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小夫妻日常》 1.第一章鸡飞狗跳 一九八二年初,大雪纷飞。 眼见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大年了,李桂花在为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发愁,家里藏钱的袋子里钱没藏一张,倒是藏进了两只蟑螂。 李桂花看着蟑螂欲哭无泪,只好将它们狠狠扔地上再跺上两脚。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2.第二章写个欠条 进屋后,李桂花问个详细,她和陈贵都不太相信计生站的人能逼孕妇去打胎,以为是这对小夫妻胆小怕事。 陈兰芝见大哥大嫂不信,眼泪都下来了,“之前计生站来过,要我和队上几个孕妇自己去打,我们都没去。后来又来催一回,说政策越来越严了,我超生的话会连累他们掉铁饭碗。没想到就在昨天,队上的秋菊不知躲哪儿去了,她的公婆被强拉走了。幸好我得知消息跑得快,反正也没有公婆,我就躲在了我小叔子家,可他家离我家太近,附近人又都知道我大了肚子。我和卫华知道你们村只喊计划生育口号还没人上门查,就连夜赶来你们家了。” 李桂花和陈贵正为大闺女红梅的事生气,没想到妹妹又出这事。 陈贵劝妹妹,“要不你就去打了吧,反正你有两个儿子了,你这胎要是生下,怕是要罚款的。” 陈兰芝急道:“凭啥呀,之前个个都生四个五个的,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我还没有闺女呢!”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罚就罚呗,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不久不久,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他们忙着整理里屋,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让陈兰芝睡下,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正忙着呢,陈贵抬头间不经意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饶家父子! 陈贵赶紧推了小儿子小东一把,小声说:“快叫你姑躲帘子后面去。” 小东跑进了屋,红梅见饶家父子来了瞬间青了脸,转身把被子交给妹妹也进屋了。 饶家父子越走越近,陈贵扛着铲雪的锹走上前拦住了。 “你们上我家干啥,我不欢迎,赶紧走吧。” 饶家爹赔笑,“亲家公,孩子做了错事你该打他教训他,不好不管的。” 陈贵横着脸,“谁是你亲家,你儿子做出那事,你还想我认你当亲家,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他儿子饶兵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寡妇勾、引,我该打,该打!” “呸!我才懒得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紧给老子滚!” 饶家爹见陈贵在气头上,把儿子往后拉,他自个儿上前一步,掏出烟和火柴要给陈贵点上, 陈贵胳膊一挡,表示自己有骨气,不要! “亲家公,你是长辈,有气就对我儿子发没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赌气不认这门亲的,都订下来两年了,你这样气着自己不划算。” 陈贵哼道:“我还真不是赌气!不要说订婚两年,就是订了十年八年,你儿子做出那种事,这门亲也是该黄就黄!” “亲家公,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把彩礼钱都带来了,之前说是两百块,我们父子俩商量着再加上一百。你让饶兵过去见见红梅,让他给红梅认错道歉。” 陈贵听到彩礼钱两百涨到三百了颇吃惊,饶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靠挣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个大半年的。 但他觉得自己绝不是能被一百块收买的软蛋,冷着脸说:“你儿子品行不行,靠多给些彩礼认个错道个歉就行?我家红梅要是嫁过去,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算了吧,你们回吧,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饶家爹犯难,红着眼睛,儿子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要是黄了,又顶着偷人的烂名声,以后想娶就难了,他可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饶兵脸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对陈贵说:“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不该得您原谅,但您要为红梅着想啊,她与我定婚两年,咱们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的。她这情况想再说个好人家不容易,找个赖的那还不如跟着我,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得了吧,别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亏着心发誓,还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陈贵说完懒得再理会饶家父子,扛锹回家。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桂花都一一听进耳朵里,她见陈贵都进家门了饶家父子还不走,就气哼哼地走过去。 “饶兵,我家红梅不必你操心,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她也不会嫁你的!” 饶兵气不过,对着陈家大门大喊:“红梅,你出来吱个声,这两年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逢年过节的,我都记得给你买头绳买袜子,一年三节我跟我爹都忙着把礼往这儿送,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谅一回,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这么一闹,好些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红梅还真出来了。 李桂花和陈贵担心女儿心软会原谅饶兵,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梅径直朝饶兵走去,扬手给了饶兵一个耳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谁家的狗在这儿吠,还不快滚!” 饶兵捂着脸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红梅竟然这么狠。 他爹也觉得没脸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红梅这样不把他儿子当人,求着娶回去也过不成日子。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饶兵一直瞪着大眼,眼都瞪红了,红梅没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个背影。 饶兵跟着他爹走了,邻居们小声议论一阵也就散了。 * 过大年的前一天,饶家竟然托媒人来陈家。 李桂花和陈贵还以为饶家托媒人来是为了说和,看来他们夫妻俩是想多了,因为媒人是为饶家要回以前送给陈家的订婚礼和一年三节礼! 李桂花气得脸色憋红,叫陈贵好好算一算那些礼值多少钱。 陈贵锤桌,“怎么算,都订两年了,谁记得清每次送的啥礼?” 媒人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饶家都记着账呢,每一笔都在,总共五十三块五毛六分钱,你们仔细看看是否有误。” 媒人把纸递给李桂花,李桂花没读过书,看不懂,又递给了陈贵。 陈贵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细回忆,两人来来回回对上三遍,确定无误。 可他们家哪有五十三块多钱?妹妹给的十块钱都买年货了,花得只剩八毛钱。 当时定亲饶家给的三十块都用在陈贵他爹的丧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块钱就是两年来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类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个礼不退,似乎显得陈家占便宜。人家会说,你不嫁女,收的礼又不退,不占理啊! 陈贵和李桂花都说不出不退还的话,可手里又没钱,咋办? 媒人出了一个主意,或许这是饶家出的主意,只不过让媒人传个话而已,那就是写欠条,一年内还清! 陈贵捋起袖子,“他妈的,写就写!小东,给我拿纸笔来。” 儿子小东小跑着过来,拿张算术纸和铅笔。 陈贵嚷着,“换支水笔!” 小东站那儿不动,“咱家没有水笔。” 媒人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支蓝色水笔,好家伙,连印泥都带来了! 陈贵冷笑一声,这饶家果然想得周到。 3.第三章分田到户 陈贵像小学生一样,趴桌上一笔一划写着,然后签上自己大名,再摁个手印。 媒人见事办成,才笑了笑,然后骂了几句饶兵无德、饶家无情的话。 媒人一走,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李桂花寻思,所谓的名声不好,不就是那几样吗,乱搞男女关系、做贼、杀人、放火、抢劫、坐牢,这几样可没一样是值得嫁的呀! 方卫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他老婆陈兰芝忍不住了,说:“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带这么毁我大侄女的,苏醒成天打架斗殴,前年打群架打破几个人的头,在狱里蹲了九个月才出来。