示意可以自己来。 东方显然高估了自己目前的体力,如果是原来的东方不败别说一碗药就是千斤顶也能只手撑起,可现在只是一碗药,东方就差点没端住,要不是唐明睿反应快,这药就洒了一床。 一瞬间,东方有种无力的挫败感。唐明睿瞧少年晦暗的脸色,想着毕竟还是小孩心性,这不就开始闹脾气了? 于是手自然的就抚上了少年的发顶无声的安慰他一下,随即想到什么,悠然一笑,开了门叫店小二搬张矮踏过来,然后放在床上又把药碗放在矮踏上,用勺子搅了两下。 [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说完自己就出去催店家张罗吃的去了。 东方盯着矮踏上的药,眼中的复杂神色比在破庙中更甚,这个人竟然如此细心,还怕伤了自己的自尊吗?原来只有别人怕他,哪有想过是不是伤了他,没人真心在乎他的自尊,旁人在乎的不过是他手中生杀予夺的权利。这个人,太奇怪了。 等唐明睿端了清粥小菜回来东方已经将药喝了干净。将空碗放在一边,唐明睿把清粥小菜放上去,自己也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这一双筷子又递给少年一双。 [我刚才便说是我弟弟病了,在你病好之前便跟我一起吧,如果你病好了自有去处我也不拦你,不过既然现在在一块,那就互相照顾些。我叫唐明睿,你叫什么?] [方东。]这还是从昨晚开始少年第一次开口,声音不似少年人的清亮,倒是透着一股低哑疲惫之色,不过病中也是正常。 [我比你年长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小东了,你可以叫我唐大哥,或者直接叫名字也一样。]唐明睿不像古代人一样讲究年龄辈份,见了比自己年长的就要大哥叔伯的叫。 [嗯。]东方本来就不喜多言,现在更是惜字如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也不知是答应叫唐大哥,还是直接喊名字。 唐明睿心中抽搐了一下,这小孩还真是别扭。其实东方想着小东这个名字心中比他更抽搐,从小到大也没人这么叫过他。 [那就吃饭吧,吃过了好好休息。] 东方不答话,唐明睿也不自找没趣,吃完饭他还有事,于是两个人在沉默中用完饭,让店小二收拾下去,看东方重新躺下睡觉之后唐明睿关门出去了。 刚才准备饭食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了什么魔教、讨伐的字眼,古时候很多朝代都有所谓的魔教,唐明睿倒是没多想,更没有想到是日月神教,因为大明朝是有个明教也被称为魔教的。在现代人眼中,笑傲江湖不过是金庸笔下的小说,里面的人物也是不存在的。可他哪里知道,这些人物不仅仅存在,而且最有名的一个还在他身边。 唐明睿下楼就是想进一步了解下所在地方和朝代的情况,于是在大堂里找了张空桌子要了杯茶听刚才那伙人闲聊。因为初冬早上天气凉,出来吃饭的客人不多,不过大堂里也坐满了差不多一半的桌子。 [听说了吗,五岳剑派发了盟主令要聚集衡山议事,现在各派的掌门都领着弟子上衡山了!]一个身穿黑衣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人道。 [这有何稀奇,五岳剑派早就同声连气,在一起聚事又有什么奇怪的?]和他同桌的白衣人见怪不怪。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要讨伐魔教。] [嘘!小声点,要是让那些个魔头听见了,还要不要命了!] [切,张兄也未免太过谨小慎微了,张兄恐怕还不知道吧,据我手下的探子说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已经死了!魔教哪里还是五岳剑派的对手?] [真的?这等大事可不能乱讲!]白衣人虽然不信,不过一听到这消息还是激动的差点拿不住杯子。 [十有八九,张兄就等着瞧吧,左盟主肯定会号召各帮各派参加,到时候我们弟兄也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还能杀个魔教长老,也好扬名立万。] [哈哈哈,好,到时候别忘了兄弟就是。] 人渐渐多起来,那两人也不再交谈,不过这短短几句话,已经把唐明睿砸的头脑发晕,五岳剑派?东方不败?魔教教主?这,不是笑傲江湖里面的吗?怎么会真有其人其事?! 唐明睿又坐了会儿,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确实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日月神教,真的有东方不败!明白过来后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然后便浮现出当时看东方不败风云再起的时候东方从黑木崖下坠落时的那抹绝代风华又万分惨绝的笑容,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东方现在又如何了? 唐明睿发现原来自己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来到这个时空的,一切自有天定。 5、第四章 唐明睿本就是一个做事有计划的人,初来咋到虽然还有许多不解与迷惑,但是一旦确定目标就会非常执着,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对医学专业并不是百分百的热衷,但是一旦选上了,仍然是全力以赴的原因。 咋然了解到大明朝确实有个日月神教,而且笑傲江湖中的世界也并非完全虚构,唐明睿原本还有些迷蒙的心一下子就清明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无非是找到并且设法接近东方,至于接近之后做什么,现在虽然还没有考虑清楚,但是如果不去找,唐明睿知道自己会后悔,甚至内心中隐约觉得如果不这么做,那么生命在这里也会残缺不全。 唐明睿不知道黑木崖在哪?也不清楚东方是不是在那里,如果冒然去打听,那些正道人士也会怀疑他动机不纯,那么只有利用眼下的机会——上衡山派! 东方已经醒了,唐明睿用手背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不过比早上好多了,药是一天三次煎服的,马上快到中午了,唐明睿吩咐小二把药熬了,做些清淡的饭菜,小东发烧是忌油腻的,而且他身体虚,要补的话刚开始也只能温补。 东方做教主的时候已经习惯别人的照顾,平时吃穿自然不用他动手,甚至绝大多数根本不用他吩咐,下面的人自然办的好好的。所以对唐明睿的照顾并没有什么受之有愧的想法,况且唐明睿照顾他显然是不够格的,比如东方身上还穿着少年破烂的衣服,换言说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向来有洁癖的东方自然无法忍受。 既然病也有了起色,东方也觉得身上没有初时那么无力,因此迫切的想沐浴更衣。这里当然没有他用惯的温泉水,也没有十几米长宽的浴池,也就是最简单的浴桶。该享受的时候东方是一点都不会马虎,自然会有人帮他做到极致,总之不会委屈自己。但没条件的时候东方也不会无理取闹,能洗去一身浮尘就好。 [唐明睿,]东方唤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的人,[我要沐浴。] 现代人发明了热水器,洗澡沐浴自然方便,自己也两天没洗了,自然也有这个想法。不过唐明睿显然不赞成东方生病的时候沐浴,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小东,等你病好了再洗,现在沐浴会加重病情。]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唐明睿还是感觉到少年固执的一面,因此并不是单纯的回绝,而是开口解释。 [不行,我不舒服,你让小二抬水来。]在黑木崖的时候谁敢违逆他的命令,现在咋一听到唐明睿拒绝,自然十分气恼,因此出口的话十分生硬。 唐明睿原本就是好意,何况怎么说也是半个医生,对病者自然有医生的做派,虽然东方冷硬的口气令他有些不快,倒也不怎么在意,毕竟和一个病中的孩子怄气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因此走到床前,帮想要起身的东方拉好被子,垫好靠枕,[你身体太虚,如果现在沐浴恐怕病情就要再拖个十天半月,再等两天,一定让你好好洗个澡,这样好不好?] 本来说完不行的东方已然有些后悔了,毕竟唐明睿对自己有恩,又不是自己的下属,因此见唐明睿不生气,反而帮他拉被子又温言相劝,刚才那点火气也下去了,只是沐浴的念头起来了怎么也下不去。 [唐明睿,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洗个热水澡,不会有事,否则我心里难受,恐怕也不有利于病情。]东方也是难得和颜悦色的解释,在黑木崖的时候,即便是对莲弟也很少解释什么,那个人要什么他很清楚,能给的都给了,还需要解释什么? 唐明睿想了下,便吩咐小二在房里加了个烧炭的炉子,这自然是要加钱的,不过唐明睿还出得起。等房里空气不凉了才让小二抬了木桶把水烧的热热的放在屏风后面,扶着东方走到屏风后,唐明睿的意思是要帮东方洗,毕竟他身体还虚弱,肯定没什么力气。 东方重生到这个新身体后自己还没有机会看过,也不知是怎么个样子,怎么会允许唐明睿在旁,因此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唐明睿也没怎么坚持,只告诉他洗快些,不要泡太长时间。 东方先脱了上衣,露出满是骨架的单薄身体,虽然瘦但是骨骼匀称,肌理分明,大概因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皮肤有些过分的白,不过摸上去颇为细滑。 木桶对于现在的东方来说有些高,不得不借助于踏脚蹬。刚才闭眼踏入水中,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东方发出一声舒服的哼音。 为了练习葵花宝典,他原本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已然失去了做男人的机会,几年下来东方不是不明白由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导致内心也越来越渴望接触男人,属于女人的心态越来越重,所以才会对杨莲亭的示好不分就里的接受。 东方还知道,那个残缺的身体在性-爱中已经很难给自己快感,甚至做多了还有伤身体,幸好莲弟抱他的次数也不多,他喜欢的也是莲弟平时待他如女子般的纵容,那个时候最高兴的也莫过于莲弟铁塔般的身体一个结实的拥抱。 所以有机会重生,换了一副身体的东方既期待又忐忑,甚至不敢直接去看,自己早就没有了属于男人的象征,突然老天又重新给了自己机会,因为希望太大甚至不敢在第一时间去直视。 当初有勇气挥出那一刀,现在的东方又怎么会让自己缩进壳中,所以即便内心激动颤抖,还是在热气中将手伸了下去。 有一瞬间,东方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眉头微皱,眼中隐含着喜悦但在眼睛深处又有一抹惶恐不安。 东方不确定,以为是少年十四五岁的身体还在发育中所以有所不同,于是站起身来,低下头,在亮光中眼睛卡在那一处再也移动不开。 [啊!]东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突然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原本脸上因为热气熏蒸出来的一点嫣红也唰的消失不见。 唐明睿本就在屏风外注意着里面的动静,怕小东坚持不住,随时等着他喊自己,没想到却听到一声惨呼。 唐明睿吓了一跳,以为东方摔倒了,马上跑进屏风后。 东方赤-裸的站在水中,唐明睿一愣,随即就生气了,小东太不爱惜自己了,也不怕再受寒! 而东方在唐明睿进来的一刹一个激灵已经清醒了,人哗的一声钻入水中,但是水底下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出去!]东方觉得自己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牙齿都在打架,脸色发白,如果有能力,他一定会一掌拍死唐明睿,怎么可以让别人发现自己不齿的秘密。 唐明睿没理会东方的话,其实他根本没瞧清楚什么,他是在生气东方对自己身体的不在乎。 [让你洗澡不是让你折腾自己的,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再这样看我还管你!]唐明睿嘴上说的狠,手上却拿起毛巾给东方搓背。 东方身体倏的一僵,脊背绷的笔直。 [你出去!]东方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 [小东,你怎么了?]唐明睿也发现了东方的不对劲,想想是因为听见东方惨呼才进来的。 [我没事,你出去!]东方此时想不出其他的语言,他自己仍在震惊中,甚至感觉整个腹部都火烧火燎的。东方觉得羞辱! 东方越是这么说,唐明睿越坚定小东绝对有事,而且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他一直当小东是弟弟般的存在,虽然之前在家里他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但是遇到这个少年,他就觉得和他特别有缘,因此不自觉的就想多照顾他。 唐明睿绕道他前面,见小东低着头,脸色不正常的发白,甚至还能感觉他身体在轻轻颤抖,唐明睿心中一窒,说不出来的心疼。 [小东,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我会帮你。]唐明睿说的真诚,可东方心里却只能苦笑,帮?怎么帮?他从一个假男人变成了那些所谓正道口中真正的不男不女!所以他恨! 瞬间,东方红了眼睛,原本看似柔弱的少年竟然发出狠狞的呵呵笑声,可是作为医者心思缜密的唐明睿还是从这笑声中听出了隐藏在背后的惨绝,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年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心里阴影。 [想哭就哭吧,我不笑你。]唐明睿上前抱住东方,也不顾水打湿了衣服,手放在东方背上缓缓的上下抚摸,安抚他暴戾的情绪。 东方头埋在唐明睿的胸口,嘴里依旧呜呜笑着,到后来说是笑还不如说是哭,东方终其一生,除了十一岁那年父母死在自己面前大哭了一场外,再不曾掉过半滴眼泪,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哭也只能哭给自己看,没人心疼,他也不削谁可怜。 可是现在东方在唐明睿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脆弱,因为那一句想哭就哭,现在谁知道他是那个笑傲天下、武成之后从无一败的东方?!所以现在他可以靠在这个给他温暖的男人胸口尽情的流泪。 可是东方也知道,就此一回了,他是东方不败——他不允许自己再流泪,早晚他东方不败会重新回来! 6、第五章 东方推开唐明睿,用水抹了把脸,把咸涩的泪痕洗去,收起脆弱重新用坚强武装自己。 没有谁天生就是强者,强者都是生活逼迫磨练出来的,东方能坐上日月神教教主之位,能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那是因为他比别人吃了更多苦,忍他人所不能忍。 一敛神,又恢复成那个清冷的东方,仿佛刚才种种是雾里看花终不真切。 [唐明睿,你出去吧。] 东方语调平静,让唐明睿恍惚有一种错觉,这个少年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一旦放他离去,恐怕今生再不得见。莫名的唐明睿一阵害怕,本来被推开的手臂重新环住少年瘦削的肩膀,[小东,你不会离开的吧?你的病还没好,你如果没有家,我们以后做伴好不好?] 唐明睿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有种不能失去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两人之间命运早已互相牵绊,独自哪一个也活不下去。 [好。]东方身上发上的水珠早已打湿了唐明睿胸口的衣服,此时依偎在他胸前,东方面上冷冷的,可心里却是温热的,一个再冷酷冷漠的人不管他内心如何坚韧,仍然需要被爱被关怀,只看这份爱有多深,关心又能持续多久。 东方一个好字重若千斤,同时也无形中给唐明睿下了咒,如果有一天唐明睿违反了承诺,那么东方一定会让他万劫不复,既然答应,那就容不得他反悔!从这一刻起,东方将唐明睿纳入了自己的私有物。 东方的性子向来狠辣决绝,好时千般好,坏时如冥府阎罗,唐明睿无私细心的照顾,两个温暖的拥抱,一句真心的挽留,融化了东方心中冰山一角,唐明睿却不知,将来他要为现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承诺付出多少心力与代价。 得到怀中少年肯定的回答,唐明睿刚刚莫名揪紧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同时也感觉到水已经浸透了衣服,湿嗒嗒的难受。 [我帮你搓背,快点洗完了躺被窝里去,不然等下又该烧起来了。] [好。] 东方十分配合,唐明睿也高兴,拿着毛巾帮东方搓背,水已经不复初时热了,唐明睿怕小东再受寒因此不仅帮他搓背,连胳膊前胸也一起洗了。 下面的就交给小东自己,唐明睿被赶了出来。 等让小二又换了一桶水清洗完,东方穿好新买的衣服,已经累的走到床边的力气都没有,唐明睿扶他靠在床上,又帮他盖上被子。饭菜和药早就弄好了,唐明睿让温着,现在把矮踏放在床头先让小东喝了药,两个人才开始吃饭。 唐明睿特地吩咐熬了小米粥,又炖了鱼汤,配上两荤两素的搭配,极有营养。现代人知道药补不如食补,再加上古时候蔬菜禽肉又没有农药、激素这些药品添加剂,纯绿色食物,只要搭配合理调理起身体虽然见效没有喝药快,但是却更健康,对小东来说也更有助于他骨骼身体发育。 唐明睿见到东方的时候虽然他穿的破破烂烂,又极瘦,表面上是连饭都吃不上的穷人家的孩子,可是唐明睿发现小东明明很饿,可是吃饭的时候却是细嚼慢咽,动作神态都极有涵养气度,与他表面上的身份竟一点也不相符,另外他行事说话的作风好似惯于发号施令,这种习惯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唐明睿并不着急相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就像他自己,他并不打算告诉小东他来自于六百多年后的中国现代,说出来谁会信?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他想了解小东,但并不急于一时,因为相信未来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假若小东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也不会强求,过去的总是过去,未来他们彼此参与对方的生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夕之间,唐明睿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考虑那么多,或者竟然将才认识两天的少年编入自己未来的生活中,这太奇妙了,在理智的唐明睿看来颇有些匪夷所思,不得不承认,这个叫方东的少年很有魔力,他吸引了自己。 那么对东方来说,唐明睿就像是黑暗里的星灯,寒冷里的温火,虽然光线不够强,温度也不够热,但却是他最孤单时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冷风中唯一可以包裹他的温暖棉衣,既然唐明睿主动释放了热量,东方就毫不客气的汲取。 未来某天,当东方发现,他竟然将这份温暖贴入了心胸,裹进了腹肺,唐明睿也终不再仅仅是一个私有物,而是卷进了他的生命心血之中,东方就知道,他彻底沦陷了,沦陷在唐明睿文火般日复一日的牵隽情深中。 连续喝了三天的药,东方满嘴巴都是中药味,不过好在烧终于退了,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就是身体还有些虚,不过这也不是一早一夕就能好的,东方虽然明白,可是让一个曾经的绝世高手天下第一坐以待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有杀身杀情之仇要报,怎么能容许自己一再懈怠。 因此第四天开始,东方尝试着开始重聚丹田之气。 东方武功天下第一,凭的多年苦练和一部盖世葵花宝典,其内功心法奇妙,招式变化莫测,一根银针抵挡的住千军万马。 相传葵花宝典乃一对恩爱夫妻所著,后两人反目成仇,各写出半部宝典以求牵制对方,上部为乾,下部为坤。东方所练葵花宝典自然是上部乾,下部早已被他毁去,他既不能练,自然也不肯让别人练。在武学一途上,这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人人都希望天下第一,永不言败,像风清扬将独孤九剑传于令狐冲,却不传给华山其他弟子,令狐冲也自不会将此剑法轻易传给他人。 葵花宝典首引则曰:欲练此功,引刀自-宫,就算自-宫,未必成功。若不自宫,也能成功,若已自宫,你真阴公。 说的是,若要练成此神功,就需挥刀自-宫,但却并非一定能成功,若不自宫,也可修炼,但练的却单纯是招式而不能连心法,威力自然大大降低,就像绣花针没了针尖,宝刀没了鞘,纯粹的花架势。 东方向来大胆,既然知道葵花宝典曾有上下两册,男女皆可修习,自然不肯放过尝试的机会。所谓男子练气,女子练血,气血双修,事半功倍。如今自己是阴阳和合之体,只不知练起来是否真的事半功倍。东方凝神静气,以气导血,以血增气,慢慢尝试将第一重心法运导开来。 因为这具身体没有一点武学基础,仅能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微薄气流慢慢流遍全身奇经八脉,东方心中狂喜,这是当初自-宫后才出现的征兆,莫非此阴阳和合之体竟然不用自-宫即可练习? 谁知惊喜过后,东方突然感觉气血上涌,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哇的一下喷出来。东方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唐明睿这两日一直在外奔波打听,所探之事就是五岳剑派共聚衡山商议攻打魔教一事,五岳剑派中以衡山派‘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年龄为最,任此次讨伐魔教的组长,要唐明睿说着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败了自己是组长担责任,胜了却是大家的。左冷禅自己不干,因此寻了莫大先生。下面有恒山派的定逸、定静两位师太,泰山的天门道长,华山派伪‘君子剑’岳不群,各自领着门下得意弟子。 这些都是当世的武功豪强,唐明睿自然是连边都靠不上,但上战场拼杀多少都会有伤亡,因此唐明睿打算以医师的身份前去应征,此前还要和小东交代和各自身份,免得被人怀疑。 买好了一应医箱、银针、药品,唐明睿回到客栈。小东刚好,唐明睿特别跟他交代,如果有事让自己来办,决不可逞强,可是显然有些人将他的话当着耳旁风。 日影西斜,唐明睿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地上喷洒的鲜红血迹,小东歪歪的倒在床上,那一刻唐明睿浑身冰冷,一个箭步到床前,手有些颤的放在小东的鼻端,感觉到少年有些微弱的呼吸,唐明睿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 手搭上东方的脉,脉象弱而不杂,混中自由一股清浊之气,唐明睿怀疑小东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练功了,这几天在外面办事已经见识过所谓神奇的武功,确有其事。 唐明睿看着躺着床上脸色煞白的少年,心尖上微微一疼,到底是怎样的过去,让你不惜可能毁掉自己还如此执着? 好在东方现在没有什么内力,否则依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心法的强悍攻势,万幸,伤的并不重。唐明睿虽然没有练过武功,但是大抵也是知道通过行经走脉一途,因此手起针落,六发银针已经刺入,因为是伤了血气,又开了药方让小二去抓药,唐明睿自己守在小东身边,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之色。 7、第六章 [杀,杀,杀,][哈哈哈…][任我行,令狐冲,莲弟莲弟……] 声音嘶哑,然后渐渐弱了,昏睡中的东方睡的极不安稳,头上泌出的都是大颗的汗珠。唐明睿一边帮他擦着,一边听他颠三倒四的说梦话,打打杀杀的没完,一会又神色凄绝,一声声的莲弟喊着,唐明睿初时以为他做了噩梦,可是听着熟悉的名字,他愣住了。 如果单说莲弟他可能不知道是谁,可是任我行、令狐冲的名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魔教教主,一个白道少年英杰。是听错了?还是有同名同姓的人?小东怎么可能认识他们?还有莲弟,叫了好几遍他绝对不会听错,这世界上能把这三个人的名字如此喊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小东怎么会这么叫?是巧合?这个少年有太多的秘密。 唐明睿很想把小东叫醒,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喊这些人的名字?为什么会梦到他们?是和他们有仇还是他们是亲人朋友? 不过唐明睿忍住了,小东需要休息,他再想知道东方的消息也不能不顾小东的身体,等他醒了再问吧。 满室都是药味,小二这两天煎药已经煎出水平了,现在端过来不冷不热正好。 唐明睿垫高小东的头,用巧劲揉捏小东的脖子和下颌,等他放松了端起碗用勺子喂他喝药。 这一夜唐明睿都没有睡,一直在旁边守着小东,因为药里面掺了安神的草药,小东睡的比先前安稳多了。但唐明睿放心不下,加上五岳剑派要讨伐魔教,事件的起因是因为相传东方不败已死,唐明睿多少有些担心,虽然按照时间上来说现在东方不败应该活的好好的,但是关心则乱。毕竟无风不起浪,既然能传出这样的话,那么肯定是有事发生,他担心东方,担心这个未曾谋面的魔教枭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唐明睿趴在床头睡着了,东方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阳光照在唐明睿不甚宽广的脊背上,暖日生烟,让人觉得分外的温暖。 又是他救了自己吧,第二次。这一刻东方心里觉得暖融融的,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挺好。昨日那股细微的气流自动的走遍全身经脉,东方看着唐明睿乌黑的短发,这么些时日来第一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凭着本能东方知道自己要牢牢抓住这个人。 可惜唐明睿太累睡着了,否则就可以看到平日冷漠孤僻的少年露出春棠花开般的笑容,那一刻有种感觉,叫绝代倾城! 这个躯体虽然异于常人,但不可否认,他是美丽的,并且他是最适合东方的,假以时日便可展露出属于他的绝代风华! 唐明睿太累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过毕竟是浅眠,东方一掀被子他就醒了。 [小东,你醒了,太好了。]唐明睿见小东醒了,提着的心终于放心了一半,[别乱动,你要什么,我帮你拿。]小东的身体太虚,唐明睿现在对他万分小心翼翼。 [如厕。]东方面无表情,做起来费力的穿上鞋。 [等等。]唐明睿脱下自己的棉衣披在小东身上,知道他醒了绝对不会用房间里的夜壶,虽然这没什么,不过劝过一次,唐明睿就放弃了。小东有小东的坚持。 东方想脱下来还给唐明睿,一是他不觉得冷,那是因为房间里一直烧着火炉子,二是他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不过唐明睿不由分说就帮他扣上棉衣的扣子,唐明睿的衣服毕竟比东方的宽大,虽然里面已经穿了棉衣,不过再套上也不拥挤。 [要不要我背你去?]唐明睿真不放心,都有点照顾孩子的感觉了。 [不用。]东方虽然走的慢,不过步子还算稳,唐明睿替他打开门,站在房门口等他。 对于自尊心强的人显然是要留有较宽的余地,唐明睿从小跟着主攻心理学的母亲长大,父亲又是有名的心脑外科医生,这种情况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不过对待小东并非是研究的心态,而是真正的关心,只有对一个人真的上心了,才会无时无刻不注意他的状态,自然的就会更了解他。 如果真的玩谋略战术,唐明睿差东方的可不是一个等级,东方是在吃人的狼窝里长大的,而唐明睿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在红旗下的四有青年,环境不同,自然心性也不同。 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东方慢慢的往回走,此时一个大汉趔趔歪歪的迎面走来,东方一个侧身躲过了过去,大概是宿醉,大汉身上一股酒味。东方厌恶的皱了皱眉,他讨厌酗酒之人,没有一点控制力,对他来说,这样的人跟尚不如猪,猪还知道吃饱了睡觉,这种人却只管胡天海地。若是往日,被这种人碰到衣袖,说不定会赏他一根绣花针,不过现在东方什么都没做,只管走自己的路,他东方有什么不能屈伸的。 不过是一件小事,却也可以看出东方不败颇能隐忍的性格,这样的人早晚会成大事。 唐明睿一直站在门口,见东方走近,便上前两步扶他进屋。两人用温水洗漱之后用了早饭,唐明睿考虑跟小东把上衡山的事情说了,不过在说之前免不了先说说他的身体。 东方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当然也是清楚的,昨天也不过是尝试,现在既然知道了也便不着急,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唐明睿说的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东方对这个新鲜的说法深以为然,没有了身体自然是什么事情也办不成。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领悟也深,何况唐明睿也说了,只要他好好调养,半年内保证可以多长几斤肉,不过东方只给唐明睿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他要开始练功。 东方不觉得自己只给唐明睿一个月的时间有什么不对,如果是杀人名医平一指,他最多给十天。其实不在于东方给唐明睿多长时间,关键是东方那种不自觉的命令式口吻,让唐明睿再次疑惑,并且想到东方昨晚的梦呓。 [小东可认认识令狐冲少侠?] 唐明睿只提令狐冲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令狐冲是正道人物,即便认识他也不足为虑,二是此时的令狐冲还没有上思过崖自然也没学过独孤九剑,同样岳不群尚没有传授给他紫霞神功,在武林中的地位还只是华山大弟子,那么在江湖上认识他的人就不会太多,如果小东认识他,还能在梦中叫出名字,定然是关系匪浅。 [不认识。]东方回答的很干脆,让唐明睿心下一惊。 [不认识就算了,我也是随口一问。]见小东不想说,唐明睿明智的不再问,毕竟这是小东的个人隐私。 [小东,你再养几天等身体好些了,我打算上衡山,你有什么想法?] 唐明睿确定是要上衡山的,不过还是要问问小东的意见,如果小东不想去,那么他会先找个房子让他住下,等他见到东方以后再回来找小东。而且去讨伐魔教毕竟是件危险的事,他们两个又都不会武功,唐明睿也怕不能护他周全。 [好。]没想到小东竟然这么快同意,唐明睿反而一愣。 [不过你上衡山做什么?]东方有自己的打算,不过既然唐明睿已经被归为是他的人,他自然要问清楚。 小东答应的这么爽快,唐明睿反而更担心。 [小东,你还是不要去了,我自己去,等我事情办完了再回来接你。] [你去做什么?]东方皱眉,他不喜欢问第二遍。 [五岳剑派要攻打魔教,我要去衡山应征。] [你要去攻打魔教?]自从上次五岳剑派攻打魔教惨败之后,他们怎么敢再次碰钉子? [江湖传言东方不败已死,不过我不相信,我要去寻一位故人。]不知道东方不败现在如何了,古代信息传播全靠书信和口口相传,事情真伪尚难辨认,正因为如此唐明睿才更担心,东方不败不会死,但却会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东方脸色一僵,东方不败已死,笑话,他现在活的好好的,不过换个躯体罢了。不过事情到底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那些所谓正道的伪君子,他过去不放在眼里,即便现在也不会放在眼里。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有位故人要寻。] [可是你的身体…我不放心,你想寻谁?我帮你去找。]唐明睿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东方现在的身体的确跟易碎的花瓶一样。 [自然不是现在,你不是说要帮我调养吗?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去。] 唐明睿不再反对,因为知道反对了也没用。那只有好好的帮小东调理,让他尽快恢复。 五岳剑派以莫大先生下月七十寿辰为由齐聚衡山,并广邀天下英雄豪杰,如江湖上早已成名的闻先生、馄饨何三七,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东海海砂帮帮主藩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等均持贺礼而来。(这些人物均出自笑傲江湖)一时间衡山宾客盈门,而衡山脚下的客栈再无一间空房。 东方经过大半月的调养,虽然还是瘦,但行走跑跳已然正常,唐明睿也不担心他路上被风刮倒了。 两人商定以表兄弟相称,并买了贺礼,准备上衡山。 8、第七章 衡山因为海拔不高,加上气候条件适宜,因此山上茂林修竹终年常绿,奇花异草,四时飘香,倒和山下枯梗劲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衡山派门庭若市,唐明睿和东方早上出发,到的时候已经正午了。唐明睿怕东方累着,因此二人走走歇歇,到衡山派大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门童换班,想来那前一拨已经吃过饭,这是轮流值班呢。 因为打的是莫大先生七十大寿的招牌,自然进门是客,不管有没有拜帖总不至于把人赶出去。 唐明睿见了门童,从口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又说明了来意,门童倒是让他们进去了,可是银子没收,还好像的告诉他们可以到后院用餐。唐明睿谢了,拉着东方就奔后院去了,说实话赶了半晌的路还真是饿了。 唐明睿对那门童印象挺好,连带着对衡山派也心中赞誉,若是没有从上到下的教育管束,门童在无人看管时收个小费也很正常,正是因为见识了这种所谓正常的风气,唐明睿才会在第一时间掏银子,不是他想贿赂谁,而是这是很多门里的规矩。莫大先生和刘正风果然是好的,唐明睿还记得读笑傲江湖的时候,刘正风和曲洋两人在谷中琴箫合奏的时候刘正风曾说过,他师兄莫大先生和他关系一般,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他自己家里是有营生的,因此吃穿用度都要好些,而他师兄则是寒门出身,经济条件一直不好,可是师兄一直却拒绝他的帮助。唐明睿那时就想,莫大先生的节气是很高的,虽然和刘正风关系一般,但在知道曲洋是魔教长老的情况下还杀了去暗害刘正风和曲洋的嵩山派弟子,可见是非曲直在他心中自有公断,而不是人云亦云。 因为没有门派,唐明睿和东方只能到后院去领饭,这里也真有人是专门为了领饭而来的,五岳剑派名气多大啊,这次造的声势也大,这饭可以白吃到做寿那天,嵩山城里吃不起饭的人大有人在,因此揣了几文钱就来贺寿的倒是不少。 唐明睿倒是经常吃大锅饭,那是在学校,已经习惯了。东方却不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大锅饭了,教主做了十年,没做教主之前他是副教主,加上他进了日月神教之后升迁就很快,因此吃穿用度上一向是好的。 既然是吃白食的,饭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每人限领一荤一素,晕菜是茄子炒肉,不过茄子多肉少,素菜就直接是大白菜,又领了四个馒头,两人就坐在后院的大堂里开始吃。 很多正派人士是不削于做买卖的,认为商贾之流蝇营狗苟,眼中只有铜银这些臭物,会污了他们的身段,不少门派都只靠祖上留下的田产土地来收租,要么帮人‘行侠仗义’收些谢礼,所以衡山派也好,华山派也好都不富裕,要说富裕的还是左冷禅的嵩山派,余沧海的青城派,这些人收刮起钱财可不论是不是仁义。 魔教又不同了,他们没有正派人那种心理负担,因此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银子多了自然排场也大,当年东方能经常召集上千人搞形式主义,那也是魔教有这个资本,要换成华山派、衡山派、天山派这些是绝对搞不起来的,首先银子都拿不出手。 唐明睿一遍吃饭一遍拿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做对比,越发的佩服东方不败,东方要生到现代那也绝对是商场上的无冕之王。 比起唐明睿,东方就没怎么注意饭菜,正道向来如此,他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进门开始,他注意的就是人。如果五岳剑派真要搞联合,不可能对进门的人毫无防备,难道就不怕有奸细?表面看起来一派轻松,实际上光这后院就有好几处暗桩。 如是以前就是五岳剑派的高手都聚齐了,也不能从他这讨到好,不过他现在葵花宝典刚刚开始筑基,这几天正是要紧时候,没必要的话他不会打草惊蛇,何况没有这帮人参合,他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打入黑木崖,想必任我行如何也想不到,他东方不败会再回来。 不过令东方奇怪的是,如果江湖传言他死了,怎么会一直没有任我行的消息?按说任我行杀了他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重掌教主之位,他拼命攻□□木崖,为的不就是这个吗?但奇怪的是没有任我行一点消息。如果他手中有黑木令,自然隐秘的派人到西湖梅庄查看,看任我行是不是还被关在西湖牢底,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是枉然,他身上自然是没有黑木令的。 做教主十年,有心腹的兄弟,不过现在一个都不能见。没上黑木崖之前,东方谁都不会说,谁能说的清楚四年前的今天,他重生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事情会很有趣,报仇杀人的同时他也不介意当个看客。 客房早就安排满了,即便是没有安排满,也是不会给唐明睿和重生后的东方住的,住的人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唐明睿也早料到这种情况,既然来了那就客随主便吧,两人被安排进了低级弟子才会睡的大通铺,长方形的屋子,大通铺可以睡十五六个人。他们两人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住了五六个人了,不过样子跟唐明睿和东方就差远了,个个是孔武有力的类型,唐明睿他们进来之后过了一会又来了两人,因此虽然加上他们两个也就是十一二个人,不过睡起来却不是那么宽松。 大冬天的谁都不想靠墙睡,这么些人,看着好欺负的也就是他两了,唐明睿还好,虽然肌肉不像那些大汉举重员似的发达,不过修身玉立,个子有差不多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也不是随便能让人欺负的主,更何况唐明睿从初中开始就在有名的跆拳道馆学习跆拳道,大学的时候已经是黑带五段了,不过这事连他们寝室的人都不知道,唐明睿在学校里没跟人动过手,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谁能想到他那么能打?连教练都说只要他想要,就是顶级九段也是可以到的。 唐明睿不跟人动手,那是因为别人没给他动手的机会,他妈妈也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他跟人动手,他是学医的,对人的穴道筋骨自然掌握的炉火纯青,真要打起来,他一拳一腿都能致人死地。高中的时候他在路上教训了一个耍流氓的混混,踢断了混混三根肋骨,差点吃了官司,还有一次在公交车上勇斗小偷,将人打折了腿,如不是家里疏通关系,他就是过失伤人罪,虽然他不满十八岁,虽然他是好心。从此以后,唐明睿变得更能忍,忍不了的时候也会先在心里默默从一数到一百。 东方就惨多了,人小不说还极瘦,到这种时候,人不欺负他欺负谁,面对这种显而易见的明摆着的找事,东方只是心中冷笑,面上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像个乖孩子一般拿了包袱放到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唐明睿跟着他走过去,把他的包袱和自己的放在一块,他自然是不会让小东靠墙睡的,好不容易养好点的身体可不能这么糟蹋,再说他自己身体好,靠不靠墙有什么关系,本来他也不在乎这些,只要小东能睡好就成。 到了晚饭的时候,唐明睿出去领,屋里就剩东方一个人,他盘膝坐下开始运功,葵花宝典只要突破了第一层,后面的就会说顺利多了,不过他之前虽然修习葵花宝典数年,也得大成,但男性的身体和现在阴阳和合的毕竟不同,在行经走脉上,东方就感觉到明显的差异。 武学上有的人内力走纯阳一派,有的人走纯阴一门,若是阴阳同时在体内交汇,只能使人走火入魔,重者筋脉尽断从此再难练武。可是他却感觉到体内阴阳二气相互交织又各自为政,时而交错时而分开,一开始东方还恐是练岔了,但这段时间下来,东方才明白其中的好处,他的身体是阴阳和合,练习内力来竟然也是阴柔阳刚两者皆有,别人练一分得一分半分,他练一分则得两分! 初时的惊诧过后,东方暗自喜悦,总觉是天不亡我,古人云大祸之后必有后福,这也算是福祉之一吧,若是莲弟也能不死,从此不再贪恋权势名利,能真心待他,他就真心感谢上苍。 福气是有的,不过是不是杨莲亭暂不好说,东方目前想不到,自然的别人也想不到,真要到了黑木崖,自然是该通透的通透,该明白的明白,该舍弃的舍弃,该珍惜的珍惜。 晚饭那些汤汤水水,东方也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唐明睿又借厨房的炉子给东方煎了补气补血的药,东方已经不想喝了,不过唐明睿坚持,这方面做医生对病人就霸道强势多了,东方就是再疾言厉色,这时对唐明睿也不管用。 吃了药,其他人也都陆续回来了,东方也不再练功,就是和唐明睿坐着听那帮人嚷嚷的说衡山派如何、嵩山派如何、华山派如何,又是嵩山派左冷禅的门下弟子千丈松史登达拳脚功夫如何了得,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如何仗义,两三个人还偷偷笑着说恒山派的小尼姑姿色不俗。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倒是知道这帮人都是眼热凑热闹,急着进来去送死的,东方自然不削理他们。 唐明睿细听下来倒是想起来这个什么史登达,那可是一黑心黑血的人物,若明年刘正风金盆洗手,那说不定这一家老小还真是死在这史登达手里边。 天色渐晚,唐明睿把两床被子合一块,盖在小东和自己身上,在客栈里两人就睡一张床,现在这里又没有暖炉,晚间山上天气又冷,唐明睿也不觉得两个男的睡一被窝有什么,因此自然的就把被子盖一块,和小东一个被窝睡觉了。 唐明睿没觉得什么,东方可是在他睡过来的一瞬间僵了身子,除了莲弟他没跟人睡觉这么靠近过,就是莲弟两个人睡觉那也是两个被窝,这会儿虽然不至于肌肤相亲,两人又都穿着衣服,但东方还是觉得别扭。 想推唐明睿睡一边,但手刚放在唐明睿肩上,就被他握住了。唐明睿一握住东方的手就发觉他手很凉,因此用自己的手包着他的手放进被窝里,还不忘叮嘱一句,[天气冷,别把手伸外边。]完了还自作主张的把东方揽到自己怀里,整个人包住他,怕他才好的身体受了寒气。 东方这下就不是一个僵字就可以形容了,被唐明睿抱在怀里的一刹那心跳骤停,等放松下来,那种被人亲近的厌恶竟然没有了,他感受着这个人温热的胸膛,手还被他握在手心里,脑袋枕着他的肩窝,头靠着头,东方突然觉得很安心,这个人不管怎么都不会丢下他,舍下他,他有这个直觉。 东方闭上眼睛,靠在唐明睿怀里一点也不觉得冷,安稳的睡着了。 如果东方愿意回想,他会发现,这是从他父母死后,他第一次靠着一个人觉得无比安心,没有那些复杂的纷争,没有钩心算计,唐明睿的怀抱靠起来很温暖很干净。 9、第八章 老祖先是很有智慧的,这点作为炎黄子孙的唐明睿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不然哪里来的华夏五千年的文明。不过电视电影特别是武侠大多都把这种文化底蕴淡化了,一遇到正邪较量,都是打打杀杀,事前对策就算是有也是一帮人七嘴八舌,到最后由一两个德高望重的站起来拍定一个方案,一般来说就是对付邪魔歪道不需要讲什么君子仁义,见到了杀了便是。 于是,潜意识里唐明睿虽然担忧,但对这次五岳剑派要攻打魔教并不看好,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五岳剑派里面心术不正的人太多,一旦有贪欲到时候免不了内讧。 左冷禅、余沧海、岳不群这些人打打杀杀都是为了一本辟邪剑谱,而辟邪剑谱就是从葵花宝典中而来。现在江湖上辟邪剑谱还没有被传出来,但知道的人免不了会打主意,如今有机会直接得到葵花宝典,那是比辟邪剑谱更厉害的武功,这帮正道的伪君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衡山派住了两三天,唐明睿也没见到当家的莫大先生,就是刘正风也没见到,前院大厅,那些掌门、师太们住的地方是不让他们这些外人进去的。唐明睿也想了,万一不行到时候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只要小心些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倒也算幸运,唐明睿碰到了刘正风亲传弟子向大年。 因为东方身体不好,唐明睿一向起的早,天气凉他就去烧热水。住了这么多人,能白吃白住已经不错了,多余的事自然是他们自己来做。 厨房离他们住的地方挺远,去的路上还得经过养马的马厩,里面栓了很多马,大部分都是别的门派的座骑,衡山派自己的倒不多。每次唐明睿经过的时候都会看上两眼,虽然没有什么绝世好马,而且唐明睿自己也不会相马,但男人喜欢马就跟喜欢车一样,骨子里有一种偏执。 平时这么早,马厩里不会有人,这时候却听见几声马的嘶鸣,唐明睿不禁站住多看了几眼。 原来是喂马的马仆想牵一匹通身黑色毛发乌亮的骏马,马一看就是好马,不过性子也烈,不知道这小厮哪里做的不对,这时候就是不让碰,小厮一上前就四蹄暴躁,仰头嘶鸣,引的其他马匹也躁动不安。 小厮骂了几句,倒也不敢硬上前牵马,这要是不小心被踢了,伤筋动骨还是小的。大概声响弄的挺大,不一会过来一个人,这人长的浓眉大眼,皮肤偏黑,个子不是很高不过胜在魁梧有力,见唐明睿站在马厩门边张望也没说什么,直径往里面去了。 小厮一见他进去,忙打了笑脸,[向师兄,怎么亲自来了。]大概一个门派的,私下里并没有那么多忌讳,师兄师弟的叫着顺口。 被叫做向师兄的瞪了那小厮一眼,不过口气倒听着不甚严肃,[我再不来,这马厩就掀了天啦,也不怕把师父、师伯他们都吵着。大清早的这是干嘛?] [是嵩山史登达史师兄要马,也不知大清早的要去作甚,这马也太烈了,刚差点踢着我。]小厮显然平时和向大年关系不错,见他呵斥自己也不以为意,还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向大年皱眉不语,先上前安抚了几匹还有些躁动的马,才转过身来道:[他做什么你不要多管,也不要瞎说,免得派里面伤了和气,赶快把马牵过去吧。]向大年在驯马上有一手,那马被他解开牵着也没有像刚才那样闹腾,小厮笑呵呵的道了谢牵了马走了。 向大年又上前摸摸几匹马的颈子这才准备离开,唐明睿见他要走便在门口站定,拱手打了声招呼:[敢问可是刘三爷门下的向大年向兄?] 唐明睿这已经很突兀了,毕竟两人不认识,而且从穿戴上来看,唐明睿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或帮派大弟子,这么一来免不了让人想着是要巴结的意思,因此向大年也不怎么热情,但他向来为人正直,即便不热情礼数还是有的。 [正是在下,这位兄台有事?] 唐明睿虽然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爱和人打交道的人,但他对向大年印象不错,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条汉子,即便是死最后也是站在师父刘正风一边的,因此说起话来就带了敬佩之意。听人夸赞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向大年还是挺高兴的,唐明睿说了对衡山派对莫大先生对刘三爷的仰慕之情,又说自己是帮人看病的大夫,想为五岳剑派为衡山的正道人士进些绵薄之力。 唐明睿说的真切,况且他人长的又俊朗,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向大年挺喜欢他,不过在这里白吃白喝几天和在这里当大夫那完全是两回事,向大年虽然是刘正风门下的大弟子,但这事他也做不了主,因此便承诺说跟师父、师伯去说项。 [只要唐兄有真本事,师父和师伯一定会留下你的,不过唐兄有这一身本事怎么不在城里开馆行医?]衡山派毕竟不富裕,在这里当大夫并不是什么美差,向大年愿意去跟师父和掌门师伯去说项,也是因为目前衡山派没有自己固定的大夫,每次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到山下去求医,如果能有个专门的大夫到是件好事。 唐明睿皱了皱眉,又四下看了一下,神色颇为犹豫,向大年一看就知道他可能不方便,于是便领了他到自己住的房里,[唐兄弟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没别人。] 唐明睿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不瞒向兄,魔教向来作恶多端,听人说这次各门各派的正道人士要铲除魔教,小弟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是我和弟弟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武功,只能在各位大侠身体不爽的时候帮些忙。]唐明睿倒也没有撒谎,说起来他欣赏东方不败,或者说颇有些歆慕他,但这并不能掩盖东方不败是魔教教主,在外人看来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这件事。严格来说东方不败并不是好人,魔教也不是什么善教,里面有好人,自然恶人也不少,做的恶事更是被传遍江湖,如果真正的正道人士受伤,他是愿意帮他们治伤的。 没有说的是,他想借此机会到时候和他们一起上黑木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东方。不管怎么说,东方在他眼里都是值得被尊重,值得被仰慕,甚至值得去保护的人。因为在唐明睿看来,东方就是一个顽劣的、期望被重视、被爱的大孩子,他有自己的梦想,在武学上他是单纯的,决绝的,在爱情上又是偏执的,不顾一切的,执着的让人心疼。 听唐明睿这么说,向大年颇为警惕,倒不是警惕唐明睿而是唐明睿说的听别人说的这件事,五岳剑派要攻打魔教这件事毕竟还是秘密,怎么江湖上已经颇有风声了吗?那魔教是不是也知道了? 五岳剑派闹这么大动静,要别人真都不知道那就是傻子了,向大年对五岳剑派未免信心太足,以为五岳剑派没有办不成的事,正道某些人就是太自以为是,让很多人都跟着盲目自大,到头来分崩离析也是正常。 [唐兄,这件事不要再向别人提起,我自会禀报师父和掌门师伯,届时再给你回复。] [多谢向兄了,我和弟弟也不求什么钱财,只要有吃有住的地方就行了。] [那好,我还有事,就不留唐兄了,有事来这里找我便是。]向大年拍拍唐明睿的肩膀,因为没有唐明睿高,还要抬高手臂,不过手劲倒是很大。 [那就不打扰向兄了,我和弟弟就住在后院,有什么吩咐的尽管来找我。]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唐明睿告辞出来,此时天已经亮了,小东也该醒了。唐明睿赶着去厨房烧水,又顺便端了两碗稀粥,还有两碟小菜几个馒头,去晚了菜可能就没了。 东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坐在床上默默运气,这几日练功都很顺利,加上唐明睿给他熬的药里面也有通经活络的成分,因此不需几日就可突破第一层。葵花宝典本来就需要配合药物来练习,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东方身体发肤越来越像女子,药物占了很重要的原因。不过这一世他已经不需要这些药来辅助了,但有通经活络的药还是有好处,因此东方虽然不喜欢天天喝,还是坚持下来了,况且这也是唐明睿的一番心意。 对唐明睿东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不过相处起来确实很舒服,对他的照顾东方也越来越觉得自在,要是哪天唐明睿不给他端热水,不给他盖被子暖被窝,可能他还会觉得不习惯。人就是这样,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就很容易习惯,就像那句俗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感情上也是一样的,如果习惯了一个人真心的照顾,无微不至的体贴,就很难再满意那些虚情假意的奉承、假意的温柔。 这也是为什么东方后来见了杨莲亭,心中却没有原来那般欢喜,甚至到后来越发厌恶的原因。假的没有真的来对比之前很难看出来,或者就算看出来了也不想放弃,想着总有一天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但假的毕竟是假的,一旦放在真的面前,假的就不攻自破了。 早上天气冷又没什么事,唐明睿就没让东方起来,递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在床上摆了个小榻子吃饭。 旁边就人有羡慕东方了,直说有这样一个哥哥真是福气。东方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又去世的早,这是第一次有人羡慕他有个好哥哥,东方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是开心的很。吃饭的时候就多看了唐明睿两眼,发觉唐明睿竟然长的不错,修眉入鬓,一双眼睛漆黑透亮,鼻梁挺直,下嘴唇稍有些偏厚,加上他向来温和有礼,就给人一种温润如玉之感,如果换上上好的衣衫,绝对是一位翩翩公子,沁人心脾。 不能怪东方现在才发现唐明睿长相英俊,东方看人向来是看气场,长的怎么样他并不在意。不过现在发现唐明睿竟然长的颇合他的意,那种他是我的人的占有心就又重的几分。 他们这些自来的宾客也没什么事,而且可以逛的地方也不多,这几日下来该看的地方也看完了,那些大汉就开始发牢骚。 他们到衡山来,多数是想投靠五岳剑派的,不管是哪一派只要能被收做弟子,那就是祖上有面子脸上有光的事情。想后来林平之家里福威镖局被灭门,林平之的爹妈知道林平之被华山派岳不群收为弟子之后,就算死掉也很欣慰。福威镖局在江湖上是很有名气的,生意做的也大,但五岳剑派却是他们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可见其名声之响名望之大。 现在这些汉子明显的投门无方,只能在屋子里发牢骚。太阳已经出来了,山上也没那么冷,唐明睿便想领着东方去外面转转,晒晒太阳也比在屋里听他们聒噪强。 衡山地处于湖南省衡阳市,是著名的五岳名山之一,唐明睿以前旅游的时候去泰山看过日出,也去过华山还专门到令狐冲当年闭门的思过崖看过,但是没到过衡山。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看看也不错,于是便领着东方朝山高的地方走。 诗经里面有一句话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其中的南山指的就是衡山。从高处看衡山层峦迭嶂,气势磅礴,加上四季常青,景色非常宜人。 两人走累了就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石头还是很凉,唐明睿一坐下就把小东拉了起来。 [石头凉,别坐。]唐明睿四下看看也没有什么可垫的东西,两人也就是身上穿的这一身棉袄,脱下来肯定冻人。 [过来,坐我腿上。]东方因为瘦,看起来年纪小,其实已经十五岁了,而且实际上东方要比唐明睿大很多,唐明睿这么一说,东方一愣,站着不动,要他做唐明睿腿上怎么想都别扭。 唐明睿见他不动,把他拉过来直接按在腿上了,[你又不重,坐着没事。]说着还拍拍东方的肩,示意他不用介意。 唐明睿在这里无亲无故,可以说是把小东当做亲人来待的,如今抱着弟弟也不觉得有什么。 东方被他一拉就跌坐在他腿上,又被他从后面揽着,后背靠着他的胸,坐起来确实比石头舒服多了。看着层峦叠翠的山峦,东方突然生出一种向往来,如果能和爱的人归隐南山,安享岁月静好,为他洗手作羹汤,想来是一件美事吧。 10、第九章 杨莲亭身形魁梧,满脸虬髯,形貌极为雄健威武,从相貌上看便是一魁梧大丈夫,不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这般的男儿之身会得教主青眼,做了东方不败的入幕之宾。 现如今他坐在教主的高坐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爹。 杨莲亭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加入日月神教了,但他爹不是练武奇才,也没多少才干,但凭着一番死忠做到了香主的位置,香主上面还有堂主长老们,他爹虽然在教里边干了二十多年,最终也没升上堂主的位置。 杨莲亭他娘是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平时总有些唯唯诺诺的,他爹有时候在教里受了气,回到家里找他娘撒火儿他娘大气也不敢出,那时候他就开始觉得他爹没本事,熬了几十年,熬到白了头平时连教主的面也难见到。那时候做教主的还是任我行,任教主最亲近的人就是向问天,向问天不仅武功高强还很有智谋,再下面任教主器重的是一个叫东方不败的年轻人,听说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风雷堂的副香主,他爹熬了多少年也不过才做到香主的位置。 以后的事,杨莲亭就越发记的清了,任我行练吸星大法走火入魔,东方不败联合童百熊等风雷堂的堂主发动了叛变,将任我行囚禁在了梅庄西湖底,自己做了神教教主,而他的爹爹却在这场争权夺位中战死。 没过多久,他娘也死了。 杨莲亭也加入了日月神教,不过他不像他爹,他爹没胆量没野心,这些他都有,况且他年轻,虽然武功不济,但好在比他爹有些小聪明,比他爹懂得识时务,也比他爹能屈能伸。 头两年,他不过是教里面的小人物,别说出人头地,就是上面的堂主他也够不着见不到,平时干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零碎小活儿,但好在他生的相貌堂堂,又会拍马逢迎,跟顶头上司的关系倒是颇好,私下里也是大哥兄弟的喊的顺溜。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挺冷,入冬就下了很大的雪,头跟他说上边教主在招募小厮,那时候他们一群兄弟在围着火炉子烤火。 私下里他找了头想去应征,就算称兄道弟的关系好还是给头塞了二十两封银,求他给指个门路。银子头是收了,不过一个指g儿弹在他脑门上,说你知道教主为啥招募小厮吗?那是因为伺候教主的人有好几个被咔嚓了,手横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眼神儿就是在问你想去送死吗?再说了,就你那长相,大老爷们送过去怎么伺候教主啊,伺候教主的可都是漂亮的小姑娘,要么也是清清秀秀的少年,你过去算什么啊。 不过头既然收了他的银子,他又坚持要去,还是托了上边的香主,帮他把名儿给报上去了。 原本东方不败贴身伺候的都是侍女,这次招募的却男女都有,虽然上面并没有给出具体的身体、年龄条件,但相貌清秀、身体纤细、肌肤水嫩的少年显然更受欢迎,杨莲亭长的身材魁梧,胡须茂盛,实在和娇弱少年搭不上边,因此头儿虽然托了香主报了名,但一点也不看好他,何况伺候教主不见得是什么好差事,虽然也有可能借力一步登天,但更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咔嚓了。 积雪还没化完的时候,上面有了消息,在所有人的意外下杨莲亭接到了上崖顶的通知。 其后,顺理成章见到东方不败。 杨莲亭虽然七尺男儿身,但却有细心的一面,特别是在他怀有野心想通过巴结教主获得身份和权力的时候,东方不败的一举一动他都留心观察,教主喜欢什么口味,喜欢什么菜色,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候休息,哪些时候不能被打扰,甚至汗巾帕子喜欢薰什么香都十分留意,很快的,东方不败就注意到他,称赞他做事细致有耐心。 也算付出就有收获,东方不败将他调到了自己身边,近距离接触后,杨莲亭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那就是东方不败可能喜欢男人。 此时,东方不败尚有七个小妾,原本最宠幸的就是诗诗和雪千寻,但杨莲亭发现,东方不败已经很少踏足妾室的院落,就是去了,也不在那里过夜;更甚至,他发现,东方不败竟然拿了宠妾的胭脂水粉;种种迹象让杨莲亭惊心,但同时又生出一股狂喜,直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某个他服侍的夜晚,东方不败沐浴更衣之后,月色柔美,杨莲亭心中虽然忐忑害怕,但仍然用汗湿的手掌握住了东方不败的手,东方一震,却没有甩开他。 杨莲亭一开始也不过是想和东方不败进一步亲近,好获得他的信任,谋取更多的权利和利益,但东方给予的大大超出了他的期望,那不是对一个男宠的态度。 东方不败对他毫不设防,加上厌倦了权力争斗,只一心醉心武学修炼葵花宝典,在武学上成为天下第一,同时心甘情愿隐居幕后,将大权交给他,自己做一个侍奉丈夫的女人。 在东方不败面前,除了杨莲亭,恐怕世上再无一人能够颐指气使。那是他们相处最密切的两年。 黑木崖一战,杨莲亭至今想起来都十分愤恨,即恨任我行,也恨东方不败武功不济,平时说什么天下第一,竟然连三个人都打不过,害的他被任盈盈那个贱-人刺了两剑!最后东方不败被任我行用内力甩推到自己身上,生生撞碎了自己的头骨! 老天有眼,让他重生了!还回到了四年前,哈哈,现在日月神教上下都要听从他的号令,那个偶尔坐在椅子上的东方不败,什么都听他的,若不是自己武功不高,这教主之位哪里还由得东方不败来做! 东方不败如今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面具,他才是真正的教主,哼,从此温香软玉在怀,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个假女人发现! 不过可惜了那一身至高的武功,否则现在哪里用他操心。 五岳剑派那些个臭道士、尼姑又要来挑衅,不过白虎堂长老上官云,青龙堂贾长老,风雷堂堂主童百熊,还有那个该死的向问天武功都不错,有他们在五岳剑派也讨不到好处,正好趁此机会除去向问天。 杨莲亭打算的挺好,因此召集了各堂堂主、香主商议。听说五岳剑派要攻打魔教,虽然内忧罅隙,但对外时还是一致的,毕竟此时东方不败的位置还坐的很稳固,杨莲亭独揽大权,虽然有人不服,但慑于教主的武功手段,也不敢有所异动。 东方不败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黑木崖顶日月光明大殿的宝座上,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相貌比之前些时日竟然有两三分变化,童百熊、上官云等虽然心下诧异,教主怎么越生越像女子,虽然比以前更好看些,但这般女气,总是怪怪的。心中虽然疑惑,但这种问题也不好问出口,如童百熊这般和东方私交好的,也只是想着等私下里再问东方兄弟。 此时大殿内除了杨莲亭再无一人,他摩挲着这把象征教主权利的高椅,眼中除了势在必得的欲望火光还有寻机报仇的残忍精光。 当年锁住任我行的巨大琵琶骨就是他设计并监督锻造,现在他不仅要锁住他的琵琶骨,还要打断他身上的每一寸骨头,将他挖心掏肺,敲碎他的头盖骨! 11、第十章 转眼间就到了莫大先生七十大寿的日子,这一天衡山派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唐明睿昨日已经由向大年领着拜见了他师父刘正风。说起来,刘正风真的算是把冗相见了,单一个掌门的七十大寿就够他这个二把手忙活的了,更何况这次祝寿的真正的目的是聚集天下豪杰讨伐魔教。 刘正风四十多岁,唐明睿看了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相差不大,没有蓄须、国字脸,一双眼睛温和沉稳,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但是条理分明,颇有亲和力。 东方和唐明睿一起坐在刘正风对面,向大年站在他师父旁边,先介绍了一下,又简单说了唐明睿想留下行医的想法,刘正风点点头,复又看向唐明睿。 唐明睿被他沉稳的眼睛一瞧,倒是微微紧张了一下,不过面上镇定如常,站起来朝刘正风行了礼,才道:[在下仰慕刘大侠和莫先生的侠义之名,又听说贵派还没有固定的大夫,不才愿意为衡山派的各位兄弟尽些绵薄之力,还望刘大侠成全。] 东方坐着没动,他瘦弱的样子也很容易被人忽略,此时他心里有些生气。虽然大概知道唐明睿为什么要在此行医,但是听他这般说话,不免觉得自己的人受到了轻视,心想刘正风你要么赶快答应,我的人给你们看病是便宜你们了,这般犹犹豫豫的让他不爽。 刘正风一伸手,示意唐明睿请坐不必客气,端了茶喝了一口,道:[唐先生擅长何种医术?] 前面有提到唐明睿的祖父母和父母亲都是行医的,这里面还有区别,他爷爷奶奶都是有名的中医大夫,母亲是心理医生,父亲是脑外科医生,他虽然上学主修的是外科,但其实从小就受各方面的熏陶,因此中医问诊看脉、心理研究都在行,外科上虽然还没有到操刀救人的份上,但是没少跟在父亲身边看父亲动手术,何况学校里解剖啊实验啊很多,动手能力很强。他这样的本事放在明朝可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医了。 但唐明睿要扮演的可不是神医,因此并不托大,听刘正风问忙说:[平常的寻医诊脉都没问题,在下还特别专研过外伤的治疗方法,因此如果遇到刀剑之伤倒是能帮上忙。] 刘正风一听颇为惊喜,他们江湖人士,平常头疼脑热找个大夫都能看,但就是这刀剑之伤不容易,特别是伤到内脏,基本上就是等死了,这唐明睿如果擅长治疗外伤那可真是不可得多的人才,加上他们马上就要讨伐魔教,受伤更是在所难免,唐明睿真是来的太及时了。 因此便高兴道:[先生有这样的本事,正是我们需要的,以后就请先生留在衡山,我等的性命可就交托给先生了。]说完呵呵一笑,这就是要将唐明睿留下了。 向大年一听师父这么说,上前一步猛的一拍唐明睿肩膀,叫了声:[好兄弟。] 这人可是他推荐来的,以后看个病,有个伤什么的可就再不怕了,于是热热乎乎的跟唐明睿称兄道弟起来。 唐明睿也很高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因此被向大年那一巴掌拍的肩膀直疼也没在意,反而表示亲热般的回拍了一下,说道:[还要感谢向兄帮忙引荐,以后还要靠帮里的兄弟照应。] 东方怎么瞧向大年的那只手怎么碍眼,至于为什么觉得碍眼又不得而知,想着大概是向大年的手太黑,跟唐明睿白白的皮肤配起来太难看。 唐明睿这算是正式在衡山派行医了,不过对他来说,这不过是暂时的,等找到东方,恐怕还得另做打算。 因为已经得到刘正风的认可,唐明睿和小东就被另外单独安排了一间房,从大通铺搬出来了。原来那些欺负嘲笑他们的大汉听说唐明睿是个大夫,而且以后还能留在衡山派,大多除了羡慕还多了份尊重,毕竟在过去医生也是很高尚的职业。 到莫大先生寿辰这天,唐明睿、小东就不必坐在后院吃流水席了,而是可以到前院,向大年给他们安排在和华山弟子一桌。 大厅和院子里都布置的喜气洋洋,大大的红纸剪成的寿字帖在门窗和墙上,门口还挂了写有寿字的红灯笼,贺喜声不断,虽然做寿另有目的,但道贺的人大多真心实意,唐明睿也由衷的感受到了莫大先生在江湖中的人心和威望。 衡山派自己的弟子今天是上了不了桌的,他们的任务主要是防卫和招呼宾客。唐明睿看了,人挺多,大厅里就摆了二十来桌,院子里就更多了,有四十来桌,看来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即便是到不了的也安排了门派中的弟子前来贺寿。 唐明睿和小东坐在一起,旁边都是华山派的弟子,虽然书上倒很是介绍了华山派的弟子姓名性格,但是毕竟没见过真人,唐明睿就不敢确定。不过听他们说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特别是那个二弟子劳德诺和六弟子陆大有人称六猴儿的。劳德诺因为在众师兄弟中年龄最大,便最好认,陆大有性格最为活泼,人有点直傻,说话率真,对令狐冲也是最好的。 东方看了看,他以前除了见过令狐冲,其他的都没见过,不过令狐冲并不在这桌上,想必是在大厅里面了。也是,令狐冲毕竟是华山派的大弟子,现在来看,岳不群还指望着他以后继承华山派掌门呢,自然是多为倚重。 此时菜已经上来了,好酒好肉上了桌,江湖儿女多豪爽,但此时没等寿星发话也没有人胡吃海喝,唐明睿倒是见识了。 大概是宾客差不到都到了,桌子也坐满了,便听到大厅里莫大先生大声道: [各位朋友,老朽不才,感谢各位同道朋友拔冗前来参加老朽的七十寿宴,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莫大先生说着走到大厅门口,朝院子里的江湖同道拱了拱手,虽然身材瘦长,但今天穿了一件新做的青布长衫,脸色也不像原来那般枯槁,多了些喜色。 院子里的人可以说都是他的小辈,莫大先生一拱手,这些人忙都站起来回礼敬酒。 唐明睿拉着小东也站起来,学着这些江湖儿女一般,拿起杯子朝莫先生先的方向举了举,便一口饮尽了。 12、第十一章 唐明睿拉着小东也站起来,学着这些江湖儿女一般,拿起杯子朝莫大先生先的方向举了举,便一口饮尽了。 酒入口颇为辛辣,有点像传说中烧刀子,喝下去嗓子都感觉火辣辣的,胃里也暖和起来。这酒一般的大汉喝还可以,唐明睿这样平时不喝酒的喝了就觉得不怎么舒服,所以见小东端起杯子要喝的样子,就抬手阻止了。 [这酒太烈了,你不要喝,渴就喝茶。] 唐明睿把小东的酒杯接过来,将里面的酒倒进自己杯子里,他们用的杯子并不是现代那种喝白酒的小口杯,而是宽口凹底的青色小瓷碗,一次容量挺大。幸好桌子上摆了茶水,唐明睿就端过来先用茶水洗洗小东的酒杯,然后才倒了茶进去让他喝。 东方一言不发,看唐明睿一个人在那里忙活。他本来就没有要喝这个酒,一闻味道就不好,刚才不过是做做样子,谁知道酒杯刚端起来,就被身边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给抢了过去,再看看他洗杯子倒茶,自然又妥帖的动作,东方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暖意来,熨帖的心房很舒服,比当年睡在细细的羊毛毯上盖着贴身保暖的棉花被子还舒服。 这样暖融融的感觉,让他看着以往都不会喝的粗陋的浅绿色茶水也觉得可心起来。东方面色平静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似乎有点涩,但也有点甘甜,勉强能入口吧。 华山派弟子这桌位置还是挺靠前的,除了这一桌,另外还有一桌,唐明睿看了也都不认识。旁边紧挨着就是嵩山派和恒山派的,他对嵩山派自然是没好印象,一个左冷禅把整个嵩山派都搅成了一锅臭水。 恒山派清一色青灰色道袍,头上戴着布帽,桌子上摆的也是清一色的素菜,唐明睿想仔细看看有没有那个叫仪琳的,主要是这个美貌的小尼姑在笑傲江湖里是第三女主角,太出名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但总盯着女人看太不礼貌,因此打量了两眼没看出来也就作罢了。 不过他这些动作东方可都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刚才还觉得舒坦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转头看看那些出家的尼姑,东方眯了眯眼,没见一个长的漂亮的,唐明睿的眼光还真差劲,就这些姿色也能瞧进眼里,他要真喜欢美人,以后自己多赏给他几个便是。 唐明睿哪里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心,竟然让小东这样子想他,而且还打算以后赏赐他几个美人。现代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啊,就算是任盈盈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心,就像寝室老三说的,他对美女无感,但究竟对什么样的女人才有感觉,唐明睿自己也不知道,按照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看缘分吧,缘分没到,一切都是白扯。 敬过酒之后大家都坐下来随意吃喝,桌上六猴儿就是陆大有见唐明睿生的十分俊朗,甚至比自己的大师兄令狐冲还耐看几分,但瞧着他一头黑色的短发就有些怪异。 他一向说话不怎么经过大脑,想到什么就说了,在陆大有眼里,大家都是五岳剑派的,自然都是师兄弟,因此也不顾及彼此双方并不认识,便直接问唐明睿:[兄弟你头发这么短冷不冷?] 唐明睿一愣,随即听到扑哧一声,旁边一个小个子的华山弟子捂着嘴巴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朝唐明睿摆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 劳德诺训斥了陆大有一声,[六师弟,快向这位兄弟道歉。]转过头又对唐明睿说:[这位兄弟,我代师弟向你赔罪,他说话没个把门的,别跟他计较,来,我敬兄弟一杯。] 不得不说,劳德诺作为嵩山派的奸细在华山派玩无间道,除了心思深沉的岳不群知道他的底细,而其他人都真的把他当师兄看待是有原因的。劳德诺很会做人,小事情上他愿意承担责任,做个老好人,好师兄,因此这帮师弟虽然对他不像对令狐冲那般又敬又爱,但还是很尊重的。 因此劳德诺一说,陆大有就有点讪讪的,也举起酒杯朝唐明睿敬酒,唐明睿倒是没生气,反而觉得陆大有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好。 [千万别这么说,我看这位兄弟性格率真,是个性情中人。] 唐明睿举起酒杯跟他们碰了一下,这还是刚刚东方杯子里的,他自然的就喝了。 陆大有听唐明睿这么说分外开心,平时他耍个嘴皮子,没少受师父、二师兄的训斥,现在好了,终于有个人说他好话了,心里高兴,面子也挣回来了,于是走上来,亲热的搂上唐明睿的肩膀,要跟他再干一杯。 唐明睿个子比陆大有能高出一个头,但幸亏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不然这姿势就怪异了。这边唐明睿虽然觉得陆大有太自来熟了些,但并没有不悦,东方脸却黑了。 这唐明睿还真想跟这些正道人士交朋友啊,他都是自己的人了,怎么可以和这些人一个鼻孔出气。 东方难得在意一个人,也难得对这个在意的人生气,不过这唐明睿已经被他归为私有物了,当然是他想唐明睿怎么做,唐明睿就应该怎么做。 于是东方发威了。 东方一把扯住唐明睿的袖子,眼睛幽深冷冽的看过去。唐明睿正跟陆大有说话,扭头一看,小东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又病了?赶忙放下酒杯,就要去探小东的额头。 陆大有正聊的开心,脸上还带着笑,但对上东方冷深深的眸子,猛的打了个哆嗦,这孩子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就像无底的黑色幽潭,只凭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压迫的说不出来话。 东方一撇,唐明睿就摸了个空。 [怎么了,小东?身体不舒服吗?] 小东的身体这段时间得他的细心照顾,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脸色不那么苍白,除了瘦脸颊还有些凹陷外,精神气已经和常人无异了。 这就好比你精心培育的一株幼苗,天天浇水灌溉,看着它一天天长大茁壮,你就没法忍受这株幼苗枯萎生病。唐明睿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小东的身体比他自己的还要宝贵,他舍不得小东有哪点不舒服。 看着唐明睿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担心,东方觉得心里不那么生气了,放开唐明睿的袖子,仿佛啥事都没发生似的一个人端起杯子喝茶。 东方没事了,唐明睿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而且这段时日相处起来,他已经知道了,小东要是不想说,大概怎么都不会说的。 [还没问兄弟高姓大名?] 刚才笑出声的那位华山小兄弟问唐明睿。 [免贵姓唐,唐明睿,这位是我弟弟方东。还没有请教在座的各位。] 东方继续喝自己的茶,心想,认识下华山的伪君子岳不群的弟子或许上黑木崖能帮上忙,再者还希望早点打听到任我行和莲弟的消息,他有一种预感,莲弟应该没死。 13、第十二章 小个子便对华山的众位师兄弟一一做了介绍,二师兄劳德诺和老六陆大有就不用说了,在坐的还有三师兄梁发,四师兄施戴子,五师兄高明根,最后是那位发问的小个子,说自己是最小的师弟,叫岳小山。 东方听他介绍完,心中暗笑,明明是个姑娘家还在这里冒充大老爷们,以为粘个胡子就能做男人了吗?又想想自己当初羡慕任盈盈是个女人,能得到令狐冲的爱恋,如今老天也算是如了自己一半的愿吧。不过世间就是有这些小女儿放着水灵灵的姑娘不做,非要往臭男人堆里扎,愣是把一身水做的清华搅拌成污浊的泥水才肯罢休。 唐明睿听他介绍一个,便点头回礼,等他自己说是岳小山,唐明睿一愣,笑傲江湖里面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再仔细看看他的容貌,唐明睿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什么岳小山,应该是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才对,怪不得刚才觉得她笑的样子有些女儿之态,原来是女扮男装来了。 不过见她自己不说,唐明睿也就不说破,全当这桌子都是男人。这么介绍下来,大家也算是相识了,以后见面还能喝个酒聊个天。 岳灵珊这个时候还是个纯洁少女,对其大师兄令狐冲还有着满腔的情谊,想必是不愿意和大师兄分开太久,于是女扮男装也跟了来。 等到林家灭门,林平之拜岳不群为师,成了她的小师弟,那时令狐冲又因为仪琳被田伯光调-戏,便和田伯光大战,中间又遇到种种波折,因为他其行事任性,屡犯门规,经此一事被师父罚在思过崖思过一年。 其后岳灵珊整日和林平之呆在一起,竟然对他产生了男女之情,从而移情别恋。令狐冲黯然心伤,加上被师父故意陷害偷取辟邪剑谱,成为武林败类,被逐出师门,后来遇到圣姑任盈盈,抵不住女追男的攻势,最终选择了和任盈盈在一起,不过其一生都无法忘记岳灵珊,所以这也是任盈盈的悲哀。 唐明睿想到这些,再看看已经喝了不少晃晃悠悠走过来的令狐冲,心中难免感慨。 令狐冲率情任性,不善律己,这也是他后来身陷种种祸事的根由,岳不群不陷害别人专门陷害他,就是因为他行事作为全凭心意,从不把礼法教条看在眼里,那么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在旁人看来自然是很正常了。 令狐冲所经历的众多苦难应该说除了因为他有个太会伪装的师父,大多数和他的性格不无关系,或者说令狐冲不识时务。东方性格也孤傲,也不法教条,但是东方手中有权,武功又天下第一,别人就算想拿捏他,东方一来本就是邪魔歪道对这些不在乎,二来别人想招惹他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 此时令狐冲晃悠着过来,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令狐冲嗜酒成命,无酒不欢,即便是在莫大先生的寿宴上,大厅中又不乏高人长辈,这人明显还是喝多了,上来搂着六猴儿的肩膀就要跟大家碰杯子干酒。 东方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唐明睿便拿过来给他重新续上热的,又打量了他的脸色,见小东脸色如常,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想到他有晚做噩梦,梦中喊着要杀了令狐冲,小东清醒时口中虽然不承认,唐明睿还是记在心中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有大仇恨,怎么可能在梦中也想把这个人杀了? 令狐冲为人侠义豪爽,潇洒随意,不拘小节,交朋友的话真是不可多得。但因为小东的关系,唐明睿虽然对他评价颇高也没有上前要结交的意思,总归是外人怎么的都比不上自己的弟弟亲。 不过唐明睿虽然不去主动招惹令狐冲,令狐冲浪荡随意惯了,见了生面孔却是要主动结交的。 令狐冲生的长方脸蛋,剑眉薄唇,此时因为喝酒的缘故脸色有些发红,岳灵珊瞧他三步两晃的朝唐明睿跟前走过去,就想起来扶他,但不知怎么的,本来站起来又坐下了。 [我叫令狐冲,听说小弟姓唐,唐这个姓我喜欢,唐朝多美人啊,来,兄弟我敬你一杯,干了!] 令狐冲端起唐明睿的杯子塞进他手里,自己碰了碰,便一口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喝完还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啪的又碰了一下唐明睿的杯子,也没管人喝没喝,自个就喝个没完起来。 令狐冲此时方才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随意潇洒的年纪,因为平时好酒没少受师父师娘的训诫,此时赶上莫大先生寿辰,师父在里面不好出来,外面的都是师弟也管不了他,自然是喝的痛快。 [大师兄,快别喝了,再喝酒醉了,师父知道又该骂你了。] 岳灵珊终于坚持不住,还是站起来劝他。唐明睿端起酒杯喝了,不过却不肯再饮。 令狐冲一近唐明睿的身,东方就开始暗暗皱眉,这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不说杀身之恨,就单说他这嗜酒成命的性子东方就讨厌。 令狐冲估计也就醉个五六分,又向来最宠爱这个小师妹的,因此听小师妹一说,呵呵笑了一声,嘴上说不喝了,手里却拿着酒壶不放。岳灵珊大概也习惯他这样了,至少酒杯里没再倒酒,也就不管了。 唐明睿想着岳灵珊比令狐冲要小上十来岁,估计现在也就是十二岁左右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却恁地成熟呢?想想这时候人家两个已经互生爱慕,等到她遇到林平之又移情,古代的女人真是早熟啊,唐明睿今天还真是感慨多。 [唐兄弟怎么不说话?别看我喝的多,三五斤的灌不醉我,我现在脑子清醒的很。] 见唐明睿喝了酒却不说话,令狐冲还以为他觉得自己醉了不搭理自己,其实是因为小东唐明睿才不说话,不过令狐冲又开口,唐明睿就不好不说。 [那令狐少侠真是海量了,我酒量浅,还请令狐少侠饶了我。] 唐明睿知道令狐冲不喜别人赞他什么少侠英杰的,他活的自在潇洒,最不愿被名利所累。果然唐明睿这么一说,虽然令狐冲已经醉了五六分,但已经对结交这个唐兄弟的热情淡了下来。 [那好,我还是去找师弟他们喝酒,唐兄弟随意。]说罢人又晃悠着拉了六猴儿到其他桌喝去了。 直到日影西斜,这热热闹闹的寿宴才算结束,在外面坐了一天,虽然有太阳,人也不免觉得冷。唐明睿至少还喝了酒暖暖身子,东方却是只吃了很少的菜喝了点温热的茶水,因此寿宴一结束,唐明睿便拉着小东回了他们的屋子。 东方却没有那么冷的,因为葵花宝典这段时日练起来颇为顺利,已经突破第一层了,有了武功在身,就不容易觉得冷。但是唐明睿急急忙忙的拉着他回屋,他也不说什么,被这个人干燥的掌心握着,并不觉得难受,于是便安然的随他去了。 14、第十三章 东方却没有那么冷的,因为葵花宝典这段时日练起来颇为顺利,已经突破第一层了,有了武功在身,就不容易觉得冷。但是唐明睿急急忙忙的拉着他回屋,他也不说什么,被这个人干燥的掌心握着,并不觉得难受,于是便安然的随他去了。 做了衡山派的大夫之后,待遇上提高了,由大通铺改成了单独的房间,但是因为现在宾客多,唐明睿和东方便只能住一个屋。 而且他们对外的说法是表兄弟,那住一个房间更是正常了。房间不大,十五个平方左右,放了一张双人床,床头置备了双开门的衣柜,一张桌子,两把凳子,一个烧炭的火炉子,加上洗漱用的脸盆架子,房间里面差不多就满当当的了。 白天都在外面,屋里的火炉子就没烧火,唐明睿拉东方进了屋,让他先坐床上暖着,自己提着小火炉去厨房引火了。 这也算是刘正风给他们的额外待遇了,像衡山派练武之人,本身火气大,屋里是不燃炉子的,大冬天只盖一张被子也不觉得冷,因为唐明睿和东方都不习武,这才给他们添置了烧炭的炉子。 唐明睿出了门,东方一个人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因为不是当年的新棉花,被子并没有想象的软和,可是被那个人抖开盖住自己的时候,似乎就有点不一样了。 东方脸色淡淡的,但仔细瞧就不难发现,此时他的眼中泛着微微的笑意,衬得一张整日冷清的脸也柔和了许多。 明明手伸进被子里就不会冷了,东方却偏偏把手伸到外面,一双细长纤细的手腕露出来,羸弱的仿佛一折就会断掉。 唐明睿去的时候,厨房正在收拾碗盘碟子,数量挺多,堆了好几大木盆。现在也没人闲下来招呼他,唐明睿自己用火钳子夹了几块木炭,又有麻皮袋子装了些没燃的,顺道灌了壶热茶,提着炉子就走了。 因为房间不大,很快就感觉到热气。唐明睿见东方又淘气的露出手脚在外面,便摇摇头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塞进被子里,还有一双白皙的脚丫子也露着,唐明睿便连着被子将东方往床里面抱了抱,然后才把他的脚放进被子里。 [又淘气,每次都把手脚放外面,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体怎么不知道爱惜?] 嘴上虽然抱怨小东淘气不听话,但语气怎么听都有点颇为无奈宠溺的味道。 东方也不回话,抬了抬眼睛,心说你不是乐意做丫鬟小厮吗?我给你机会你还不乐意了啊,普通的小厮能摸我的脚吗?就是手也不是随便给摸的,我要是个女的,你这样摸了还不得娶我啊。 这么想着,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可哪里不对呢,又品不出来。 屋里聚了热气,唐明睿便问东方要不要洗澡,因为这边衡山派的人基本上是一周才洗一次,明朝官员的话是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官员们上了五天班便有一天是专门用来洗澡的,但是就算这样过惯了现代生活,基本上每天都要洗澡的唐明睿还是觉得中间间隔的时间长了点。 因为是他们自己要洗澡,厨房并不会每天单独替他们烧水,要洗的话就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唐明睿才有这么一问。 [今日不洗了。] 东方思量了一下,今天晚上恐会有所异动。既然打了寿辰的名号要攻打日月神教,今天晚上想必该最后定案了。 [那好,你要是困就先睡。] [嗯。]东方应了一声,只是脱了外边的棉衣,穿着中衣便躺下睡了。 只是平躺着假寐,让阴阳两气交叉自然的运导全身经脉。东方所练的葵花宝典和普通武功不同,一般武功练了之后只要有内力,通过命脉一测便能测出来,可葵花宝典的内力不仅外表看不出来,就是有人切着命脉也探不出,这也是其诡异之处。正因为如此,衡山派的人才认为东方和唐明睿一样是丝毫没有内力武功的,其实大大不然。 东方是这样,唐明睿又不同了。因为之前学习跆拳道虽然到了黑带五段,在击打力、闪避技巧上高出平常人很多,但是这毕竟只是身体外力的修为,并没有内力一说,所以别人探了也只能发现他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但跆拳道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人、腿、手合一的,加上唐明睿深谙身体穴道,普通的学武之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唐明睿以为东方休息了,一时间房间内便只有微微的纸笔摩挲声。 唐明睿是在写药方,有治疗普通的伤寒发热、感冒咳嗽的,也有消炎化瘀、止血止疼的,又写了几张需要的药材清单准备明日交给向大年,好让他们早日去采购,毕竟有些药材是不容易寻的,万一遇上棘手的伤患,届时再找就晚了。 虽然上衡山派目的是为了东方,但既然做了人家的大夫,唐明睿还是要求自己用心去做,怎么的都得对得起人家给的工钱,再说这些正派人士多数都是好的,到时候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直觉里唐明睿认为这次白道的武林人士讨不了多少好处,日月神教不是好相与的,里面不乏武功高手,即便教内有罅隙,但人在遇到外敌的时候就容易团结对外,相反,五岳剑派却是表面一致,内里不合。 就着昏黄的烛光,唐明睿一共写了二十来张方子,眼睛都有点酸涩了,还是现代的日光灯好,不费眼。 扭头看看小东,还是乖乖的平躺着,唐明睿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小孩睡觉的时候还是挺乖的。 古代没什么娱乐,山上更不可能有娱乐场所,不过貌似衡山城有个非常出名的大妓院叫群玉院,唐明睿还记得刘正风金盆洗手出事的时候,令狐冲就和仪琳、曲洋的孙女曲非烟躲在里面避过了青城派余沧海的搜查,这些事情不知道到明年还会不会发生,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就会大不同了。 唐明睿打开点窗户看看天色,估摸着才□□点,月亮才上中天,平常这个时候他要么泡在图书馆里,要么和一帮哥们打打游戏看看碟片,偶尔出去打个台球,或者偷偷的到跆拳道馆里练习,总之很少和女生在一起,就算有大胆的女生约他一起吃饭逛街,他也一定拉个电灯泡。 想着以前的生活,仿佛就在梦中一样。 唐明睿洗了手脚,又到炉子边把身上烤热乎了,才脱了棉衣上床。大通铺的时候他和小东都是睡一个被窝,现在还是两条被子,想着小东毕竟身子弱,唐明睿便不多想的直接钻进小东被子里,把两条被子合一块,侧着身子面对着小东睡觉了。 大概睡通铺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唐明睿睡过来,东方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紧张,反而自然的身子就偎了过去,唐明睿也自然的搂着他,让小东的头枕着自己的肩窝,抱着他还是很纤瘦的身子慢慢的睡着了。 15、第十四章 东方头靠着唐明睿的肩,浅浅的呼气着,舒服而自然的将双手并起来放在唐明睿胸前。 而唐明睿一只胳膊伸在小东的脖颈下面,一只手自然的从上面揽着小东的腰背,两个人贴的如此之近,体温互藉,呼吸相触。这样的睡法,让两个人都睡的相当安稳,即便是在这样冬天,海拔超过千米的山上,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月影西斜,零散的星子挂在天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炉子里的炭慢慢的烧没了,余下零星的红色火光,即便这样屋内也能照出一些暗淡的光影。 门外脚步声即便颇轻,东方还是第一时间感知到了。 现在还不到五更吧1,这是都商议完了吗? 果不其然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便传来扣扣的敲门声。 扣扣扣,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即便是细小的声音也很容易被察觉,唐明睿睁开眼睛,首先看看小东,见他还在睡着,便轻手轻脚的抽开手掀开被子,披了件衣服穿上鞋子,把被子给小东裹紧了,这才去开门。 敲门的是向大年,唐明睿并不惊讶,想着也该到时候了,不过面上还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关上门后站在门口道:[向兄,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向大年见他只披了件衣服,也没把衣服穿整齐,便道:[你先回去收拾下衣服,我师父要见你,我在这等着,你快着些。] 唐明睿也不再问,回屋把衣服穿好,瞧了瞧小东,见他已经醒了,此时正睁着眼睛看自己呢。 唐明睿替他掖了掖被角,小声道:[吵醒你了?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东方只露了头在外面,微微点了点,见唐明睿拿了一叠纸,回头朝他无声的笑笑便出去了。 唐明睿一走,东方就觉得被窝里没了热气,人也睡不着了,干脆穿衣服起来打坐练功。 向大年见唐明睿出来了,便领着他到师父刘正风的院子,冬天夜长此时若不是有稍许月光,五指抹黑说不定真能撞到人,原因是刘正风的院子里已经聚了好多人了。 唐明睿本来和向大年错开两步在后面走,此时便赶上两步,低声问:[向兄,这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半夜都不睡觉?]说完借着月光看看向大年的脸色,见他嘴角一弯,复又平静道:[这个你见了我师父便知道了,咱们先不说了,走快些,师父事情多,不能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两个人快步进了刘正风的屋子,此时屋内除了刘正风还有恒山派的定逸、定静两位师太。 唐明睿见过礼之后,刘正风让他坐在一边,打量了他两眼开口道:[之前听大年说过,唐先生跟魔教是有些冤仇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冤仇,今天正好恒山派两位师太也在,大家商议着要为武林上受了魔教残害的同道共同讨个公道,唐先生不妨说出来,到时候我们也好为先生做主。] 刘正风说完,向来沉不住气的定逸便道:[正是,这位唐先生有什么冤仇尽管说出来,我们恒山派并五岳其他剑派定会给你讨个公道,让魔教的余孽不能好活。] 屋里其他人也都附和着点头。 唐明睿之前倒是想过这个问题,也为此编了个事故,但不想今晚被问出来,因此面上一愣,随即低头不语,其实他是在思考怎么说,不过在旁人看来,却恐怕是被触到了痛楚,口不能言了。 因此离他最近的向大年,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等杀了魔教余孽,唐兄弟好好祭拜下往生的亲人也便是了。] 唐明睿心中一阵抽搐,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又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没声音,又张了张嘴,终于道:[说起来都是陈年往事了,我以前总想着报仇,怎奈身单力薄,没有武功傍身,一切都是空谈,今天各位大侠愿意替在下做主,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唐明睿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屋里的刘正风和两位师太。 定逸见唐明睿生了一副好相貌,说话不急不缓,又破懂礼貌,印象上便加了两分,瞧他难过,接口道:[唐先生千万不要如此,贫尼和众位师姐并师侄一定会替先生报仇雪恨,相信刘三爷也是这般想的。] 刘正风便说:[正是如此,唐先生便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唐明睿沉吟了下,脸上露出些痛苦的神色,[各位不知道是否听过汉阳郝老英雄?]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听说郝老英雄三年前便死在魔教弟子手上,这事跟唐先生有关联?]刘正风皱眉,那可是江湖尽人皆知的大事惨事。 [正是,郝老英雄七十大寿那天各路英雄好汉前去祝寿,家父在汉阳虽然是个小人物,不过也受过郝老英雄的一些恩惠,因此当天也去贺寿,不料寿堂下被魔教埋了炸药,家父被炸成重伤,后来,后来便损了。] 说到这里,唐明睿停顿了下,抬起头果不其然的看到两位师太已经面露悲愤之色,刘正风还好,不过向大年也已经沉不住气了。 [这魔教真是可恶!此次一定要将他们打的哭爹喊娘,遇见杀了便是,决不能手下容情。] [正是,当时泰山派的纪师兄便断了一条膀子,武学修为被废了大半,魔教这些个妖孽是很该惩治一番。]定静也沉不住气了,接着向大年的话头说道。 唐明睿嘴角一抽,心想自己说的这事情倒是真的,笑傲江湖中可是有写,不过这么说不会引起群情激奋吧,又想魔教的罪过实在是不差这一桩,总之自己要先上了黑木崖,一切以见到东方为先决条件,东方以后知道了也不能怪自己,魔教事情都做下了,也不能怪自己说了。 唐明睿给自己找安慰,然后接着道:[家父临终前倒是嘱托我,不需要给他报仇,便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希望做儿子的一生平安才好。也是家父心知我不会半点武功,即便是去报仇也只有给人杀的份,因此……不过为人子的,总不能看着父亲白白丢了性命,所以还要各位给在下做主,在下虽不懂武功,但行医治病上还算有些造化,愿意跟随各位一起,路上有个头疼脑热,在下都能帮上忙。] [师父,让唐兄弟跟着去吧,有个外伤什么的,唐兄弟在身边,也便宜些。]唐明睿说完,向大年便开口向师父征求意见,其实他不过是提个话头,这事情刘正风早就定下了,现在不过是再考校下唐明睿,看他是不是真的站在自己一边。 目前来看,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也好,唐先生这便回去收拾收拾吧,一早咱们就该出发了,具体的事情让大年跟你说说。] 定逸、定静也朝唐明睿点点头,唐明睿松了口气,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东方,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要等着我。 向大年和唐明睿一起出来,跟他说了具体走什么路线,又说众多帮派一起上路目标太大,掌门师伯们便商定了两三个帮派结一伙,分散着走。 因为五岳剑派是领头的,多数是一个剑派带上两到三个小帮派一起,不过因为恒山派的都是女尼,便和衡山派一起,加上郑州六合门、东海海砂帮等帮派明早一起出发。 唐明睿大概了解了,又把自己写的药方给了向大年,让他先做准备,没有的药材派人尽快采购便辞了向大年,回到自己的屋子。 虽然东西不多还是要收拾一下,还要叫小东起床,他身子弱,最好早上能吃个热乎饭。 16、第十五章 虽然东西不多还是要收拾一下,还要叫小东起床,他身子弱,最好早上能吃个热乎饭。 唐明睿进屋才发现小东已经起床了,而且看样子是已经起了好一会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唐明睿关了门走到小东跟前,握住他的手,嗯,手不凉,说明小东这段日子的调理挺管用,火力上来了。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东方练功的关系了。唐明睿虽然知道小东在练功,但并不知道这练的就是葵花宝典,况且一般人练功练一两个月又能有什么大的长进? [醒了就不想睡了。] 此时天色还暗,唐明睿引了火折子点了根蜡烛,屋里亮堂了,转眼一看小东穿着棉衣,但是扣子却没扣好,被子掀在一边,人还是盘腿打坐的姿势。 唐明睿顿了一下,还是上前帮忙把扣子重新扣好,东方抬起头看着唐明睿有些无奈的脸,心里有点不舒服,帮我扣下扣子这原来可是莲弟才能近身做的事情,你自己巴巴的要动手,脸上干嘛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唐明睿哪里有不愿意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小东这孩子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不过要不是他不会照顾自己,原来也不会给人抬到乱葬岗去!而且性子又强又倔,明明看起来这么弱,偏偏骨子里比谁都要强,虽然现在跟自己相处久了,自己说话他会回两句,但遇着旁人,要么根本不说话,要么就是冷冰冰的。 唐明睿有时候自己都有点说不清楚,想跟小东说让他改改脾气,可是这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总觉得让他那么做,是委屈他了。明明哥哥对弟弟的话,肯定是希望弟弟人缘好,希望弟弟多些人喜欢,多些人能照顾 。 可是,唐明睿竟然下意识觉得那样子是委屈他了,小东如果那么做,就是放下身段,怎么自己就觉得小东在旁人面前当是、应该立在高位的人呢?想想初见的时候小东确实是给自己这种感受,现在两个人亲近起来了,自己才没了这种感觉,不过恐怕旁人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再者,想想小东也跟别人一副和乐融融,甚至睡一个被窝,虽然这个纯粹是为了小东的身体着想,但是唐明睿一想就觉得不舒服,别说一个被窝了,就算是一张床两个被窝,也不能忍受。 唐明睿把这归结于自己无形中的占有欲。把小东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自己没这么自私吧?他说不清楚了。关于这个问题,唐明睿之前虽然想了,但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上衡山本就是为了寻东方,到时候跟衡山派和其他帮派的人接触自然就多了,那么届时多让小东跟旁人见见面,说说话自然就好了。 东方要知道唐明睿这么想,估计一个绣花针就甩了出去!让他去跟那帮白道上的人交朋友?他是日月神教教主,虽然换了身体,别人认不出来,但自己知道,作为白道上人人口诛笔伐的魔教教主,旁人愿意来,他还不愿意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了,这并不是扣个口子就引发的,唐明睿和东方也彼此不知各自的某些想法。 [天一亮,我们就和衡山和恒山两派出发了,走旱路一直向北,到河北境内。] 唐明睿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日月明教总坛黑木崖竟然是在河北省境内,距离平定州很近,这消息也不知道五岳剑派是如何得知的,不过有了这个消息自己也好办事。而且恒山也在河北境内,跟恒山派这样走再合适不过了! 东方一听就知道了,这是五岳剑派要上黑木崖了。按照武林人士的脚程,从湖南到河北,中间要经过鄂州府和豫州府,快的话也要差不多半个月方才能到。 [嗯。]东方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说。 [你先洗把脸,我收拾一下,等下去厨房端点吃的咱们吃过饭,也差不多天亮了。] [嗯,]东方想了想,道:[我去厨房吧。] 他是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而且唐明睿收拾东西又要拿饭自己什么也不干似乎……若是以前的东方万万是不会这么想的,他是万人之上的教主,下面自有侍者收拾干活,吃个饭更是碗筷都摆好,就等着教主上座了,他要是少吃了几口,旁边还有人战战兢兢的问是不是饭菜不好吃,劝他多吃两口。 现在怎么就觉得自己该帮忙干点啥呢?东方心中自己把自己给鄙视了一下,在唐明睿惊讶的目光中洗漱完出门拿饭去了。 唐明睿真的是太惊讶了,自己比小东年长,他身子又弱,所以凡事都是自己来干,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今天小东自己提出来要帮忙,唐明睿才觉得自己平时是不是有点太惯着他了?不过小东没被自己惯出毛病,这反而似乎更懂事,更贴心了?? 唐明睿冷不丁的打个哆嗦,太意外了,以后还是别让小东做了,自己都想着是不是小东鬼神附体了。唐明睿原来虽然住校,衣服自己洗不过宿舍每一层都有两台洗衣机,厚点的衣服床单被罩都是洗衣机洗的,饭是在食堂或者外面吃,回了家虽然也算个贴心的儿子,但也是基本啥也不干了,回家就是享福的啊。 现在怎么就成了老妈子了??唐明睿被自己恶到了。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觉得自己没救了。 厨房也早得了吩咐,三更天就开始做饭,所以东方去了很快就拿了两个人的饭菜。 两个人的东西不多,就两套换洗衣服,还有唐明睿之前准备的药箱一应用具,银子还剩下一百五十多两。衡山派每个月给开五两银子,不多也不少,照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是很高了。 不过这个银子,也就是之前东方一天饭菜的采买钱。 唐明睿接过小东提过来的饭菜,面上已经镇定了。两个人吃了饭,看看确实没啥可收拾的了,就等着和大部队一起出发了。 [小东,路上估计是没车的,恐怕不是骑马就是步行,这一路要辛苦你了。] 如果衡山派不给他们安排车辆,唐明睿倒是想自己雇车,不然这半个月走下来,小东好不容易调理好些的身体估计又回去了,脸上还没长肉呢,再凹下去还能看吗?但是自己要是去雇车,就太显眼了,万一有个差错,上不了黑木崖见不了东方…… 小东瘦的下巴都是尖的,唐明睿不能想象,这要再瘦下去该怎么看。毕竟这不是去享福的,不会走半天就歇息,肯定是紧赶慢赶的赶上一天路,到了晚上才会住店,说不定有时候还会露宿荒郊。 [骑马也挺好。] 坐车虽然舒服,但骑马确实也不错,而且看唐明睿一副为难的样子,东方就觉得不爽。 [到时候实在不行,咱们自己雇车。]唐明睿笑了一下,总之小东的身体还是要紧。 [嗯。]东方抬头看了一眼唐明睿,心下明了了,原来他是担心这个啊,这个人想的还真多,心思太细,不过他要是心思不细,也不会日常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过了一会,向大年安排了一个小弟子来叫唐明睿他们,说是大家在前院集合准备出发了。 衡山派自然是不会所有弟子都跟着去的,别的帮派也是,总是要留人看守,去的不过十之五六,但这五六里面绝大部分都是门派里面武功拿得出手的。 其他门派的人昨天吃完了寿宴又商议了一阵就下山了,并不和他们一起。一行人下了山,到山脚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果然如唐明睿所料,并没有马车,就算是恒山派的女尼也是骑马的,但人数众多并没有多余的马来安排给唐明睿他们。 刘正风便安排了一个人骑着马去专门售马的地方买了几匹来,给唐明睿他们一匹,至于为什么是一匹而不是两匹,按照刘正风的想法是,唐明睿的表弟方东人小又瘦弱,估计是马都不会骑的,即便会骑,骑上大半天也会受不了。 不过这买马的钱就在唐明睿工资里面扣了。 17、第十六章 衡山、恒山两派加上郑州六合门、东海海砂帮浩浩荡荡竟然有近八百人,这其中恒山派的人最少,因为她们门派就在河北省境内,到时候在与大部队汇合即可。 分给唐明睿的是一匹棕色大马,左前蹄有一撮白毛,比较好认,这马在刚买的马里面是最温顺的,大概是考虑到他和小东两人都没有习武的原因。 唐明睿家里经济条件很好,虽然父母都不经商,但是作为主治医师薪水还是非常可观的。不过这个可观并不能让他从小就上贵族学校,或者接受传说中的贵族式精英教育。 家庭比较好的小孩从小学习的课程可能包括画画、弹琴、书法等等,但一般都不包括骑马、击剑、高尔夫这些所谓优雅的运动,所以唐明睿——不会骑马。 所以现在他手里牵着缰绳,听着向大年大喊了一声出发,然后大家纷纷利索的跨上骏马上路,唐明睿辶恕 他倒是想勇于实践,也不怕摔几个跟头,可关键是小东可经不起摔。 东方当然是会骑马的,而且骑的非常好,甚至可是说是驭马有术,当初做风雷堂香主的时候,下面有人曾经送了一匹踏雪无痕的千里马给任我行,那匹性烈非常,连教里专门的驭马师傅都给踢伤了,最后却是被他所制服,由此可知东方的马术绝非一般。 此时看着唐明睿微皱着眉头,对着他张张嘴明明有话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东方哑然。 队伍已经行进一段了,再不走岂不是要当独行侠?东方一扬眉,从唐明睿手中夺过缰绳,一脚踩上马镫,轻飘飘的一翻身就上了马。 唐明睿一愣,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巴,东方脊背挺直,看似目视前方,眼睛却不经意的斜瞥了一下,看唐明睿的样子,眼睛里便有了些戏谑之意。 [还不快上来。]东方一揽缰绳,马儿前踢微扬,嘶鸣了一声。 唐明睿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窘迫,脸色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侧身上马,为了保持稳定便从后面抱住小东的腰。唐明睿身材挺拔修长,坐上来这样一抱,整个人就将小东圈进了怀里。 东方身体一僵,想到这是唐明睿,随即就放松了。握住马绳,脚上一踢,一声‘驾’马儿便跑了起来。 这马温良,称不上好马,但买的时候已经喂过食料,此时跑起来也分外卖力,不一会便赶上了队伍。 一行人虽然不想引人注目,但人数众多,还是显得浩浩荡荡,路上不时有行人扭头观看,因为他们穿着和普通老百姓不同,加上其中不乏粗犷的汉子,因此也没人敢上前询问。对于这点唐明睿觉得挺奇怪的,五岳剑派虽然分开走队伍是要小些,但看现在的阵仗哪里能掩人耳目,又或者他们根本打的不是掩人耳目的目的? 八百轻骑一路向北,很快出了衡山城北门。大概早先已经和守城的商量好,因此这么多人一起出城也并没有军爷上前盘问。 他们行进速度挺快,大概每个时辰可以行将近两百里(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汗血宝马才可以持续跑五、六个小时,一般的马跑三、四个小时左右已经不错了。现代的话从湖南长沙到河北石家庄,特快不到16个小时即可到达,但是古代很多地方是没有修路的,加上他们不可能一直跑不休息,人能受的了,马也受不了。即便是这样,第一次骑马的唐明睿颠簸了一上午也觉得身体有些散架了。 东方控着马的行进速度,没有冲在前面,也没有落在最后,便在东海海砂帮帮主藩吼弟子一边,旁边的人见他二人同乘一骑,也见怪不怪,主要是东方身材瘦小,但再一看竟然是前面的东方在控马,便下意识的看看坐在后面的唐明睿,虽然称不上看不起,但颇有点讥诮的意思。唐明睿倒是脸色平静,只是揽在小东腰间的手紧了紧,东方心下一顿,扭头看了看旁边留了两撇小胡须、圆脸阔鼻的青年,轻飘飘的看了那人一眼,便加速策马而去。 那人刚刚脸上还有些讥讽的颜色,此时一看竟然面色微白,手上使劲握着缰绳,青筋突出,手心里竟然泌出一股细汗。他旁边的师弟见他似乎有些不对,便上前询问了一句,他半天没回过神,等注意到师弟问话,也只说没事。不过这人却再也不敢小看唐明睿,更不敢小看那个看似软弱的方东。 本来按照唐明睿的预计,他们到河北地界差不多要半个月,不过保持目前赶路的速度,只要中间不出事,差不多六七天就可到。没想到骑马这么快的,中午的时候倒了一个小镇,他们人数多便包下了一个饭馆,让老板简单的做了面食,每人一大碗牛肉面再加两个烧瓶,老板难得接这么大生意,白开水随便喝。 牛肉面十五个铜板一碗,烧饼两个铜板。唐明睿还记得何三七卖混沌一碗是七个铜板,这牛肉面要说起来不便宜,不过看老板这大海碗,再看看两个大烧饼,能都吃下去也不是一般人。 不一会,周围便一片呼啦啦的吸溜、呼噜声,唐明睿和小东都穿着藏青色棉袄,如果不看其中一个英挺的相貌一个明显瘦弱的身姿,实在是很难让人注意到他们此时和旁人的不一样,于是等他们发现不少目光投过来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吃饭不发声,对现代人来说应该是起码的礼貌,唐明睿自然是没的说,东方曾经是高位上的人,性格淡漠,你也没法想象他吃个饭跟饿死鬼似的。 [嘿,我说唐先生,你们吃饭还真秀气。] [唐先生是大夫嘛,还能跟你这个大老粗一样?] [我大老粗怎么啦,你不还是一样?吃饭的时候没见得比我慢。] ………… 唐明睿抬头一看,原来很多人都吃完了,就他们俩盘子里的烧饼还没动。唐明睿尴尬的笑笑,小东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一口一口的吃着面,也不理旁人的玩笑。 唐明睿能说啥?吃的慢消化好?对胃好?对身体好?还是应该改改饮食习惯,呼啦啦的大口喝汤大口吃肉?男子汉大丈夫怎么都行,其实就是个人习惯吧。 最后唐明睿多吃了半个烧饼,小东是一口没吃,唐明睿找了店家用纸包了起来放包袱里,说不定啥时候就露营了。 还真被他们说中了,第二天晚上就在树林里安营扎寨了。 头一天他们赶上了门禁,在城门关之前就到了衡山以北现在的长沙地界,便在客栈里住了一晚,一行人包了两家客栈,四个人一个房间,唐明睿、东方自然是住一块,因为他们不会武功,向大年便安排了衡山派的两个弟子跟他们同住。 好在是冬天,大家挤挤也算是互相取暖了。晚上唐明睿还是抱着小东睡,衡山派的两名弟子虽然觉得怪异,但也没说什么,毕竟顶着表兄弟的身份,人家也多想不到哪去。不过,他们俩这个睡法确实节省了空间,不然一张床就是大也太挤了。 明朝的时候湖南省和现代的湖南省有些不同,其包括的范围还有现在的广东、江西等地,地理划分、叫法和现在都不一样。唐明睿的地理知识到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途,毕竟环境差异太大,再者他也不是专门研究地理的。于是,到了哪里便向旁边的人问,一副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四个人也没什么话说,只简单的道了下辛苦,当然后面几天路要赶,现在这点辛苦大家自然都不在话下。 唐明睿散架了一天挺累的,问了问小东,见他摇头示意没什么,便放心了,不一会便搂着人进入了梦乡。东方挨着唐明睿,听着窗外偶尔刮过的风声,轻转身体调整下位置,在黑暗中仔细的看着睡在身边的人,原来他竟然长的这般英俊,白天那些人就是这样盯着他看的吧,以后一定要,要怎样呢,东方皱眉想想,不让他见人吗?不见人怎么办事呢?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也睡着了。夜还长,梦归何乡…… 18、第十七章 因为长沙地界已经在湖南北部了,所以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他们继续赶路,顺利的话就可以到现在的岳阳地区。 不过天不如人愿,中午在一个馆子里吃了中午饭,下午申时未到天就开始阴起来,不一会竟然开始下起了雪花。 湖南冬天下雪少,即便是下也不大,不过这次却下的越来越大,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仿佛天女散花。雪片很大,唐明睿一手揽紧小东的腰,一手伸出来接住洋洋洒洒的白色花瓣,莹白的雪花落在掌心里不一会就融化了。 因为在空旷的郊外,稍微抬头看到的便是密密麻麻的白色不停歇的降落,加上刮起了北风,人眼睛不得不眯起来。 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开始有了积雪。远眺更是白茫茫的一片,当真是大地披上了银装,素裹的容颜。 哈一口气,全是袅袅的白烟。 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比原先慢了下来,虽然马蒂上都定了马掌,但也不可能像原来那样飞奔。 东方自从开始练葵花宝典,加上唐明睿一直对他的身体很上心,所以身体素质已经好多了,可是这个时候也开始手脚冰凉,北风呼呼的刮着,握着缰绳的手面开始觉得针刺一样的发冷,脸也被风吹的发疼。 唐明睿坐在后面,低头看看小东的脸色,在他耳边说,[你先慢下来,我找个东西。] 东方紧了紧缰绳,让马的速度放慢。唐明睿把包袱解开,拿出来一块布巾,又把自己用来换洗的棉袄拎出来。他的棉袄基本上可以套在小东棉袄外面,东方此时也没客气,就着唐明睿的手穿起来,感觉暖和多了。唐明睿又用布巾把他耳朵围起来,完了握住他拉缰绳的手,说了声,[走吧。] 东方心中一暖,什么也没说,催马往前了。 戌时的时候一行人终于看到了一点曙光,是一间挺大的寺庙,江湖人也不拘小节,这个时候有个地方挡风遮雪已经不错了,于是一行人纷纷下马,但因为人数多,虽然寺庙有四间房那么大,还是挺拥挤的。不过这个时候人多也有好处,挤挤不冷。 因为是在郊外,没有现成的饭馆,众人就想打打野味,加上不远处有条小河,结冰不厚,于是一伙人出去打野味,一伙人抓鱼,还有去弄柴烧火的,不一会寺庙里便点起来几堆篝火。 大概寺庙经常宿人找个瓦罐还是有的,加上衡山派考虑的也周全,自身也带了不少器皿,于是弄了些河水,加上少量的调料,配上新抓的草鱼,不一会便传出鱼汤的鲜味。 唐明睿拉着东方坐在衡山派中间,看着火架子上烤着抓来的野兔、山鸡,这帮人都是烧烤好手啊,鸡肉兔肉都烤的黄黄的,看着就是外焦里嫩很好吃的样子。 因为人多,吃的总有个先后顺序,而且也不能保证吃肉吃饱,不然还不把兔子野鸡都打完啊? 恒山派的因为是出家人,是不吃荤的,他们这帮男人就另外给她们空了个地方,专门弄了堆火,烧上水,煮点米粥。关于这点,唐明睿觉得衡山派不愧是走江湖的,果然是事事考虑的周到。 第一锅自然是分给各派的长老和大师兄们,到唐明睿和小东的时候已经是第三锅了。 向大年挺照顾他们,分了一整只鸡还有一只兔子腿,鱼汤什么唐明睿用自己的水壶灌了一些,让小东喝,不过小东就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唐明睿尝了尝,太腥了。 把昨天剩下的烧饼拿火上烤了,用来包肉吃,味道还不错,小东吃了一整张饼,外加两只鸡腿,一块鸡脯肉,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唐明睿来消灭了。 因为庙里面燃了几堆篝火,人又多,即便是庙门关不严,到了晚上也不算冷。唐明睿翻出来之前穿的牛仔裤,拿在手里看了看,最终还是铺在地上,自己坐上,然后拉小东坐在自己前面,让他靠着自己,自己靠着墙,听旁边的人唧唧咋咋的说话。 说的都是江湖上的事情,很多都是唐明睿没听说过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其中有一件事却是他颇为惊异的。 说是福威镖局上个月出了趟镖,被劫了。其实这事情放在江湖中不是大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凡是做镖局买卖的,多少都出过事,做的大了,江湖上看面子的多了,自然出事的机会就少了。 唐明睿惊异的不仅仅是福威镖局在江湖上已经是大镖局了,很多人都卖他们面子,林平之的爹林震南也就是福威镖局的当家,虽然武功不算一流高手,但有家传的辟邪剑谱,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听说这次竟然被人打成重伤?! 能伤他的人自然是好手,而且这事情听东海海砂帮帮主藩吼门下的弟子说起来竟然和魔教有关? 按照唐明睿的记忆后来青城派余沧海和华山派岳不群打福威镖局的主意是因为辟邪剑谱,如果这事真的和日月神教有关,那日月神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东方不败已经有葵花宝典了,辟邪剑谱不过是葵花宝典的残本,要了也没什么用处,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明睿想不明白,东方却是清楚的很。 这事情说不定还真是日月神教干的!东方不在教内,葵花宝典他是牢记在心中的,文字部分早就毁了,他们找不到想利用辟邪剑谱也算正常。不过这个人会是谁呢?东方微微皱了皱眉,朝唐明睿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冥思。日月神教现在到底是谁在主持大局?如果不是任我行,那又是谁?难道是莲弟? 东方虽然对杨莲亭不能说是百分百了解,但也知道他注重名利权势,当初成化十一年的时候东方已经开始退居幕后,杨莲亭作为神教总管开始实际上的总揽大权。 东方有些辗转,在唐明睿怀里动了动,唐明睿拍拍他的肩,小声问他是不是冷,东方摇摇头,换了个姿势把头靠在唐明睿胸前,手放在他棉衣下面取暖。 唐明睿把换洗的棉袄往上拉了拉,盖住小东的脑袋,这样火光照不到不晃眼。 人声渐小了,东方却睡不着。 当初成化十一年中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黑木崖顶教主居住的地方秘密建造了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后花园,他整日除了练功还爱刺绣做女红,一根银针除了制敌还能绣出万紫千红,除了莲弟没有人知道那时他越来越期望自己做个女儿家,当时想的是幸好有莲弟,可以实现他后半生中如此隐秘的愿望。 如今时光回转,以往的事情不免看的更清楚了些,这些日子竟然没有最初那般急切,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莲弟若无事,当是能很快见到了,东方闭着眼睛却是心中一动,到时还是不要先揭开身份的好,便当个看客先瞧瞧吧。 19、第十八章 大雪下了一整晚,整个天地间全是白茫茫同一色。 瑞雪兆丰年,至少来年老百姓会有个好收成。 唐明睿醒的早,看小东头歪歪的枕着自己胸口,双手放在自己的棉衣底下,睡的正酣。此时已经有不少人醒了,开始把昨晚没有烧完的木柴重新点燃,这样等下醒了的人就不会觉得很冷。 唐明睿拉拉棉衣,围住小东的脖颈肩膀,时辰还早,就让他再睡一会。唐明睿不知道昨晚小东很晚才睡着,东方想着日月神教的事情,想着杨莲亭,心中难免动荡,若不是紧挨着唐明睿,心思多少被拉回来,恐怕昨晚就要独自上黑木崖了。 衡山派作为领头的,他们的弟子起的最早,点着了柴火,又烧了些热水,大冷天喝点热水好暖暖胃。 等差不多人都醒了,唐明睿才拍拍小东的后背叫醒他。东方从唐明睿胸前抬起头,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唐明睿的笑脸。 东方略微愣神,才想起来昨晚竟然做梦了,梦里他在刺绣,莲弟在一旁说童百熊和向问天勾结要造反,他一开始不信,怎奈莲弟三番五次的提起,他正疑惑,场景陡转,变成了莲弟领着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要来找他寻仇。 东方站起来,腿有些麻了,幸好扶着唐明睿的肩膀才没有摔倒。用温水漱了口,又喝了几口热水,觉得身子热了才走出去。 天地苍茫,白雪皑皑,屋顶树梢铺满了厚厚的雪粒,一行人感慨了下,不少人便用雪水洗了手脸,跨上骏马出发了。 东方外面穿着唐明睿的棉袄,裹上耳朵,两人上了马,跟着队伍赶往岳阳城。 因为下雪,马匹没有喂草粮,不得不先停在岳阳休整,也吃口热饭好好的休息一下。 雪有半尺多深,马行进起来颇慢,幸好岳阳离他们已经很近了,午时前便到了。 找了间大客栈,这次一行人全部安置下了。先让店家把马匹归拢好,喂好口粮,饮好水,剩下的该吃饭吃饭该洗漱洗漱。 因为人多,店家也一时忙不过来,唐明睿先让小东上二楼的房间,这次是三个人一个房间,还有一个衡山派的弟子。唐明睿跟着小二去了厨房,没办法抢先机吧,自己动手丰衣主食,先让厨房帮他们弄了两个小菜,熬了点米粥,又吩咐抬一捅热水进去,他们要沐浴。 小二跟着唐明睿把饭菜送到房里,这才下去招呼别的客人。 屋里就小东一个人在,衡山派的弟子在大堂里面吃饭。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以吃饱饭为前提,东方也没多少计较,两个人喝了热粥吃好饭,正好小二也抬着热水进来了。 因为分给他们的房间不是上房,没有独立的隔间,连屏风都没有,东方看了看,便跟唐明睿说道:[你先出去会儿,我洗完你再进来。] 其实唐明睿本来的意思是一块洗的,毕竟他们这么多人,能分到一桶热水已经不容易了,冬天水冷的又快,等下洗的话就等于洗冷水澡了。 [这次一块洗吧,店里热水不多,正好我帮你搓背,你也帮我搓搓。]浴桶不是很大,但唐明睿不胖,小东就更不用说了,两个人洗的话也不算挤。 东方脸上一僵,本来要解衣带的手也顿住了,虽然有点恼怒唐明睿不知进退,他从来没跟人同时沐浴过,莲弟也不曾,更不要说关系还没到那般程度的唐明睿。但同时又对自己的身体感动些许无助,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哪里还需要避三躲四,至少兄弟间互相搓洗并不是不能接受。 东方心中又恼又无奈,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背对着唐明睿,对方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不说话唐明睿还当他没意见,是答应了。 于是一边脱衣服一边跟小东说,[快把衣服脱了进去洗,现在水温正好,等下该凉了。] [我,还是不洗了。] 东方平静的说完,转身便要往外走。唐明睿心中一沉,拉住他的胳膊,把他转过来对着自己,[是不想跟我一块洗吗?既然不想怎么不说出来?]小东平时沉默寡言,人说十句他只回个一两句,但是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又以兄弟相称,要说关系已经很是亲近了。两个人晚上睡觉也是睡一起,虽然没有赤-裸相见过,但都是男性,唐明睿并没有多想,毕竟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的澡堂都是共用的,一排十几个男生哪个不是脱的精光,也没见谁不好意思。 东方被唐明睿拉住,又见他如同质问般的问自己,心中便只剩下恼怒。 [放开我。]东方语调尚算平静,其实心中已经很生气了,此时他甚至不想弄清楚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仅仅是因为唐明睿的质问吗?似乎也不是,如果是旁人这么问他,他顶多不理就是了,可是换做这个平时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人,心里的不舒服无形中成倍的扩大。 [小东,]唐明睿叹气,[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吗?只是一起洗个澡,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不洗就是了,不值得生气。] [没有。]东方想说我就是生气了,谁让你不知好歹,让你出去就出去吧,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洗,可是看着唐明睿有些受伤的神情,突然就说不出来了,想想这两个多月他对自己的好,心中一软,没有两个字就脱口而出。 [没有生气的话,那跟我一起洗好不好?我想让小东帮我搓背。]唐明睿含笑说道,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要说服小东,小东的性子太犟了,在自己面前尚且如此,以后出去免不了要吃亏。从一开始遇见他,他表现出来的就是隔绝人情的冷漠和决然,唐明睿不知道他以往有过怎样的遭遇,但是他碰到自己,既然决定以后要照顾他,便免不了要为他考虑。 唐明睿这时候觉得自己特像养育孩子的妈妈,但心情似乎又有所不同,虽然希望小东有所改变,可同时又希望他只属于自己,很矛盾。 东方眼中一黯,想挣脱唐明睿的手,可他却抓的很紧,东方又不想用武功,因此两人之间就有些僵持。 [我不想洗了,你自己请便。] [可是我想让小东帮我搓背,而且两天没洗澡了,小东不觉得身上不舒服吗?]之前唐明睿几乎每天都自己动手烧水,因为小东每天都要沐浴,现在赶了两天路又没洗澡,小东怎么会不想洗。 [你到底想怎么样?]东方心中已经乱了,他这个样子怎么跟唐明睿一起洗澡!此时心中有羞愤有恼恨又有无奈和疼痛,上辈子的不完整已经让他后半生都受尽嘲弄,可那是他自己选的,他怪不了任何人,这辈子呢,又是这样,他又能跟谁去说自己的痛苦? [你到底想怎样?非要见到我狼狈的样子你才罢休吗?]如今面对最亲近自己的人,东方忍不住发声讨问,难道一定要他剥去外衣,什么都展现在唐明睿面前,他才满意吗?明明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接纳这个人,为什么他还要逼迫自己。 东方眼睛红红的,抿着嘴唇,脸色有些青白。实在是觉得委屈,觉得憋闷。 唐明睿有些慌了,想到小东可能会不愿意,但是没想到他情绪会这么激荡。想也没想的一把抱住小东,紧搂着他,急声道:[没有,没有,小东不想起就不洗了,我自己洗,不,还是小东洗,我出去。]唐明睿有点语无伦次,小东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平时的镇定冷静突然间就全没了,唐明睿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搂着小东瘦弱的脊背,对自己的坚持有些后悔,明明知道小东和别人孩子不一样,为什么还要这么急切的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情分,即便是想和他再亲近些,也不用这么着急是不是?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 [对不起,原谅我。] 刚想跟小东好好解释下,门却被推开了,原来跟他们住一起的衡山派弟子已经吃饭完回来了。 这人叫鲁大海,是刘正风的弟子,名字听着很大气,人却长的高高瘦瘦的,脸白眼睛小,鼻子有点塌,五官拆开看实属下层了,不过拼在一起倒挺合适的。 鲁大海一进门,便看到唐明睿搂着他表弟方东,他一愣随即有点尴尬,要说男人间如兄弟般的搂抱倒也没什么,但是他怎么看这两个人抱的姿势都有点不对。因此脸上表情就有点纠结,讪笑的打了声招呼,说还有事情又关门出去了。 鲁大海一出去,就去找向大年了,衡山派的都知道唐明睿是向大年引荐给他们师父的,平时他们对唐明睿都挺客气,毕竟谁都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大夫总是离不了的。可是现在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先前听另外两个师弟说,唐先生和他表弟方东晚上都是睡一个被窝的,这话他听说了初时也不在意,毕竟天气冷,那个方东个子又小又瘦,唐先生和他一起睡,估计也是为了给他取暖,不过今天的情形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那边鲁大海出去了,唐明睿也没顾得别人是不是多想了,现在就想着小东别再难过,或者别钻了牛角尖。 [小东,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在这里孤身一人,自从遇见你,便是拿你当我的亲弟弟看待,做哥哥的总是想多照顾你,多了解你,希望有什么事情做哥哥的都能帮上忙,你不要多想,再不洗水就凉了,先洗澡吧,有什么话晚些再说。] 唐明睿紧了紧手臂,然后便松开了。 一直等唐明睿关了门出去,东方都怔愣在那句拿你当亲弟弟看待的话上,亲弟弟吗?哥哥? 他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来没有过哥哥,不需要别人同情怜悯,可是唐明睿是同情是怜悯吗?一时间东方有点搞不清楚,但是至少心里不那么冷了。 到了下午有当地的小帮派陆陆续续的过来,找的自然是能做主当家的,一听说要讨伐魔教,这些人也都挥舞着手臂说要大干不场,江湖上如今波涛汹涌,魔教教主据说是死了,现在人人都想捞好处占便宜。 晚上当地的帮派请各掌门和长老们去赴宴,唐明睿让小东先下去吃饭了,让小二弄了热水,冲冲的洗了澡。 当天已经不下雪了,就是雪深路滑,唐明睿托了小二去买了两副手套两顶帽子,加上一件大披风,因为越往北越冷,便又为小东单独买了一双厚棉鞋,一下子花了近二十两银子,正好是四个月的工钱。 第二天天气放晴太阳出来了,积雪开始融化,一行人复又上路,唐明睿还是坐在后面,用披风包住自己和小东,带上手套和帽子,即便有冷风吹过来也不怕了。 这次加上岳阳零散的小帮派,人数一下子到了近一千。队伍浩浩荡荡的一路北进。 20、第十九章 江湖传言越来越烈,东方不败已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儿般飞遍了神州大地。 然而日月神教对此却三缄其口,也不见东方不败出来辟谣。于是,原本还有不少人表示怀疑,加入讨魔大军也不过是为了捞点好处,但随着事件的发展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东方不败是真的死了,如此一来,五岳剑派所到之处,加入队伍的人不断增多。 到了河南境内,单衡山与恒山两派领头的队伍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 一路上,唐明睿仍然像以往一般照顾小东,并且再没有提出一起沐浴,和小东因为洗澡而弄僵的气氛也得到缓解。 东方其实早就原谅了唐明睿,其实也说不上是原谅,因为唐明睿并没有错,是他自己无法和唐明睿坦诚相见。先不说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一般人都无法接受,如果被人知道了恐怕要被说成妖怪!还有曾经的日月神教教主身份,其实就算现在他仍然是日月神教的教主,这些人兴高采烈,积极的去攻打神教,不就是因为东方不败已‘死’吗?他还真是武林大敌啊! 唐明睿只说要上黑木崖寻找一位故人,故人又是谁?不管如何,东方现在都没办法把事实告诉唐明睿,即便他们亲如兄弟。 行行止止,等一行人刚到河南境内,便听到一个大消息! 众人听罢,顿时群情激奋,说着便要杀到魔教总坛黑木崖上! 原来竟是林平之的外公洛阳金刀王家被魔教杀了全家五十余口,林平之的外公王元霸也被打成重伤,儿子被魔教的人捉去挟持,当时便说道若林震南不交出剑谱便要挨个杀了他全家,先从王夫人娘家动手,若是不合作,下一个便是林震南夫妇的独生子林平之。 这事情一传开,客栈大厅里霎时炸了锅! 这里的人不见得和金刀王家或者福建林家的福威镖局有什么交情,但是如今大家一窝蜂的要去讨伐魔教,那么受魔教迫害的人自然和他们都是一家亲,而且如今王家出了这种事情,简直是为他们攻打魔教找了更有利的新理由!魔教果然是邪教!果然是杀人不眨眼!魔教的人果然都该杀!就应该千刀万剐! 唐明睿此时正在厨房里指挥小二熬药,因为天气冷,一路上有不少人感冒发热,幸亏他们带的有药材,又有他这个随队医生,流感并没有扩散,况且江湖人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喝两三副药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又让店家熬了两大锅姜汤,想喝的人就喝一碗,驱寒暖胃。吩咐小二给发热的人送了药,唐明睿盛了两碗姜汤水准备端回去给小东喝。 路过大厅的时候便听到一阵哗然,唐明睿脚步顿了顿,等事情听了个大概便急急忙忙的回屋了,再不喝姜汤就凉了。 回到屋里小东正在打坐,这些日子小东练功非常勤奋,只要有时间就在房里练功,唐明睿也问过他练的什么武功,小东便说是以前偶然得了,不是什么厉害的功夫,随便练练,就当是强身健体了。小东不想多说,唐明睿也没多问,只要小东练的不是歪门邪道的武功,不伤害自己的身体,同时不拿来胡乱伤人,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身在江湖,没有武功傍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吃了亏,学点功夫总是好的。 唐明睿的跆拳道这段时间却没几乎没练习,主要是时间都花在看医书上了,虽然跟祖父母学了中医,但还是要加强巩固一下,而且他跟衡山派说的是他们不会武功,虽然他那个在这里真说不上是武功,他也没拿来练习。再没见到东方不败之前,唐明睿做事真的是万分小心了。 [熬了姜汤,先喝了再练。] 过了一会,东方睁开眼,端起姜汤小抿了一口,接着三口两口的便喝完了。 [明日可能很早就要出发了,今晚早点睡。] 小东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大厅里谈论的事情唐明睿知道了大概,想着明天队伍肯定会很早就出发了。今天就他们两个人住一间房,原因是有一部分人住到当地的帮派里去了,又包了三家客栈,房间便比之前充裕。 但是令唐明睿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上住店吃饭想必是花了不少银子的,怎么也没人跟他来要钱?难道又在工钱里扣了?唐明睿心下发窘,看来打工致富果然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不可实现的梦想啊。 想不为钱发愁,还是自己做生意的好,等事情了了,东方不败也没事了,还是带着小东离开找个地方开家小医馆吧,赚不赚大钱无所谓,只要日子平淡过的开心便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让小东早早睡下,唐明睿便出门再去看看几个病号,把了脉看看舌头眼睛,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人一生病就容易想起医生的好处来,因此这段时间,唐明睿充分感受到了其他帮派人的亲切,人人笑脸相迎,只有鲁大海每次见了他神情都颇不自然。 唐明睿又不是傻瓜,想了想,便知道恐怕是上次在房间里搂着小东的事情让他误会了,有心想解释两句,但这种事情怎么好张口,因此见了鲁大海便有意无意的说他和小东兄弟感情好,两人虽是表兄弟,但关系和亲兄弟没两样,果然再见鲁大海,他神情自然多了。 看完病号,见向大年屋里的没亮灯,想着他们是在商议事情,唐明睿便回房了。简单洗漱了一下,看着伸展开的两条被子,小东睡在里边,因为瘦被子也是微微隆起。 东方一个人睡的时候,睡姿向来是好的,就是那种单一的平躺,以往这种姿势一睡便可以保持整个晚上。 唐明睿脱了鞋,上床把棉衣、中衣脱了,手伸进被子里,冰凉凉的,犹豫了下又伸进小东的被子里,只比没睡人的被子里稍微有点热气。从在衡山派的大通铺睡一个被窝,这段日子以来两个人都没分开睡过,不过小东是从来没有主动过,都是唐明睿把被子拉一起,就算是因为洗澡闹的有些不愉快,唐明睿也一直在坚持,不想两个人因为那件事情搞的生分了,或许一旦睡两条被子,就代表有什么破碎了吧。 实际上东方根本就没睡着,清晰的听到唐明睿进屋、洗漱、脱衣,又感觉他上了床,似乎犹豫是不是要睡一条被子,不知怎么的东方心里就有点憋气,明明天天都睡在一起,今天怎么又犹豫了?东方此时很想睁开眼把唐明睿拉进被子里,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早就不生气了,唐明睿又闹什么别扭。 直到感觉到身上一重,另一条被子压了上来,东方心中才松了口气。唐明睿侧躺下来,犹豫要不要像之前一样把小东搂进怀里,这样小东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不过没等他动手,小东已经习惯性的半侧起身偎进他怀里了。 看着依偎在胸膛上的人,唐明睿感觉无比的窝心,原先那种在这个世界如同浮萍一般的感觉慢慢的弱了。 小东头动了动,唐明睿轻拍拍他的背。东方嘴角微微上翘,蹭了蹭脑袋便睡了。 唐明睿搂着小东,自己却还在想着晚间听到的事情。 洛阳金刀王家和日月神教结仇,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怪异了,已然是脱离了笑傲江湖的情节,一场武林浩劫提前到来,或许林家灭门不再是余沧海主导,又或者岳不群等得不到辟邪剑谱,未来事情的发展到底会走向哪里,现在谁有能说的准呢。 21、第二十章 洛阳在河南北部,此时他们距离洛阳还有两天的路程,然而众人提着心劲,五更就准备出发了。 这几天下来,唐明睿对于骑马虽然不能说驾轻就熟,但是速度正常的话也是可以了。两人握着缰绳,随着队伍快马加鞭,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冬天的夜晚淡淡的月光下,若不是前方有人举着火把,真是容易迷了方向。 一行人从五更开始赶路,白天歇了一次吃饭,到了晚上不休息,两天的路竟然一天一夜就到了。 到了洛阳已经是人累马乏,每匹马都张大鼻孔喘气,有的甚至口吐白沫,再不休息恐怕马就该一命呜呼了。 唐明睿先下了马,然后接小东下来,两个人也很累,这幸好是冬天穿的厚,不然腿根非磨出血泡不可,再看他们共骑的白蹄马,已经四肢跪下整个马身都趴在地上了。 唐明睿摸摸马头,马哼哧了一声,然后头搁在地上不动了。 队伍已经到了洛阳城郊,此时城门未开,一行人正好整队休息,吃些随身带的干粮,让马也休息休息。 这么大批的人,浩浩荡荡从湖南经过湖北到河南境内,要说没有惊动过官府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成化帝荒淫好-色,沉迷于丹药方术,对于江湖武林上的动静向来不太关注,下面的官员大多数只会拍马逢迎,而且只要这些人不去和官府做对,朝廷根本不管。 因此他们才能毫无阻隔的远行千里,不仅如此,当地的官员甚至会请武林上的头头们喝酒吃饭,虽然不多见,但并不是没有。 如今到了洛阳城外,不多久,天还没亮,城门就开了。 守城的官员只是简单了问了两句就放他们进去了,唐明睿甚至看见那个守城官跟刘正风他们笑着拱手,但江湖人却大多是看不起当官的,认为他们是朝廷的走狗,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当时吏治的腐败。 他们人很快到了金刀王家,唐明睿和东方本来是可以先和部分人去客栈等消息,但因为两人都对日月神教的事情很上心,于是便和刘正风等两百来人直接来王家了,刘正风想着唐明睿是大夫,到了也能帮上忙,于是便同意了。 众人下马,向大年去敲门,过了好一会,门才吱嘎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个老头,头发都花白了,弓着背,走进了才发现他一只胳膊没了,袖管在走动中轻轻飘荡着。老头脸色不好,精神很委顿的样子,见了莫大先生、刘正风、定逸等人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连大门都不出来,哑着嗓子问道:[各位有何事?主人家正在养伤,不方便见客。] 众人对这个老头的反应都挺吃惊的,要说他们辛苦了一天一夜,为的就是给金刀王家讨个说法,大家一起去讨伐魔教,怎么这老头这个反应?众人虽然惊讶又不忿,但念在人家家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实在是不好怪罪的。 莫大先生却不将这老者的淡漠放在心里,上前两步道:[老先生,我们这里叨扰了,这里众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本人是衡山派掌门,还有恒山派的两位师太,我们听说王家有难,特地前来相帮,烦请告知主人家一声。] 莫大先生算是修养好的了,一来并不自持身份,对待一个明显无理的老者,不发火反而客气的说明来意,二来也不抬高他们五岳剑派,就是平淡的说明。 莫大先生说完,只见那老者面色一缓出了门来,朝莫大先生拱了拱手,道:[各位想必是远道而来,小老儿在这里替我家主人谢过各位,各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报给我家主人。] 说罢转身却又将门关上了! 这下众人刚才没发出来的火一下子被点着了,心中难免觉得这金刀王家不识好歹,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就应该好好请他们进去,就算不能喝杯茶解解渴,也不能让人在门口冷风里站着啊。 虽然心里发着牢骚,但并不真的说出来,毕竟王家刚遭遇惨祸,现在就发牢骚,可能会被其他人说成小肚鸡肠,不过若日后这事情了了,王家再出其他事情,想帮他们的人恐怕就没现在多了。 不一会,门吱嘎一声又开了,王元霸被两个人扶着走出来,脸色灰白,头发几乎全白了,胳膊上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想来是骨折了,腿脚也不甚利索的样子。衣服一看就是刚披上的,连扣子都没扣好,一见众人,便直说怠慢了。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能怪罪,纷纷拱手随着王元霸进门了。 唐明睿拉着小东,一进去便倒抽了一口气!院子虽然经过了打扫,天色也没有大亮,但是借着月光还是可以看到但墙上、地上的血迹尚没有清理干净,到处是大片大片的暗红!此时看来竟然分外的诡异。 王元霸被人搀扶着,神情便如刚才那老头一样的漠然,众人心下戚戚,此刻就算是王元霸什么都不说,也不请他们坐下喝茶,众人也不会说什么了,看着院子里的血迹,就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状! 此时王府里除了王元霸和他们见到的三个仆人,其余连个人影都没有,风打着小旋吹起些微沙尘,树枝迎风摇摆发出呜呜的声响,便如呜咽的哭声。 唐明睿紧紧拉着小东的手,握的小东手都发疼了。对于他这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说,虽然在现代曾经打过人,但并没有杀过人,更何况是这种非常血腥的厮杀。 东方感觉到了唐明睿的不安,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明显的感受到他也会紧张会不安,唐明睿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且是那种心很容易对自己发软的普通人,东方心中一动,悄悄的回握过去。 唐明睿低头看了小东一眼,眼睛中没有惶恐反而尽是安慰和鼓励,东方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东方不败了,他现在只是唐明睿的弟弟,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少年。东方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东方见惯了这种场面,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哪一年都有,只是这种灭门的事情很少,几年也不定有一起。这次的事情算在日月神教的头上,想来是不亏的。 众人来到大厅,王元霸被扶着坐在主人位置上,对众人抱了抱拳,请众人入座,人多座少,便是几个掌门和辈分高的人坐了,唐明睿是大夫也分了个座位,于是便拉着小东坐一起,好在两个人不胖也能坐下,只是这个样子难免惹人侧目,唐明睿顿了一下却没让小东起来。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众人关心的还是王家几乎被灭门的大事。 见王元霸面色灰白,一副颓废的样子,眼睛里再没有一代金刀王的风采,众人心中恻然。 这里属莫大先生年龄最大他又是掌门,便由他先开口了。因为王元霸年龄比莫大先生小,莫大先生开口道:[王贤弟,千万节哀,王家的大仇还没有得报,贤侄还没有得救,如今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今天我们来也是为了能替江湖上受到魔教残害的兄弟向魔教中人讨个公道。]顿了一下又道:[咱们必是要救出王贤侄的,贤弟不妨说说如今的情况。] 众人都盯着王元霸看,莫大先生说了这样一番话,又有意帮王家报仇,却不见王元霸有多少动容,眼睛中仍不见丝毫光亮,脸上也没有一点喜悦,反而苦笑了一声。 怆然道:[多谢莫掌门,还有各位远道来的朋友,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连累各位,由王某和小婿来担当,生死有命。不过还是要多些各位前来,若王元霸不死,日后必当登门道谢。] 因为没见到林震南夫妇,唐明睿刚才还专门在周围看了看。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想必是躲难去了。 这下众人更是不解了,哪里有把来帮忙的人推出门外的道理?于是纷纷疑惑皱眉,甚至出声发问的。因为只听说是为了祖传的剑谱,却并不知道这剑谱有多厉害,但魔教能为了它不惜杀这么多人,想必是很高明的剑法,王元霸不说,众人反而心里越痒痒,练武的人大多有这个毛病。 唐明睿却是明白了一两分,想必便是辟邪剑谱惹的祸,日月神教不知如何得知林家有辟邪剑谱,还是葵花宝典的残本,这才上门讨要,讨要不成,就要杀人来抢来夺,一个魔教便已然是这样,如果传入江湖还不知道会兴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不过事情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辟邪剑谱日月神教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杨莲亭死后和东方一样回到了四年前,林家因为辟邪剑谱而灭门,他自然是知道的。 唐明睿虽然猜到了几分,不过却只能放在心里,同时还要忍住看众人不停的询问王元霸竟然是怎么回事,王元霸被问的无法,长叹一声皱眉不语。 [咱们千里迢迢日夜兼程的赶来,为的便是替你们报仇,如今王兄弟一句话便将我们打发了,也不说个缘由,我们即便是想帮王兄家里报仇,到时候别人问起来,我们也师出无名啊。] 海砂帮帮主藩吼忍不住说道。 众人纷纷附和,可是王元霸就是不说,众人无法便只能先散了,留下几个掌门和唐明睿帮忙看伤。 王元霸的伤已经有大夫看过了,刘正风留下他一来是关心王元霸,二来也少不了做做面子。 唐明睿让小东先坐着,上前看了看王元霸的伤势,外伤处理的都不错,想必大夫也是经常看刀伤的,包扎的都挺好,只是胸口处有一块已经乌紫了,唐明睿轻轻按了按,王元霸便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反应不用说也是伤及内腑了,现在是伤的重不重的问题。 没有x光,没有透视,一切便只能凭经验判断。唐明睿是主修外科的,虽然上学的时候还没有真正给人动过手术,但给各种实验的动物开刀可是很麻利,而且跟父亲也上过不少次手术台,看的次数多了,自己再多琢磨学习,至少在这个时代也算是经验丰富了,而且是前无古人的经验。 问了些问题,又仔细把脉,在身体其他多处敲敲打打,王元霸皱了皱眉。他的伤势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帮他看的大夫也是洛阳最有名的,虽然吃了药心口还是犯疼,但这么重的伤没有十天半月也好不了。他一开始就不相信唐明睿这个年轻的大夫,不过是看在衡山等派的面子上才让他看看,不想这大夫小动作这么多。 [这位唐先生,老夫没事,大夫已经开了药了,想必过几日就好了,就不麻烦唐先生了。] 唐明睿没管他说什么,大夫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最认真——给病人看病的时候! [你这两日是不是仍然感觉胸闷,有时候会喘不过气?] 王元霸看了一眼唐明睿,最终点了点头。 其实一般大夫只通过外伤,也会给病人开通血化淤的药,不过很多都想不到伤者可能内脏有积血,如果不清理出来是不会好的,现代这种情况轻的话吃药就行,重的就要动手术。 不过王元霸这种情况并没有严重到需要开刀动手术,因此唐明睿便只开了两服药,一种外敷,一种内服。 唐明睿也不多说,因为有些东西说出来就要长篇大论的解释,况且他也不准备在江湖上打名气,最好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普通的大夫,这样日后才好跑路。 唐明睿说到点子上,王元霸便接了他开的药方,吩咐家仆去抓药了,管不管用,喝几副便知道了,不过仍然对唐明睿这个十分年轻的大夫不太抱希望便是了。 因为没有唐明睿什么事情了,刘正风便让他和小东先回去。 至于唐明睿走了之后,他们又谈了什么,众人便不得而知了。 22、第二十一章 五岳剑派领着各自的队伍基本上是分三条线走的,衡山派他们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因此他们最早到河南境内。 分开走的目的恐怕也是为了更多的招揽‘打手’,目前看效果挺好。 刘正风他们到洛阳后的第三天,由华山派岳不群领头的队伍也赶到了,浩浩荡荡的比衡山派集结的人还都,竟然有三千多人。这么多人,光住的地方都是个问题,不过江湖人风里来雨里去也习惯了,能有个床睡觉就行了,倒没有人出来抱怨的。 岳不群一来,唐明睿就知道事情该精彩了,果然,岳不群到的当天就迫不及待的怀着关切的心情去拜访王元霸了,到第四天泰山派和嵩山派也到了,而且竟然还有青城派的余沧海,这样想不热闹都不行了。 按照正常的速度,到了河南洛阳之后,顶多再赶三天的路就可以到河北平定州,而平定州据说到黑木崖才不足一日路程。 然而众人已经在洛阳逗留四五日仍没有动身的苗头,各掌门只每日派人围在王府四周,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王元霸用了唐明睿开的药,胸口的内伤竟然快速的好起来,不仅淤血消的快,内里也不疼了,王元霸十分高兴,便吩咐了家仆请唐明睿来家里坐。 虽然王府现在还被魔教的人盯着,但是有这么多白道上的武林好手相助,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此王元霸便请唐明睿登门而不是去客栈道谢了,然而这其中的缘由却不是这么简单。 东方这段时日葵花宝典已经突破了第二层,和岳不群这样的人动手还没有胜算,但是此时的令狐冲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这中间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如此看来,葵花宝典当真是武林奇书了。 这日东方刚刚收功,窗外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好天气,东方便想出去逛逛,顺便到日月神教在洛阳的青龙堂的香堂看看,当然不是明着去。另外洛阳还有青龙堂负责的烟草、皮毛生意,每年能为教里增加近三十万两的收益。 东方做教主的时候很少下黑木崖,自然是没有亲自到分堂视察过,只模糊记得地址,不过这难不倒东方,因为凡是日月神教的生意铺子里都有特殊的标志,很隐蔽,但是知道的人就很容易发现。 唐明睿简单收拾了一下,跟小东说要去王元霸家里一趟,让小东在客栈呆着不要乱跑,见小东答应,唐明睿才提着药箱出门了。 唐明睿一走,东方也出去了,两人的方向正好相反,也不怕半路撞见。 先说唐明睿,到了王府之后王元霸亲自迎出来,虽然腿脚还有些不利索,但是比前几天已经是好多了。这次也不见王元霸冷着脸了,对着唐明睿一直笑脸相迎,端茶递水很是周到,两人寒暄了一会才进入正题。 原来是王元霸内伤好的快,便认定唐明睿深藏不漏是个难得的好大夫,想请他为女婿林震南看伤。 唐明睿吃了一惊,自从之前福威镖局镖车被劫之后,林震南夫妇和其子林平子就没在江湖上露过面,众人也不知他们躲到了哪里,如今听王元霸的口气,他们人就在洛阳! 这件事情很是隐秘,唐明睿不知道王元霸怎么肯告诉他,难道是林震南不行了?!笑傲江湖中林震南夫妇也是因为辟邪剑谱才遇难而死的,难道他们还是逃脱不了这样的结局吗? 唐明睿心里吃惊,面上也显露出为难之色,只说恐怕自己医术有限,治不好人反而把人耽误了。 不知怎么的,王元霸却是很坚持,说唐明睿医术高超不必过谦,人不管治好治不好都不会怪他,说到这唐明睿已经没法拒绝了,但关键还在后面。 王元霸的意思是现在事情紧急,女婿的伤情耽误不得,但魔教又多方为难,还在找女婿他们的行踪,所以唐明睿去帮忙治伤的事情还要保密,为了女儿女婿一家的安全不得不委屈唐明睿蒙着眼睛去,并且当下就去,恐怕晚上才能回转。 这种事情唐明睿可以理解,但出门之前告诉小东很快就能回去,这下小东恐怕会担心。唐明睿正犹豫,王元霸却不给他机会,说如果有什么事情,他可以代为办理,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唐明睿被蒙着眼睛敷住双手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王元霸果然是守信用的,让家仆去客栈通知唐明睿的表弟方东,不过却没见到人,只好托付给别人传话。 东方出门一路向西,开始走的不快,因为附近有很多五岳剑派的人,不少都见过他的,遇到了还打个招呼,东方只点点头。过了两三条街东方脚下加快,直到看见一个朱红色的大门,门的左下角有个暗红色的圆圈,圆圈里包着上玄月,这里便是青龙堂洛阳分堂了。 青龙堂的贾长老是教里的元老,入教的时间比任我行还要长,但他和东方的关系一般,不过这不妨碍他忠于教主。贾长老这个人很死板,或者说他忠于的只是日月神教,谁能把日月神教带领好,将神教发扬光大,他就忠于谁。当初东方不败趁着任我行练功走火入魔将他囚禁在西湖梅庄,贾长老便是眼睁睁着不管的,因为那时东方不败更有实力,也更有野心,能够将日月神教带领到一个新的高度。 如今青龙堂洛阳分堂的负责人东方没记错的话,是一个叫陆金的,左脸上有块刀疤,说话还有点结巴。 东方能这么清楚的记得这个人还源于他刚做教主那一年,为了巩固在教中的势力,便革除了一批任我行的亲信,把拥护自己的人推了上去,但下面各香主的空缺还比较大,东方便下了诏令,让各堂主香主自荐。 当时陆金便是毛遂自荐上来的,不过因为他结巴东方一开始便没看上他,怎奈他在黑木崖上跪了三天以示自己对东方教主的忠诚,凭这点东方就委任他做了青龙堂洛阳分堂的香主。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当初那个陆金是不是还死心塌地的忠心于他。 东方看了看大门,没有稍作停留,一个闪身就悄无声息的进去了。 23、第二十二章 洛阳香堂的位置并不是十分隐蔽,相反还是在闹市区,这也是当初东方规定的。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 一般人都会想着魔教的据点肯定都在隐蔽的山林或者郊区,就像魔教的总坛黑木崖一样,其实他们下面的分堂\香堂几乎都在闹市区,大多数看起来还都是一般的富裕人家,没有什么特色。 这是一出三进院,东方蒙上面,一进去便发现隐在暗处的哨子,只不动声色的点了他们的哑穴并令他们动弹不得。 随后便上了房顶,先看看屋内是否有人。揭开瓦片一看,主屋内只有一个丫鬟在收拾打扫,不一会就端着需要换洗的衣物床单出去了。东方随后闪身进了屋内,先查看了屋内的摆设,又从秘格内取出近期香堂的文件查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便重新放了进去,等外面有了动静便立即上了房梁,等陆金进屋。 跟陆金一同进来的是洛阳分堂的副香主,留着络腮胡除此之外这人长的没啥特色,东方也不记得这个人,便只听他们两个的对话。 陆金进屋便倒了杯水,喝了几口便对络腮胡副香主说:[快到过年了,今年的礼钱都备好没有?] [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是给教主和杨总管的礼单还没凑齐。]说完叹了一声,又道:[听咱们堂主身边的兄弟说,现在教里都是杨总管说了算,而且他的脾气越来越大,简直不把堂主们看在眼里,更别说我们这些下面的兄弟了,也不知道教主怎么想的,怎么让他一个软脚虾总揽教务?!] 络腮胡显然很是不忿,除了对杨莲亭把持教务不满之外,恐怕还对东方不败还有些怨言,毕竟没有教主的许可杨莲亭也不能为虎作伥。正是因为后面有东方不败,他才能狐假虎威! 络腮胡那边才发泄完,陆金脸便黑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张风!教…教主要…要如何,不是我们能…能说的,不可对教主不…不敬!] 原来这副香主叫张风,只见张风眼中一黯,嘴角稍稍撇了下,对陆金的这番话不以为然,但念在官大一级压死人,并不跟香主顶撞,只说道:[属下知道了。] 陆金又问了都还有什么没有准备齐,张风报了说礼单上有一对碧玉扳指还没准备好,下面寻上来的成色不佳,恐怕献上去不仅讨不了好还会遭批判,加上要寻的五张白狐皮才得了三张,还有两张没着落。 要说他们本来就做毛皮生意,寻个皮子并不成问题,但是白狐皮十分珍贵难得,就是放在皇家也是稀罕物,如今能得三张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陆金想了想,便结结巴巴的说:[找白虎皮,扳指再…再找。] 各个香堂每年要上供的东西数量一般来说只能比上年多,不能比往年少,特殊的时候教主也会指定要些什么东西,一般指定的东西都会有些难寻,寻到了自然是好的,没寻到自然是办事不力。 今年杨总管说要五张白狐皮,因为青龙堂洛阳分堂有做皮子生意,这个任务便分给他们了。一般的皮子自然是不在话下,但这白狐皮实在是不好找,眼看着离上缴的日期就剩下半个月,陆金便想着不行的话便用白虎皮顶上。其实白虎皮同样难寻,但正好他们前一个月得了两张,不过虽然想着用白虎皮来顶,下面还是得继续找白狐皮。 杨莲亭此人陆金也见过几次,长的高大魁梧武功却是不高,说话有些傲慢。没做总管的时候见了堂主他们都是客气的很,但自从当了总管,后面又由东方教主撑腰,就越来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陆金很佩服东方教主,但对于杨莲亭这件事情上,他还有些不理解,但不理解归不理解,他对东方不败还是很忠心的。 谈完了事情张风便出去了,陆金把桌子上的账册摊开开始仔细核对。洛阳香堂下面的生意不错,每年除了上缴利润,他们自己兄弟也可以分不少红利。陆金此人虽然是个结巴,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看着挺冷其实对下面的兄弟很仗义,该分兄弟们多少红利,从来不贪进自己口袋,所以说不管是魔教还是正道,里面都有好人也有坏人。 陆金正专心核对,猛的感觉到后颈上一阵风,慌忙躲闪,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黑人便倒在桌上,连是谁袭击自己都没看清。 东方瞅了几眼账目,又看看桌上的礼单,皱了皱眉便像来时一样出去了。 东方到客栈的时候刚过午时,大堂里人很多,东方便点了饭菜让小二端进房里吃。 等吃过了午饭唐明睿还没有回来,东方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又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唐明睿的踪影,心里就开始烦躁了。 东方坐在床上,也不能好好打坐练功了,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像少了点什么。 心里烦躁就没法练功,否者很容易走火入魔,于是东方便停下来,打开窗户看着已经西移的太阳,心里对唐明睿的挂念越来越重。 已经重到他才离开半天的功夫自己就静不下来了! 东方吹着冷风,看着明晃晃的日头,心中却是暗沉的很,就连今日亲眼看到陆金还算忠心的事情都冲淡不了心中的阴霾。 发现自己在乎唐明睿比预想的还要多,实不在东方的预想之内。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兄弟感情就能说得通了,更何况东方从来没有把唐明睿当哥哥看,从一开始他就只想着把唐明睿当做自己的私有物,主人又会有多重视自己的私有物呢?私有物对东方来说不就是工具吗? 硬强迫自己接着练功的下场就是胸口越来越闷,直到嘴角边溢出一丝血红。 日影西斜,天边只剩下一片红光,唐明睿还没有回来。 想想事件越来越复杂,东方选择不再等下去…… 24、第二十三章 东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打开门走了出去。 心乱过后已经稍微冷静下来,此时唯一想的便是唐明睿不能有事,没有自己的允许他不能有事。 东方不敢往坏的地方去想,一边骑马飞奔一边想着或许唐明睿只是有事耽误了,他一定不会有事,可是为什么这么晚了也不回来,而且也不派人说一声。 要说也是那个传话的人疏忽了,因为没看到东方加上下午自己也有事出去办,竟然一直没有通知东方,阴差阳错,东方去了金刀王府,导致两人差点一起陷入险境。 回头说唐明睿,他同意去给林震南治伤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此人是整个笑傲事件的中心,唐明睿不希望他死,这样林平之或许就不会拜岳不群为师,群不群就有可能得不到辟邪剑谱,陷害不了令狐冲。令狐冲遇不到任盈盈,就不能结识向问天,最后也不会一起上黑木崖找东方火拼。最后,林震南此人并不坏,作为医者救他一救也是应当。 要说当时那会唐明睿倒没想到这么多,只是潜意识中觉得该答应,于是就答应了。 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具体是哪里,但是唐明睿还可以感知到自己正穿行在一个密道之中。怪不得江湖中一直不见林震南夫妇的踪影,原来人家就藏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躲过了魔教的搜查。 七拐八拐的地形还挺复杂,等大概行了两刻钟的时间,唐明睿感觉眼前有了点亮光。 眼前蒙着的黑布被揭开,猛一见到光唐明睿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方注意到自己是在一个石室之中,除了王元霸和那天开门的断臂老者,就没有第四人了。 唐明睿恰到好处的露出疑惑的表情,王元霸了然的笑了笑道:[小唐不用着急,小女夫妇二人稍等就到。] 原来还有一手!人家这并不是在最终的目的地见面,而是中转站。唐明睿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稍微打量了下四周,石室内有张床,一张圆桌,两三把凳子,还有一些等下可能会用到的水盆、火炉等,看样子王元霸是请他来之前就打算好的。也就是说不管唐明睿本人是不是愿意,他都必须来给林震南治伤,当然最好是心甘情愿。 等了一会,石室另一侧的石门被推开了,进来三个人。 两男一女,女的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的挺好,脸上没什么皱纹,只是看着十分疲惫,脸色也不太好。另一个显然是他的夫君了,女子搀扶着丈夫,丈夫另一只手被一个年轻秀气的少年紧紧握着,少年模样长的十分漂亮,肖似母亲,却比母亲多了些英气,这少年便是林平之了。 林震南由王夫人和儿子林平之搀扶着进了石室,脸色灰白,手脚无力,显然是伤的很重。 唐明睿看了看,目前除了他是健全人士还能帮上忙,其他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脚还没好,于是上前从王夫人手中接过林震南,和林平之一起将他扶到床上躺好。 林平之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放到现在也不过是在上中学,但是在古时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此时他脸上尽是担忧之色,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不愿意松开,明明还是一个没有脱离父母羽翼的孩子,心思也算干净单纯,后来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林震南夫妇对唐明睿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有点意外这个大夫太过年轻,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自己的伤,毕竟学武的人自己多少都懂些医术。 林震南甚至一度想放弃治疗,认为自己的伤情不过是拖着等死罢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将破损的内脏重新修复好呢? 接下来的手术对于王元霸、林震南等来说真的是匪夷所思了,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不过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王元霸还是有些信任唐明睿的。 石室里只留下林平之和王夫人打下手,其他的人都在石室外等着。唐明睿第一次亲自上‘手术台’,还是这种肝脏破裂的手术,一般来说肝脏破裂并不会导致人死亡,这也是为什么都过了十来天了林震南还活着的原因,但是肝脏破裂会很痛,还会尿血,严重的话会导致休克并且不排除死亡。 林震南肝脏破裂面积已经近40%,一般情况来说都会选择切除破裂部分,因为肝脏的再生能力很强,只要后期好好保养,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给林震南用了麻沸散,唐明睿也简单的说了下要切除林震南肝脏的部位,王夫人看着血淋淋的刀口已经脸色煞白差点晕过去了,根本不敢看唐明睿说的破裂的内脏,林平之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跑到一边开始呕吐。 唐明睿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什么都要自己来。好在早先有想到会遇到开刀动手术的情况,锋利的手术刀、镊子这些工具是备下了,不过当初买这些东西可费了一番功夫,有些实在找不到还是到铁匠铺里,让打铁的师父照着他画的图纸现打的,现在都派上用场了。 手术进行了将近四个时辰,因为没有现代那种组织可吸收的缝合线,也没有现代常用的聚酯或者尼龙线,只能用烈酒消过毒的细麻线缝合。不过一周后就可以拆线了。 这件事情之后,唐明睿也开始考虑自己制作一些羊肠线,有些手术还是需要用组织可吸收的缝合线的。 洗了手,又把工具都收拾了,王夫人还捂着脸趴在石桌上,要说金刀王女侠不应该这么没胆色,但人一旦遇到有关于自己最亲近之人的事情就很容易反常,林平之已经好多了,在那里安慰自己的妈妈。 见唐明睿已经做好手术了,林平之赶忙上前要行大礼感谢,唐明睿受了他九十度的鞠躬谢礼,有的人你不给他感谢的机会,他反而会多心。 王元霸和那个老仆也进来了,先看了看睡着的女婿,接着便是十分激动的拉着唐明睿的说直说是神医!华佗在世!激动之情难掩与之。 估计了一下,这个时辰已经是很晚了,唐明睿着急回去,但王元霸却说女婿还没醒,要留唐明睿再观察两天再走,即便唐明睿说客栈离的近可以随时过来,王元霸也不放人,连刚刚还脸色苍白的王夫人也极力的挽留,这已经是变相的软禁了。 再说东方,骑着马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王元霸家里,可是他家里的仆人并不知道唐明睿在哪里,连人是不是来过都说不清楚,加上王元霸也不在,东方一下子心急如焚! 心中已经恨不得将王元霸碎尸万段,要是唐明睿有什么事情,他一定把王家灭的干干净净,真的绝他满门!! 那家仆被东方打的鼻青脸肿,但确实不知道主人和唐明睿的下落,东方只能着急的在王府满屋满院子的搜索! 心中喊着,唐明睿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有事! 25、第二十四章 [林当家只要好好休养几日就没事了,这麻沸散只要再过一个时辰就解了,等下他醒来,还是让我先回客栈吧,我表弟他身体不好,没有我的照顾恐怕不行。]唐明睿暗暗皱眉,还是试图跟王元霸他们商量,主要是怕小东担心,那个孩子别看平时不爱说话,其实心思非常敏感。 [小唐,不差这一两日的,你表弟那边老夫会派人去说的,这个你放心。]王元霸用没受伤的手臂拍拍唐明的肩膀,口气听着很是真诚,但是唐明睿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只要震南他没事,我们林家上上下下都感谢唐大夫,以后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开口,我和平儿我们两母子绝不会忘记唐大夫的大恩。]