去年又打架进过派出所,这过年前还把老耿家儿子胳膊打脱臼了,幸好及时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苏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坐过牢啊!虽然只有九个月,那也是坐牢呀。 陈贵本以为人家是小打小闹,听说坐过九个月的牢,他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醒大个’呀,我听说过他,他这人无法无天谁都敢打,以后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红梅嫁谁也不能嫁他呀!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儿子,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没事谁提他呀,名声又不……。你们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卫华解释道。 “谁信啊,他连自个儿三个弟弟都打,亲弟弟还不是自家人?”陈兰芝呛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吗,又没下重手。” “脸都打青了还不叫下重手,他到时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脸打青,过后说没下重手?” 方卫华没话回了,他哪敢保证外甥到时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牵了这门亲,到时候大侄女挨了打,陈兰芝还不得跟他血拼哪。 “那……那还是算了吧。”方卫华低下了头。 接下来几天确实有媒人来提亲,可没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风极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红梅模样好,人也乖巧,上工时挑啊抬啊也有力气,常被人夸。 李桂花夫妇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虽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个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没个好的来提亲,他们就耐心等着,婚姻大事可不能将就。 红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妈说,她这辈子不嫁了。 陈贵听后吓着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着爹妈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和你妈怎么出门见人?” 红梅咬着唇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想嫁。” 陈贵脖子一梗,“咦?男人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够好吗,你妈逮着我就打就骂,我也没敢在外面做丢脸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认同自家男人这一点的,说:“红梅,你别被饶兵那样的人吓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好男人多着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辈子指着他给你遮风挡雨、挣钱养家呢。我嫁给你爹虽然没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过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况谁不盼个儿孙满堂,老来有个伴,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嘛。” 红梅只不过眼前不想随便嫁人,才说了那些气话。没想到爹妈都把他们自己当活生生的例子,她听着都想笑。 她憋着笑说:“好好好,我不说气话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说了算,我要挑个像爹这样的。” 陈贵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李桂花这下又倒戈,“像你爹这样的不行,他没出息,挣工分比不上人家,要不然咱家这么穷呢。” 陈贵不乐意了,“现在不挣工分,要单干了!你这脑筋不好使,老了肯定要得痴呆症。” “你老了才得痴呆症呢,带时候给你身上挂个牌子,你就每天自个儿随便逛去,我才懒得伺候你。” “到时候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陈贵和李桂花又吵起来了,红梅坐在旁边看戏。 * 过了正月十五,队上开始分田地了。 村民们之前可不知道,分田到户的名堂挺多。不仅分肥田瘦田、肥地瘦地,还要看离池塘、河流的远近。 丈量清楚后,先是搭配着分,如果有争议的情况,就来抓阄。 分时也不仅仅只看你家有几口人,还要分男女、分年龄,看是否婚配。比如,陈贵家七口人,陈贵和李桂花分的一样,每人得一亩二分田和六分地,而三个闺女是未成年每人得七分田三分地。 两个儿子又因为没满十岁,每人只得六分田两分地。 这么一算,陈家总共分得五亩七分田和两亩五分地。 当然,这么一分,有不少人高兴,也有人埋怨,无非就是分得好与不好的事。毕竟好田好地只有那么多,总有人分不上。 陈贵和李桂花挺满意自家的,因为分的田地有肥的有瘦的,有离水源远的,也有近的,搭配均匀,反正与别家比起来没有吃亏。 还有一事他们心里偷着乐,因为开始造册时可没有红梅的田和地,队上以为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把她名下的田地写到了饶家。 现在得知红梅婚事已黄,临时又改到陈家的名下。要知道分的田地三年一调,红梅的七分田三分地,陈家就能多种三年,种得好的话,收成可不少! 因这事,好些人家羡慕得要死,之前暗地里笑话红梅没人要了,现在他们又觉得陈家因祸得福,望着那么好的田地,眼睛都要望穿了。 4.第四章拆墙扒粮 田地一分好,陈贵和李桂花就忙着犁地翻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 之前陈贵还说,别人下地他睡觉,别人睡觉他下地。可实际上,家家户户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去干活,天黑才回家。 村民们这干劲,可比之前挣工分要强上好几倍,果然为自家干活就是不一样。 挣工分时,因每人的工分等级已经定好,反正上一天就那几工分,偷偷懒只要不被人瞧见就行,很多人就装模作样地干,其实不知偷了多少懒。 现在可不一样,种得好就收成好,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练就出来了,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5.第五章偶遇苏醒 过了十几天就到了梅雨季节,有一天,红梅去给两个弟弟送伞。 因为学校离镇上并不远,她顺便去镇上逛了逛,遇见经常下村收鸡蛋的刘大婶。 “ 刘大婶,你平时收鸡蛋就挑到镇上来卖?”红梅觉得镇上没几个人买吧。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6.第六章再次相遇 红梅来到镇上把蛋交给了刘大婶,结了账,准备赶紧回家下地去。 刘大婶留她喝了口茶,说:“红梅,我前些日子听说你的事了,难怪你一直没去地里干活呢。你瞧见没,镇上最近开店的越来越多,挣钱还不少,你要不开个杂货店吧。” 红梅听了忙摇头,“我哪敢想这事,得很多本钱吧?” “那是,本钱可不少。最近我在对面几个店里玩,听说开店至少要六七百的本钱,你可以问亲戚借呀!” 红梅苦笑,“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我爹身体不好,没人照顾,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只是看着有钱不挣,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借也借不齐,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李桂花呵呵一笑,“那是那是,往死里揍确实不行,打折腿也……也不好,犯法的事咱们不能做。”心里却在想,只许别人抢劫,咋就不许咱打人了? 苏醒笑着“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桂花想到之前方卫华想给红梅和苏醒牵线,不免多看苏醒几眼,只见他额宽眼深鼻挺,脸宠棱角分明很周正,剃着平头,笑起来很爽朗,不像喜欢作恶的人。 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干活肯定麻利。 这人没毛病啊,红梅要是嫁给他……,不行不行,他可是坐过牢的,或许脾气也易怒,如果喜欢打老婆那就是害了闺女。 苏醒也想起之前他爹妈希望他娶陈红梅,他年纪大了,陈红梅又遇那事。本以为没问题,可他舅舅方卫华传话说,陈家怕他以后坐大牢,一坐几年回不了家,更怕他打陈红梅。 他怎么可能打女人呢?为了让人放心他以后不会坐牢,他最近收敛不少,至少不会把人打残。 这时看到陈红梅妈妈李桂花打量着他,他立马机灵起来,甜着嘴说:“婶,我确实爱打架,但从来不打女人,只会保护女人。有些人欺凌弱小,偷摸拐骗,这种人本来就该打是不是?” 李桂花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啊,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你挺明事理的嘛。” 红梅在屋里把她妈和苏醒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红着耳根在想,她妈莫非真想把她嫁给苏醒吧,她可不要啊,她害怕。 7.第七章相亲囧事 一个小时后,方卫华买肉和瓜子回来,准备叫陈兰芝赶紧烧肉,见苏醒在,他便拉着苏醒进厨房了。 因为方卫华知道苏醒很会做菜,在他看来,这个外甥虽然喜欢惹事打架,脾气不是很好,但优点也不少。人机灵,力气大,勤劳肯干,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是普通的土豆,经苏醒的手,炒得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8.第八章上门提亲 两天后,方卫华的大姐方荷花带着儿子苏醒来找弟弟和弟媳。 “怎么的,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方卫华想了想,觉得没错啊,点头道:“嗯,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事不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舅妈没帮忙。” 到了陈家,苏醒见到第一个人是陈贵,方卫华捅了捅他后背,小声道:“这就是红梅她爹。” 苏醒立马就喊:“爹!” 陈贵惊了,“你谁呀,张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 方卫华赶紧介绍,“大哥,你不是听说过‘醒大个’吗,他就是!”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干嘛喊我爹?”陈贵压根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啥。 他瞧了瞧苏醒,“嘿……嘿嘿,这相貌这体魄确实可以当混混的头子。” 苏醒忙道:“爹,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跟你打架,你说我是你的女婿,保准将他们吓跑。” 陈贵愣了愣,再看了看方卫华又瞧了瞧苏醒,知道他们的来意了。“女婿?打架?还罩着我?‘醒大个’,你想多了吧!” 这会子李桂花从厨房走出来,“谁来了?” 苏醒见过李桂花,赶紧迎了上去,“妈,你在做饭吧,我帮你。” 李桂花被一声妈喊得一愣一愣的,但苏醒已经笑呵呵的进厨房了。 三妹腊梅正在切土豆片,听到动静抬头问:“你是……” “我是你姐夫苏醒啊,你是腊梅吧?”苏醒来之前,陈兰芝已经把陈家的家庭成员都跟他详细描述了,苏醒一见到她就猜到是腊梅。 腊梅张大了嘴,“你是我姐夫?” “是啊!小妹妹,你玩儿去,我来做饭。”苏醒从腊梅手里拿下刀,咔咔咔地把土豆片全切成丝,刀切得飞快,土豆顿时细如丝。 腊梅看傻眼了,连忙跑了出去,“妈,他……他说他是我姐夫,你去瞧瞧,他可会切土豆丝了,你瞧瞧去呀!” 李桂花朝腊梅瞪了瞪眼,“别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腊梅努嘴,“本来就没见过世面嘛。大姐啥时候说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桂花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上赶着没办法。” 这会子红梅和秀梅一人拎着一篮子猪草回来了,她们俩直接进厨房,见一个男人抄着铲子在炒土豆丝,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梅缓了缓,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秀梅睁大了眼睛,“姐,你认识他?他是谁呀,咋还炒起菜来,腊梅呢?” 苏醒边炒边笑,笑得十分谄媚,红梅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秀梅哈哈大笑起来,“你傻子吧,跑我家来做饭,见了好看的姑娘就发笑。” 李桂花走了过来,“他才不是傻子呢,他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醒大个’,没事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 秀梅的嘴张成o字型,还没来得及收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四队的陈大勇扛着锄头过来,气势凶凶的,像要挖人脑袋似的。除了苏醒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其他人都跑到外面去了。 9.第九章又打架了 原来,最近雨下得太多,田里的水过多就得挖个缺口,把水放出去。 如果田里积水太深,泡到禾苗腰上了,泡太久禾苗不但长不好,还容易犯病,影响收成。 很多人都偷偷地把水放到别人的田里去了,田的周围还是田,放完再把缺口堵上,根本看不出是谁家放的。 陈贵也偷偷放了,但他放的并不是来找他算账的陈大勇家的田。 陈贵当然不认账,“大勇,你这是干啥,想打架呀,你凭什么说是我把水放进你家田的?”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刚才我问了几家,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插着腰说:“咋的,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说:“陈大勇,你这人怎么不讲理,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怎么,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我兄弟三个,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大勇兄弟,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没想到不用他回去喊,才走几步就见他的哥哥和弟弟已经扛着家伙过来了! 陈贵和方卫华有些懵了,这真是要开战啊。 李桂花慌得跑上前,“大勇兄弟,大勇兄弟,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没弄清楚……” 陈大勇哪里愿听这些,伸手一推便把李桂花推倒在地。红梅三姐妹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去扶她们的妈。 陈贵本来还不想打架,这下见陈大勇把他老婆推到在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冲上去和陈大勇扭打在一起。 方卫华见势赶紧抄起一把锹,陈大勇的两个兄弟果然朝他来了!红梅姐妹们和李桂花在旁一阵惊叫。 眼见着陈大勇两个兄弟的锄头就要落在方卫华的头上,苏醒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正要敲到陈大勇弟弟的头上,瞬间又停在了空中,而是用脚一踢,将人踢开了。 然后转身,把陈大勇的哥哥推出好几米远。他的力气之大,惊懵了陈大勇的两个兄弟。 苏醒又跑过去将陈贵和陈大勇拉开,“别打了别打了!都说我爱打架,我瞧着你们村里人也不比我安分多少。”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陈大勇瞪着苏醒。 苏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陈大勇的哥哥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他扑过来。 苏醒一下扛起他,来个过肩摔,摔得陈大勇的哥哥差点没气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苏醒刚才一直没出来是因为方卫华一路上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说打架的事,当然更不能打架了。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陈大勇感觉这架是打不过了,厉声喊着,“你到底是谁,瞎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啥?” 苏醒耸耸肩,把锅铲扛在肩上,“我是最爱打架的那个‘醒大个’,不过现在我改了,不想打架了,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还是我老丈人,我才懒得出手呢。” “醒大个”?老丈人?” 陈大勇三兄弟顿时怂了,他们都听说过“醒大个”,这个人超能打,一人对付三个根本没问题,而且坐过牢!他现在是陈贵的女婿,还真是不好惹。 李桂花见陈大勇三兄弟没了声音,赶紧上前圆场说:“没打伤就好,没打伤就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要是为这点子事打出人命来,悔青肠子也没用。” 陈大勇心里怂,但嘴上不露怯。“嫂子,陈贵他把水放进我家田里,我是不是又得把水放进别人家的田里,这样放来放去……” 陈贵跳脚,“我说了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我把水放进柱子家的田里了!” 大家闻声,哑口无言。 陈贵叹气,“我现在就去帮柱子家的田放水,放到树根家的田里去,然后再帮树根家放水,放到红根家的田里,最后再帮红根把水放进河里,总行了吧!” “爹,我陪你去!”苏醒转身把锅铲交给红梅,“菜我已经炒好了,米也下锅煮了,你去看着火。” 陈大勇三兄弟悻悻地走了,红梅三姐妹愣愣的,心想苏醒怎么叫爹叫得那么顺口呢,他啥时候成陈家的女婿了? 李桂花却笑了,她是越瞧苏醒越顺眼。 苏醒陪着陈贵去柱子家道歉,柱子见陈贵有了这么个有名的女婿,不但没骂陈贵,还夸陈贵勇于认错来着,说放水的事不急,等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陈贵当然立马招呼着这个“女婿”先回家吃饭,心里挺乐呵,之前一直不敢把红梅嫁给苏醒,现在想想,有这样的女婿也不错,打架时可以为他撑门面啊。 陈贵没兄弟,就两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小,家里过得也不咋地,平时还真硬气不起来。 现在有了苏醒这个便宜“女婿”,他立马硬气了,要不是苏醒在,刚才就要被陈大勇三兄弟打得半死,而且打过后他还得给人家放水去。 “爹,以后家里活忙就叫上我,小军小东年纪小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顶半个儿子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干活!”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笑了,心想你本事可多呢,不仅能干活,还会炒菜,更重要的是,能帮他陈家打架! 苏醒心里偷乐,因为陈贵看着他笑,他这个女婿当定了! 10.第十章农忙双抢 陈贵和苏醒先回家吃饭,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他们四个已经围桌而坐,迫不及待要吃了。 李桂花见他们俩回来了,问了下情况,得知柱子没生气,高兴地说:“开饭啦!” 方卫华也跟着乐呵,觉得这门亲事应该差不多了。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红梅虽没跟他说什么话,但怕他渴着,也担心他不好意思多盛饭,所以替他盛。