王夫人拉着林平之也极力挽留。 [那好,不过我要写封信给表弟,好让他放心。] 其实想想除了辟邪剑谱还能有什么能让他们这般小心翼翼的?恐怕是等林震南一旦能动了,他们就会马上转移阵地,那个时候再放唐明睿走也不怕他泄露消息了。 [这个没问题,包在老夫身上,一定给送到。] 唐明睿心知他们不确定林震南脱离危险是不会放自己离开的,连莫大先生、岳不群这样江湖上有名的正道掌门都不信任,又怎么会信任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大夫,恐怕他们这也是一时不得以,才找了自己,事后又怕自己泄密,这才要困住自己一两天。当然,也有可能王元霸自己想练辟邪剑谱,这才不允许说出去,人的私心使然,这也不奇怪。 不过见他们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加上再说无用,唐明睿就不再争辩了,只还有些挂念小东,怕他一个人睡不好觉吃不好饭。 给小东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同时请王元霸转告向大年,告诉他自己留在王家给王元霸治伤,要过两日才能回去,请他代为照顾小东些。王元霸收了信,自己看了下没有问题才交给那位断臂的老者,让他派人去送信。 而此时东方大冬天已经急的满头大汗,在各处都找了就是没有唐明睿的影子! 东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砰砰砰的,站在王元霸的寝房里,直觉离唐明睿似乎近了点。 刚才焦急的自己就像个疯子一样乱撞,任凭王元霸家里的两个家仆叫来不远处守着的五岳剑派的人。这些人里面也有人看见唐明睿进了王家,现在人找不着了,对方东的焦急倒是能理解,但是他们不相信王元霸会害了唐明睿,因为在他们看来没理由啊。 东方定定的站在王元霸的房间里,任凭那两个家仆在外面跳脚,可是他们被东方揍怕了也不敢进来,只有跟五岳剑派的告状。有人就要去请示掌门,看这事情怎么处理。 东方目光定定的看着一处,手握了又握,真怕自己推开那扇门看见的是唐明睿染血的面孔。东方终于动了,按住桌案上不起眼的笔筒,尝试的朝各个方向转动,终于听到嗑嚓一声,挂在卧室里的一幅画飘了起来。 东方进去后,那扇无形的门关上了,画贴在墙上不动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两人宽的走道,手摸在墙上会感觉到冷冷的泥土气息,四周都是黑的,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急切的脚步声。 东方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分岔口,往左还是往右? 没有多犹豫,东方便向左行去,走到一半忽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东方施展轻功,如猫儿一般的飞快略过去! 那断臂老者突觉迎面一阵疾风,身子一旋出手便挡,脚下也用力快踢,怎奈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东方,只一眨眼的功夫连东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楚,那老者便觉颈间一凉,已经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唐明睿在哪里?说!]东方心中焦急,语气也恶狠狠的,让人听了仿佛是恶霸一般。 那老者一开始慌张了一番,待看清是和唐明睿一起来过的他所谓的表弟,心中稍定。 [小公子先解了我的穴道,我自带你去。] 老者不想受制于人,加上面前这人小小年纪,三两招便将自己制住,心中十分不忿。老者心想自己虽然是跟了主子才开始习武,那时虽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但好歹也是练了三十多年了,怎么能输给这黄毛小儿,刚才定是自己不小心才让他钻了空子,就有心再打斗一番。 [唐明睿在哪里?别跟我废话!] 东方却是不管他如何心思,现在只一心要找到唐明睿,这老头实在可恶,不行等下杀了便是。 断臂老者心中一凛,无论如何是不肯告诉东方密室所在,但看唐明睿表弟不问出来不肯罢休,心中一动,便说:[我怀中有你表哥给你的信,我动弹不得,你自己取了来看,看了就自然明白。] 东方飞快的探手取信,展开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信中寥寥数语,便只说来给王元霸治伤,要过两日才能回转,让小东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情就去找向大年。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这实在不是唐明睿的性格。在东方看来,唐明睿对他照顾到婆妈的地步,怎么肯不回去见自己一面就不声不响的待在别处?何况自己找了半天他也不出来见见自己,甚至连王家的家仆也不知道唐明睿来过! 所以即便有这封信,也确实是唐明睿的字迹,但没见到他本人,东方怎么肯罢休! [唐明睿在哪里?带我去见他!]东方稍微缓了缓口气,但听着仍然十分严厉,尽管表面上只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孩子,但气质上怎么瞧着都狠辣的不像个孩子,狠厉霸气,让人不敢小觑! 断臂老者见东方看了信仍然坚持要去见唐明睿,心中便有些不耐,开始偷偷的运功想要冲破穴道。突然背部猛的激痛,冷汗刷的一下出来,痛的老者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东方见他不说,眨眼间便敲裂了他一块脊椎骨,这下恐怕不仅是断臂了,恐怕下半辈子都要成个驼子了。 [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不过是费些时间,说与不说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东方眯了眯眼睛,斜看了一眼老者,那老者疼的直抽气,可惜仍然不能动,因为动作上不能给安抚自己,疼痛便加倍的扩大。 东方说的也有道理,大不了自己去找,但目前看起来分岔口多,没有个领路的未免太耽搁时间,唐明睿啊唐明啊,你要是敢有事情,我绝对会血洗王家! [好,我便带你去。]断臂老者一边疼的吸气一边有点哆嗦的说道:[唐大夫只是来给老爷看伤,他人没事,你,你放心。]说完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走吧。]东方不再跟他废话,伸手解开他的穴道,让他前面带路。 [你若在故意引岔我,哼!]东方警告了一句,前面的老者脚步一顿,又扶着墙继续向前走。 [你放心。] 那老者因为受了伤,弯着腰扶着墙走的慢,东方有些暗恼自己刚才下手狠了,现在净耽误时间。上前扶住那老者的手臂,按照他的提示拉着他快走。 转了五六个弯,终于到了石门前。 东方伸手重新点了那老者穴道,动手推开石门。 一丝烛光泄出来,东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唐明睿,一身藏青色的衣衫,头发已经长到盖住了耳朵,一只手搁在石桌上撑住头,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此时张大眼睛看着自己。 眼中再无其他人,东方猛的扑了过去,差点将唐明睿扑翻在地,然而什么也不管的紧紧抱住唐明睿的肩,幸好,幸好你没事,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26、第二十五章 唐明睿在东方推开石门的刹那已经愣住了。小东怎么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他站起来,小东已经飞身扑进他怀里。 小东虽然瘦,但是猛的扑过来,也差点让唐明睿从石凳上摔下去。唐明睿下意识的在小东扑过来的瞬间一手抱住他的身子,一手抓住石桌才险险的稳住身形。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 [小东,出了什么事?]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声,唐明睿松开抓住石桌的手,把小东的身子往外拉了拉,紧张的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了看,发现人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刚才一瞬间提上来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再看小东的脸,有点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不过这大冷天的怎么可能热?小东乌黑的眼珠看着自己,仿佛能将人盯出了窟窿,唐明睿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提上来了,小东不会有什么事吧?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东方双手紧紧抓着唐明睿的肩膀,微微喘着气,虽然看见了人,但心里的那股紧张担心依然还在,仿佛只有紧紧的抓在手里才能确定这个人的确没事,的确是好好的。 [我没事,乖,别担心。] 唐明睿终于发现小东哪里不对了,原来是担心自己。心中一暖,这孩子终于把自己放心里了。唐明睿此时心中仿佛吃了蜜样的甜,就像是好容易养大的小孩终于懂得了回报和感恩,终于长大了一般,心中充满了感动,感觉柔柔的,想把小东一辈子放在手心里呵护着。 [乖,我没事。]唐明睿拍拍小东的背,将人往怀里拉了拉,拥紧他抱了一下。 东方因为唐明睿那一个乖字,身子突然僵住了,被紧抱在唐明睿怀里也不知反应。 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母亲偶尔会喊这个字,那是他表现确实很乖的时候。不过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母亲疼爱他,便用这个字眼唤他,所以对东方来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字,它所代表的是母亲无私的疼爱。自从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般叫过他,因为他始终是个强者,别人对他的称呼永远充满了景仰和讨好。 可是,唐明睿唤他乖,他乖吗?如果安静不说话算是乖的话,那勉强算一点吧。可是东方知道,他的确算不上乖的,可是唐明睿还是这样唤他。 一瞬间,东方呆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唐明睿的脸,心中却是涌起了如海潮般的情感。 或许一时之间,东方还弄不清楚,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是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人,从此以后,他要定了。做手下也好,做朋友也好,做哥哥也好,总之唐明睿以后都不要想着离开了。 [咳咳,小唐,这个……]王元霸故意的咳嗽声终于将两个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东方皱了皱眉,离开唐明睿的怀抱,转身站在唐明睿身侧,看了看四周。唐明睿站起来,安抚的拍拍小东的手,转头跟王元霸说道:[这是我表弟,方东,老前辈见过的,我们兄弟自小生活在一起,感情非常好,这次因为给林当家治伤,不回去也没跟他说一声,小东定是担心我才闯了进来,前辈不要见怪才是。] 唐明睿心下一想,恐怕是小东并没有得到他暂不回去的消息,否则按照他冷淡的性格,绝不会如此的慌张。不过若不是如此,小东也不会对自己袒露感情吧,但转念又有些担心,王元霸不要为难小东才好,否者他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东方对唐明睿的解释心中有些不舒服,并不是他不懂人情世故,而是强势惯了,如今自己在乎的人明明没错却还要请别人不怪罪,心里怎么都觉得不爽快,因此脸上冷冷的,也不给王元霸好脸色。 唐明睿既然说是因为自己女婿的原因耽误了,王元霸自然也不好太过怪罪,不过心里还是很恼火,密室这么轻易被人发现能不生气吗?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最忠心的属下被伤了,不然定是不好相与。 王元霸微微皱了皱眉,看女儿脸色也不太好,但因为林震南还没醒,还要用到唐明睿,因此便说道:[老夫怎么会怪罪,既然来了,就一起留下吧,眼下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不如就陪老夫一起用个便饭。] [还是等林当家醒了再用不迟。] [小唐说的是,看我糊涂了。] 他们又等了一会,林震南果然醒了,只是因为疼痛,脑门上泌出好多汗,王夫人在一旁心疼的替他擦拭。 [林当家现在感觉如何?]唐明睿替他摸摸脉象,没什么特殊情况,只要不感染就没啥问题。 [多谢唐大夫了,除了痛倒没什么。]林震南恍惚了一会,才忍着痛答道。 [不用担心,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唐明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再过七天就可是拆线,如果到时不方便,让其他人拆线也行。] 唐明睿不想参合辟邪剑谱的事,因此特意说旁人也可帮忙拆线,免得王元霸再找借口扣留他们。 果然唐明睿一说,王元霸就道:[如此多谢小唐了,不知震南他现在是否可以走动?] [用木架抬着,只要不过分晃动就没事,小心伤口不要裂开。] 王元霸点点头,朝王夫人打了个手势,唐明睿只当没看见。 [咱们这便上去吧,让他们一家三口也说说话,呵呵。]小东已经知道密道入口,王元霸也不再遮遮掩掩,反正林震南已经醒了,看来也没啥大问题,当下就可以转移,因此便急着让唐明睿他们上去了。 [如此有劳了。] 东方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兀自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打量了下林平之,眼中稍显冷酷之色。 唐明睿拉着小东,跟着王元霸出了石室,这下就看见被定在门外的断臂老者了! 老者被点了哑穴也不能说话,看见王元霸领着唐明睿和东方出来,神情激动,眼中露出极度的恨意,□□裸的仿佛要吃人一般。东方却根本不看他,漠然的看着王元霸解开那人的穴道。 断臂老者一能动,便朝东方扑了过来,还没等东方动手,唐明睿便转身抱着他闪到了一边,那老者大概仗着王元霸在旁,也不顾自己根本不是东方的对手,忍着后背的疼痛继续跟唐明睿他们缠斗。 唐明睿不知原来发生的事情,心里恼火这人欺负小东!他唐明睿要护着的人,他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曾的人,怎么允许别人上来就欺负!不说这老者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打的无理,就算的确是小东有错,唐明睿也对决不会让别人打了小东,小东如果需要教训那也只能自己来! 当下也不顾得暴露武功可能带来的麻烦,对着那断臂老头一个侧翻踢,那老者原本以为唐明睿不会武功,一个不妨被踢中腰部,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够了!] 王元霸见自家人受伤,不得不发话了。 东方被唐明睿护在怀里,心下越发的笃定,自己绝不会放开这个人了。 [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上面的人吧。] 不说话的东方猛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王元霸一愣,狠狠的拧了拧眉,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看似问那断臂老者,实际却是质问东方。 [属下在地道半途遇上这,这小子,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老者心中分明气的不行,却也不敢说的太难听。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下便是对着东方说了,口气十分不善。 唐明睿心中一滞,火大了,他很少发脾气,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人欺负。正要出声小东却在旁边握了握他的手,小小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生气。 [自然是跟我一起来寻表哥的。]东方冷冷的说道。 王元霸心中一顿,憋着火不能发,就算原本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也是不行了。不是他看不起东方和唐明睿的武功,主要是东方看着太小,唐明睿经过王元霸的打听又是没有内功的,在江湖上没有内功那就是没有武功,单纯会几下拳脚功夫没人会看在眼里。所以金刀王元霸自认自己虽然受了伤,但要解决这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但现在不同了,上面有五岳剑派的人,自然是不能乱来。 因此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领着他们穿过七拐八拐的地道经由寝房回到了王府。 27、第二十六章 五岳剑派的人自认对受魔教迫害的金刀王家和福威镖局林家有责任,这种就是他们所标榜的侠义精神,当然这其中有很多人确实是想为民除害,不管是真心如此,还是为名为利。 但其中岳不群、余沧海、左冷禅等却是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 到洛阳之后,众人一边守卫着王家大院,一边派人寻找王元霸儿子的下落,但也不知是何原因,魔教的人竟然一直没有露面,也不再要求拿人换剑谱了。 其实更奇怪的是,王元霸等人竟能为了剑谱而舍弃亲人。不过对于武林人士来说,似乎又说得通,武功对他们有时候胜过一切,比如说这家传的剑谱,那就是宁可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肯交付与人的,若是被人夺了去,或者被迫献了出去,那是比自个死还丢人的事情。 因此王元霸、林震南等不交出剑谱也没人怪他们亲情淡薄,反而赞他们有骨气,就算因此害了几十条人命,日后也能当英雄事迹来宣传。 岳不群来洛阳后,当日便拜会了王元霸,先是语气诚恳的安慰了一番,转而便隐晦的打听剑谱的下落。岳不群此人不知他真面目时,当真是谦谦君子,说话一层套一层,让人防不胜防。 那日王元霸就差点中了圈套,但因他自己就觊觎辟邪剑谱,因此口风甚严,岳不群便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其实要说辟邪剑谱江湖上知道它的人并不止岳不群、余沧海两人,但清楚辟邪剑谱是葵花宝典残本并且非常厉害的人却是少之又少。除了他们两个,就是少林的方正大师了。 听下面的弟子来报说衡山派的唐大夫在王府失踪了,他表弟方东在王府里大闹,岳不群和刘正风等二话不说就赶过去了。 向大年也跟在后面,对他们口中说的唐明睿的表弟方东大闹王府很是惊奇,那个方东平时总是十分安静,不爱说话,没事一个人老呆在房里也不出来,这样的人能去闹事? 等他们到了之后,发现不仅唐明睿找不到,连方东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有些人心中便打起了小九九,鼓动众人搜府,目的便是找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藏身之所。 不过众人还没仔细搜,王元霸已经领着唐明睿他们出来了。 众人便再次聚到了客厅,听王元霸他们怎么解释,毕竟大家劳师动众的过来,也需要个说法。加上东方打了王元霸家里的仆人,刘正风面上便有些不高兴。 [方东,你为何动手打人,正好大家都在,便说说吧。]刘正风先拿这件事情开刀,也是给王元霸面子,不过背后却是问唐明睿失踪的事情了。 [三爷,这个是我不好,因为要给王前辈治伤,耽搁了些时间,事前也没跟小东打好招呼,他年纪小,心中担心我,做事没分寸,王前辈如要怪罪就怪罪在下吧,小东打伤的人也由在下来医治,]唐明睿扫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在听他说话,便继续道:[前辈看在我为您治伤的份上不要给小东计较,他还是孩子。] 唐明睿这些话看似对王元霸说的,其实是说给众人听。事情到底如何王元霸心知肚明,刚才在地道中王元霸已经露了杀气,即便只是一瞬间,唐明睿也感觉到了,因此不妨将事情简单化,他不揭穿王元霸,也不说是给林震南治伤,王元霸若有自知之明自然也会避重就轻。 果然王元霸露了个笑脸,温和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再说小唐给老夫治伤对老夫也是有恩的,怎么会怪罪,只是两个下人就麻烦小唐了。] [这个是应当的。]唐明睿应承下来,东方的脸色已经黑了。 [如此甚好,王兄心胸开阔,必是不会怪罪你们了,看来我们大家是白担心一场了。]岳不群温和一笑,手里拿着折扇缓缓踱步,忽然眉头一皱,让人看着也心口一跳,听他疑惑道:[怎么一开始方东没有在王府找到唐先生吗?] 这也正是大家的疑问,岳不群岳掌门提出来再合适不过了,刘正风是衡山派的,唐明睿跟他们有关系,要避嫌,其他人也不够格质问王元霸的。不过这话从岳不群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只是单纯的疑惑,这也是先入为主的关系,大家都认为他是君子,那么即便他有私心,众人也想不到。 唐明睿没答,王元霸呵呵笑道:[这都是老夫的不是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虽然也没几日好活,但总是这府里的主心骨,这也是怕府里的人担心,所以才请小唐到隐蔽的地方帮老夫看伤,是老夫考虑不周了。]王元霸站来气朝大家拱拱手,[今日还劳烦大家奔波,老夫在这里赔罪了。] 岳不群似乎早料到王元霸会这么说,拱手还礼道:[王兄这就错了,王兄家里的事就是我华山的事,是五岳剑派的事,大家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倒是王兄的伤不知如何了?] [小唐医术高明,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活几年。不过我区区金刀王家,实在是不敢一直耽误大家的行程,不是老夫自轻自贱,只因魔教凶狠手辣,诸位大侠还是早日赶往魔教总坛,将他们一举歼灭,为我等武林同道除害。]王元霸哀叹了一声,继续道:[至于小儿,能不能活下来那是他的命,若能为我白道除魔大业添点砖瓦,也算是不白活一场。] 王元霸现在巴不得他们去厮杀,对魔教他自然是恨的透透的,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五岳剑派这些人一天不走,他就一天没办法拿到辟邪剑谱练功。 主要是辟邪剑谱现在并不在林震南手上,王元霸就算知道在哪里,也不放心别人去取,只有等这些人走了,自己秘赶到福建去拿。不过林震南并不知道王元霸自己要练,当初岳父说的是剑谱放在林家太危险,加上岳父家为了自己,家里被杀害了几十口,唯一的儿子也被人掳了去,如今不知是死是活,林震南便将辟邪剑谱的事情告知了王元霸,也算是一种回报吧。 [王兄说的何尝有错,不过……王兄尽管放心,我等打到魔教总坛上,一定会仔细搜查王贤侄的下落,一旦有消息会马上通知王兄。]说这话的是刘正风,他是想早日到河北,快过年了,早点结束这边的事情,大家也能赶回去过了团圆年。再说这边找不到王贤侄,一直不走也不是个办法。 [大恩不言谢,老夫在此预祝各位凯旋。] 众人纷纷拱手还礼,见没什么事情,便都散了,只留下向大年等着唐明睿给王府两个仆人看过伤之后一起回去。 两人伤的倒不严重,都是皮外伤,看来东方并没有下重手。 说到这里,实在不是东方的性格,以往谁惹到他,哪里会如此轻易的放过。 主要是当时东方太过着急,不想跟他们纠缠,加上这段时日受唐明睿细心的照顾,心境比之前有了些变化,平和了些,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是确实是比以往更加内敛,不会动不动就致人死地,大概和唐明睿是个大夫有很大关系。 给两人看完之后,唐明睿便要和向大年一起回去,王元霸留他们吃饭,唐明睿也谢绝了。 回到客栈,唐明睿和小东便被叫到刘正风房里,两人也顾不上吃饭便去了。 [唐先生请坐。] 刘正风已经等他们一会了,此时房间里面还有岳不群、左冷禅等人。 因为出事的时候左冷禅没去,现在便想再听听,于是叫了他们来询问。 把在王府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左冷禅却不满意,问道:[何样的隐蔽之地竟然上百人都没有找到的?唐先生不要有所隐瞒,直说便是。] 左冷禅是五岳剑派的盟主,对唐明睿这样的无名大夫说话也用不着客气。 东方坐在唐明睿边上,手在袖子里握了握,面上十分冷淡,不过他不言不语惯了,刘正风倒没觉得什么,岳不群却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恐怕在下说了,王前辈该怪罪了。]唐明睿语气犹豫,面上也十分为难。 唐明睿是真的不想说,前面我们也提到了,唐明睿不想林震南死,多米诺骨牌效应的结果可能是,东方不败最后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令狐冲等人手上。 [唐先生果然是君子,不过唐先生放心,我等询问不过是担心唐先生被有心人利用,就算知道那隐秘之地也断不会胡乱去闯。]这话是岳不群说的,怎么听怎么顺耳吧,既夸了你又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打着武林大义,让人不得不说。 [说实话,在下也没看清楚,因为是王家隐秘之所,大概也是为了避难之用,不肯轻易为外人道,因此在下去时也是被蒙着面的,所以并不知道具体的方位。] 左冷禅和岳不群显然还不死心,岳不群继续道:[是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小东真是聪明,是怎么找到那密所的。] 以为小东年纪小看着好骗好哄吗? [他哪里找的到,不过是后来王前辈家里的管家领着他进去的罢了。]唐明睿抢先道。 两人受了一番盘问后终于被放出来了,此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不过好在是在客栈,随时点菜也方便。 点了几个菜,又让小二准备了洗澡的热水,唐明睿便和小东回房了。 一回到房里,唐明睿便将小东紧紧抱住。 东方身体一僵,却没有挣动,任凭唐明睿抱着。 [抱歉,今天让你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唐明睿紧紧抱着小东,便觉得今日再累也是值了,小东也会担心他了。就算是为了小东,日后也要强大起来,不能像今日一般让他再受委屈。 [好。] 东方窝在唐明睿怀里,轻轻的点点头,有人在意,有人保护的感觉原来也很好。 28、第二十七章 黑木崖,成德殿上,东方不败端坐在最高处,杨莲亭站在他旁边,百来级台阶下面站着教内几个堂主并上百个香主。 距离上次各堂主香主见东方教主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若不是江湖上讨伐日月神教的声势越来越大,五岳剑派领着几千人浩浩荡荡将正在前往黑木崖的路上,恐怕东方不败仍然不会露面。 众人心中虽然对教主放任杨莲亭大掌教权十分不满,但东方不败积威犹在,特别是教主葵花宝典神功恐怕已成,不满者有之,但除却向问天等人仍无人敢反。 今日聚议也是要让教主拿个决策,总不能眼睁睁的等人来攻。倒不是他们怕了五岳剑派,纵然没有东方不败的神功,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也不将那些个白道放在眼里,但人家找上门来,总是不能损了神教的威名。 再说江湖上谣传东方不败已死,教主也该站出来辟辟谣,虽然练功要紧,要也不能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个未出阁的姑娘。但这也不过是心里想想,按照东方不败现在的性子,恐怕别说出黑木崖了,就是出自己的房间都难! 想到这里,童白熊等人不得不再次仔细打量东方不败,上次天色暗看的不清楚,现在虽然隔的有些远,但仔仔细细一看,东方兄弟确实变化挺大。 首先是感觉人胖了些,但又胖的十分别扭。东方不败早些年吃了不少苦,坐了教主之后又忙于教务加上痴迷练功,个子虽高但一直有些偏瘦,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发福了,但脸看起来却似乎又小了一圈,总之是有些不对劲。 再者就是东方不败几次露面都没有开过口,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全部都是杨莲亭在上面当传声筒,众人也不敢问那些意思到底是杨莲亭的还是东方教主的。 不过以前的事情跟现在几千人要来攻崖的事情比起来算是小事了,东方教主不发话也就罢了,但是如今这样的大事,怎么教主还是一声不吭,就让杨莲亭在上面毫无顾忌的唾沫星子乱飞?! 杨莲亭这人有点小聪明,但绝对没什么大的领导才能,他的意思就是说让神教上上下下都过来守卫神教,就是人一窝蜂的全堆在黑木崖,打人肉仗。 日月神教这些年发展的不错,上下加起来也将近两万人了,但近一半的人都是武功低微的普通打手,真遇到五岳剑派的练家子,估计撑不过二十招,上来也是找死的。 剩下的一万人也不可能全到黑木崖来,神教在各州都有生意,总是离不开人的,能抽调的人手现在也不过是六七千人,而且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全赶的过来。现在黑木崖上也只有两千多人,加上附近各州县的,估计也就四千多人,这些人对上五岳剑派据说的七八千人,胜算有,但并不大,所以杨莲亭这主意实在是烂透了。 于是下面便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说是不如半途袭击,不管是放火还是投毒总之是不能在崖上干等。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香主,第一次上黑木崖,第一次见教主,急于表现,加上看不惯杨莲亭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故意跳出来给他难堪。 杨莲亭岂是一个香主能欺负的?脸一黑,当下便要发火。但一想到目前还要靠这些人去打仗,便硬生生忍了下来。说道:[黑木崖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咱们的人上来尚且不容易,五岳剑派那些个杂碎哪里那么容易攻上来?他们就是攻上来一个你们杀了便是,哪里会不成功。] 杨莲亭说完甚是得意,黑木崖确实易守难攻的,特别是要上到崖顶日月光明神殿,没有他们提供的绞索,单凭轻功没几个人上的来。 那年轻的香主一顿,脸上确是露出鄙夷的神色,嘴角一歪,心中嗤笑,果然是个草包总管。 [咱们黑木崖确实是不好攻,但也耐不住他们人多,打斗中总会有个闪失,若他们上来的都是些高手,杨总管又怎么保证教主的安危?] 下面的人有不少人赞成这位年轻香主的意见,对杨莲亭单一个办法没有其他补救措施的主意有些不以为然,下面便开始有些骚动。 杨莲亭站在东方不败旁边,心中越发的恼恨起来,若不是这人现在没本事,用得着自己吃力不讨好吗? [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教主英明,不知教主是什么意思?]那年轻香主有些得意,不知死活的问起东方不败来。 杨莲亭正恼火,一个小小的香主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今竟然还敢问东方不败的意见,真是活腻了。当下道:[大胆!教主也是你能问的吗?眼里还有没有教主?来人!还不将他拖出去!] 有些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果然有弟子站出来要拖那名香主出去。那弟子这才吓的扑通一声跪下了,口中有些哆嗦道:[教主文成武德、一统江湖,教主英明,属下不敢对教主不敬,教主在属下心目中便如神明一样,教主英明,请教主饶命。]年轻的香主已经有点与语无伦次了。 然而东方不败不会开口,他还是被拉了出去。 殿内安静了一会。杨莲亭得意的撇了撇嘴角。 [上官堂主、贾长老有什么意见,也说说。]杨莲亭跟童百熊有仇,心心念念的是如何杀了他,因此现在便不乐意他提什么意见。 上官年轻,不比贾长老是教里的老资格,因此便请贾长老先说。 [依属下看,让人在崖上守着是个办法,同时也可以派人在半路上给他们使绊子,若能消灭个大半,咱们到时候打起来也轻松。]贾长老年纪老,可是心里活泛,见东方不败一直坐着不动,还是杨莲亭在蹦q,便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属下认为这办法好,一来可以中途就挫挫他们的锐气,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也不敢小看了我们,二来也能探探他们的实力,到时也可以沉着应战。]上官云也是个老油条,嘴巴上一套一套的。不过杨莲亭对此人确是没好感,教内除了向问天、童百熊,这个人是他第三个要杀的人!当初若不是上官云领了任我行和令狐冲等人上崖威胁自己,自己也不会‘死’! 现在先不动他们,等着事情一了,定然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嗯,贾长老和上官堂主说的不错,就这么办吧,具体的办法你们商量好的递上来由教主定夺!] [教主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属下告退。] 一帮人退下之后,童百熊尤在疑惑,而且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不过目前还不敢乱说,只能放在心中,只因这猜测如果成真,实在是太过骇人!便等日后自己先偷偷证实了再说不迟。 等众人都退下之后,杨莲亭跟东方不败绕过成德殿,到了后面的小花园,走入西边一间小石屋内,之后推了推左边墙壁,露出一扇门,走了两步竟然还有一道铁门。 杨莲亭拿随身带的钥匙开了门,和东方不败进了地道,借着墙上挂的油灯照出来的昏暗光线,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一个小花园! 此时正值隆冬,花园内繁花不在,但奇石林立,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见东方不败一到小花园中,面部紧绷的表情霎时松懈下来,笑嘻嘻的,一下子窜到杨莲亭背上,搂着杨莲亭的脖子,喊着累死人了。 杨莲亭也不恼,在东方不败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便直接背着人进了房间。 屋内烧着火炉子,暖和的很,一进屋,杨莲亭就将东方不败掀在床上,自己迫不及待的压了上去。 两个人大白天的便啃起了嘴巴。 若有人在此,当真是要大吃一惊了!这人真的是东方不败?那个平日冷若冰霜的东方教主?! 29、第二十八章 已经到了河北境内,天冷的直让人打哆嗦,好多个南方汉子穿了厚厚的毛皮子还嫌冷,南北方温差还是挺大的,猛一来到北方很多人都不适应。 唐明睿给小东买了厚厚的羊皮袄子,穿在身上圆溜溜的,衬的东方本来就有些消瘦的脸便如巴掌般大了。 傍晚的时候下了点小雪,稀稀落落的从天上飘荡下来,细绒绒的,落地便化了。 地上有些湿漉漉的,到了晚上便结成了薄冰,不小心就打滑摔个跟头。 天上一个星子都没有,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 热热乎乎的喝一大碗羊肉汤,就着热乎筋道的烧饼,吃的很是痛快,一伙人吃完抹抹嘴巴,各自休息或者打秋风去了。 唐明睿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小东也不喜,因此二人就没下去,让厨房另外做了两碗热汤面,多撒了点葱花,放点香油、醋,两个人头对着头,吃完头上都冒了热汗。 让小二把碗筷收拾了,简单的洗漱一番,小东开始练功,唐明睿把路上买来的药粉拿出来,开始做面具。 一副是自己的,一副是小东的。 唐明睿现在也不确定上了黑木崖是不是能找到东方不败,自己就是一头热,东方不败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也不可能相信一个没见过的人。不过不尝试一下,总是不甘心的,东方不败并不是个笨蛋,相信自己给出合理的解释,他就算不完全相信自己,但总是会对杨莲亭有所防备。 如果一切顺利,唐明睿就不再想回衡山派了,天地广大,如果小东愿意,他们可以找一个坏境安宁的地方,行医开馆也好,做生意也好,他会让小东吃饱穿暖,不再受人欺负。 面具唐明睿也是头一次做,实验了好几种调料,反复的揉捏,又要保持肉色还要细薄透气,确实需要技术。买材料的时候,那老板也推销过现成的面具,贵不说唐明睿也不满意那种做工,主要是带上去不透气,看起来很僵硬。以前听说过□□,但实际上没见过,不过这世界上无奇不有,说不好真有人带那东西。 东方都练了两个时辰了,见唐明睿还在桌前捣鼓。那买材料的老板是不肯告诉唐明睿做面具的配方比例的,他们只卖材料、模具,但具体要怎么个比例,那是人家吃饭的手艺。 东方站在唐明睿旁边看了看,见唐明睿双手灵巧的在用小刀修补面具上的凹点,第一次做,虽然不能说完美,但也不错了。东方弯了弯嘴角,把面具从唐明睿手里拿过来,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有点大,看来不是自己的那副。 另一幅已经做好了,放在一边,东方把自己手里的面具朝唐明睿脸上一贴,霎时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但仔细看,五官又变化不大,只是鼻子比原来大了点,嘴唇比原来厚了点,肤色比原来暗了点,分开看不觉得什么,但是整体一看,确实大不一样。 东方把桌子上另外一副拿起来往自己脸上一戴,感觉有点凉凉的,软软的,虽然刚带上不甚舒服,但也不怎么难受,往铜镜前一照,好一个威武少年郎。 东方重生后的这副身体比较瘦,脸也小,虽然眉毛眼睛有些英气,但鼻子嘴巴却很婉约,因此整个人看起来便柔弱了些,但这副面具一戴上,眉毛还是眉毛,眼睛还是眼睛,只是鼻子比原来更挺阔,嘴唇也更有棱角,双颊的部分比别的地方有些厚,原来有些凹的脸部也看不出来了!东方还是挺满意的。 唐明睿走过来站在他后面,用手把小东脸上的面具重新抚了抚,将没有贴好的边角重新贴好,两个人往镜子前一站,如果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当真是认不出来了。 面具戴起来确实比化妆省事多了,唐明睿决定多做几副,说不定日后就用得着了。 因为时间不早了,两人就准备休息。此时外面静悄悄的,天气冷,想必出去逛的人不多,除了值夜的人大部分都休息了。最多再有两日就可以到黑木崖的范围,众人现在也是养精蓄锐,希望到时可以一战定输赢。 房间里烧了小火炉,唐明睿让小东烤了烤手脚,检查了门窗,把窗户关严了,放下床帐准备睡觉。 夜深了,万籁俱寂。冷风拍打着窗户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响,唐明睿侧过身子搂着小东,让他像往常一样枕着自己的肩窝,两个人睡一个被窝一会就暖了。 东方闭着眼睛双手放在唐明睿胸口,人却没有睡着,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快到黑木崖了,凭他对日月神教的了解,他们不可能没有一点行动。 果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外面传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搬东西的咔嚓声。 东方推了推唐明睿,在唐明睿要出声的时候,捂住了他的嘴巴,趴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出声,外面有人。] 30、第二十九章 唐明睿被小东一推就醒了,感觉到小东手贴着自己的嘴唇,趴在自己身上小声说了句话,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时机显然不对,不容许他多想,外面陌生的响动已经让他认识到事情不对。 两人睡觉都是穿着里衣的,此时飞快的套上棉衣,唐明睿让小东坐着别动,自己走到窗户边,开了细缝朝下一看,心下一惊!虽然看的不甚清楚,但来来回回的人显然不是五岳剑派的,而且他们手中都抱着木柴,虽然轻手轻脚但仍然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嗑嚓的声响,这是要放火! 因为事前没有听到任何的打斗声,也不见守夜的人,唐明睿心下便想着不好了,估计是已经着了别人的道了,不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等下能救多少人是多少人了。 唐明睿关好窗户,从医箱中拿出两把锋利的小刀,比较了一下,把长些的递给小东,自己留了一把短的,等下防身用。另外把紧要的用具裹起来放进怀里,银针装进口袋里,等下肯定用的到。 按住小东的肩膀,唐明睿仔细说道:[小东,外面的估计是日月神教的人,客栈肯定被包围了,他们要放火烧店,等下瞅见机会你先走!记住我的话,不要跟他们硬拼,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绝对不能让自己有事!] 东方在黑暗中看着唐明睿坚定的面孔,深沉的眼睛,里面明明白白的担心,还有一些是东方看不透的东西,肩膀被捏的发疼,东方点点头,心想我不会有事,你也不能有事! 唐明睿心中一紧,真害怕小东不答应先走,自己还要去救人,小东跟着他更危险,但小东一个人他也不放心,虽然不放心,现在也没办法。 [出去后找个隐蔽的地方,我会找你,乖!] [嗯,你,也不能有事。]东方站起来,抱住唐明睿的腰,狠狠的搂了一下,便松开了。 唐明睿打开门,大厅里静悄悄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小东,唐明睿捏捏拳头闪身出去了。 最先进去隔壁的房间,屋里黑凄凄的,就算他进去睡觉的人也没一点反应。唐明睿刚刚已经料到了,否则值夜的人不可能没一点反应,他们被下药了!但每次吃饭前都会用银针试药的,怎么就着了道了!不过也有一种可能,这不是□□,而是迷药! 幸好傍晚的时候下了小雪,空气湿润,就算要烧起来,也要点时间,加上他们刚开始行动,所以唐明睿这里还有点时间。 唐明睿此时也顾不上想那么多,用银针朝床上昏迷不醒之人的人中、白会穴上猛的扎下去!若在平时,此两穴万万是不能轻易扎针,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人的命,但此时能将人唤醒就是好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总是比躺着等死好! 人中、百会穴扎上果真是剧痛难忍,那昏迷的人竟然悠悠转醒了! 唐明睿捂着这人嘴巴,小声的说道句:[别出声,听我说,外面有魔教的人,你们中了迷药了!他们要放火烧店,你既然醒了,就跟我一起去把其他的人弄醒!]好在大家在一起基本上都认识了,这人听唐明睿一说,早已惊了!此时唐明睿让他怎么做,便怎么做了。 两人行动起来,毕竟比一个人快。唐明睿告诉他方法,练武的人对人体经脉多少都懂,此时也不是碌氖焙颍饺朔滞沸卸侨吮冉鲜屏Γ热グ迅鞲稣泼攀π峙眩硕嗪冒焓拢灰换嵋丫蚜艘欢肆恕 不过再小心,也有疏忽的时候,毕竟客栈已经被魔教的人包围了,他们这边弄出了动静,魔教已经发现了! 因此也不管火已经点燃,魔教几百人已经呼啦全上来,胡乱进屋房间便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时间魔教的人杀红了眼,痛醒的人鬼哭狼嚎,鲜红的血濡湿了床铺,喷溅到地上、墙上,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木头再湿,禁不住倒满了油,大火还是烧了起来! [起火啦!走水啦!] [杀了你个格老子的!][啊!!!杀了你!] [啊!师父!] [救命啊!!!!] ………………… 被救醒的人杀了出去,满世界都是噼噼砰砰的刀剑声,明晃晃的火焰照清楚了狞狰的人脸,人们都杀疯了,砍疯了!你砍我一刀,我戳你一剑!皮肉外翻,到处都是血,不知道是谁断掉的胳膊,鬼哭狼嚎! 火星子飞溅起来,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唐明睿还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救人,他管不了那么多,救一个是一个! 唐明睿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起来了,房梁嘭的一声落了地,他拽起那人的胳膊,堪堪躲了过去! [鲁大海!你醒醒!鲁大海!]王八蛋!唐明睿火大了,扎了穴还不醒,拿脚使劲踢! [鲁大海!]将人使劲扯出已经烧了不成样子的房间,院子里也早就杀的热火朝天,唐明睿喘口气,又使劲踢了鲁大海一脚,这家伙终于醒了。 [快起来,再不起来要死了!]鲁大海还有点迷瞪,被唐明睿啪啪打了两巴掌,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鲁大海一个挺身站起来,操起旁边也不知道谁丢了的剑便加入了血战! 唐明睿回头看了看已经烧塌的屋子,心口咚咚的跳的激烈!小东!小东逃出去了没有?! 该救了也救了,剩下的他不管了,此时心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赶快去找小东!借着火光四下看了看,没有小东的身影,可是心里还是紧张的很。 连用袖子蹭掉脸上黑灰的时间都没有,抬脚解决掉提刀来杀的人,唐明睿找个空子便想奔出去!但眼看着不远处的向大年体力不支,自己不出手,他就可能玩完! 用黑灰彻底把自己的脸抹黑,左右侧翻踢,小刀刷的划过一人脖子上的大动脉,血瞬间喷溅了出来! 解决完向大年身边的麻烦,唐明睿不得不加入了火拼的行列。 客栈的大火早已惊动了附近的人,有人便飞快去报了官府,然后官府的人却并不是急着来救火,反而等他们杀的差不多了才装模作样的过来收拾残局! 一夜的杀戮,一夜的大火,到处是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人体被烧焦的恶臭。 仿佛老天也看不去这样残忍的厮杀,黎明时分便下起了大雪,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覆盖住了刺目的红色,盖住了人的眼睛、鼻子、耳朵,让人暂时失了聪、失了明。 唐明睿捧起地上的雪洗了洗脸,他手臂被刀划伤了,不过伤口不深,包扎下就行了。抬头望望白色的天幕,再看看旁边东倒西歪的人,心像被刀捅了一般,他不是心疼他们,这就是江湖,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即便是因此丧命也怪不得别人。 可是心里还是不痛快,唐明睿知道就算是自己再呆二十年,也看不惯这样毫无人性的厮杀,或许他懂这样的江湖,但是在心底他又深深厌恶这样的江湖,他不能让他的小东以后也走上这样的路,无论是正道还是邪道,都不可以。 魔教也死了很多人,到处都是尸体,官府的人已经过来了,指挥着衙役配合伤情的人将伤重的人抬到担架上。不过来这里的衙役并不多,一问才知道,这里的几家客栈全走水了! 不用说也知道,魔教是分头行动,他们住的客栈全都遭到了袭击。伤亡惨重! 跑了好几条街,到处都没有小东的影子。心口咚咚跳着,唐明睿大口的喘气,如果小东有事,他甚至不敢想,千万不能有事。 不知道跑了多久,当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眼中的时候,唐明睿听到自己的心呼啦一下落地了,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喜悦,同时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缠缠绕绕的升上来,竟然让他湿了眼眶。 东方也看见了唐明睿,他刚刚见过陆金,让陆金相信他是东方不败的心腹,虽然花费了些时间,不过陆金还是相信了。 此时看见唐明睿,见他朝自己跑过来,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跑的太用力,红彤彤的,在雪地里仿佛是闪着光的小暖炉。 东方笑了,飞身朝唐明睿扑过去,两人在漫天的大雪里,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像天地间就只有彼此一般,那一刻,东方知道自己——心动了。 31、第三十章 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满身,头顶上也积了一抹白色。 两人在寂静的大街上紧紧的相拥,唐明睿心中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紧绷的心弦在看到小东的刹那松了下来。这个他放在心里的孩子,现在已经宛如血肉般和自己紧密相连,不再仅仅是需要照顾的朋友、相亲的兄弟,或许他才是那个需要小东陪伴的人,像是并蒂双生的莲花,如果分开,一定会宛如割肉般的疼痛。 胳膊上的伤口来不及包扎已经染红了棉衣,胸口上还有大片的血迹,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东方紧紧抱着唐明睿的腰,脸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口,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或许是长久以来习惯把自己脆弱和无奈惶恐的一面藏匿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表面上看来他永远是强大的,是魔王一般的存在。他需要去战胜数不尽的敌人,需要去守卫上千上万的教众,需要保护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他什么都需要,唯一不需要的就是软弱。 藏青色的棉衣早就被血染成了黑紫,嗅着这样的血腥味,东方却觉得安心,这个人无论自身怎样,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一直都是他,唐明睿口中的兄弟。想到这里,东方胳膊紧了紧,便先做兄弟吧,他身边只有自己,不急,自己也需要时间来平复乱糟糟的心情,还有莲弟见了面再说吧。 [小东,你没事就好。]唐明睿缓过劲,心口跳的不那么激烈了,摸了摸小东的头,脸上带着笑,嗓子却有些破音了,不知道是冷空气激的,还是太过激动。 将小东又紧紧的抱了一下,这才松开手,仔细的上下查看了一遍,确定真没有事,唐明睿这才真正的放下心。 [我们回去吧。]拍拍小东身上的雪花,唐明睿拉着小东准备回去了,还有大批的伤员等着他去救治。 [你受伤了?谁打的?]东方脸色平静,声音也不大,但眼底冰冷的阴霾泄露了此刻心底的怒火。 [都是小伤,包扎一下就好了,别担心。]唐明睿转身摸了摸小东的头,安抚了一下接着说:[伤我的人已经死了,乖,别担心。] [你才是最重要的。]东方小声说道,虽然唐明睿已经转过身,并没有看他,但还是有点不自在,耳朵也有些发红。 [嗯。]唐明睿顿了顿,接着继续往前走,拉着小东的手却又紧了紧,心中吃了蜜一样的甜,即便刚刚经历人生中第一次残酷的血腥厮杀,脚步却比任何时候都轻快起来。 雪越下越大,路上留下的一大一小两串脚印,慢慢的被新雪填平了,可是留在心里的印记却是牢牢的如何也掩盖不掉了。 两人直接去了安置伤员的地方,是一处很大的私宅,主人家很少回来,因为长期闲置,现在官府拿来先征用了。 他们人多,本来是分在五个大客栈,因为都受到了魔教的夜袭,各自为战,伤亡比较严重,特别是泰山派的,几乎损失了一半人马! 唐明睿领着小东一进院门,两个嵩山派的弟子直接上来就擒住他的手臂,厉声呵斥,说要带着去见盟主,有什么话见了盟主再说。 唐明睿愣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过来了,这是怀疑自己是内贼呢!也是,如果没有内应,他们这么多人岂是这么容易被下药的?衡山派他们这帮人里面,就他和小东没有中迷药,怎么说都是有嫌疑啊。 唐明睿跟小东说了声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两人就一并被押去见盟主了。 原来主人家待客用的前厅,此时乌压压聚了很多人,除了各派掌门,那些受伤不重的人也都挤在屋子里。唐明睿和东方被押进去的时候,人群唏嘘声一片,大概是没想到,唐明睿会是内贼。但平时再如何,此时也纷纷是拿着仇恨的眼光看他们,仿佛要将他们拆吃入腹,拳头也握的咯咯叭叭的响,大概是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两人活活打死。 押他们的两个人按着唐明睿和小东的肩膀要让他们跪下,他们两个哪里肯跪,先不说大火跟他们没关系,唐明睿还拼死拼活的救了那么多人,就算是现在被怀疑,也没有上来就侮辱人的道理,更何况唐明睿他不属于哪个帮派,他只是衡山派挂名的大夫! [先别吵!听盟主问话!] 站在左冷禅旁边的一个满脸虬髯的弟子大声喊道,只见他冷着眼看了一眼唐明睿他们,侧身低头在左冷禅耳边说了句话,左冷禅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 [跪下!]大概是看着东方年纪小,那嵩山弟子朝他膝盖窝猛踢了一脚,东方却一声不吭,只偏了偏腿,让那弟子只沾到他的衣服边。 [娘崽子,老子让你跪下!]那弟子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东方撂了他的面子,心里发狠,手重重推了东方一把,脚下用力直朝东方腿弯踢去。 没等东方再闪开,唐明睿一个后肘捣在押着他的嵩山弟子心口,趁着那人手臂一松,将东方用力一拉,从另一个嵩山弟子手里抢了过来,紧紧抱在胸前。 [刘三爷,您说句话,唐明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今天要受此侮罚!]唐明睿将小东护着,厉声质问刘正风,看着屋子里一帮狞狰的人脸,心口冷嗖嗖的。 [叛徒!魔教的走狗!杀了他们!] ………… 还没等刘正风开开口,有些人已经绷不住要杀人灭口了,这些人有些固然是失去了师门兄弟、亲人朋友而愤恨,有些就不那么简单了。 [刘贤弟可有什么话要说?可不能因为他是你们嵩山派的人就下不了手,那些死去的兄弟还等着我们给他们讨个公道。] 泰山派的天门道长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这次伤亡惨重,他手下的弟子死伤大半,怎能不激奋难平,此时恨不得将魔教的人碎尸万段,将唐明睿这个内贼千刀万剐! 刘正风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天门道兄放心,刘某绝对不会包庇,如若真是唐先生做的,不用你们动手,我自会解决了他。] [那好,众人都看着,现在便说吧。] 刘正风起身走到唐明睿跟前,定睛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唐先生虽然只是我衡山派请的大夫,不算是我衡山的人,但今日出了这种事情,我等总是要向大家有个交代。如今五岳剑派元气大伤,连岳掌门和我衡山派掌门师兄都受了伤,门下弟子更是死伤无数,就算他人有心饶你,若事情真和唐先生有关,刘某人就先不饶你了!唐先生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唐明睿紧紧抱着小东,把小东的头压在自己胸前,不让他看这些往日分外和气如今狞狰凶狠的人脸。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下虽然对这帮人已然冰寒,还是朗声说道:[唐明睿自问对得起各位,我没有害过各位一分一毫,也和魔教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要害各位,何必等到今日,何必要拼死去救人?!怀疑唐某的人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在下和魔教有关系?今日便不妨拿出来说说!唐明睿问心无愧!] 唐明睿一说完,当下便有人冷笑,只见那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朝各位掌门行礼后冷笑道:[哼,你刚才说要害我们何必要到今日,你若是不取得我们的信任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饭食中下药?为何我们都中了迷药,单单就你和你表弟安然无事?你说你不会武功,又是谁一掌就将赵师兄劈开?唐明睿你明明就是奸细,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人唐明睿不熟,但还是见过的,是海砂帮的弟子,印象里并没有得罪过此人,怎么现在如此针锋相对? 唐明睿虽然疑惑,面上却是镇定的很,心下也知,如今无论如何都要洗去清白,他不仅要保住自己,更要保住小东,不能无辜枉死! 东方一直闷声不吭,此时抬头冷冷看了一眼诬陷唐明睿的人,那人打了个激灵,却强装镇定,心想小屁孩如今你还怎么得瑟的起来,等下有你们好受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他们刚从衡山城出发,路上嘲笑过唐明睿不会骑马的一个海砂帮弟子,叫庞富贵。当初东方就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让他记恨在心,如今落井下石,便想要了他二人的性命。 32、第三十一章 这大厅里站的坐的, 或痛失爱徒, 或没了兄弟,理智和冷静早已丢在云霄外,如今有一点蛛丝马迹自然都不肯放过。 唐明睿从根本上来说又是个外人, 他和其表弟方东没有中迷药又确有其事,刚才施展拳脚震开嵩山派姓赵的弟子大家也都看在眼中, 一时间人人都忘了他平时的好,便只抓住这些疑点不放了。 那些昨晚还被唐明睿拼着性命从火海中救出的人也都不吭声的静观其变, 他们或者感激唐明睿的救命之恩, 但同时又对本门本派死难的弟兄心怀伤痛,十几年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和道义上的救命之恩比起来自然是重的多了。 鲁大海捏紧了拳头,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有心站出来替唐明睿辩解, 他不相信唐明睿勾结魔教,如果不是唐先生, 恐怕此时自己早已死在火海之中。脑海中又想起师弟小风死时的惨状, 胸前被人捅了一个大窟窿,血都流干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他的心针扎似的疼,就是拼了性命也要给小师弟报仇!可是唐先生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他也不能断定,如果事情确实是唐先生做的,他干嘛又要救自己? 鲁大海踟蹰着,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右手的虎口在厮杀中撕裂了,此时还在向外面渗血,身上的衣服都是黑色的,有些是血染污的,有些是大火中熏的黑灰。抬头看看唐明睿,他身上的衣服也没一块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黑紫的颜色,恐怕和他是一样了。 [师父,各位掌门师伯,弟子有话要说。]鲁大海憋了口气,最终还是站了出来,大厅里人人都看着他,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渴望从他嘴巴里讲出来更有用的东西,有人希望唐明睿就是真凶,也有人希望唐明睿是被冤枉的。 莫大先生左手手臂被房梁压伤了,此时用木板固定住吊在脖子上,脸上还像平时一样泛着青白的颜色,额头上有着深深的皱纹,嘴巴动了一下说了两个字:[说吧。] 鲁大海没再看唐明睿,而是转了一圈看了看众人,深呼了口气说道:[师父,各位掌门师伯,弟子昨晚也中了迷药,当时房间里烧着大火,要不是唐先生冒着性命危险将弟子拉出房间,弟子早已在大火中烧成灰烬。] 人群中又有唏嘘声,有人撇嘴,有人面露愧色,有人还在思索。 唐明睿心中微微松了一下,鲁大海是个汉子,自己今日能不能洗脱叛徒的罪名要靠他了。轻拍了拍小东的背,两人眼神交织在一起,相互传达着安慰和鼓励。 小东,长大了呢。唐明睿心中觉得既安慰又难过,作为哥哥,他不愿意弟弟因为这样的事情成熟长大,他宁愿小东还像以往一般孩子气,哪怕是他惯常因为保护自身而展现出来的冷漠,也比现在像个大人一样反而来安慰自己的强。 [弟子相信唐先生的为人,这里的师兄弟,除了我鲁大海,还有很多人想必都是唐先生亲手救出来的,所以弟子想请师父、各种掌门师伯将事情查清楚。] 鲁大海才说完,庞富贵又跳出来厚颜无耻的说道:[鲁大海,你别在这里做好人,那唐明睿是你们衡山派的大夫,你自然替他说话,别是他救了你一次,你就昏了头把他当好人!若他当时不救几个人,怎么继续迷惑我们!想想死去的兄弟吧,是他救的人多还是我们死去的兄弟多?不要等到咱们还没攻上魔教总坛,大家便都被人害死在了路上!] 庞富贵义愤填膺的说完,用仇恨的目光看了一样唐明睿和东方,扑通一声朝左冷禅他们跪下了,哀痛道:[盟主一定要替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啊!] 唐明睿胸口起伏着,狠狠的闭了闭眼睛,果然是恩将仇报吗? 看着被鼓动的人心,众人眼中的冷漠和仇恨,突然就想起令狐冲以后被冤枉栽赃的场面,这世间,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呢。正想据理力争,却见向大年站了出来。 [师父,师伯,依弟子看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也不好定唐先生的罪,倒不如将他们先关起来,咱们先让大伙治了伤,再好好审问。] 向大年是好意,唐明睿却知道,这一拖估计事情就会拖的更没谱,到时候想洗清恐怕就更难了。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事情有转机也说不定。 左冷禅一直冷眼瞧着没有说话,刚才史登达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找到林震南夫妇了’。他现在也急着去见林震南,反而对唐明睿是不是勾结魔教都不太在意了,因为不管唐明睿实际上有没有勾结魔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情,五岳剑派伤了元气,更有利于他日后将五岳剑派合成一家!唐明睿死也好活也好,他都不放在心上,当然了,最好是死,死无对证。 [如此也好,莫兄的意思呢?]左冷禅假意问了问莫大先生,还没忘莫大先生是这次讨伐魔教的组长。 [就依盟主的意思吧。]莫大先生站起来,背上他的胡琴,也不多说。 [把唐明睿和方东先关起来,大家先回去治伤吧。] [盟主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啊。]庞富贵跪在地上还没起来,此时又嚎了一嗓子。 [大家放心,先都回去看伤吧。] 众人都散了,庞富贵路过唐明睿的时候,阴阴的冷笑了一声,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唐明睿和东方被捆着押进了一间小屋子,门被反锁了,窗户也从外面封死,因为是白天,还是有光线从窗缝里泄进来,屋里虽然暗东西还是能看的清楚的。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其余什么也没有,不过这也算好的了,如今没有上刑他是不是该感谢上天了? 动了动被反绑的手臂,绳子捆的还挺结实,唐明睿心里失望难受,脸上却还挤出一点笑,用下巴磨蹭了一下小东的发顶,轻声说:[一切有我。] 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哪怕与整个武林为敌。 [嗯。]东方小小答了一声,心里其实没有一点慌乱,反而很是安定,想跟唐明睿说,我相信你,你也不要怕,我会救你出去,我不会允许他们伤害到你。 可是这些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只是默默的靠在唐明睿胸前,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一声一声的都很有力。 [背过身去,我帮你解开绳子。]唐明睿让小东背过身,自己低下身子,摸索着去解开绑着小东手臂的绳子。 绳子捆的很紧,因为看不见,唐明睿费了一番功夫才帮小东解开。东方双手获得自由后,解开唐明睿的绳子就容易多了。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两人都还饿着肚子,却没有人给他们送饭,想必不是忘了,就是故意让他们挨饿。 说起来,唐明睿虽然也没什么钱,但自从跟小东在一起,便从来没让他吃不饱穿不暖过。如果只有一口饭,他也是想着先让小东吃,总是觉得小东身子弱,以前受了苦,要好好调养,平时连小东挑食他都不允许;天气冷了,他也是紧着先给小东买袄子,不管手里的钱是多是少,给小东买东西的时候他都很舍的,自己身上穿的却还是那件在衡山城的时候买的棉袄,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做这些就跟平时喝水吃饭一样的自然。 小屋子里冰冷冷的,以前也是府里下人住的屋子,没有地龙,没有暖炉,床上只铺了一层很薄的半旧褥子,连床单都没有。大概是很久没住人,桌子上积了很厚的一层灰。 唐明睿把半旧的褥子拿起来走到门边抖了抖,把浮尘拍下来,接着铺在床上自己坐上去,让小东坐在自己前面,双手搂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 一时屋里里静悄悄的,安排的守卫不时的在屋子外面晃荡,天上下着雪,便听见有人骂了一声鬼天气,娘老子。 把小东的手握在手里搓着,唐明睿问了声,[冷吗?] 东方把头靠在唐明睿肩膀上,身子朝他怀里拱了拱,唐明睿心中微微发酸,把小东搂的更紧了些,握着的手放进棉衣里取暖。 唐明睿肌肤是健康的白色,紧紧包裹在皮肤下面的是涌动着生命的血管,仔细的看还可以发现皮肤下微微的跳动,东方盯着前面的一小块白色,有种想要亲吻的欲望。 头向前蹭了蹭,似乎是不小心的,嘴唇碰了一下唐明睿的颈项,又不经意的移开了。软软暖暖的感觉,很想再碰触一下,况且脖子的主人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东方复又蹭了蹭,那块白白的皮肤一点点接近唇口,接着便微微贴了上去,探寻似的小小吸了一下,听见唐明睿嗯了一声,东方嘴角弯了弯,这才恋恋不舍得放开了。 东方继续靠着唐明睿的肩膀,若无其事。 唐明睿扭头看了看小东,见他嘴角还挂着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中一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又缠缠绕绕的升上来,心跳仿佛也漏了一拍。 33、第三十二章 唐明睿不知怎么了, 耳朵微微发红, 刚才被碰触的肌肤似乎也比其他地方更热了些,有些窘迫的转过头,搂着小东的手却没放松。 看唐明睿这样的反应, 东方嘴角笑意更浓,连眼中也带着笑, 心里不仅是安定更多了些快活。 往日在黑木崖的时候,东方偶尔也会笑, 但那种笑让人看了不觉温暖, 反而会心中发凉,像是冰凉的刀尖戳着肌肤,走钢丝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稍微一个不留神, 就能刺啦一下划破皮肉-洞穿心脏。 唐明睿当小东刚才是玩闹,不敢往深了去想, 可心中异样的感觉并不曾消散, 以至于耳朵过了好一会才消了热度。 冬天黑的早,但因为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外面的光亮比平时晚了小半个时辰才完全隐去。 一天下来,既没有人来接着盘问,也没有人来送水送饭, 两人饿了一天,唐明睿便那样搂着小东一天,脸上虽然平静, 心中却对离开武林纷争的决心更加坚定了。江湖险恶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对这种动不动就以命相搏,打打杀杀的生活没有好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东以后过这样的日子,提心吊胆不说,但凡看小东身上有一个小伤口,他都心疼,更不要说拿着刀剑拼命了。 但入了江湖,往往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到了戌时终于有人打开门递过来一个食盒,那人小声说是向师兄嘱托送来的,唐明睿谢过了,假装崴了下脚,身子被人搀着依在门框上,朝院子里看了看,只有两个人把守着,不时的跺跺脚,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让人代自己替向大年道了谢,门重新被反锁了。 一荤一素两个菜,几个馒头两碗米饭,还有一葫芦水,向大年也算考虑周到了。 菜还是热的,为了保险唐明睿还是从怀里拿出银针试了试,见没事这才叫小东过来吃,他们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搞什么绝食以示清白。 因为一天没吃饭,唐明睿便让小东先喝了几口水,润了润肠胃。其实不管是多饿,东方吃饭都是细嚼慢咽,一筷子米饭一筷子菜,吃米饭的时候不吃菜,吃菜的时候不会吃米饭,饿狠的时候也不过是把一口饭嚼十下变成嚼五下。 人饿的时候总是会觉得饭特别香,咸菜疙瘩也能变成十足的美味,东方正吃着,抬头看了看唐明睿,便把碗筷放下了,在唐明睿怔愣间抬手把他嘴角的饭粒揩去,接着又若无其事的坐下吃饭。 唐明睿又一次红了耳朵,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是小东做起来就是觉得有些不一样,心里从内到外丝丝的冒酸气,嘴角的皮肤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有些别扭又有些高兴吧。 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诡异。 吃过饭,把碗筷收拾进食盒里,唐明睿湿了湿指头,捅破一层窗户纸,见门外还是那两个守卫,便拍了拍门,大声说要把食盒递出去。 两个守卫是嵩山派的弟子,正有些恼怒这么大冷的天还要呆在外面,冻得手脚都是冰凉的,对唐明睿的叫喊就有些爱理不理,隔着门说了声,先放着吧,就没下文了。 唐明睿暗笑了一下,看着他们有些气恼的跑到院子里另外一间房里,雪已经停了,到了晚上外面会更冷,他们受不了想到屋里去取暖也正常。一开始还时不时的出来看看,到后来干脆不出来了,大概是想着唐明睿他们也跑不了。 [明睿。]东方叫了一声,声音早已不似病中的暗哑,也不似少年独有的清亮,有些轻轻柔柔的,听在耳中分外的舒服。 [嗯?]唐明睿回过头,微微笑了一下,便走到小东身边,将他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整齐的别在耳后。 [什么事?]东方向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这还是第一次只叫他的名字,听着竟然很舒坦。 [你的故人是谁?]以前或许东方可以不在乎,但是现在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照以往的性子,东方大可以让别人去调查,但这个人是唐明睿,他不想那样做,以前唐明睿不说,他也不问,可是对这个人动心了,便想知道他那么在乎的另一个人是谁,可以让他不顾安危的,跟着这些江湖人到黑木崖那样危险的地方。 唐明睿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讲,微微叹了口气,和小东并肩坐在床头。他欣赏东方不败,为他的不幸感到心疼,甚至不由自主就想要接近那个人,为他做些什么,但如今和小东比起来,东方不败也终究是个外人。 在唐明睿内心中,以前东方不败只是虚幻人物的时候,他可以任意遐想,朋友、知己,甚至是梦中情人,这都有可能,但也只是可能。当认知到东方不败确实存在的时候,唐明睿承认,那一刻确实是心心念念想要找到他,希望能他和纵马人生,快意潇洒,能给东方不败多一些快乐。 现在呢,东方不败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有时候唐明睿甚至觉得他就是因为东方不败才会来到大明朝,所以,他仍然会到黑木崖,还是要去寻东方不败。但是在和小东相处的日日夜夜中,摆在心中第一位的不再是那个远在天边的东方不败,心里柔软的角落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小东了。 但小东能接受正道口中的魔头吗?唐明睿有些犹豫,这样的沉默看在东方眼里就分外刺目起来。 [不能告诉我吗?] 东方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去,声音有些低沉了。 唐明睿抿了抿唇,转头看小东有些沉闷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有些不好受。 [他,不算是个好人。]唐明睿斟酌了一下说道。 东方心中一窒,随即又放开了,同时竟然有些高兴,因为自己也不算个好人,如果唐明睿能接受不是好人的那个他,将来也能接受自己的吧。 [然后呢?]东方眼睛复又亮了起来。 [他武功高强,天下第一吧,外表看起来很刚强,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子,内心却是孤独的,除了练武,还喜欢刺绣,不过是偷偷的,所以他很想找个伴,陪伴自己,也爱惜自己,然后他似乎找到了。]唐明睿心中疼了一下,想起东方不败死时的惨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而一旁的东方捏紧了拳头,早已惊愣的不能言语,唐明睿这样的形容,说的人就是自己吧!怎么可能?他以前从来不认识唐明睿?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秘密? 东方脑中擂鼓一般的响着,猛的站起来,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人只是又疑惑又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唐明睿,就仿佛是看个怪物一般。 [小东,吓到你了吗?]唐明睿还以为小东没办法接受自己所形容的那个人,心中苦笑了一下,果然还是不说的好。 东方的确是被吓到了,不过显然和唐明睿以为的完全不同。 想把小东拉进怀里抱着,小东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乖,别怕,那个人也不可怕的,只要不招惹他,他也不会随便杀人,所以别怕。] 东方终于找回神智,动了动僵住的舌头,小声问:[你说的是东方不败?]明明是疑惑的,又有那么点忐忑。 都说了是武功天下第一,猜出是东方不败也不足为奇吧。 [嗯,东方不败。人人口中的魔头,我却把他当朋友,小东会怪我吗?] 唐明睿看着小东,他希望小东能理解他,如果小东不能理解,他会跟小东沟通,但假如小东实在不接受,最终的天平也只会偏向小东那一边。心里的某个角落大概会空掉,不过,小东才是最重要的。 [不。]东方盯着唐明睿的眼睛摇了摇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很复杂,感觉有一大团的疑云,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楚。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东方仔细回想,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以前见过唐明睿。 [他太出名了吧,偶然认识的。]书里面认识的,电视里面认识的,说出来小东也没法理解,唐明睿很想笑,嘴边也真的挂着笑意,小东能理解他,真是太好了。 [你,喜欢他?]东方不知怎么有点忐忑,盯着唐明睿想听他的答案。 [唔,喜欢啊?]唐明睿想了想,随即笑道:[算是吧。] 如果没有来大明朝,时间久了,大概就像是梦中情人那般的存在了吧,的确也可以说是喜欢的。 东方复杂的看了一眼唐明睿,听到他说喜欢,心中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还有些发酸,有些生气,于是坐下来咬着嘴唇不说话。 心里觉得憋闷的慌,东方很想把门一脚踹烂,随便找个地方走走。看着唐明睿嘴角的笑意便觉得刺目,他喜欢的是原来的那个东方不败,不是现在的方东! 东方很生气,他不仅生唐明睿的气,也生自己的气,老天真是会作弄人啊。 [小东,不高兴了吗?]唐明睿终于发现小东不对劲,扳着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见他咬着嘴唇,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就是不说话。 唐明睿疑惑了,小东刚才不是说不生气吗?难道还是生气了?小东不喜欢东方不败?还是小东觉得自己不该喜欢东方不败? 34、第三十三章 不等他们两个说清楚, 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唐明睿随即禁口了。只是不管小东还在闹别扭,将他拉起来揽在自己身后。 东方看着唐明睿的背,心中不觉便暖了, 他不管唐明睿喜欢的到底是谁,哪怕原来的那个自己仍然还在, 他也要把唐明睿抢过来! 唐明睿背对着东方,没有看到他眼中灼灼的光亮, 漆黑的眸子凝聚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弟弟了。 门打开了,来人个子不高,五十来岁年纪, 头上戴着黑色的布帽, 留着两撇小胡须,有些尖嘴猴腮, 眼睛却分外的犀利, 此人不作他想,正是青城派的余沧海。 [余观主。]唐明睿先出声打了招呼,不知此人来做什么。 余沧海给那两个嵩山派的弟子塞了两大锭元宝,让他们买点好酒暖暖身子,这两个嵩山派的弟子本不把青城派的看在眼里, 但当下确实太冷,想着有余观主看着,也不能出什么事, 便暂时走开了。 余沧海不客气的进了屋,身手拍了拍唐明睿的肩膀,就像是长辈关心晚辈一样的说道:[小唐,这一日让你受委屈了,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唐明睿真是一头雾水,也不知余沧海耍什么花招,便静观其变。 [委屈确实有些,不知余观主找在下有何要事?] [哈哈,既然是委屈,小唐可想早日出去?]余沧海说话带着浓浓的四川口音,没有一点严肃的味道,听着有些滑稽。 [当然是想,在下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是被人陷害的,还是余观主清楚明白。]唐明睿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心里对余沧海说的话是一点不信。 [小唐,你可有意加入我门下,只要你加入我青城派门下,我自然帮你洗得冤屈。]余沧海大概是笑累了,此时有些皮笑肉不笑。 [这么说,余观主是有条件的?余观主不妨直说吧。]跟这样的人说话真是累,唐明睿想早点打发了他。 [小唐果然是聪明人,听说小唐见过福建林震南?] 原来这才是目的,只是不知余沧海是怎么知道的? [余观主也说是听说了,不知是从哪里听的这样的传言,在下也只是听说过林震南此人,还没有与之相见的缘分,让余观主失望了。] 余沧海脸上的肌肤微不可查的震动了一下,冷冷的撇了撇嘴角,讥笑道:[刚还说你聪明,原来是个蠢蛋。你只要说出他的下落,我就帮你向左盟主求情,不然过了今晚可没有你们好受的。] 跟余沧海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小小青城派也敢这么放肆了。]东方在唐明睿背后凉凉的说道,他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屋里的人听的清楚了。 唐明睿一震,更紧的握住小东的手,戒备的看着余沧海。而余沧海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小屁孩也敢向他挑衅,不把余爷爷看在眼里,闪身就向唐明睿扑了过来! [左盟主!]唐明睿拉着小东身子一偏,堪堪躲过余沧海的第一击,口中大喊了一声盟主。 果然余沧海不再攻击第二招,而门已经被推开,左冷禅冷笑着站在门口。 硬拼,唐明睿也能抵得过几十招,加上小东打败余沧海还是不成问题,但关键是就算杀了余沧海,如今也没用,他还在这里呆着,不是害怕了五岳剑派,而是还想给他们一个还自己清白的机会。他不相信五岳剑派就没有明理的人,大家的脑子都是猪长的吗? [余观主,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守门的两个人,此时战战兢兢的站在后面,深怕掌门一个怒火就将他们咔嚓了。 左冷禅本就身形高大,面孔严肃,此时冷着一张脸,还是有很大威压的。 [自然是为我青城派死难的弟子讨个公道,此人狡诈歹毒,盟主还是早日处置了吧。]余沧海果然是倒打一耙,卑鄙无耻,小人之极。 [余观主果然不愧是青城血滴子,刚才还力邀在下加入青城派,在下不答应,就想来行凶,转身就颠倒黑白,真不愧是余观主的作风,佩服!]唐明睿此时的感觉就踩到了狗屎一般,令人恶-心! [你放屁!]余沧海有点口不择言了,大概是没想到唐明睿敢说实话。 左冷禅挑了挑眉,拿眼斜睨了一下余沧海,面无表情的说道:[余观主无事,便先歇息吧,这里左某会替观主讨回公道。] [如此就劳烦盟主了,在下告辞。]余沧海甩了甩黑色道袍,朝左冷禅拱了拱手,迈着小步子出去了。 [唐大夫医术果然是高明的。] 嵩山派的弟子用袖子把凳子上的浮尘擦干净,左冷禅慢悠悠的坐下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么句话。 唐明睿眉心一跳,谦笑了一下,道:[高明说不上,有些微末的本事罢了。] [年轻人能不焦不燥,是好事。怎么就走了邪门歪道了?可惜了。]仔细听,左冷禅仿佛还小小的叹息了一声,唐明睿简直要说这个人是表演天才了,比岳不群也不遑多让了吧。 [这么说事情调查清楚了?] [哼,清楚与不清楚有什么关系,如今不过是需要有人顶上这个罪名,总是需要人死,魔教要打,内部问题也要解决啊,啧啧,唐大夫怎么糊涂了。]左冷禅还是慢悠悠的说话,瞟了一眼唐明睿和小东,仿佛就在看两个死人。 唐明睿也想冷笑,不过觉得这个表情做出来太难看,不过他身后的小东做起来还是挺协调的。 [败类。]两个字,终结的很好。 [小东,别气,跟他们不值得。]唐明睿此时反而笑了,原来人太生气的时候是会笑的,拍拍小东的肩,连看一眼左冷禅都欠奉。 [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左冷禅抬手展了展袖子,冷睨了一眼唐明睿两个人,慢悠悠的说道。 [这么说,左盟主是想放过我们了?]唐明睿有点懒懒的接口,这些人说话跟嘣豆子一样,非得一个一个的嘣。 [跟我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说来听听。] [只要你答应了,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唐明睿沉吟了一下,和小东两个人交换了下神色,开口道:[死了是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做盟主也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说。] [一起上黑木崖吧。] 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可没答应你什么,届时不要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左冷禅以为,唐明睿不过是他手心里的蚂蚱,蹦q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想什么时候让他死只要随手一捏。如今拉拢唐明睿,不过是想不久后把五岳剑派这口大锅里的水搅的更乱一些,至于怎么搅,那是他说了算。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东方说:[明睿,如果你想,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唐明睿一愣,随即展颜一笑,将小东拉在怀里抱着,小声说:[让你受委屈了,日后我一定帮你讨回来!想走的话,哪里走不得,不过是不想让你日后陪着我亡命天涯,我想让你天天都过好日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人生该是无忧无虑,我想让你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再忍耐一下好吗?] 东方心中发酸,头埋在唐明睿胸口,心说,我以前恣意妄为,从来没有为人这样考虑过,就是我下了黑木崖,也是谁都不怕,如今倒是要自己在乎的人裹足不前,心里虽然叹气,但更多的却是甜蜜。 [好。] 你想如何,我都陪你。 其实就算是亡命天涯,我也是愿意的。 35、第三十四章 到了晚上,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 即便穿着厚棉袄,仍然会冷的让人打哆嗦。 只有一条薄的有些发硬的半旧褥子,唐明睿半坐在床头, 整个人将小东连着褥子裹进怀里。 夜里外面刮起了呼呼的北风,窗户纸也被吹的呜呜响。 屋子里没有灯油也没有蜡烛, 傍晚的时候天还阴着,此时一点月光都没有。 黑漆漆的, 房梁上偶尔会有嗑嗑嚓嚓的声音, 不时的掉落一些灰尘,不过屋子里抬手难见五指,看不见悠悠飘落的尘埃木屑。 东方安静的靠在唐明睿胸前, 闭着眼睛用指头在他胸口轻轻的划圈, 一圈两圈三圈…… 胸口起伏着,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 失了平静的规律。 直到……手指终于被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 东方在黑暗里弯弯嘴角,安静不动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肆虐了一夜的北风终于消停了,多数人还在熟睡,被窝里就是天堂啊。 唐明睿半夜才迷糊着睡着, 那一圈圈滑动的手指,不知怎么的就像戳进了心里一般,让他有些不安。 一支短箭透过纸窗利索的射在床头上, 发出噗的一声响。 东方抬手抚了抚唐明睿的睡穴,让他多睡一会。 解下短箭上绑的竹筒,取出秘信,东方眼睛发暗,随即将信揉碎了。 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东方重新窝进身边人的怀里。 唐明睿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天已经大亮了。 低头看了看,小东还安稳的睡在他胸前,眼睫不浓不淡稍微有些弯翘,此时一动不动的铺在眼睑上,形成一圈极淡的阴影,嘴唇的颜色已经不似初见时的苍白,只是缺水的缘故微微起了些干皮。 抬手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怀里的人没有什么动静。 又摩挲了一会,白白的干皮终于服帖了下去。 腿有些麻了,肩膀也有些发酸,一晚上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唐明睿浑身都不甚舒服。 稍稍动了动身子,怀里睡觉的人皱了皱眉头,于是便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了。 ………… 等乌云散去,众人都吃过了早饭,反锁的门终于再一次被打开。 唐明睿和东方被重带到了审人的大厅,不过这次没有被押着走,而是被客客气气的请过去了。 屋里挤满了人,左冷禅坐在最中间,两边坐着各派的掌门,弟子们分列其后。 原来受伤不能来的人,此时不少也撑着来了。 唐明睿看见站在莫大先生身后的鲁大海,他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向大年虽然也担心,但是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刘正风旁边,倒是他的师兄米为义不经意的朝唐明睿笑了一下。 还有很多人,唐明睿曾经将他们从火海中救出来,有些他熟悉,有些只是记住了面孔。 即使直觉不灵敏的人也能感受到,这些人和昨天早上已经不太一样,看唐明睿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愤。 有些人看他的时候甚至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唐明睿知道,大概暂时是没事了,左冷禅的动作还真够快的。 跟大家拱手见了礼,唐明睿拉着小东站在一边,大厅里随即被押进来几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客栈的掌柜和厨房的活计。 几人被五花大绑的扔进来,衣服上还带着血,看来是受过严刑拷打了。 [回盟主,这掌柜的已经招了,他是魔教的人,是他指使伙计在饭食里下的迷药,连咱们的马都被他们下了巴豆。]扔人进来的史登达回禀。 那掌柜不知被下了药还是割了舌头,只会呜呜叫,连句整话都不会说,裤裆里一片湿,脸色惨白的不像话。倒是厨房的一个活计梗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人群轰然暴怒,瞪着血红的眼睛拔剑便要将人杀了!明晃晃的刀剑晃了人眼,那掌柜的竟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五个活计吓瘫了三个,还有一个直接哭爹喊娘的抽过去了,便只有一个人一直梗着脖子,跪的直挺挺的。 愤恨和嗤笑声此起彼伏。 接着一个灰色的布包被丢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瓶瓶罐罐的全是□□、迷药,这下是人脏并获了。 [杀了他们!]…… [剁碎了他们!]…… [为师弟报仇!]…… [直接杀了便宜了他们!凌迟!将他们凌迟!]…… 人群已经闹开了,左冷禅也不发话制止,几位掌门里天门真人自己都要亲上阵将人千刀万剐。 岳不群冷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们华山损失的人很少,只有是梁发和高明根受了重伤,此时还不能下床,其他的人都算是轻伤,至少行走没有大碍。 莫大先生青白的脸色,只是他看那伙计时有些不忍,似乎想出声阻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定逸脑子比较直,盟主都说是真凶了,她便第二个想法都没有,手里拿着浮尘眼睁睁的看着掌柜和伙计被打的口里吐血,身上没一个好的地方。 便只有余沧海笑吟吟的走到唐明睿跟前,说了一句:[你也不过如此。] 等人群闹的差不多了,左冷禅终于站起来发话,[如此看便是这几人无疑了,诸位还是有什么看法?] 便有几个人站出来说话了,意思是唐明睿和方东那一日一直都没进过厨房,向来待人都是好的,平时谁有个病痛,唐先生也是仔细问诊熬药。 起火的时候又是拼命救了很多人,唐先生是个好人,不可能跟魔教勾结。 当初那些冷眼旁观的,受了唐明睿救命之恩的,此时竟然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替他说话,想来是已经拿下了‘真凶’,唐明睿也脱了嫌疑,自然是要锦上添花,不能让人说恩将仇报的闲话了。 正说着,门外一个年轻的嵩山派弟子跑了进来,说是大门上被射了一封信,信封上说交给华山掌门岳不群的。 那嵩山派的弟子拿着信,看了看左冷禅,又看了看岳不群,自家盟主也没发话,正有些为难。 岳不群站起来,从那弟子说中接过信,直接交给了左冷禅,说道:[五岳剑派当是同气连声,如今魔教虎视眈眈,不群自不敢私自做什么主张,这信也不知是谁人所写,不如大家一起看了,如是魔教所写,也好大家一起商量个对策。] 岳不群说的坦坦荡荡,众人心悦诚服,华山众弟子更觉师父胸襟狂开阔,是以连左冷禅也是比不上了。 左冷禅眼睛暗了暗,将信展开,便只看见一行字。 ‘人已除,钱已到。’ 传阅给各掌门看过,众人皆疑惑不解,只是看着岳不群等他解释。 岳不群拿着信一看,‘人已除,钱已到。’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摇了摇头,岳不群道:[不群亦不知此信何来,信中所说是为何事,恐是有人故意栽赃。] 然而不等众人解下心头疑惑,又有两个弟子跑了进来,说是门口停着一具尸体,让盟主前去看看。 顾不得再听岳不群解释,众人便跟着左冷禅移步大门外,尸体还好好的摆在路中间,仿佛是从天而降。 不少人一看便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因其他,此人正是前不久才别过的金刀王元霸! 只见他心口处被长剑划破,露出长长的血口,血大概已经在路上流干了,身体硬邦邦的被扔在雪地上。 而熟悉华山剑法的人,此时都转头瞪着眼睛看向岳不群,不为别的,王元霸身上的伤全部都是利剑所刺,从伤处的角度种种迹象看来,竟然是死于华山剑法! 让人将王元霸的尸身抬进院内,有些人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岳不群表现的还算镇定,只是微微眯着的眼睛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门下的弟子都以为大师兄令狐冲被师父安排回了华山,好和师娘一起住持派务,顺便护送小师妹回去。 只有岳不群自己清楚,他是派了令狐冲跟着王元霸,说是让他保护这个人免得他们一走魔教再找上门来,王元霸到哪里便让令狐冲跟到哪里! 如今呢,令狐冲没回来,倒是王元霸被人杀了! 岳不群心思早已转了几转,只面上露出悲痛的神色,和几位掌门一起仔细检查王元霸身上的伤势。 除了身上明显的剑伤外,胸口处还有一块青紫,竟然貌似被摧心掌所伤,而摧心掌是青城派的独家掌法! 这下子事情更复杂了。摧心掌和华山剑法都不传外人,他人想要模仿,也不容易。 岳不群的华山派和余沧海的青城派都有了嫌疑。 首先岳不群和余沧海一直都和众人在一起,不可能是他们亲自的动的手,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了其门派里的弟子。 这一看,便发现,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竟然不在!而青城派里面青城四秀——英雄豪杰都在,只有其子余人彦不在,不过余人彦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过,众人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双方都脱不了干系。 一时间,本要齐心协力共讨魔教的五岳剑派之间有了罅隙,更不要说原本是想沾光讨好处的小门小派了。 东方只看了王元霸一眼,目光冰冷。 掌门头头门自去开会,东方拉着唐明睿去外面吃饭,现在也没人管他们了,正好落个清净。 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了,肚子早就饿了,此时心中愉悦,进了一家干净的小饭馆,点了四五个菜,虽然看似粗糙,但吃在嘴里竟然挺美味。 唐明睿喝了杯茶,入腹温暖,又不时把小东喜欢吃的菜夹到他碗里。 天已经放晴了,只有皑皑白雪尚等消融,两人饭间相视一笑,温暖的情谊在心中缓缓流淌………… 36、第三十五章 魔教夜袭致使五岳剑派损失大量人马, 行进速度骤然锐减, 在距离平定州只有两日路程的安淮休整,谁料不日便出了王元霸惨死的事,华山派和青城派都成了嫌疑对象。 不久之前王元霸一家几十口因剑谱之争惨遭魔教毒手, 如今江湖谁人不知,福建林震南家里有一本旷世剑谱。 传言只要得此剑谱, 便可练就天下无敌的武功,垂涎者无数。 然多数人碍于颜面, 目前并没有出手去抢, 便只静观其变,不想王元霸竟然路中被杀! 这便犹如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上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湖中心汹涌的激流一下子便激荡的向四周扩展, 湖面再也平静不了了。 多心之人, 自然怀疑岳不群、余沧海等预夺能够称霸武林的剑谱! 一时间,讨魔大军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猜疑混乱。 关于剑谱之争, 竟渐渐喧嚣于面, 讨魔大业反而缓了下来。 唐明睿给伤员固定要夹板,换好药,又嘱咐了不能碰水,什么不能吃,在伤员千恩万谢中出了大通铺似的房间。 伤员虽然多, 但是房间不够住,只能像原来唐明睿和小东住大通铺时一样,几个人睡一件屋子, 不过这样也方便照顾。 唐明睿这几日一直在忙着伤员的事情,如今个个对他十分有礼,见了就拍膀子恨不得称兄道弟。他只是笑笑,治伤的时候还是一样认真,该交代什么也是一事不漏,便让当初怀疑他的人也心生愧疚了。 因为队伍滞留在此,为防止魔教再次偷袭,饭食上各门派都派了自己的人组成一个小队,专门检查监督,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各派之间已经不如原本那样互相信任了。 再就是夜晚也加强了巡逻,两个时辰一换班,每次人数一百人,这一百人分成五个小队,每个小队负责一块区域,如果有事以鸣哨传号。 这日唐明睿刚忙完,正要出门去福旺街临庆楼去寻小东,便被左冷禅叫去了。 小东很喜欢那里的糕点,想起来唐明睿就会摇头轻笑,果然是孩子心性,这几日每天都要在那里报到,连掌柜的都知道店里来了个特别喜欢他们糕点的少年,每次见了小东都笑呵呵的,有时还会亲自给他们烹茶倒水,让唐明睿觉都觉得老板有些殷勤过头了。 左冷禅单独占用了一间书房,唐明睿进去的时候,见他正在擦剑,剑长三尺有余,通身发乌,剑刃锋利。 左冷禅突然发难,剑尖倏然指向唐明睿面门,然唐明睿一动不动,若不是左冷禅收的及时,已然划破了他的额头! [还不知唐先生竟然这般好定力。]左冷禅撩开后袍,将剑还入鞘里,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不如此,左盟主又怎么会看得上在下。]唐明睿冷笑了一下,自己走上前,拉过一张椅子便坐了上去。 [你胆子不小!]左冷禅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话语间有些疾言厉色。 [胆子小了,怎么配跟左盟主合作?莫非盟主想找个软脚虾?]唐明睿抖抖袍子,冷叱了一声。 [哼,你这样最好,省的我再调-教。]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可不是情意绵绵,如果眼神能杀人,彼此已经被杀了好几次了,对唐明睿的无礼,左冷禅却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是兴奋,接着道:[你比杀人名医平一指如何?] 唐明睿收回视线,平淡道:[比的上如何,比不上又如何?] [杀人的刀子自然是越快越好。]左冷禅抚摸着茶盏,便只端着也不喝。 [左盟主想让我杀谁?] [东方不败!]左冷禅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粗噶起来,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一般。 唐明睿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震荡了一下,接着有些疑惑道:[江湖上不都说东方不败已死了吗?] [哼,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办,明日就出发,我会让人配合你,不过方东必须留下。]东方不败已死,那不过是幌子,目的便是将五岳剑派的力量集合起来为他所用,他要称霸武林,可不能留着东方不败这个隐患。 唐明睿摇摇头,冷笑道:[左盟主未免太相信唐某,怎么就以为我一定能杀了东方不败,据说他武功天下第一,又居于黑木崖上,我可没这个本事接近他。] [魔教在招募医师,你易容混进去,找机会给东方不败下毒。] [左盟主的眼线可真广,唐某只是不知为何选择我,你不怕我反叛?]这确实是唐明睿疑惑的地方,按说左冷禅手下众多,自己怎么都挨不上边,他怎么就选了自己,还是给刺杀东方不败这样重要的任务。 左冷禅将剑拔了出来,答非所问:[这把剑你拿着,届时会有人接应你。] [你若是背叛我,你那个表弟方东就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因为你连林震南都能治好,医术高超,必然能经得过赛选进入魔教;因为你只有方东一个亲人,你太过在乎他,有了这个人质在手,不怕你不听话;因为曾经有和魔教勾结的嫌疑,日后重翻旧账,你又和魔教接触过,想要杀了你易如反掌。再者,给东方不败下毒,不过是计划中的一个,成功了固然是好,失败了,我也没有丝毫损失。所以,你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左冷禅的心思算是细密了。 想象着不久后一统江湖,他真正成为武林霸主,一出号令,武林大统! 唐明睿仔细看了剑身,除了材质特殊、剑刃锋利外,在剑柄的地方还有一个非常小的凹槽,使劲一按,竟然弹出一个豁口,里面放着一枚蜡丸,想必就是杀人毒药了。 将药丸取出,唐明睿把挽发用的木簪子从包袱里取出来,打开木簪头部精巧的机关,竟药丸放了进去。谁也想不到,这普通的连花纹都没有的木簪子,如今藏了要躲人性命的毒药。 傍晚的时候,小东回来了,还提着一个大食盒,都是临庆楼的招牌菜。 两人吃过饭,洗漱了一下,唐明睿便把小东拉到自己身边坐好,将今天左冷禅的意思一字不漏的告诉小东。 比起日后让小东因为没有防备受伤,现在的担心就是小事了。 小东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等唐明睿说完了,起身背对着唐明睿平静的说道:[明睿,若你不想去,我们今晚就可以走。] 唐明睿沉吟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小东身边,手臂放在他的肩膀上,笑道:[他们如今受了重创,内忧外患,不知何时才能到黑木崖,我们又被左冷禅监视,想毫发无伤的出去,不可能。这便是一个机会,左冷禅主动要放我走,]将小东搂到自己怀里,沉声道:[可是,让你当人质放在左冷禅手里,无论如何我都办不到。] 东方心都提在嗓子眼里,他希望唐明睿选择今晚就跟他走,不要在乎黑木崖上的那个东方不败,可是,唐明睿犹豫了。 一瞬间,东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刺了一道,疼的厉害。 可是这个人又舍不得他,他说了无论何如都不能让自己离他左右,可是,为什么还是难受,还是不甘心。 [那你想如何?] [让他身败名裂!] [是我重要,还是东方不败重要?]东方推开唐明睿,微微仰着头问道。 唐明睿愣怔了,小东怎么问这样的问题,这有可比性吗?小东是弟弟,东方不败目前只是虚幻的朋友,弟弟和朋友不是一个层次的啊。 唐明睿摇头苦笑了一下,小东还在等他答案呢。 不管小东的别扭,硬将人重新搂进怀里,笑道:[傻瓜,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没有谁能比得上。] 东方提在嗓子眼的心回落了,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那你还要为了他舍下我吗?]有些闷闷的撒娇。 [我怎么会舍下你,谁也不能让我舍下你啊。]唐明睿就像哄小孩一般说道,心想小东过去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这么没安全感,以后要更疼惜他才是。 [这是你说的,以后可不许反悔。]东方抬起头眼睛闪着亮光,无比认真道。 [不会反悔。] ………… [我有一个朋友,如今就在安淮,可以帮我脱身,你就按左冷禅的计划行事,到时我会和你会合。] 唐明睿不肯,他不放心将小东交给别人,他另外的计划虽然仓促了些,但让两人脱身还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手段有些不太好,但谁让左冷禅太过卑鄙无耻,他不介意走的时候给他下点蒙汗药、泻立粉、痒痒散,让他们先睡上几天,睡醒了再边浑身发痒的拉肚子!下药什么的,可不是只能下在饭食里,茶盏、杯碟碗筷,防不胜防。 不过照东方的意思,这样也太便宜他们了,顶多虚弱个几天,过后还不是没事人一样,虽然把左冷禅的不齿心思秘密告诉其他掌门,引起他们的内乱,让他们更快的分崩离析,但是这还是不够! 东方怎么会这么便宜了他们,还等着他们自己去黑木崖拼个你死我活,解散了可不好玩。 所以东方的好说歹说,保证自己一定没事的情况下,唐明睿才无奈同意了小东的意见。 于是,第二天,唐明睿便去向刘正风告假,借机偷偷塞了一封信给他,谁也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唐明睿按照左冷禅的意思让人易了容貌,去一个看似普通的医馆应征,意料之中非常顺利的通过了。 第三日,化名唐朝的男子跟随应征通过的另外两名大夫被一辆普通的马车接走了,去向何处,三人似乎一概不知。 马车跑的很快,不一日便到了平定州,再由恒山而东,便到了一处高山陡崖之下。 只见山石殷红如血,一片长滩之上,水流湍急!更向北行,两边石壁峭立如刀,中间仅有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 到得对岸,又见道路陡峭,一行人早已弃了马车,一路攀爬上山,即便带着护手,手上都磨出了血泡。 37、第三十六章 带着他们的人是医馆的掌柜, 三十五六岁的年纪, 长的清俊儒雅,头上戴着灰色的布帽,脚步轻快, 看着是个练家子。 到了半山腰,已经是五步一岗, 十步一哨。每过一哨都要对口令,对上了方才能继续上山。 唐明睿还好, 他毕竟练过跆拳道, 身体素质很好,可是另两位大夫就不行了。每一步差不多都是用挪的了,气喘如牛, 汗如雨下。 越往上山势逾陡, 放哨的人已经让上面放下来缆绳,几个人抓着小臂粗的绳子往上攀爬。到后面那两个大夫已经爬不动, 便有些抱怨不该应征如何, 但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敢大声说,只是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唐明睿把绳子捆在腰上,和那个掌柜商量,两人分别带一人,这样也好快点上去。掌柜很快就同意了, 于是,唐明睿将另外一个大夫的绳子和自己的绑在一起,几乎上是拉着他上去了。 几个人行到傍晚才到一处平台, 又是一番呵问口令,检查腰牌,经过三道铁门,便检查了三次,唐明睿和另外两名大夫都表现的战战兢兢,跟着那掌柜一步也不敢走错。 这里的守卫显然比下面更森严,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只巡逻小队,几乎上个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色的侍卫服,更显得魁梧雄壮。 被唐明睿帮忙拉上山的大夫脸色有些白,一直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寸步不离,过岗哨的时候还会拽住他的袖子,手指握的泛白。唐明睿任他扯着,也不说明,人在这种地方紧张也是正常的,但是显得太过懦弱了不免容易让人欺负。 不一会,到了一座石门前,门上两旁刻着两行大字,笔力雄劲,入木三分。分别是‘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横额上刻着‘日月光明’四个大红字。 唐明睿脚步一顿,仔细的看了一眼,便跟着掌柜的过了石门,石门后陡崖峭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立足的地方。地上放着一个大竹篮,原来上面装了索盘,四人便是躺在竹篮里,被绞了上去。 一共用了三次绞索,才真正到了黑木崖的崖顶。 此时天色已晚,崖上已经灯火通明,但一抬头还能看得见天空中的仿佛触手可及的白云,不由让人产生一种天高地阔任我遨游的想法,当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 然来不及多感慨,几人被崖顶上的一个紫衫女子领着拐了两个弯儿,推门进入了一间石屋。 石屋内燃了灯火,到处照的明晃晃的,屋内摆设简单,中间放了一把太师椅,椅子上坐了一人。但见那人满脸虬髯,大眼浓眉,肤色微黑,披着厚厚的狐皮大氅,翘着一条腿,见他们进来也只是哼了一声,声音有些上翘,听在耳中不甚舒服。 这人旁边站了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此时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那掌柜的在马车上已经交代他们,副教主脾气不好,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乱说话,只要办好事,银子的事情副教主向来是大方的。 [副教主英明神武,属下在山下寻了三位神医,特带了到崖上来,副教主有什么不适的,他们的医术保管是顶用的。]掌柜的行了礼,清俊儒雅的脸上不见一点儒雅的神色,倒是有些讨好和献媚。 原来这人就是掌柜口中的副教主,唐明睿暗暗打量,此人就是杨莲亭吧。听掌柜的口气杨莲亭有病在身,可看他的气色又实在不像,唐明睿心中一慌,莫非是东方不败病了?说来也是极有可能的,但不知为何却不请杀人名医平一指来看,反而另外找了人来。 几人恭谨的站在一旁,杨莲亭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道:[这次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 掌柜的诺诺的出去了。 [你们谁的医术最高,都有什么本事?]杨莲亭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把玩着白狐皮子,声音有些阴阴的,仿佛他比天都要高了。 三人都不说话,揪着唐明睿衣角的大夫腿已经开始有些打颤了,唐明睿轻拍了一下他的脊背,那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见三人都不啃声,杨莲亭便有些恼,阴声道:[我只留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剩下的两个要砍了当花肥。] 这话一出,旁边的另一个大夫便啊了一声,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那人有些慌乱的擦擦汗,梗着脖子尖声道:[小可自幼学医,天赋异禀,当地人称赛华佗,没有小可治不了的病,副教主有,有什么病情,小可一定能治好。] 那人尖声说完,也不敢看唐明睿他们,只向前迈了一步,想给杨莲亭把脉。奈何他一动,杨莲亭便将他呵住了。 唐明睿倒是相信这人真是有些本事的,应征招医的时候,说是只要能应征上,便有一百两银子可拿。皇帝无道、民生凋敝,一百两银子可是不少,报名的人便有好几百,最终只挑了他们三个,单凭这个也不可能是花架子。 拽着唐明睿衣角的大夫使劲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的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发颤,抖抖索索的道:[我……我将死人医活过,]才说了一句汗已经下来了,用袖子擦了擦接着说:[我能将死人医活,我……我医术是……是最高的。] 杨莲亭对这人说的话很感兴趣,便问他是如何将死人医活的。 [我们村的二狗子,到河里玩,捞上来都没气了,他爹要将他埋了,我把他救活了,村里人都说我是……是活神仙。]这人说完脸色有些发红,连耳朵根也红了。 唐明睿微微扯了扯嘴角,这人挺可爱的。 说这些,都是为了活命,谁会想死呢。 杨莲亭哼了一声,点了点头,让这人站到一边,这人也不敢回头看唐明睿,快步站过去了。 [你有什么本事?]杨莲亭问唐明睿。 唐明睿站在原地,掏出怀里的布包,将里面的十几把长短不一的锋利小刀,几副镊子、剪刀、手术钳,十几枚银针,一字排开。 杨莲亭眼神幽暗的看了唐明睿一眼,因见他背后还背着一把剑,便挥手让侍卫过去将剑拿了过去,这才让他说话。 这剑被拿走正好,省的日后麻烦,唐明睿便一声也不辩解的任他们拿去。 沉声道:[可使腐肉生新肌,盲眼见光明,断肢长新骨,旧肺换新肝,只要是没死,总是可以想办法救的。] 他说的不卑不亢,目光清澈,连杨莲亭也是一震。 ‘只要没死,只要没死,就可以救?如果是这样,那人是不是就可以醒过来?不,不,不,若是他醒了,看到自己的脸成了那样,还不天下大乱吗?我是需要他醒,但是也需要他无知无觉,就是这样,醒着但是什么也不知道。’杨莲亭拿定主意,脸上先是变幻莫测最终沉静下来,眼神有些狞狰晦涩。 [你们说的都好,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杨莲亭哼了一声,仿佛是不可置否。 [我们三人便是从几百人中挑选而出,单独拿出一人,普通的病症都不是问题,副教主若是不放心,倒不如让我们三个共同一试,这样也更保险,副教主以为如何?] 唐明睿自己肯定是不想死的,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两个人无辜丧命。 [是……是啊,那个,我们愿意共同一试。]有个颤抖的声音加进来,唐明睿微扯了下嘴角看他一眼,那人耳朵瞬间便红了。 另外一人也抬头迅速的看了唐明睿一眼,小声道:[小可也愿意共同一试。] [啧,你们倒是齐心协力了,若是治不好,可是连坐,三个人一起死。]杨莲亭哈哈笑了一声,[如此甚好,甚好,一起死,哈哈。] [带他们去换身衣服,到冰窟里见我。]杨莲亭跟身后的侍卫吩咐了一声便裹紧了大氅出去了。 他们三人由侍卫领着去换了衣服,又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了几口饭,这才蒙着眼睛被人抗在肩上七拐八拐的去了杨莲亭口里说的冰窟。 大概是到了冰窟门前,侍卫将他们放下,说了声暗号,听到石门缓缓打开的声音,侍卫把他们三人推进去,自己守在门外。 [自己把眼罩解开。]唐明睿听到杨莲亭说话的声音,在冰窖里稍微有点回音。 待解开眼罩一看,并没有想象中的成堆的冰块,只是房间格局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略呈圆形,屋顶也是椭圆的,屋子中央摆了一张一米多高的冰床,貌似是冰晶打造而成,就是放在现代也是极为难得了。 病床上躺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四肢平放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头部从头到尾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棉布,看不清长相。 但唐明睿却死死的盯住床上的人,忽然间就觉得心脏处撕裂一般的疼了一下。 脚步忍不住的向床上的人迈进,眼看着就可以触摸到,却被另一人猛的拉住。 唐明睿回过神,仿佛慢镜头一般的转过头看着拉住他的大夫,这人耳朵还是红的,手却死死的拽住他。 再看杨莲亭,正脸色阴霾的盯着他。 告诉自己不能大意,不要激动,唐明睿暗暗的深呼两口气,退后几步站定不动了。 [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要医的便是寒冰床上的人,我要他醒,但不是清醒的醒,明白吗?] 两位大夫抖了一下,唐明睿心中撕裂的口子觉得更大了一些,疼的厉害。 [明白。]死死的拽着唐明睿的大夫咬着嘴唇回了一声。 [好,我只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若他醒不过来,或者不是我要的那种醒,你们都别想活着出去,还有,不准解开他脸上的白布。]杨莲亭不看两外两个人,只盯着唐明睿说道。 [明白了。] [很好,吃的用的,我会派人送过来,晚上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保证他两天内能醒过来。] [明白了。] 唐明睿一直不吭声,杨莲亭都出去了,他紧握的双拳却怎么都松不开,眼睛死死的盯住冰床上的人,胸口不住的起伏着。 是你吗?为什么你会是这个样子? 另外两人都松口气,却见唐明睿神情激动的看着床上的人,一步一步的朝床前走过去,眼睛一丝一毫也没有移开。 两人心下诧异,不过也不敢多问,只想把人按要求弄醒了,好快快回家去。 拽着唐明睿的大夫叫彦清,此时已经放开了唐明睿的袖子,只是耳朵还有些发红;另外一位叫柴胡,听着名字就知道跟医药离不了关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朝冰床走过去。 床上的人浑身是行下只露了眼睛和嘴巴,其他的地方都包得很严实,不过只要一摸,就知道,人已经瘦的皮包骨了,想必是已经昏睡了很长时间。 柴胡想摸摸脉,被唐明睿挡住了,心里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唐明睿说了声:[我来。]便努力稳住激荡的心神,伸出手,搭上床上人的手腕。 手腕的骨头支愣着,只剩下骨架,血管只显出淡淡的青色,皮肤白皙干枯。脉搏很微弱,心跳很慢,不仔细感觉,便仿佛没有一般。 唐明睿心口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虽然没有解开头上的白布,虽然没看到这个人的长相,即便是看到了,也已经瘦了变了形了吧,但就是悲愤,就是止不住的心疼。 便仿佛是心中很重要的人被人欺负了去,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苦受难,等到自己终于来了,他却快死了。 ‘东方不败,是你吗?如果是,你一代枭雄,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唐明睿一边难受,一边又期盼这个人不是东方不败。 摸过脉,他朝床上的人满头的白布伸出手,无论如何一定要看一眼,确定到底是不是他。 不过另外两个人却拉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让他去解,他们可是要活命的! 唐明睿放下了,等到晚上吧,等他们睡着了,一定要看一眼。 三人一起研究,床上的人有心跳有脉搏,肯定是活着的,但就是一直不醒,一个说的是活死人,一个说是脑子坏了,因为他们邻县就有这样一个人,从屋顶上摔下来,后来就一直昏迷不醒,两年了都这样。 唐明睿沉默着,这样的状况,照现代说就是植物人,想要唤醒千难万难,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不过想要两天内就醒过来,那当真是神仙也难办。 用银针刺穴,全身的肌肉却没有任何反应。 彦清和柴胡都急得团团转,唐明睿看着衣服被高高挽起的人,小腿处还有点肉,膝盖骨和踝骨却高突着。用拇指和食指在其双脚的大拇指中心处用力的揉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取了最小的刀片,在中指上划了一个很小的口子,一滴血极慢的流了出来,暗红色的,浓稠。 唐明睿想起以前在爷爷家看书的时候,有一个古老的医书上曾记载着一种方法,可以让常年不醒的人再次醒过来,不过上面并没有写到成功的案例,现代医学也认为那种办法并不科学,因此上百年来也无人尝试过。 有心冒险一试,又怕出现更坏的情况,虽然就算是高超的现代医术,很多人也会走不出手术室,但唐明睿还是很纠结,如果真的是他,自己能冒这个险吗? 三个人折腾了半天,加上爬山爬了一天,早就累的不行。把地铺打好,便纷纷躺下睡了,还有两天一夜的时间。 等彦清和柴胡都睡着了,唐明睿偷偷的起来,屋子角落还燃着一盏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但也足够看的清楚了。 小心的把一圈一圈缠着的白布揭开…… 唐明睿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猛的倒退了好几步才止住身形,手指有些哆嗦的向前伸了伸,轻轻的碰了一下,是真的。身体开始打颤发抖,是谁这么残忍,要这么对一个人? 看这张脸,怎么都看不出,他原来到底是何模样,看见的只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38、第三十七章 闭上眼睛再睁开, 入目的仍是一片狞狰的血红, 脸上的皮肉早已结痂了,暗红的血肉坑坑洼洼,像是风中破旧的棉絮, 斑驳的痕迹,大风过后, 只能让人看的更为清楚。 疼痛、惊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着, 让唐明睿一时动弹不得。 实在不能想象这个人是魔教至尊东方不败, 那个人武功高强怎么会落的这般境地,何况他又爱美至极,为了让杨莲亭多看一眼, 甚至用起了女子的香粉, 穿起了女子的粉衫,又怎么能让人将自个的脸尽数毁去。 昏暗的光线照着唐明睿有些发白的面孔, 直到耳边听到的翻身声, 唐明睿登时清醒了。 心情沉重的将白布一圈一圈的重新缠好,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狞狰的红暂时看不到了,可是心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使劲握了握拳头,深呼一口气, 将棉被掀开,解开水蓝色的袍带,闭上眼探了进去。 等摸到软软的一条时, 唐明睿登时松了口气,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可是再往下一探,属于男人的两颗囊球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触手的只有微突出的一大块疤痕。 霎时,唐明睿脸色变的难看起来,眼珠仿佛要登出眼眶,整个心一下沉到了水底,身形晃了晃,若不是手毫无知觉的抓着床沿,人就跌坐在地上了。 灯里的煤油渐渐燃尽了,石窟里只剩下漆黑的一片,耳边是柴胡时断时续的呼噜声,唐明睿还站在寒冰床前一动不动。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耳边听到有人疑惑的叫唐朝,唐明睿有些发愣的转过头,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影半坐着,看位置大概是彦清。 [唐朝,你睡不着吗?]彦清半夜醒了,见唐明睿一个人站在寒冰床前,还以为他在为找不到办法让病人苏醒烦恼。 唐明睿嗯了一声,心里空茫茫的难受,摸索着把水蓝色的衣带系好,又给床上的人盖好被子,这才掀开自己打的地铺重新躺下来,小声的说了句:[睡吧。] 彦清也没再问,躺下重新睡了,只心里有些计较,看唐朝晚上时的样子,好像是认识寒冰床上的人一般,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关系,嗓子眼便有些闷堵,又想想唐朝白日里爬山对自己的照顾,耳朵在黑暗中悄然红了。 那边彦清都又睡着了,唐明睿却一直睁着眼睛,目光在黑暗中一直盯着床上的人,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影子,却无论如何都管不住自己的心神。 心里有种压抑的疼,从胃里一直往上戳着心尖,每一次都能见血,眼睛却干涩的没有一点水汽,只是眼眶红的厉害。 天色微明的时候,门口传来咚咚的声音,透过十指宽的窗口可以看到微熙的晨光,朦朦胧胧。 唐明睿一夜都不曾合眼,此时便卷了地上的铺盖,套上棉衣将门打开。门外已经换了两个守卫,另有一人端着饭食盘子,提着一小桶清水,唐明睿接了,转身放在石桌上。 那人却跟了进来,端起盘子里单独的一个盛着稀粥的小碗,拿小勺子要给床上的人喂饭。 毕竟已经昏迷了几个月,瘦成那个样子,也知道平时照料的不好,肌肉也都萎缩了,脸上的肌肉想必也僵硬的厉害,那人便喂的很不顺利。 一手捏着床上人的嘴巴,一手舀了饭朝嘴巴里灌,不过还是会有小部分顺着嘴角流出来,因为床行的人根本不会吞咽,饭喂的就很慢,好在那人是惯了的,便没有不耐烦。 不过就算是这样,唐明睿看着那人嘴角溢出的汤水还是难受,拳头紧握了一下,便走上前去,跟喂饭的人说他是大夫,想看病人的反应,喂饭还是他来吧。 没多费什么口舌,唐明睿便接过饭碗,顺便叫醒了柴胡和彦清,让他们先吃饭。 送饭的人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走的时候朝唐明睿啊了一声,唐明睿这才知道他是个哑巴,想必是要日日照料那人,便被割去了舌头。 唐明睿挤出个笑脸,让他放心,送饭的人出去了,门又关上了。 柴胡和彦清本来要等唐明睿一起,但唐明睿让他们先吃了,把一碗饭喂完要花不少时间。 把自己枕的枕头拿过来垫在那人身下,把嘴巴掰开,每次舀半勺饭喂进去,用手在脖颈两侧轻轻揉捏着,等稀饭顺着食道流进去,这才开始喂第二勺。 等柴胡和彦清都吃好饭了,唐明睿还没喂完,彦清便要来帮忙,唐明睿摇摇头拒绝了,示意自己可以,彦清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说不出的冷峻,便有些讪讪的。起初他以为唐朝脾气很好,如今看来又似乎不是,一时竟有些纠结。 等把一碗饭全部喂完,那边饭菜已经凉透了,唐明睿吃的很不是滋味,只是填饱肚子而已,至于饭菜什么味道,一点也没吃出来。 等都收拾完了,门外的守卫便跟他们说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出去办些杂事,有需要的东西说了,也安排人去取。 三人出了冰窟,被人蒙着眼睛领着去了如厕的地方,又用冰水洗了手脸,不让他们有机会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地形。 唐明睿向那守卫要了火炉子,说太冷了,手都冻僵了,不容易施诊看病,那守卫离开了,不一会提了一个大炉子过来。 过了一会屋子里暖了,三人发现那寒冰床也无什么变化,这玉石果然非是凡品。 又研究了一些法子,最后决定先尝试最保守的方法。 先给那人全身做了按摩,特别是大腿和手臂,很多地方触手几乎都只剩下骨头,想起小东初时也是这样,心更疼了,整整按摩了两个时辰,手臂都有些麻了。 柴胡把102根银针拿在火炉上都烤热了,从头部上星、神庭处开始,一路向下,直到脚趾每个趾头都扎满。有的穴位插上银针后还需要用手不停的转动,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忽然感觉那人左手小指微微弹动了一下,很微小的弹动,若不是三人聚精会神时刻关注着,当真就如没看到一般。 柴胡和彦清惊喜交加,唐明睿心里却不是个滋味,此时竟然想这人不醒才好,不然如何面对如今这般模样? ………… 唐明睿正在为那人揪心,一时连想小东的时间也很少,初时还担心小东有危险,此时竟然也想不起来了,只一心期盼那人醒了,能不要太过伤心。 这一切东方自然不知,此时他正随陆金等人押着上供的年货前往黑木崖的途中,再过一日便可到了。 另有一人扮作小东的样子正被左冷禅秘密看押着,殊不知头一天就被东方使了个金山脱壳,偷梁换柱。为了计划顺利实施,东方早提前通知了陆金让他找个和自己身形相近的男孩,易了容替自己留在左冷禅身边,好就近继续观察五岳剑派的行动。 晴了两天,此时复又转阴,天空竟然下起了小指大的冰雹子,劈里啪啦的迎头砸了下来。 眼看着明日就可到黑木崖,偏偏老天爷不长眼,一行人只能原地找了客栈歇脚。 晚上陆金找了方东在房里问话,倒也不问别的,只问黑木崖上从早到晚的口令,明里说是怕他忘记了,到时候教里的兄弟误会,其实是最后确认一遍。 陆金虽然有些口吃结巴,脑子是不坏的。初时东方找上门,说是东方教主的亲信,陆金是不信的,不说东方教主的亲信从来非杨莲亭莫属,再说教主的亲信为何找上自己呢? 东方早已猜到他会如此问,便将东方不败平时种种言语行为一一道来,由不得陆金不信。又告知教内出了奸细,陆香主忠于教主,教主是知道的,所以才托了他届时揪出奸细只是让陆金从旁协助。 陆金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便答应了,等到快到黑木崖戏中又不免惶恐,深怕一时信错了人,将真正的奸细领入了神教胜地。 于是便有了这晚的询问,其实方东能把东方不败平时言行都一一道来,又岂不知这小小的口令,虽口令早中晚都有变化,但也不过是三种而已。 东方自然是毫无悬念的答了,等他突然使出一招葵花宝典的绝学将陆金制住时,陆金便再也不怀疑了。 谁不知葵花宝典是东方教主一人的绝学,世上再无第二人会这等神功,如今教主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教了这人,可见是十分百分的亲信了,又或者杨莲亭也比不得这人了。 陆金收了怀疑的心思,自然是再无阻隔,便将教内的一些消息和盘托出,东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东方便知晓了,黑木崖上确实是有个东方教主的,杨莲亭随侍左右,和以往毫无二致。 听了这消息,东方只想到唐明睿见了那个东方不败不知会如何,至于自己却没想那么多,毕竟之前就曾想过,黑木崖上或许会有另一个自己。 东方此时盼着早日上了崖去,好见唐明睿,若是有必要也跟杨莲亭说了清楚,若是莲弟不能释怀,想着便将教主之位重新夺了让给他,他喜欢权势,有这教主之位想是不会再怪自己了。 又或者,莲弟现在喜欢崖上那个教主,那自己脱身也更容易了,只等报了仇,便随唐明睿离去,天下之大,他想到哪里他便跟去哪里。 39、第三十八章 冰雹子打在房顶的瓦片上, 噼里啪啦的响,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东方盖着被子,却一点不觉得暖和,手脚冰凉凉的, 好大一会都暖不热。 蜷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往常这个时候, 他会把手放进唐明睿衣服里,贴在他的肚皮上, 明知道那个人刚一开始会冷的打颤, 可并不会把手拿出来。 就那么一次次的故意为之,那人也纵着他,惯着他, 有时还会主动握住他的手放进衣服里。 一样的棉花被子, 不过是旁边少了那个人,却有点孤枕难眠了。 到了下半夜, 冰雹子终于停了, 而院子里、道路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都会咔吧的响。 天擦亮的时候,东方已经起来了,用冰水洗了手脸,布巾子擦干了, 穿上唐明睿给买的羊皮袄子便去下面大厅吃饭。 小二的热乎饭刚端上来,陆金也出来了,不一会, 陆陆续续的人都起来了。 一边吃着饭,耳边不时有人说,天上下冰棱子,是老天震怒,恐怕是要‘变天’了,有人小声议论着,虽没有明着说,大概也是讲皇帝无道,上天这是在示警。恐怕是要有人揭竿而起了。 离上供交货的日子仅剩下两天,于是,吃过饭,陆金边吩咐继续赶路,路虽然难走,但马蹄子都钉了厚厚的马掌,也不用怕路上打滑。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踩碎的冰渣子被风吹着,迷进眼里,钻进没裹严的领子里,冷的如针刺肉般的疼。 东方穿的厚厚的,手上戴着唐明睿买的羊皮套子,头上也裹得严实,缰绳拉的牢牢的,耳边听着马蹄子踩着冰棱子的嗑嚓声,逆风赶路。 道路难行,原本傍晚就可到猩猩滩,结果不得不再歇一夜。到第二天一早过了猩猩滩再向北行,由五步宽的狭窄山涧穿行过去,才真正到了黑木崖下。 却说一行人上了绞索所在的平台,将年贡放进竹篮绞上之后,便只留下三人,剩下的便沿着来时的山路,下了山直接在客栈里住下,等陆金上完贡,领完教主令再一起回去。 东方是肯定要上崖的,陆金又带另外一名手下的心腹上去见教主,副香主张风此次没来,留在洛阳驻守了。 三人上崖不提,再说唐明睿那边,两天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除了头天床上的人小指弹动了一下外,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后面就一直没有动静。 柴胡和彦清急的团团转,唐明睿却是比初见这人时更沉静下来。 内心深处,或许并不想让这人醒过来,因为醒过来之后,可以想象将迎来怎样的狂暴,江湖又将如何的腥风血雨,但也许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他只是替这个人难以面对,是的,每当看见他这副残缺的身体,唐明睿心里都会抽疼,他已然是这样疼了,何况是当事人,那又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他为他疼了,所以便不愿让他也这样疼,或者更疼。 但,他有这个权利不让他疼吗? 可是,要让他直面身体的残缺,爱人无情的背叛,这人会不会被逼疯掉?他是那个武林至强不错,但那仅指武功吧,这个人他的心,也是柔软的,他会疼死的吧。 唐明睿低着头,眼睛微微眯着,任杨莲亭冷嘲热讽,斥责谩骂。 他在选择,内心在争斗,要不要用那个办法? 杨莲亭为什么要让这人醒过来,又为什么不让他清醒的醒过来? 难道只是为了利用?利用他的武功,做神教的打手? 杨莲亭,他无疑是最冷血的人了,能这样对待一个深爱他的人,一个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 他的心不是肉做的,是石头做的,说是石头,也侮辱了石头,那心里流的是最黑的血。 清醒的面对还是沉睡到肉体的腐败? 唐明睿还是决定要救,脸毁了,可以植皮,虽然没有现代的医疗设备,但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要做这个手术也要在这人醒过来之前做,而不是等他清醒了再做。 怎么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去?唐明睿苦思冥想。 杨莲亭终于骂累了,停下来喝口水。 [都是废物!废物!还说什么神医,娘的狗屁!他醒不了,你们都得去当花肥!] 五岳剑派受了创不假,但队伍却仍是停在距离黑木崖仅两日的路程之内,快马加鞭或许一日便到。 杨莲亭急于让寒冰床上的人醒过来,不是怕日月神教群架打不过五岳剑派,而是身边那个东方不败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到时一旦被人攻上黑木崖,教主不出来实在说不过去。 如有由寒冰床上的人,那就是以一敌百,千军万马也是不怕了。 [不是说会动了吗?骗老子是吧?还有一天的时间,醒不了,你们就等着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杨莲亭只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恨恨的走出去了。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不能耗着等床上的人醒来,万一真醒不了,也得准备其他的办法。 他虽是个蠢材,但并不是傻子。 [唐朝,我们怎么办?]彦清上前拽住唐明睿的袖子,满脸的惶恐不安,又仿佛唐明睿是他的救赎,能将他从这可怕的地方救出去。他却不知,唐明睿要做的事情危险百倍。 [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走,要走,不能呆在这里。]柴胡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手紧张的都抖起来,早知道为了一百两银子就要搭上性命,说什么也不贪那个钱,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唐朝,你说话啊,我害怕。]彦清咬着嘴唇,声音都点沙哑,拽着唐明睿袖子的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了。 [明明有动啊,为什么还不醒?我不想死,我老母亲七十多岁了,我儿子才八岁,我不能死,不能死。]柴胡有点疯魔了,一边是收拾东西,一边小声嚷嚷,最后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开始掉眼泪。 他们虽然有很好的医术,但也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家里父母妻儿围着转,吃着小米饭,睡着热炕头,穷点,但是安稳。 如今竟然被人说杀可能就杀了,如何能镇定的下来? [不想死,就想办法出去。]唐明睿反手抓住彦清的手,拍了拍就放下了,[不想死,就尝试一下我的办法吧,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彦清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柴胡无法,如今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唐朝的办法真的能凑效,于是便也答应了。 [好,听我说……] 柴胡和彦清听后,惊了一跳,没想到唐朝这么大胆,这事情要是办不成,他们即刻便会被人千刀万剐,恐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即便他们不如此做,床上的人不醒,他们还是个死,那个杨副教主,还能让人给他们买棺材不成?无非也就是扔到崖下去,连个尸骨也找不到的。 想到此,两人便下了狠心,怎么都是个死,倒不如拼一拼,好男人在世,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死了便死了,若能活下去,就是老天保佑,菩萨显灵,这鬼地方就是给再多的银子也不会来了。 到现在,柴胡和彦清也不知,他们来的地方叫黑木崖,他们见的人是日月神教的副教主,他们虽是不入江湖的老百姓,但魔教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却不知,一遭便入了魔教的狼窝,想要走却是千难万难了。 两人听了唐明睿的吩咐,便等午饭时动手,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了。 天还有些阴沉,崖上的风很大,一杆黑旗挂的呼呼作响,耳朵贴着墙,就能听到嗖嗖的风声。 东方和陆金等人上了崖,对了口令,被人领着先去用了饭。 看着熟悉的景物,一砖一石,一瓦一木,猎猎的北风,侍女的紫衫,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离开几个月而已,怎么像是一辈子没来过一样。 要见到那个人了,突然有点紧张,那个东方不败,还有莲弟。 用这具身体,这双眼睛,看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日月光明,文成武德,日月神教,一统江湖。 黑色的大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还是他初登教主之位是亲自持笔所写。 如今历经多年,风雨过后,经过了一场劫难,死而复生,再重新看这些字,不知为何,竟有一丝违和之感。 40、第三十九章 到了成德殿, 里面已经有二十来个人了, 都是各地押货上供的分堂香主。陆金他们因为到的晚,正好赶上教主接见。 陆金说话不方便,但为人向来不错, 他一进来,就有好多上人来打招呼, 陆金也顾不上方东,再来他觉得方东作为教主的心腹对黑木崖自然是熟悉的, 于是便热情的跟其他香主说笑开来, 连方东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清楚。 东方只看了几眼,便知道成德殿没什么变化,石砌的墙壁, 高深的屋顶, 中间摆着两个大铜炉,烘烘的烧着木炭, 殿里一片红色的火光, 把人影拉的长长的,连左侧角落里秘开的小门都还在。 进来的人都是分堂的香主及其心腹,谁也不曾料到有人竟然大胆到进了教主才能用的秘门。 等陆金回头想要找方东时才发现他人不见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心想方东定是提前去见东方教主了, 心里还挺高兴。能结识教主的心腹便和教主又近了一层,心里对教主给予的信任也是十分的欣喜。 东方旋开秘门处机关,闪身进入。 本来绕过一圈才能进入东方不败明面上居住的庭院, 而通过秘门,走过一条长廊便可以直接到达。 东方早年练功十分不喜人打扰,因此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侍女,周围并没有安排闲杂守卫,后来移居只有杨莲亭才知道的小花园,此处更是荒废了。不过是为了防止他人怀疑,杨莲亭费尽心思找了一个长相颇为相似之人暂为替代。 实际上东方已经有四年多没有来过这里了,自从将大权交给杨莲亭,他便专心习武相夫,将葵花宝典修个十成十。 冷风萧飒,亭台处的石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是久来无人打扫,东方看了几眼,只是心中感慨,并无多少留恋。 此时杨莲亭尚没有去成德殿,东方避过一两个侍女,进入往日居住的寝房,屋内摆设和以前大是不同。加了一张带玻璃镜子的梳妆台,十分的光鉴可人,台上还有一个两层的木盒了,周围放着几件不甚打眼的首饰,不过对于男子来说已经过于花哨了。 床帐全部都换成了湖绿色,床头摆了两个玉石枕头,紧挨着床尾放着一个大箱子,东方没有打开来看,明面上的东西已经让他皱眉了。 感觉这屋子十分陌生,若不是确实在这里住过几年,眼前所见倒以为是豪爽女儿家的闺房。 四年前的‘自己’怎么会如此布置房间,且不说那时厌于形体变化,不要说这种由传教士带入中土的洋镜子,就是黄铜镜都没有,还有这湖绿色的铺盖,莲弟当知道,他最讨厌绿色,一切带绿的东西都不会用。 心中闪过一丝不快,暗想莫非莲弟也跟他一样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如今在黑木崖上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莲弟了? 但听陆金所说,又确实是莲弟的作风,虽然疑惑,东方倒是没有往常那般介意。 扫了一圈,见杨莲亭并不在这里,便出门转过一处假山,看到了一个小石屋。 再往前走,通过石屋,打开两道门,穿过昏暗的通道,就可以到往日和莲弟共守得秘密花园。 那里,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在那里度过的时光不可替代,即便是如今不住了,也不希望被其他人侵占,便是另一个‘自己’也不可以。 东方站在石屋前,止步了。没有钥匙,不好进去。 黑木令还放在那里,当初并没有告诉莲弟。往日莲弟曾向他要过此物,对莲弟千宠万宠却独独没有将之交付与他,不是不信任,而是知道他不是做大事的人,黑木令若在他手中,日月神教几十年的基业有可能分崩离析,毁于一旦。 为此,连续一个月莲弟都颇为冷淡,直到自己答应他坐上副教主之位,才缓和了气氛,肯笑脸相迎。 若是唐明睿,该当如何?不要说一个黑木令,就是拱手送上整个日月神教,那人恐怕也是不要的,若是自己喊累了,倒是可能巴巴的自己送上门,当使唤丫头。 想到此,东方嘴角一勾,心中竟然忍不住有些得意。 待听到铁门呼啦一声响,东方侧身贴在墙壁上,不一会见一身形魁梧,身穿狐裘的男人迈步而出。 默默看着那人走远,直到拐了个弯不见了,东方才收回视线。原本以为会十分激荡的心情竟然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喜悦有之,激动有之,甚至愧悔亦有之,但独独没有了往日想要拥抱的冲动。 东方按下石门的按钮,见铁门并没有锁上,心中大喜。 走过熟悉的通道,眼前一亮,假山石榭,亭台小楼,布局十分精巧。 若是春夏之际,满园的玫瑰花香,当真是引人入胜,自己便是在这里隐居了四年有余。 忍住翻涌的情绪,东方悄无声息的到了屋后,劈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取出里面的黑木令揣入怀中,这才跃上房顶,掀开一块石瓦,细细的往下一看。 往日放织布机的地方如今放了一张红木桌,桌子上放了几批绸缎,颜色以粉嫩、翠绿为主。床上斜躺了一人,露出一段雪白粉嫩的藕臂,模样看不清楚,显是还在睡觉。 心中疑惑更甚,东方跃下房顶,悄然进了房间。 屋内之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东方皱眉,四年前他的武功要比现在这具身体强上很多,不可能五米内还没有感应。 东方挑开床帐一看,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这人和原来的他张着一张一摸一样的脸,但绝对不是他,也不是当初假扮他的包姓男人。这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手轻轻一抖,床帐骤然飘落,东方已经运手如飞般的点了这人穴道。仔细的检查了这人的面部,在耳根处尚有缝合的针线痕迹,其他地方竟然和面部皮肉完全在长在了一起,这当是东方见过的最完美的人皮面具。或者说,已经不是面具了,因为现在这张皮就张在这张脸上,除非将皮剥下来,否者是决计看不到这人原来长什么摸样。 即便是杀人无数的东方不败此时也心中发寒,这张人皮是从谁人脸上剥离下来的?惟妙惟肖到连他原来右边鼻翼处一颗小小的红痣都不曾遗漏。 瞬间,东方如坠冰窖,通体冷僵,连指甲掐入手心皮肉都毫无知觉。 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羊毛地毯上,白红相间,十分的刺目。 就如无意识般,东方伸手入怀,取出唐明睿给他的小刀,手起刀落,鲜血霎时喷溅而出,哗的一下染红了床帐。 女子睡梦中甚至喊一声也不及,头斜斜的歪向一边,血还嘟嘟的不停往外冒,身下湖绿色的床单变成了黑色,红润的脸不一会就变成青白的颜色。 东方反应过来,女子已经死透了。眯了眯眼,将染血的脸皮从女人脸上剥离下来,东方嘿嘿冷笑一声,此刻心中充斥的都是刺人的寒冰。 割了绸缎将带着血的人皮包起来,东方再不看那女子一眼,只冷笑着环视一遍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大踏步出去了。 刺骨的寒风中,冷肖的面容,竟看不到十五岁少年的影子,满目冰寒,霸气天然,东方不败,要回来了。 41、第四十零章 此一刻, 东方但觉痛不能抑, 心仿若被铁爪紧紧的捏着,咕咕的外向冒血,除了疼, 竟还有有些麻,麻之外竟有些茫茫然。 明明心在滴血, 眼睛却干涩的厉害,眼底通红, 隐藏着骇人的风暴。 曾经以为的挚爱, 珍逾生命的情感竟然是如何可笑的下场。 ‘东方不败啊东方不败,你怎么就瞎了眼睛瞎了心,把所有都赔进去, 换来的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和玩弄, 你又是如何的甘之如饴,日日与那人相拥, 你当真是无可救药, 当真是被王八迷了眼。哈哈哈……你当真是不知吗?’东方迎着风嘿嘿冷笑,长发在风中乱舞,心在一瞬间,长满了荒草。 ‘属下真心爱慕教主。’ ‘东方你真美。’ ‘教主也喜欢我吧。’ ‘东方,那些人竟然敢不听我的调派, 我一个小小的总管能管的了谁?’ ‘东方,你真好。’ ‘整天就知道绣绣绣,我在外面累死了。’ ‘我今儿累, 别烦我。’ ‘东方,你最好了。’ …………… 东方,东方,东方,那个东方已经死了,活着的这个还是原来的东方不败吗? 任青丝缠绕飞舞,心结成硬硬的坚冰,眼睛深处只剩下冷漠。 出了秘园,东方直接向后院掠去,那里早先本是妾室们居住的地方,占地面积颇大,多年前人去楼空便荒凉下来,后以奇行八卦之术被改建成各种密室,是黑木崖上的禁地。 若是要藏人,此处再合适不过。 东方此去便是要寻回自己的原身,原本也无多少把握,或许原身早被一把火烧了也是可能,抑或者被扔下了崖被野兽分食,到如今,他再不对那人抱有任何期望。 杨莲亭代教主去接见上崖进贡的香主,顺便布置攻防任务,因此一时半刻也遇不上,东方便是打算报仇,也不急于这一刻了。 禁地守卫森严,东方到时却见侍卫七仰八叉的全倒在地上,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甜香味。 东方心口一跳,迅速的掠了进去,禁地内甜香味更重,闻了之后竟让人身体发软,东方屏住呼吸,用布巾捂住口鼻,循着些微打斗的痕迹一路探了进去。 越往里走,痕迹越重,甜香味中开始夹杂血腥味,地上出现还没有干透的血迹,不知怎的,东方但觉心中一慌,莫名的焦躁起来,原本被坚冰充斥的心田竟然不觉颤动了一下。 对禁地八卦阵十分熟悉,因此片刻间东方便到了打斗的中心,一座原本储藏冰块的冰窟门前。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石门上赤红的一团,风已经将迷香的甜味吹散,东方侧身推门,眯眼一看,屋内亦倒着几个人,不过这几人身上的外衣已经被剥了去,白色的内衣上并没有血迹,显示这些人并没有外伤, 屋内有一长十尺宽三尺的寒冰玉床,捏起床上遗落的一根银针,东方指尖一颤,银针落在地上。 这是唐明睿的银针,他还清楚的记得唐明睿使用的银针比普通银针长一寸,银针头部有鼻眼儿,可以像缝衣针一样穿线,比起当初用的绣花针,这银针更合适当自己的武器,当时咋看之下便好奇问了,唐明睿只一笑置之,自己问的不耐了才说这样功能多方便好用。 如今看了这银针便知道唐明睿离这里不远,那么他又是为谁治病?左冷禅的话虽不可信,但东方此时却不得不想,他所看的病人就是‘自己’,这么一想,东方当真是冷热交杂,心口仿佛被人捏住一般,生疼。 曾经的爱人背叛欺瞒,现在爱的人却说喜欢原来的‘自己’,还可能带着‘自己’走了,没有遵守约定,当初明明说好了的,自己会来和他会合,现在他却丢下自己走了。 哈哈哈,东方仰头冷笑,‘我怎么会舍下你,谁也不能让我舍下你啊。’明明才说过这样的话,转眼间就将自己丢下。 唐明睿,你也学那人一般骗我吗? 沙漠里会长仙人掌,只要有一点水分它就能顽强的活下去,人人都想用它解渴,于是它满身都长满了扎人的刺,它要保护自己,便选择不相信任何人。 一阵风掠过,眨眼睛,石窟内已经哪里还有东方的影子,仔细一看,地上的银针也不见了。 杨莲亭见过众位香主之后,看天色尚早,便独自去了禁地,看看东方不败是否有转醒的迹象,真是不行,便预将三个大夫除去,如今神教可经不起大风大浪,万一被童百熊、贾长老等看出了端倪,到时候可是不好收拾。 禁地守卫不多,却多是杨莲亭的心腹,武功放在黑木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看住三个不会武功的大夫,自当是绰绰有余,杨莲亭也是一百个放心。 因此,等见了心腹侍卫一个个的倒在地上,杨莲亭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使劲的咽了口唾沫,用脚踢踢地上的人,地方的人没反应,大冷的天,杨莲亭开始额上冒汗,掏出那人活着时绣的帕子擦了擦汗,向内张望的一会,见没人出来,这才握紧了身侧的长剑,冒着冷汗跑进冰窟。 寒冰床上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杨莲亭手有些抖得摸了摸那人躺了几个月的床,一点温度都没有。 [啊!]杨莲亭大叫一声,使劲用脚踢地上的人,[都给本教主醒过来,人呢?人呢?] 杨莲亭心中又惊又怕,又慌又乱,不知东方不败是自己醒了,还是被人劫走了,不管是哪样,对自己都十分的不利。 [给本教主醒过来,一个死人都看不住,老子要你们何用?!]杨莲亭不停的来回踱步,心中惊乱恐惧皆有之,却还有一丝侥幸,东方不败没醒,他是被人劫走的,对,是被人给劫走的,他的脸已经毁了,没人会认的出来,没人,除了自己没人会知道他是东方不败。 压下心中慌乱之气,杨莲亭没再理地上的人,一个死人而已,没了就没了,只要他手心里还有另一个‘东方不败’,只要找到黑木令,教主之位早晚是自己的。 他却没想到,等他急急忙忙的回到秘园,将石门机关关好,又锁上铁门,进了寝房,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 到处都是血,床上、地上、桌子上,仿佛天地间全都成了血红的颜色。 杨莲亭脸色一白,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血地里。 [莲弟,别来无恙啊。] 杨莲亭哆哆嗦嗦的转头,发现一长发青衣少年,迎风而立,满目萧杀…… 42、第四十一章 [莲弟, 别来无恙啊。] 杨莲亭僵硬的转头, 瞳孔中一青衣少年长发迎风飞舞,衣角被风掀起,脸色沉静的站在院中, 嘴角弯弯,眼中却满是凌厉的刀锋。 仿佛见鬼一般, 杨莲亭面色倏然一白,打了个哆嗦, 慌张的看了看四周, 见只有这少年一人,急恍从地上爬起来,壮着胆色厉声呵问:[大胆, 你是谁?这里我是神教禁地, 岂容小儿擅闯?] 东方轻哼了一声,嘴角依然弯弯上翘, 瞬间便移至杨莲亭三步之内, 抬了抬下巴,朝床上的人一指,声音像是冰原上划过的刀锋,又如三月飘入水中的柳絮,那般轻飘飘却能切骨碎肉, [杨总管,莫非忘记了床上的人?] [你,大胆小儿, 胆敢闯我神教禁地,受死吧!]杨莲亭心中又惊又恼,这般小儿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狂妄无礼之极,急恍之下蹭的拔出长剑,一下便向东方心口刺来。 近身之下,这一剑未免难以讨了好去,东方嘴角放平,也不见多余的动作,只伸出两指捏住剑身,用了两分力,借着刺过来的力道,一迎一送,杨莲亭猛力之下身体往前倾倒,东方脚下一绊,杨莲亭扑腾一声,便摔了个狗啃泥。 东方转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衣服上留了个黑色的鞋印。 杨莲亭大喝一声,从地上爬将起来,只见脸色通红,眼睛红丝暴涨,做了多年总管,哪里敢有人这般欺辱于他,口中啊呀大喊,提剑便刺。 长剑刺得也快,对着少年心口、气海、玉堂刷刷三剑,怎奈那少年不知练了什么武功,身形快似闪电,提剑之人竟然连少年身影也看不清楚。 杨莲亭几剑皆刺不中,心中早已慌乱,后悔平时疏于练习。做了总管之后,本就稀松平常的武功更是和了稀泥,面对少年只守不攻,如耍猴般的轻松闪避,直累的他喘气如牛,大恨之下,猛的朝少年扑过去,不料少年这次却不闪不躲,还伸手一拉,只听刺啦一声,杨莲亭胸口的衣服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你!你!来人啊,来人啊。]杨莲亭衣衫破损,头发散乱,狼狈之极,惊惧之下忘记此处本是极秘之地,哪里有防卫,他喊破喉咙也没半个人来帮忙。 东方冷嗤一声,用桌子上的锦缎擦擦手指,随手丢在地上,瞟了一眼站的离他远远的杨莲亭,心中竟闷闷一窒,这人心如蛇蝎,却这般软蛋,当年在自己身边时,何曾是这个样子。 暗中抚了抚心口,再也回不去了。 东方冷然道:[杨总管,是想让谁来救你,东方不败吗?] [你,你大胆,竟然敢直呼我教主名讳,我教主神通广大,武功天下第一,你,你今日欺辱与我,我教主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受死吧!] 东方轻飘飘的接了一句:[那就让东方不败来吧。] [好,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教主,有种你等着。]杨莲亭借机转身就想往外跑,东方轻飘飘的又说了一句:[杨总管,东方不败不是就在这床上吗?怎么,杨总管,可要我给她带上这人皮吗?]东方从怀里掏出来血肉模糊的人皮,冷笑一声,朝杨莲亭一步一步的逼过去,[莲弟,要看吗?] 东方近一步,杨莲亭便踉跄的退一步,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看了一眼东方手中血淋淋的人皮便不敢再看,眼睛左右瞟着,额上冒着森森的冷汗。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杨总管,你在害怕?] [没有,没有,你别过来,拿开,把这东西拿开。]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脖子僵硬,双手紧握成拳,剑柄上都是湿汗。 [你不是说他长的美吗,要我说,他实乃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这样一个傻瓜,怎么可能会美呢?]东方将带血的脸皮捏紧,手指已然泛着青白的颜色,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透过一片水雾,清清楚楚的传过面前人的耳朵里。 [不是,你走开,拿开!]杨莲亭背靠着墙,突然闭上眼睛,拿着剑如柴刀一般胡砍起来。 [滚开,滚开,滚开……]他人有些疯魔了,一边胡砍,一边踉跄乱走,在碰到门的一刹那,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去。 东方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曾经爱过的这个人,像看到恶魔一样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惊慌的要远离这里。他不敢看这张人皮,他不敢看啊。 转头看看床上冷透的人,轻笑了一下,原来,他见到了,只会害怕,只会惊惧,他没有心啊。 东方静静的站在院内,仰头看看将要黑下来的天色,听到铁门摇晃的声音,那人的钥匙在自己手里,想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来人啊,来人啊。] 杨莲亭使劲摇晃着铁门,喊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铁门外还有一道石门,石门外还有一间石屋,石屋外左转左转再左转是东方不败的原来住的院子,院子里没有守卫,只有三天打扫一次的两个侍女。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杨莲亭喊累了,手上的剑把铁门砍得碰碰响,却只有火星子,现在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用玄铁精钢来造锁,不然早就砍断了。 夜晚很快来临了,黑木崖乌云滚滚,极低的天空,一颗星子也没有,只有燃烧的火把偶尔发出磕吧的嘣破声。 为了迎战,各堂主并往来香主暂时歇在黑木崖上,此时已经吃过了晚饭,个别屋子里已经熄了灯,黑乎乎的一片。熟知情况的人当会疑惑,习武之人,哪里会这么早安歇的?况白道武林就在百里之外,如何能睡个安慰觉呢? 半夜的时候开始下雨,北方的冬天极少下雨,巡逻的侍卫冻的瑟瑟发抖,抬头一看,屋檐上已经挂了细细的冰凌,真是滴水成冰了。 秘园一间小小的刑室内,东方将银针穿了线,挥手间,轻轻的噗一声响,长长的红色丝线瞬间从屋子的这一头延伸到另一头,线绷的直直的,银针已经陷入石壁之内。 炉子里一次性放了很多木炭,火烧的旺旺的,东方坐在凳子上一边烤着火,一边拿杨莲亭的长剑挑刺他身上的衣服。 那人这时倒是有了些胆气,或许记起自己也是一教的总管,或者自封的副教主,死死的盯着东方,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有些激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胆气不足。 上衣尽数被刺破挑到一边,露出胸口的一撮毛发,肤色微白,肌肉分明,身材十分健壮。东方看着这人胸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左胸上一个小小的东字刺疼了他的眼睛。 将长剑扔进火炉里,东方起身背对着那人,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却是相亲之初,那人为示忠诚不渝,在自己心口刺了一个东字,初闻之时,心下就分外动容。 何曾想过,凭着一副残缺的身躯,还能得到这样的深情,于是痴了,醉了,忘却诸般恼烦之事,只投身在那场情爱里,欢情日微,却是不死不休。 昨日之情今日之恨,后悔吗? 那一场缠绵之事,所得的又岂是一个悔字尽能说透的? 或,不曾悔吧,只如今,再不需要这般虚凰假凤了。 剑尖被烧的通红,杨莲亭仿佛被灼热了眼,张大嘴巴,满眼掩不住的惊慌恐惧。 [东方不败,救我!] 通红的剑尖倏然而止,东方神色复杂,而后冷然一笑,剑刃倏地刺破血肉,轻轻一个转圈,耳边听着那人的尖声喊叫,看着血沿着剑刃滑落下来。 剑尖一挑一抖,整块带血的皮肉落入炭火中,发出哧哧的声响,一股肉的烧焦味儿。 [啊——————]那人犹自扯着喉咙嘶喊,细听之下,仍有断断续续的东方救命的字眼,东方却连看也不看了。 等皮肉烧没了,东方开了房门,将屋内的焦臭之味散尽,屋内灌进一阵冷风,有些冷也格外的舒爽。 [放了我,我是神教副教主,伤了我,你也别想活着出去。]东方看着绑在墙上的人,那人额上冒着豆大的冷汗,如是以往,自己定会殷殷的为他擦了,若有人敢伤他,自己第一个不饶的。 如今,物是人非,再不会为他心疼了,心中只剩下茫茫的灰,吹不散,吹不尽。 吹够了风,关了门。 轻轻一扯,红线随之一抖,银针已经落入手中。 敷绑在墙上那人,面色如霜,络腮胡剧烈的抖动,双腿微微弯曲,膝盖之间略有碰撞。 [东方不败,你,你是东方不败的什么人?]杨莲亭牙齿有些打颤,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进,浑身又僵又抖,仿佛见鬼一般,心中却存着十分的侥幸,上天何曾不帮他,这一次,也要如他的愿才对。 [东方,别杀我,东方,我最爱你,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属下最喜爱教主,东方不败,救我。]杨莲亭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觉得少年不是东方不败,一会儿仿佛又觉得这人就是东方不败,盼着他是,又盼着他不是。 [你哪里最爱他?]东方的声音轻飘飘的,穿过暗沉的河流,聚成一缕烟丝吹进杨莲亭的耳朵里,让他身上一颤,抖嗦的说道:[属下心里只有教主,心里最爱,最爱教主。] [那我把你的心挖出来可好,这样你就不用爱他了,你说好不好?]东方用银针刺了一下流着血的左胸,红色的血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起伏的心跳。 [不不不,我的心不爱他,你不要挖我的心,不要挖我的心。]杨莲亭使劲摇头,如霜的脸色有些狞狰了。 [那是哪里爱他?] [我,啊哈哈哈,你到底是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了我。] 东方弯弯嘴角,摇摇头,[你的东西都是他给的,你只有这一副身躯,别的我不想要。] [你是魔鬼!是魔鬼,是魔鬼,是魔鬼!!]声嘶力竭的叫喊,东方听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怪只怪你负错了人,他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你当知道的。] 音停针落,叫声戛然而止,室内静悄悄的。 徒留下一抹丝样血红,从胸口这头,穿过那头,怔怔的将人的心钉在墙上。 有阳光透过来的时候,屋檐上已经挂了又长又厚的冰凌,在阳光的照耀下冰柱闪闪发亮,分外妖娆………… 43、第四十二章 翌日, 成德殿。 火光环绕, 黑衣纱帽,东方站在大殿高端,下面早已喧哗一片。 针走, 红线落,运指如飞, 霎时大殿中空结成一张红网,葵花神技, 昭然日月。 喧哗戛然而止, 上百人的大殿上针落可声,只剩炭火熊熊燃烧。 众人面面相觑,见过东方教主葵花神功的已然大惊, 只心下猜测, 这蒙面人是何等身份,竟然会使教主的不传神功。 没见过的, 却也不能当做雕虫小计。 大殿上的都是日月神教的堂主香主, 武功修为在江湖上多数都排的上号,自然看出这红线游走时的力道、角度、速度都控制的恰到好处。再看红线四角,竟然由四枚钢针定于四个铜炉之上,小小钢针竟然插入铜壁之内。 心下不免暗赞,这等武功, 没有十年修为,实难做到。 且说陆金,此时站在众人堆里, 蒙面人一出现,他便有些疑惑,大家议论纷纷,也不知杨副教主又搞什么名堂,心中直犯嘀咕。 不料,蒙面人竟然露了这一手,陆金大吃一惊,仔细辨认,这人身形竟然和教主心腹方东颇为相像。陆金偶然见过东方教主使过一招葵花宝典中的绝技,也是这般针尖一晃,便直接要了人命。 蒙面人是方东的猜测也愈发肯定了,毕竟非教主心腹,何以得传教主神技? 这下一想,陆金心中越发欢喜,他本就看不惯杨莲亭做人行事,那人武功在教内只能排个三流,又无多少聪明才智,若不是下面有各位堂主香主扶持,教主背后撑腰,哪里轮到他耀武扬威。 如今如有方东兄弟出来帮主教主主持教务,那是再好不过了。 当下便要站出来向方东问礼,走了两步突然想到,这个是蒙面的,定然是不肯让人看了真容,知了真姓,教主定然是有计划,自己还是不要莽撞的好,于是又退了下去。 等了一会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却是大名鼎鼎童百熊。 黑帽之下,东方嘴角轻勾,看似不动声色,却知这场戏已经赢了一半。 童百熊七十多岁,却是脸色红润,声如洪钟,头发也是黑白相间,此时大步迈到中间,高声道:[敢为这位兄弟,你是什么人?为何站在我教圣殿之上,和我教教主又有何关系?] 这些问题也正是殿上众人心中所想,被风雷堂堂主问了出来,也纷纷附和,想要蒙面人给个满意的答案。 众人本是在殿中等待东方教主和杨莲亭,却只等来这么一个神秘人,且教主一直不现身,众人已经有些焦急了,稍等了一会,蒙面人仍不答话,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了,下面重新喧哗起来。 童百熊不肯罢休,本就对那‘东方教主’生了猜疑,如今又来这么一个会葵花神功的人,他哪里肯容易放过。 于是也不顾教中除教主、总管外不能有第三人踏上教主宝座十阶以内的规定,蹭蹭的便要上去。 不料,走到半途,一黑色暗器突然当空袭来,童百熊也是高手,忙闪身躲避,黑色暗器却停在他面门不到一尺的地方,两端有红色丝线缠绕,由蒙面人牵制着。 [看清楚了吗?] 蒙面人终于出声,声若叮咚泉水,分外清洌,闻之令人一振。 童百熊睁大眼睛,深觉不可置信,花白的胡子惊的一抖,指着东方道:[黑木令!你怎么有黑木令?] 殿上众人听的分明,一时大哗,谁不知,见黑木令同见教主,得黑木令者便是日月神教的教主! [那你可知我是谁了?]东方手腕轻抖,黑木令已经收入袖中。 [这黑木令明明在东方兄弟手里,你怎么会得了?你怎么会东方兄弟的神功?你究竟是谁?我东方兄弟呢?]童百熊一反应过来就心下大急,恐以为自己的东方兄弟被人害了。 先前就怀疑东方兄弟被人下了哑药,一直不能开口说话,后来疑心教主的形体,这才转而调查教主是不是被人掉了包,如今黑木令又落入他人手中,他怎能不恼。 童百熊脚下一点,猛然朝东方出手,想要趁其不备点了他的穴道,东方身形顺势一转,扯住童百熊的胳膊,冷笑一声道:[童大哥还是这般莽撞吗] 童百熊这下愣了,心中猛的一跳,脱口而出,[东方兄弟?!] 大殿上的各位堂主香主早已按捺不住,本要上前帮忙,而中却听到童百熊叫了一声东方兄弟,又看他二人停了缠斗,那童百熊激动的拉住蒙面人的手臂,口中大叫:[你,你真是东方兄弟?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快让大哥看看。] 东方任由他揭了头上的面纱,露出一张英挺的面孔。 陆金一看,可不正是方东吗? 剑眉醒目,挺鼻薄唇,下巴略尖,肤色有些微黑,正是一英气勃发的少年郎。 大殿上发出一阵惊呼,这少年分明和东方不败长的一点不像,身形脸庞无一处相似,除了露的那一手绝技,还有手持的黑木令,实在不能让人相信他就是东方不败。 [你?果真是东方兄弟?]童百熊眉头深皱,自然也十分的疑惑。 [东方教主神功即将达成,因此闭关修炼了,杨总管服侍在旁,命在下暂接教主之位,统领我教,抵御外敌,待教主出关之日,自然重掌教位。] 东方一撩衣摆,也不等众人反应,便端坐于殿首的教主椅上。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然在我神教撒野,快快滚了下来,莫要让我等穿你个透心凉,届时后悔也晚了。] [上官堂主说的对,童长老快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扔下来,娘崽子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也敢跑来撒野。] 众人一时不能接受东方的说辞,不说从来没见过这人,再说教主闭关也从来没打过招呼,怎么教主之位说让就让了? [方——方兄弟,你——你快——快说清楚,不是东方教主的手下吗?]陆金也急了,眼看着众人就要扑上去,忙高声提醒。 东方朝他看了一眼,站起来,将黑木令高举于顶,朗声道:[黑木令在此,谁敢放肆?!见令如见教主,再敢擅乱,教主出关之时便是你们丧命之时!教主闭关一载,必定神功大成,一统江湖,胆敢扰乱教主闭关修炼,我必代教主严惩之!有谁觉得脑袋搁在脖子上费劲了,尽管上来就是。] 一挥手,数发钢针无一遗落的订在闹事者的肩膀上,几人啊啊几声,众人一瞧,心下大骇,也不敢轻易上前了。 童百熊眼皮突突直跳,看着这人绝妙的手法,简直是跟东方兄弟如出一辙,心中不由激动,他活了七十多岁,见的自然也多,这怪力乱神的东西本也不甚相信,不知怎么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着,这英挺的少年莫不是东方兄弟背后遥控?便如牵线木偶一般,指哪打哪? 他太激动,心想东方兄弟若是练成了这样的武功,何愁称霸武林,就是真的一统天下,杀了荒淫的皇帝老儿,自己来做做也是可能的。 [见黑木令如见教主,还不赶快拜见教主!] 童百熊第一个俯身下拜,众人见风雷堂堂主都拜了,也有不少人开始附和,倒不是真就服了这少年,而是慑于两点,一是惧于三尸脑神丹,二是慑于东方不败出关神功大成,他们更无反抗之力。 借用鲍大楚的一句话:‘服了教主的脑神丹后,便当死心塌地,永远听从教主驱使……属下自今而后,永远对教主忠心不贰……’ 如是以前,杨莲亭便是借着掌控三尸脑神丹,让众人不敢过多反抗,加上背后有东方不败偏宠,几年间,风光无量,逞足了威风。 如今,东方自也是料定众人必定有所顾虑,才敢走这一步险棋,他倒不需要多少时间,一年足以。 索性虽险,倒也顺利的接掌了教权。 手中有黑木令,东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今年加往年所得的所有各堂口上缴的年货,按功劳分发给教里的数千名教众。 或许是死过一次,有些事情,东方已经看的开了,这些个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是能讨得几分人心,倒不如赏了出去,何苦要背负一个残酷刻薄的骂名? 他便是要负尽天下人,也要天下人肯让他负了才是。 独留了四堂的长老,秘议了一番,此时人都散了。 东方一个人坐在高椅上,眼睛看着不知何处的虚空,大仇即将得报,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心中的那片灰渐渐的扩大了,生不出一点绿丝儿来。 44、第四十三章 处理了一天的教务, 回到房里已经是一更天了。 因为是代教主, 东方并没有选择住原来的房间,而是另辟了一个小院子,居内摆设以黑色为主, 简单有余奢华不足。 对于这一点,现在的总管陆金还是有些意见的。虽然现在的教主生活上不注重享受对下面的人来说是件好事, 但是大冬天的房间里连地龙都不肯烧,这对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 他哪里知道东方的想法, 只认为自己应该尽心尽责的办好差事, 不管是教务上还是生活上都应该把教主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虽然这教主不是自己景仰的东方不败,不过那也差不多啊, 方东是东方教主的心腹, 自己自然也是要对他忠心耿耿的。 心想教主既然不肯生地龙,那多铺几张毛垫子教主总不该反对了吧?因此便自作主张的将东方的屋子床上、底下, 甚至连墙上都挂了厚厚的毛毡子, 东方知道了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既没惩也没奖。 