她知道,苏醒块头大,干活那么累,不吃下三碗饭是不顶饱的。 红梅有心,苏醒怎会不懂,所以他每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苏醒一干就是八天,直到陈家所有的田都插上晚稻秧苗才走。 11.第十一章收花生 苏醒走后,村里人人羡慕陈家。要知道,一般人家,没个十几天“双抢”是干不完的。 忙完“双抢”,红梅姐妹们在家晒谷子,陈贵和李桂花摘西瓜卖,轻松许多。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玉珍母女俩吵了好一阵子才停息,后来红梅又听说村里好些人家怪女婿们不过来帮忙“双抢”的,或是一家人互相责怪怎么没给女儿找个像苏醒这样的好女婿,不少人家里闹矛盾。 陈贵与李桂花倒是乐意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出门,个个羡慕他们,问东问西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红梅和苏醒。 可是过几天画风又变了,村里人又说起苏醒的坏话来,说他再能干又怎样,对岳父岳母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爱打架惹事生非的人,还坐过牢,说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惹到陈家来了。 也有人说,看吧,以后红梅就等着挨打吧,像苏醒这样的男人,随便手一推,红梅说不定就会被推骨折,光看着眼前好有什么用。如果苏醒哪天蹲牢里去,一蹲就是几年,红梅还不得守活寡呀。 陈贵和李桂花又气得不行,说这些人就是嫉妒,懒得理会那么几个嘴碎的人。 夫妻俩忙着摘西瓜卖西瓜,渴了饿了就吃西瓜,自家的西瓜,怎么吃怎么都觉得甜。 他们种了一亩地的西瓜和一亩五的花生,西瓜收成好得很,花生虽还没收成,但看着长势也不错。 每过几天都有从市里或县里来的贩子来收西瓜,虽然才一分钱一斤,一个大西瓜也只卖一毛多钱,但陈家还是收入了一百五十八块钱。 陈贵拿着钱买了几斤肉回来,一家人改善伙食。之后他就去把饶家五十多块钱的钱还清了,欠条也当着饶家人的面狠狠撕掉了,那叫一个爽。 本以为到年底才能还清债,没想到卖掉西瓜不仅还了债还能攒上钱。 这回收的早稻也不错,晾晒干后仔细称了两回,觉得够一家子人吃□□个月的。如果晚稻收成也好,交了公粮后,家里的粮食不但够吃,或许还能剩些谷子挑去卖。 还了木匠的钱,再留十块钱给两个儿子九月交学费,另外还给家里每人做一套新衣服,找的是镇上手艺最好的裁缝。 红梅收蛋每个月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之前她把挣的钱都给爹妈了,现在李桂花让她自己攒着,等年底出嫁时买布给苏醒做两身衣服。 因为苏家已经把红梅的尺寸要去了,到时候会给红梅做几身新衣,还要准备大红嫁衣。礼尚往来,女方最好也给男方准备两套。 苏家也是大丰收,早稻收成很好。也是种了一亩地的西瓜,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如果到时候花生收成也好,准备“三大件”就不需要借钱了,估计还有钱剩,就能把婚房布置得更好一些。 等到收花生的时候,苏醒在自己家干了四天,然后又来陈家了,还偷偷买来一条丝巾,但一直没找着机会送给红梅。 当着旁人的面他不好意思送,觉得他一个大男人送丝巾这种事有点小家子气,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他只想让红梅知道他心里有她。 收花生也是件很辛苦的事,顶着烈日,先把花生从地里扯出来,堆成几大堆,然后坐下来把花生一颗颗摘下来。有的人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把花生往下拧,但这样花生都带着根,土也跟着掉下来,不干净。 苏醒在自己家就是一大把地往下拧花生,他见李桂花不让陈贵和孩子们那样,非要一颗一颗摘,箩里要保持干干净净,花生也要干干净净,不能带根不能带土。 苏醒是个干粗活的人,就一直弯腰扯花生,让红梅一家子人坐在那儿摘。说实话,他习惯干粗活重活,摘花生这种活儿虽不累,但他还真不想干。 李桂花时不时喊他过来歇会儿,他就过来喝口水,稍坐一会儿又去扯花生。 晚上,大家吃了饭就轮流洗澡,小军小东和秀梅腊梅都睡觉去了,红梅还在屋里洗。 苏醒则是拎一桶冷水在屋外冲冲。 陈贵和李桂花坐在屋外乘凉,聊聊日常。苏醒冲完也坐了过来,说了他家近况,以及西瓜卖得怎么样,早稻打了多少斤,花生收成如何。 12.第十二章又打架 说到在砖厂干活的事,红梅洗完也坐了过来,她喜欢听苏醒说那些事。 苏醒每个月在砖厂干十天的活,因为他干活麻利,效率高,砖厂里的人都喜欢他。他还说,等攒够了钱,他也想盖新房,而且是两层楼房。 陈贵当然乐意听这些,不过李桂花仍然惦记着电视机,说:“楼房不急,先把电视机买上!” “好,我保证两年内一定攒够钱买电视机!”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13.第十三章担心他 油头小伙子久久不起。 红梅害怕得脸色惨白,浑身抖了起来,“苏醒,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你咋出手那么重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醒颇有经验地说:“你放心,他死不了,被打懵了而已。他调戏我的未婚妻,难道我能干看着?”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可你一个劲地猛打,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苏醒指着右边,说:“红梅,砖厂就在那边,走五分钟就到了。” 红梅没理他。 “你……你生气了?” 红梅径直往前走,根本不跟着他往右边拐弯。 “红梅,砖厂在这边呢,你这是去哪?” 红梅一个劲地往前走,苏醒紧跟在后。 红梅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苏醒哪知道她会突然停住,身子一下撞了过去,差点把红梅撞倒了。 红梅哭笑不得,“你看,你就是这么莽撞!刚才在车上要是真打死了人,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红梅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要是因为我……你把人打死了,你也得抓去抵命,我这辈子能安心过吗?” 苏醒知道红梅刚才是担心坏了,这一直没缓过劲来呢。 “红梅,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打那个坏小子,可是他该打呀,哦不……不该打不该打,应该骂几句或吓唬吓唬就行。红梅,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苏醒见红梅这样,很是心疼,他知道红梅也是为他担心。 “跟我认错有什么用,你得从心里意识到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力气大出手重,要是三天两头跟人闹气打架,我……我……我不敢嫁了!” 苏醒吓得忙摆手,“我再也不乱来了,不打人了!你别说不嫁我的话,我……我……我错了……对不起,我……我……” 苏醒紧张地都结巴了,要是因为这事红梅不肯嫁他了,他可咋办呀,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重新来过。 红梅见他一个大男人因为她那句话就紧张了,有些于心不忍,脸色缓和了一些,说:“流氓地痞虽然可以教训几下,但要注意分寸呀,别火气一上来就像要人命一样。瞧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咱先别去砖厂了,还是去医院消炎再开点药吧。”” 苏醒觉得自己本来是带红梅出来玩,现在出了这事,红梅也不开心,他很自责。“红梅,我真的没事,我们还是去砖厂吧,玩一会儿就去那家新开的餐馆吃午饭,那里有糖醋鱼,特别好吃,还有……” “你手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呢?” 苏醒瞧了瞧手,“这点小伤哪需费心,划破点皮而已,就是……就是把你丝巾染脏了。” “丝巾脏了可以洗,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到时候发烧头痛还是小事,要是得破伤风咋办?” 苏醒忙道:“不会得破伤风的,我平时干活没少破皮流血,以前打架胳膊被人拿菜刀砍伤了,我被警察抓了去没法进医院,拿布包十几天就好了,后来我在牢里……,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也没车去医院啊,靠走路得走到下午去。” 红梅的关注点在那句”被人拿菜刀砍伤了”,她听得心里一紧,心想那得多疼啊,还不得养几个月才好。 “别人为什么拿菜刀砍你?” 说起这事,话就长了。 14.第十四章花钱了 红梅想知道苏醒到底是怎么被抓进监狱的,那九个月又是怎么度过的。 这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苏醒从来没跟别人说起牢里的事,有人问他,他也不说。 现在当着红梅的面,他并不想隐瞒丝毫。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大板石,用袖子擦了擦,让红梅坐下。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15.第十五章谈恋爱 菜还没上来,苏醒见餐馆外面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货郎挑着担卖小东西,很好奇,就叫上红梅一起去瞧瞧。 这位货郎挑担走村串巷,一路上很多人围观,愿意花钱买的人也不少。 开放才几年,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红梅坐在那儿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风把她的刘海轻轻吹起,马尾辫也轻轻晃动着,十分好看。 她闭着眼睛吹着风,说:“你想得真美,哪会有那么好的日子。” 苏醒嘿嘿笑了,“我也是瞎想,说不定会有那么好的日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那班车四点半左右会从砖厂前面过。苏醒和红梅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到路边去等车。 苏醒把红梅送回了家,然后他再走三个小时的路回他自己的家。 晚上,李桂花问她,“你跟苏醒单独相处了一天,觉得他怎么样?” 红梅抿着嘴笑了笑,准备说苏醒人很好,待她也非常好,但她打算委婉一些,点着头说:“嗯……还行。” 李桂花最了解她的闺女呢,所谓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夜里睡觉之前,秀梅和腊梅抢红梅蛤蜊油要往脸上擦。红梅心疼地说:“少弄一点,少弄一点!等冬天了再用,贵着呢,要五毛钱。” 紧接着秀梅和腊梅又找到新买的头箍和皮筋。 “大姐,这头箍样式真好看,比咱队上那个新嫂嫂戴的好看多了。还有这些皮筋,上头还编着花结真好看,哪像咱们平时用的,就是缠些红线而已。原来订了婚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真好。”腊梅羡慕地说。 红梅敲了敲腊梅的小脑袋,然后把头箍和皮筋全都收了过来,“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偷着用。等你们说了人家,会有人给你们买的,急啥?” 腊梅笑着做鬼脸,秀梅听了却有些脸红,但故意翻个了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嫁人呢,有啥好的。” 红梅见秀梅那样,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催道:“睡觉睡觉!” 16.第十六章红了眼 接下来几天都天气晴好,正好晒花生。 陈家的花生接连晒了十天,颗颗都晒得干干的,装了十几麻袋。找秤一称,有一千一百多斤。 这几天,家里天天吃花生,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怎么做都好吃,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17.第十七章打嫁妆 到了晚上,红梅打开苏醒送的那个精致的小木盒,发现木盒的顶盖里镶了一块镜子,盒子里面放着梳子、篦子和两个头花,一对红珠子耳环,竟然还有一个银戒指。 戒指一看就是新打的,因为瞧着银光闪闪的,锃亮锃亮。 红梅细想着,难怪苏醒当时一脸的难为情,要他送这些东西确实难得了,一般的男人哪会想得这么仔细。 红梅把戒指往手指上一戴,还正好合适。她小心地把戒指取下来,打算结了婚再戴。正要合上木盒时,发现底部垫的红纸上似乎有字。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咬咬牙,说:“就是这个理呀,卖粮,明天就去!” 三天后,陈贵就在路上学起了自行车,红梅三姐妹在旁边扶着,小军和小东跟在后面跑,李桂花坐在路边看。 陈贵每摔一回,一家子都笑得不行,可乐呵了。 * 转眼到了年底,红梅就要出嫁了。 玉珍的婚期比红梅还要早一个星期,眼见着再过几天玉珍就要出嫁,她家人竟然找不着她了! 红梅心惊,原来中秋节时玉珍说的是心里话,她真的跑了! 至于她跑到哪儿去了,谁知道呀。玉珍她妈和妹妹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她姐知道了,也跑来跟着哭。 她爹和哥哥弟弟倒是知道四处打听四处找,无论是汽车站还是火车站都找过,但凡能打听的人也都打听了,足足找了八天都没音信。 第九天,冯家来接亲,见不着玉珍,他们哪里肯。冯家带来十几个人接亲,死活赖着不肯走,说接不着人就住在这儿。 最后不知谁提了个建议,让玉珍妹妹玉巧嫁过去!玉巧才十六岁,开始她爹妈自然不肯。 结果冯家答应再给五百块钱,玉珍爹妈竟然同意了。冯家人连夜赶回家拿钱,钱不够又去亲戚家借了三百多,第二天早上凑齐了送过来。 就这样,玉巧哭哭啼啼地被接走了。 村里人都说玉珍爹妈不该这么办事,为了五百块钱糟蹋小小年纪的玉巧。 玉珍妈妈哭着解释说,“真的是没办法呀,玉珍和冯大全定了三年,收了那么些礼,彩礼钱也早收了,不让冯家接走人,他们哪肯放过我家?” 其实玉珍妈妈心里算计过,如果再过两年玉巧十八岁嫁人的话,也收不到五百块这么高的彩礼钱,并不吃亏。而且有了这五百块钱,玉珍哥哥就有钱结婚了,不需借一分钱,就能把婚事办得像模像样。 村里又有人说,怎么会没办法,把冯家给的彩礼钱退了,再把之前送的礼折成钱还给冯家,冯家还能怎样?他们要打架就打呗,不至于想打死人吧。 邻居陈贵家不就是把钱都还给饶家了吗,红梅才嫁给了苏醒,现在人人都仰脖瞧陈贵呢。 最后传来传去,说玉珍爹妈就是不想退钱,而且为了再要五百块钱,玉巧多大年纪嫁人也无所谓了,这一里一外加起来合八百多块钱呢。 玉珍爹妈在家躲了好些日子不敢出门,怕被人戳脊梁骨,但玉巧已经嫁出去了,反悔也是不可能的。 住在隔壁的陈贵一家半夜都能听到玉珍妈妈哭,她一会儿哭玉珍到底死哪儿去了,一会儿又哭玉巧,说爹妈也是没办法,要怪就怪你姐不该跑。 玉珍家这么一闹,可把李桂花和陈贵吓着了,生怕红梅受玉珍影响,也想跑。还有一个星期红梅就要出嫁,可不能出事啊。 他们夫妻俩让秀梅和腊梅悄悄盯着红梅,红梅去哪儿都有人跟着。 红梅也猜得出爹妈的心思,吃饭时她坦白跟爹妈说:“苏醒对我挺好的,我干嘛要跑,你们都在想什么呢。秀梅和腊梅整天跟着我烦都烦死了,别人瞧见也会笑话的。” 陈贵寻思着也是,我陈贵的闺女怎么会像别人家闺女那么不懂事呢,说:“秀梅、腊梅,你们别再跟着了,免得叫人看见了笑话。” 李桂花连忙说:“不行不行,还要跟着。红梅,玉珍跑之前那几天是不是经常来咱家玩儿,她跟你说了什么,不会是在商量着什么吧?” 红梅哭笑不得,“玉珍跑之前是来玩过几回,和平常一样瞎扯闲话而已,压根没提要跑的事,我和她能商量什么。如果我想跑,应该和她一起跑呀,好歹路上有个伴。那样的话,我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和你们一 起吃饭?” 红梅这么一说,李桂花觉得自己确实想多了,就同意让秀梅和腊梅别再跟着。 其实红梅心里想说,她对自己与苏醒的未来生活充满了期待与想象,怎么可能跑。 18.第十八章出嫁了 腊月二十这一天,是红梅出嫁的好日子。 大清早她就洗好了澡,然后由小军骑着自行车载她去镇上化妆。小军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而且很熟练呢。红梅也学了几回,还不太敢自己骑。 镇上这家妆娘店是新开几天的,今天来化新娘妆的只有红梅一个人,所以店主给红梅化得十分仔细。 十点时,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憋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要做苏醒的新娘,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她心里很不舍,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苏醒现在还不能见红梅,他就陪着陈贵一起招待客人。他的三个弟弟苏福、苏庆、苏喜和小军、小东一起玩。 苏醒三个弟弟和红梅的两个弟弟虽然之前不认识,年龄相差也很大,没想到碰到一起竟然玩得挺起劲,一会儿聊拖拉机的事,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疯玩,再过一会儿又都爬上了拖拉机。 苏醒瞧见了直发笑,他的二弟二十一岁了,三弟四弟也分别有十八岁、十六岁,竟然和十岁的小军、七岁的小东能玩到一起,真是绝了。 他在心里感叹,永远打不大的弟弟们哪! 十二点整,陈贵拿出一串长长的鞭炮点燃,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陈贵扯着嗓子喜气地喊道:“开洒席喽!大家好好吃好好喝!” 堂屋摆了两桌,门前的道场上摆了六桌,一共八桌酒席。大家热闹地吃菜喝酒,苏醒的三个弟弟和小军小东也过来开吃。 小军和小东倒也懂点事,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就端着碗站在旁边吃。 红梅由秀梅、腊梅陪着在屋里吃,腊梅边吃边说:“要是家里天天有喜宴就好了,就能天天吃好吃的。” 红梅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瞧你这个好吃鬼,天天吃喜宴,咱家吃得起吗?” 腊梅见红梅光吃米饭不吃菜,好奇地问:“大姐,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都不沾?” 红梅还没来得及说,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秀梅抢着答道:“怕把口红吃掉了呗,咱家又没有口红,没法补。” “你倒是挺明白的。”红梅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里的菜都分给了两个妹妹。 吃过酒席,苏醒更加激动了,因为红梅马上要出闺房了。 媒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就来到闺房门外,开始唱出阁词。其实媒人就是方卫华,他现在既是舅舅,又是小姑爹,更是牵线的媒人。 方卫华只不过小学毕业,也不会唱多么富有含义的出阁词,就是学着别人家嫁女用的几句。 “父母万般好,不能陪女老,嫁个好儿郎,随郎把家还。分田到户好,勤劳能吃饱,夫唱且妇随,儿女生一堆。” 方卫华唱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苏醒推过来让他敲门。 苏醒敲着门,大伙们还起哄唱着“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 红梅在屋里面听着不禁一笑,都计划生育了,还说什么“儿女生一堆”。 敲了一阵门,大伙们也起哄得十分兴奋,里面的秀梅来开了门,伴娘把红梅牵出来。 苏醒见到红梅,眼睛都直了。只见红梅身穿大红冬裙嫁衣,脚踩着新鸳鸯绣鞋,头发盘得干净利索,新娘头花轻轻摇曳着,衬托着红梅那小巧粉嫩的脸庞、水灵的眼睛、秀气的眉毛和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哪哪儿都好看。 苏醒知道红梅好看,但不知道有这么好看!看着看着,红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傻笑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 苏醒伸出双手,想抱又有些难为情,两手尴尬地搓了起来。 “‘醒大个’,平时瞅着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在女人面前这么扭扭捏捏,真是没出息的。再不抱起来,你想让红梅自己走出去,再自己爬上拖拉机呀?” 苏醒被人一激,猛地伸出手来,一下将红梅打横抱起。 红梅体态轻盈,他抱得十分轻松。红梅感觉自己被两只大手托着似的,她算是真正感受到苏醒的大力气了。 只不过苏醒这么将她抱着,两人的脸挨得过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羞得脸颊像被同时刷了红颜料,红彻了底。 苏醒在大家起哄的笑声中,把红梅抱上了拖拉机。 19.第十九章小新房 红梅坐上了拖拉机,苏醒在与陈贵、李桂花道别,苏醒的三个弟弟帮着把嫁妆搬上拖拉机。 