陆金却是高兴了,一连的几天开始往东方屋里拾掇,争取让教主怎么舒服怎么来。 因此当东方一进屋子,看见对着门的方向, 千娇百媚的跪着一男一女,两人里面穿着透明的薄纱,外面披着件没拉严毛皮子, 真是春光乍泄。年龄看着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见他进来,忙娇羞的低头盈盈的拜了下去。 东方初时一愣,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果真是几年没经历这种的场面,倒是生分了。 两个人被人当了礼物送了来,先前免不了被口传身教一番,自然是颇为机灵,见教主一进门,并没有马上赶他们出去的意思,立即带着讨好又羞怯娇弱的笑容微微扬起脸。 东方伸手捏住男孩的下巴,手感滑腻,左右看了看,男孩长着一双大眼睛,挺翘的小鼻子,如女子一般的樱桃小嘴,此时脸颊微红,低垂着眼眸,轻启唇口,手搭上东方的衣角颤声道:[让属下伺候教主。] 他旁边的女子唯恐落后,跪着行到东方面前,扬起梨花般娇嫩的小脸,也拽住东方的衣角娇声道:[奴婢伺候教主安歇吧。] 东方松开男孩的下巴,只看见他一抬手,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便如羽毛般轻飘了出去,过了一会才听到砰砰两声,仿佛是钝肉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两声闷哼,便寂静无声了。 第二天一早陆金亲自端着洗漱用具来伺候,谁知道才走到院口就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地上直挺挺着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面色发青,嘴唇发紫,若不是身上穿的衣服没换,差点认不出来正是昨天上官堂主进献上来的人。陆金定了定神,蹲下身摸了摸,感觉两人还有微弱的呼吸,心里松了口气,忙让人抬了出去,让大夫熬点汤药保住他们的性命。 将毛巾拧干递给教主,又恭谨的递上漱口的茶水,陆金这才扑通一声跪下了。 东方却冷着脸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陆金这下有点慌神了,但教主没说话他也不敢起来,竟然从早上一直跪到晚饭的时候。 东方这一天什么也没干,一个人默默到了一处悬崖边上,找了块干净的石头一坐就是一整天。 远远跟着的人谁也不知道新教主到底在想什么,抬头看见大朵的白云悠悠的飘过,低头看见脚下的石头,往远了看就看见他们的教主背对着他们,偶尔被风掀起几缕头发,不知怎的,越看越寂寞。 傍晚的时候从山顶上看落日,红彤彤的大圆盘子,仿佛触手可及。 第九个落日了,过了今天,就整整十天,原来才不过十天而已,可是为什么却像分开了一辈子一样,心里明明空的厉害,却又堵的难受。 东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那漂亮的男孩孱弱娇柔的样子,竟然生出一丝恐慌,是不是遇到他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样子,所以他才疼惜自己,他对自己好,就像他说的仅仅是对弟弟,如果他遇到的是和自己想象的人,是不是所有的好都可以给别人? 东方怀疑了,他不相信唐明睿疼惜宠爱他仅仅因为他这个人,他这样的人或许在唐明睿眼里并不是无可取代的。 然而现今的时局并不能给东方更多时间来胡思乱想,第二天刚入夜,距黑木崖一日路程外的平定州福运客栈就迎来了他的第一波‘客人’。 百十来人,具是黑衣黑面,头戴黑色武士冒,腰上别着三尺利剑,带头的人身高八尺,长方脸,留着两寸来长的胡须,一双眼睛满是狠厉和精光。 来人甚是嚣张,并不将在门口迎接的童百熊等人放在眼里,见传信的人并不在内,脸一黑,轻哼了一声。 而客栈方圆十里早就被日月神教控制,此时地盘是他们的,谁怕谁啊。 童百熊本就是火爆脾气,一开始便不赞同教主的主意,只是贾长老和上官云等人都赞成,才不得不同意。如今见这人竟然甩脸子给他们看,哪里还沉得住气,上前一步嘿嘿冷笑两声,讥笑道:[我当时哪个大侠,个个涂的乌七八黑的,别是一帮龟孙子吧。] 那领头的没料到竟有人敢出言讥讽,一下子竟被噎住了,倒是他身后的弟子不干了,骂道:[那个嘴巴不干净,在这里乱喷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辱骂我们盟主,先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 [呸!我童百熊活了七十多岁,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多,你当自己是什么好鸟,哼,都说白道侠士个个知书达理,教规甚严,怎么你们盟主还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子在这里搭腔,哼,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 那人被童百熊抢白了一通,竟然答不上来,着实一顿好气。 两队人马倒不敢真打起来,一方是教主有令,一方本就在人家地盘,再说这来也是为了合作,怎么能说打就打伤了和气呢,因此便只嘴巴上骂了一通。 那被叫做盟主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岳剑派盟主左冷禅,此人三天前突然接到一封信外带一把通身漆黑的剑,这剑正是当初交给唐明睿的信物,如今被人转交他手中,信中说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已经病入膏肓,魔教内部权力一分为二,杨莲亭被诛杀,若是想不费吹灰之力一统武林,如何选择,新任教主已经为他搭好了梯子,只等他上来便是。 左冷禅考虑了三天,又飞鸽传说魔教中的暗桩,得到的消息和信中所说一模一样,这才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和魔教合作,等统一了白道武林,将五岳剑派合并成为一家,到时候魔教还不是手到擒来? 两方争持了一会,等陆金派人来说教主有请,童百熊这才冷哼一声领着左冷禅等人七拐八拐的进了客栈后院一座不起眼的房间。 房间内只有东方一人,因此左冷禅便只带了史登达入内,其余人等皆守在门外。 [左盟主,别来无恙。] 东方一转身,左冷禅猛的瞪大眼睛,他旁边的史登达已经拔剑相向了。 [你是方东?!]左冷禅一愣立即做了防卫的姿势,这人除了脸颊比方东略丰腴些,脸略黑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左盟主说笑了,方东不正在左盟主手上吗?得左盟主厚爱,若是不嫌弃,本教主便将他送给左盟主了。] 东方穿着白狐皮的大氅,头戴着白狐皮毛,嘴角一勾,衬的越发英气逼人,袖袍一甩发出了请的姿势。 左冷禅哪里肯信,狠笑一声,道:[方教主好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的如此高杆,不仅借了我五岳之势,铲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势力,恐怕那唐明睿也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如今命在旦夕还念着你的好吧。哈哈哈,方老弟果然好手段,好手段,左某佩服!] 东方听到唐明睿命在旦夕,心头一窒,差点就要掐住左冷禅的脖子,稍后一想,恐怕是左冷禅在炸他,心口稍定,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好笑的看了一眼左冷禅,道:[五岳剑派中嵩山派只损伤了两名弟子,这不正是左盟主想要的吗?要不然,左盟主何时才能将五岳剑派并为一家,称霸武林呢?] [你,真不愧是方老弟。]左冷禅眯了眯眼,突然哈哈大笑,起身一巴掌拍在东方肩膀上,[知我者,方老弟也。] [你那替身我明日便送来还你,方老弟,不如就此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 东方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倒不知左盟主想换什么,说来听听,不过他可不值得我拿什么来换。] [方教主是必然肯的,你要那人也无用处,倒不如我领了去,让师兄弟们看看,这样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也好助我们的千秋大业一臂之力。]左冷禅自接了信开始,便有如此的打算,若是那人交到他的手中,从此正道武林又有谁敢不服不敬。 东方捏住茶杯的手一紧,面上却平静无波,吹了口气将茶叶浮开,听左冷禅继续道:[那人既已病入膏肓,不如交给我,方老弟留着也是无用,再说万一有一日他好起来,岂不是对方老弟不利吗?] 东方摇摇头,只见左冷禅面色一阴,随即又笑道:[方老弟不肯?] [不如左盟主将你教祖师爷的坟挖了,将他的尸骨献上来,本教主倒是可以考虑。] [你!] 左冷禅原以为凭他的本事,这方东不敢不从,不料这毛小孩竟然敢说出这等话来,加上有心试探方东的武功,瞬间便袭了上来。 门外的人只听到里面砰砰几声响,两方人马正要拔剑冲进去,突听到一声爆喝,史登达撞开木门从里面飞了出来。 童百熊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便冲了进去。 东方现在的武功要胜左冷禅稍费些功夫就可办到,不过他倒是没想着在此便胜他,最好是打个平手,便是输他个一招半招正好让他卸下防备之心。 因此童百熊冲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左冷禅用剑尖指着他们教主的脖子,而东方手里的红线绞住左冷禅的手腕,说起来算打个平手,不过如果接着打下去,谁胜谁负却是不好说了。 [好你个左冷禅,快放下你的剑,不然别怪我童百熊不客气!]童百熊举着剑就要和左冷禅拼命,却被东方一个钢针过去将他的剑打偏了。 [左盟主,承让了。] [方老弟,几日不见,武功如此精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两人同时收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阵骚乱过后,门又被关上了,童百熊气哼哼的站在门边,刚才狠狠的揍了史登达两拳,这才小小的消了点气,不过如今是怎么看这人怎么不顺眼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门打开了,左冷禅携着东方的手走出来,看来是协议达成,相谈甚欢。 左冷禅此来打的是勘察地形的由头,如今事情办成,便领着门下心腹弟子返回去跟大部队汇合,好不日便借着攻打魔教一举统一五岳剑派。 如意算盘打的响,有朝一日方知事事如意事时空。这都是后话了。 因五岳剑派元气受损加上王元霸一事,致使派内不和,人心惶惶。华山派和青城派的嫌疑还没洗清,如今江湖传言令狐冲为夺取林家的辟邪剑谱谋害了洛阳金刀王元霸,林家要找他报仇,他师父岳不群也准备逐他出师门。 一时间,令狐冲竟成了武林害虫,人人得而诛之。 左冷禅正是利用这些契机,插手其他帮派事物,借机实行所谓帮派互帮互助制,盟主派人进入各派帮助掌门们整理教务、安抚人心,这真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不论世事如何,太阳升起又落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昏暗的光线却遮不住那人苍白的脸色,他闭着眼睛安静的如出生婴儿一般,一动不动的泡在院子里的大木桶里。 人高的木桶里是熬了一天才熬好的药汁,正好盖住他的胸口。 偏远的农家小院这十几日来一直散发着浓浓的药味,附近的村邻都知道他们村来了两个大夫,若是有个病痛的,村里大夫治不了的都可以来这里找唐大夫或者是彦大夫,遇到没钱的他们还会免费看病。 唐明睿擦擦脸上的汗,将熬好的新药汁端进屋里。那人今天也该是晒够了太阳,要挪进屋子里了。 彦清出来帮忙,唐明睿将那人抱出大木桶,彦清将药汁倒进他们挖好的土坑里,又把木桶挪进屋,看唐明睿细心的帮那人用清水擦洗身体,认真的模样仿佛那人是他最重要的珍宝,彦清鼻子一酸,忙转头擦了擦眼睛。 帮那人擦洗好身体,盖上被子,药也不烫了。 唐明睿一转头,看见彦清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彦清,]唐明睿也是此时的唐朝笑着说,[今日又辛苦你了,早点睡吧,剩下的我一个人就行了。] 彦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当初他们三人全靠唐明睿想办法才逃出了那魔窟,一脱离危险,柴胡便急急的回家去了,彦清却不愿意跟唐朝分开。一是他家里没什么人了,他回不回去也没什么要紧,二来他觉出自己对唐朝有不一般的心思,便不想跟他分开。因此两人带着一直昏迷不醒的人找了这么一个小村子,花了十两银子租了这个小院子,暂时安置下来。 他亲眼看着唐朝用他见所未见的医术为那人切肤植皮,医好他毁坏的面容,亲眼见他为那人三更睡五更起,日日想办法想要将他救醒,见他为那人事事亲力亲为,吃饭、穿衣、洗澡不假人手。 到了嘴边的话便如何也说不出来,心想,若唐朝对他能有那人一半的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叹了口气,彦清将药房收拾了一下,才拖着累了一天的身子洗洗睡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朦朦的落了一地的清辉。唐明睿坐在床前,看着沉睡不醒的人,手轻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如你醒了,看见这张脸不知会不会高兴,不知是不是比原来漂亮些,你千万不要不高兴,在我看来,你已经够美了,不需要比任何人再美。 只是这美,不知我有无机会再看到。 东方,你快醒来吧,你再不醒我便要走了,有个人还在等我,我答应过他,这世上,不论是谁,都不能让我舍下他。为了你,恐怕他要怪我了。 唐明睿苦笑一声,小东,要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东方,我要走了,彦清会好好照顾你,希望再见时,你能重新站起来,让你的人生不留遗憾。 45、第四十四章 “唐明睿, 你说了这样的话就不许反悔。”东方紧紧抓着唐明睿胸前的衣襟, 仰头看着面前含笑的人。 那人笑着‘嗯’了一声,就将他抱进怀里,突然感觉腰间一紧, 已经被人腾空抱起坐在了那人的膝上。 东方觉得面上一热,低头用额抵上那人的肩膀, 不敢让那人看自己烫红的脸,手却依然紧抓着那人的衣服不放。 过了片刻, 感觉腰间的劲道松了, 一只手竟然钻进衣服里抚上腰侧的嫩肉,东方浑身一颤微微仰头,正好撞进那人深不见底的眼波里, 仿佛能将自己吸进去一般, 东方定定的动弹不得。 忽听到一声轻笑,那人骂了一声‘傻瓜’, 东方这才回过神来, 随即心中一恼,将那人的手从衣襟里拉出来,跳下那人的膝,转身逃也似的撞开门跑了出去。 似乎是过了很久,都跑累了也不见那人追来, 眼见的天都暗了,东方四下一瞧,四周的景物十分的陌生, 竟然不知不觉的跑到了从未到过的地方。 东方眼睛一黯,莫名的慌张起来,拔腿便往回跑,也忘记自己早已修了盖世神功,只要运起轻功片刻间便可回转。 谁知等他气喘吁吁的回去,却只看见远处两道模糊的人影,一个是那人,另一个依稀是‘他’的样子,东方急着追过去,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心中不由大急,口中唤着那人的名字,直到嗓子都喊哑了,那人也无半点回应,只离他越来越远。 醒来时,满头大汗,东方默念了一则静心诀,转头一看,还不到四更天。 烛台上的蜡烛还未燃尽,灯芯有点长了,晃晃悠悠的烛光忽明忽灭。东方起身挑了挑灯芯,烛火跳动了一下便又安静了。 自从来到黑木崖,住进这间屋子,晚上即便是睡觉也固执的点着一盏灯,不知是要照亮自己的心,还是为了谁留一盏回家的灯火,亦或只是他变得怕黑了,夜晚一个人的时候不想面对无边的黑暗。 让人听到了,恐怕只会嗤笑吧,他堂堂日月神教的教主竟然怕黑。 用毛巾沾了冷水擦擦脸,仿佛刚才梦中焦急心痛的人不是他一般,东方面无表情从密夹中取出一颗红色药丸,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不一会,腹中开始微微发热,东方盘膝坐好,让热流流转身体七经八脉,直到归入丹田。 傍晚的时候,唐明睿正好到了猩猩滩,赶了一天的路,此时已经颇觉疲累了,可是沿途听到的消息让他恨不得立刻便化作鸟儿飞上崖去,好寻了人问个清楚。 紧赶慢赶路上也花了两天的功夫,来时对彦清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将身上的大部分银两留给他,请他代为照顾东方一段时日。虽说跟彦清相处了一段时间,知他性情虽有些软弱,但对待朋友倒是真心实意,照顾东方也是尽心尽力,因此唐明睿才能放心将东方托付于他,只是这一走,恐怕十天半月不能回转。 左右都是担心,但东方至少目前无性命之忧,小东却不然,因此一等沉睡中的人拆了纱,亲眼见到手术后长好的脸,唐明睿便一刻也等不得的出发寻小东了。 且说他一路行来,竟然遇到不少五岳剑派的人,他一直带着面具倒是没人认出来,留心想打听些消息,竟然听到走水、死人云云。 自带了沉睡不醒东方不败逃出黑木崖,唐明睿就暗自着急,也不知小东何时能到黑木崖上,更不知自己走了,他会如何。如今碰到五岳剑派的人,自然是想打听些消息,于是便要了两斤好酒,跟这些人凑了一桌,敬了几碗酒,称兄道弟一通,因走水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倒是给他打听出来,只一听到方东出事,唐明睿就一懵,心中猛然激痛。 又听什么尸体都烧尽了,连个灰都没剩下,唐明睿脑子霎时便空了。这对他简直是惊天噩耗,一声炸雷下来,把人炸的三魂丢了七魄,一下子竟然觉得生无可恋,连那沉睡不醒的人也忘之脑后,眼里、耳里、心里都是小东的样子、小东说过的话。 突觉心口一闷,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坐在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见他脸色煞白,还以为他是听说此等事吓到了,于是便不说了,只好生安慰他,不过也有人觉得稀奇的,不知这人和他烧死的少年何等关系,竟然听到他烧死就吐血了。 等唐明睿耳中能听到周围的声响,一桌子的人早就走光了。 便如僵尸一般走出酒肆,唐明睿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杀了,当时怎么就丢下他一人呢! 无意识的行了几里路,身子突然被猛的撞飞,耳边听到烈马嘶鸣、车轮碾压的声音,周围一片叫喊。 眼睛看到手臂上的血,原来是被疯马拉的车辕撞伤了,唐明睿却觉不出痛,只心中空荡荡的,茫然的看了下四周。 突然手臂一紧,被人搀了起来。听到一人问道:[兄台被伤了,在下扶着去医馆包扎可好?] 唐明睿抬眼看那人,竟然和小东长的三分相似,只是此人三十多岁年纪,玉冠锦服,身形高挑,自有一番风流神韵。 唐明睿一愣,随即使劲抓住这人的手腕,虽然心知这人不是小东,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那人正是疯马的主人,还以为唐明睿怕他赖账,忙笑笑说兄台不必慌张,但见唐明睿拉着他不放,也只好就这样去了医馆。 等伤口包扎完了,唐明睿闭眼静静神,待再睁开时,什么也没说的放开那人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人面上讶异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只觉江湖上性格怪异之人颇多,这里又是北方武林要镇,碰到这等怪人也不足为奇。只是刚才那人长的丰神俊朗,神色却有些不对,不要再出事才好,不过也是一面之缘,那人最终也没做什么。 却说唐明睿包扎完之后才觉得左手臂一阵麻痛,反倒使他沉下心来。 仔细一想在酒肆听到的事情,觉出其中的蹊跷来。 不说小东事先早就说了已经安排好,只等自己到了黑木崖两人汇合,就说以小东的武功也决不至于走了水连房子都出不来。 算算日子,那房子走水也不过是三日前,小东应当是早就离开了。那房子里的人当不是小东才是,若不是小东又是谁?小东走了左冷禅也不可能看个空房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小东使了个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 小东若现在没跟五岳剑派的人在一起,自然是上了黑木崖了,这么一想,唐明睿心中稍定,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会。 想想若是小东独自一人上了崖,又找不到自己,那日月神教内又有几个是善茬?若是被人发现了,还不知会受到如何对待。 因此反倒是越发的焦急了。 饭也不顾得吃,唐明睿不分日夜的赶路,这才在傍晚时分到了猩猩滩。 却说黑木崖防守甚严,唐明睿虽然跟着那掌柜来过一次,口令倒是记得,只恐怕中途有变。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心只盼着早点找到小东,亲眼见他无事自己才能放心。 因为路上也没听到日月神教派人抓他和彦清等人的消息,唐明睿虽然疑惑,但小心为上,唐明睿还是换了一副面具带上。多亏笑傲江湖看的仔细,被盘问是哪堂哪个香主手下时倒是可以对答如流,因此唐明睿很快上了那日放绞索的平台。 只是不知怎么的,今日上崖都要教主的口谕,唐明睿一愣,教主口谕?莫非是那姓包的假教主?弄这个还不是杨莲亭那厮吗。 没有教主的口谕,唐明睿就上不去,虽然急,倒是比白日冷静多了。便跟站岗的侍卫唠嗑,说他们整日站岗巡逻辛苦,这大冷的天,也只能吹着冷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那侍卫初时不怎么理他,不过唐明睿越说越说他到心坎里,便开始不时的附和几声,只是声音不大,估计是怕人听到报告给副教主。 到了三更时分,侍卫换班,唐明睿厚着脸皮跟那个侍卫说,这大冷的天他走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看能不能跟着到人家住的地方歇歇脚,明天等教主的口谕?说着还把身上仅剩的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那侍卫也不是住在崖顶,见他一边说一边冷的打颤,手里又攥着人家的银子,于是就答应了,不过没床,是要打地铺的。 唐明睿赶忙答应了,又说等下了崖一定请兄弟喝酒,那侍卫倒是挺高兴,觉得这人够义气。 不过这义气的人半夜把人敲昏了塞到床底下,又用迷药将人迷的两天都醒不了,扒了人家的衣裳穿自个身上,跟着正巡逻的侍卫巡到崖上去了。 唐明睿对黑木崖上的地形不熟,只到过关他们的那个院子,也不知小东会在哪里,因此就跟着巡逻的侍卫边走边看。 这伙人倒是很仔细,每到一处院子,都要进去巡看一番,偏偏到了一处小院却是不进去了。 唐明睿不仅多看了这小院几眼,只见院门紧闭,从门缝里似乎能看到里面的屋子里还有光亮,侍卫经过之时都放轻了步子,好像是深怕惊动里面的人似的。 这里面肯定是住着为非常重要的人,首先肯定不是囚犯,若是囚犯侍卫们定不会如此小心翼翼,也不是杨莲亭,杨莲亭不会住这么小的院子,他都是副教主了。再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跟那个假教主住在一起吧。 唐明睿对住这里的人颇为好奇,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竟然让巡逻的侍卫如此敬畏呢? 待过了这处小院子,走到另一处时,唐明睿拉了拉身边的侍卫,小声说道:[怎么刚才那院子里还点着蜡烛呢?晚上也不怕走水?] 那侍卫赶忙嘘了一声,因为看不清唐明睿长相,还以为是个冒失鬼,小声回道:[小心你的舌头,新教主住的地方还能怕走水吗?以后别乱说了。] 唐明睿一愣,忙答应了。 心中不免惊了一下,新教主?这日月神教什么时候换新教主了,这完全不符合笑傲江湖的发展啊,不过很多事情都变了也不差这一件。还有这新教主是谁?不会是杨莲亭吧? 怎么才半个月,竟然发生这样的大事。 唐明睿又拉了拉那人,继续说道:[看我这脑子,昨天从床上摔下来估计是摔坏了,多谢兄弟提醒了,还是兄弟你谨慎聪明,什么时候兄弟升职了见了杨教主一定记得提携小弟啊。] 那侍卫一个嘎嘣敲在唐明睿头上,口中小声骂道:[什么杨教主,我看你是真傻了,是方教主!杨副教主他跟着东方教主闭关去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出来呢!就你这脑子怎么选上当侍卫的,总管不是瞎眼了吧。]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忙闭嘴不说了。 不过就这已经够唐明睿惊讶了,差点张大嘴巴合不上。 方教主?哪里冒出个方教主?还有这杨莲亭怎么可能会跟个不会武功的假教主去闭关? 这里面肯定有事,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唐明睿还真想不出来。 虽然还没找到小东,不过也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唐明睿决定等再晚些悄悄去探探新教主。 46、第四十五章 五更时分, 天边透着一丝薄光, 夜幕低垂,呵气成冰,是一晚最冷的时候, 亦是警戒最薄弱的时候。 唐明睿寻了个空,借着夜色轻手轻脚的翻过院墙, 飞快的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如猫儿走路一般将全身重量放在脚尖, 极轻的跃到窗边。 屋内还亮着灯, 照在窗户上一层模糊的影子。 唐明睿不敢大意,屏住呼吸润了润指尖想要将窗户纸弄破。谁知手指刚碰上窗纸,便听到一声闷哼, 同时数发暗器破窗而出, 直往唐明睿面门飞来! 饶是唐明睿反应快,一个翻身后仰、鲤鱼打滚, 也不过是堪堪避过, 还是有一枚暗器擦着脸颊划破了脸上的面具。 这番动静必然是惊动了屋里的人,唐明睿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利索的撕下袍子上一角一边往外跑一边飞快的系在脸上。 眼看的大门在即,一只手已经放到了门闩上,不料后颈一阵轻风袭来, 唐明睿心下一骇,他从那教主窗下到这门前也不过是片刻功夫,这人竟然如此神速! 唐明睿左手抓门闩, 身体一晃侧面那人,右手横劈,同时左脚撑地右腿同时扫了过去…… 岂料却连那人衣角也没碰到半分,唐明睿知道碰到了高手,见门闩已经被弄开,自然不再恋战,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随即做了个假动作,左手入怀一掏撒了把土,趁着那人疾步后退的功夫闪身跑了出去。 高手对招,立时便能见了分晓。唐明睿这是出师未捷,倒也不是低估对手,实在是这武功一途,太过高深莫测,他现代学的功夫和这里的武功高手比起来,真是讨不到半分好处。 若是能借助药物机关等,倒是个好办法,于是,为了保护自己,守护爱人,唐明睿开动脑筋,研制出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药物,并各种机关小套,多次让贼人们竖着进来哭着出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却说现在,唐明睿迈出院门,才跑了两三步,便猛的停住了脚。 不为别的,他正前方正站着一人呢。 只见那人不过五六尺身高,大概是出来的急只是披了见外衣,衣服也没系严,被风吹着露出细瘦的颈子。看着是个少年模样,这么一站,却有说不出的冷飒威严。 天还黑着看不清面目,唐明睿却是一愣,心中不觉发颤,半是紧张半是疑惑的叫了声:“小东?” 声音发干发紧,听在东方耳中却如仙乐般美妙动听。东方也是一愣,猛的张大眼睛,身子下意识的便要扑过去,不过才抬起一只脚便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这人现在还来干什么?食言而肥还有什么面目来见自己?不对,他不是来见自己,他是来杀新教主,为那个‘他’报仇吧。 东方胡思乱想,一时胸口大恸,气愤难当,背着的双手让人看不到握紧的双拳。 原本不见这人不想不思也就罢了,谁料只这么一声,就把他喊的气血上涌,心中荒芜之地硬是用心血浇灌出一片荆棘来。 唐明睿见那人不动,只是这身影实在是太过相像,不过是十步的距离哪里能挡得住探求的心思。 “别过来!”东方呵住唐明睿,只口气明显有些不稳,头发披散在肩上被风吹乱了,盖住幽暗不定的眼睛。 “小东。”唐明睿却哪里会站住,这一声已经让他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小东,就是自己担心不已、朝思暮想的人,现在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万没有站住的道理! 如果此时旁边有人,就会看到:一个穿着侍卫服的蒙面人往前走,而另外一个人只穿了件薄衫拼命往后退,再近前仔细一看,那蒙面人一把扯了蒙面布,又一把撕开脸上的面具,满脸都是兴奋激动之色,而另外一人竟然是他们的新教主!可教主竟然满脸慌张,步伐慌乱,好似怕了面前这人,急急的往后退去。 再多看一看,他们教主竟然被那侍卫擒住,一把搂在怀里,这侍卫实在太大胆了,竟然不顾他们教主的挣扎,死搂着他们教主不放! 他们教主呢?明明那么高的武功,怎么就挣不出来呢?怎么就让那小子温香软玉的抱满怀呢?呸呸,这话可不能让教主听见,他们教主虽然长的瘦人又美,但也只敢心里敢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莫非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教主愿意让那小子亲近? 唐明睿紧搂着小东,用下巴顶着小东的发顶,用力抱着不知为何闹别扭的人,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混蛋!”东方小声恨恨道,用力掐着唐明睿腰侧的肉,只听那人闷哼一声,嘴里又一直说着你没事太好了的话,手不知不觉就松了,不过脚下却不留情面的用力一跺,于是,在天边刚泛起一丝亮光的时候,巡逻的侍卫很不幸的听到了一声狼嚎。 眼看就要引来侍卫,东方不得不拉着唐明睿回到院子里闩上门,然后也不理身旁的人,自顾自的回屋了。 这下唐明睿直眼了,新教主姓方,住这院子,小东姓方,住这院子,于是小东就是新教主! 唐明睿懵了。 眨眨眼,再眨眨眼,是这院子没错,朝胳膊上狠狠的一掐,疼! “把嘴巴合上!”东方转头一看,唐明睿正长大嘴巴瞪着眼睛看着他呢,心里的火气不由降了一点,这人还不知道他是教主呢。哼,以为自己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吗,这下让你看看,本座离了谁都照样过! “呃,小东?”唐明睿合上嘴,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怎么几天没见,小东成了日月神教的教主了? 东方背对着他不理。 突然腰间一紧,又被人抱怀里了。 ‘混蛋,以为我是什么,想要就要,想丢就丢啊?’东方暗自咬牙,猛的掰开揽在腰间的手,使劲一甩,然后只听啪的一声响,唐明睿脸上就出现五个红红的指印。 这下,唐明睿是不懵了,小东这是怨他呢。 自从在酒肆听到小东被烧死的消息,唐明睿算是明白了,自己对小东,哪里是只有兄弟之情,那种刻入生命的在乎和珍惜,怎么可能只是兄弟之情,他想要这个人,一辈子。 所以,这巴掌,他该受。 叹口气,唐明睿上前抓住小东的肩膀,用力的抱进怀里,哑着嗓子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一边说一边用嘴唇亲吻怀中人的发顶,“你要是不解气,再多打几巴掌,只是能不能不要打脸?” 东方心里的荆棘早已把自己扎的血肉模糊,怎么肯轻易饶了唐明睿,心想见了他时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可是一没派人去找,二是刻意逃避,如今真见了人,东方心里虽恨,却下不了狠手了。 ‘我这是给他个机会,听他解释,若是不合我意再打不迟。’东方心中暗道,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你走吧。”东方一边说一边就要推开他,唐明睿任小东使尽性子就是不撒手。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要我去哪?”声音闷闷的,可是又带了点笑意,认清自己的感情,唐明睿顿觉豁然开朗,心里一片广阔,只是这广阔里除了饱含着喜悦和激动,还有一点无奈和心疼。 “我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听了唐明睿的话东方左边心口竟然砰砰乱跳,手也不自觉的由推拒变成了抓紧唐明睿的衣服。 感觉到怀里人的紧绷,唐明睿竟然也有些紧张,轻柔的在小东的耳边亲了一下,便看到小东两只耳朵轰的一下红了,“这世上,没人比我的小东更重要了。”喟叹一声,收紧手臂,盈盈满怀,夜色留香。 东方整张脸都红了,心口狂跳,身体比脑子更早的背叛了自己的意识,可还是不肯就这么相信,这话之前就说过,又是谁食言而肥的? 抓着衣服的手能把衣服捏出水,东方红着脸也不抬头,恨声道:“‘他’才是最重要的吧,我算什么,我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人。” 唐明睿摇摇头轻叹口气,一只手包上小东的脸颊轻轻抬起,“小傻瓜。” 怀里的人脸更红了,像三月里的桃花眯了唐明睿的眼睛,手指摩挲着怀里人滑嫩的脸颊,直到怀中人眼睫轻抖的垂下。 头慢慢往下,手拖住怀里人的腰肢,终于…… 东方一拳打在唐明睿肚子上。于是,天快亮的时候,教主的屋子里传出嗷的一声闷哼。 “哼,没说清楚之前不准碰我!” 唐明睿心说,以后再不能离开小东三步之外,看看这才离开几天啊,人就学坏了! 他还没问小东怎么就成了神教教主,小东倒是不依不饶,不过,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 虽然亲没亲着,但是也抱也抱了,小东看着也好好的,这心可以暂时放肚子里了。 不过为了让闹脾气的人尽快的原谅自己,唐明睿决定‘出卖’自己。 一刻钟后。 “你说东方不败没死,但是昏迷不醒,现在彦清在照顾他?”东方教主坐在床上,唐明睿站在地上。 “嗯。” “你对他只是朋友之谊,不是喜欢他?”东方教主坐在床上,唐明睿站在床边。 是喜欢啊,但是不是那种喜欢,是梦中情人的喜欢,只是梦中情人,这绝对和现实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个不能说,于是,“嗯。” “真的?”东方教主坐在床上,唐明睿拉着他的手站在床边。 “真的。” “那为什么丢下我!”东方坐在床上,甩开某人的手。 “我不救他,不仅他会死,我们三个看病的大夫也会死,我可以不救他自己走,但是小东,”唐明睿重新拉住小东的手包在掌心里,仰头看着昏黄的屋顶,声音有些飘飘的,“冥冥之中必有定数,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相遇,我不能不救。” 东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骗我。” “他是我的朋友,你是我……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东方心口轰的一下,唇口微张,抬头愣愣的盯住唐明睿,结果一把被人抱在怀里压倒在床上。 47、第四十六章 “他是我的朋友, 你是我……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东方心口轰的一下, 唇口微张,抬头愣愣的盯住唐明睿,结果一把被人抱在怀里压倒在床上。 “不要动, 让我好好抱抱。” 唐明睿搂着怀里人盈盈可握的纤瘦腰肢,头埋在小东的肩窝, 鼻尖轻擦着他脖子上的细嫩肌肤,这一刻, 整颗心都放下了, 只剩下满满的柔情。 温柔的拥抱,满足的叹息,终于, 又将他抱在怀里。 东方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 整颗心跳的飞快,面颊通红, 幸好还带着面具, 幸好灯光不亮,自己都感觉到脸上发烫,若让他瞧了岂不是要羞死人。 胳膊放在身侧,指尖微动,想要将掌心贴上他的后背, 也狠狠的回抱住,可是心又那么慌乱,又激动又忐忑, 腹部还隐隐作痛,东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小腹越来越痛,感觉闷闷的,一会儿冰一会儿又如肚子里装着一把火焰,冷热夹杂,冷气直往脊髓里钻,好难过。 前两天腹部便有些发涨,他以为是运功不畅,因为没有其他的症状便没有在意,不知怎么的现在就发作起来。 “唔……”想念的人就在身边,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东方终于放松下来,却忍不住闷哼一声。 真的好疼,不同以往的疼,不像是被刀割剑刺那样的锐痛,不似掐揉撞击,不似炭火煎烤,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东方脸色褪去热红变得苍白。 不是不能忍受,可是他就在身边,于是就怎么也忍不住。感觉好冷,即便是被抱在怀里,还是感觉好冷,冷气仿佛是从骨肉里丝丝外泄,连大腿也开始感觉酸麻起来。 唐明睿吓了一跳,支起胳膊用手摸了摸小东的头,不像发热,借着灯光看看,发现他脸上还带着薄薄的一层面具,如此也看不清脸色。 “肚子疼。”东方声音微颤,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如此模样分外惹人怜惜,唐明睿更是心口一颤,急急的要脱了他的衣衫查看。 “乖,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唐明睿哄着怀里的人,虽然喜欢这人疼痛中意外露出一分娇嗔的模样,但更多的是心疼。 “乖,让我看看。”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唐明睿不顾怀中人的阻拦解开他的上衣,外伤倒是没有,要解裤带时,小东无论如何也是不肯了。 “不要,不要看。”手拼命抓着裤带,怎么都不肯松手,眼里的水雾更浓了,唐明睿心里一疼,立马柔声哄着:“好,不看不看,乖,别用力了,松开手。”想掰开小东的手,眼看着指节都发白了,唐明睿心疼的不行。 也不敢用大力,耐心哄着好容易将小东的手掰开,唐明睿一把将他拦腰搂坐在膝上,手指轻搭在了他左手的腕脉上。 不一会将手放下,又看了看手相舌苔,唐明睿暗自皱眉,脉虚而内热,且比之普通男子,这脉象奇怪了些,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小东,而是柔声安慰道:“没什么大病,体虚了些,等下我去煎副药给你,喝了就好了。”说罢将人轻搂了一下又重新放在床上拿被子盖严实了。 “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此时虽不想离开半步,但这病症交给他人唐明睿也不放心,因此重新带了面具,拿贴身的药膏在左脸颊破了的一处抹了抹,这才打开门出去了。 此时天已经微亮了,东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来。 出了院门,唐明睿才发现身上沾的土都没弄干净,正想拍掉,这么一低头不要紧,顿时的被前袍上一块血迹吸住了目光。 这血不是他的,和小东打斗时两人都没受伤,这么一想,唐明睿心中霎时发凉,也顾不得去找人拿药,飞快的转身朝小东屋子里跑去。 却说东方,心中正是百般交杂之时,爱他,怨他,恼他,见了他却又舍不得狠狠对他,对自己的好如今还历历在目,比之曾经那人不知好几多倍,都说于细微处见真章,这人当是真心对他,只不过还有些忐忑,不肯轻易相信。 心思尚未清明,身体却又出了问题。东方并不信唐明睿说的只是体虚,练武之人于医道上多少都有涉猎,更不要说他这个曾经的绝顶高手。 手往身下一摸,濡湿的一片,东方一惊,拿出手一看,红红的沾了一手的血。 这下东方大惊,也顾不得疼,掀开被子手指颤抖的解开裤带,长裤滑落,裤底一片血红…… 唐明睿奔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小东傻愣愣的跪坐在床上,拿被子包着下身,眼睛空洞洞的也不知看向何处,等门被撞开也只是嘴角微动了动,看也没看他一眼。 小东这副样子,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少年,他早就知道倔强的很,从无在人前示弱,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在梦里才会哭喊出声,见到他才会偶尔笑笑,如今却是失了魂魄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唐明睿跑过去,大力的将人抱进怀里,恨不得勒进骨肉里。 “我在这呢,什么都不要怕。”怀里的人还是愣愣的不动,随着唐明睿的手缓缓的抚摸后背,身子开始剧烈的发颤,嘴里也咯吱的响,突然一个大力将唐明睿推开,“唔,小东。”唐明睿被推的开几步,小东却如见鬼一般飞快钻进被子里,任他怎么说怎么安抚人就是不出来。 “小东,出来让我看看好不好。”唐明睿急的不行,可小东就是不听,被子还微微发抖。 “再不出来我生气了。”他故意板着脸,声音也严厉起来,不料小东的身子抖的更厉害,隔着被子都能听到牙齿的打颤声。 这下,不要说严厉了,唐明睿连大气也不敢出,哄也哄不好,吓也没用。连人带被子的抱进怀里,感觉被子抖的如风中落叶,心吱吱的疼。 想想那脉象,再看看衣襟上的血迹,回忆起刚认识的时候,小东无论如何都不肯一起洗澡,唐明睿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敢往那个地方想。 虽然不敢想,却不是没有想到,如是真的,该怎么办? 心口仿佛被人狠挖了一块去,想到这么长的日子以来小东的刻意回避,再想想往日他的冷漠和倔强,初见时的瘦骨嶙峋,定是以往受了诸多的折磨和刁难,才让他养成这样的性情。 唐明睿虽然想的不对,但也是异曲同工,极其相似了。 他是个大夫,百年后医学发达,思想开放,社会尚不能容这样的‘怪人’,更何况是思想古化的大明人呢。 唐明睿首先想到的不是他自己是否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爱人,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不算问题,首先感到的是心疼,彻骨的心疼。 这一切还都是推论,虽尚没有证实,却不妨碍此刻他心中发疼发酸,不知不觉中竟然落下两行清泪。 “东儿,我这样叫你好不好?我想这样叫你。” “东儿,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有缘,那时在客栈里我便想着,要跟你一辈子都不分开。” ………… “你瘦的皮包骨,天天想着怎么让你多长几两肉,可是,你看到现在,你也没胖上几斤,等明日,我亲自给你做饭吃,你说好不好?以前虽然不做饭,但你要相信我,熟能生巧,以后要多吃点饭,不能挑食。” “咱们赶路的时候,天气真冷,晚上抱着你睡,就觉得热乎乎的,身子热,心里更热,东儿,你说是不是?” “东儿,跟你分开这些天,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以后,都不要分开了。” ………… “东儿,我喜欢你,想要八抬大轿的娶你,等你从被子里出来了,就答应嫁给我好不好?” 在被子上亲了亲,唐明睿轻扯开被子的一角,露出怀中人黑缎一般的长发,人没动,但也不再阻拦。 再往下,一双通红的眼睛,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如此珍贵。被舌尖一卷,便挑入口中,微咸微涩,睫毛轻颤着,又一颗珍珠滑落,那一刻,唐明睿心柔的如一汪水波,只想一辈子好好疼他,爱他,再不让他这般无助。 “东儿,喜欢我吗?”凝视着他眼睛,柔声问,仿佛怕一大声人就消失了。 东方心绪未平,满心激荡,听这人表露爱意,仿佛身在梦中,太美太好,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头一天还在痛苦的深渊里,怎料,今日就是柳暗花明,繁花似锦,春光明媚。 心太涨太满,拼命的想要答应,想要点头,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那满心的荆棘就是喜欢的证明啊,无爱哪里来的恨? 可是,就是回答不了,原来太过幸福的时候也会手足无措,不知今夕是何夕。 “东儿不说,我也知道了。”唐明睿看着怀里人湿润的眼睛,不断抖动的睫毛,心中一甜,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么,嫁给我好不好?我会一辈子疼你,爱你。” …………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颤抖的“嗯”才说出口,顿时人被狠狠的勒进怀里,多少话语都抵不过这一个字,听在唐明睿耳中,世间再没有比这个字更美的字,没有比刚才的声音更动听的声音。 手臂终于搭在他的肩上,紧紧的回抱住,即便是日后再扎的满心是血,他也愿意再信一次,他不怕被伤,怕的是这世间再没有可伤他的东西。 “东儿,”唐明睿亲亲小东的发顶,柔声说道:“什么都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有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相信我。” “嗯。”东方把头放在唐明睿的肩上,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那现在给我看看好不好?” 东方身子倏然一僵,还是没有办法,还是做不到。 唐明睿马上感觉到了,心被针扎了一般,继续将人紧紧抱着。 “乖,我不看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唐明睿将小东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已经看到那条带血的裤子,悄悄的拿在手里。 “等东儿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这样好不好?”唐明睿也知想要解开心结并没有那么容易,如今能让小东不再抗拒他的接触,回应他的心意,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事情了,所谓过犹不及,如今便只能这样了。 况且要想知道真相,有这条血裤也足够了。 “唐明睿,”东方松开搂着唐明睿脖子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唐明睿坐直了,正色道。 “我以前便说过,你说了这样的话就不许反悔,如今你既然承爱于我,那就要一辈子都不能食言而肥,若他日不守诺言,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唐明睿嘴角轻勾,眼睛含笑,一把重新将人抱住,他喜欢这样的小东,美极了。 忍不住笑道:“若我食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任由东儿处置。” 东方心中一颤,忍不住弯弯嘴角,恰如雨后初晴,雪后初霁,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肚子还疼吗?”唐明睿好笑的看着东方仿佛孩子抢到糖一样明媚的笑容,心中感动,嘴上却调笑起来。 “唔,疼。”某人刚刚又是激动忐忑又是高兴,竟然把肚子疼忘到一边,如今被一提醒,马上就疼起来了。 “那好好躺着,我去煎药,很快就回来,乖乖的。” “唔。” 帮人重新盖好被子,顺手将那条血裤藏在怀里。 天已经亮了,唐明睿关了门出来,将裤子拿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看了看颜色,便愈发的肯定了。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想不到老三竟然说对了,终究是爱上同性。’唐明睿望了望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中默默向远方的父母祈祷,我会幸福的,爸妈,你们也要继续的幸福下去。 唐明睿牢记了小东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天,是成化十一年腊月十五,那一天,太阳出奇的好,天空广阔,云淡风轻,他在黑木崖安了家,成了教主的贴身专用大夫。 幸福往往是短暂的,痛苦才无边无际。 上崖后的第五日,他迎来了人生中最血腥黑暗的一天。 48、第四十七章 佛家有曰, 贪嗔痴恨爱恶欲, 或可说人之七恶,说的是该放手时就放手,人应该知足常乐, 不可过分强求。 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难,芸芸众生, 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金刀王元霸之女王夫人,此时正悲泣的跪在父亲的排位前, 将父亲的一半金刀供奉在侧。 如今家破人亡, 父亲被害,兄弟下落不明,丈夫重伤虽愈, 然武功无有精进, 儿子年幼,从小娇宠无边, 性格张扬, 突逢家变只会义气用事,眼下竟无有一人能为父亲兄弟报仇,怎不让她这个巾帼女子心中大恸。 一家三口虽受人庇佑,却发下重誓,不报此仇, 誓不罢休。 王夫人手扶金刀,悲愤交加,金刀是父亲的成名兵器, 却被人一斩两段,现今只寻回这么一半,另一半不知何处。 杀人凶手令狐冲至今下落不明,其师父华山掌门岳不群虽说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却始终拿不出证据交不出人。放在福州向阳巷老宅地窖中的辟邪剑谱不知是否还在,若是被盗,全家几百口的人命岂不是白白牺牲? 他们王家、林家虽比不得华山派、青城派人多势大,也不能恁地被欺负了去,还有这魔教,如今皆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有朝一日,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上了三炷香,王夫人被儿子林平之扶了出去。 林平之安慰了母亲一番,这才说左盟主派去老家取剑谱的人已经回转了,现下正招了父亲前去问话。 王夫人赶忙擦了眼泪,顾不得整理仪容,拉着儿子便急步匆匆的找左盟主和丈夫林震南。 现在一心报仇,也顾不得什么家规,若是学了这辟邪剑谱的武功可以得报大仇,学了又能如何。 王夫人却不知,这辟邪剑谱若要修炼,就要自宫,从此不得人道。 不消半刻到了左冷禅住的小院,进了书房左侧的厢房。林震南坐在一旁,左冷禅面前站着一名商旅打扮的年轻弟子,名叫吴参,即是前往福州林家老宅取剑谱之人。 王夫人领着林平之向左冷禅见过礼,坐在丈夫旁边,面上有些焦急,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左盟主,可是取到剑谱了?” 左冷禅面上似乎不太高兴,方才吴参已经向他回禀过了,他到林家老宅时那剑谱已经不在了,且江湖已有传闻,辟邪剑谱已经重现江湖,免不了又是一场争夺,现在又不知落入何人手中,他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因此皱眉道:“让吴参说吧。” 那吴参原本是嵩山派一名地位低下的杂役弟子,因在上次魔教偷袭时帮了左冷禅一把,这才被左冷禅收归心腹,特派了他去取辟邪剑谱。 本是一件极好的差事,若是办成了,以后在掌门面前更受重用。一路扮作商人有惊无险的到了福州,稍微一打听,那向阳巷林家老宅竟然早就被一把火付诸一炬,地窖中不要说什么剑谱,连个渣都不剩。 吴参没办成事,心里也是不痛快,向王夫人拱了个礼便道:“在下到时那宅子已经被毁,于是特意滞留了两日,向附近相邻打听一番,哼,这才知,那华山派的令狐冲也曾到林家老宅,有街坊说有四川口音的三个人也到过,如今江湖上已经传了出来,这辟邪剑谱已经重见天日了。” 林震南已然听了一遍,如今再听心中仍觉阵痛,更不要说王夫人和林平之。 “爹爹妈妈,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林家剑谱岂可落入那贼人之手?盟主还不快将令狐冲那贼人擒来,交还剑谱!”林平之本不知道家中有此剑谱,亦是家中遭变之后林震南才告知的,少年人初知家中竟有此绝世武功,颇是兴奋自豪一番,如今剑谱被人夺了去,哪有不愤怒跳脚的道理? “平儿休得无礼!”林震南呵住儿子,忙起身向左冷禅拱礼,道:“小儿年幼,家中突遭如此大变,小儿不懂事,冲撞了盟主,盟主莫怪。”说完哀叹一声。 左冷禅正是用人之际,本就有意笼络林家,面上自然不会怪罪,“林兄多虑了,我看平之贤侄少年有勇,如虎出笼,难得。再说林兄家里遭此大变,若还是唯唯诺诺,那才是糟糕。” “盟主,如此咱们快将那令狐贼人擒来,还我辟邪剑谱,我家绝世武功如是落入魔道手中岂不是让武林多了公害吗?咱们何时行动,平之愿意一道,为武林除恶扬善!”林平之激动难平,站起来慷慨陈词。彼时他仍是一名涉世不深的少年,虽有家不能回,但一直被父母带在身边,并不曾让他吃了多少苦去,只一心杀了恶人,为外公舅舅报仇,夺回剑谱,因此就算他再聪明也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位他从心里敬佩景仰的大盟主,才是武林最大的恶人。 “盟主,平儿虽是个急性子,我看他说的也有两分道理,若是被不轨之人练了去,恐怕武林将有一场大浩劫。”王夫人赞同儿子的说法。 左冷禅一直沉吟不语,林震南道:“盟主可是有什么难处,只要能报得大仇,夺回剑谱,我林家老小愿意肝脑涂地,一切听左盟主差遣。” 这正是左冷禅要的,因此笑道:“林兄严重了,华山派岳掌门纵徒行凶,令狐冲杀害王老前辈,这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如今也不好定案,咱们也只能慢慢来。”说完喝了口茶,便不言语了。 林震南夫妇并林平之一听,气愤难当,这令狐冲至今未归,不是杀人行凶、做贼心虚是什么?还有听那王参所说,有四川口音的,莫非就是青城派的吗? “盟主,这明明就是令狐冲干的,少不得还有青城派的事情,怎么就不清不楚了!林平之原本以为他华山派、青城派是名门正派,岂料有那样的师父,还有那样的徒弟!” “平儿!”林震南呵斥。 “震南,你不要骂平儿,平儿哪里说的有错,咱们人单力薄,原本指望盟主能做主,如今,如今,呜呜……”这王夫人说道后来竟然痛哭起来,林震南也是哀叹一声,脱力的坐在椅子上,只有林平之还是愤恨难平,一面劝着妈妈一面拿眼睛看着左冷禅。 左冷禅心中一笑,面上叹了口气,道:“林兄,休要气馁,不是我不办,只是我只是个盟主,并不是他华山派的掌门,若是要办那令狐冲,也需要有充分的证据,若我是那岳不群,现在已经将他拿了来,便是打死也好,逐出师门也好,总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又叹了口气,斜眼看了看林震南,见他若有所思,心中不免得意。 “盟主是这五岳剑派的盟主,怎么就管不了他华山派了?就算是那岳不群也得听左盟主的。”林平之喊了一句,让王夫人也猛的一震,心道平儿说的有理,若是华山派名誉扫地,岳不群不配做掌门,这华山派还不得左盟主说了算吗?那辟邪剑谱想要追回来还不是盟主一句话的事情? “说是这么说,可是总有些不服管教的,我这盟主也不过是个空竿将军罢了。” “盟主可有什么打算?”林震南道。 左冷禅假意沉吟了下,道:“若是能将这五岳剑派合为一家,皆听盟主号令,想来这江湖就会少很多纷争,我也方便更好的为武林除害,将正道正义发扬光大。” “盟主为了整个武林,有这般理想和胸襟,实乃我辈的榜样。属下愿意誓死效忠盟主。”吴参马上道。 林震南夫妇为了报仇,此时只有依靠左冷禅,因此他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再说他们也没有实力跟左冷禅做对,想比嵩山派现今他们就是那毛皮鸡蛋,只要人轻轻一捏,都能碎了。 双方达成协议,左冷禅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林震南夫妇不多考虑便答应了。 于是,很快的,五岳剑派人人都知,林家的辟邪剑谱被华山派弟子令狐冲抢了去,岳不群教徒无方,纵徒行凶,没有资格在坐华山掌门;莫大先生组织不力,致使讨魔大军无攻之前便大大受挫,因此也没资格在做讨魔大军的组长了。 流言渐涨,伤员也休整的差不多,因此腊月十七队伍重新出发,拟定腊月二十正式进攻魔教总坛黑木崖。 以衡山派、华山派为前锋,青城派、泰山派以及更小门派为中锋,恒山派、嵩山派为后锋,在腊月二十日凌晨,向黑木崖发起了进攻。 几千人马将黑木崖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士气高涨,摇旗呐喊,鼓声震天,百里之外的平定州早早的家家关门闭户,道无一人,鸡鸣狗吠,实乃数十年罕见。 衡山派、华山派作为前锋,人人腰缠钩锁,运起轻功,本以为会遭遇了魔教的顽强抵抗,却不料,崖陡人稀,行了小半个时辰才遇到百十来魔教弟子,双方自是厮杀一番。 华山、衡山两派弟子武功都是不俗,原以为轻松即可得胜,不料这魔教众人打几招就跑,根本不跟你死拼,个个如滑不溜秋的泥鳅,加上地势险峻,两派弟子武功招式也不如平地运起来自如,竟然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魔教百人虽伤了无数,打死的却少。 “魔教贼人,我们跟他们拼啦!”不知谁喊了一句,加上后面增员不断,众人士气大增,磨剑霍霍,运刀如飞,不一会就将魔教剩余的几十人杀的卸甲而逃。 “兄弟们,今日定要端了魔教老巢,咱们杀了进入,冲啊!” “杀进去!” 不消几刻功夫,华山、衡山两派两百余名弟子竟然轻轻松松的攻到了那放置绞索的平台上,中间只遇到人数不多的两拨抵抗,一时间,人人兴奋,都道是铲除魔教即刻就能成功。 那岳不群、莫大先生等自然也在其中,这般顺利实乃出人意料,心中虽虑,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就算是有诈,也不能不上了! 魔教自然是不能放了绞索任他们攀岩而上,数十丈高的陡直高崖就在眼前,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踏脚的地方。众人皆瞧向了岳不群、莫大先生、刘正风等人,也只有他三人有可能借轻功飞身上崖。 岳不群看向莫大先生,道了声:“莫掌门先请。” 自从王元霸死后,令狐冲不归,岳不群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如不是因总人向来认为他为人坦荡,有君子剑的美誉,恐怕早就从掌门位上被拉下马,如今还能作为讨魔先锋,众人心想,还是左盟心怀宽大,竟给华山派如此立功的机会。 莫大先生七十高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颔首,便上前一步,解下背上胡琴,凌空展翅一般,呼的一下便拔地四五丈,同时高高抛起手中胡琴,待到空中,一脚尖轻点琴身,一脚同时勾起,借势拔高,同时胡琴再入手中,如此往复两个回合便飞身到了崖上。 平台上众人大为佩服,心中豪气顿生,一片喝彩之声,倒不似来攻敌,反而像是比武了,只因众人声势太大,又如此轻松便到了这关卡,难免不将魔教放在眼里。 群不群将手中长剑还入鞘中,向上高抛五丈有余,身体眨眼间便到了飞剑处,同着莫大先生一样,两个高抛便到了崖上,台下又是一片叫好声,不过声势显不如前。 华山派总弟子这几日早就受够了窝囊气,若不是师父严厉管束,早就和其他看不顺眼的帮派干了架,现在师父展示轻功绝技,自然是大声的叫好,拼命要让众人记了去。 岳不群一上崖,便立时收到攻击,此时莫大先生也正和人战到一处,两人皆空不出手搭上绳索,引台下人等上来。 49、第四十八章 莫大先生剑法高超, 此时正与他战在一处的是日月神教两名高手, 童百熊和向问天,三人打的难解难分,莫大先生虽是衡山第一高手, 一时间也奈何不得。 岳不群才一转身,就有一把三尺青峰朝面门猛的刺过来, 他微侧身,手中长剑便与对方绞到一处。紫霞剑法果然高超, 不一会就打的上官云措手不及, 突然叮的一声响,岳不群手中长剑差点脱手而去,却是细小的暗器将他的长剑荡开, 那上官云才避免被一剑穿心。 不消说魔教有这等高手, 就说周围黑压压的上千人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二人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岳不群心中大呼上当, 拼了全力与魔教众人周旋。杀了三十来人, 他与莫大先生身上也挂了彩,两人合到一处,肩并肩背靠背,有些杀红了眼。魔教好似怕了他们,不再上前硬拼, 而是点了无数火把,明晃晃的只把他们围在里面。 此时见魔教百十来人合抬了五十个人高的大木桶,里面装着满满的火油, 莫大先生与岳不群皆大惊,此时高声提醒已经来不及,十来桶火油从崖顶倾盆而下,瞬间便听到崖下一片呼喊声。 上百的火把同时扔了下去,一时间火光冲天而上,华山派、衡山派两百多名弟子被熊熊大火包围,惨叫声不绝于耳!百丈高崖上都能闻到人肉的烤焦味,人群的嘶喊声,救命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日月神教,一统江湖!圣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东方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日月神教弟子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和兵器,口中大喊教中口号,群情振奋,仿若东方不败亲临。 “畜生!手段如此残忍,今日就算莫某人做了刀下亡魂,天下众生也会让你们这帮畜生不得好死!”莫大先生左臂中了一剑,此时咕咕的向外冒血,他一点也不觉得痛,恨不得将这帮魔教畜生杀的片甲不留,崖下众弟子悲呼惨叫声不绝于耳,他整个人都要暴涨起来。 大喝一声,提剑就杀,也不管身上有伤,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莫大先生七十高龄,见多识广,但今天这种局面还是见所未见,眼看着本门弟子被大火焚烧,哪里还能平静镇定的下来。 岳不群此时亦只能加入,两人浑身是血,也不知是魔教弟子的还是自己的,只杀的昏天暗地。 作为中锋的青城派、泰山派几百人也遭到火油的攻击,那火油倾盆而下,顺着山壁带着火光迅速的蔓延而下,甚至还有忍受不了的华山、衡山弟子从高处一跃而下,顿时空中不断有火团落下,众人躲闪不及,有被火烧到的,顿时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不好了,快撤!” “起火了,大家快撤!” 崖壁陡峭,上来难下去也不甚容易,正在众人快速下山之际,又有十几桶火油呼啦从天而降,同时有大量正在燃烧的木材、棉絮也从崖顶抛了下来,大火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下去。 崖底左冷禅、定逸等人坐镇,听的嘶鸣不断,火光冲天,红光中人影飘忽,一时间鼓声不再,众人屏住呼气,面色发白,乱作一团。 左冷禅下令众人撤离到十米之外,留了二十个一流好手,接应崖下跌落下来的人。 打中锋的人受伤不多,有的也紧紧是衣服烧着了,此时下了崖来,在地上打个滚,众人再上前帮忙也就扑灭了。 可是打前锋的衡山派、华山派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是当场被烧死,就是烧成重伤,就算被救了下来日后也是废人一个。 华山派岳不群亲传弟子出动了近七成,经此一役,华山派没有个三五十年元气难以恢复。衡山派亦然。 向大年虽活了下来,但全身百分之七十被烧成重伤,大腿骨折,刘正风武功高强,当时正准备乘剑而上,兜头淋了一身火油之后,马上顺势而下,中途拽住了弟子米为义,两人受伤最轻。 陆大有、梁发之前被岳不群派去寻令狐冲,逃过一劫,劳德诺、施戴子、高明根等人,劳德诺烧成重伤,跌落崖下后当场死亡,施戴子、高明根尚在昏迷中,以后也再难习武拿剑。 更不消说那些武功平平的普通弟子了。 火影重重,横尸遍野。人体的烧焦味,破烂的衣衫,惨不忍睹的面孔,竟分不清究竟谁是谁了。 本是轰轰烈烈的一场战斗,不想几个时辰而已,就落得这般下场。 哭声、痛骂声、叫喊声,黑木崖的石头用鲜血烧成了黑色,成了名副其实的黑木崖。 清晨,唐明睿没有像往常一般早早起来,而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小东的床上。昨晚小东突然点了他的穴道,又是一夜未归,外面那么大动静他又怎么听不到,因此足足担心了一个晚上。 没有学过内家功夫,被点了穴道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床上呆着,唐明睿决定过了今天一定要学习内功心法,不然早晚受制于人。 天已经大亮了,唐明睿僵硬的躺了一个晚上,心中愈发的焦急起来。 听那动静,肯定是五岳剑派攻山来了,万一小东受伤或者被擒,唐明睿不敢想了,恨不得马上出去。 正心急如焚,门吱嘎一声开了,有人进来了。 东方站在床前,默默看着唐明睿,唐明睿却眼珠乱转,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见他身上没有丝毫血迹,衣衫完整,不像是有伤的样子,唐明睿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小东的神情不太对。 “明睿……”东方坐下来,趴在唐明睿身上,低低的叹了一声,好像是累坏了。 唐明睿手脚不能动,又被点了哑穴,只能默默的任小东趴着,十分的想要抱住胸膛上的身子,可恶,该死的点穴。 “明睿,不准你离开我。”东方伸手抱住唐明睿的腰,头在唐明睿胸前使劲的蹭了蹭,蹭的唐明睿浑身上下冒火。 解开穴道再蹭啊。 “你答应不离开我,我就给你解开。” 唐明睿眨眨眼,示意自己绝对不会离开的。 东方手指在两处轻轻一点,唐明睿顿觉身体一松,动了动手臂,转了转脖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小东,然后抬起胳膊将人紧紧的抱进怀里。 “傻瓜,都说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东方叹了口气,心下一转,道“你若是离开,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你真不离开吗?你可只有这一次机会。” 唐明睿将小东拉起来,动动自己僵硬的身体,在小东浑身上下捏了捏,确定真的没事,这才说道:“真的不离开,不过若是小东要走,我自然也是要走的。” “好,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别怪我没提醒你。”东方眼中波光流转,颇有些狡黠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昨晚杀了很多人,你就算怕也晚了!我可不准你后悔!” 唐明睿一愣,意识到五岳剑派是败了,不知向大年他们如何了? “他们要来杀小东,小东自然是要还击的,江湖争杀在所难免。” 东方心中暗喜,面上也露出笑脸,抱着唐明睿的脖子,轻轻的咬了一口,“你这样想我很高兴。” “小东都答应嫁给我了,为夫自然是要站在娘子这一边。”唐明睿笑语一句,感觉脖子痒痒的,心中不仅一软。 东方感觉到耳朵上的热气,唐明睿又是话中带甜,身子不觉竟软了。 “谁,谁要做你的娘子了?我堂堂教主,你做我的娘子才对。”东方羞于自己的身体反应,红着脸斥道。 “东儿,娘子?哎呦!”唐明睿背上遭到狠狠的一击,脖子上也被人咬了一口,麻麻痛痛的,哭笑不得,他就是故意要在小东面前这般说,要让他适应了,对自己的身子不至于自卑,最好不要在意才好。 “为夫不敢了,好东儿,饶了我吧。”唐明睿求饶,手却搂着小东的身子不松。 “看你以后还敢。”东方故意狠狠道。 “不敢了,不敢了。” 两人闹了会儿,唐明睿身子不僵硬了,寻思着问道:“小东,是不是五岳剑派攻崖了?那向大年、鲁大海也算对我们有恩的,其他人且不说,这两人还是不要伤了为好。” 东方面上一僵,从唐明睿的身上下来,有些冷然道:“若是他们死了,你当如何?” 唐明睿怀中一空,顿觉不爽,又听小东这样一说,张了张口,沉吟了一下才道:“小东,有仇自然要报,别人欺负上门自然是要反击,这本没什么不对,但是,杀人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哼,你这是要教训我?难道他们要杀我,我还等着让他们杀不成?”东方背对着唐明睿,面色难看。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杀他们,毕竟他们对我们有过帮助。”唐明睿暗暗皱眉,不理解小东这是怎么了,小东虽然对人冷漠,心性孤僻,看似高傲不近人情,心地却是不坏的,如今这是怎么了,好像吃了火药一般。 “他们或许已经死了,你要替你的恩人报仇吗?”东方声音更冷,唐明睿听着实在不舒服。 暗暗叹口气,唐明睿上前将小东拉进怀里,小东也任他拉,只是僵住不动。 “说什么傻话,若有人要与你为难,那便是与我为难,你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若有人要杀你,那边是杀我,有人恨你,那便是恨我,我们是一体的。” 东方身子霎时便软化了,手臂环上唐明睿的腰,想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低的道:“等下我派人去寻,若是他们没死,以后也不杀就是了。” 唐明睿勾了勾嘴角,餍足的喟叹一声,“东儿,娘子,你真好。” 这次东方没有反对,只是耳根有可疑的红晕,头埋在唐明睿胸口不肯起来。 过了一会,陆金派人来送早饭,东方打发他们出去了,这几天一直由唐朝这个贴身大夫在旁伺候,陆金也清楚,因此便领着前来伺候的侍女出去了。 东方跟唐明睿一起,挑食就别想了,每次都被逼着饭前一碗汤,最讨厌的胡萝卜、鸡蛋一天三顿总有一次要有,幸好他不讨厌吃鱼,牛羊肉虽然吃不多,但是没胡萝卜那么讨厌。 被逼着多吃了半碗饭,东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处理,本来唐明睿都不跟着的,这次说什么也不放心,一定要跟着去。 结果,两人现在就站在崖顶,生擒岳不群、莫大先生的地方。 天已经大亮,大火早已熄了,空气中的烧焦味却还没有散尽。 唐明睿站在厮杀的崖口,地上的血迹尚没有清理,血水渗进石头缝里,发红发黑。 身子微微的发颤,紧捏着拳头,昨夜小东点了他的穴道,将他锁在屋内,结果一夜过后,厮杀虽停,但那可怖的场面却仿佛就在眼前。 崖壁的石头都染黑了,手一摸,在这样大冷的冬天,竟然还有些温热。可见,昨夜火势之大。 “你怕了吗?” 唐明睿顿了顿,摩挲下手中的鲜血,有些发疼道:“是,我怕了。” 东方脸色一白,狠狠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片平静,“武林就是如此,我不杀他就是他杀了我,你就是怕了,也只能陪着我,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走。” 东方想要转身离开,脚上却像被钉住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我怕你也这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杀了,身上流着血,就这样……”唐明睿说不下去,他不是江湖人,没有江湖心,生生死死或许这些人不在意,但是他没办法完全接受,就算明知道人家找上门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五岳剑派里面还是有很多可以称为朋友的人,这些人一夕之间便没了,唐明睿接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小东何时变得这般冷血无情,是不是做了这教主之位,手中就要染上无数的鲜血?什么时候小东若是跟人拼命,万一,万一,他不敢想。 “我知道,江湖恩怨,必有无数刀下亡魂……” “不做这个教主好吗?”唐明睿有些喃喃道。 “这就是我,唐明睿,这才是我。”东方终于转身走了。 唐明睿没动,独自一个人有些茫茫然的站在崖顶,口鼻中满是刺激的血腥味道,前一刻他还觉得那般幸福甜蜜,这一刻,心中却空荡荡的,很不是个滋味。 一直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就要互相理解、包容,所以小东虽然不说为什么做了这神教教主,为什么要和白道为敌,为什么有那般高的武功,但总有一天他会说的,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宁愿为难自己,也会包容他偶尔的任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也有,所以他不会逼他。 可是现在,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感觉两个人离的好遥远,明明他就在不远处,还是觉得够不着,一时间,心痛不能自抑。 50、第四十九章 唐明睿独自一人在风口待了很久, 直到味蕾习惯了那刺鼻的气味, 眼睛适应了那黑紫的血污,仰头看看天际,蓝天白云依旧, 阳光洒在脊背上如常温暖。 回去吧。 于是照样回去准备一日三餐,除非错过了时间, 现在小东的一日三餐都是唐明睿亲自动手,厨艺虽说不精, 但旁边有大厨指点, 做出来的东西吃相卖相都还不差。 用皂角水洗了手,仔细闻闻没有血腥味了,这才将一应食材洗切好放进盘子里, 四菜一汤, 红烧排骨、糖醋鱼、醋溜白菜,外加一碗嫩嫩的蒸鸡蛋。北方少鱼, 黑木崖又地处深郊, 这鱼还是一次买上二十来条,拿大水盆养了,要吃的时候现捞现杀,唐明睿拿手术刀的手杀起鱼来一点不含糊,让经验丰富的大厨都十分佩服。 小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又是练功不缀,教务繁忙,每次却只吃一碗饭, 唐明睿接手之后就格外的上心,变着花样要让小东多吃些,碰上他爱吃的菜牢牢记住了,对他的挑食却一点不妥协。 晚上摘了面具,眼见的脸上开始有点血色,只是双颊仍然消瘦非常,弄的唐明睿恨不得天天大鱼大肉的给他补,什么时候才能圆圆润润,不会一摸满身都是骨头,那就圆满了。 唐明睿端了饭菜回两个人的院子,打开门,铺满羊毛毯子的屋子却有点冷冷清清,小东不在。 一寻思,不是在成德殿就是在书房,拿空盘子将饭菜盖好,换了件衣服,唐明睿直接出去找人了。 先去了成德殿,守门的都认识他,也没拦着,只说教主先头来过,跟堂主们议了事就散了,打听了去处,他们也不知的。 脚下不停,一路又去了书房。到了门口,见上书‘文成楼’,此时房门紧闭,门口站了两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见了他,手一拦,言说神教重地,没有教主令不得擅入。 唐明睿顿住脚,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不甚舒服,他倒是没来过这里,平时都是下面侍卫小厮来叫人,他是第一次来,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那烦劳通传教主一声,就说唐朝求见。”唐明睿被示意站在一旁,等着一位少年推门进去问话。 不一会人出来了,门又严丝合缝的关上,当真是连个背影都没见着。 “教主说了,教务繁忙,请唐先生先自行回去。”那书童模样的小厮态度恭敬,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削,他虽才伺候新教主没几天,却是个眼明脑活的主,人又张的不差,平时也爱在教主面前多晃几回。这唐朝他是知道的,据说是教主的贴身大夫,还跟教主住一个院子,此时见了,明明相貌平平,也不见什么特别之处,怎的就得教主青眼,难免心中忿忿。 唐明睿微微一愣,心下竟然有点酸,不过也就是那么一闪,何必跟一个赌气的孩子计较这些,想想也就罢了。 “那麻烦提醒教主一声,记住一定要吃午饭。”见他书童应了,唐明睿才回身走了。 东方在书房内,自然将外面的一切听在耳中,那人竟然同情别人,自己这方明明是自保,将人打退了又没有赶尽杀绝,还是想着他知道了会难受,如今却来怪自己。心里不痛快,有心要避而不见,等让人走了,那股子郁闷难受没有消减,反而更甚了。 压抑中多了份委屈,委屈中有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他定是做了好吃的来叫自己,偏偏又拉不下面子追出去。正烦闷难当,刚才传话的书童巴巴的进来,勾了一双丹凤眼,身子伏低,声音绵软关切,道:“教主,晌午了,您劳累了半天,身体重要,小的让人传了饭,教主可要在这里用?不如小的先给您捏捏肩。”微抬头,眉梢含春,面目含情。 “滚!”东方只看他一眼,顺手拿了桌上的毛笔,斜刺的打了过去,瞬间将那书童打翻在地,过了片刻,书童的肩膀上才往外冒血,脸色煞白,却不敢呼痛,生生的忍了,脸上扭的难看。 “别再让本座看到你,快滚!”东方一挥手,门吱嘎开了,那书童也被一阵劲风扫了出去。 门外的另一个书童,见伙伴被扔了出来,只是斜眼看了看,仍纹丝不动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他痛的昏过去,过了一会有侍卫抬着出去,那站着的书童这才脚步微动,恭敬的站在门口,问教主午饭在哪里用。 东方一手撑着下巴,眼睛闭着,拿手摩挲着脖子上的吊坠,碧绿通透的翡翠平安扣,仿佛是冥思了一会,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书童低着身子安静的站着,过了一会,门口出现一双黑色长靴,忙侧身站到一边,等教主出了门,他把门关好,重新站在一边,仿佛啥事都没发生。 东方走的极慢,简直是一步一步的往回挪,仿佛散步一般,见的人莫不惊异,心道神教大败五岳剑派,估计是教主高兴。 唐明睿默默的一个人回了小院,说不上什么滋味,以前老三说恋爱如何的美妙,能让人上一刻还在天上飘,下一刻就能直入阿鼻地狱,前一分钟是喜的,下一秒就能让你哭,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过,就算如此,还不是人人向往之。 肚子虽饿,却没心情吃饭,于是将抽屉里面的药材拿出来,选了人参、当归、益母草,一部分研磨成粉末每次少量,加了红糖当茶喝;一部分切片用纱布包了,用来做食材熬汤。 黑木崖上药材极多,唐明睿取用起来很方便,自从猜测小东身体有异之后,唐明睿就开始给他调理身子,通常都是拿药材熬汤,做冲服的次数很少,怕小东多心。 包了十个小沙包,唐明睿起身将药材放进药箱里,眼看着饭菜都凉了,决定也不拿去热了,就这么吃吧,只是心里还担心那别扭的小孩会不会不吃午饭。 掀开盖着的盘子,不经意的通过窗户向外望了一眼,门口杵着一大活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不就是他一直惦记着的别扭孩子吗? 唐明睿偷偷乐了,无声的笑了会,走到门口,敛了笑容,猛的打开门,小东吓了一跳,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仔细看耳朵微微发红,人却像仿佛啥事没有的端步进屋,看见还没动的碗筷,眯了眯眼睛,装着平常的样子道:“又吃蛋,烦。” 唐明睿这次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 只见东方撇撇嘴,小小哼了一声,转身瞪了一眼唐明睿,当是眼波流转,含嗔带怨,风情无限,惹的唐明睿向前跨了一大步,将他扯到怀里,微笑着低了头在他耳边小声道:“东儿,真想现在就吃了你。”说罢在他红透的耳垂上小小咬了一口,让怀里的人明显的一颤,身子霎时软了。 “才没那么便宜你!”东方一扭身从唐明睿怀里出来,恨恨的说了声:“吃饭!” “你先坐会,我去热了再吃。”唐明睿作势要端了饭吃去厨房重新热了。 “放着,我来。”东方抬手阻止唐明睿,斜挑着看了他一眼,心中竟然小小得意一番。 唐明睿不得阻止,就见他双手盖在盘子上,只那么一会,里面的饭菜竟然吱吱作响,开始冒了热气。 “以后不可这般胡来!”唐明睿生气了,饭冷了,拿去热热就是了,何必浪费内力,“再不管自个的身子,这样枉费内力,小心以后每顿都吃胡萝卜!” “你,你敢!”东方正得意,被唐明睿泼了冷水,虽然是为他好,还是,哼,不爽!因此,梗着头,手指着唐明睿,脸都黑了。 唐明睿把他手一拉,包在手掌心里,仔细的看了看,啥事都没有,就是这双手,白白细细,青葱玉指,竟然拿来当柴用! “好了,乖,听话。” 东方泄气了,把手拉出来,坐下吃饭。 心中暗暗嘀咕,该死的胡萝卜,该死的采买,该死的……唐明睿。 “这个多吃点。”唐明睿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小东面前的碟子里。 这还差不多,东方夹起鱼直接扔嘴里,里面的刺早被挑出来了,入口软滑,酸酸甜甜,又带点咸香,微眯着眼,心道他家唐明睿厨艺大涨啊。 “唔,不错。” 唐明睿看小东的样子,心里不由一软,把早上的血雨腥风放置一边,只看着他带着些陶然有趣的模样,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心中就只剩下温软疼惜了。 “呐,蛋羹一定要吃完。”把一盅蒸蛋放在小东跟前,看他小脸一下苦下来,唐明睿却暗暗乐了。 苦着嘴角,瞧瞧对面的人,声音放软,分明是撒娇的模样,“一半,一半好吧?” “不行!”对面的人,声音铿锵有力,没有商量的余地。 该死的鸡,该死的采买,该死的……唐明睿。 “要为夫喂你吗?”悠闲的吃着碗里的饭,脸色带笑,声音冷冷,就知道这别扭孩子,每次都讨价还价,不给点厉害不行了。 喂?咳咳,怎么喂?看对面的人分明不怀好意,东方飞快的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塞蛋羹,吃了一口,似乎味道不同往日,再吃一口,确实不同,再再吃一口,貌似没那么难吃,最后不知不觉吃完了。 看着面前的空碗,东方微扬了扬下巴,有什么能难得住本座吗? “把米饭吃完。” “汤要喝一碗。” “排骨多吃点。” ………… 东方后悔了,干嘛要觉得难受啊,心疼个什么劲啊,巴巴的跑来吃饭,不是找罪受吗?可是,似乎,也没那么难受,还有点幸福的感觉。 总之,心里有丝儿甜。 揉着饱饱的肚子,决定原谅某人早上胳膊肘往外拐的事。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了,不论是小东还是东方不败,从来都不曾改变,他是必须要接受的。 只是,除了点甜,还有那么点苦,这苦又不知从何而来,萦萦绕绕不得散去。 下午,东方又去处理教务,虽大败五岳剑派,这事情看似完了,后续却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处理,探子已经放了出去,某些人是该清剿了。现在,还是去牢里看看岳不群那个伪君子吧,倒是莫大先生,东方皱皱眉头,唐明睿若知道了,定是要劝自己莫伤了他的,若是他肯合作,不伤他也无不可,只恐怕要难如唐明睿的愿了。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分开关在两间石室之内,吃了软骨散,手脚无力,机关重重,门外又有侍卫把手,想要逃跑千难万难。 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一道带着铁钉的木门,火把的红光泄了进去,示意侍卫开了锁,东方独自一人进去。 岳不群盘腿坐在地上的草堆上,旁边放了一碗米饭,一碗水,只水喝了半碗,米饭动也没动。 东方嗤笑一声,想要表现君子品节,不是嗟来之食?那便水也不要喝,活活渴死饿死才好。 岳不群头发有些散乱,身上还穿着那日的血衣,脸上的灰倒是擦了,面皮白净,五柳髯须,这么端坐着,倒是不见任何俘虏的慌乱,还是那副铮铮君子剑的模样,若不是身上染血,真是轻裘缓带,儒雅高洁了。 东方心中冷笑,‘君子剑’,假君子,真小人。 周围气压陡然升高,泛着冷冷的杀气,逼得岳不群不得不睁开眼睛,瞳孔微缩,对面只有一瘦弱少年,身穿白狐大氅,神色平淡,偏偏往这里一站,周身便压力陡增。 岳不群心中微惊,不知这少年是何人,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魔教何时有了这等人物。 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岳不群深谙此道,这少年人既然来了,必然是有所打算,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因此自岿然不动,心里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东方此来确实有目的,不过这目的显然和岳不群所料不同。少年只是站了一炷香的功夫,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嘲讽般的哼了一声,看着岳不群面前的半碗水,转身出去了。 岳不群暗暗恼怒,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连续几天,这少年每次都来,来了如同上次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他面前的米饭水碗。头一天,只少了半碗水,第二天什么都没少,第三天,一碗水都没了,第四天,开始吃米饭,第五天,米饭已经见底了。 到第六天,东方来的时候,岳不群已经十分的按捺不住。不过,这每天才一碗饭,他一个大男人毕竟是少了,因此脸色比初时要苍白的多。 “你意欲何为?”岳不群依然盘腿坐着,闭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令狐冲果真得了辟邪剑谱。”东方只说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岳不群瞬间扭曲了一张脸,暗自咬牙。 第七天,东方没去,岳不群惶恐不安。 第八天,东方依然没去,只命人带了一件东西给岳不群,一个小黑盒子,里面装着一根手指,还有一条剑穗,岳不群瞧了,这剑穗形状别致,是去年灵珊专门做了庆贺令狐冲的生辰,心里一颤,不知那少年竟然要做什么,不过前日的愤恨倒是去了些。 第九日,送了一张纸来,摊开一看,上书一路剑法:流星飞堕! 岳不群心口猛震,这是辟邪剑法第一式! 