红梅坐在上面,看着站在下面妹妹弟弟们,鼻子突然酸了起来。平时她嫌妹妹弟弟们吵闹,现在想到以后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们天天在一起,她又伤感起来。 这时苏醒已与陈贵、李桂花道别完,他见红梅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们,说:“红梅,这大喜的日子,应该让妹妹弟弟跟着一起去玩的。”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因为开得慢,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云桥镇八队的苏家河。苏保国和方荷花及众亲早早在路边候着,苏醒的两位好友苏昌盛和李光礼也来了。 远远瞧见拖拉机开过来,他们便一下围了过去,村里人也都过来看新娘子。 “‘醒大个’终于娶老婆了!” “是啊,咱八队今年有七八个娶亲的,就数‘醒大个’老婆最好看!” “‘醒大个’坐过牢,她不瞎不瘸又不傻的,怎么愿意嫁过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醒大个‘有本事呗,人家大喜的日子呢,别瞎说。你看,嫁妆还不少!” 苏醒把红梅从大路上一直抱回家,大家就跟在旁边围观说笑,还不停地往他们俩身上撒亮片。 三个弟弟和苏昌盛、李光礼忙着把嫁妆扛回家,再摆进苏醒的新房里。 进了新房,红梅就坐在崭新的梁床上。苏醒朝她傻笑一阵,说:“你跟秀梅腊梅在这里坐着,我出去招待客人。” “秀梅、腊梅,盘子里有瓜子、花生、蜜枣和糖,你们在这里陪红梅说说话。” 苏醒出门时,忽然想到红梅和两个妹妹肯定都渴了,又转身回来要给红梅泡茶喝。 “我来我来!”秀梅把他推出去,泡了三杯茶。 三姐妹边喝边瞧着这间新房,屋顶上挂着彩色剪纸,红的紫的粉的,满满一屋顶。 雕刻着精致花样的大红梁床靠着北墙,陪嫁过来的四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东墙旁边立的三组衣柜也足够大,两个嫁箱摞起来放在衣柜边上。西墙边放了一副大圆桌椅,上面摆着瓜子、花生、蜜枣和糖。 陪嫁来的一副小方桌椅摆放在南墙边,可以当饭桌,漂亮的妆台和洗脸台架也是陪嫁过来的,紧靠着小方桌。其它的陪嫁过来的小矮凳和各类盆都放在了洗脸台架下面。 所有的大件上面都张贴了红喜字,墙上贴了不少油纸画,显得十分喜庆。 只不过因为门也开在南墙,所以东西摆得有些挤。 苏家也早早把“三大件”买回了家,新自行车在堂屋里摆着,电风扇还装在箱子里没拆封,上面也贴着红喜字。手表被苏醒揣在怀里的口袋中,他想晚上亲自给红梅戴上。 秀梅看了看这间屋子,说:“姐,东西倒是布置齐全了,就是这间屋子小了点,有点挤呀。” 红梅却很满意,说:“北面是大梁床,东面是大衣柜,这就占了一边去,又摆了一副大圆桌椅和一副小桌椅,再大的屋子也会显得挤呀,我瞧着这间屋子应该是他家最大的一间了。” 腊梅笑着说:“你不是再说’他家‘了,现在这是你的家。” 红梅红着脸说:“就你懂得多。” 腊梅指着墙上的油纸画,“大姐,你看这些油纸画,只有两张是风景的,其它全是福娃娃,这是盼着你早生贵子呀。” 红梅掐她的胳膊,然后往她嘴里塞一个蜜枣,“你小小年纪净扯这些羞人的话,快吃你的枣吧。” 外面热热闹闹,腊梅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有些坐不住,就出去玩了,就秀梅陪着红梅在屋里说话。 再过了一阵子天都擦黑了,苏家酒席也开起来了。 方荷花端来一大碗饭菜笑盈盈地进来了,她叫秀梅去酒席桌上吃,然后把大碗饭递给红梅。 红梅瞧着这大海碗,还盛得满满的,心想这也太多了吧。 “红梅,瞧你这瘦条条的身子,赶紧多吃些,我家都是大饭量的人,你现在是我苏家的人了,也要多吃!”方荷花乐呵地说。 “好的,妈。”红梅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吃。 方荷花见红梅喊她为妈,简直乐开了花,忍不住摸了摸红梅的乌黑头发,“我的好儿媳,你可是了了我一桩大心事啊。老大都二十四了,他要再不娶老婆,我和他爹就要得心病了。每回一瞧队里那几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我背上就发凉,生怕老大也会走上那条路。” 红梅笑着摇头,“怎么会,我不嫁过来,也会也别人嫁过来的。” 方荷花心想,那可不一定,这些年不知托了多少媒人都没戏。还是她的弟弟方卫华靠谱,终于给她找了个儿媳,还是好人家里出来的,人长得好看,还啥毛病都没有! 方荷花这几天是睡着都要笑醒了,这会子看着红梅越看越满足。 只不过她这样瞧着红梅,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吃了。 方荷花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起身,说:“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一定要吃完,不要剩。” 方荷花笑呵呵地出去了,红梅看着手里的大海碗,感觉要吃完还真有些难度啊。 20.第二十章出事了 开了酒席,苏醒跑屋里来看看红梅。 红梅正在发愁这么一大碗饭怎么吃得完,见苏醒过来,她高兴地说:“你来了正好,把这剩下的饭菜帮我吃了吧,我吃不完,怕妈不高兴。” 苏醒笑眯眯地接过碗筷吃了起来,“好吃!咱家办喜酒的饭菜就是好吃!”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21.第二十一章大惊小怪 红梅实在等得心焦难熬,想让苏福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福子,要不你……”红梅想到骑自行车去医院估计要三四个小时,往返就要七八个小时,这大冬天的夜里格外冻,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苏福并没猜着红梅的意思,问:“大嫂,你想说什么?你是想睡觉吗,那我和庆子回屋睡去。” 红梅唉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困。”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说:“姐,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我去我去,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他这是去看他爹,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听见前面有响声,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福子,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苏醒在屋里烤暖了手,就赶紧来厨房看红梅。 “明天烧热水洗吧,这水多冷啊。” 红梅现在心里安稳多了,笑着说:“没事,我不冷。用了你买的那个蛤蜊油,这个冬天手可没冻过。” 红梅干活利索,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到绳子上。 苏醒走到红梅面前,从怀里掏出手表,给红梅戴在了手腕上,手表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红梅摸了摸手表,笑得眼睛弯弯的,说:“真好看。” “你看,都凌晨两点了。”苏醒双手捂住红梅的手,“都怪我不好,让你担心这么久。福子说,你吓得双手一直抖,坐在那儿呆呆的几个小时没挪动地方。” 红梅用力抽都抽不出手,就由他捂着,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福子说得那么夸张。” 苏醒突然松了手,一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心里实在愧疚,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本该开开心心的,却让红梅受了惊吓。 他爹还在医院醉酒未醒,苏醒是没那个心情入洞房的,但他心疼红梅,忍不住想抱紧她。 红梅被他紧紧抱着,心里踏实得很,可一会儿又莫名的心跳加速。 苏醒当然也是人生头一回这么紧搂着一个女人,动作不免有些笨拙。 他不知怎么让自己沉稳下来,就轻拍着红梅的后背,安抚着红梅的同时,他自己的心跳也神奇地降下来。 “红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挣上很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但我一定会尽全力对你好,你相信吗?” 红梅刚才身子绷得紧紧的,现在被安抚得好多了,她把头枕在苏醒的肩膀上,“嫁都嫁了,不相信也得相信啊。” 苏醒哧声一笑。 这时苏福要过来倒热水喝,不料瞧见这一幕,惊得他“啊哟”一声,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咣当”碎了一地。 苏醒和红梅被吓得像触电一般瞬间倏地一下分开了。 红梅羞得脸没处搁了,低着头赶紧跑进了里屋。 苏醒虽有些脸红,但没那么害羞。他瞪着苏福,“你啊什么哟,大惊小怪的,没见过呀!差点把我和你大嫂吓出心脏病来。” 苏醒说着也跟着回屋了。 苏福愣了愣,然后弯腰拾茶杯渣子,嘀咕道:“我也吓得不轻呢,本来就没见过。哦……倒是在爱华家的电视里见过。真是的,没事学电视里搂搂抱抱干嘛。” 苏醒来屋里,秀梅和腊梅就要出门,准备去二婶家去睡。 苏醒拦着,“你们就在这儿睡,我得回医院去。” 他爹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醒酒,他不放心。 苏醒去他妈屋里找出钱袋子揣兜里,红梅猜着他回来只是报个信,马上就要走的,她没说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衣过来给苏醒披上。 “红梅,我得等爹出院了才能回来,因为我要开拖拉机把爹妈和喜子一起拉回来。” “我知道,爹身子重要,不急的,家里的钱够交费吗?” “足够了,你别担心。”苏醒刚才翻看了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五块钱,他自己身上还有十二块钱,他出医院时,医生说大概二十几块钱。以防万一,他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了。 临走时,他又捏了捏红梅的手,“你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行,啥都别担心,找不着东西就问福子和庆子。” 红梅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路上开慢点,夜里路黑。” “嗯。”苏醒点头。现在有老婆了,他才不会瞎开呢,老婆在家等着他,他比啥时候都知道要珍惜生命。 红梅本想问,后天他们能不能按时回门,但问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公公的身体更重要,到时候她自己先送弟弟妹妹们回家也行。 苏醒走了,这下红梅不再担心什么,心情愉悦了许多,也感觉到浓重的困意,她和秀梅、腊梅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红梅就起来做早饭,秀梅和腊梅在旁帮忙。苏福和苏庆昨夜熬了瞌睡,直到粥煮熟了还没醒过来。 秀梅忍不住发牢骚,“姐,你瞧他们哥俩没心没肺的,太阳这么高了他们竟然还睡得着,也不知道起来扫扫地。屋里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我和腊梅已经全扫过了,但屋外的鞭炮渣屑我和腊梅不好去扫,叫左右邻居瞧见还以为我俩想做他家的人呢。” 红梅戳了戳秀梅的脑门,“你脑袋瓜里想的东西还挺多。” 腊梅坐在旁边吃咸萝卜条,跟着说:“我觉得苏家四兄弟也就姐夫勤快,那个福子呀庆子呀喜子呀,都挺懒的。” 红梅瞪她,小声道:“别没大没小,他们都比你大,你可不能福子庆子喜子这么叫,你要叫哥。咱们先吃,然后我去屋外扫鞭炮渣屑,到时候他们还没起的话,我就去敲门,你们不要议论他们。” 腊梅“哦”了一声。 秀梅懒得听她姐嘱咐这些,直接盛粥吃。 红梅又道:“腊梅,你去把小军和小东叫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俩怎么还没过来吃饭。” 吃过早饭,红梅扫着地,苏福和苏庆听到动静终于醒了。苏庆吃过早饭就不知去哪了,苏福则缠着秀梅。 “秀梅,我家前面那条河挺宽的,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河有啥好看的,这么冷的天,不去!” “我骑自行车带你去镇上玩怎么样,我们云桥镇比你们红枫镇大,店铺也多。” 秀梅摇头,“不去,不买东西逛什么店铺。” 苏福有些失望,又说:“谁说不买东西,看见喜欢的就可以买。” 这话一出,他自己就怂了,他身上只有几毛钱。 秀梅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挣钱,你家里的钱不要留给你爹洗胃吗?” 苏福无话可说,只好带小军和小东满村子里玩。 22.第二十二章过年的钱 秀梅和腊梅被二婶家的两个姑娘叫过去玩了,红梅没去,她扫完屋外的鞭炮渣屑,又来打水擦洗家里的桌椅箱柜,整个上午都没停。 到了中午,苏福带着小军和小东回来,红梅让苏福带路去找菜地,两个弟弟也跟着去。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23.第二十三章神秘药 苏醒载着红梅和小东,小东坐在前面横杠上,红梅坐后座上。 小军载着腊梅,苏福载着秀梅,一路往红枫镇的陈家村三队骑去。 本来秀梅想让小军载着,可小军嫌她重。 小军才十一岁,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 李桂花见女儿女婿都穿得一身好衣裳,颇有郎才女貌的味道,她笑盈盈地说:“红梅,到了婆家习惯吗,你公婆身体好不好?” 秀梅在旁说:“好啥呀,苏家公公他……” “秀梅,你看我新买的手套好不好看?”红梅故意打断她,然后又对她妈说,“我公婆身体都挺好的,就是公公爱喝几口酒,结婚那天夜里喝醉了而已。” 兄妹几天听大姐这么说,就知道大姐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些。 红梅确实不想让爹妈担心,之前他们就知道她公公腰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现在酒精中毒一回,估计身体更差了。 苏醒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秀梅四人一人一个。 李桂花直接把小军小东的收过来了,往苏醒怀里塞,“他们俩年纪小,有钱也乱花掉了,指不定装口袋里还要弄丢呢,你爹爱喝酒,多给他买酒喝。” 苏醒暗想,才不敢再给他爹买酒呢。他死活不要,李桂花就拼命塞。 没办法,苏醒总不能弄伤丈母娘吧,红梅在旁让他接着,他只好把红包接回手里了。 陈贵想到上次和苏保国拼酒,还有点余兴未了的意思,颇兴奋地说:“过年你爹来吃饭,我再和他拼,看谁先喝倒,嘿嘿。” 红梅和苏醒及弟弟们同时觑着脸,心想不用比,那个已经喝倒了,连胃都洗了,哪还敢拿命拼。 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红梅听得莫名其妙,“有什么效?我又没有生病。” 李桂花压低声音说:“这是多子药,吃了能怀双胞胎,或许还能怀龙凤胎。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多不划算。” 红梅哭笑不得,“妈,我才刚结婚,就提什么生孩子,我不喝。” 她心里暗想,她可还是处女身呢。 李桂花急了,“怎么能不喝,你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这个月就能怀上。很多人结婚头一两个月就能怀,能怀上不就迟了吗?” “妈,药哪能随便吃,要是怀个多胞胎,一下生四个五个的,那岂不是吓人?” “不会,这是托你堂婶弄来的,她外甥女就是吃了这中药怀了双胞胎,可灵了!” “妈,不是说如果头胎生了女孩,过个四五年就允许再生一胎吗?这样隔几年养,也轻松。” “如果生个男孩,岂不就是独苗苗了?”李桂花一向觉得多子多福,哪家不是生四五个,现在突然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独苗,她想想都觉得不安稳。 “那……好吧。”红梅犟不过她妈,只好把药收了,至于喝不喝,到时候再说吧。 24.第二十四章尴尬了 红梅收好了中药,然后和她妈一起腌萝卜条和大白菜,苏醒去前面挑几担水过来。 把水缸灌满后,苏醒也坐过来玩。 “最近有不少人家开始打水井,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地下水也充足,咱们两家也可以打打水井,每天从那么远挑水够累的。” 李桂花倒是想打,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也费人力,说:“还是等攒了钱,再花钱请人打吧,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苏福哪敢要,他哥瞪着他呢。何况苏福都二十一岁了,按照习俗超过十八岁就不接红包了。 可李桂花非要给,红梅也叫他拿着,苏醒来拦着都不行。苏醒在想,丈母娘非要给,是因为觉得秀梅直接拒绝了福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这个红包不收,丈母娘心里肯定不舒服,她总是想着各方面平衡。苏醒示意福子收下,苏福也就揣兜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红梅和苏醒都在想着心事,苏福则远远骑在前头。 “红梅,你在想啥呢?” “我……是在想,刚才我没帮福子说好话,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我还觉得福子太唐突了搞得爹妈够尴尬的。” “我妈她……她很喜欢你,但也不讨厌福子,只是觉得……”红梅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苏福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玩心重,干活爱偷点懒。她妈没看好,她也不好帮婆家人说话的。 苏醒笑了,“原来你在想这些呀,我还以为你在生我和福子的气呢,本来开开心心的,刚才还真有点不好收场。” “我哪有那么爱生气,我是担心你会不高兴。” 苏醒右手把住车龙头,左手握住红梅的手,说:“我也不爱生气,更不会动不动就不高兴。以后咱俩有啥心事一定要及时跟对方说,绝不藏着掖着生闷气,这样咱俩就不会互相担心对方生气了,好不好?” 红梅笑着把脸靠在苏醒的背上,甜甜地答道:“好。” 红梅这个举动,使得苏醒更是握紧了她的手,还笑着说:“妈的想法我能理解,常言道,不要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那样不稳当,妈自然不愿意把女儿往一家子嫁。” 这话把红梅惹笑了,“我和秀梅才不是鸡蛋呢。对了,收蛋的活儿我交给秀梅了,现在我又闲了下来。过几天你到砖厂干活问问你们领导,砖厂还要人不?” “那可不行,且不说砖厂压根不收女工,即便收也不能让你去,你见哪家新娘子去干那种重活,整天切砖搬砖,一刻都不能停,红砖还轻便一点,土砖又大又重,一般人干不下来。” 正说着呢,他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低头瞧着问:“什么东西掉了?” 红梅手中的袋子破了,中药掉出来了。这袋子是装糖和酒的,红梅把她妈给的中药也装里面了。 红梅坐在自行车上想捡也够不着。 苏醒停了自行车,他胳膊长,一脚撑地一手捡东西,“这是什么,中药?你生病了?” 红梅把药接过来放进袋子里,把破的口子系紧,就是没回答苏醒的问题。 苏醒伸手摸摸红梅的脑袋,又端详着她的脸,“你脸上没什么血色,感冒了?” 红梅有些难为情,“没有,我好得很。这是我妈给的多子药,说是能生双胞胎,我不要她非要我拿着。” 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寻思什么进砖厂找活干,就在家怀孕生孩子多好,生一窝!” 红梅掐他,“去你的一窝,你当是下猪仔呀!” 25.第二十五章勤洗澡 回到苏家,红梅把中药偷偷拿下来,再把糖和烟交给婆婆。 苏醒把两个红包拿出来给他妈,说:“这是你给秀梅和腊梅的红包,我丈母娘死活不要。” 他还朝屋里说:“爹,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我可不敢再喝,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瞧不出来,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家里杀猪是大事,不仅这天有好多猪杂可吃,还要卖猪肉呢,因为有些人家猪小,就得去别人家买肉。一部分人拿现钱,一部分人赊账,苏家也就老大认字多,往年都是他记账算账的。 苏醒想了想,“既然从后天起他没空,就叫他明天来吧。” “好吧。”方荷花说完就往头上包一块破毛巾,再将两手插进外套兜里,缩着身子出门去老木家。 方荷花这身打扮被红梅看在了眼里,她边烤火边寻思着什么。 天刚擦黑时,方荷花回来了。