51、第五十零章 一晃过了半个月, 唐明睿中间曾写信给彦清, 问及安好以及东方不败的病情,对于拖累他照顾友人,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然目前力有不逮,好在彦清回信言说一切安好, 衣服银两都已收到,只盼他早日平安返回。 唐明睿这才知道小东派人顺道送去了银两物品, 颇觉惊喜安慰。 如今小东做了日月神教教主, 乍然见他生杀予夺,在旁人面前性子也越发孤傲冷清,唐明睿还有些不能适应。能这般为人着想的, 还真是少见, 怪不得唐明睿觉得惊喜。 心想那人毕竟是前教主,小东这个现任教主没有追上去赶尽杀绝, 反而多加照顾, 心胸气量算是大了。这么一想,除了欣喜安慰,也多出一份骄傲自豪,自己看中的人,果然是不差的。 彦清那边暂且放心, 现下唐明睿除了照顾小东,研究古本草药,想法设法绘图找人打造医疗器械, 剩下不多的时间便用来巩固原本的外家功夫,加上小东精挑细选给了一本‘无形决’,让他每日最多练两个时辰,就算这般,已经是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了。 两个人虽然住一个院子,有时候还睡一间屋子,一张床,但是这段日子各自忙碌,也没什么时间谈谈各自的心事,所以看似风平浪静,恬淡美好,内力却是暗藏了裂痕风霜。 这日,小东依然起了个大早,唐明睿因为刚开始修炼内功心法,虽说两个时辰为宜,但毕竟已经年方二十,过了最佳的习武时间,筋脉多有不通,他又不肯让小东花费内力帮忙打通,因此每晚差不多到三更天才睡。清晨又要早起去准备早饭,为了不影响小东休息,便住到了隔壁的房间。不过在外人看来,唐明睿是一直住隔壁屋子的,并不知道,这贴身专用大夫,多数时候跟他们教主同塌而眠。 两人同睡的时候,还如以前一般,东方习惯窝在他怀里,顶多吃个豆腐,搂一搂抱一抱,至于更近一步的动作是没有的。以前是当做兄弟相待,自然是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如今相互倾心,十分的珍惜爱护,再搂在怀里,自然是不一样了。 唐明睿倒不是不想,每每爱人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恰恰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多半是只有忍着,总归是顾及着小东的身体。 在古人看来,小东虽说已经成年,但唐明睿看来实在是有些早了,他身体底子又不好,是要与他长相守,自是往远了去想,便是再等个一年两年也没什么不可。 于是,压抑多了,倒是有了份别样的销魂,言语无法描摹,虽近在咫尺,却求而不能。又看着他脸色一天天的红润起来,只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不一样的颠嗔痴怨,就是等再多时候也是值得了。只盼化蛹为蝶的那一天,自己有足够的力量给他一份安宁。 因着没有在一起休息,唐明睿不用压抑不时的情热躁动,练功的效果倒是好了些,虽然每天睡眠的时间少了,精神倒是不错。 等东方洗漱完毕,唐明睿也差不多做好了早饭。早上以清淡养生为主,熬了红枣薏米莲子粥,配上两三样清爽小菜,摊了两张煎饼,冒着热气亲自端小东屋里去了。 东方住的屋子左右三间,最里面做卧房,中间是茶厅,最右边本来做隔间,是随身伺候的小厮丫鬟们住的,如今被东方做了小书房用。 唐明睿进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迎面出来的陆金,两人笑笑打了声招呼,彼此都没拿架子。说来拿架子,陆金作为现任总管,手里又有些实权,是教主心腹,对唐明睿这个无权无势的大夫,想要给点厉害还是容易的。不过自打唐明睿头一天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不怎么说话,但每次见了面都给张笑脸,熟悉了之后,对唐明睿更是客气周到了,偶尔还会替教主道声辛苦,到让唐明睿没法把他当做一般的魔教草莽,慢慢的竟生了些好感出来。 两人打过招呼,唐明睿就进去了。将饭菜摆好放在桌子上,进了里间一看,小东正将一颗不知什么的药丸往嘴里放,走上前去,见那药丸红色如血,看着就十分的诡异,已经挨着唇边,劈手便夺了过来。 东方知道是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一愣,见他将药丸放在鼻端仔细闻闻,眉头微皱,莫名的心中一慌,面上却不见波澜,沉静如水,等他闻完了,伸手就要拿过来,唐明睿却不给了。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日常饮食都有他亲自照料,没见小东哪里不舒服,怎么吃这种药? “没有,这只是益气补血的,”东方一顿,见唐明睿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竟打起了小鼓,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道:“原本平一指留下的,真的是益气补血的,不过就是有些旁的功效,所以药材用的奇了些。” 平一指乃是杀人名医,唐明睿自然知道,就是知道,才更慌张,有什么病症需要劳动平一指的?即便是之前留下的,药能随便吃吗?越想心越紧,脸就越黑,不过是带了面具不大看得出来,但是两人离的如此之近,他身上的气息变化,自然是逃不过东方的眼睛。 唐明睿将气闷担心硬是压下来,缓声道:“先用饭,这事等下再说。”说完整整小东耳边的发丝,迈步往客厅里去了。 东方心里头一次有些发虚,本来这药是背着唐明睿吃的,三天用一次,今天不知怎么的,鬼死神差的竟然早上拿出来,好巧不巧的让他看到,就凭着他对自己身体的在意,肯定是要刨根问题,又不想对他撒谎,搞不好要兜不住,暗暗叹口气,这事有些难办。 抬头看看唐明睿,看到一个挺直沉稳的背影,心口一暖,大不了说不来,万一,他能接受呢?岂不是再无顾虑?可万一他接受不了呢? “还愣着干什么?民以食为天,吃饭最大,有话等下再说。”把筷子递给小东,莲子粥盛好,还热乎乎的,红枣已经去了核,几乎熬化在米汤里,喝起来枣香四溢,入口香醇。 东方这顿饭吃的极慢,唐明睿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点也不挑,难得的不讨价还价。可是他越这样,唐明睿心里就越紧张,面上看着没什么,一派的风和日丽,其实味同嚼蜡,吃什么都没滋味。 好容易吃完了饭,让小厮把杯碟端了出去,小东就想借着处理公务开溜了。 “正好我练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东儿跟我说说,教务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完,先放放。”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严了,接着拉把椅子坐在小东跟前,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东方跟旁人冷眉冷眼的,到了唐明睿这儿,什么都使不出来,明明他那般心疼自己,平时也尽着法的呵护宠爱,东方一愣,竟然觉得有些别扭,脸上也有些发烧,可不就是宠爱吗?可一到正事上,这人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除非他不问,否者定是要把自己绕进去。 “无形决就在一个无形,讲究随意而发,随性自然,练起来仿似简单,想要随心而用,形随意转,有些难度。你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无形决练至第三层,周身经脉自然通畅,此决最适宜没有武功底子的人来练,无需打破原来的禁制,练至第五层,就可感受内力绵然,虽薄却韧,练至第八层,旁人就极难勘测出你的内里了,只觉身轻似燕,行走处如踏云端,轻功必然会有极佳的造诣,出手看似轻忽,却是四两拨千斤。对于一般的武林高手,已经不在话下了。” 唐明睿还没说什么问题,看小东已经开始倒豆子一般讲了许多,他听的认真仔细,也不插话,等小东讲完了,递杯茶给他,好让他润润喉。 “东儿讲的不错,是我心急了。”他这几日在练功上却是急躁了一些,想要尽快有所突破,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经验,经脉阻塞,谈何容易。 “知道了就好,那我去文成楼了。”东方起身要走,却被唐明睿一把拉住拽到怀里。 “东儿是不是忘记什么话还没说?”将他紧紧的揸在怀里,清楚的看到他眼底快速闪过的一丝慌乱,若不是瞧的仔细,仅是眨眼睛的功夫那双眼睛已经镇定如常了,如此唐明睿更是要问清楚了。 “东儿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虽然我们还没成亲,可是这辈子唐明睿已经认定了方东,非卿不娶,东儿早晚都要过唐家的门,做唐明睿的妻子,东儿已经答应了,我可是记得清楚。” “东儿,我想八抬大轿的娶的人,只有你。” 东方原本还有些挣扎,听完这番话,已经呆住了。 就是在乎才会害怕,自己这般借尸还魂的,试问有哪个人能接受?若是自己换做唐明睿,是否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心口停跳了一拍,猛然惊醒后,心里除了四溢的暖流,还有狰狞的刀疤,如今被活生生的扯开,不得不面对一直逃避的事实。 趴在唐明睿肩上,眼睛里涌起一层水雾,心脏一边暖着火,一边刺啦啦的划着冰刀,闭上眼睛再睁开,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在唐明睿看不到的地方,因为太过激荡的情感,面孔有些扭曲。过了会儿有些颤悠悠的开口:“是,是练功用的。” 唐明睿已然猜到一些,只是开始还有些不确定,这时听小东亲口说出来,心里反而镇定了。不过听着声音,怎么都不对,将人从肩膀上拉起身,看他有些红红的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心吱吱的疼。 只是练功用的,能将小东为难成这样? 缓缓的抚摸着他的背,看他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好过,但是并不后悔。 小东有太多的秘密,这么一直憋着,早晚会憋出病,不如让他都说了出来,不管是什么,都还有自己。 亲亲他的眼睛,感觉湿湿的一层水汽,眼睫剧烈的震颤,嘴里偿到了咸涩的滋味。 搂紧了他的背,一手从侧面捧着他的头,辗转的亲吻他有些发红的鼻尖,在上面蜻蜓点水似的啄了一口,近而碰了碰微微开阖的嘴唇,第一次属于爱人间的亲吻,却只是心疼的安抚。微微一碰,就离开了。 等小东情绪转好,唐明睿抱着他,极平淡的开口问:“东儿练的是什么武功?” 东方僵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唐明睿的眼睛,虽还有些发红,却光华流转,不见情怯,唯有坚定决绝。 仿佛很重,又仿佛很轻,慢慢的吐了四个字………… 53、第五十二章 “梦中情人?”东方敏感的捕捉到重点, 虽然这个说法很陌生, 但好在意思一目了然。 明明之前还说是朋友,怎么就成了思慕之人了? 就算这个人是自己,那也是不同的。 东方皱眉, 眼神不善的瞪着唐明睿,意思是你敢不说?家法伺候! 唐明睿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一想这古代梦中情人和现代的可大大的不同,怎么就随口说出来了呢? 这要怎么解释?况且, 不管是东方不败还是小东, 如今不都是一个人吗? “这个,就是为夫之前仰慕东方不败,钦慕他, 但是, 遇到东儿,才知仰慕和爱是两回事, 这个绝对是不同的。”试图蒙混过关。 “真的?”东方趴进唐明睿怀里, 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不敢欺瞒娘子。”唐明睿搂紧了怀里的人,忍不住亲亲他的脸蛋,“东儿和他共有一个灵魂,你就是他, 他就是你,何必介怀?” 东方不说话,唐明睿有点紧张, 莫非说错话了? “成化十五年,任我行、令狐冲他们打上崖来,我……一分心,不慎就中了剑,醒来后就到了这具身体里面。”终于还是都说了出来,头靠着他的胸口,耳边听着他的心跳,预想的紧张竟然一点都没有。 怪不得当初会在梦里,想要杀了他们。 “我当是什么,不就是东儿天命所归,老天都要东儿等着唐明睿,看来,为夫还不是一般的有福气。”唐明睿啵一口响亮的亲在东方唇上,呵呵的笑起来,这可不是为了安慰小东,完全是他的真心话。此时,万分感谢上苍,让他的东儿大难不死,自己才有机会和他相遇。 东方觉得整个身子都暖融融的,在唐明睿胸口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侧身靠好。本来应该去处理教务的,可是一点都不想起来,想这么一直靠下去。 “你呢,之前在刘正风面前说的那一套可是真的?”东方可不会吃亏,自己底子都交代了,这人可什么都还没说呢?原来说的那一套,鬼才信。 “我啊?”唐明睿沉吟了一下,手指一下下的顺着小东的头发,含笑道:“我和东儿一样,来自未来,不过要比东儿时间更远一些。” 东方一愣,虽然十分的意外,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自己都如此的离奇不可思议了,世间万物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那有多远?”身子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睛,瞅了一下满眼笑意的人。 “五六百年吧。” “哎呦!”东方起的急了,头一下子磕到唐明睿下巴上,用力之猛,让唐明睿下巴都青了。 “五六百年!”一手揉着唐明睿泛青的下巴,一边惊骇的问道,事情太过奇妙,让东方使劲维持的淡然霎时就破了。 “你真的来自五百多年后?”东方在唐明睿身上到处捏,好似要看这人是不是真的。 “呵呵,真的假不了。”唐明睿捉住小东到处作乱的手,用一只手握在掌心里,“痒,乖了,别乱动。” “那你说说你怎么,怎么就来到这里了,难道你……也是借尸还魂?谁害了你!我决不饶他!”东方说着就有点激动。 “乖,”唐明睿亲亲他的鼻尖,“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有人伤害我,我是老天专门送来遇上你的。” “那你会不会……回去?不,我不准,不准你回去!”有些慌张的抱住唐明睿的脖子,惶恐的情绪突然在心口弥漫。 若是能回去,若是没有发现爱你,自然是要回去的,可是现在,怎么还舍得。 “傻瓜,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忘了吗?” “可是,我怕你突然就不见了。” “不会,再也不会。”那么一次已经够了,唐明睿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算是栽在小东手里了,可是栽的心甘情愿。 两个人都没在说话,静静的相拥,少了负担多了甜蜜,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从里到外的顺畅舒坦,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颈项交缠,黑丝缠绕,此时此刻,天地间仿佛只有你我,忘却所有的纷争和烦恼,唯有恬淡安宁。 可惜,身在红尘,不由自主。 正享受着温馨的一刻,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听到陆金在外面禀报:“教主,飞鹰回来了,可要立即传他回话?” 东方眯了眯眼睛,仍然趴在唐明睿胸口,带着唐明睿不甚熟悉的威严之气道:“让他在文成楼外面候着。” “是。教主,牢里传过来话,说岳不群想要见您,需要属下去安排吗?” “再吊他几日。” “是,属下这就去办。” 脚步声远了,东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可知那岳不群结局如何?” “左右不过一个死罢了,此人心机深沉,伪君子一个,东儿想如何就如何,不用考虑我。” “我若是放了他呢?” “想必东儿自有道理。”唐明睿脸上带着笑,虽然讨论的是岳不群这个人渣,但小东愿意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这实乃一大进步。 “那林家的辟邪剑谱不过是葵花宝典的残本,若是改动一两处也无人察觉,倒是适合岳不群,且让他练了去,跟左冷禅去抖个你死我活,省得他们没事干。”东方跟唐明睿说着,就好似小孩玩家家一般,一点不觉得自己这点子会把白道武林搅成一锅粥。 “就依东儿。”唐明睿心想果然是世事难测,原本以为岳不群再难得到辟邪剑谱,却原来转了一圈,又回去了,再说那岳不群执念于此,也怪不得旁人了。 “那令狐冲,是东儿擒了吗?” “他啊,”东方嗤笑一声,回道:“不自量力,胆大好为,粗野愚笨,我擒了他作甚,不过是让他路遇意气相投之人,灌醉了扔给我那侄女盈盈。呵呵呵,”说到此东方突然笑了,搂着唐明睿的脖子抬起头,眼中狡黠之光闪动,“你猜我命人对那令狐冲做了什么?” 令狐冲是东方的仇人,东方没一刀杀了他,还送给任盈盈,实在是让人有点猜不透,不过若让一个人痛苦,却不是让他死,死了还能知道什么。像令狐冲这般的人,有一股冲天男儿气,要伤他的话,除了他师父之前的栽赃嫁祸,就是…… 唐明睿心里一咯噔,不会他想的那样吧。 “还是东儿告诉我,为夫猜不出来。”看东方眼睛闪着光,那模样竟然透出几分可爱,分明是不想让他猜出来,好显示自己的高明。 “哼,想你也猜不出来,我啊,”东方趴在唐明睿耳朵上,悄悄道:“他以后都不能人道了,盈盈怕是不会爱上他了,我是不是很坏?”说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趴在唐明睿肩上不肯下来。 唐明睿彻底愣住了。 过了一会,才叹息了一声,“你啊,顽皮!” 这样子,令狐冲还能活得下去吗?这招真是太狠了,太毒辣了! “东儿怎么想到这样的好主意?”唐明睿也不拉他下来,就让他趴着,问道。 “原本他杀我、辱我,我只想杀了了事,倒是陆金出了这么个点子,甚合我意。”东方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推开唐明睿,道:“你,莫非是嫌我狠毒了?” 唐明睿摇摇头,把人拉过来,东方也不挣扎,顺从的依偎过去。 没想到陆金竟然会出这样的点子,实在是看不出来,不过这也正常,能在日月神教当上总管,又岂能是没脑子的。 “只是可惜了,令狐冲说起来也是个少年豪侠,这样一来,估计是再难在江湖露面了。”唐明睿本想说估计是活不成了,转念一想,说不定按照令狐冲的性格,还真不会寻短见,倒是从此不出江湖有可能。 “他想不出江湖,还得要岳不群同意。现在江湖上人人都道他偷取了辟邪剑谱,若是知道他不能人道了,他想撇清,恐怕他师父第一个咬上他。” 令狐冲这辈子算是完了,谁要是惹上他家小东,恐怕这辈子都好过不了。唐明睿暗暗摇头,虽说有仇必报,这做法也太绝了,得想个法子让小东别再做着劳什子教主,不然,身边的妖魔鬼怪早晚把他拉到万劫不复的地狱。 “嗯,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跟令狐冲的仇,东儿算是报了,以后就别管他们了。”而且是一箭双雕,任盈盈可算是失了一个好姻缘。 “唔。” “任我行,如何了?”这也是一大隐患。 “他哪里还可能活命,早被,”东方明显顿了一下,“早被杨莲亭弄死了。” 提起杨莲亭,唐明睿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从来到黑木崖就没见过着这个人,当时不知道小东就是东方不败,也就没往心里去,现在可不一样了。 这个人,可是自己的头号大情敌! 不过回想这段时日以来,小东也没提过这个人,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唐明睿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东方不败是因为杨莲亭才遭难的,临死的时候还不忘让任我行放杨莲亭一条生路,可见用情之深,如今可怎么告诉他杨莲亭对他并非真心相待,他不想小东再伤心了。 “你是不是想问杨莲亭的事情?”东方这些日子早已平静了,身边又有唐明睿相伴,受伤的心复活了大半,“他被我杀了。” “你都知道了?”唐明睿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 唐明睿紧紧抱着小东,什么令狐冲、岳不群,什么武林,什么争斗,都比不得他的小东重要,默默的搂着他,两个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时光一刻不停的滴答前行。 过了好一会,唐明睿首先打破了沉默。 “东儿,午饭想吃什么?等下我去准备。”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竟然相谈了一上午。 “那可不可以不要吃蛋,也不吃胡萝卜?”东方蹭了蹭,在唐明睿脖子上轻咬了一口,小声道。 “好,今天都依东儿,不吃蛋也不吃胡萝卜,我们吃火锅。”唐明睿笑着回亲了一下。 “火锅?是什么?”东方难得好奇。 “唔,应该就是涮锅,不过做法有些不同,东儿等着享受就行了。” “好。明睿,明睿……”东方叹息一般的喃喃。 “我在呢。” “有你真好。” “是我有你,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甜言蜜语,谁不爱听呢?东方竟然有些害羞,耳朵上泛起红晕,搂着唐明睿不撒手。 过了一会,东方推开唐明睿,低着头也不看人,在被子里穿好裤子,说了一句:“我先去文成楼了。”一边穿鞋一边就想往外走。 唐明睿好笑的拉了他一把,“这个还没戴呢。” 东方横了他一眼,扯过来面具对着镜子戴好,风一样的夺门而出。 人走了,唐明睿收了脸上的笑,皱起了眉头。 小东的原身,不能再放在彦清那里了。彦清没有武功,自保都难,若是被人发现,两个人都有危险,原来是迫不得已,现在却不能如此了。 还有,为什么小东的魂魄离了原身,原身却仍然有呼吸有心跳?唐明睿没接触过玄门道学,原本也是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小东的魂魄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回了原身?这一切都是未知,正因为是未知,唐明睿才烦恼。 从内心上来说,唐明睿更愿意让小东一直现在这样。原身虽说才是小东的正身,但毕竟那具身体有残缺,对小东来说是他难以抹去的障碍,而且那具身体四十有余,人的寿命毕竟有限,现在的身体肯定能让小东活的更久,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体练功显然是不需要自宫的,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他不介意和四十岁的东方相爱,但他无法忘记东方不败自宫后几乎完全把自己当做女人,因为身体的残缺,性情大变。 不能,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54、第五十三章 陆大有和三师兄梁发一接到师父的命令, 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华山。陆大有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大师兄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会因一己私欲杀了王元霸夺取人家的剑谱。 在庄上已经和人吵了几回,还大打出手,若不是师父揽着, 绝对让那些诬陷大师兄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心里有气,陆大有也不敢朝师父发, 只能憋在心里。师兄弟几个都相信大师兄的人品,大师兄是什么人他们还不清楚吗?小事情上或许糊涂, 大事上可从来没出过错, 如今大师兄受了这么天大的冤枉,师父怎么不肯出头辩白? 陆大有越想越有气,心里禁不住头一次怪起了自己的师父。 听说师父要派人去寻大师兄, 拉着三师兄梁发便去请命, 好在师父准了,两人即刻出发, 牵了最好的马, 一路上不顾风雪,急速返回。 陆大有虽然担心大师兄,倒是没乱了神志,两人到了洛阳,一商量, 决定梁发先回华山,向小师妹问清大师兄的去向,他留在洛阳打听消息, 若有眉目便一路留下踪迹,到时候再汇合。 梁发初时怕他意气用事,但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得不一个人上路,如此快马加鞭,幸得路上风平浪静,只用了三日半便到了华山脚下。 小师妹早已平安返回,却不是跟着大师兄一起,怎奈即便是有师娘在旁边相询,她也是吱吱呜呜的不肯说个痛快话,急的梁发这个好脾气的人都想跳脚。 师娘宁中则看着令狐冲长大,拿他当儿子看待,听梁发说了事情经过,大冬天急的头上冒汗。又看女儿脸色发白,使劲咬着嘴唇,拿含泪的眼睛看着妈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发儿,你一路上风尘,先去洗洗换件干净的衣服,师娘等会再去看你。”宁中则拿手轻拍了拍梁发的肩膀,眼神慈爱温柔,真是心疼梁发一路奔波。梁发向师娘行了礼,因为还惦记着大师兄的事情,也不敢耽搁,匆匆的去洗漱换衫了。 梁发一走,宁中则脸色便沉了下来,先是递了帕子让女儿擦眼泪,不顾千宠万爱的女儿泪眼朦胧,厉声道:“珊儿,此时不是你使小性子的时候,你与冲儿向来感情深厚,你打小他就疼你,如今他的性命恐危在旦夕,你还有什么不能跟妈妈说的?” 岳灵珊听母亲呵斥,一下子痛哭失声,泪珠儿湿了帕子,肩膀一抽一抽的抖的厉害。 宁中则也是心疼女儿,用掌心给她顺气,等女儿止了哭声,才又道:“珊儿,你什么都别怕,一切有妈妈给你做主。” “妈妈,大师兄……恐怕真的出事啦。”说完便一下子扑倒在母亲怀里,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小溪似的往外淌。 宁中则心里一颤,一边安慰女儿,一边问道:“你大师哥吉人天相,万事都会逢凶化吉,珊儿别哭了,知道什么快都告诉妈妈,妈妈也好知道怎么帮冲儿。” 岳灵珊擦擦眼泪,哽咽道:“那魔教十分厉害,女儿跟着,爹不放心,就让大师哥护送我回来,可是,出了洛阳,大师兄他要请镖师送我回来。”想想大师哥可能真的出事了,岳灵珊便有些说不下去。 “冲儿不会有事的,珊儿莫哭了。”宁中则心里也不好受,但她不愧是一代女侠,心性刚正坚强,向来能够独当一面,就是自己最心爱的弟子有难,也没有失了冷静。 “我不肯,大师兄拿我无法,就跟我说,呜呜,说爹让他去守着金刀王元霸,说怕人暗害他,要一步不离的守着。呜呜……妈妈,那王元霸死了,大师哥会不会……”岳灵珊痛哭失声,令狐冲不仅是她的大师哥,也是她敬爱之人,现在只觉得心疼的很,好在妈妈在,她还有主心骨,大师兄的剑法在他们师兄弟中间又是最好的,妈妈说他没事就一定没事。 宁中则对丈夫岳不群的决定向来深信不疑,她的丈夫是难得的君子,行止有度、谦虚有礼、明辨是非,让人佩服。对丈夫让冲儿去帮助王元霸也十分的赞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想到其中另有原因。她的丈夫更不可能指使冲儿去抢他人的剑谱,华山派是冤枉的,冲儿也是冤枉的,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冲儿聪明机灵,会随机应变,如今没跟咱们联系,应当是有事绊住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你爹爹也定会为他洗刷冤屈。”令狐冲虽是大师兄,却从小顽皮,脑子灵活,因此宁中则倒是不怎么担心,不过江湖险恶,若是被人误会,倒真会有生命危险,从此没有立足之地。 “妈妈,我也要去。”岳灵珊忍了泪,也要跟着去。她从小在父母和众位师兄的呵护中长大,有小女儿的骄纵性子,此时若不让去,留在华山也不能安生。 “只是你师兄他们都随你爹爹讨伐魔教,派中只有妈妈坐镇,却是离不开的。珊儿,你去也好,只是不能给你师兄他们添麻烦,外面不比家里,要多多小心。”宁中则为大局考虑,自己还是要留下来,又想到梁发和陆大有,加上灵珊才三个人,于是便招了自己几个女弟子,和梁发他们一起下山。 “发儿,这里面属你最大,万事多考虑一些,不可冲动行事,若有为难处,便派人报与你师父或者师娘这里。”因事情紧急,只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梁发、岳灵珊他们便要下山出发。 “是,师娘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师妹和众位师妹” “好,你们一路小心,这就去吧。” 宁中则不是一般妇人,也不做那三步一顿足,五步一回首的不舍姿态,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下山了。 这一去,不仅没有带回令狐冲,反而连自己的丈夫也被魔教抓去,派内弟子死的死伤的伤,让宁中则夜夜以泪洗面,白天却要打起精神安抚弟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梁发、岳灵珊他们精马轻装,三四天便回到了洛阳,到了和陆大有约定的客栈,但那里已经人去屋空了。 让店小二牵马喂粮,梁发向那掌柜的打听,那掌柜的说地字五号房的客人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了,梁发一听,便知道六师弟定是有了线索。 “三师兄,小猴儿有什么发现了吗?”几人在二楼要了间包厢,刚一坐稳岳灵珊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刚在店外的墙上看到他留的线索,咱们存些体力,吃了饭接着上路。” “好。” 这次师娘让他带了三名女弟子,都是功夫不弱的,即使这般赶路,除了有些疲态,没一个人喊累。 五人吃了饭喝了茶水,马匹也食了草料饮饱了水,于是便结了饭钱,朝洛阳城郊驶去。 陆大有留的记号不是其他,正是洛阳城绿竹巷。 这个地方,在洛阳好乐者中,名声非常响亮。 不为其他,只因这绿竹巷中有一位精通音律的篾匠。老篾匠无权无位,无名无姓,以编织竹器为生,名叫绿竹翁。 此人不喜与权贵来往,只结交兴趣相投的朋友,便是有千金而不相投者,难求一曲,若是曲中知己,就算白丁布衣,也乐于相交。正因如此,绿竹翁在洛阳当地乐界颇受尊敬。 不过,外人只知绿竹翁,却不知绿竹巷中住着一位比绿竹翁音乐造诣更高的姑姑,令狐冲口中的‘婆婆’。 梁发这些习武之人自然是不知的,策马加鞭的到了绿竹巷,只见棚门竹屋,门额上挂了一块木牌子,用瘦金字体,写了三个字:绿竹巷。笔法刚劲清瘦、疏朗俊逸,就是他们这等不精通书法之人,看着也十分的悦目。 虽看着是蓬门简户,五人也不怠慢,下了马,由一名女弟子前去敲门。 过了一会,一位白发鹤颜的老者前来开门,老者背微驼,穿了一袭青布衣衫,神态却看着儒雅。 不等老者开口,岳灵珊急道:“这位老翁,可有见到我华山派弟子陆大有?我们有急事找他,烦请老翁快快告知。” 绿竹翁看了一眼岳灵珊,眼神温和,却让岳灵珊自知失礼,好在她平时家教良好,刚才也是太过着急,马上道:“刚才是小女子失礼了,小女子岳灵珊,这里都是我的师兄师姐,我们千里迢迢来寻大师兄和六师兄,找到老伯伯这里,一时心急了,老伯伯可知我两位师兄的下落?” “马栓在外面,各位随我进来吧。”绿竹翁也不多话,姑姑要叫这帮人进来,他只管听命行事。 五人栓了马,随绿竹翁进了院子,这才看到院子里种满了楠竹,遮天蔽日,好不壮观,中间只留了一小块地方,晴天的时候可以晒太阳。绿竹翁让他们在院子里停步,自己去请姑姑示下。 “让令狐冲自去见他们,不用来叨扰我。”任盈盈因厌倦了黑木崖上的阿谀奉承、权力斗争,这才寻了绿竹翁命他陪自己游山玩水,虽是圣姑却已经多时不理教务。就是五岳剑派要攻打魔教,东方叔叔没招她回去,她也就不回去,不料前些日子代教主竟然扔了这么个人给他,说是让他代为照顾一些时日。 这令狐冲的大名她倒是听说过,华山派的大弟子,据说为人潇洒不羁,谁料见了之后才知名不副实。那令狐冲沉默寡言,消沉之极,看那样子,竟然是有轻生寻死的念头,她最看不惯这类人,因此虽说照顾,除了头一天见了一次,后面都是绿竹翁在做,他的一言一行也都由绿竹翁报上来。 后来见华山派有人寻他,便故意领了那人来见,令狐冲的生死本不与她相干,但若死了,却不好向代教主交代,还是令人来开解一番才好。 陆大有已经到了两日,能这么快寻到大师兄,实在是出乎意料。那日他急匆匆的过来,大师兄却不肯见他,说尽了好话,就是不肯。 晚上坐在大师兄门外,守了一夜。洛阳的冬天十分寒冷,他冻的牙关直打哆嗦,心里却想着大师兄为何不肯见他,说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不相信大师兄是偷人东西的宵小,大师兄到底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 到了早上,大师兄终于发话让他进去了,陆大有心里十分的激动,开了门一心想给大师兄一个拥抱,表达一下自己相信他的心情。 却看到大师兄消瘦的脊背,背对着他坐在床上,显然陪着他一晚上都没睡。 陆大有一下子蒙了!顾不得问什么,三步两步的走到床前,伸手想摸摸大师兄是不是真的,怎么就搞成这样子呢?心一下子就觉得很疼。 梁发他们先见到了陆大有,等一知道大师兄也在这里,都很激动,岳灵珊更是急不可待的要见大师哥。 没想到陆大有竟然揽着他们不让进去! 岳灵珊急了:“小猴子,快让开,我要见大师哥,你不知道大家有多着急吗?” 陆大有心里也急,急的却是大师兄见了小师妹一时承受不了该如何。 “小师妹,你,你让大师兄冷静一下,等会再见,大师兄又跑不了。” “小六,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师兄要冷静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梁发出声问道。 陆大有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听到屋内大师兄咳了一声,好似用手捂着嘴巴,闷声道:“让小师妹进来吧。” 岳灵珊一听,推开陆大有便要进去,陆大有沉了沉眼睛,让开了。 几人在屋外等着,也不知令狐冲和岳灵珊说什么,只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岳灵珊哭着跑出来,也不看他们几个,竟然径直跑到门外,牵了马就要走。 梁发命三个女弟子去追,自己拉着陆大有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大有沉着脸,低声道:“大师兄的事情想必小师妹已经知道了,以后她也不会跟着大师兄了,大师兄就由我来照顾,你们回去吧,若是师父师娘问起,就说大师兄没有违背师父,也没有对不起华山派”,看了一眼梁发,使劲抿了抿嘴角:“以后不要再来了,大师兄若想回去自然会回去的。” 梁发越听越糊涂,怎奈陆大有不肯开口解释,心里气个半死却是没办法。 一行人既然找到了令狐冲,便拜别了老翁回了客栈。这下换岳灵珊关在房里,一晚上呜咽着不肯见人。 再说陆大有,自那天早上大师兄跟他说了自个的遭遇,先是不可置信,后来信了,心里不知怎的就觉得,以后不能让大师兄一个人,大师兄这样心灰意冷,如何让人放心?以后便由自己来照顾他,这样想着,心里竟然没有一点负担,反而有些许异样的甜蜜。 “师兄,他们都走了。” “猴儿,你也走吧。” “不,大师兄,以前是你照顾我,以后就换我来照顾你吧。” “你,何苦。” “大师兄,一点都不苦。” 55、第五十四章 春天的脚步一点点近了, 不知不觉间唐明睿到黑木崖已经两个多月了。两个人自从那日交谈之后, 埋在东方心中的乌云完全散去,即便是仍没有坦陈身体异于常人的秘密,却相信唐明睿即便知道了, 也不会介意。 于是,面对他的时候, 笑容一日比一日多。 早晨,东方在唐明睿的怀里醒来, 天际刚刚泛起一点微光, 房内习惯燃着的烛火早已灭了,抬头便可以看到爱人安然的睡容。微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安静的覆在眼底, 还有挺直的鼻峰,脸越凑越近, 忍不住用牙齿轻咬了一下, 再往下比自己有肉感的嘴唇泛着淡红的光泽,用手指轻轻摩挲,正恣意的享受着静谧的时光,突觉腰间一紧,顿时轻呼一声, 爱人微翘的嘴角让他脸色一红,有种正在干坏事却被捉住的窘迫。 过了一会,见唐明睿并没有睁眼, 东方扬起嘴角,连眼睛里都是笑意,好吧,那就再睡一会吧。 重新闭上眼睛,伏在爱人怀里,真是暖和啊。 再次醒来,是被捏着鼻子憋醒的,东方睁开迷蒙的眼睛,天已经大亮了,他竟然醒来之后又睡着了,而且连唐明睿什么时候起的都没察觉,对这个人已经信任到如斯的地步。 “小懒鬼,起床吃饭了。”唐明睿笑着放开手,却又低下身子,在小东脸颊上亲了一下,看他红润的脸色,心中欢喜,这两个月明显有肉了呢。 “唔。”东方无意识的伸出手,被唐明睿一把握住,从后面揽住他的背,拉着从床上起来了。 “今天天气好,吃过饭,我们下崖去好不好?”一面帮小东穿衣服,唐明睿微笑着说。 东方把头放他在肩膀上,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小声咕哝了一句:“随你。” “今天是上谷节,晚上有花灯,我们在外面多留两天。” “唔,好。” 用热毛巾洗了手脸,拿青盐漱了口,东方算是彻底清醒了。 早饭都是养生的稀粥,不过每天都不一样,又是唐明睿亲手煮的,东方倒是没吃烦,吃了七八分饱,命人把杯盘收拾去了。东方坐着喝清茶,看唐明睿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银两。 自从大败五岳剑派之后,没人敢再挑衅日月神教,这段日子颇是平静,之前派出来的探子也回来了,该埋下的线也埋下来,岳不群、莫大先生也都按计划安排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教中没什么大事要教主处理,东方也正好出去走走。 葵花宝典练至四层时,唐明睿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再吃平一指留下的药丸,宁肯他武功进展慢些,也不能为了速成而不顾身体,最终他被唐明睿说服了,即便是只有四层的功力,江湖上也鲜少有他的对手。 不过,一个人已经习惯了武霸天下,怎肯轻易受限,于是便有了一个想法。 这次答应唐明睿下崖,便有这个原因,因为不知是否能成功,便没跟他说,心想不如等事情成了,再给他一个惊喜不迟。 教主要出门,教内自有一套应对机制,并不需要东方多操心。 两人轻装便服,也不带一个仆从,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崖下。这点还要归功于唐明睿练习的‘无形决’,虽还没有多大成效,但至少运起内息觉得身体轻盈不少,跳跃奔走大胜从前。 两人也不着急赶路,下了崖来慢悠悠走路。后有峭壁,前有滩涂,四下无人,唐明睿轻轻扯住东方的手,东方顺势握住,转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高云淡,风清日暖,峭壁下泥土中,原本被肆虐的寒冬吹枯的花草已经开始尝试冒出嫩嫩的青芽。 “累不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唐明睿略低头轻声问道。 “不累。”东方摇摇头,果然额上一点汗都没有,唐明睿却怕他脚磨疼了,想着还是买匹马,不过这样的小镇好马是买不到的。 “还是骑马吧,到了乐平再好好休息。” “好。”东方点头,唐明睿定是不许他滥用轻功的,骑马也好。 明朝规定,私人不得贩售马匹,但总有胆子大的人私相售马,因此给了一饭馆老板二两银子,便轻松的问到哪里有马可买了。 “看两位爷面善,小的可提醒您了,相马的时候可小心点,做了冤大头可没处赔银子。”店老板看他们两人穿着虽低调但布料却是上好的苏绸,想着是两个出门游玩的有钱人家的子弟,定是没什么江湖经验,又拿了人家的银子,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多谢店家了,改日再光顾贵店的生意。”唐明睿道了谢,便和东方向售马的地方去。 “行咧,两位走好。” 两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方不远,却绕了几个弯,马厩里栓着不到十匹马,毛色都有些杂,也没多少光泽,果然没什么好马,不过事先已经料到了,就没什么失望的。 让小东选了一匹,深棕色,马头上有两搓白毛,左耳朵上有块黑斑,在这十匹马里面也不算是最好的,唐明睿仔细一看,嘴角忍不住上勾,原来这匹马两只前踢若乌云踏雪,和之前他们合骑的那匹马有些相似。 十两银子,一口价,唐明睿爽快的付钱了。 马儿已经喂饱了草料,唐明睿系好马鞍,让小东先上马,他从后面一跃而上,揽住小东的腰,抓住缰绳,策马出发。 微风徐徐,吹动了鬓角的发丝,东方全身放松靠在唐明睿的胸口,任他放马前行。 不远处的青砖泥瓦,袅袅炊烟,静日和暖,岁月安好。 从日升到日落,两人行的不快,仿佛就为了在马上浏览四下风光,彼此相偎相伴,到了傍晚才到了乐平县城,路上不觉得如何,等下了马才觉得饿了。 虽是县城,酒馆客栈却比比皆是,两人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让小二将马牵了喂食草料,正好还剩下一间上房,于是先进房略微洗漱,要了饭菜在房里吃了。 北方的菜肴口味偏重,但因平定州来往人口颇多,于是南方菜也甚多。点了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淮杞炖鹌鹑,又要了一个鲜笋老鸭汤,一壶桂花酿,都是平时很少吃的。 东方的口味本就偏淡一些,南方菜倒是颇合他胃口,加上确实饿了,竟然不知不觉吃了两碗饭,还喝了半碗鲜笋汤,两杯薄酒。 见他吃的高兴,唐明睿只是笑着给他夹菜,也不怕他吃多了肚子难受,想着等会还要去街上看花灯,有的是消化的时间。 东方果然是难得的吃多了,偷偷在唐明睿看不到的地方揉肚子,等唐明睿一注意马上朝他笑一笑,装作整理衣服的样子。唐明睿也装作不知道,只是心里暗暗偷笑。 等天黑透了,不远处的谷雨街上亮起一排排的灯笼,人们用一盏盏形状各异的、漂亮的花灯祈祷上苍让新的一年风调雨顺,春天下雨,夏天开花,秋天收获,冬天下雪。 圆的、方的、长的,画着春花的,描着小鸟的,雕着仙童的,刻着金鱼的,一排排,一串串,每一盏都亮着灯,红红的,喜庆的,祝福的,期盼的,美好的愿望。 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两人牵着手,一家一家的看过去,偶尔回头便可以看到对方的笑脸,突然觉得,这般随意平凡,就是一种幸福。 前方的摊位前聚集了很多人,唐明睿拉着小东挤过去,原来是在猜谜题。 此时摊铺前上了年岁的老板正手举一盏红灯笼,笼底用八瓣莲花状的花瓣托着,十分漂亮。笼面用小篆写着:会走没有腿,会吃没有嘴,过河没有水,死了没有鬼。打一物。 若是答对,灯笼免费送。 灯笼并不值几个钱,关键是讨个好彩头,新年行好运,因此周围人人冥头苦思,想要破解谜题。 唐明睿低头问小东:“想要吗?” 东方微微一愣,便欣然答道:“要。” 唐明睿自信一笑,拉着小东走到最前面,向老丈要了纸笔,提笔一挥而就,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象棋。 “老丈,我答的可对。”周围众人见已经有人答了,纷纷上前观看,那老丈一看便点头回道:“一丝不差,年轻人聪明,这灯笼是你的了。”说着便将莲花灯笼递给唐明睿,周围一片吵闹叫声好,唐明睿接了笑着转手递给身旁的小东。 两人要走,却被那老丈拦住了,东方眉头一皱,还以为那老头要反悔,正要发火,却听他老丈说道:“年轻人慢走,请帮老夫写了下一谜题再走,呵呵,这是咱们上谷节的规矩,得了花灯便要留下一个谜面,让后面的人再猜。”说着捻着胡子笑。 唐明睿拍拍小东的手,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题:横山点点印人迹,曲径幽幽露草痕,打一药名。又附耳在老丈耳边悄悄说了谜底,老丈一笑,道了谢,目送两个人远去了。 “你跟那老丈说了什么?”两人走的远了,东方有些好奇的问道。 “谜底,东儿猜猜是什么?”唐明睿笑着答。 “横山点点印人迹,曲径幽幽露草痕,唔,我知道了,呵呵。”东方想了一下,便猜到了,他旧时和平一指一起研究修炼葵花宝典要配合的药物,很多药材多有涉猎,这谜面本来就不难,他一下子想到也不足为奇。 “东儿猜到什么?” “是灵芝,对不对?”东方微仰头,整个人洋溢着快乐的光芒,在满街的灯光里晃的唐明睿移不开眼睛。 “东儿,答对了。”一面说着一面低下头,快速的在东方唇上亲了一口,四下里也并无人注意他们,东方还是惊的瞪大眼睛,这还是第一次唐明睿在外面亲他,一时间说不出的震惊欢喜。 “是奖励。”唐明睿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一只手牢牢牵着小东,拉着还发愣的人往前走。 东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被唐明睿紧紧撰着,好一会才回过神,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唐明睿,见他脸上始终带着笑,不知怎的,耳朵竟然微微发烫,这一刻,觉得爱人真的好英俊。 人群仿佛一下子远去了,周围只剩下身边的他,耳朵里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累不累,我们回客栈吧。” “唔,好。” 戌时刚过,时间还早,各自沐浴。 东方坐着,唐明睿站在他背后拿干净的毛巾帮他擦头发,一下下包住,一点点往下,多余的水珠偶尔有一滴顺着脖颈流进领口里,明知是凉的,却觉得发烫。 亥时末,天字九号房的灯终于熄了。 上玄月挂在中天,洒了一地银辉。 57、第五十六章 世间最无情的是流逝的时光, 最有情的亦是, 不同的人收获不同的东西,有爱有恨,有孤独有相伴, 也有痛苦无望的等待。 将当日药浴用过的水清理掉,看着木桶表面积下来的一层黄色药渍, 无声的叹口气,都快三个月了啊,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用清水冲洗了两遍, 将半人多高药桶放在屋檐下面,习惯的用袖子擦擦汗,竟然只是微微湿润, 咧嘴笑了一声, 原来已经适应了。 想起来他刚离开的时候,要一个人将一米八几的木头人搬上搬下, 哪一次不是累的气喘吁吁, 第一天还差点闪了腰,不过两个多月的功夫竟然可以将人毫不费力的抱起来放进药桶里。掳起袖子看看,连手腕似乎都比以前结实了。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腹中觉得饥饿, 那人也只早上灌了半碗稀粥,虽然不会开口说话,肯定也是饿了。因为有唐朝定时送来的银钱衣物, 附近村民看病时,彦清便少收些诊费,多换一些新鲜菜蔬。 舀一大勺子水放锅里,生火添柴等水开,一边把今儿早上王大娘家送的嫩豆腐切成一寸厚两寸长的方块,再配个腌瓜,热上两个肉包子,一顿饭也就解决了。 这些活,以前家里虽穷,也很少做,现在已经熟悉的像做了一辈子。 烧了一会,水滚了,抓一把米放锅里,想想又抓了几颗红枣,这样熬的粥有甜味。那人一米八的身板,净剩下骨架了,不知道造的什么孽,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醒。 彦清在厨房里忙活,并不知道家里来人了,因为有小半个月没收到唐朝的信了,也不知道他会来。 所以等他听到马的踢踏声,急急的从后院跑出来,看到站在夕阳余晖里高大俊美的青年时,竟然愣住了。 好一会,才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你回来了?”说完不知怎的有点哽咽,心里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仿佛被家长丢弃的孩子,眼睛也红了,差点落下泪来,急忙背过身子,悄悄的按住眼睛。 还没等他转身,肩膀上已经搭上一只手,耳边听到饱含着喜悦的声音:“彦清,我回来了。” 只有那么一滴眼泪,被袖子吸干了,只是眼睛还有点红,抬起头噗嗤笑了,来了一个兄弟般的拥抱,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唐明睿被这么抱着肩膀,还真有点不习惯,以前和兄弟勾肩搭背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彦清个头不高,这么踮着脚抱在他肩上,重量都压了过来,让人有种怪异的感觉。虽说往日也有些察觉彦清对自己有些不同,但也不能说如何特别,自己最多也只能拿他当兄弟相待。再看看对面的小东,冷气呼呼的吹过来,小脸明显黑了。 偶尔被爱人吃下醋,是个男人都免不了心里臭美,唐明睿也不例外,虽然对面冷空气很强,但只要不是台风,还是颇为凉爽的。 不过眼看着冷气变成了冷刀子,再不阻止要出人命了。 呵呵笑了两声,唐明睿把彦清从肩膀上扯下来,拉着他胳膊走到小东面前,说道:“给彦兄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姓方单名一个东,小东,这是我朋友彦清。” 彦清胳膊被扯下来的时候,虽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到底还是甜蜜的,刚才只顾着看唐朝,竟然没发现他身边还站了一个人。被拉着胳膊也只知道跟着往前走,此时抬头一看,面前竟是个漂亮的少年,只是感觉有些冷傲,不过能带到这里来,肯定是唐朝的朋友,刚露了个笑脸,就听到唐朝说,‘这是我爱人。’ 惊天霹雳,彦清脸色变的煞白,笑容僵在嘴角,后面唐朝说了什么,一句都没听清。 东方将一切看在眼里,刚才差点上去把人拽下来扔出去,此时听到唐明睿向人介绍:“这是我爱人。”顿时化钢刀为绕指柔,心里开了朵花一般,闲闲的伸手将唐明睿的脖子拉低,当着彦清的面,啵的亲了一口。 教主大人盖章完毕,也不理呆住的两人组,开始闲情逸致般的在小院里转悠。东西两进的小院,前面三间瓦房,南边种了两棵枣树,此时光秃秃的,墙角堆了几根大腿粗的木头棍子,也不知做什么用的,表皮已经黑了,好像还长了木耳,门墙都破旧了,窗户纸有些地方也烂了,心里啧啧两声,觉得十分的……没品。 似乎不经意的回头看一眼,眼角瞄见那彦清蹭蹭退后两步,仿佛吸了一口冷气,吓的不轻。东方勾了勾嘴角,本座的人也是谁都能碰的吗? “咳咳,彦兄,”唐明睿被惊到了,小东真是大胆,不过这小醋吃的挺美,心里暗暗偷乐,不过看着彦清被吓的脸色发白,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假装咳嗽了两声:“小东他调皮,彦兄不要介意。” 彦清由重逢的惊喜一下子跌进痛苦的深渊,也不过瞬间而已,心口第一次像被绳子勒紧,又酸又疼,手使劲握着,指甲无意识的掐进肉里,面前的人脸上却露出温柔又甜蜜的笑容,却不是因他而起。 一言不发的转身,逃似的跑进房里,关上门,滑坐在地上,捂着脸落泪,还没有来得及表白的爱情,就这样无声落幕。 原以为他爱的是床上躺着的那人,想着自己还有机会,终有一天他会看到身边的人,一切不过是自己痴想妄想,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不想让门外的人听到,不想让人小瞧了去。 唐明睿看着彦清跑掉,张张嘴想喊他,想想还是算了,估计是被自己和小东之间的同性之爱惊到了,连绝大多数现代人都不能理解和支持的男男恋情,能指望一个明朝人一下子接受吗?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好了。 吐了口气,唐明睿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文化的差异,从小的教育,都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扭转消解的,等他冷静了再向他解释说明吧,对于这个朋友,唐明睿还是十分看重的。 东方已经巡视完了,厨房里冒着烟,一股的烧焦味。 唐明睿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东方大教主有些手忙脚乱的往锅里倒水,耳边听到呲一声响,锅里冒出大量的白烟,炒糊的葱花顺水漂上来,焦黑的豆腐还沉在锅底。 好在米饭多熬了一会反而发出浓郁的香味,两人对视着噗嗤都笑了。 灭了火,唐明睿拉着小东的手出来,借着天边有些昏暗的光线,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嘿嘿的笑。 他的小东怎么这么可爱呢?吃醋的样子,霸道的亲他的样子,都好可爱。 东方在唐明睿怀里翻了个白眼,手上不轻不重的掐他腰上的肉,每当恼羞成怒或者不爽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干。 唐明睿嘴里哎呦一声,嘿嘿笑着讨饶。 “东儿,吃醋了。” “难道你想吃回来?”东方大教主此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奸笑的顶回去,好嘛,敢让我吃醋,以后有你吃的。 唐明睿噎了一下,讪笑了一声:“娘子舍不得让为夫吃醋的。” “哼!没有下次!” “保证,一切以娘子的标准为标准!” 这还差不多,东方仰起小脸,睨了一眼唐明睿,那眼神生生让唐明睿打了个激灵,阿弥陀佛,教主果然是不好惹的。 醋虽好,还是不要多吃,否则伤身。 不过这一闹,也冲淡了来时有些紧张的气氛,心情变得畅快不少。 两人出了厨房,走两步到了一门前,唐明睿站住摸了摸小东的脸,捧着亲了一下他的唇,见他并无悲伤难过的样子,放心的推门让他进去,自己却留在门外。 最后一点余晖也散尽的时候,天很快黑了下来。 唐明睿站了一会,屋里什么声音也没传出来,转身去厨房重新择菜做饭了。担心有那么一点,却不是怕小东出事,而是怕他伤怀,但伤怀是一定的,过了这个坎,以后什么都好了。 东方不败是个成熟的男人,天不怕地不怕,有胆略有担当,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全心全意他爱的人,有着美好的未来,绝不会因为一段不幸的往事而做什么傻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东方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点灯,屋子里有点黑,却不能挡住他的眼睛。 有三步远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空气中有极轻浅的呼气声,床上笔直的躺着一个人,黑发有些枯黄,铺满了枕头,身上盖了一条被子,被子上描着盛开的红色花朵,有着缠绕的枝茎,一根根一条条,彼此相携而立。 没有难看的伤疤,只是极度消瘦,脸颊凹陷的厉害,大概是定期晒太阳,皮肤没有想象的那么苍白,那个彦清也算照顾的好了,至少‘他’还没死不是吗? 东方看着,突然觉得十分好笑,也真的笑出来,只是无声的,张大嘴巴,像是哈哈大笑。 怎么能不好笑呢?自己在另一个身体里看着原来的自己,多么的诡异。 直到笑的嘴巴酸了,眼角有泪滑出来…… ‘笨蛋!蠢材!傻瓜!可悲!真是可怜……’在心里无声的痛骂,‘早想这么骂‘你’了’,东方在心里无声的说,‘你看你,弄的多难看,真是天底下最大号的傻瓜,没人比你更傻了,死了才好。’ ‘不过一具皮囊而已,何苦费力留着。’叹了口气,喃喃一声。 走上前,一把掀开被子,缓缓解开衣服带子,手放在胸口,感觉微弱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手心。 十分微妙的感觉,像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就这么停了好一会,手换了一个地方,捏桩他’的手腕,放在命门处,只有轻轻浅浅的脉动,感觉不到流动的内息。 可是,催动葵花宝典导出一丝内力,慢慢灌注到‘他’的经脉中,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毫无阻碍。 再探经脉,已经隐隐感知一股充盈勃发的内力。 葵花宝典奇特之处就在于,不是练此功的人,是探不出其内力的。 东方此行的重要目的就是,取回原本的功力。 不知不觉,已经半个时辰了,东方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一次,一定会幸福……再见。” 只有两个包子,三个人肯定不够,唐明睿决定蒸点馒头。和面、发面、揉面、切面、烧水、上锅。 接下来,决定炸豆腐。豆腐切片,油烧热了之后,不加柴禾了,小火炸,炸成金黄色,放在小竹筐里控着,等凉了,切成一寸宽的细条,配上焯过的芥兰,泮上蒜汁、香油、醋、花椒粉,闻着就觉得爽口。 因为食材不多,又做了个炒鸡蛋,见两个人都还没影,想想又炸了胡萝卜丸子。 做好饭闷在锅里,下面用小火热着,不怕凉。 两个时辰过去了,小东还没有出来,彦清也没有出来。 叹口气,决定先把彦清拉出来,再想不开,饭还是要吃的。 敲了彦清的房门,没人应,等等再敲,还是没人应,用手推了推,没推动,喊了一声彦清,再推,还是没推动。 人肯定是在屋里,恐怕是不想出来。 “彦兄,王大娘来了,说小孙子病了,烧了厉害,请你过去看看。” 过了一小会,听见瓮声瓮气的声音:“麻烦你代我去看看。” “不行啊,彦兄,王大娘指名道姓让你去,她只信的过你啊,她孙子烧的很离开,晚了恐怕有性命之忧。” “那,你让王大娘等等,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去。” 接着,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还听见彦清哎呦的痛呼,唐明睿也跟着嘶了一下,那一下肯定摔的不轻。 实在是彦清坐的腿麻了,一起来,扑通摔地下了。 急忙用冷水洗把脸,换了件外袍,也顾不得腿疼,打开门就往外冲,谁知道嘭一声撞在一个肉墙上,差点又跌倒。 彦清抬头一看,不是唐朝是谁? “你,你让开,我去给小石头看病。”低下头,想要绕过去,唐明睿却拉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小石头没病,我诳你的,不然你什么时候才出来?肚子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你,你,你,我不饿。”彦清气极了,脸色煞白,眼睛却肿的跟核桃一般,扯开唐明睿的手就又想进屋。 “彦兄,难道以后都不要唐某这个兄弟了?”唐明睿松开彦清的手,面带伤感的问道。 彦清霎时定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哆嗦的指着唐明睿,颤着声音回道:“你,你,你不要不讲理,是你,是你不要我……我这个兄弟。”突然悲中从来,彦清忍不住在唐明睿面前大哭。 “彦兄?”唐明睿有些慌了,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哇……”彦清只管哭,一手抓着唐明睿的袖子,一手在他身上乱捶,好不伤心。 “彦兄,你,你别哭了。”唐明睿头大了。 正有些不知所措,耳边听到一句冷冷的声音:“放开他!” 春天里,终于挂起了龙卷风…… 58、第五十七章 那一声包含着怒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低沉嗓音, 让唐明睿心里仿佛被人抓-奸似的抖了三抖, 他家小东可是两个时辰以前才警告过! 看看胸前的人哭的淅沥哗啦,还拽着自己的衣服,这下误会大了!完蛋了! 任何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一边搂着一边在其怀里痛哭流涕, 都会想歪的,都会生气的, 男人之间肯定也会生气,只是有人习惯憋着, 直到憋出内伤, 认为既然这个男人有可能背叛自己,自己干嘛还要那般在乎他?其实内里难过的要死!东方不过是直接表现出来罢了。 东方的脸色就跟这天色一般黑,晶亮的眸子里闪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唐明睿还没来得及解释, 眨眼间人就被带离了两丈以外,而彦清也一个踉跄的跌倒在地上。 “唔!”唐明睿刚站稳, 腰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不用看也知道他家小东生气了。 看小东那眼神,乌黑的眼珠斜斜的上挑,含着半分邪气半分挑衅,还有一丝狠辣和警告,疼吧?活该! 唐明睿也不喊疼了, 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任凭小东挣扎就是不撒手,开玩笑, 现在能撒手吗?他家娘子正别扭生气呢,不让他撒撒火,能行吗?疼?忍着吧。 东方在唐明睿怀里转了转眼珠,移动了一下,找了个既舒服又能看到那彦清的位置,看他颓废的跌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唐明睿的背影,满含着悲伤、不甘、痛苦、无助甚至一丝绝望。东方小小的哼了一声,他才不是怀疑唐明睿出轨,不过是给他一个警告,他东方不败的人,不要说碰,连惦记也别想! 等腰间的手终于松开了,唐明睿讨好的笑问:“娘子,饿不饿,不如现在去用饭吧?” 东方似乎不想追究了,从唐明睿怀里出来,整了整衣服,瞥了一眼自家男人,勾了勾嘴角,潇洒的去客房了。 唐明睿吐口气,揉揉还发疼的腰,小东可真够使劲的,肯定已经青了,转头看看还坐在地上的彦清,叹口气,终于还是走上前将他扶进屋。彦清始终低着头,只是整个人看着说不出的颓然无力。 都到了这份上,唐明睿也猜出来几分,只是这份感情他不能接受,也不愿意接受。他也相信,彦清会遇到真正属于他、合适他、爱惜他的人。 “彦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还没有好好谢你,我……”不等唐明睿说完,彦清突然颤声说道:“你以什么立场谢我?那个躺着的是你什么人?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为什么是方东?为什么成了别人?” 彦清十分激动,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睛含着伤心、不甘和悲愤的泪水,死死的瞪着唐明睿。 唐明睿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彦清喜欢他,这是彦清的权利,他不做回应,是自己的权利,并没有谁欠谁,他也从来没有给过彦清任何暗示和希望,他和东方相爱,本也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愿意告诉彦清,是因为拿他当朋友。 “小东,他是我想要用一生去珍惜的爱人。”看着唐明睿脸上露出的温柔而浅淡的笑容,彦清觉得很绝望,自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床上躺着的那个,是我的挚友。彦兄,我也把你当朋友,或许我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或者有些地方欺瞒了你,那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和麻烦当中,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朋友,彦兄,你可愿意?” 你可愿意?彦清想大笑,他才不想做什么朋友,第一次见这个人,心就砰然而动,喜欢上他,没有什么理由,喜欢就是喜欢,怎么才能变成不喜欢?呜呜的笑,听起来却像是哭。 “好,我愿意,我们结拜吧。”彦清抬头,泪光闪现中有一种倔强,微尖的下巴高傲的扬起,单薄的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看起来那么耀眼,这一刻,他给唐明睿一种全新的感觉,仿若脱胎换骨,傲然新生,这个人值得一个非常好的人来爱。 “好,我们结拜。”唐明睿释然,一巴掌拍在彦清肩膀上,笑的十分豪爽。 “我让东儿给我们作证,彦兄,可以吗?” “……好。”彦清给了他一个笑,此刻或许并非发自肺腑,然而脆弱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垮下去的嘴角却意外的坚强。 “彦兄,你且洗洗,我去唤东儿,等我们结拜完,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彦清点头应了,在屋内洗面换衫暂且不表。唐明睿去隔壁房间找小东,这间房原本就是他的,好长时间没住,却十分整洁,定然是彦清时时打扫。过去不曾留意的东西现在看来,又多了一层新的感悟,彦清对他确实是好的,不然怎会冒着生命危险陪他医治一个陌生人? 东方点了蜡烛,正在桌前翻看一本医书,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东儿,还在生我的气吗?”唐明睿压低身子抱着他,把头放在他的肩上,亲了亲他的侧脸,目光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爱惜。 东方已经不生气了,本来也没什么好气的,他又不是个妒夫,适当给点教训也就行了,所以教主大人大方的说道:“不,他有让我生气的资格吗?” 唐明睿噎住了,找个娘子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当初若不是他,我也不能顺利把东儿的……原身带到这里,”唐明睿轻柔的扳过小东的脸,脸色恢复了严肃认真,“东儿,彦清是我的朋友,无论他如何心思,我都不会回应他的感情,在感情上我并不觉亏欠他,爱或不爱本就是个人的权利,但是作为我的朋友兄弟,东儿,我希望你能接受他,我不需要你同样当他是朋友,你只要接受他是我的朋友就可以,就像东儿的朋友,不管那人如何,只要东儿当那人是朋友,唐明睿就会接受。” 东方原本还有些不甚在意,但唐明睿越说越认真,目光里充满希望和……恳求,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接受彦清,唐明睿会和他断绝来往,但是明睿一定会感到失望,或许有一天,因为这样的原因,两个人之间就会出现裂痕。东方回看着唐明睿,思绪却有些飘远了,当初因为厌倦政务缠身权利纷争,避世练功,导致童百熊这个数十年的兄弟也差点反水,他甚至为了杨莲亭杀了他,他的生命里已经没有朋友,朋友这样的东西似乎可有可无。 “明睿,你很在乎他吗?没有他,你会不会不开心?”东方回过神,两条修长入鬓的眉毛纠结着,好像有不知名的疑惑让他困扰。 唐明睿伸出手指,轻轻的将打结的眉头抚平,眼底深处有深深疼惜,他的东儿定是想起了什么,这般落寞的颜色,很久很久都没看过了。 “东儿,我会陪你去很多地方,你会交很多朋友,你们会一起对酒畅饮、剑写人生、快意潇洒,只要你想,我随时都会陪你。” 东方浅浅的笑了,说了一声好。 不必再问,他的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张四角供桌,上面摆了大号的圆形茶杯,两只酒杯,因为没有香龛,临时拿茶杯代替了。所谓心诚则灵,相信老天爷是不会怪他们的。 唐明睿和彦清跪在桌前,一人手里举着三炷香,东方站在一边,脸色柔和。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唐明睿和彦清结拜为兄弟,从此愿荣辱与共,福祸同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铿锵有力的说完,虔诚的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临时用的香龛里。 而彦清在唐明睿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时也只是一愣,随即就释然了。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彦清和唐明睿结拜为兄弟,从此愿荣辱与共,福祸同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恭敬肃穆的上香,两人对着东边的天空拜了三拜,举起桌案上的酒杯,共饮。 一口气喝完,两人双手握在一起,皆是呵呵一笑。 “我是景泰元年八月初一生辰,彦兄呢?”唐明睿已经过了二十岁生辰,算是二十一了。 “那我比你大些,我是天顺二十二年六月十三,比你大两岁,少不得让你叫声大哥。”彦清哈哈笑了一声,想着就算做不成恋人,让唐明睿叫自己一声大哥也算值了,一辈子有这样一个好兄弟,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唐明睿摇摇头,真没看出来彦清比自己大,假装颇为无奈的喊了一声:“大哥,以后就要大哥多多照顾小弟了。” “好说好说。”两人又倒了两杯酒,碰杯喝了。 “彦大哥,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也好。” 唐明睿笑着走向东方,看他始终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心里就觉有暖流涌过,执起他的手,和彦清一起厨房了。 因为有火煨着,饭菜并没有凉,彦清端着盛饭菜的托盘,唐明睿端着盛馒头的竹筐,让小东拿了筷子,一起去小厅用饭。 彦清似乎真放下了,至少从他脸上只看到的笑容,没有那股子不甘和悲愤,让唐明睿放心不少。 东方一直默默吃饭,唐明睿像往常一般给他夹菜,顺便将部分情况告诉了彦清。比如他真名叫唐明睿,目前呆在日月神教,方东也是神月神教的人,更多的东西就没有再提了,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他没有武功傍身,知道的越多,反而对他越不利,这样就好。 彦清吃惊的看着方东,有些不理解唐明睿怎么找了魔教的人□□人,他们不都是心狠手辣,歹毒心肠吗?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说知道了。方东身上确实有些不同常人的冷漠,傍晚时陡然释放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此时在明亮的烛光下,态度温和,唐明睿给他夹菜的时候偶尔还会笑一笑,完全和之前毫不克制、随意而为的少年人不搭边,像是两个人。而无论少年怎样的表现,唐明睿都那么温柔,那么怜惜,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哪怕是对着床上躺着的人。现在的唐明睿从内心深处散发出一声柔和的光芒,让两个人罩进其中,另一个人,安然享受,毫不做作。 笑着喝了口酒,默默的将心事压在心底,就这样吧,他们看着很般配很幸福。 用过饭,彦清就离席了,说是要去隔壁王大娘家看看,答应了石头要给他做个风筝。 “彦兄,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彦清走到门口的时候,东方突然说了一句话。 彦清脚步一顿,也没有回头,手扒着门框,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唐弟是个好人,你莫要辜负他。” “自然,他不会给我辜负的机会。”东方挑了挑眉,握住唐明睿的手,十指相扣。 “那就好。”彦清推开门,大步出去了。 晚上没有月光,天有些阴沉,似乎明天有雨,春雨贵如油,今年老百姓会有个好收成。 “东儿,你真好。”唐明睿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使劲亲了一口,柔软的唇,甜蜜的味道。 他的东儿,骄傲的东方不败,从来不向外人低头的东方不败,心比天高的东方不败,竟然为了他向彦清道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改变,都让他充满了感激,只能对他的东儿再好些再好些,可是仍然觉得不够。 “因为你,明睿。”东方回抱住,心中安然,为了你,我愿意尝试改变,只要你开心,明睿。 “我爱你。”感动,喜悦,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心中所想,唯有一句我爱你,也承载不了我心中对你的情谊。 东方轻轻嗯了一声,更紧的抱住自己的爱人,搁在他肩膀上的头却微微扬起,好让眼泪不掉下来。 59、第五十八章 到了下半夜, 果然开始下雨。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哗哗的响,隔着紧闭的房门还可以感受到帘幕一样的水柱噗噗的将廊前的泥土砸出来一个个小坑,雨越下越大。 唐明睿的房间被子整齐的叠放在床脚, 此时本该躺在温暖被窝的人互相依偎着,在另一件房里, 静静的看着沉睡不醒的人。 只是半天的功夫,‘他’的脸上已经散发出沉重的青灰, 原本苍白凹陷的面颊透着颓败的死气, 有些松弛柔软的肌肉生出些僵硬,热气从四肢溜走,慢慢的只剩下凉气浮上来。 拥在怀里的人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 呼吸变的急促, 贴在脖子上的侧脸微微发凉,唐明睿默然不语, 只是更紧的抱住怀中的爱人, 用温暖的胸膛包裹他,不离不弃。 时间就像沙漏里的细沙,就算你看得到,依然毫不留恋的走远,任凭你千呼万唤, 也不会回头。雨势渐大,连最后轻不可闻的呼吸也掩盖住了,生命在他的主人面前一丝丝被抽离。 门口墙上挂了一盏油灯, 光晕一层层的铺展开,影子静静安抚在身侧,随着门缝里灌进来的风飘摇。 东方一动不动的坐在唐明睿怀里,头枕在他的肩颈上,安静的样子像是怀念,专注的看着一个方向,甚至不再看床上的人一眼。 有轻柔的吻落在眉心,贴在冰凉的皮肤上,带着暖意,很舒服。东方动了动身子,把手递给爱人,让他握住,包在干燥温热的掌心里。感觉他的大拇指有规律在手背上滑动,摩擦出一些热气,头更向里挤了挤,抱在腰背上的手也随着紧了紧,东方心中静逸,只是等待最后的时刻。 风似乎大了些,吹动糊在窗户上的棉纸,伴着噼啪的雨声,还有昏黄的烛光,竟然生出一份家的味道。 那是因为,身边有他吧。 轰的一声响,雷声仿佛从头顶劈下来,接着是更大的雨点,闪电雷鸣,刹那的一阵白光过后是更黑暗的天空。 夜幕再黑,天还是要亮起来的。 沙漏里的沙子快流完的时候,听到一声鸡鸣,在沉闷的空气里,传的并不远。 连微不可查的呼吸也没有了,青白中只剩下灰,身体彻底的冰僵了,‘他’走了。 额心上的吻渐渐向下,落在小巧的鼻尖上,蜻蜓点水,接着覆盖在有些削薄的唇上。 带着温柔的热气,缠绵的亲吻…… 仿佛是在诉说,不要难过,不用悲伤,亲爱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鸡鸣三遍,东边的天幕被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从遥远的天边激射出万丈金光。 天亮了。 湛蓝的天色,清冽的泥土香气,抬头仰望,七彩霞光,长长的一座彩虹桥,从天的这一端,连到那一端。 “天亮了。” “嗯,天亮了。” 伸展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相视而笑,东方一下子跳起来,啊的一声扑进唐明睿怀里,双手紧紧缠住他的脖子,腿勾住他的腰,呵呵大笑:“明睿,天亮了,天亮了!” 忍不住抱着他转了几个圈,唐明睿跟着笑起来,“东儿……东儿……” “呵呵……明睿,我好喜欢你!呵呵……”东方灿烂的笑着,很早的时候,全新的生活已经向他展开,他却第一次这般欢喜,意识到,从此他就是崭新的东方不败,过去彻底向他告别。 “东儿,我爱你!我爱你!” 两个人在雨后的大地上,农家的小院里,美丽的彩虹下,清爽的空气里,紧紧的拥抱,开怀的大笑,生活,原来也可以这般美好。 不远处,彦清静静的站着,看着初生的朝阳泼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渡了一层金光,两个人在光晕里跳舞,衣角翩飞,带着欢歌笑语,成为两个人的世界。 出神的看着,嘴角竟然洋溢出一丝笑,不知道是单纯为这样的情景欢喜,还是欢喜于他们的快乐,觉得左边心口不像昨夜那般疼了。这样的欢乐,有一天也会属于我吧,彦清这样想着,慢慢转身,让阳光洒满脊背。 “明睿,我想睡觉。”将原身几十年的功力引渡到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好好吸收,又一晚上没有休息,东方觉得有些疲累,趴在唐明睿肩上,软绵绵的撒娇。 “好,去睡觉。”唐明睿没有把人放下,就这么抱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小东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在他额心上轻柔的亲了亲,看着爱人满意的露出笑脸。 “乖,你睡一会,等饭好了,我叫你。” “好。” 一会的功夫,东方就沉入了梦想,发出规律的呼吸。唐明睿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转身朝彦清的房门走去。 扣扣敲了两下,听到屋内彦清应声,唐明睿问:“彦大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早饭。” 彦清脸色复杂,顿了顿道:“不用麻烦,还是我和你一起吧。”说着话人已经到了门口开了房门。 唐明睿向外让了两步,笑道:“原来彦大哥已经起了,也好,那就一起吧。” 彦清穿了一件夹袄外罩收口长衫,更显的身材俊秀挺拔,眼脸下面虽然有着黑黑的眼圈,也不能掩盖眼睛里的光华。他的眼睛大大圆圆的,黑眼珠转上一转,就会显得活泼灵动,配上圆润的鼻头,偏厚的嘴唇,微尖的下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平时让软弱的性格掩盖了,如今像是撕开了厚厚的遮面布,阳光下面就再也掩盖不了他的美丽。 “彦大哥,以后有什么打算?”两人搭手,彦清负责引火择菜,唐明睿负责洗切烧。 彦清笑了笑,道:“现今百姓多数生活困苦,我想多走走看看,帮人看看病,顺便瞧瞧四下的风光。”他说的随意,眼睛里却露出向往,显然是仔细考虑过的。 “唐弟有什么打算?”彦清想过了,并不打算在这里再待下去,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是,这一辈子还没有到远处去过,听说神州大地,美景数不胜数,有生之年,有这些仙境陪伴也是好的。 唐明睿不知道彦清的想法,以为他想开了,到处散散心也好。 “近期是回不去了,可能要到湘蜀之地去,像彦大哥说的,看看山看看水。”顺便把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小东以后不要再烦恼才好。 又添了几根柴火,彦清问:“准备什么时候走?” “大概要三五日。”想着东方疲惫的样子,唐明睿还是决定过几天再走,这个小村庄环境静谧,又少人烟,适合休养,还要把小东原身的事情处理好。 彦清一愣,没想到这么快,脸上还有诧异之色,脱出问道:“那他呢,你不准备管了吗?他身体还没好,这么上路肯定会出问题。”他问的又快又急,看着十分担忧。 唐明睿知道彦清说的他是谁,只是没想到,彦清会这么在意,此时甚至有点难以启口,切菜的手紧握着菜刀,有些紧张,背后灼热的视线让他有些不安,最终还是放下刀,转身面对彦清。 “彦大哥,你别着急,听我说。”唐明睿握住彦清的双肩,怕他等下受刺激,“他今天早上已经……去了,他走的时候很安静,没有什么痛苦。” “和方东有关是不是?是方东害死他的是不是?你说啊!”彦清突然用力挣脱唐明睿手,泪珠滚滚而下,大声的痛斥,“为什么?方东是你的爱人,难道他就不是你的朋友?你说啊!” 彦清很激动,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只是觉得不说出来,会活活疼死。 “彦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激动。”唐明睿叹口气,上前拉住彦清的胳膊,让他坐在凳子上,递了块帕子给他擦脸,是他看轻彦清的感情了,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就算曾经是陌生人,也已经不同了。 “彦大哥,你不要怪方东,不是方东害死了他,你知道的,他本来就活不长了。”事情太过复杂,又不能跟彦清说借尸还魂混,解释起来很费力。 “可是昨天他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你们做了什么?”彦清眼睛通红,死死的拽着手帕。 “彦大哥,你知道他是谁吗?”唐明睿的问题让彦清一愣,他是谁?只知道是唐弟的朋友,是从魔教救出来的,可是他究竟是谁,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他是谁?”彦清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紧张。 “他是一个失了魂魄的人,进不了地府,也上不了天堂,只能留着一点呼吸在人世间,这样活着,对他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情,彦大哥,你能明白吗?” “我不懂,活着总比死了好,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唐明睿笑了笑,彦大哥这样想很好,“他的灵魂活着,只是肉身死了。” “我不明白。”彦清更疑惑了,唐弟在说什么,什么肉身死了,灵魂活着,世上有这样的事情吗? “彦大哥,那你相信我吗?我不会害死他,不会伤害他。” 彦清有些不解的看着唐明睿,想着在魔教时他无私的帮助,凶险的路上,给予的保护,冒着生命危险将那人从崖上救下来,他怎么可能去害那人?内心压抑的一角,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我信你。” 唐明睿笑了:“谢谢你,彦大哥,他有一个名字,叫东方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你只要记得他没死,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东方柏。”彦清小小的念了一遍,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想着有一天可以重新见到他。 东方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唐明睿才叫醒他。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爱人笑脸,东方伸出手臂,看着爱人露出无奈的样子,却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将自己抱进怀里,双手缠上他的颈项,随着他的起身,将自己也拉了起来。 “小家伙,吃饭了。” “好困啊,不想起来。”蹭蹭再蹭蹭,好舒服。 呵,听到一声闷笑,东方顺手掐了一下唐明睿的腰,只是没用什么力气,轻轻的掐了一下而已。 想赖着不起来,却听到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脸上一红,东方开始磨牙,不争气的肚子! 闷笑声变成了大笑,东方气恼的剜了一眼笑的一点不自觉的人,快速的掀开被子,套上外衫,穿上鞋,用凉水洗了脸,气鼓鼓的出去了。 唐明睿也不管他,只顾着哈哈大笑,等笑够了才跟着去了小厅。 都是农家小菜,配上自己蒸的蔬菜馒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东方气生的快,消的也快,唐明睿一面给他夹菜,一手帮他揩掉嘴角的馒头渣。东方扭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夹了一大筷子萝卜丝放在他碗里,心里偷笑,我才不吃该死的萝卜! 某人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不过还是颇为愉快的把萝卜丝吃掉了。 吃饱喝足,唐明睿领着小东骑马出门,在村庄周围四处查看,好似踏青游玩。 彦清收拾停当,一个人去了后院,想着再看那人一眼。 古说依山傍水、左有青龙、右有白虎、中有明堂之地乃是上佳的风水宝地,这样的小村子自然寻不到这样的好地方,不过因为地处燕山以南,距离燕山不远,寻得一处背山望水之地还是不难的。 刚下过雨,地上泥泞,走了好远都不见人影,两人也不催马,慢悠悠的在欣赏雨后初晴、大地复苏的风光。 直到日薄西山,才终于寻到一处满意的地方。一处不知名的小山,绿意斑驳,风一吹露芽的青草随风飘荡,山脚下有几簇野杜鹃,花骨朵上裂开了几道小口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迎风开放,山腰上的迎春花已经迫不及待的做为迎接春天的第一波使者,骄傲的迎光绽放,黄的、紫的、五彩的蝴蝶煽动着翅膀采蜜,马儿踢踢踏踏的也驻足不前。 “就这里吧。”东方靠着唐明睿怀里,微风吹动他的发丝,整个人懒洋洋的。 “好,这里很美。”唐明睿搂着东方,拍了拍悠然自得的马儿。 接下来的几天,东方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忙着练功,要尽快将体内数十年的功力消化吸收,唐明睿忙着打棺定棺,彦清在一旁默默帮忙。 如此过了三日,东方终于在原有功力的基础上,加上他早已窥破葵花宝典的玄机,对的方法加上深厚的内力,毫无阻碍的层层突破,进入天人化境的境界! 葵花宝典练成之后,返璞归真,澄明寂然,可以妙洞三界,无所不能! 东方但觉丹田内内息鼓荡,充沛的真气在四肢百骸流动,衣襟无风自动,睁开眼睛,透过窗户,连大门上的尘土都纤毫必现! 指尖随意引出一股真气,银针倏然而动,甚至连声响都没有,已经全然没入墙壁之内! 东方从床上下来,两指在墙上一抚,银针竟然安安稳稳的躺在了袖口之内,果真是出神入化,无所不能! 62、第六十一章 君子端方, 温润如玉, 有四海美名,唯君子剑也,这说的不是旁人, 乃华山掌门岳不群。 塞北明驼木高峰曾说,岳掌门六十有余, 怎地看着却像四十多岁,不知用了什么保养之法, 看着还如同自己孙子一般。 且不说这话有否夸大, 岳不群年轻时是位美男子却是无疑的。他又执掌华山掌门之位几十载,除了表面上的温和儒雅,若是添上那实在是不小的野心, 倒是另有一番些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气势, 只这份野心轻易不露人前,即便是他的妻子也是师妹的宁中则也不知半分。 由此可见, 此人城府之深, 他任凭自己放在身边教养了十几年的徒弟令狐冲受人指摘污蔑,却不尽力维护,反而阻止自己门下弟子不让他们帮忙,其心肠之狠,可见一斑了。 然他这般聪明, 却不知那魔教教主抓了自己,为何不将自己杀了,反而派人时不时的来探视一番, 更甚至拿了辟邪剑谱给他,饶是他聪明绝顶,也没想透其中关节。 说是利用,那是免不了的,但是利用他做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因为猜不透敌人的想法,虽得了日思夜想的东西,也烦躁不已,又不知这辟邪剑谱是真是假,那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卷首语,也让他恍惚了几日。 后一想,魔教之人既然没有立马将自己杀了,必定是自己尚有用武之地,既然如此,剑谱十有八九是真的,莫非魔教之人想让自己练了此功,统一白道武林,为他们所用?魔教向来以三尸脑神丹控制教众,若是要利用自己,岂不是要给自己也吃那东西? 岳不群想到此,不免一阵哆嗦,这哆嗦不是吓的,而是极度兴奋,魔教的人到现在没有给自己吃那药,辟邪剑谱却交到了自己手中,若自己逃了…… 虽对辟邪剑谱是真的信了几分,多多少少还是有疑虑的,因此他也没有立马自宫,而是等待时机,想逃出去再说。 怎乃每日吃饭饮水,都有少量的软骨散,他走路不成问题,想要运功厮杀却是难了,这牢房四周守卫森严,其中不乏好手,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也不敢鲁莽行事。 不过事情远没有他预想的好,东方是没给他吃三尸脑神丹,那是因为他觉得岳不群此人实在太烂,他没有收入门下的打算,但可没给岳不群犹豫的时间。 自宫不成,难道不能强宫吗?他又不曾想过让岳不群心甘情愿如何,是不是自愿又有什么关系,所以,岳掌门某一日被下了迷药,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复完人了。 起初两天真是痛恨异常,见了牢头也是目赤欲裂,恨不得剁其肉食其骨,全没往日君子剑的风范。 有句话叫破罐子破摔,岳不群见自己已然如此,那辟邪剑谱的功夫不如就此练了,若是真的,也不枉自己受此大辱,若是假的,死了便是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岳不群虽心思深沉、心肠毒辣,好歹也是一派掌门,自有些男子气度。 自此,便真练起了辟邪神功。 这一练才知,那往日送剑谱的少年竟没匡他!一下子兴奋异常,日日练功不堕,软骨散之类的药虽已取消,岳不群却没有生出逃跑的心思。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辟邪剑谱所载神功进展神速,这要得益于他所修炼的紫霞功,在最早期的葵花宝典的版本中,便与紫霞功有密切的联系,甚至葵花宝典早先亦是由华山派保管,后来剑宗气宗受魔教挑拨,互生罅隙,魔教趁机攻山,抢走了葵花宝典,从此据为己有。世人或许不知,他岳不群却知道的清楚,心中不免大叹,为自己要霸占辟邪剑谱找了诸般理由。 一日练功之际,忽听牢头说,教主下崖游历去了,不知何日方归云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岳不群心想,这便是个机会,何不趁机逃了,日后旁人问起,便说,那魔教教主不在教中,他拼死逃了出来。 到了晚上,岳不群正欲施展身手,却听牢门外有打斗的声音,不消片刻,一黑袍白须的老者竟然出现在他面前,借着石壁上的火光,他眯眼一看,此人白须飘飘,身形快似闪电,剑法超群,眨眼间便将牢里的守卫全部解决了,武功之高,当属罕见。 正待愣神,却见他老者走至牢门前,挥剑便将铁锁斩断,叫了声:“师侄,快跟我走。” 岳不群心下一惊,这人不是自己的师叔风清扬吗?他怎么来救自己了?剑宗与气宗早已不合,自从气宗得胜之后,剑宗之人死的七七八八,胜下的人不理世事,不想这师叔竟然来救自己,不过这也正好,实乃老天帮忙,以后就不用找借口了,赶忙跟着风清扬奔出牢房。 之后二人又救出莫大先生,三人皆武功高强,莫大先生虽中了软骨散,也没有拖累他们,风清扬有备而来,撒了几把迷烟,趁黑带着两人下了崖,片刻不敢停留,与十里外接应的人会合之后,莫大先生回了衡山,风清扬二人连夜直奔华山而去。 如此轻松的救出岳不群、莫大先生,也出乎风清扬意料,不过好在人好好救出来了,其他事情便先搁置一旁,他们不知,这一切不过是东方早已布置好的,就等着华山派等人来救人,若他们不救,他还要再想法子将人丢出去。 二人回到华山之后,岳不群才知自己门下得意弟子,竟然损了十之七八,但他得了辟邪剑谱,兴奋喜悦大于悲伤,面上却不得不装作痛不欲生的样子,妻子宁中则也抱着他哭了好几场。 岳不群大难不死,回到华山,在悲伤之余派内也一片欢腾,期待着掌门师父能带领门下弟子早报昨日之仇。 不过大家也都清楚,此时并非好时机,连掌门都被轻松捉了去,可见魔教门下也有很多高手。 是夜,众人都去休息,宁中则出门倒了洗脚水,熄灯关门,两人躺在床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竟有些尴尬,想着冲儿不知为何不愿回转,大有也陪着不回来,门派内所剩弟子无多,本想安慰丈夫一番,却见他侧面躺着,留给自己一个背影,宁中则心中十分难受,但她心疼丈夫,自己难过也不说。 第二日,岳不群宣布要闭关修炼,教务暂交给师妹宁中则打理,希望风师叔从旁协助,宁中则欲言又止,她向来没有反对过师兄的决定,加上他此番被魔教所擒,必是受尽折辱,对自己武功要求更高,闭关修炼定是重要,不过,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候,前几日左冷禅派人上山,通知华山派参加一月之后在嵩山派举行的讨魔大会。 所谓讨魔大会,实际上欲将五岳剑派何为一派,此事在攻打魔教失败后就议过,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四月十八在嵩山举行的讨魔大会,必然会生变故,但她本着做好师兄的贤内助,诸事愿意承担下来,便没有出声反对。 于是,岳不群便上思过崖闭关修炼,一心想早日练成辟邪剑谱,好天下无敌。 风清扬当日听说岳不群被抓,华山派危在旦夕,好歹他也是华山派的人,怎能眼睁睁看着数代先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忍不住便出手了,本想着救出岳不群后再隐身山林,像从前一样不问世事,怎料又出来一个左冷禅想要吞并华山派,不得已,他便留在派中,协助宁中则处理派务,教导下面的师侄。 华山的事情暂搁一边,且说莫大先生回到衡山之后,竟吐血半日不止。 他本来就受了伤,又一直被迫服用软骨散,伤情一直没好,听师弟刘正风说衡山派弟子死伤过半,好多弟子身子残废,从此不能练功,加上左冷禅又要召开什么讨魔大会,实际上却是想要将五岳剑派并为一家,心思难免激动,咳血好半天才止。 刘正风又说,那唐明睿走时,曾塞给他一封信,让他小心左冷禅,他当时不以为意,以为是唐明睿趁机挑拨,便没有当回事,现在想想,五岳剑派一攻山,就受到重创,好像魔教提前知道他们几时攻崖一般,其中必有蹊跷,但又苦于没有证据,衡山派如今实力大不如前,想要反抗嵩山派还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师兄,如今该当如何?我五岳剑派虽是同气连声,但若是并为一派,岂不等于灭了我衡山派,还有那华山、恒山、泰山,独让嵩山派做大吗?”刘正风苦恼不已,如今掌门师兄回来了,也希望能讨个主意。 莫大先生躺在床上,身后垫了几个枕头,脸色看着很差,刚喝了一碗药,他却睡不着,干枯的手背上皱纹纵横交错,深呼了一口气,慢慢道:“是我们低估了魔教的实力,该有此劫,也怪不得他人,不过衡山派百年基业也断不能断送在我们手中,左盟主想要借机并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岳掌门亦被安然救出,恒山、泰山这次损失有限,岂能心甘情愿任人摆布?”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有些气喘,就着米为义的手喝了两口水。 刘正风叹了口气,“师兄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左盟主便派人私下游说,言道‘五岳剑派武功繁杂,各自为政,虽说互有帮助,并不能集中所有力量,若是大家能放弃门派观念,合为一家,取长补短,岂不为天下美谈,武林之福。’师兄,他这番话,也算不无道理,眼下咱们又遭此一难,很难与他们对抗,我看恒山派的定闲、定逸师太竟是同意并派的,泰山派的天门道长因为怀疑华山派岳掌门纵徒行凶,对左盟主的话也偏听偏信,怕是也和恒山一样。” 他越说越觉得这并派之行,恐怕是左冷禅蓄谋已久,心中止不住的发凉:“当日唐大夫暗中提醒我,我却不肯相信,如今自然也不能用此取信于人,咱们手里又没有嵩山派图谋的证据,该如何是好?” “左冷禅要合并五岳剑派又是为何?” “还不是要一统武林,做武林盟主吗?!说不定这次攻打魔教,嵩山派就有和魔教勾结!”米为义突然插了一句话,让莫大先生和刘正风皆是一愣,米为义的猜测实在是太过大胆,却并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皆皱眉不语。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莫大先生打破了沉默,“现在可是能找到那唐大夫?他必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若是有他做证,事情还有转换的余地。” 刘正风道:“他那日离开之后,便没有踪迹,”说着叹了口气,“他那表弟方东还失火被困烧死,就算找到了肯不肯帮忙又另说了。” “总之先派人去寻,若是找到了,便领来见我,如今大局为重,他与魔教也有杀父之仇,会占在我们这边的。”莫大先生道。 “也好,唐明睿此人我看也是个正人君子,我这就派人去寻。” 两人又谈了一会,莫大先生也累了,刘正风便出门安排人手去寻唐明睿。 因为门下弟子伤亡很大,能派出去的人手不多,不过聊胜于无,总是有些希望。 向大年伤的颇重,如今还卧床不起,鲁大海伤了胳膊,左小腿骨折,没有一两个月也难好,如果能找到唐明睿,他医术精湛,定是能帮上忙的。 刘正风越想越觉得,唐明睿此人是一定要寻到的,当初实在是不该怀疑他,平白了失去这样一个人才,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64、第六十三章 “教主可是在黑木崖上见过盈盈?东方叔叔可好?”大概是东方态度和善, 任盈盈亦抬头打量起他来。 东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问道:“你可是恨东方不败?” 任盈盈大惊,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垂下眼帘, 心中惊涛滚滚,实不知这代教主所为何事, 怎么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是东方叔叔对她有所不满了吗?还是这代教主图谋不轨? “教主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东方叔叔待盈盈十分亲厚, 盈盈为何要恨东方叔叔?” 任盈盈看不清东方面纱下的表情,心里更是忐忑。 “你不恨他便好,那为何不肯回黑木崖?”东方的问题一个个抛出来, 让任盈盈措手不及, 且这人说话的口气实在是对自己太过熟悉,因此有些慌乱的回道:“我喜欢外面的山水, 想在外面多留些时日, 若是教中需要,自是会回去的。” “东方不败闭关一年,万一走火入魔,成为废人,盈盈可有想过执掌日月神教?”这问题有些骇人, 任盈盈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平静了一会才忿忿道:“方教主为何直呼东方叔叔名讳?若无奸人加害,凭着东方叔叔的武功修为, 又岂会轻易走火入魔?” 东方笑了笑,不过任盈盈看不清他纱帽下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想法,她又不能让这代教主脱下纱帽,只听他道:“只不过是假设罢了,你不必疑心,我并不是东方不败手下,只是他的好友,暂时替他执掌教主之位,你作为神教圣姑,不可再如此散漫,尽早回黑木崖吧。” 任盈盈伏跪于地,答道:“属下谨遵教主令,不知那令狐冲作何安排?” “盈盈以为如何?”曾经可能的海誓山盟如今还会发生吗? 任盈盈秀美微皱,道:“我看他整日消沉,再无不羁少侠的模样,恐不堪大用,教主可有将他收入教中的打算?” 东方道:“他也是一时少年英雄,被师父所害才会如此,不如你带他回崖,以后或许是个帮手。” 任盈盈并没有想过要和令狐冲再多瓜葛,但教主有令,不得不从,“可要用三尸脑神丹?” 东方倒是一愣,心中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情绪,导致他面纱下的表情也有些怪异,瞄了一眼任盈盈,叹了口气,“不必,你带他乔装改扮一番,参加五岳剑派的并派大会,完了他自会跟你回去。” 任盈盈聪明绝顶,自是猜到几分,对这代教主不禁心生佩服,先前大败武林白道,狠狠的挫了他们的威风,且神教高手几乎不损一人,可见教主智谋之高。 “谨遵教主令,不知教主是否会去参加?” 东方勾了勾嘴角,声音里也带了点笑意:“那要看他们配不配。”明睿若想去看热闹,那就去吧。 东方此厢试探一番,彼时唐明睿正敲令狐冲的房门,好半天里面才有人开了门,却不是令狐冲,而是他的六师弟陆大有。 唐明睿已经卸了面具,露出本来模样,陆大有开了门,便听屋内有声音传来,音色绵细柔软,绝没有阉人的公鸭嗓,倒是有些动听,料是唐明睿已经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也免不了有些震惊,令狐冲为人豪爽,原本声音也透着豪爽气,现在变化之大,听声音竟然像换了个人一般。 “猴儿,是谁来了?”令狐冲刚睡下不久,门一响就醒了。 陆大有看到唐明睿也十分惊诧,不过自从大师兄出了事情以来,他变了好多,原来大大咧咧的性格变得细腻小心,所以即便是诧异,脸上也一片平静,转过脸朝着屋内,声音透着温柔:“大师哥,是唐大夫,可让他进来?” 他们与唐明睿并无多少交好,在莫大先生七十寿宴上只是同席而已,对此人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衡山的大夫,他怎么知道大师哥在这里,找他们又有什么目的?陆大有现在对谁都不放心,哪怕是自己的师兄弟。 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过了一会屋内亮起了灯,令狐冲道:“进来吧。” 人消瘦了不少,脸色有些白,眼神也不复初见时的光彩,披了一件青色外衫,头发简单的用发巾束在耳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消沉萎靡,唐明睿心中道了声可惜,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情,此时一点不同都有可能刺激到他。 “令狐少侠,好久不见。” “原来是唐先生,怎地深夜来此?” 两人对话客气不少,当初在衡山上同桌对饮,虽不投洽,倒也爽朗,如今只剩下疏远客气。 “本是来拜访故人,听说令狐少侠在此,特有一事相告。”唐明睿站在距离令狐冲十步之外,一个令人安心的距离。 “唐先生,请坐吧。”陆大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给唐明睿倒了杯凉茶,回身帮大师兄系好匆忙之中没有整理好的衣带,动作温柔体贴,令狐冲仿佛是习惯了,脸上并无异样。 唐明睿不动声色的将一切看在眼里,体会过情爱滋味,又怎么会看不懂陆大有眼中的深情?令狐冲有他做伴,今生亦不会凄苦了,但是看他神情,竟是尚未开窍,看来陆大有要有一番折磨了。 “我马上就走,只是来告诉令狐少侠,要小心你的师父,辟邪剑谱如今已经在他手里了。” 令狐冲初时还好好的,突然捏紧了拳头,猛的站起来,陆大有都被他撞的一个步,他眼睛都红了,厉声问:“你都知道些什么?老子凭什么相信你?”没有任何掩饰,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陆大有也狠狠看过来,手下安抚着大师哥,心下却对唐明睿的话信了三分。 “武林马上会迎来新一轮的风波,岳掌门会不遗余力的当上五岳掌门,真相如何去看了便知,信与不信,但凭令狐少侠自己。”唐明睿并不恼,只觉得有些惋惜。 “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陆大有还保持几分冷静,只是手有些颤抖,他无法真的相信是师父害了大师兄、师父是个伪君子,那简直和失去人生的灯塔没有分别,一时间难以接受。 唐明睿绷紧了嘴角,眼睛里显出些厉色来,让他原本温和的面孔便的凌冽坚毅,‘你曾杀了东方,我不让你偿命,却要让你无助时失去最后的一点希望,或许这才是最狠的惩罚,但这样,又何曾不是帮你?’心中所想并没有说出来,“故人相托罢了,你二人信也好不信也好,并不与我想干,我只负责传话。” 所谓故人相托何尝不是一个托词,令狐冲太直太愚,若不能认清岳不群的真面目,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事情要发生,他自己受苦也就罢了,恐怕要牵连到东方。 令狐冲和陆大有一时间愣住了,所有的问题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拳过去毫无回音,别人不接你的招,你就算有再多的厉害招式也没用。 “令狐少侠,你问问你师弟便知,你受人污蔑,你师父可有为你解困?” 令狐冲低头敛目,让人看不清神色,对唐明睿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他知师父行为怪异,却不肯相信师父另有所图,那是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师父,就是为他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陆大有欲言又止,好一会见师兄看自己才点点头,令狐冲的脊背一下子垮了下去,看的陆大有眼睛都红了。 “你走吧,我不能信你。” 不是不信,是不能信。 令狐冲,不能早日回头,等着你的将是粉身碎骨,那时你又拿什么偿还陆大有的情谊。 唐明睿出去了,小东还没有出来,他戴好面具,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下来,听着竹叶的飒飒声,有些错觉,仿佛自己还穿着实验的白大褂,穿行在一个个实验室里,只是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时空轮转,肩上搭了一双手,手的主人正低头亲吻自己的额发,唐明睿笑笑,站起来拉着小东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是他没看到,任盈盈脸上惊恐的表情,惊愕、不可置信、蔑视、甚至是厌恶。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两人洗漱一番便上床休息了。只是抱着,窝在他怀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这样一个人,是愿意拿整个江山来换的。 几乎把整个洛阳的风景都逛遍了,尝试了每一样小吃,四月十五,一年一度的魁首大赛,豫州包括周边的郡县几百家的秦楼楚馆纷纷拿出最漂亮的头牌前来参赛,唐明睿算是大开眼界,这要放到现代,港姐选美大赛都比不上,人家这才艺表演,琴棋书画,任何一个拿出来放到现代,都是大才女。 看了一天,感叹了一番,第二天两人就出发去嵩山了。 嵩山三十六峰,东为太室山,西为少室山,嵩山派就坐落在太室山胜观峰上,而少林在少室山五乳峰下,遥遥相望。 茂林修竹自不必说,嵩山派乃五岳剑派中的大帮派,有十二太保,势力比华山、衡山等门派雄厚不少,有名的寒冰神掌就是嵩山派所创。 两人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到了嵩山地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就是讨魔大会,亦是封禅大会。左冷禅重新修整了封禅台,要在上面比武论剑,胜了就可统领五岳,为五岳掌门。 左冷禅能有这般自信,一是源于嵩山派目前独大,二是泰山派、华山派和恒山派的支持。 岳不群竟然没死,左冷禅很意外,而没死的岳不群竟然支持五岳合并,他更是所料不及,不过他目前颇有些自大,认为岳不群如今失势,大家都看不起华山派,自然要找个靠山,他可不就是最好的靠山吗? 剩下一个衡山派,弟子死伤七七八八,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到四月十八这天,风和日丽,封禅台早已修缮完毕,从四面八方邀的朋约的友,在左盟主的五色令旗下,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下,将可容纳上千人的封禅台围的水泄不通。 泰山、华山、恒山、衡山自不必说,还有昆仑、峨嵋、崆峒、青城各派的掌门人和前辈名宿,今日都要聚会嵩山,参与实际上的五岳派推举掌门人大典。 唐明睿和东方穿戴一新,高冠锦服,扮作世家子弟,又有微末武功傍身,也顺利的混了进去。 两人入了山门,也不着急,待行了一程,忽听得水声如雷,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挂下来,双瀑并飞,屈曲回旋,飞跃奔逸,就是有名的胜观峰了,复往上山道越来越险,嵩山三十六峰入眼而来的有青冈峰、青冈坪、大铁梁峡、小铁梁峡,左右是怪石深渊,浩淼不得见底,唐明睿随手捡了块石头扔下去,竟然无丝毫回声,可见崖壁之高,深渊之险,若是人掉下去,哪里还能有命在? 因不是门派掌门,不是江湖前辈,也无人领路在旁介绍,本来就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倒也悠然自在,两人步履轻快,大概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一个名叫朝天门的地方,山势陡然,双峰好似从中折断,眼前突然出现一天然门户,缭绕云雾扑面而来,疾风吹起衣袍,倒好似到了神仙之所,不禁令人心境大开。 两人牵着手,过了朝天门,按照崖壁上刻画的箭头指令转向西北方向,又行了一段山路,身上已经有了汗意,到此才看到山顶上有一十分开阔的空旷之地,已经人头攒攒,密密麻麻的聚集了好多人。 两人都带着面具,也无人认得他们,四下瞧瞧,寻了一个人多又不影响视野的地方,座位肯定是没得,唐明睿便让小东站在自己前面,自己抱着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东方其实一点不累,这点山路,还不在话下,不过有人体贴,自然是比没有的好。 过了一会,便见左冷禅身穿黄色布袍,领着手下的十二太保,即十二名弟子走上台去,拱手相迎。这阵仗让唐明睿憋笑了一会,这左冷禅着黄袍,还真想当土皇帝呢? 65、第六十四章 左冷禅带着手下十二太保下来和前面各位掌门名宿拱手见礼, 岳不群坐在首排第八位, 靠中间的位置,面如冠玉,五柳长须梳理的根根分明, 头戴青色方冠,神情甚是潇洒, 似乎月前被魔教所囚的不是他。 左冷禅道:“多日不见,岳兄丰采尤胜往昔。华山能得岳兄执掌门户, 实在是武林之福, 五岳之福。”他向来面无表情、冷心冷眼,此时面上只微微露了点笑意,现在他还是五岳盟主, 岳不群身份比他第一级, 站起来笑道:“左兄谬赞了,这是不群的分内之事, 自当是尽心竭力, 倒是左兄为五岳操劳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等下还要向岳兄讨教。”左冷禅手放在岳不群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颇有暗示些什么的意味,岳不群何等聪明, 马上道:“左兄尽管吩咐。” 左冷禅满意的点点头,招呼其他人去了。 只见少林方证大师和武当冲虚道长、泰山派天门道人、衡山派莫大先生、恒山派定逸、定闲师太以及丐帮帮主、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等前辈名宿,都已到了。左冷禅面上平静, 内心里却是异常喜悦,方证大师与冲虚道正能来,自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不少人跟在他后面期望能与两位武林大家说上几句话,表现一番内心的敬仰之情。 各位掌门名宿入位之后,整个大殿包括院内空地全部挤满了人,左冷禅向高处走了几步,朗声道:“我五岳剑派今日聚会,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赏脸,光临者极众,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诸般供应,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 早有人被拥挤的人群推挤的烦躁不堪,高声道:“左掌门别客气了,还是想想办法,这边快挤成肉夹饼了!”这人说的爽朗,人群中登时发出哄笑。 左冷禅朝那人说话的方向拱拱手,笑道:“由此更上二百步,倒是有个更宽阔的地方,地势也极好,不过是古时帝皇封禅嵩山的封禅台,只是咱们布衣草莽,到封禅台上议事,流传出去,有识之士未免要讥刺讽嘲,说咱们太过僭越了。” 说是江湖草莽,本就是念书识字的人少,诸般礼仪自不放在眼里,加上人多地窄,仿佛呼吸都能碰在一起,便有不少人骂骂咧咧,管他是不是什么皇帝,什么封禅,让老子难受,就是不行。 “咱们又不是造反做皇帝,哪里讲究那么多,左盟主快些领着咱们去吧。” 下面已经嚷开了,正合左冷禅心意,便领着众人拾阶而上,到了地势更宽广的封禅台上。 唐明睿携着东方,随着人流朝上涌动,一面俯身在他耳边调笑道:“这人是想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东儿原先这口号倒是响亮。” 东方斜睨他一眼,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脸上恨恨的,眼睛里暖暖的颜色泄露了他根本没生气的心情,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滋味哪里比得上这人在自己身边的一丝一毫。 前方人多,东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是手臂微抬,正前面急涌的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霎时不动了,不过也就是瞬间的功夫,东方拉着唐明睿已经挤到前面去了,剩下后面的几人面面相觑,心中虽疑惑,到底是觉得不可置信,也就没多想了。 找了略靠前的位置,寻了凳子坐下,唐明睿偷偷刮了下小东的鼻子,眼中又是好笑又是宠溺,堂堂教主用神功竟然是为了抢座位,说出来谁信呢?他家小东真是太可爱了。 东方翘了翘嘴角,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微闪了闪,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大了,只是一边嘴角翘的厉害,就有点邪恶的味道。唐明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宽大衣袖下面,握着小东的手,在他手心里捏了捏,两人目光对上,唐明睿无声道:“没想到任大小姐这么顽皮。”东方心领神会,眼睛向上一挑,仿佛在说:“我也没想到。” 原来任盈盈竟然将令狐冲和陆大有打扮做夫妻模样,令狐冲还是妻!见过任盈盈的人极少,倒是不用多装扮,只穿了一身鹅绿色衣衫,脸上敷了粉,看似比实际年龄大些。此时三人距离他们不远,因为东方对盈盈太多熟悉,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她旁边的人也就不难猜了。 群豪来到这嵩山绝顶,或坐或站,绝顶上凉风习习,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觉间就胸襟大畅,豪气顿生,当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左冷禅本想邀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一起上台去,怎奈他二人皆道:“我们两人是方外老朽之徒,今日只是来观礼道贺,就不上台丢人现眼了。”左冷禅也不勉强,向二人抱拳之后,便拾阶而上,站在封禅台上朗声道:“各位请了!四月前,我等共讨魔教,怎奈魔教日趋做大,非一时所能铲灭,五岳剑派虽同气连枝,上百年来携手结盟,好似一家,但毕竟五派并非一派,武功剑法不能取长补短,想要与那魔教魔头一教高下,却是不能了。左某与五岳派各位掌门商议之后,便决定将五岳派归为一派,从此同心协力,造福武林,众位朋友今日能来是瞧的起左某,左某在此谢过了!”说完,面对群豪,向下抱拳。 五岳剑派中除了泰山派有人鼓掌叫好,其他门派的人都没什么动静,倒是外帮派的很多人纷纷大声说着恭喜等话,左冷禅扫了一眼坐在前方的莫大先生与岳不群等,心里不满,嘴上道:“多谢各位……”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不知左盟主和哪位掌门商量过了?怎地我莫某人却不知道。”这话说的明显不悦,众人心道,看来这莫大先生是不同意并派了。 唐明睿只能看到莫大先生的背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将左冷禅脸上的神色看的清楚,只见他冷哼一声,眼里冷气森森,对着下面的群豪高声道:“为何要合并,我刚已经说明,左某人倒是要问问莫先生,昔日你作为讨魔组长,轻松让魔教奸细混入我等当中,损我五岳中人,事后若非左某人仔细勘察,竟不知你与那奸细有接触过,你又作何解释?五岳合派一事,月前已经向各位商讨过,莫先生岂有不知之理?” 其中有多少真话,旁人却不知了。但莫大先生怎会不知? 数千道目光此时都集中在他身上,莫大先生神色自若,道:“左盟主信口开河,空口无凭,你妄加猜测,怎能让天下英雄信服?” 左冷禅手持无色令旗,慨然道:“且作为五岳盟主,左某人问你,你被魔教所擒,尽两月余竟毫发无伤被救出,那魔头是如何肯饶你?你师弟刘正风与那魔教曲洋结交日久,又是作何居心!若不是与魔教勾结,我嵩山、华山、泰山、恒山岂会任魔教绞杀!”他说的声色俱烈,台下已经是一片震惊的嘘声。 群豪哗然! 莫大先生心中一凛,刘正风心中更是如飓风刮过,他与曲洋因乐相吸,琴箫合奏,瑟瑟和鸣,一生知己难寻,曲洋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虽不曾在意曲洋的身份,但他们结交之事也鲜少人知,左冷禅又是如何得知,如今又拿来威胁衡山派。 “我与岳掌门一起被其师叔救出,魔教之人本就诡计多端,难道左掌门今日所说不是那魔教陷害我等吗?若是毫发无伤,岳掌门岂不是跟莫某人一样?讨伐魔教,我衡山派伤亡最重!左掌门难道不知?反而是嵩山派,几乎是毫发无伤,左掌门如此侮我,又作何解释?” “对,我师兄乃正人君子,江湖谁人不知,怎么凭左掌门空口一句话,就要陷我衡山于不义了吗?”刘正风在旁道。 “哦?刘正风,你敢说你与那曲洋从来不识?不曾结交?”左冷禅不答莫大先生的话,反过来问刘正风。 刘正风却不能说不与曲洋结识,曲洋是他这一生最重视的朋友,莫说今日当着上千人的面,就是面前只有一人,他也不能说不认识,否则他会看不起自己,从此再难面对曲洋。因此他上前一步道:“刘某是认识曲洋,不过除了琴音管乐之交,绝不曾背叛过我正道!” 左冷禅道:“如此说来,是结交已久了?” 刘正风只得说道:“是,不过只是君子音乐之交,大家莫误会。” “哼,大家听的清楚,衡山派刘正风与魔教长老曲洋相交,令五岳讨魔损失惨重!你们还有什么理由阻止五岳合并,倒是你若是交出曲洋,我们尚可考虑放你们一马。” “你!”刘正风心中一窒,这左冷禅是要对衡山派下恨手,他却不能屈服。 “刘兄,左盟主也是为了你们好,那魔教之人向来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咱们死伤了么那么多兄弟,刘兄还不能认清事实吗?将那曲洋交出来,莫要失了和气。”定逸站起来,急道。 “是啊,快将那魔教贼人交出来!” “没想到刘正风,你竟然是这种人!莫大先生你包庇自家师弟,却害死我泰山门人!今日定要说出那贼人下落,不然我泰山派誓不罢休!”天门道长一甩浮尘,眼里厉色尽显。 “我莫某人自问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武林同道,我衡山派与魔教也从无勾结,刘师弟与那曲洋结我今日也是听左盟主提起才知,不过刘师弟绝不会背叛武林正道,刘师弟一向好乐,弹了一手好琴,遇到音乐上的知己,多谈几句也是正常,但绝不会做不利正道之事!”莫大先生背着胡琴,脸色尚算平静,内心已经掀起波涛,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莫先生这话才是空口无凭吧?!”左冷禅步步紧逼。 “今日不是并派大会吗?怎地吵起来了?”冲虚道长看事情再闹就无法收拾,他虽与衡山派关系不深,但也素知莫大先生与刘正风的为人,心道此事还是要深查,放任下去就要一边倒了。 “是啊,我们两个老家伙,可是要来给五岳派道贺的,莫先生他们的事情,还是等并派大会之后,再查不迟。”方证大师也道。 左冷禅似乎是接受了两人的建议,不过仍冷眉冷眼向莫大先生道:“莫先生,对并派一事还有何话可说?” 莫先生也知,今日之事,若不赞成,恐怕不可收拾了,且先忍下这口气,“我同意。” “那好,各位可还有什么异议,一并提出来,没有异议的话,并派大会势在必行。” 岳不群含笑不语,今日实在是诸事顺意,本来那泰山派还对他有意见,如今皆被衡山派挡了去,甚好。 定闲师太早就与派内众人商议过,若大势所趋,确实有利于武林,她们是赞成合派的。 天门道人本是个火爆脾气,不过在合派一事上,因不信任岳不群,今日又加上了莫大先生,倒是期望将这两派合了去,他自己门派却是期望保留的,但左冷禅允诺了事成之后让他做五岳派副掌门,他也无多大异议了。 场内一时寂静无声,群雄的默认,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明睿与东方十指交扣,东方微侧身,像是累了,头放在他肩上,唐明睿揽住他的背,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 脑子里突然出来一个声音:“左冷禅这一手搞的不错,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岳不群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唐明睿一愣,转头看看小东,见他眼睛里含着笑意,嘴唇却连动都没动,这才想到小东用了密音,这话只能他一人听到。 曲起食指,挂了挂他小巧的鼻子,小声道:“今日定要有人为他人做嫁衣了,原来都是东儿的功劳。” “天下一等伪君子,若是尝到被天下嘲笑的滋味,你说会如何?”东方密音里带着一股笑,笑傲众生,无所畏惧。 唐明睿想也没想,直接道:“会疯掉。” …… 66、第六十五章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一番调和之后, 封禅大会得以继续。 左冷禅本是五岳剑派盟主, 由他继任五岳派掌门最简单不过,这本也是左冷禅心中所想,且他身后门派弟子早已按捺不住, 一名瘦削老者名唤陆柏的首先窜了出来,他太阳穴处高高鼓起, 一双小眼狠辣犀利,两步跳到高阶处, 朗声说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结盟已久,近几年皆由左掌门执掌盟主,左盟主英明神武, 素有威望, 经验比在坐的都多,今日咱们五岳合并, 自然该由左盟主做咱们五岳派掌门, 若是唤作旁的什么人,有谁能称服?” 当日围攻魔教,衡山、华山打头峰,损失最重,嵩山殿后, 几乎没有损失,衡山、华山两派早有不满,今日又怎么可能让左冷禅顺心合意?因此那陆柏一说完, 便见米为义站出来道:“五派合并,乃是推陈出新的盛举,从古自今从未有过的新尝试,新举措,就是左盟主也没有这个经验,谁做五岳派掌门自然应该是凭本事说话,况且破旧立新,自当是除旧更新,按照陆先生的说法,掌门人也该换人当当。” “我看左盟主就不错,谁想当掌门,出来比试嘛。”“这位兄弟说的有道理。”“该是各凭本事,谁的功夫最高,我服谁。”“功夫自然是重要,我看人品威望更重要。”“不然大家轮流做好啦,掌门大家当!” 米为义的话引起下面群豪的议论,左冷禅做盟主,固然是可以,但是能看到一场百年难得的比剑,才更值,因此赞成比试的人还是多数。 过了好一会,左冷禅才道:“众位英雄,各抒高见了,左某虽做这盟主几年,却不敢居功,不过是比各位在坐的掌门多些经验,左某也不敢托大,做盟主这些年,大家看着是风光,其中艰辛却不为人道,这五岳派掌门比这盟主责任更大,需要有担当有气魄,这里各位掌门名宿能者甚多,既然大家都有为五岳派出力的心,那不妨就在这封禅台上比试一番,传了出去也好叫武林各位英雄信服。” 左冷禅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实属情非得已,不过也算带来不错的效果。 群豪的激情一下子被调动出来,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难得的五岳斗剑。 “胜者为掌门,败者听奉号令,公平交易,最妙不过。”“左先生,比剑比剑!”“说了这半天话,有甚么屁用?早就该动手打啦。” 一时之间,嵩山绝顶之上,叫嚷之声越来越响,原本安静的封禅台上此时熙熙嚷嚷,更有人跟着起哄,那些个平时看着老成持重的也要忍不住吵闹了。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不是五岳剑派的人,谁做五岳派掌门本也不跟他们相关,就算此事有失公平,他们也无理由置喙,但好容易有这样的大热闹可看,便忍不住要争相起哄了,大有若是不比武,这掌门人便不能作数的架势。 左冷禅重修封禅台,本是要在这嵩山皇帝祭祀的地方,自封为五岳派掌门,比武不过是下选,况且,就算比剑,除了华山岳不群以前他还放在眼里,如今岳不群向他示弱,他自认这场比试绝对不会输。 因此,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向岳不群邀战:“早闻岳兄华山剑法精妙绝伦,今日兄弟要讨教一番了。” 本以为岳不群赞成五岳合并,刚才又那般低姿态,此时当然会顺了自己的意,没想到岳不群却说:“在下也久存了向左兄讨教之心,只是今日五岳派新建,掌门人尚未推出,倘若和左师兄比剑,倒似是来争做五岳派掌门一般,那不免惹人闲话了。” 这番话说的不愧是君子剑,谦谦君子风范表露无疑。 左冷禅拧了拧眉,心里却不把他这番话放眼里,只道:“岳兄何必自谦,你只要能胜了我这手中的长剑,五岳掌门一位,便由岳兄来担。”这话说的满了,仿佛这掌门一位除了他左冷禅与岳不群,便没有旁人可担了。此番话一出,泰山派还好,衡山、恒山两派门下的弟子却是黑了脸。 岳不群一撩长衫上得台去,神态潇洒,只是说话的声音十分低哑,他门下弟子还以为师父今日嗓子不好,哪里知道岳不群故意捏着嗓子发声? “左兄,今日我们便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你看如何?” 左冷禅道:“兄弟自当尽量不伤岳兄,只是刀剑无眼,岳兄自己要当心。” 岳不群拱拱手,转而向华山派弟子道:“今日我与左兄比剑,若我不小心死在左兄剑下,亦是我技不如人,华山派弟子定不能向左兄寻仇,伤了五岳派的和气,若有违者定当逐出师门。” 话一说完,底下就是一片叫好声,果然是君子剑,名不虚传。 华山派的弟子,岳灵珊也跟着爹爹来了,此时站在台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两人的一举一动,深怕自己爹爹吃亏。 左冷禅听他这样说,倒是一愣,心想难道这岳不群果真这般识大体顾大局?觉得这人真当是个人才,口生莲花,头头是道,若收到帐下做个军师绝对是好的,一面又因群豪对他一片赞誉心生不满。不过就算到现在左冷禅仍认为岳不群虽也厉害,但绝不可能胜了自己,因为他有独家秘笈,便是林震南私下里背下来的三招辟邪剑法,在重要关头,便可一决胜负。 有此等神功助阵,他自是天不怕地不怕,何惧一个岳不群。 “岳兄能以大局为重,自然是再好不过,这便开始吧。”左冷禅有些迫不及待。 “且慢,左兄,在下有几句话要先说明,”岳不群内力深厚,声音传的甚远,只听他道:“为了今日之际,左兄花费甚多心血,事情成与不成只在今朝了,然以武胜者为尊,却只能限于咱们五岳剑派,若不是五岳中人,不管他武功再高,也是不能参加比试的,正好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两位前辈都在,便由两位来做个证,若左兄胜了,便由左兄做这掌门之位,可好?” 左冷禅当然同意,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对望一眼,也点头表示赞同。 由此,比剑正式开始。 嵩山剑法以气势雄伟见长,而华山剑法素以变化繁复见长,一招之中蕴含数个后招,仿佛绵延不绝,招数成出不穷。 两人比剑开始,皆是用本派独家剑法。岳不群将剑横与当胸,左手捏决,似要在台上写字一般,此招便是华山剑法中的一招“诗剑会友”,意思是说今日你我比剑,便如以剑会友一般,我对你绝无敌意,咱们只是切磋而已。 岳不群心机深沉,出招便迷惑左冷禅,让他降低戒心,怎知左冷禅也是个老狐狸,并不吃他这套,右手长剑直接向右方飞速掠出,来了个嵩山剑法“开门见山”,这便是说要打便打,莫要假仁假义。 岳不群心中一凛,手中长剑倏的直劈过去,在左冷禅做势要挡之际,剑尖猛的向上一挑,接着斜刺的劈下来,当真是变化莫测。左冷禅疾退两步,身形陡转,原本挡在胸前的剑也随之斜挑上去,两人的剑噌的撞到一起,发出哧的一声响。 这一招,岳不群攻左冷禅守,虽说守的不错,众人眼里却是岳不群更胜一筹,左冷禅眼睛暗沉,长剑突的由上而下直劈下去,气势如虹,如贯日月,连台下的岳灵珊都忍不住惊呼一声,而群豪中更是不少人发出疑惑的声音,原来这招剑法有个名字,叫“独劈华山”,嵩山剑法中本没有这一招,左冷禅却是从拳脚中化得,虽看似平常无奇,却蕴含了很大的威力。 岳不群没有硬接,而是先稍微低身,将左冷禅的剑力化解掉,而后以更快的速度飞身向上,左冷禅随即变化招式,手腕一翻,长剑改由从左到右横劈过去,使出一招嵩山剑法“天外玉龙”。 高手过招,有时上千招内都不见得能分出胜负,台下群豪看二人你来我往,不时有惊险招式动作,皆是兴味盎然。嵩山剑气象森严,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大戟,黄沙千里;华山剑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 互相拆了三百来招,岳不群仿佛有些力弱,只守不攻,左冷禅的招式也越发的凌冽,突的右手长剑一举,左手同时猛的朝岳不群胸口击出,这一掌竟然将对方身上数十道大穴笼罩住,岳不群稍有异动便可能立时受伤。左冷禅这一掌罩下来,岳不群头上登时冒出紫气,催动全身内力,与左冷禅对击一掌,台下众人霎时听到砰的一声响,岳不群随之腾腾倒退数步,站稳之后,抬手一看,手掌上竟然结出白茫茫的一层冰。 台下群雄哗然,岳不群的紫霞神功在江湖上可以说是傲视群雄,没想到竟然被左冷禅一掌击退!岳灵珊‘啊’的一声便要跳上台去,被岳不群一个眼神制止了。 岳不群怎会服气,遂叫道:“这掌法是嵩山派武功吗?”台下群雄也正有此疑问,纷纷附和。 左冷禅面对众人笑道:“此掌法乃在下新创,取名寒冰掌,日后便要在五岳派中择人传授,五岳派不分彼此,若华山有底子想学,只要根骨佳,报于掌门便可。”他趁机拉拢人心,同时又折损了华山派的面子,可谓一举两得。 岳不群却不恼,反而流露出向往的神情,笑道:“那今日少不了要向左兄多讨教几招了。” 两人说罢又战到一处。 左冷禅仗剑横劈,岳不群举剑斜刺,两人身影翻飞,速度也越来越快,中间两人又对一掌,岳不群身子晃了晃,似乎是抵挡不住了。 左冷禅心中一喜,急速进攻,眼看着暮色苍茫,天色已经发暗,便想要尽快解决,怎料岳不群身形陡转,剑法也突然一变,剑刃忽伸忽缩,端的让人连招式也猜不透,当真是诡异之极。台下群雄大觉诧异,岳不群明明已露败相,谁知竟然使出这般诡异绝伦的剑法,瞬间扭转了局面。 因不知是什么剑法,连见也不曾见过,便纷纷低声互相询问:“快看,这是什么剑法?”然而台下上千人,竟无一人能答的上来。 东方坐的腰酸,便靠在唐明睿身上,耳中听着众人窃窃私语,心中把岳不群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在这里做戏,伪君子就是伪君子,早点胜了后面还有好戏唱,看着天色还不知弄到什么时候,害他竟然等了这么半天还没好。 众人诧异归诧异,却不影响台上两人对决,岳不群招式越来越奇特,不过转眼间的功夫,左冷禅竟然也招式大变,使出了与岳不群一路的剑法! 若说是左冷禅太过聪明,只对方使出一遍就将招式学会了,还不如说是之前便有练更可信些,群豪此时方才意识到,这两人到现在才开始真正的胜负决算。 左冷禅诡异招式一出,岳不群便门户大开,破绽百出,眼见着已成败局,嵩山派给左冷禅的呐喊助威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左冷禅也一剑快似一剑,眼见的对方剑法被自己逼的凌乱不堪,大有十招之内便击败对方的豪气,于是使出浑身解数,长剑横削过去,想要斩断岳不群的退路,岳不群慌忙之中仿佛才想起举剑挡住,但气力微弱,左冷禅心中大喜,剑刃不上反下,斜斜的刺向岳不群手腕,台下岳灵珊惊喊一声,嵩山派那边却是掌声雷动。 岳不群长剑差点脱手而出,幸亏他飞身后退,但手腕处仍留下一道血痕。血迹顺着侧腕滴滴答答的落在石板上,红的刺目,仿佛是受了刺激,岳不群不要命似得猱身而上,攻势凌厉异常,双手忽的从左冷禅面前划过,同时脚步以极快的速度向西移动,身形飘忽似鬼魅,快似闪电,台下众人甚至只能看到他的影子,左冷禅更是惊处一身冷汗,不顾一切的奋起招架。 群雄不在台上,但那台上的人却好似自己,不再是热血沸腾,而是冷汗森森,正聚精会神,突然听到一声痛呼,眼见着左冷禅提剑劈砍,每一下都虎虎生风,把嵩山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便有人忍不住喝起彩来,然而尽管每一招一式都堪称经典,但却连岳不群的衣角都没碰到,看了一会,众人便疑惑起来,恰巧左冷禅走到台边上,他仿佛不知道一般,一脚踏空,一代高手竟然硬生生的从台上摔了下来! 离他最近的方证大师将他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那些挨的近的上前一看,大惊失色,怪不得左冷禅砍不到岳不群,从他双眼眼角出溜出两道细细的血线,他竟是瞎了! 谁胜谁负,已经见了分晓。 华山派爆出雷鸣般的欢呼,二十来名弟子拥着岳灵珊跑到台上,围着岳不群兴奋的你一言我一语,岳不群却只是微笑不语。 岳不群胜了左冷禅,似乎这五岳派的掌门椅子已经坐定了,可是事情往往所料不及,岳不群连椅子边还没挨上,便听到人群中爆出一句堪称惊天动地的话:“岳不群,死太监!还我辟邪剑谱!” 到此时,东方终于笑了,小林子,你终于来了。 67、第六十六章 岳不群还被华山弟子包围着, 唐明睿看不到他的神色, 不过想来再深的道行碰到这样的情况,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来自从东方重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起, 一切都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着,而这些并不是自己干涉的结果, 相反,他始终刻意远离这种是个江湖都会发生的纷乱、争夺和贪婪, 除了东方的事情。可是, 一切仿佛如脱了线的珍珠,早已脱离了原有的轨道,历史不再是历史, 变成了眼前的事实。 作恶多端的人即便隐藏的再深, 也终有得报的一天,人有欲望, 早晚都会露出狐狸尾巴, 有心人便只揪住这点,也能让人永世不得翻身。 夜路行多了总会遇到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人群的后方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几月不见身形明显拔高了, 身着白衣,翩翩公子,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脸上表情虽愤恨到有些扭曲,但在一群武林草莽中依然显得明珠冠玉、鹤立鸡群,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将群豪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看到他的样子,还有人吹起了口哨,人群哗然一片。 “辟邪剑谱?这和岳掌门有什么关系?”“哪里来的小哥,在这里撒野!”“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太监?”“岳掌门,快快出来说明!”“就是,岳掌门,可是拿了人家的东西,你刚使的是什么武功?”“是啊,那功夫着实怪异,咱们可都没见过,是那劳什子辟邪剑法吗?” “辟邪剑谱?可是那福州林家的?”“啧啧,今天可没白来,有好戏看了。” 下面吵嚷声不断,早有人喊着让岳不群下来解释说明,那句太监之词,加上辟邪剑谱的威力,让群豪蠢蠢欲动,一半将信将疑等着看好戏,顺便坐收渔翁之利,一半却是不信的,认为这少年小白脸在故意诋毁岳掌门名声,说不定是什么帮派的故意陷害。 五岳派各掌门更是惊异不定,又联想到王元霸的死,那王元霸身上所受的伤不就是华山派的功夫吗?看向岳不群的眼光也有些疑惑怪异起来。 再说林平之,虽说群豪中绝大多数人不都认得他,但嵩山派左冷禅的心腹可都认识,自家掌门眼睛被岳不群刺瞎,早已怒火滔天,此时有人来构陷岳不群,不管真假,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岳老儿!好你个伪君子,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狗屁的君子剑,杀了洛阳王元霸,夺了人家的辟邪剑谱,今日人家孙儿林平之来揭穿你了,你这个卑鄙小人,有什么资格做五岳派掌门,快出来领罪吧!” 陆柏跳出来狠骂,嵩山十二太保也按捺不住,纷纷附和大叫。 岳不群还没发话,华山派的面面相觑的一会,等反应过来也加入了对骂的阵列,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好好的一个五岳并派大会搞的像是泼妇骂街,哪里还有一点武学高手的风范? “贼人岳不群,你杀我家人,你不得好死,今日便让天下英雄看看你的真面目,你欺我林家无人,杀我外公,夺我家辟邪剑谱据为己有,有胆的便出来承认!”唐明睿往林平之周围看看,并没有看到林震南夫妇,心下有些疑惑,这林平之从小娇生惯养,做事鲁莽冲动,今日单枪匹马杀出来,不是有人教唆,便是背后有人撑腰。 林平之高声斥责大骂,见有人帮忙,气焰更是嚣张,家里有这般绝世剑法,爹爹却不让自己练,偏偏便宜了外人,还连累自小便疼他的外公一家惨死,他心里有气,发誓要在天下人面前揭开岳不群的真面目,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那林平之,你修要血口喷人,我华山自有神功,我爹爹的紫霞神功更是高明的很,哪里用偷你家什么玩意儿,你再侮辱我爹爹,我华山派跟你没完!”岳灵珊一张小脸气的通红,蹭的抽出手中长剑,指向林平之,不知怎么,剑身竟有些发抖。 “臭小子,谁人不知我师父为人,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来陷害家师,说出来,我们便不予你为难。”梁发与岳灵珊并肩站在一起,胸口一起一伏,显是也气的不轻。 “岳掌门怎地不出来发话?莫非是被人说中没胆子承认吗?”左冷禅手下头号心腹心狠手辣的费林冷声冷气的说道,刚刚左冷禅被伤了眼睛,从台上跌下来,他心里扑通一下,心脏仿佛被人捏紧了,此时恨不得将岳不群生吞活剥。 “岳掌门快出来说明吧!”群豪见岳不群一直不发话,也有点急了。 而莫大先生、定闲师太等却若有所思,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也注视这岳不群的方向,静观其变。 岳不群脸色一黯,不过瞬间功夫,已经恢复正常,他经营几十年,行事向来缜密,不过是一时大意,没有赶尽杀绝之前,被左冷禅急于合并五岳冲昏了头脑,但事情至此,他却不能慌乱,心下一番计较,面神镇定如常,从一帮弟子中间走出来,向群豪抱了抱手,沉声道:“各位前辈、朋友,岳某是什么人,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岳某断不会为了什么辟邪剑谱去罔顾人命,且不说辟邪剑谱可能是被那魔教夺了去,就算是岳某不小心得了,也必定送还与林家,断不会占为己有,林小兄弟,你可是受了什么人蛊惑,岳某却是不曾见过什么辟邪剑谱,更没有害过王大侠的性命,若是要害又岂能留下那般破绽,等着小兄弟来找我麻烦吗?岳某虽不聪明,却也不是这般蠢蛋。” 他这一说,台下登时哄笑,紧张的气氛竟被他这一席话缓了过来,多数人都认为他说的有理,若要占人家东西,哪里不做的干干净净,还要人家大张旗鼓不的找上门来? “岳掌门说的有理,这位小兄弟莫不是误会了?” “是啊,岳掌门的人品咱们还是信得过得,莫要被人挑唆了去。” ………… 岳不群温和的看着林平之,大有小辈胡闹,我不会与你计较的大度气派。 林平之胸腔剧烈起伏,恨得牙根痒痒,他凡事都写在脸上,大家一看就明白,这小兄弟是不服气。 “呵呵……”突然一声冷笑,竟是盲了双目的左冷禅,他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去,此时被费林从旁护佑着,嘴角斜勾,说不出的讽刺,讥笑道:“林家小子,你家辟邪剑谱可有什么特别的?练了的人可有什么特征不曾?” 林平之刚被众人一边倒的言论弄的气愤不休,竟把最关键的事情忘记了,被左冷禅一提醒,一下子醍醐灌顶,哈哈一阵冷笑,迈步朝前,众人自发的让开一条窄道,让他行到台前。 岳不群心道不好,暗暗的调集内力,蓄势待发,脸上的笑容却如沐春风。 “你且说来,有什么特别的,我爹爹自是清白的!”岳灵珊站在岳不群身侧,仍是提剑防备。 “就是,林家小子快说!”群豪跟着附会。 林平之哈哈笑完,朗声说道:“辟邪剑谱乃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爹爹自己不练,也从不让我练,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何,直到爹爹告诉我,那辟邪剑法霸道异常,若要修炼,必先自宫!” “什么?自宫?!”“真是邪门,没了命根子,不能快和,还要那武功作甚?”“切,你不练不是有人练吗?绝世神功有的是人要抢,管他什么有没有命根子,啧啧。” 台下惊异声唏嘘声一片,众人纷纷拿怪异的目光看着岳不群,左冷禅虽看不见了,心里却痛快非常,手上用力捏住费力扶着他的胳膊,直把人弄的骨头差点碎了,费力却忍着不吭声,眼睛里冒着火看着岳不群,待看向左冷禅时竟然有些疼惜在里面。 “你放屁!我爹爹好的很,你哪只狗眼看见什么……什么自宫了!”岳灵珊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抖着手叫骂。 “哈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岳不群,有种你让大伙看看你的真身!你那胡子是真是假?!”林平之倒是镇定下来,不慌不忙道。 “我师父岂是你能侮辱的,黄口小儿,你受死吧!”华山弟子们个个气的脸色发青,便要提剑刺向林平之。 “且慢!”方证大师一直没做声,此时突然站起来,袖袍一抖,真气鼓动,华山派的弟子竟然生生后退了数步,他们也不敢造次,只是围着自家师父戒备着。“众位稍安勿躁,辟邪剑谱所载武功本非正道,林家先人曾有诺,此功当永沉寂高阁,今日辟邪剑谱重现江湖,必然带来一场灾难。”方证大师转向林平之,道:“阿弥陀佛,林施主,节哀顺变。当日你曾祖父林远图施主修炼过此功,深知此非正道武学,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便是一途,若岳掌门确有修炼此功,老衲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群豪见方证大师发话了,便不再吵嚷,只盯着岳不群看他反应。 “多谢大师!今日有大师为小侄主持公道再好不过。”林平之一喜,那人教他必有人出来管事,他听着便是,果真是如此。 “阿弥陀佛,岳掌门,可有什么话说?” 群豪都看着岳不群,只见他脸色一变,露出诡异的一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却见他面色再正常不过,互相对看一眼,都叫奇怪。 “有方证大师在,岳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来惭愧,”岳不群露出沉痛的表情,“一切都怪岳某教徒不严,令狐冲犯下此等大错,想要挽回却也不能了,只能将他逐出师门,任凭大师发落。” 众人一怔,岳灵珊眼睛却是一红,只能暗暗咬牙不动,远处的令狐冲身形一晃,幸好陆大有在旁扶住,他软软的倒在陆大有身上,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没了,心被刀子一刀刀的割着,又酸又疼,一个豪爽男儿,竟然被逼的流出眼泪,陆大有有些慌乱的拿袖子帮他擦眼泪,心疼不已,心中暗恨师父无情,竟让大师兄替他背这黑锅,有心想要站出来申辩,却被大师兄拉住不能动。令狐冲穿着女装,旁边的汉子还以为这小娘子被吓到了,也不以为怪。 “岳掌门说这是什么意思?这和令狐冲有甚关系?”有人忍不住发问。左冷禅也冷冷道:“哼,岳掌门倒是好心计,说这些不如让大家看看,你是不是自宫了,嘿嘿……”他狠辣的哼笑数声,心里大是痛快,定要把岳不群拉下马,他辛苦这么多年,岂能便宜了别人! “令狐冲背着我害死王大侠,夺了辟邪剑谱,如今已是残缺之身,这点小女就可作证,珊儿,你来说是也不是?”岳不群慈爱的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发,示意她不要害怕,便将知道的说出来就是。 岳灵珊却脸色发白,定定的看着自己爹爹,大师兄那日跟她说的和爹爹说的完全不一样,她相信大师兄也相信爹爹,可是现在只能选一个,她抖着嘴唇,朝下面望了望,下意识的想要找大师兄,希望他能给自己拿个主意,可是她失望了,哪里有大师兄的影子。 “珊儿,莫怕,一切有爹爹给你做主。”岳不群也不着急,缓声安抚女儿。 “我,我那日,大师兄他,他,”岳灵珊一下子泪流满面,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大师兄说他,他已经不是一个男人,呜呜……”她哽咽的说完,扑在爹爹怀里便痛哭起来。 台下群雄唏嘘一片,不管是否认识令狐冲,都露出鄙夷、不齿的颜色。 “啧啧,没想到啊,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是这种人。”“可惜了,啧啧,这不是跟太监一样了嘛。”“可不是,真是丢我们武林人士的脸,呸!老子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见两次打一双!打死他个死太监!” 令狐冲双手紧握,红着眼睛看着台上的师父、小师妹,他的天地原本就已经暗淡无光,此时更是漆黑一片,他最最尊敬的师父竟然背叛了他,最疼爱的小师妹在众人面前说他不是个男人,他什么都没有了,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脸上的神情不是生如不死,而是死灰一般的宁静,吓的陆大有使劲抱着他,怕他想不开做什么傻事,更加下定决心,以后再不会回华山,从此脱离师门,永远陪着师兄,永远照顾他。 “不管那令狐冲,岳不群,有种你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胡子是不是假的,你那,那话儿还在不在?就凭你女儿一句话,怎能让天下英雄信服?”林平之哪里肯信岳不群说的话,他亲眼见岳不群使出辟邪剑谱的武功,哪里还有假? 华山的众弟子一时还不能从岳灵珊的话中回过神,对林平之说的话也没有回,特别是梁发,想起小猴儿跟他说的话,心里暗暗揣摩。 “岳掌门,为了消除大家的疑虑,不妨让我等就近瞧瞧,也好弄清事情的真相。”见林平之说的有理,方证大师发话道。 “岳掌门,怎地不敢让大家看吗?莫不是做贼心虚?”陆柏激将。同时嵩山派的高手已经将封禅台团团围住,又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在,岳不群想要逃跑却是不能。 岳不群早已聚满真气,眸中厉光一闪,将岳灵珊推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飘至林平之面前,猛的擒住他的脖子,带着他蹬蹬倒退到几仗之外,变脸之快出乎意料。 人群砰的炸了,一切都不用说的,岳不群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竟然真的偷了辟邪剑谱,想到欲练此功此先自宫,那岳不群定然已经不是个男人了,和他徒弟令狐冲一样是个太监,群豪纷纷拔剑指向岳不群,这个连五岳派掌门的座位还没坐上的伪君子。 “阿弥陀佛,”方证大师道了声佛号,“岳施主,回头是岸,快放了林施主,莫要再造杀孽。” “哈哈,老和尚,我岳某人和你无冤无仇,你何苦来趟这浑水,我做五岳派掌门凭的是本事,我是堂堂华山掌门,声名远播的君子剑,武功盖世,智谋不说天下第一,也鲜少有人比肩,这五岳派掌门就该我来做,你们凑什么热闹!”岳不群面色扭曲,仿佛一切都豁出去了,狠狠的掐着林平之的脖子,神态有些癫狂了。林平之试图掰开他的手,却不能撼动分毫,渐渐的气力不接,脸色开始发紫,眼见的再不救他就魂归西天。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对看一眼,方证大师道:“岳施主,你先松开林施主,他若死了,你今日再也不能离开此地,你想一想。” 岳不群低头看了林平之一眼,哼笑了一声,手下却松了点力道,林平之脖间一松,猛的大口吸气。 “爹爹,你快放了林平之吧,爹爹,你是怎么了?”岳灵珊哭着道,梁发在后面拉着她,防止她冲过去。 “哈哈哈,我是武林至尊,武功天下第一,我要一统武林,做武林盟主!”岳不群的声音突然变的十分奸细,听在耳中说不说的刺耳。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神态疯狂,自说自话时,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同时出手……而恰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山风将刺鼻的焦臭味儿刮了上来,人群大乱,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动作一窒,趁此时,岳不群挟持着林平之从台上一跃而下,竟然跳向了万丈深渊。 岳灵珊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跌跌撞撞的跑向山崖边,伏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烧焦味越来越浓,虽不至于烧到封禅台上,但滚滚浓烟却熏的人很难受,唐明睿抱着小东,将他揽在自己胸前,好让他少吸点烟气。 “明睿。”听到小东叫他,唐明睿忙低下头,山上有风,除了烟气,并不至于让人受伤。 “怎么了东儿?” “有些难受。”东方皱着眉头,刚还好好的,只闻到这股烟气,便开始难受,有些想吐。 唐明睿原本站了起来,此时坐下将小东抱在自己腿上,也不管周围乱作一团的人群,细细细的探上他的腕脉,过了一会,低头看了一眼小东,见他虽然难受却笑着看着自己,也对他展颜一笑,道:“东儿莫怕,等下我背你下山,买些酸梅给你吃。”他面上什么也没表露,心里却激动的翻了天,东儿得脉象竟然是喜脉,他要做父亲了。 68、第六十七章 嵩山几乎所有的人手都在封禅台上, 群雄聚集, 高手众多,谁也没想到有人会大胆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纵火,但也正因为没有防备, 才让纵火之人轻易得手。借助东风火势蔓延的非常快,等发现再扑救时已经来不及了。 黑烟一股股漫上山顶, 群豪刚开始时还显慌乱,不过毕竟多数都是有见识之辈, 见山顶并无危险, 也就安静下来了。左冷禅眼盲,费林代为指挥嵩山弟子,加上方证大师等协助, 快速的组织人群下山救火。 岳不群挟持林平之跳崖, 生死未知,嵩山派一边安排人救火, 一边让人下到崖底去寻, 虽说希望渺茫,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五岳派谁做掌门,众人此时都没有心情再提此事,今日一连串的事情,着实给了五越剑派沉重的打击。声名远播的君子剑竟然是个无耻宵小之徒, 左冷禅盲了双眼,莫大先生、刘正风嫌疑未清,剩下一个天门道长脾气火爆, 定闲师太自认女流之辈,无意于五岳派掌门之位,一场浩浩荡荡的五岳并派大会竟然以此等结果草草收尾,更可以说是不了了之。 等大伙扑灭,嵩山派的殿宇已经烧成废墟,只剩下漆黑的石块兀自矗立在地上,到处是飘荡的烟灰,附近的青草枯萎,树上抽芽的绿叶都已变黄,派内所有真迹古藏、武功秘籍皆以化为灰烬,境况惨不忍睹。 不过好在人马并无损失,要做的工作也只需在废墟上重建,但在山上建屋是一件很费力费时的事情,没有三五载不能成型,嵩山派的人要么在山腰上搭帐篷,要么在山下另辟庭院武馆,三五年之内是别想再嵩山上兴盛了。 纵火之人早已逃之夭夭,就算有线索也被烧的干干净净,山上上千人都是武林各派豪杰,不可能一一盘查,只有先登记造册,日后再细细追究。 费林在后面虚扶着左冷禅,不见左冷禅脸上什么表情,只听他用空茫的声音道:“今日就不留各位朋友用饭了,天色不早了,各位早些下山吧。” 唐明睿本一心安抚东方,只留了一丝精神注意四周,此时听到左冷禅的话,心中竟然觉得一突,左冷禅有今日之祸实乃是他自作虐,万念俱灰从此遁世也好,痛苦麻木苟且偷活也好,或者不甘心疯狂报复也好,都和他不想干,但不知怎的,却有些惋惜和无奈,大概是下意识的想到重生前得东方,但不论如何,左冷禅的结局却比重生前得东方要好得多。 群豪也不客气,纷纷拱手,一丝不留恋的下山了。 烟雾散了差不多了,加上爱人温热的大手一直替他缓缓的揉着胃,东方觉得好多了。想要随着人流下山,不知怎么的,唐明睿就是不同意他自己走,一定要背着他。 虽说已经修了山阶,但山势颇陡峭,山阶也窄,背着个人不但累还危险,东方挠挠唐明睿手心,脸颊有些泛红,在他耳边小声道:“老夫老妻了,搞这些做什么。”心说自己体力好的很,就是背唐明睿下山也不成问题,眼看天色已晚,两个人走路不是更快吗?说完向上瞟了一眼,握着爱人的手更紧了些。 唐明睿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说起来,除了两个人结识之初小东生病他背过之外,后来还真没背过了,捏捏小东的耳朵,唐明睿也不争辩,只身子往下一蹲,双手背后,做一个背人的姿势,小东不上来他就不动了。 周围还没有下山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两人,东方耳根一热,咬了咬唇,每次若是唐明睿要跟他挣,自己总是会让步,这次也不例外。唐明睿觉得背上一沉,小东已经趴上来了。 双手勾住爱人的腿弯,让他手抱紧自己的脖子,感觉他的脸颊烫烫的埋在自己颈边,唐明睿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轻快的直起身,稳稳的朝山下走去。 顶上山道不宽,仅能容两个人同时通过,唐明睿背着小东走在里侧,身边不停的有人快速经过,知道了爱人肚子里有了宝宝,便怎么都快不了,怕走快了颠到背上的人。用脸颊蹭蹭小东,小声说道:“还难受吗?冷不冷?” 天色渐晚,若不是崖壁上挂着火把灯笼,山道也要看不清了,东方靠在唐明睿身上,却一点不担心,他知道这个人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了自己,搂着他的脖子,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虽然有山风不停的吹,却觉得十分暖和,亲亲爱人的侧脸,温暖幸福的感觉溢满全身,声音里也带着满足:“不冷也不难受,你累不累?” 唐明睿转过头,在小东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东儿抱紧就好,你家相公一点也不累,可以背着娘子再上个两三回。” 东方嗔怪的睨了他一眼,手臂却抱的更紧了些。 人渐渐稀少,越往下山道越宽,山阶也比上边更平缓,唐明睿稍稍加快了步伐,到平缓处将小东转过来抱在胸前,运起轻功,不肖一刻钟便下到山底。 客栈在嵩山山脚下十里外,因来时骑马,马匹寄放在山脚茶铺处,此时茶铺离打烊还早,里面坐了些人,在谈论五岳并派和嵩山失火的事情,店小儿们也都听的津津有味,到凶险出脸上也跟着一唬一唬的。唐明睿要了壶热茶,寻了个清静些的座位,让小东先喝茶暖暖胃。两人白天出来的晚,日头很暖,到了晚上就有些凉了,唐明睿将小东一只手包在掌心里,不凉反而热热的。东方一手拿着茶杯,不时的喝一口,感觉热热的茶水顺着嗓心流进肠胃里,烘的整个身子都十分暖和,不过即使茶水再热,也不比身边这个人,能将自己的心都熨烫的妥妥帖帖,不见一丝烦忧。 到骑马的时候,东方原本是分开腿坐在前面,这次唐明睿却要他并着双腿横坐在前方,用披风将他整个人包在怀里,若不是仔细看,竟然以为是一个人。 这样坐两个人更显亲密,已经知道在这方面拗不过唐明睿,东方这次也不反驳的直接上了马,双手紧紧抱住爱人的有力的腰肢,头靠着他的肩上,马儿在疾驰中带起的风吹乱了爱人的头发,衣袍也在风声中飒飒作响,远处明灭的灯火越来越近,心头盈满着不可言说的情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浓烈,像是一条澎湃的大江,激越、澎湃、浩瀚深远,又像是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河,平静安详,长流不息。 小的时候,家里穷,母亲虽没有读过书,却跟他说过平淡是福。他一直不懂,可是他想要母亲说的那种生活,于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争取。圣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讲三重四德,以夫为纲,他将自己困在一个小花园里,除了练功便是日日缝衣刺绣,挽衣做羹汤,他想如此就是平淡的生活了吧,像一个真正的妻子一样,为丈夫缝衣做饭,丈夫累了便为他拿肩捏腿,丈夫困了便为他洗脚盖被,丈夫烦了便小心翼翼,生怕他烦躁的不理自己,那个时候,认定那样就是幸福了…… 他觉得自己所求真的不多,他可以付出自己的所有,只期望那个人能接受他、理解他、疼爱他,不要嫌弃他的身子,可以陪他一直到老到死,可是真的死的时候才发现,即便是自己要死了,却想要爱的那个人继续活着,活着总是更好吧。 他记得自己说:“任教主,我就要死了,我求你一件事,请……你瞧在我这些年来善待你大小姐的份上……请你饶了杨莲亭一命,将他逐下黑木崖去便是。” 如果是现在,便生同衾死同穴吧,没有了唐明睿,他一定不能独活,那么没有了自己,唐明睿也活不下去吧。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东方眨眨眼睛,好久好久没有想以前的事情了,以往是心灰意冷没有勇气再回首,可是现在靠着自己的爱人,是这个人让自己重新聚起了爱的勇气,在自己一片死灰样的心田里播下了希望的种子,不断的洒水浇灌,直到小小的种子长出绿叶,可以繁茂的也为爱人遮出一块绿荫。 原来爱不是卑微的小心翼翼,不是祈求不是怜悯,不是求你爱我,不是一个人的小花园,母亲所说的平淡,原来并不是一间小屋,不是为他洗手作羹汤,不是做衣刺绣,不是一切的表象,而是从心里引出的甘甜,这样的甘甜是无论身着锦衣居高屋大厦还是穿布衣睡陋室都不会减少,是两个人合出的一颗心,缺了任何一个都会枯竭而死。 ‘就这样吧,可以把我带到任何地方,只要那里有你。’东方合上眼睛,稳稳的被紧箍在爱人怀里,全身没有一处不放松,将整个自己交付出去。 唐明睿一手揽着小东的腰,一手牵着缰绳,路上不时的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看到的便是一张静逸安然的睡脸,便也抿唇一笑,悄悄放慢了马速,反正只有十里路而已,不差一时半刻。 东方是被抱着进到客栈的,他竟然真的睡着了,不过睡的很浅,唐明睿一将他放在床上便醒了,水波样的眸子,静静的含着笑意,手里抓这一只大手,直到爱人弯身低头吻在自己唇上。 手撑在东方身体两侧,唐明睿细细的含住爱人的唇,辗转亲吻,十分的珍惜十分的呵护,亲了一会,头抵着头,喘息着平复想要的欲望。 “东儿,饿不饿,要不要先用饭?”努力的把升上来的火灭下去,唐明睿嘴里问着,手上帮小东将披风外衣脱掉。 大半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东方点点头,两个人要了三菜一汤在屋里慢慢吃。他以前就爱吃鱼,这次要了鱼汤,大概确实饿了,竟然吃了一大碗饭又喝了大碗的鱼汤,唐明睿只是笑,吃完了缓缓给他揉肚子。 不知怎么了,唐明睿从下山开始便老是笑,以前他也笑,但是不会像现在似得能把嘴都笑歪了,而且今天的行为也比较怪异,东方一直憋着,等唐明睿招认,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没忍住。 事后每次回忆起来,东方便会生气的不准唐明睿进房,看什么时候心情好,且自家夫君又百般讨好,才恢复同房同床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东方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爱人一直笑的合不拢嘴,便忍不住问道:“明睿,今天得了什么好东西了吗?”他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的。 唐明睿笑的更欢,在他脸上亲一口,笑说:“咱们家要添一口人了。” 东方一愣,脸黑了,不过还是忍着问:“为什么?添什么人?”两个人不是好好的吗?干什么添一个人来捣乱,他还是喜欢二人世界。 “那个人一定要来啊,为夫也挡不住啊。”唐明睿继续笑。 东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吓的唐明睿赶忙搂住他,嘴里还不忘说小心点。“你挡不住我来挡啊,什么人有那么大本事连我也挡不住?”东方松了口气,不是他自夸,当今武林还没有他对付不了的人。 “娘子也挡不住啊,而且娘子也一定舍不得挡。”唐明睿卖关子,想要逗逗自家娘子。 “什么?!我都挡不住?那是谁?哼,还没有我东方不败怕的人!”东方在唐明睿怀里不老实的磨牙。 “是,哪里会有东儿怕的人,要怕我也只怕到时候娘子你更爱他不爱夫君我了。”唐明睿哀叹一声,脸上却绷不住的笑。 “你!你胡说!我怎么,怎么可能爱上别人!”东方一下子被气的满脸通红,从唐明睿怀里挣脱出来,怒瞪着爱人,生气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那要是我们的孩子呢?”唐明睿的眼神好温柔,东方的火气一下子没了,可是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我们的孩子?东方疑惑的皱眉,他不懂。 “我们的孩子,东儿,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整个人愣住,连被重新抱进怀里都不知道。 ‘孩子,他说我们有了孩子,我怎么会有孩子呢?我竟然有了孩子?他,他说我们有了孩子,一个孩子。’东方蒙掉了,傻傻的被抱住,黑亮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一块什么也没有的白色墙壁,脑子里好像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装不下,只有那句话,“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东儿不担心,你很好,孩子也很好,他还小小的,在你的肚子里,你摸摸看,他就在这里,在阿娘的肚子里,很乖呢。”手被握住放在肚子上,可是那里平平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啊,那里有个孩子吗?是真的吗? 有些疑惑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声音有点抖,“真的吗?明睿,我们,我们有了孩子,他,他在我肚子里?” “嗯,真的,我是大夫,东儿要相信我呢,我会好好照顾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唐明睿亲亲小东的脸颊,想要将人揉进骨血里一般紧紧的抱着,“东儿要做娘亲了。” 东方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浑身都抖起来,激动的脸都红了,可是墨一样黑亮的眼睛里却大滴大滴的流眼泪,他没有任何知觉,他不知道自己开心的竟然流泪了。手勒住爱人的脖子,大笑着说:“明睿,我,我有孩子了,我有我们的宝宝了,我,我好高兴。”可是又觉得不对,唐明睿只是看着他笑,脸憋的都紫红了,东方松开手,又使劲搂住他的肩膀,不一会又松开,掐住他的手臂,然后从他的身上跳下来,满屋子的转悠,嘴里不停的说:“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明睿,明睿,我有宝宝了。”他高兴坏了,唐明睿看着他笑,看着他又跳回自己身上,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大哭,直到哭累了,又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说要洗澡。 69、第六十八章 五岳并派大会虽说没有成功, 但其间发生的事情却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五岳剑派的名声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信义遭受质疑,岳不群更成为武林公敌, 然而自从那日跳崖之后,崖底尸骨未存, 各江湖门派遍寻不得,此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连同不见的还是有福威镖局的林平之。 又有不计其数的人怀着别样心思到华山讨要辟邪剑谱, 林家不知背后有何人撑腰,加上占着武林公义,公然向华山挑衅, 华山派被闹的鸡犬不宁。若不是想着华山派的基业, 宁中则便要自刎谢罪,好在她心中固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悲怆却不忘自身担当, 女儿尚未成家, 门下弟子又损落的七七八八,若此时断然撒手不管,华山派百年基业便毁于一旦了!万幸旁边还有前辈风清扬肯重新出山,助她一臂之力,在她在得知丈夫所作所为之后, 崩塌般得心情得以暂时支撑下去,不过夜深人静时又有几人知她默默流泪? 历史家国尚有兴替,何况一介门派, 纵使华山派一夕之间消弭,又或者五岳剑派具已消亡,留给后人的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声唏嘘,史官、野史里几段或平白或激荡的文字。 人生在世,聪明人所求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和相爱的人能够相知、相守,在百年岁月中,哪怕你在半百之年方才懂,也还有余下的几十年来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幸福。 唐明睿和东方都算再世为人,东方更是经过诸多波折,现在追求的也不过是和唐明睿两个人能够像平常夫妻一样,恩爱白头,相扶到老。 江南小镇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安平镇的南边有好几座小山,附近花草繁茂,树木葱茏,中午的时候知了在树梢上不停的叫。邻居老张听说隔壁新搬来的住户家里有个怀了身孕的小媳妇,唐先生又是个大夫,赶巧他家里儿媳妇也有身孕,都五个月多了还吃什么都吐了厉害,白天还最听不得树上的蝉叫。老张拿着自己家做的扑蝉网兜,又掂了一小坛子腌好的酸梅,乐呵呵的拜访了新邻居。 此后,每天中午的时候,东方在屋子里睡觉,唐明睿便和老张加上老张儿子,三个人就在两家院子里粘知了。粘下来的知了一部分给了老张家,用盐腌制好了,油炸泡酒都好,唐明睿留了一些晒干磨粉,用来入药。 到了酉时,知了叫累了,院子里放上一张宽大的竹椅,下面铺了一层夹棉花的薄垫,此时日头西斜,后院的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叶子上洒了一层金辉,小池塘里养了七八种金鱼,有一两百条,撒一把鱼食,就能看到五彩斑斓的鱼群争相抢食,煞是好看。 东方坐在竹椅上,脸上红扑扑的,一头黑发简单的用玉带束在耳后,手里的大红衣袍棉细柔软,从侧面看,可以看到一个极美的侧影,微风掀起一片衣角,发丝也顺着轻轻扬起,他正专注的在红袍上刺绣。 一共有两件袍子,按照原来的手艺,也就是半个月的功夫,不过唐明睿说了,如果他想半个月就绣完,那就一件也不给他绣,两件衣服,一定要花两个月的功夫才行,什么时候想绣了再绣,而且每次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刺绣太费眼睛,又要花心思,耗费精力,唐明睿舍不得。其实按照他原来的想法,就算是喜服,也可以让专门的绣房做,但是东方怎么会同意,于是才有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东方绣了一会,便用眼睛盯一会游鱼,这办法是唐明睿教他的,说是可以清目明神,他试了几天,果然是有效果,眼睛累的时候,盯着游动的鱼儿看一会,就觉得舒服多了。 两件喜袍,唐明睿那件已经绣好了,现在绣得是自己的,宽袖束腰,前襟本该绣凤的,仔细看,却是双龙环绕,二龙戏珠的模样。 关于他有孕在身的事情,并没有刻意隐瞒,于是家里的厨娘,还有邻居老张家倒是都知道了,不过他们一直以为东方是位女子,并没有多想,毕竟如此稀奇之事,天下少有,很多人是连想也想不到的。关于婚礼,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简办,东方早已无父无母,唐明睿的父母又不在此,日月神教的人自然是不请的,彦青如今不知飘在哪个地方,或许有缘再见的话,补一杯喜酒也就是了。 届时请周围的几个街坊邻居,摆几座喜酒,多添些喜气,顺便做个见证,如此足矣。 日子一晃,来到安平镇已经差不多一个半月了,此地民风淳朴,气候环境事宜,加上物产丰富,交通便利,于是两人便决定在此安营扎寨,做一个固定的落脚点。找了地保,购置了两进的小院,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又经老张介绍,请了一个老实本分的打扫做饭的厨娘,厨娘姓王有个十来岁的女儿,孤寡母女,见主人家和气大方,便一心伺候了。 王厨娘第一次见到主人家时,着实吃惊不小,唐明睿长的挺拔俊朗,十里八乡也难找,女主人虽然不描眉抹妆,却比镇上最漂亮的姑娘还要美上十分,厨娘不识字,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词,只知道夫人实在是长的好,便私下里劝诫那个只让人喊唐先生的男主子说:“夫人长的这般美,可不能轻易到街上去,免得被路上的登徒子非礼了去。”唐明睿谢了王厨娘,安抚她说,夫人若是出门,会以纱帽遮面,又有夫君陪着,不碍事。 日子简简单单,却是东方上辈子就渴望的生活,闲来无事会陪唐明睿到医馆里去,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的坐在旁边看,偶尔兴趣来了,也帮人扎两针,他武功造诣之高,已经独步武林,认穴扎针的功夫经过唐明睿简单的调教,便比得上别人苦修十来年。于是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小镇上的人不仅知道‘东堂医馆’里的唐大夫医术好、有仁心,就是他的夫人也不让须眉,特别是几根银针使的简直是如有神助。施针的时候,瞪大眼睛还没看清针就扎下去了,不过可惜,唐夫人不经常出诊,而且就算来了,也习惯带着纱帽。于是,小镇上又有了一个新的传说,东堂医馆的唐夫人,美若天仙,头一个见过的张老爹说:连传说中苏州城里最最有名的春逸楼里的花魁娘子也只配给唐夫人提鞋! 安平镇本就不大,这么一传,已经是家喻户晓,而对于唐大夫和他家娘子补办婚礼的事情,却是这样说的:唐大夫以前家里穷,但两人从小订了亲,虽然有很多人觊觎唐夫人的美貌,但唐夫人只喜欢唐大夫一个,情比金坚,两家父母又早逝,便只在族中长老面前拜了天地,如今家里宽裕了,就想着要再办一场婚礼,不委屈自家娘子。 此事在安平镇,甚至再更远的地方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影响,那就是找相公一个要找像唐大夫这样的,只要人能干,对自己又好,日子早晚会好过起来,只要耐得住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传奇性的一件事就是,三年间,有个落魄的书生,在他一文不名穷困潦倒的时候,富家小姐不离不弃,困厄时送汤,天寒时送衣,等又一个三年过去书生终于金榜题名,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书生有感于小姐对他的一番情意,终身只娶小姐一人。 这都是后话了,原本是为了过上平静的日子,说上一个合适的理由,没想到竟然成就了很多佳话。 等到六月初十,提前六天开始准备,老张家带上自己老伴还有儿子茂春,加上邻居老李夫妇两人,唐明睿又提前跟镇上好来酒楼的掌柜打了招呼,请了酒楼里的厨师帮忙到府上掌勺。六月十六头一天六月十五晚上,就开始做席面,本来就请附近几户邻居,结果凡是在东堂医馆看过病的老老少少,都多多少少送了贺礼,于是便干脆一起请了。 二十来人的席面改成了百十多人,红木桌子摆了快二十张,前院里差点都摆不下了。 十五傍晚,东方和唐明睿最后一次在屋里试衣裳,到了这里,唐明睿又长高了两三公分,个子将近一米八五了,址簧仙恚笮】碚荡蚴档暮鲜剩蛑笨梢运凳遣徊罘趾粒教踅鹕乃盘は樵疲菏淄ψ耍“帘迫恕6讲恢雍未δ贸鲆豢庞裰释ㄍ付炻汛笮〉陌咨樽樱豢淳筒皇欠财罚邢傅陌锾泼黝o庠诜9谏稀l泼黝r话盐兆⌒《郑约夯忱锝艚舯e。闹形虑槿缢胨狄痪湮野悖季醯们潮。ㄓ姓饷幢e牛涝恫焕氩黄 等东方穿好衣服,便是已经看惯他容貌的唐明睿也眼前一亮,大红的衣衫更衬的东方肤如凝脂、眼如点墨,仔细看,仿佛耳朵都红了,小巧的耳垂泛着透明的红润光泽,腰腹处被宽大的下摆遮着,只显露出纤细的腰部曲线,小肚子一点看不出来。只有脱了衣服才知道,快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了。 晚上唐明睿喜欢细细的摸着隆起的部位,慢慢的抚摸,东方只在他怀里笑,有时候会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未来的孩子想要叫什么名字,要给他做几身衣服,宝宝会喜欢什么么颜色。有一次两人讨论到宝宝未来如何称呼两位父亲大人的时候,东方坐起身,很认真的问道:“宝宝虽然是我生,但是我也想让宝宝喊我爹爹,明睿,怎么办?”他皱着眉头,很苦恼的样子。 唐明睿心里乐坏了,脸上却装作苦哈哈的表情,想了一会才假装灵感突然的样子:“不然让宝宝决定好了,如果宝宝先学会喊爹爹,那东儿就做爹爹,如果宝宝先学会喊娘亲,那就是天意,东儿就做娘亲好了。” 东方一听,这个主意不错,等宝宝出生了,让他先学会喊爹爹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不过,东方到底是当了爹爹还是娘亲,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衣服试好了,就等着第二天拜堂成亲了。 两进的院子,前院后院,大门小门,还有十几个窗户上,走廊的柱子上全部贴上了大红的肿郑竺徘肮伊肆酱斓屏扛龅屏隙加媒鹕姆勖枇舜蟠蟮郑醭锘褂兴呐鞯昧艘簧硭焐囊律溃媚锔爬址恕3靥晾锟舜笃笃暮苫ǎ恳欢涠计林良靥晾锏慕鹩阋卜路鸶惺艿搅讼财煌5拇铀嫔显旧侠矗て鹨欢涠涞乃ā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醒了,手一摸,旁边是空的,看看天色,已经有点透亮了,想着今天就要跟明睿拜堂成亲,自认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此时竟然觉得有些心慌慌,既然睡不着干脆起身。晚上唐明睿等东方睡着了,便去外面指挥帮忙了,二十桌的席面,是个不小的工程,老张老李家两口子也是通宵没睡的过来帮忙,一伙人忙了一晚上,该洗洗了,该切切了,唐明睿这个新郎官,老张只让他在旁边指挥,不让他动手,免得弄脏了衣服,沾了不好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看天差不多亮了,跟老张他们打了招呼,唐明睿进屋看小东去了。因为天气热了,东方只穿了一层宽松的长衫,光着脚套了个浅口棉缎鞋,手里拧着毛巾,正在洗脸。 等简单收拾妥了,厨房里炖的早饭也好了。以前为了让小东多长点肉,唐明睿就没少在饭菜上花功夫,现在有了宝宝,更是制定出一系列的营养食谱,保证爱人既有个好胃口,又能有好营养。 像现在,早上是苹果蜂蜜粥,把苹果细细的切成丁,用上好的粳米直到把苹果丁熬成糊状,拌上两勺蜂蜜,喝一口,酸酸甜甜,配上爽口的小菜,东方能满满的喝两碗。 一般说头一胎基本都很闹腾,东方却很好,只有两个月多的时候,有孕吐的情况,不过有唐明睿这个大夫在旁边,东方倒不甚辛苦,后来到了第三个月,大概是一直调理的好,宝宝就不闹腾了,东方吃好睡好,生活平静安逸,顺利的长了几斤肉。 吃过饭,让小东歇一会,便开始穿喜服,一共有五层,唐明睿只让他穿了两层,等时辰快到了,再把外面的衣服穿上,免得热。他自己却要把衣服全部穿好,因为要在外面迎客了。 70、第六十九章 喜乐已经吹响, 或悠扬或激扬或低缓, 每一个节奏都饱含着喜悦和满满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祝福。满眼望去,整个院子都装成了喜艳艳的红色,在后院里就可以清楚的听到前院热闹的恭贺声, 靡靡人声,第一次听起来如此动听悦耳。 后院荷塘里大片的荷花争相开放, 嫣红粉嫩的颜色,在阳光下一照, 花瓣仿若透明, 嫩黄的莲心结成一束,周围散落几许细细丝条,宛若众星捧月。 隐隐的这份期待, 已经很久很久。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和唐明睿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觉自己拥有这甘甜一样的幸福, 不是那种惊心动魄, 亦没有生死相许,甚至连海誓山盟也没有,可是如此便心满意足,再不能有第二个人让他这样。心里那口枯井,被一滴一滴的聚满,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情如许,可以在清清凉凉或温温热热的水里畅游了。 所以淡忘了那份成亲的许诺, 即便不成亲又能如何呢?日子还不是一样幸福的过下去吗?可是真成亲了,他竟然被巨大的幸福弄的不知所措,吃早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只能任凭厨娘帮自己穿衣束发。老夫老妻了,肚子里宝宝都有了,可是他竟然觉得紧张。 东方被厨娘领着坐在梳妆镜前,火红的嫁衣让原本就红润的脸颊更加红润,连眼睛都迷迷蒙蒙的透着喜色。 王厨娘捂着嘴巴笑笑,一边给府上夫人——今日的新娘子穿衣梳头,一边乐呵呵的说道:“夫人今日美得不得了了,这往人前一站啊,咱们安平镇所有的男人都得羡慕死先生,先生真是好福气,娶了夫人这样又美又贤惠的人,看着嫁衣做的,咱们十里八村得姑娘没一个比得上。” 东方眼皮一敛,小咳了一声,道:“厨娘真是这般觉得吗?” “夫人,哪里能假?您不知道,现今咱们安平镇里面,谁不知道夫人您美的就跟天仙下凡似得,又说您医术高明的很,跟先生都不相上下呢。”王厨娘替东方展了展衣服,她实在是喜欢府上的先生和夫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天生的神仙要换也是不成的。 不等东方开口,厨娘又道:“夫人的头钗是不是太简单了?”头钗是木制的,形状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根,和唐明睿早前用过的那根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东方这根却是唐明睿亲手雕刻的,意义自然非同一般。关于这点是东方的主意,原本唐明睿特意到安平镇上最好的金店订购了样式十分漂亮的发饰,东方却执意只带自家相公亲手制的,所谓发钗发钗,能够绾系发丝的,系住人心的,唯有爱人的情意而已。 东方从厨娘手里拿过再普通不过的发钗,用手在发钗圆圆的头部摩挲了一下,那里刻了一个小小的唐字,同样在唐明睿头上那根刻了东字。抿唇微笑,此时心情再好不过,便跟厨娘说:“金山银山重不过情山,金子再重不过是金子,今日我能戴,明日别人亦能戴,这根木头虽轻,却只有我能戴。”他说着,抬手仔细的将木钗插在绾好的头发上。 厨娘似懂非懂,这金子在夫人眼里怎么就比不上一根木头呢?虽然不甚明白,却认为夫人说的定然没错,而夫人头上的木钗对夫人来说定是非常重要,比金子银子还重要,不,看夫人刚刚那样的神情,或许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吧。 厨娘翻开夫人的妆盒,想给夫人上点胭脂水粉,可是打开一看,竟然半点装扮用的东西也无,她一愣,心里竟有些责怪先生准备不周,怎么大喜的日子连个胭脂都没有,虽说夫人这般的美貌,简直是美得难以形容,说国色天香吧,又似乎不足,在女子的国色天香里夫人又有男子的英气,不过这英气可不同一般男子,夫人的英气是精致的,不在脸型,只在眉眼之间,所以让厨娘说,恐怕这人世间,再没有同夫人这般女子的人了。 “先生也是的,怎么就没给夫人准备点胭脂水粉呢?” 东方听厨娘这么一说,也是一愣,这问题他想也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好好的男儿,又怎么会涂脂抹粉呢?不过厨娘这般说,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女人。关于这点,东方早已想开了,只要是做唐明睿的妻子,男人也罢,女人也罢,别人怎么看,他半点不会在乎,只要在明睿心里,自己是与他共度一生的爱人,到老到死也就够了。 更何况,肚子里已经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想起明睿那日在汤泉时说过‘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它很美很美。’自己这副连自己都觉得丑陋的身子,在明睿眼里,却是上天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是啊,不如此,他们何以为会有自己的孩子,也或许,这真的是上天的一种恩赐吧,东方头一次因为这具身子抿唇而笑,那笑容灿若春花,或许是连唐明睿也不曾瞧见过的,把厨娘看呆了,忘记刚刚问过的话。 厨娘看出了神,脸上竟然泛起红晕,仿佛少女怀春一般,心口怦怦乱跳,夫人这个样子,哪里还需要什么水粉?! 两人一个浅笑,一个发呆,正在此时,门口响起扣扣的拍门声,一边伴随着厨娘家里小丫头明亮的声音:“夫人,娘,先生说时辰到啦!娘要搀新娘子出来拜堂啦!” 外面热闹的很,小丫头早高兴坏了,特地讨了这么一个差事,从前院奔着过来,一口气还没歇过来,已经欢快的叫了起来。 厨娘愣过来神,猛一拍脑门,福了福身子,笑呵呵的说:“夫人,吉时到啦!快把红盖头盖上,去跟先生拜堂喽!奴婢先祝夫人和先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东方笑了笑,低头让厨娘把一块红红的绣着鸳鸯的喜帕盖在头上,手里拿着长长的红绸,等着被新郎牵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前厅被布置成了喜堂,从大门口一直到屋内,铺了长长长长的红毯,红色丝绸结成的红花从高高的屋顶成串的垂下来,屋内已经站了好些人,站不下的,都笑呵呵的站在外面,小声说着,新娘子定是美艳不凡,唐先生和他家夫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民风淳朴的小镇,来参加婚礼的乡亲,人人都洋溢着笑脸,每个人都自发的从家里拿出预示着吉祥如意的米果、金麻等物,看到新郎官便先撒上一撒。 东方从后门出来,门外已经有喜婆侯在轿子门口。轿子是四方大轿,长长的流苏从轿顶顺垂下来,抬头往上,一只金色凤凰稳稳的落在轿顶,四条威风凛凛的云龙守护在轿顶四周,保护着唯一的珍贵的凤凰,轿子上镂刻了精致的花纹。喜婆欢快的讨了一声恭喜,一打轿帘,等新娘子坐稳了,喊一声起轿,八个年轻小伙子便用他们有力的肩膀轻松的抬起喜轿,后面跟着一众乐手,吹吹打打的往前门而去。 “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周围街坊邻居的小孩子跟着小丫头从后门一路跑过来,手里拿着苹果、桂圆、金麻叶,新娘一路走,他们在前面一路的撒,寓意新郎新娘结合之后,将会福禄绵长,一生平安。 唐明睿身着新郎官的大红喜服,头上和东方一样插了一根木钗,头发用红巾包了起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满溢着喜气,眼睛里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新娘子到门口啦!” “新郎官牵新娘喽!” 金色的阳光从东边天空大片的铺撒下来,新郎官的面上仿佛照了一层暖洋洋明晃晃的金色光线,新娘子的影子倒影在新郎官身上,渐渐重合成一个。 手牵红绸,从此便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新郎牵着新娘,两人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一前一后,慢慢走到礼桌前,左边摆放着东方父母的排位,右边摆放着唐明睿父母的画像,他们的亲人都不在眼前,但是一定会在远方为他们祝福。 邻居老张做司仪,此时高声喊道:“吉时到!新人行礼喽!” 东方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红绸,悄悄的透过喜盖看看旁边的新郎,不过只能看见新郎的脚。 司仪咳嗽了一声,突然走了两步站在新郎和新娘两人面前,屋子里和屋外的客人纷纷诧异,这司仪是怎么了,规矩可不是这样的。 东方也是奇怪,不过唐明睿悄悄紧了紧手中的红绸,两人早已有着十分深厚的默契,唐明睿一动,东方便知道他想说什么。 老张咳嗽了一声之后,老脸百年难见的竟然有点红,稍微停顿了一下,道:“新郎唐明睿,你愿意娶方东为妻吗?一生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众人终于停止了喧哗,静静的听着,感动于老张说出的别具一格的话,更期待着新郎的回答。 “是,我愿意。愿意一生爱他,只爱我的东儿,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照顾他,不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我生命的结束。” 四周静静的,只有新郎官的誓言久久的回荡着。 东方盖着喜帕,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笑颜成花。 “新娘方东,你愿意嫁给唐明睿为妻吗?一生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东方突然丢开手里的红绸,任红绸一端飘飘然落在地上,众人哗然。 与此同时,只见新娘上前握住新郎的手,将那只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郑重起誓:“是,我愿意嫁给唐明睿为妻,因为与他相遇,便是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愿意一生爱他、跟随他、保护他、照顾他,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把我所有的未来交给他,把我一切的信赖和爱交给他,我愿意一生与他风雨同舟,同甘共苦,不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一生都是他的妻子,直到我的灵魂湮灭在人世间。” 寂静,寂静,有谁哭了,有谁笑了,笑了哭了之后,不知是谁先拍了手,于是接着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拍手的声音响了很久很久。 唐先生和他的娘子方东,在很久之后,成了一个传说,世上很多的年轻男女在成婚的时候会有这样一段誓言,以证明自己对对方的忠诚不渝。 “好,现在请新郎吻新娘。” “哇!”“唐先生,亲吧!”“这个,这个不成体统。”“不成体统你刚才使那么大劲拍手?”“快点亲!唐先生加油!”“前面的让开,挡着人看不见啦!”“别挤别挤,成何体统,哎,怎么还不亲呢?” 当所有人都万分期待一睹新娘子风采的时候,只见新郎揽住新娘,让新娘的背面对大家,掀开喜帕一角,自己的头钻进去,捧住新娘的脸颊,狠狠的亲了一下,于是大家只听到啵的一声响,至于看?除了新郎,大家连新娘的下巴颏都没看到! “礼成!送入洞房!” 老张摸摸头上的汗,刚才太紧张了,后背都汗湿了。唐先生昨晚交个他的东西,让他一定要按照上面写的东西来,不然以后他儿媳妇孕吐,他就不给开药了,鉴于对未来宝贝孙子的负责和爱护,老张勉强接受了胁迫。不过如今一看,效果还是不错嘛?他老张有做司仪的前途! “这就成啦?”“你看到新娘子了吗?”“没看到啊,你看到了吗?”“嘿,你没看到,我可看到了,长的真是漂亮,太漂亮了。哎,我啥时候也能娶这么漂亮一个媳妇。”“就你?兄弟,下辈子吧!” 新郎一弯腰,勾住新娘的腿弯,将新娘腾空抱起,大踏步朝后院新房去了,也不管后面的客人炸了锅。 东方静静的窝在唐明睿怀里,直到进了屋,被放在铺了厚厚一层喜被的床上。 唐明睿站在窗前不动,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新娘,心里有一汪水波,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真想把东方领到父母面前,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儿媳妇,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娶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东方,独属于他的方东,他的东儿。 东方咬了咬唇,见唐明睿一直不动,伸手拉了拉他的手,羞声道:“明睿。” 唐明睿不吭声,东方又叫了一声,唐明睿还是不说话。 东方皱皱眉,眨眨眼,突然福至心灵,小声的喊了一句:“相公。” 唐明睿大大的笑了,抬起手,喜帕被慢慢的掀开,露出一张耳尖都透红的小脸,睫毛颤悠悠的扑闪,接着腰被搂住,甜蜜的唇也被堵住。 交换了一个浓密的亲吻,东方有点气喘,自从他怀了宝宝,两个人就再没有过房事,每次有欲望,明睿也只是用手或者用嘴帮他解决,如今这么一吻,就有点勾出火来了。 “东儿,晚上相公会好好疼你,娘子要做好准备。”唐明睿呵呵笑了一声,在东方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东方也不恼,只是乖乖的点头。晚上可是洞房花烛呢,心里实在是很期待,太期待了! 唐明睿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一杯端给东方,将他搂坐在腿上,叹息了一声道:“东儿,谢谢你肯嫁给我,谢谢你肯让我来爱你、照顾你,喝了交杯酒,便是交命交心,从此你我纵使再大的力量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 东方仍是点点头,手臂套在明睿手臂上,交臂交杯,一饮而尽。 正文完。 72、番外第二章 糖豆豆在娘肚子里五个月的时候, 基本上每天都要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小脚, 东一下西一下的在娘亲肚子里练跆拳道,而且时间上非常不固定,有时候是早上, 有时候是傍晚,有的时候甚至是三更半夜, 精神头是非常的足,搞的东方睡眠质量明显的下降, 不过也由此断定, 肚子里绝对是个小子,小姑娘哪里会这么不安分? 鉴于糖豆豆在娘肚子就如此喜欢武拳弄棒,东方便决定培养出新一代的武林高手, 未来糖豆豆要是敢称第一, 就没人敢做第二!糖豆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自个想经商来着, 怎么‘亲亲’大人, 一定要逼迫自己学武呢?要求之严格,让糖豆豆简直怀疑,自个不是‘亲亲’大人亲生的。糖豆豆现在是不可能知道啦,因为他还在娘肚子里,不过要是知道了他未来的命运如此的‘艰辛’, 会不会选择一直在娘肚子里不出来呢? 今天糖豆豆很安分,从早上开始就没在东方的肚子里练功,加上凉风徐徐, 难得天气不怎么炎热,唐明睿也只在他午休的两个时辰里面出诊,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他。东方肚子快六个月了,穿衣服已经盖不住了,因为这个他已经极少出门,今天心情着实不错,便想运动运动。 东方的运动分为三种,一是饭后散步,这个习惯是和唐明睿一起培养的。吃过晚饭,天气不那么热了,在林荫小道上手牵着手,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聊天,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不过在古时候,怀了孕的妻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流言蜚语,两个人每每吃过晚饭,就像做贼一样,从自家后门偷偷出去,沿着胡同小径,到不远处的树林边、小湖边、荷塘边拉着手,消消食,日子过的美得不行。 运动的第二种是练功,这项运动因为唐明睿的明令禁止,而且王厨娘和小丫头都有监督的义务,于是东方已经绝少做了,只有偶尔在院子里拿个绣花针对着树叶子扎几针过过瘾,有一次不小心被王厨娘看到了,直感叹自家夫人的刺绣功夫已经天下无敌,连那么高的树叶上都能绣花。 运动的第三种——床上运动!这个目前是最消耗体力的活,不过惯常来说东方只要躺着享受就好,费劲动的是上面那位。东方看看天色,上午才过了一半,加上午休的时间,做个两三回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于是,一场蜜里调油的主攻运动开始了,而且某一天这种运动直接导致了糖豆豆的不满,想要从娘胎里提前出来。 两个人的性生活很是和谐,宝宝在娘肚子里稳定下来后,两人隔三差五的也运动一回,有时候走前门,有时候走后门,怎么舒服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不过相对来说,东方还是更喜欢走前门的,走后门的过程也是非常快乐的,但是清理起来麻烦,唐明睿虽然乐意效劳,事后清理工作完全不需要东方费神,不过做完之后总会有几个时辰不是很舒服,所以两个人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走前门。 就姿势上来说,没怀宝宝的时候,东方十分乐于尝试,唐明睿当然开心,两个人也没少折腾。但是怀了宝宝之后,就是那个两三种姿势了。 今天东方想要尝试一种新姿势,这种姿势呢,要说也不算新了,就是有了肚子里的宝宝之后就没做过了,想想竟然十分怀念! 东方心里既然想了,就不打算让自个不舒服受委屈,于是披了件外衫,寻到小库房里。 说是小库房,现在就是专门放婴儿用品的地方,唐明睿在这里做木匠活。活计是跟老张学的,自己动手做了婴儿车,婴儿的摇篮、小床,还有一些简单的小玩具。 唐明睿手里正雕着一个根巴掌大的木头,半成品,不过看模样像是一只老鹰,翅膀已经雕出来了,正在琢眼睛。 东方开了门,斜倚在门框上,嘴角噙着笑,看着眼前专心致志的人。见东方过来了,唐明睿抬头笑笑,接着刻手里的快成型的老鹰,等刻好了染上油彩,挂在宝宝的房间里,还有小风车,小铃铛,这些都是爹爹做的,娘亲会做很多小衣服,小帽子,小鞋子,从怀了宝宝三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做,断断续续已经做了不少了。 画面静逸安宁,一个普通的男人,正做着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东方却觉得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等眼睛刻好了,唐明睿才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木屑,走到东方面前,亲亲他的唇角,笑着问:“豆豆又闹你了吗?小家伙真不老实。” 东方揽上唐明睿的腰,含笑道:“豆豆今天很乖,是我想你了。” 唐明睿捏捏他鼻子,心里高兴的很,“娘子今天也这么乖,要奖励。”说着搂住东方对着他的嘴唇狠狠的亲下去。 关于糖豆豆这个名字,是有由来的。话说他们成亲那天,厨娘在他们床上撒了花生、红豆、小米,寓意都是好的,睡觉之前东西也都清理出来了,谁知道竟然还有颗红豆躲在角落里没有被发现,等运动也做完了,两人准备睡觉的时候,这颗红豆从枕头底下跑了出来。这一红豆具有纪念意义,于是被打了孔,穿上线,目前挂在东方脖子里。又于是,顺其自然的有了糖豆豆这个名字,小名。 把自个娘子的嘴巴亲得红红的,脸上还泛着红晕,眼睛里面蒙着水,唐明睿心里就一荡,真是要命了。 “折磨人的小东西……”唐明睿吸口气,现在才是上午,就算想动动啥的,时间也还早。 东方低笑一声,趴在唐明睿怀里,手隔着薄薄的衣衫摩挲他腰上的肉:“那就不要忍啊,我可没想要折磨你。” 作为相亲相爱又年纪轻轻火力正旺的夫夫,却不能尽情的享受运动的乐趣,这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唐明睿二十多岁,就是天天运动也不过是堪堪灭火罢了,现在压抑的火力被掀了井盖,哪里还有不喷发的道理。唐明睿的呼吸一下子便重了:“娘子,乖东儿,等下可不要求饶。” “今天我要在上面。”唐明睿打横将东方抱起来,东方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朵里轻轻的吹口气,唐明睿耳朵一颤,心里像被挠痒痒一样,麻酥的厉害。 几乎是用飞的,片刻功夫两人就躺在了卧室的大床上,衣服脱光光之后,东方开始实施他的在上面计划。 唐明睿含着笑,任凭自个娘子‘胡作非为’,甚至主动挂好帘帐,退下衣裤,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帐内开始传出激烈的喘息声,肉与肉之间的摩擦声,还有棒槌捣药的声音,不过仔细听的话,又好像是药捣棒槌! 又过了一会,从帐内露出一只十指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掌,这只手用力的抓住帘子,影影约约的可以看到手的主人身体不断的上下起伏,嘴里还不停的发出让人听了会酥掉的声音。 再后来,下面那个人问了一句:“娘子,累不累?这样舒服吗?” 上面那个人答:“这样进的好深啊,很舒服,我服侍的相公感觉如何?啊!” 下面声音里带着颤的答:“嗯……乖东儿怎么动都舒服,吸的太美了,嗯……东儿再快些。” 上面那个得意的一笑,眼角斜斜飞过去看了下面那个一眼,简直把人魂魄都勾了去。 于是这般那般,东方总归是在上面的,掌握主动权的上面,偶尔做做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况且唐明睿不也说美死了吗?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糖豆豆在娘肚子里已经近八个月了,从炎热的夏天进入了丰收的秋季,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东方的夜生活运动因为糖豆豆的关系不得不剧烈减少,有碍瞻观啊。 与此同时,邻居老张儿媳妇产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张小天,东方去看了,皱巴巴的一小团,皮肤红红的,一点不漂亮,眼睛也睁不开的样子,像个小老头。不过老张说,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等过几天就长开了,那时候就白白嫩嫩,漂亮的不行,说着还搂着自个孙子高兴的嘴都快咧到眼睛上了。 东方有点郁闷,不知道糖豆豆生下来会不会也是那个样子,皱巴巴红兮兮,头上连毛都没有,难看的很,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他最担心的是,糖豆豆万一跟他一样怎么办?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东方早年因为自宫心理上已经受尽了折磨,双性这种体质比自宫更要糟糕,若不是遇到唐明睿,他都不敢想象他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即便是重新做了教主,也定是日日煎熬,水深火热,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过着恬淡美好、舒心畅快、幸福安稳的生活? 但并不是每一个不幸的人都能够遭遇幸运,不是每一个东方都能遇到唐明睿。 万一糖豆豆不是一个完美的孩子?万一糖豆豆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从老张家出来,东方就开始心神不宁,他将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母亲,关于这点,他没办法完全看开,他想给糖豆豆最好的东西,但却无法保证上天能给他一副健康的身体。 夫夫两人早夕相处,同食同床,同进同出,东方的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变化也很难逃脱唐明睿的眼睛,或者是感觉,太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点一滴你都会想要去了解去分享分担。 关于糖豆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唐明睿很早之前就想过,无非是身体心智健全与否,当他选择跟东方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决定承担未来可能要面对的一切,不管好与坏,不管糖豆豆是不是一个大众眼中正常的孩子,他和东方都会毫无保留的爱他。他盼望自己的孩子是健康的,这样便不需要去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雨,但就算少了一根翅膀,或者羽毛是黑色的,他依然是他们的天使。 唐明睿搂着东方坐在荷塘边宽大的藤椅上,还有几朵晚开的荷花迎着微风绽放,和着院子里得两棵桂花树的香味,跳过院墙,味道都传进老张家里了。东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站久了会觉得累,晚上睡觉的唐明睿会给他做全身的按摩,特别是小腿和手臂,按摩之后东方睡觉会舒服很多。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唐明睿边给他按摩胳膊,边小声的说跟糖豆豆说话。 “豆豆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娘亲,你娘亲这两天担心你了,豆豆要在娘亲肚子里健康的成长,等从娘亲肚子里出来,要是个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宝宝,糖豆豆,你要是不听话,爹爹以后可不饶你。” 东方本来靠在唐明睿肩上,这个时候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唐明睿眉毛长的很漂亮,又黑又长,眼睛不是很大,却特别的亮,望着他的时候,又是深深的,总能把他吸进去,鼻子又高又挺,总喜欢蹭他的额头,嘴唇有点偏厚,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吻起来总是很舒服,肉肉的,不像他自己嘴唇削薄,含起来没分量,还有下巴,也不像他尖尖的,唐明睿的下巴棱角分明,很有男人的味道,糖豆豆要是长的像明睿就好了。 “你说,糖豆豆生出来会不会像张小天一样,丑丑的,像个小老头。”虽说母不嫌儿丑,但是张小天跟他没关系,他还是可以说的吧,谁让他觉得张小天真的长的不漂亮呢? 唐明睿捏捏他的鼻子,笑了两声,道:“豆豆娘亲潇洒又漂亮,豆豆怎么会丑呢?” “可是,那个小张也不算丑啊,他媳妇也不丑,怎么张小天那么丑?”刚生出来的孩子大部分都那样啊,东方。 唐明睿觉得要给自己个媳妇普及下医学知识:“不是所有的小孩生出来都是丑丑的,如果在母胎里营养吸收很好,生出来的宝宝不仅没有皱皱的皮肤,就连头发都是又黑又亮,甚至眼睛一生出来就会睁开,皮肤白白的,会对着你笑,很快就会叫你娘亲,营养吸收不好的时候,才会是张小天那样子,不过顶多一个月的功夫,张小天就会发生非常大的变化,到时候东儿看看就知道了。”古时候医学技术不发呆,对孕妇应该补充什么样的营养也不能掌握完全,加上多数人生活贫困,并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才导致绝大多数的孩子生出来都是皱皱的,脸上还会有小褶子。现代的小孩已经大大改善了,很多小孩刚生出来就是油光滑亮,非常漂亮。 “那豆豆营养吸收好吗?”东方摸摸肚子,凝眉想着自己吃好喝好睡好,糖豆豆应该吸收的很好吧。 “豆豆一定比张小天漂亮,我保证。”唐明睿信誓旦旦的说道。 东方斜睨他一眼,这种话说等于没说吧。 “如果,我说如果豆豆也跟我一样……”东方有点说不下去,低着头手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脸色也变的不好。 “如果真是那样,那既是糖豆豆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因为再没有一对父母比我们更合适做他的双亲。”唐明睿把手覆在东方手上,和着东方的节奏慢慢的感受着不久就即将出生的孩子,他和东方爱的结晶,一个因为爱而出生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是幸运且幸福的。 “如果真是那样,我盼望他也遇到一个唐明睿,东方这一生因为有你,足矣。”缓缓的把头重新靠在唐明睿肩上,晚风来袭,桂花的香味越发的浓了。 金秋送爽,丰收的季节也很快过去,天气进入十一月,开始转凉了。 糖豆豆或许也开始着急来到这个世界,见见爹爹口中说的天下无双的娘亲。 不过糖豆豆再不老实,也得待够日子,他爹爹才允许他从娘亲肚子里出来,不过有些事情,连老天都说不准,更何况是人力了。 十一月的某天,夫夫两人多日未有床事,加上糖豆豆近日非常老实,于是吃了饭,散了步,夫夫两人关灯拉被,开始进行嘿咻运动。 因为东方肚子的关系,唐明睿也乐于东方在上面,不过就是要求他动的时候频率慢一点,让谁看着一个很壮观的肚子在上面动来动去都会胆战心惊,意外来临于夫夫二人才进行运动不久。 东方用手撑着唐明睿的胸,唐明睿扶着他的腰,东方在上面有规律的上下运动,当然了现在已经没有腰可言了,腰已经被糖豆豆完全占据了。 “东儿,慢慢来,不着急,你累的话就我来。”唐明睿又舒服又担心,简直是甜蜜的折磨啊。 “不,我要在上面,唔,感觉好奇怪。”东方突然觉得肚子一痛,但痛的又不厉害,一下子就过去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乖,我们不做了,不然你乖乖躺着,我来动。”唐明睿一听东方说不舒服,就紧张的冒一把汗。 “不要,现在好了,你躺好,我要把你,把你榨干。”把唐明睿抬起来的身子按回去,东方继续运动。 唐明睿脸一黑,心里犯嘀咕,都是谁教的他家东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把他榨干,他的东西还不都时东儿的? 不过唐明睿也不想想,东方可是曾经有七个小妾,经验可是比他足多了!这话还用别人教吗?东方教主大人以前那是没遇到可以让他说这种话的人,说起来,东方教主还是很讲生活情调的,很会享受的一个人,唐明睿这方面比起来教主大人,那是小鸡对老鹰,不在一个级别啊。 东方继续运动,突然肚子又疼了一下,似乎比刚才疼的厉害点,东方不管他,继续动,于是,过了一会,疼的更厉害了,而且疼的频率明显加快了。这时候,东方开始有点慌了。 “唔,明睿,肚子疼,好奇怪。”东方蹙眉,身子也乖乖的不敢乱动了。 唐明睿一惊,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有条不紊的做出反应,一把将东方抱起来平放在床上,把脉,再看看下面,是要生,但是羊水还没有破。 阵痛刚开始,等要生还要几个时辰。 “乖,相公在这里,不怕,宝宝想出来了,相公会一直在你身边,疼就喊出来。”唐明睿飞快的穿上衣服,然后给东方也披上一件外衣,抱着他亲亲。 东方一听,竟然不怎么慌张,大概是这段时间想过太多次了,临来了反而不觉得紧张了,要来的总要来的。 “好,我不慌,明睿,你也不要慌,我和宝宝就交给你了,我信你。”东方握住唐明睿的手,对着他笑,自信满满的样子,又骄傲又漂亮。 “嗯,乖,你先躺一会,我出去让人准备东西。” “好,我等你。”说是不紧张,到底是头一次,身体又异于常人,怎么可能一点不慌,握着唐明睿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_^ 73、番外第三章 王厨娘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唐先生一定要亲自给夫人接生, 为什么不请个稳婆, 男人进产房风俗上都说是不吉利的,但她敬重于先生的为人,又感动于他们夫妻情深, 虽说不理解,倒是全按照先生的吩咐做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 老张和小张也过来忙着烧水跑腿,东方的阵痛已经很强烈了, 但是羊水还没有破。 唐明睿一直在床边守着他, 用毛巾细细的帮他擦去脸上泌出的汗水,不时的亲亲他的嘴唇、额头,一只手始终与他相握。 几乎是每隔三五分钟就疼一次, 宫缩非常有规律, 已经是明显的产前征兆了,而疼痛像浪潮一样, 一浪接着一浪, 一浪比一浪高,越来越厉害。 东方身上出的汗越来越多,可是他始终咬着嘴唇不吭声,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他的脆弱始终只展露给一个人看。 唐明睿也是第一次给人接生, 虽然有理论知识,却没有实战经验,可是现在他是主心骨, 或者说长久以来,东方的所有快乐都是建筑在他身上的,他一直都是东方的依靠,所以他不能慌,实际上因为这些,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像一个无坚不摧的勇士,不允许任何力量来破坏他们现在的幸福。 “乖,没关系,疼就喊出来,要么咬我,不要咬自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东方嘴上,东方摇摇头,用湿润的眼睛看他,嘴角抿出一个幸福的笑。 唐明睿又帮他擦擦汗,低头吻住他的嘴唇,用舌头开启牙关,让他带着痛感的呻吟传到自己的身体里。 随着一声明显激痛的声音,东方感觉到自己下身一下子湿透了,羊水破了。 唐明睿放开他的嘴唇,快速的把他的双腿打开折起,用被单盖住,手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工具…… 小丫头一次次的往屋子里面端水,外面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端出来的水泛着粉红的血色,听着屋子里传来的闷痛的声音,不像小张媳妇生产时的大叫,不过越是这样,听着越发的叫人心疼。 “娘,夫人不会有事吧,我好害怕。”小丫头已经来回端了六盆水进去了,可是小宝宝还没有出来,她看见夫人惨白的脸色,还有先生带着血的双手,心里觉得很疼,夫人肯定是更疼了。 “千万别乱说,夫人吉人天相,先生医术高超,一定不会有事的。”王厨娘这样说着,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声,大概是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是啊是啊,我儿媳妇生娃的时候,也生了老半天,哎呀,那声儿你们也听到啦,女儿生孩子还不就是那回事吗?等会娃娃出来了就好啦。”老张顶着一张蹭着锅灰的脸指着自己的儿子小张,乐呵呵的帮腔。他婆娘生娃的时候那叫的比唐先生媳妇可厉害都了,就是儿媳妇那阵仗也比这厉害的多。 小丫头抹抹泪,也不吭声了,跑着去厨房里端热水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端出来得水,粉色更重,小丫头又沉不住气,拽着王厨娘的袖子,开始掉眼泪,“娘,我好害怕,夫人疼的好厉害啊,嘴里的帕子都快咬烂了。”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夫人身上盖得被单都湿透了,她比正生宝宝的东方还要紧张。 “是啊,爹,都两个时辰了,素心那天这个时候也生出来了,这,这唐夫人她,哎呀,不然我还是去把稳婆请过来吧。”小张搓着手,也有点紧张,他媳妇生那天,他在外面紧张的要死,东方他也是见过的,那样一个天仙样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个,在他心里面,东方就应该是摆着供起来,而不是让她生孩子。 “第一胎都这样。”老张想想,又说:“行,你先把稳婆请过来,真有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小张应了一声,拔腿就跑出去了。 屋子里的气氛却好多了,子宫口打开的很好,像老张说的,因为是第一胎,加上东方比一般女子来说,身体情况要复杂些,时间上免不了要长了。 唐明睿一直低声安慰着,手伸进去已经摸道了糖豆豆的头,心里松了口气,挪到床头把东方嘴里的帕子拿出来,亲亲他泛白的嘴唇,在他耳边说道:“乖乖,你很棒,宝宝马上就能出来了,再用些力,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他说着端起床头桌子上的参汤,自己含了渡给爱人,东方忍着剧烈的疼痛,喝了几口,脸上挤出一丝笑,小声说:“我会加油。” 唐明睿眼睛一下子湿了,忙扭过头把碗重新放桌子上,顺便把眼里的水汽憋回去,又亲亲爱人,换了新的手帕让东方含着。然后挪到床中间,手伸进被单,缓缓的从上到下推摸爱人的肚子,一只手伸进甬道里,轻轻的拉住糖豆豆的脖子…… 稳婆很快便来了,不过被小张拉着跑的气喘吁吁,到了门前就要推门进去,却被一个小丫头拉住,只见小丫头红着眼睛说:“你别进去,先生没让你进去。” 稳婆哎呦一嗓子,回头道:“这是怎么了,让喜家过来不是为着接生的吗?怎么不让进了,这里谁做主,快把小丫头拉住吧,别耽误了时辰,到时候就不好啦。” 王厨娘也上前把稳婆拉到院子里,先赔了不是,才道:“您老别急,里面还不知什么情况,我且先问一句,您老等等,有情况您老再进去不迟。” “哎呦,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还没到生的时候?”稳婆五十来岁年纪,十里八村好多娃娃都是她接生的,经验丰富的很。 “不是不是,正生着呢,就是,就是两个多时辰了还没生下来。”小张擦擦脸上的汗,接口。 “那你们请我过来干嘛?里面谁在接生?”稳婆倒是没恼,这行也不是没有竞争的,请她过来肯定是因为里面不顺利,不过再怎么着,还是孩子重要不是? “这,这……”小张搓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先生虽然是大夫又是丈夫,但毕竟是个男的,这说出去可不好听。 “哎呦,就别问了,您老先喝口水,甭管用不用得到,喜钱都少不了您老的。”王厨娘吩咐小丫头端了茶水,赔着笑脸。 “娘,我去问问夫人。”小丫头也机灵,不说问问先生,说是问问夫人,就蹬蹬的推开门跑进去问了。片刻功夫又跑出来,小脸上绷不住的乐,小大人似得说:“宝宝的头已经出来了,夫人说不用稳婆进去了,让娘包好银子,等下还要请大家吃喜糖呢。” “老天保佑,太好了!”王厨娘忙朝天拜了拜,笑呵呵的对着老张、稳婆等人说:“夫人果真是吉人天相啊,先生要请各位吃糖,我这就去准备。” 稳婆自然是高兴,自己啥都没干,还有银子拿喜糖吃,这东家好,今儿真是走好运了。老张父子也松口气,脸上都笑眯眯的。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突然从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小丫头高兴的跳起来,王厨娘也不管她没个女孩样子,心里也高兴的很。看看天色,从天擦亮开始生,现在已经快正午了,正好请大家吃饭。 房间里,唐明睿喊了王厨娘一声,王厨娘应了,忙开门进去。 “王嫂,稳婆还没走吧?”唐明睿抱着一个裹了一层棉毯子的小婴儿,宝宝果然没有皱巴巴的皮肤,连头发都又黑又亮,除了眼睛还没有睁开,和出生七八天的小孩没两样,可爱的不得了。 王厨娘眼睛都看直了,虽然女儿都这么大,孩子也养过,但是看着先生怀里的小宝宝,激动的真想抱自个怀里。 “没,没走。” 唐明睿也没让她失望,小心的把糖豆豆交给王厨娘,笑着道:“那要麻烦稳婆和王嫂帮忙给小家伙清洗一下,是个男孩,我还要照顾夫人,清洗用的东西都有准备好。”唐明睿也舍不得把糖豆豆交给别人清洗,不过他还要照顾东方,宝宝已经给东方看过了,很健康。 “好好,我,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先生放心。”王厨娘高兴的应着,小心翼翼的把小少爷接过来,安稳的抱在怀里,朝里面看了两眼,见看不到夫人,也就罢了,“先生快去照顾夫人吧,夫人辛苦了。” 小丫头重新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唐明睿谢了小丫头,拿新的毛巾打湿,心疼的擦擦东方脸上的汗,东方虚弱的笑笑,心里再没有如此的安稳,宝宝很健康,是个健康的男孩,糖豆豆很好,一切都太好了。 “乖,喝口水,你先睡会,什么都不用管,一切有我。”喂东方喝了一碗参汤,亲亲爱人,唐明睿真是心疼的紧,虽说生孩子对每个做妈妈的人都很辛苦,但是辛苦的人是东方,他就心里疼的很。 紧张的情绪因为东方和糖豆豆都平安之后,才蔓延上来,之前刻意忽略和压抑的东西排山倒海向他压了过来,连亲吻爱人的嘴唇的都有些颤抖。医者不自医,但是东方就和他自己一样,他也会害怕,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幸好心墙足够坚挺,幸好东方平安,幸好糖豆豆一切都好,幸好他的东儿不是一般人,有无人可及的内力傍身,不会在半途力竭,不会因为疼痛而让自己昏过去。 可是,当糖豆豆真的平安出生,所有压抑的情绪都蔓延上来,看着爱人苍白的脸色,唐明睿眼睛红了,低头亲亲爱人,让他安心的睡一会。 轻柔的给东方净身,抱他到隔间的小踏上,把卧室里面汗湿的床单被褥换成新的,又把东方抱上去,唐明睿看着爱人安静的睡脸,让他做任何事情他都觉得值得。糖豆豆出不来的时候,他甚至想,那就不要这个孩子,只要他的东儿好好的,感谢上苍。 唐明睿简单的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轻轻的打开门,朝隔壁的房间去看糖豆豆。 王厨娘和稳婆正在给糖豆豆擦身,小孩子的皮肤太娇嫩,要十分的小心,小丫头旁边好奇的看着,不时的递块帕子,看着小少爷白白嫩嫩的皮肤,小脸长的真漂亮啊,害她都要流口水了,夫人真是太了不起了,小少爷比张小天漂亮太多了,不愧是漂亮夫人生的啊。 见先生来了,王厨娘忙要起身,唐明睿摆摆手,笑笑的,自己并不插手,就看着他们给糖豆豆洗身。小家伙比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懂事多了,竟然也不哭,就是小手小脚不时的挣动两下,示意自己有些不舒服。仔细看,糖豆豆竟然还在笑,嘴角微微翘着,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小腿儿往上蹬一下,又往左蹬一下,不小心蹬到稳婆的手了,嘴角竟然又翘起来,这家伙。 唐明睿心里十分得意,但是仍然保持一副笑笑的样子,稳重的很有个先生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翻天了。 “呀!小少爷在笑,娘,快看,小少爷在笑!”小丫头是第二个发现糖豆豆在笑的人,激动的一把拽住王厨娘的衣服,身子快趴到糖豆豆脸上了。 “哎哟,丫头小心点,别蹭到小少爷,”王厨娘把小丫头推开些,仔细一看,可不是嘛,小少爷果然是在笑啊,这可不得了,有谁家孩子是一生下来就会笑的,激动的跟老张见到自个孙子差不多,嘴巴快咧到天上了,“天哪!先生,先生,小少爷真的在笑,喜家,快看,我家小少爷在笑,我家小少爷一定是个福星,哎呦,我家小少爷莫不是喜佛下凡,我家小少爷是个天才!”王厨娘那个激动啊,一口一个我家少爷,自豪的好像糖豆豆是她生的。 稳婆也看见了,不过糖豆豆大概是笑累了,又听到王厨娘虽然喜庆但是有些聒噪的声音,于是,用力的蹬了一下腿,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嚎叫,嘴角勾起的笑也瞬间不见了。 小少爷生气了,小少爷不理人了。 “恭喜唐老爷,贺喜唐老爷,此子定然不凡,肯定是个大大的有福之人,喜家在这里恭喜您呐,小少爷聪明伶俐,您和夫人多福多寿。”稳婆是个见过世面的,刚出生的孩子见过的也多了,就是没见过刚生来下就笑的,净身的时候竟然也不哭不闹,这也是奇闻了。 唐明睿咳了一声,整整面容,不过脸上还是堆着笑,“您客气了,今天麻烦您了,等下一定要留下来吃个便饭,这喜钱您收好。”给稳婆封了红包,稳婆高兴的接了。 直到给糖豆豆洗好包好,糖豆豆也没再露个笑脸,王厨娘忙着去做饭了,唐明睿感谢了老张父子,让他们留下吃饭,这才抱着糖豆豆去看东方了。 糖豆豆真是个天才,唐明睿亲亲他的小脸,才把他放在东方身边,糖豆豆就咿呀两声,然后竟然睁开黑溜溜的眼睛,先迷茫的看着床顶淡雅的蓝色帐子,然后咕噜噜的转了两圈,对上东方笑眯眯的眼睛,好像知道这个乌发低垂,肌肤胜雪,五官无一处不美的人是自己天下无双的娘亲似得,糖豆豆竟然咿呀两声然后嘴巴又向上翘了翘! 东方瞧着愣了,唐明睿也快了,糖豆豆真是太太太可爱了,太漂亮了,那双眼睛真的是刚出生婴儿的眼睛吗?眼珠又黑又大,睫毛又长又翘,头发整齐的贴在头上,又黑又亮,小鼻子翘翘的,小嘴巴红红的,怎么看怎么漂亮,糖豆豆是个天才! “明睿,这真的是糖豆豆?我是说,这真的是我生的?”虽然刚才已经看了一眼,但是也没看仔细啊,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娃娃,真的是从他肚子里跑出来的那个?东方咽了口口水,要是唐明睿敢回答说不是他生的,他抢也要抢过来。 唐明睿也愣,不过很快闪回神,看看东方的神色,自己以后有失宠的危险,不,现在已经有了!于是,一本正经的回道:“这确实是东儿生的,我们的儿子,咳,东儿啊,咱们也看过了,不如抱去给奶娘喂奶吧。”糖豆豆确实要喂奶的,这绝对不是唐明睿的私心。 东方摸摸糖豆豆光滑的催弹可破的小脸,对着糖豆豆的小嘴巴吧唧亲了一口,于是糖豆豆的初吻没了,东方有些为难似得艾艾的拿开手,嘴里不情愿的说道:“这么快啊,豆豆饿了吗?那好吧,要快点抱回来哦。”于是,唐明睿毫不犹豫的把糖豆豆抱走了,新请的奶娘是小张的姐姐,十分可靠,已经等着了。 东方摸摸自个的脸,手感跟糖豆豆一样光滑好摸,果然是他生的没错,想想也是,自己生的儿子能不漂亮吗? 等糖豆豆十五岁开始闯荡江湖的时候,跟那个整天跟在他屁沟后面的张小天说我的初吻都被你拿去了,你还想怎么样的时候,他不知道,他的初吻早八百年的就被他的亲亲娘亲给夺走了! ^_^^_^ 74、番外第四章 糖豆豆穿着小衣服, 缩手缩脚的被裹在厚厚的细绒羊毛毯子里, 他刚吃完奶,嘴角还挂着白白的奶汁,不小心还打了饱嗝, 小脸红扑扑的,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小床垫着厚厚的棉被, 软软的舒服极了,糖豆豆小鼻子呼扇两下, 打了个小哈欠, 圆圆的脑袋在装着小米的枕头上蹭了蹭,东方站在小床边,用手指戳了戳糖豆豆白嫩的小脸, 糖豆豆却一动不动, 明显是睡熟了。 唐明睿站在东方身后,从后面搂着他的腰, 下巴搁在他肩上, 笑眯眯的看自个娘子兴趣上来了逗弄儿子。糖豆豆实在是太能睡了,除了一天吃奶吃上个七八回,剩下的时间有大半都是在睡觉。晚上有奶娘在,也用不到东方半夜起来喂奶,再说宝宝还是吃母乳好, 羊奶什么的只是备用,东方虽然免不了看着奶娘的位置眼热,倒是对糖豆豆目前的好吃懒睡很满意, 唐明睿说了,小孩子睡觉多长的快,糖豆豆现在太小了,连牙齿都没有,还不会说话,一不小心还怕闪了宝宝的小腰,还是长大一些的好。 眼看着糖豆豆睡熟了,东方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宝宝,目光中的贪婪能把人吓一跳。今天是东方第一天下床,在床上躺了七天,身子骨都快躺散架了,不过拗不过唐明睿一定不让他下床。终于获得下床的资格,就迫不及待的来看糖豆豆了,可惜糖豆豆总是睡啊睡。 “我想抱抱他。”东方转头,热切的看着唐明睿,眼睛里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唐明睿亲亲他脸,笑:“好,托着他的头和腰,小心些就是。”东方使劲点点头,小心的按照唐明睿的说法把糖豆豆抱在臂弯里,让他的头贴着自己的左胸,小家伙咂咂嘴,睫毛呼扇两下,倒是没醒。 糖豆豆太小了,小鼻子小嘴巴,眼睛张开的时候可以看到滴溜溜乱转的黑眼珠,此时长长翘翘的睫毛盖在眼睑上,怎么看怎么漂亮,现在看着已经够可爱了,不知再长大些该如何的漂亮法。东方真是爱煞了怀中的小不点,想想这个是自己生的,就能激动老半天。东方眼睛红红的,迷蒙着一股水汽,低头亲亲怀中宝宝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样子跟旁的爱自己孩子的母亲真是没半点分别。 “明睿,他真漂亮,是不是?”东方眼圈还是红红的,却转过脸满含着激动的口吻向自个夫君炫耀。 “是,糖豆豆最漂亮,只要是东儿生的,一定是最漂亮的。”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父母眼里自己的儿女也往往是最好的。 小丫头从小少爷的房门口路过,就看着这样一幅画面:先生抱着夫人,夫人抱着小少爷,夫人笑着不时的亲亲小少爷,先生也笑着,不时的亲亲夫人,一家三口,幸福而温馨。丫头看了一会,脸上竟然有些红,绞着手指头,飞快的跑开了。 张小天百日宴的时候,唐明睿去帮忙,东方抱着糖豆豆去看张小天,张小天已经不是初时看到的皱巴巴的样子,小脸也是白嫩光滑,小胳膊肉肉的,歪着脑袋打量身边的漂亮娃娃,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糖豆豆被放在张小天旁边,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乱转,最后停在离自己一巴掌远的张小天脸上。张小天脑袋挺大,头上的毛却细绒绒的,一副刚长出来的样子,眼睛长的也大,双眼皮黑眼珠,睫毛跟糖豆豆一样又长又密,不过鼻子没有糖豆豆挺翘,嘴巴也比糖豆豆大,重要的是张小天还在流口水,此时一瞬不瞬的盯着糖豆豆,好像是看到新奇的漂亮玩具,嘴巴里一直咿唔乱叫,小胳膊还从被褥里拼命伸出来,接着又拼命抓住糖豆豆裹在身上的细羊绒小被子,可惜他力气太小,没办法把糖豆豆拽到自个可以咬到的距离,不过手心却撰着糖豆豆的小被子不放。 接着,让张小天记恨一辈子的事情,而糖豆豆却得意一辈子的事情发生了! 东方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个小家伙,这个时候便看到糖豆豆竟然就着张小天拽着小被子的力气,自己用力一个翻身,东方还来不及惊讶糖豆豆的神勇,就见糖豆豆伸出自己白嫩嫩的手掌,一巴掌呼在张小天脸上! 接着,屋子里传出张小天惊天动力,简直媲美男高音的哭声! 东方傻眼了,而进来要抱张小天出去迎客的小张媳妇素心也傻眼了,两人一个对眼,皆讪讪笑了一下。张小天被抱进娘亲怀里,又拍又哄,好容易才止住了哭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而糖豆豆呢,被东方象征性的在小被子外面打了一下pp,黑亮的大眼睛眯成月牙,裂开没长牙的小嘴巴,正咯咯咯的笑。 张小天又被糖豆豆的笑声吸引了,于是不记仇朝糖豆豆的方向咿呀的伸出小胳膊,红红的眼睛里面还盛着没完全消退的泪珠,使劲的拱着小身子,要让东方抱。 东方干笑了一声,实在是没经验啊。素心笑着走到东方身边,让张小天能够够得着糖豆豆,于是张小天又抓这糖豆豆的小被子,小胳膊咿呀乱晃,糖豆豆被晃的恼了,伸出小手啪的一下打在张小天手上,于是惊天动力的哭声又响起来了。 东方只有遁走,抱着糖豆豆遁走! 这就是糖豆豆和张小天第一次见面,张小天被糖豆豆欺负的只剩下哭的份,而糖豆豆却很开心,躺在自己天下无双的漂亮娘亲的怀抱里,开始呼呼大睡。 等糖豆豆也开始办百日宴的时候,比糖豆豆早出生两个月的张小天已经在开始学习怎么坐了。 两个小娃娃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热,不过这次张小天明显占优势,他已经可以坐了,虽然坐的不稳,但是糖豆豆只能躺着,简直是任人宰割啊。 张小天爬到糖豆豆面前,眨巴下眼睛,趴在糖豆豆身上,看着身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伸出胖胖的小手,在糖豆豆脸上捏捏摸摸,觉得手感挺好,于是不顾糖豆豆咿唔的抗议,小短腿趴在糖豆豆身体两边,小手按在糖豆豆身上,用还留着口水的嘴巴吧唧亲在糖豆豆脸上! 张小天砸吧下嘴,觉得糖豆豆的味道好香好好吃啊,于是接着用口水在糖豆豆脸上画图,糖豆豆快哭了,心里狂喊娘亲救命啊,爹爹救命啊,奶娘救命啊,可是没一个人来救他,于是,张小天毫不客气的,一嘴巴亲在糖豆豆嘴唇上!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张小天亲上之后就不动了,两个小娃娃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嘴巴对着嘴巴,糖豆豆快不能呼吸了,再后来,东方就听到自己宝贝从生出来之后最豪壮的一次哭声! 糖豆豆为第一次的两巴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心中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小屁孩张小天,他糖豆豆早晚会报仇的! 这是糖豆豆和张小天的第二次见面。 然而这绝不是最悲惨的,俗话说,只有更悲催没有最悲惨,糖豆豆真正的悲惨生活开始在两岁。 糖豆豆多年之后回忆,试图寻找躲避悲惨生活的契机,于是发现,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自己亲亲曾经消失的那一个月开始,如果亲亲没有消失,那么他是不是就不用整日和张小天为伍,是不是后来就不用遭受他的荼毒,他的生活就不用乱七八糟的和张小天扯不清? 糖豆豆所知的东方消失的那一个月,是在糖豆豆百日宴后不久,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爹爹唐明睿。 东方离开黑木崖已经一年有余,距离他曾经在成德殿上说的东方不败闭关一年的时间也过了有半年了,崖上有圣姑坐镇,他却要回去做个了结。 江湖正道元气大伤,少林武当轻易不会介入武林纷争,就算是没有东方不败坐镇,日月神教至少可以平安度过二十年,那么他做不做这个教主又有何分别呢? 他最想的不过是跟唐明睿,还有糖豆豆一家三口过温馨平淡的小日子,既然实现了,便不会放手。至于教主之位,便留给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吧,算起来,多多少少对任盈盈都还有情分,而她也是最适合的人选,向问天还有上官云他们,一定会好好扶持她,日月神教在未来的二十年内只要能守住现有的基业,便算是她成功了。 东方本是极力让唐明睿留下,但唐明睿坚持要和他一起去。而糖豆豆一下子离开双亲,往日乖乖的小宝宝形象不见了,竟然一睁眼就开始哭闹。 哭闹的糖豆豆连奶妈都哄不好,只好向自己的弟妹素心求救,于是,糖豆豆和张小天再次见面了。 而这次见面的时间颇长,糖豆豆也不哭闹了,黑亮的眼睛含着一包水,看着张小天晃晃悠悠的爬到他身边,然后抬起胖胖的小身子,举起小胳膊,一把抓住吊在糖豆豆小床上的木头老鹰,吊老鹰的线够结实,张小天使了吃奶的劲还拽不下来,于是晃晃悠悠的被吊在绳子上。糖豆豆乐了,咯咯咯的笑,张小天见粉嫩嫩的小娃娃咧嘴笑了,漂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亮,也咿呀的笑了,而且丢开老鹰,伸出自己的小手,啪啪的开始拍巴掌。 这是糖豆豆和张小天的第三次见面,和平友好,为以后的进一步相处打上了坚定的基础!你问为什么?奶娘见小少爷如此的高兴,还能不天天让张小天过来陪着玩吗? 糖豆豆十一个多月的时候,东方天天在他旁边诱惑他叫爹爹,而另一边呢,唐明睿则偷偷教他叫娘亲,可是糖豆豆两个人谁的面子都不买,他第一次喊出来的是‘天天’,东方愣了,唐明睿愣了,两个人一致的那个是五味杂陈啊,心头那个滴血啊,儿子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竟然是隔壁张小天! 再后来,糖豆豆学会了叫‘亲亲’,他的无双的娘亲很荣幸的获得了这个称呼,这是继天天之后糖豆豆第二次开口,而他的娘亲当时的表情那叫一个纠结,他爹爹呢在旁边偷笑。糖豆豆不明所以,接着又开口叫了一声‘亲亲’,爬到娘亲怀里,搂着娘亲的脖子,在娘亲脸上香香,娘亲比那个赖皮张小天香多了! 糖豆豆两岁之前的日子就是吃吃睡睡玩玩,而且在他学会走路之后,就开始无意识的跟张小天比个子,虽然他不懂基因是何物,遗传是何物,但是糖豆豆会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发下豪言壮语:我爹爹比你爹爹高,我亲亲比你娘亲高,我以后也一定比你长的高!虽然那时候他要比张小天矮上两个手指头。 等过了两岁生日,糖豆豆发现,亲亲对他不一样了,亲亲变成后娘了。 亲亲开始教他识字,他毛笔都拿不稳呢,可是亲亲突然变得好严厉啊,他每天都要写上十张大字,还要背亲亲说的内功心法,日子过的好辛苦。 可是从此以后他多了可以嘲笑张小天的地方,张小天笨死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张小天不知羞,数数都不会,张小天羞羞羞,只会长个子,哼,个子高有什么了不起,你会背诗吗?床前明月光,后面是什么你知道不?哼,猜你也不知道。 张小天生气了,张小天哭了,张小天回家闹着要学字,张小天不理糖豆豆了,糖豆豆慌了。 糖豆豆两岁半就能背下来三字经,到三岁的时候已经认了好大一箩筐的字,内功心法已经背了好几套,爹爹夸他好聪明!糖豆豆挺自豪,可是亲亲都很少夸他,不过每次他写好字或者背下来心法的时候,亲亲都会亲自下厨给他做好吃的,爹爹说连他都没这个口福。 亲亲做的云片糕好香好甜啊,糖豆豆憋不住了,用亲亲绣得小手绢包了好几片蹬蹬蹬的跑到隔壁,献宝一样的给张小天。 张小天闻到香味,偷偷的拿眼睛瞥了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很有志气的不理糖豆豆。 糖豆豆把小手绢放在张小天写字的桌子上,眼睛看着张小天,然后笑眯眯的一层层打开,香味更浓了,颜色也好漂亮了,金黄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张小天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天天,我亲亲做的哦,很好吃哦,很香哦,我都舍不得吃偷偷拿给你的哦,天天……”糖豆豆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小天,粉嘟嘟的小嘴撅着,眼睛水汪汪的,可是他这副样子如果一个月能有个七八次,任谁也不会买账吧,可是还真有人买账。 “天天,我都不舍得吃,天天……”糖豆豆的眼泪快掉下来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好委屈的样子。 “那你以后都不能欺负我,我是比你长得高,可是我也不笨!”张小天跳下比他自己还高的凳子,气鼓鼓的说道。 “好,天天最聪明啦!”糖豆豆低着头,嘴角已经咧上去了。 “那,豆豆,你和我一起吃吧。”张小天拉着糖豆豆的小手,在糖豆豆粉嫩的脸颊上亲一口,他怎么会不理豆豆呢,这几天他忍着不去找豆豆,他也好难过,不过豆豆认错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嗯,那天天吃这个大的,我吃小的就好啦。”糖豆豆抓起一块大的塞给张小天,张小天那个感动啊,其实糖豆豆在家里早吃饱了。 “豆豆,你真好。”张小天接过来,咽了咽口水,却把云片糕递到糖豆豆嘴边,“豆豆,你先吃。”糖豆豆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糖豆豆的小日子过的辛苦,亲亲对他的要求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严格了,但是除了练功的时候,亲亲对他都好温柔的,而且爹爹总是会在睡觉前给他讲故事,那些故事都好奇怪,不过很好听啊,他会讲给张小天,然后看他张大嘴巴的样子,好傻。 如果说糖豆豆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他最怕那种软软的条条状虫子,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打哆嗦,还好这个张小天不知道,不然他惹天天生气的时候,天天肯定会拿那种丑丑的从子吓他。 不过,天不如人愿。五岁那年的夏天,他和张小天在自己家荷塘边摆了张桌子写字,写啊写的就写累了,一扭头,张小天不见了。 糖豆豆叹口气,心里哀叹一声,张小天好没耐性哦,不像他,他三岁的时候,就可是打桩一个时辰,爹爹都夸他好棒。 过了一会,见张小天背着手,眨巴下大眼睛,神秘的跟他说:“豆豆,我有个好东西要送你哦,你闭上眼睛张开手。” 糖豆豆一歪头,见张小天一副我真的有好东西的样子,哼了一声,还是选择闭上黑亮的眼睛,把白白的手心露出来,接着就感觉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开始在他手心爬,有点痒有点凉。 糖豆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一条红红的蚯蚓正在他手心里蠕动,“啊啊啊啊啊!!”开始大叫,然后直挺挺的昏过去了。 张小天吓傻了,眼泪瞬间出来了,扑到糖豆豆身上,用小胳膊把糖豆豆搂在自己不大的胸膛上,嘴里喊着:“豆豆,你别吓我,豆豆,呜呜,来人啊,救命啊!” 东方和唐明睿迅速出现,糖豆豆被抱进屋,那条造孽的蚯蚓被张小天一脚踩死扔池塘里喂鱼了。 糖豆豆不醒,张小天说什么都不走,站在糖豆豆床边,小脸都挤成一团了,嘴里一直嘟囔:“都是我不好,豆豆你快点醒过来,你怎么打我骂我欺负我都行,豆豆,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抓蚯蚓了,豆豆,我错了,你快点醒过来吧,别不理我。” 唐明睿咳嗽一声,跟张小天解释半天,豆豆就是昏迷了,过会就能醒,这件事情不全是他的错,可是张小天呢,扑通一声给唐明睿跪下了,“唐叔叔,对不起,都是小天不好,小天以后再也不抓蚯蚓了。” 幸好糖豆豆很快醒了,在亲亲怀里好安全,然后见张小天一副想看又不敢看他的样子,决定三天不理他。 等到糖豆豆七岁的时候,爹爹给他请了夫子,于是张小天开始跟他一起上课,到晚上的时候一起做功课,有时候晚了还会一起睡觉。 某一天,糖豆豆吃多了,躺在小床上,哀哀地叫疼,其实哪里会疼,他就是想看张小天紧张的样子。果然张小天紧张的扔下手里的毛笔,跑到糖豆豆屋子里,紧张的问他哪里疼,糖豆豆捂着肚子,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张小天。 张小天哪里禁得住糖豆豆这样的攻势,手伸到糖豆豆肚子上,帮他轻轻揉,糖豆豆很满意,舒舒服服的躺着享受张氏服务,然后昏昏然的竟然睡着了。 张小天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糖豆豆脸上红扑扑的,红润润的小嘴微张着,小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像平常一样,张小天身子一低,亲在糖豆豆脸颊上。 很久以后,糖豆豆也就是唐不悔被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彦黎追的到处躲的时候,张小天还跟在他后面,糖豆豆问张小天干嘛要一直跟着他,张小天说:“我都亲了你了,难道不要负责吗?” 糖豆豆学着张小天眨巴下眼睛,回了一句:“亲一下就要负责吗?那我亲了好多人啊。”糖豆豆烦恼了,那么多人,他怎么负责的过来啊。 张小天却气定神闲的样子:“你跟别人有亲嘴巴吗?我们亲过嘴巴,才要负责,你整个人我都负责了,你只能跟我亲嘴巴。” 糖豆豆转头看看周围的人,脸头一次红的像个柿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小天,扭身跑掉了。 于是,你追我赶的日子又开始了。 ^_^^_^^_^^_^^_^^_^^_^^_^ 75、番外第五章 令狐冲: 有的人活了半辈子也不曾感悟到一个道理, 那就是命运始终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受人摆布还觉得无所畏惧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二十多岁的令狐冲曾觉得自己活的潇洒, 虽说不能恣意人生,但侠胆柔肠、豪气干云,好友遍及四方, 无论到哪里能都有可以称兄道弟的朋友,有好酒喝个酩酊大醉, 即是无比的快活了。 等到遭师父陷害,成了武林人人唾骂的小人、伪君子, 往日称兄道弟的朋友纷纷避之不及, 连钟情的小师妹也说自己不再是个男人的时候,那时候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才明白, 以往二十多年的日子才是浑浑噩噩,自以为的潇洒不羁、快意人生不过是一场笑话, 临了, 一出事,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如果喝酒可以让人忘记烦恼,他可以每日醉生梦死,可惜醒了之后不过更痛苦罢了,所谓一醉解千愁, 都是自欺欺人,都是拿来骗人的,如何骗得了自己的心? 短短几个月, 二十几岁的人,竟然生了华发,斑斑驳驳,夹杂在黑发之间,说不出的刺眼。 醒了喝,喝了睡,如此往复,他的心早已千仓百孔,人往风里一站,宽大的衣衫,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风一吹便倒了。记不清了,有多少次,他站在崖边,既不看深深的高崖,也不看辽阔的苍穹,大概只是想让风吹一吹,不管吹乱的花白头发迷了眼,再往前一步,人就掉下去了。每次都是六师弟背着他往回走,帮他脱鞋除衣,洗澡净身,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六师弟而已,这个残破的身躯,丑陋的身子,六师弟不嫌弃,还诸多照顾,他就该笑了。 等过了很久,他被任盈盈一鞭子抽醒,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到了黑木崖,日月神教的圣地。那又怎么样呢?他向来觉得众生都是一样的,魔教里面有好人,白道里面更是有坏人,可惜,他还是高估了白道的正义。 日月神教是不养闲人的,可是天地之大,竟然除了这里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还记得那日在封禅台上,那些人的嘲弄之声,就因为他再做不得男人。他心里有恨,可是更多的是无力,报仇又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再后来,做了日月神教的右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炼了吸星大法,纵使岳不群,也不再是他的对手,可惜,岳不群已经死了。任盈盈成亲了,夫家是个江湖后起之秀,潇洒不羁像他年轻时的样子。 白天他总是很忙,因为日月神教早已不再是往日的日月神教,在江湖中人看来,日月神教往日是黑的,现在就是不白不黑,不管你是黑道白道,只要你坏了武林的规矩,做了杀人越货、欺男霸女之事,日月神教就会插一脚。魔教不再令人闻风丧胆,当然好人敬它,坏人怕它,魔教成了法一样的纯在。 于是,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到了晚上,孤独便像潮水一样,袭击了他整个灵魂。和六师弟,已经两年不见了。 曾经觉得是可怜、怜悯的目光,如今却想念的要命。夜晚抱着被子,心里的思念如海决堤。 一纸调令,六师弟又回到身边,成了神教的总管。仿佛什么都没变,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 可是,心里早已不满足,不满足师弟只是帮他磨墨、铺被、端茶倒水,有什么东西早已变了。 不知是谁先开始,在漆黑的夜晚,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火一样的热情,把两人淹没了。次日清晨,但觉神清气爽,早先的郁闷一去不复返。 如此过了几十年,等到花白的头发全白了,留在身边的还是那个原本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后来却沉稳内敛风度翩翩的六师弟。 他一辈子都不需要担心背叛,一辈子都不曾想到师弟会爱上别人。是啊,不知什么时候,在两人之间,已经是爱这样的情愫了,来的悄无声息,好在是一辈子的事情。 这才是人生罢,做一件对武林百姓有益的事业,和相爱的人白头到老,或许平平淡淡,但相濡以沫,累了可以靠在师弟怀里,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茶,盖同一条被子,老了死了埋进同一个棺材里便是了。 彦清: 彦清这辈子只羡慕过两个人,一个唐弟的爱人方东,一个是神教的右护法令狐冲。即便是后来遇到命里那个克星,在很多年里,对唐明睿依然不能忘怀。不能忘,便不忘吧。 自从和唐明睿分手,他游历过很多的地方,给很多人医过病,有要饭的叫花子,有富可敌国的商人,也有位高权重的王侯,得过很多赏赐,救济过很多人,过着清修一样的清苦生活。仿佛只有身体受了折磨,心里才会轻松。 他医术不算绝顶高明,但胜在他好学,不怕吃苦,或者说吃苦对他来说才是快乐的,他也不怕艰险,即便是医不好可能脑袋落地的病,他也愿意尝试,于是,不久之后,便得了一个‘菩萨神医’的称号。 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的时候,除了觉得尴尬羞赧之外,还觉得好笑,他的医术比唐明睿还有不及,那个人总是低调的厉害,不然这神医的称号哪里会由得他来做。好像是占了那人的东西,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 后来,便习惯了。习惯被人这么称呼,习惯被很多人千方百计的找去,医那些千奇百怪的疑难杂症。他早已不是跟着唐明睿的时候,那个笨手笨脚的他,绝大多数的病症都不能难倒他,甚至有一次,做了一个小小的植皮手术。 有时候,人不得不信命,若不是遇到唐明睿,他怎么会学会植皮这样大胆而异想天开的手术,若是没有见识过,又如何会在帮侯府的小侯爷张琛治病的时候,禁不住他抱怨脸上那道疤太难看,便答应尝试一番。不如此,这份孽缘便不会开始吧。 大概是他太孤单,太渴望爱了吧,这么长的岁月,他总是一个人,家永远是在客栈里,有时候还会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外,能有一个宽阔的胸膛给他依靠,能有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想想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不为那些甜言蜜语、金银珠宝所动,单单就因为张琛的一句‘以后不要在四处漂泊,我带你回家。’而不能自拔的陷了进去。 还是他太天真,不是所有自诩深情的男人都像那个人,能够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这是我的爱人。”尽管那个爱人是个男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因为爱而唯一,他怎么忘记了,张琛是个小侯爷。 小侯爷不仅有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有七七八八的娈童小妾,而他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家,不过是另辟出来的一座小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一两个伺候的仆人,所谓的爱,不过是一月里面大半夜宿于此罢了。 当所有的期冀都被现实打破,他发现自己也没有原来以为的那般心伤心冷,大概潜意识中早就明白,最无情的莫不是王侯家吧。 只是,面对张琛的时候,他不再说话,除了还睡在一张床上,他拒绝他提供的所有照顾,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自己打扫,除了不得已要用的睡觉的床,还有那张磨药用的桌子,他不想用他的一样东西,连衣服也是穿自己的旧衣。他过着比原来还要清苦的生活,可是他心安,因为没有期望,因为不贪婪,所以连原本可以感动的爱也可以摒弃,何况,那也不见得是爱。 不管张琛如何的柔情以待,又或者如何的生气发火,他都不再为其所动,因为张琛给的爱,不及他所期望的十分之一,又或者说,他压根不期望这样的爱,所以,可以不在乎,但心在他人不知的角落,还是伤了。 张琛说拿他没办法,可是还是喜欢他,还是放不下他,但是他要的张琛给不了,又或者就算张琛愿意给了,他也不愿意要了。于是,两个人只能越走越远,直到他离开的时候。 其实日子不算难过,如果一天有七八个时辰都是要磨药配药,逼着自己心无旁骛,累了倒头就睡,即便是三年过去,回头看看,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罢了。 三年里,大概张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热情,总是面对一个不开口,没有任何要求的人,给予的宠爱也从来不放在眼里,像个冷冰冰的冰块,任谁都会失去兴致吧。 可是,他自己呢?对自己和别人都冷酷了三年,压抑了三年,等到真离开了,心里的伤口再也不用拼命压制,于是,在无人的角落,泛滥成灾。 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个叫唐明睿的人已经有了爱人,可是,那个人从来不曾骗他不曾欺他,那个人的爱光明正大,毫无保留的都给了另外一个人,所以他虽然心痛,但是从不后悔。他也不恨那个叫方东的男子,因为他看的明白,他们两人相爱,中间再插不进另外一个人。 第二次,那是经历了千山万水,经历了不止一次的自我否定,才下定决心接受的感情,即便刚开始的时候仍无法全心投入,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亏欠,才会在后来的日子倾其所有。伤口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化脓流血,他的心再也经不起期待和爱。 他继续以前的日子,在很多地方走走停停,刻意不去打听张琛的消息,所以也不知道那个人在他偷偷的离开之后,不顾侯爷张庭玉的痛斥,到处找他,甚至夜夜宿在他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抱着他的一件旧衣服喃喃自语。 在张琛的生命中,再也不会遇到一个人像彦清那样,不期待他身外的任何东西,只是期待他这个人,只是期待他所给予的爱。为什么很多人和事,一定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和珍惜? 被张琛找到的时候,他正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给人看病,寻常的发热而已,他开了三服药,象征性的收了三个铜板。 起身离开的时候,腰被人狠狠的搂住,头被人按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闻到的是熟悉的气息,他整个人僵住了。 接着被拉到屋外,然后是劈天盖地的吻,因为吻的人太急迫,他的嘴唇都磕破了,满嘴的血腥味,牙齿被顶开,舌被纠缠住,整个人被紧紧的箍在温热的怀里,他仍是愣愣的,忘记身在哪里,忘记自己是谁,甚至忘记呼吸。 清醒过来的时候,心疼的滴血,拼命的想要挣开,使劲的踢使劲的捶打,连嘴巴都用上了,可是那人不松开一点半点,所有道歉的话他都听不到,他不想听。不过是想要过平静的生活罢了,为什么老天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他? 张琛似乎变了,跟他一起住便宜的客栈,吃几个铜板的面汤和烧饼,虽然有时候会因为难吃而蹙着眉头,却从来没有向他抱怨过,还巴巴的跟在他后面帮他提药箱,专注的看着他的样子,让他以为这个人或许真的爱他。 拼命将这种想法甩出去,这个人怎么可能?不能再被他骗了,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可是,张琛仿佛是铁了心,怎么赶都赶不走,哪怕是他说了‘不要像条癞皮狗’一样的难听话,张琛也不过是低着头握了握拳,然后依然任他骂任他冷眼相对。 小侯爷没吃过这样的苦,身边没人照顾,冷了不知道添衣,热了就知道脱,于是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 他本来冷着心肠,忍住不让自己去管,可是到底忍不住,当看到这个冤家烧的满脸通红,滚烫的能煮鸡蛋,人昏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嘴里却不停的念着他名字的时候,他就再也走不动了。 不眠不休的守着,亲自熬药,张琛喝不进去,嘴对嘴的喂,晚上实在太累,趴在床头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他怀里,竟然一夜睡的安稳。 张琛的烧终于退了,可是,张琛也要走了。张琛说:“等我,我很快回来,以后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只陪你。” 他笑笑,他不信,可还是等了。有时候,给自己一个希望,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张琛果然回来了,带着一个孩子,是个女孩,才两个月大的样子,取名叫彦黎。 彦清什么也没问,张琛也什么都不说,日子慢悠悠的过。因为彦黎,也因为走累了,于是找了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停下,这么一停就是几十年…… 很久以后,彦清再次到黑木崖,给一个叫陆大有的看病,认识了令狐冲,知道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明白只要有爱,一切都还不晚。回来的时候,彦清问张琛,他走了,侯府怎么办? 张琛搂着他,坐在药房外的石磨上,深深的望了一眼侯府的方向,轻声说:“侯爷不只有我一个儿子,可是你却只有我,而我也只想和你过一辈子。” 彦清更向他怀里靠了靠,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柔声道:“我记得侯爷只有你一个儿子,哪里来的别的儿子?” 张琛更紧的抱住他,仿佛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很小的时候便被遗弃了,父亲大概会找他回来,清儿不要担心。” 清清蹙眉,他想不通一个父亲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遗弃自己的孩子。轻易的看出他的疑惑,张琛抚开他的眉,接着说;“那个孩子是父亲在外风流时留下的种,本来是要收在府里的,因为生下来就是个怪胎,都说是个不祥之人,父亲怎么会要,那风尘女子不久之后就去了,孩子也不知道流落在哪里,不知是生是死,要找起来也不容易。” 彦清眉蹙的更紧,他心肠软,心里替那个没见过面得孩子觉得难过,“到底是怎么个孩子,怎样也该念着些父子情分,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张琛就是爱他这点,不过有时候也会拿他没办法,什么人都能拿来让自己伤感一回,不过想想,父亲那般的做法,确实是太过绝情了,就是收在府里,给个吃食不要理也就算了,何苦一定要丢弃在外面?那样一个孩子,在外面又怎么生活呢? “就是不男不女,生下来便有男子和女子的器官,人人都说恐怖,是个不吉之人。” “那也不是他的错。”彦清叹口气。 “是啊,不是他的错,可是不是谁都像清儿这般好心。” 命运的际遇真的很难料,很久很久之后,彦黎长大了,张庭玉也不再为难儿子,他们偶尔会回一趟侯府,以为再没有什么烦心之事的时候,却不料功夫学了半瓶子水的女儿也学会了离家出走。 出走也就罢了,竟然喜欢上了那个人的儿子。 于是,很久不曾交汇的命运再次交汇了,好在,他们都足够的幸福和幸运,有个人可以陪着走一辈子。 林平之: 林平之这辈子最倒霉的一件事就是:被强迫着强x别人。好在那个人已经玩完了,不然他一辈子也逃不出那个人的魔爪,人生将漆黑一片,想想都觉得恐怖,甚至连回忆也觉得恶心。 自从卖消息给他,说岳不群偷了他家的辟邪剑谱,而爹爹一直不肯拿出来给他练之后,他就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瞒着爹妈,偷偷的去了封禅大会,发誓要揭穿岳不群的阴谋。 结果阴谋是揭穿了,人也被岳不群挟持的跳了崖,那一会真觉得自己要死了,一紧张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是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面。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见岳不群就坐在他对面,用鹰隼一般犀利阴沉的眼神看他,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他吓的往后退,可惜背后就是冰冷的山壁,退无可退。 他以为岳不群会杀了他,要么用严厉的刑罚折磨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岳不群只是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坐在那里练功。 他搞不清岳不群到底要干什么,那个时候他紧张的脑袋里只剩下逃出去,可惜他逃不掉,只能盼着爹妈或者方证大师他们能早点找到他,不然他早晚会死在岳不群手里。 不过,他什么人也没等到。他们在山洞里待了两天,等搜索的人到远处去了,岳不群抓着他飞到崖底,然后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将他锁在屋里,一天就给两碗水喝。 过了四五天,他都觉得自己快死了,岳不群却发疯了。 他绝对不要回忆那天的事情,岳不群那个老杂碎,竟然,竟然把他绑起来,然后扒光他的衣服,用他的老嘴巴添他那个地方!要命的是,他竟然有感觉!他硬了! 这不是最悲惨的事情,最悲惨的是,岳不群竟然用手插自己的后-穴,然后对着他发硬的那处,一屁股坐了下去! 天哪,那就是一场噩梦,噩梦的最后他竟然泄在了老东西的里面! 然后呢,老东西不知怎么了,开始满脸通红,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浑身开始往外冒烟,还掐着他的脖子,差点把他掐死。 老东西真的走火入魔了,在掐死他之前七窍流血而亡。 他歇了半天,积攒了力气挣脱绳子,逃了出来。 从此他看见老男人就觉得恶心,可是他竟然开始逛南风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