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在厨房里做饭呢,方荷花进厨房见他们小两口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边做饭边聊着,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 她坐下烤烤手,小声对苏保国说:“他爹,你瞧老大和红梅处得多好,做顿饭两人都做得甜不滋滋的。” “新婚嘛,当然粘乎些。”苏保国也颇得意,他拍了拍他二儿子的肩膀,“福子,听见你妈说的没,你大嫂为何高高兴兴嫁给你大哥,因为你大哥勤快能干啊,你可得向你大哥学学。” 苏福一直苦闷闷的低着头,说:“我怎么学啊,砖厂要他不要我。家里这么多劳力,又不是地里的活干不动。我不就是早上起得晚一点,干活慢一点吗,又没天天呆在家里睡大觉。再说了,老三老四可没比我强。” 方荷花恼了,“你爹在说你呢,你扯老三老四干嘛,你想不想找老婆了?” 苏保国赶忙打住,“算了算了,过完年再说吧,有老大和红梅这门喜事,咱家好歹也要过个痛快年,老二的事先放一边吧。” 方荷花见老二那蔫不拉几的样子实在烦,她可不知道老二这样是因为今天受打击了。这会子庆子和喜子从外面跑进来,扎堆围住火盆。 方荷花板着脸,“从哪儿玩来,这么大的人了,一得了空就不着家!” 庆子和喜子平时没少听这些,都听习惯了,一心烤着火呵呵笑,不当回事。喜子还跑他妈房里找出他大哥结婚时剩下的瓜子过来吃,边吃边说:“妈,腊月里都不让我们玩,那啥时候能玩?呆在家里还不是惹你烦。” 方荷花简直想吐血,吩咐道:“明天杀猪,你们可一个都不许跑,得帮着捉猪!还有,后天你们哥几个都得出门送年礼去。福子你去你们大姑家,庆子去二姑家,喜子去小姨家。” 喜子嗑着瓜子说:“两个舅舅家不去吗?” 方荷花朝小儿子翻白眼,“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没想到还记得一点事。到时候让你大哥大嫂去你们二舅家,你们二舅可是他们俩的媒人呢,还是你们大嫂的亲姑爹。他们去二舅家,自然顺带着把小舅舅家的礼也带去。” 一年三节,亲戚们之间都要送来送去,一家都不能漏掉。过年时,又要去各家吃饭,哪家都要吃到,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过了一会儿红梅把菜都端上了桌,“爹、妈,过来吃饭吧。” 本来苏家就有六口人,现在加上她七口人了,一家子围着旧方桌有些坐不下,而且旧桌已经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被虫子钻得到处都是木粉。 红梅说:“把我和苏醒屋里的大圆桌端出来用吧,那样我屋里也能宽敞些。” 方荷花说:“那是你们俩的,等以后你们俩单独过时可用得着呢,现在就搬来用,没个一两年就旧乎了。” “旧乎就旧乎,放那儿不用多浪费。”红梅知道长辈们对家具等看得很重,都是以前太穷闹的,一把小凳子散架都修一回又修一回的,连碗裂缝了也要补。 现在家里明明有新打的大圆桌,如果非挤这个小黑乎的旧桌,岂不是显得她太小气。红梅朝苏醒递了个眼色,苏醒就进屋搬去了,三个弟弟也跟进去抬。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了一下眼,意思是这个儿媳不小气,挺好。邻居们有几家儿媳那是小气得一根针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大家还是小家,分得可清楚了。 三个弟弟屋里正愁没桌子放东西,就把旧桌子抬了进去,可不舍得劈成柴火烧。 堂屋摆上崭新的大圆桌,大家围坐着开吃,似乎感觉饭菜更香了。 吃过晚饭,把灶膛里的火块都铲了出来,一家子围着烤火。苏醒却又进厨房重新烧火,他要烧水洗澡,还为红梅烧好了水。 冬天太冷,苏家男人多,洗澡不勤,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其实不仅是苏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星期洗一次,有的人脏半个月才洗一回。 平时男人就洗脸洗脚而已,女人则要多洗一样,那自然是腚了。 苏喜问他妈,“大哥不是结婚那天早上洗的吗,今天才第三天呢,真洗得勤。” “你管呢!”方荷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心想他都十六了,应该懂点事吧,老大这是要和红梅圆房。老大结婚当晚没入洞房,昨天晚上在医院,今儿个早上凌晨三点多才回家,肯定没和红梅那个。 苏福和苏庆坐在那儿发笑,苏喜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他们笑啥。 苏保国摸摸小儿子脑袋,“再过个两三年,你自然就懂了。” 26.第二十六章小两口 红梅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幸好红梅陪嫁过来一个新火盆, 苏醒把火块铲进火盆, 端进屋里两个人烤着。 要是红梅披着湿头发和全家人一起坐着烤火, 然后大家都看着她晾头发, 那样太难为情了。 有小两口自己的空间就是好,红梅坐在火盆旁边梳边晾, 苏醒坐在他对面傻呵呵地瞧着。 平时苏醒只见过红梅扎起头发的样子,可没见过她披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此时的红梅脸上虽然没有妆,但皮肤显得比平时白嫩, 脸蛋又被火映得有些粉红, 头发披散下来, 顺顺的,显得格外妩媚。 苏醒不会说什么妩媚之类的话,他只会说:“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红梅羞红了脸,“又不是头一回见我。” 苏醒把小凳子挪了过来,挨着红梅坐, “头一回见你就觉得你挺好看的, 不过那时候你不是我老婆,我瞧一眼就算了。现在你是我的老婆, 我当然就能多看看了, 这一细看不得了,原来我老婆是个大美人!” 红梅掐他, “讨厌, 我还以为你是在夸我, 没想到越夸越离谱了,你这是笑话我。” “你本来就美,哪是笑话你。”苏醒趁红梅掐他时,一把将她手拉了过来,红梅没防备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苏醒正好将她搂得紧紧的。 红梅在他怀里扑腾着,“你一点儿都不老实,坏死了。” “从来没人说我老实啊,再说了,老实人也得亲老婆不是?”苏醒说着就亲上了。 他亲着红梅的头发,她头发半湿半干,还散发着一股清香的味道。 苏醒闻着身子都有些酥软了。 再亲她的耳朵,发现她的耳朵发红发烫。苏醒知道,红梅这是害羞又紧张。 他捧着红梅的脸,那么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都透着躁动不安。 红梅抬头,“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苏醒用手托住她的脑后,突然将唇压了过去。 红梅惊慌,挣扎了几下,但凭苏醒的力气,她是挣扎不脱的,只好乖乖地任由苏醒各种花样吻她。 红梅不知不觉地渐渐迎了上去,不再是完全被动。 过了一会儿,苏醒两眼迷离,忍不住将舌头往里面顶。 红梅被惊得清醒了些,问:“你这是……?” 在她的意识里,吻不就是吻唇吗,苏醒将舌头往她嘴里顶是啥意思? 苏醒也不知道自己想这样,完全是情不自禁。 他戳了戳红梅的小鼻尖,“小笨蛋,我还能干啥?” 不由分说,他就将舌头伸进去含住了红梅的,红梅身子一颤,忍不住哼嗯哼嗯的轻吟起来。 两人就这么唇缠着难舍难分,与火盆里的火块十分应景,似乎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很快就燃在一起了。 燃着燃着,苏醒已经将红梅抱到床上去了,衣服也扯了一地。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红梅被苏醒结结实实地压着,没感觉出他多重,却感觉到他那浑身的灼热,似乎等不及要释放出来。 红梅开始咬着唇没喊出疼,过了好一阵子,她身子放轻松了,伸手紧紧搂住苏醒的脖子。苏醒从她脸上看出那种愉悦的表情,他就更加陶醉了,身下忍不住加了几分力气。 喜庆的梁床微微晃动着,火红的被面里的两个人灼热纠缠着。 红梅一直以为自己做不到与苏醒这样,事实证明,她做得到的。这样健壮有力又爱着她的男人,让她疼痛又愉悦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离不开他的。 苏醒看着身下的红梅,心里只有一句话,一定要拼命对自己的老婆好。 第一次难免青涩,疼痛伴着愉悦,愉悦中又有几分兴奋,感觉很复杂。苏醒侧躺下来,两人紧紧依偎着。 苏醒看着红梅羞赧的神情,对着她耳朵轻喃道:“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 红梅羞笑着把被子蒙住脸,“你也是我的男人了。” “爱你的男人不?” 红梅听到“爱”这个字感觉腻歪死了,平时大家顶多说“喜欢”这两个字,说出“爱”字就像是赤果果的躺在对方的面前不遮不掩的叫人很难为情。 红梅把脸露了出来,俏皮地撅嘴道:“不爱。” “哦?那就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更热烈的你肯定就爱了。”苏醒突然一下翻身,又将红梅压在身下。 红梅招架不住,只听得她“啊……嗯……嗯……”的。 尽管她声音很小,而且还隔着堂屋,方荷花和苏保国仍能听见隐约的声音,他们夫妻俩正睡得迷糊,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他们甚至在想,这还是头一回呢,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凭他儿子那牛劲,以后肯定要搞出更大的动静来。 苏福三兄弟的屋子在他们爹妈的隔壁,离他们大哥的屋子远,实在听不见什么。可苏福能想象到他大哥与大嫂这会子肯定在亲热,他忍不住想着秀梅,可一想到秀梅不喜欢他,他看着黑黑的屋顶,深深地叹了一气。 清晨。 红梅偷偷把床单上的血迹洗了,也不敢晾晒在外面。 她和苏醒一起把早饭做了,然后铲出火块端进了她的屋,在火盆上罩一个竹筐,再把床单铺在上面烤着。 吃早饭时,红梅看到公婆看她,她就忍不住红脸,感觉他们似乎都知道她和苏醒昨夜闹得很晚。 方荷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叫她多吃点。 吃完早饭,红梅把昨夜她和苏醒洗澡换下来的衣服都拾进木桶里,还特意把公婆和三个小叔子的袜子拾过来,然后拎着桶要去河边洗。 方荷花赶紧过来,说:“红梅,你把桶给我,我去洗,我都洗几十年了。” “妈,还是我洗吧,再说这桶衣服都是我和苏醒的,你们只有袜子而已。现在家里有两个女人,总不能一直让你洗吧,我做儿媳妇的也要分担才是。” 方荷花听得心里那叫一个甜,然后唤上苏醒,“老大,你陪着红梅一起去,头一回她找不到好地儿,河边有些石头松动了你提醒着红梅。” “好嘞。”苏醒本就打算陪红梅去,他妈这么一说,他跑得更快了,跟上去从红梅手里接过桶自己提着。 “苏家河”这个名字就是由门前这条河得来的,河水清澈得能见河底沙石。因河水较急经常有大石头被冲松动,久而久之就冲下游去了,当然也有上游的石头被冲下来。 以前发洪水时,有人在这儿洗衣服,洪水直接把人连衣服一起冲走了,丢了好多条人命。 而遇灾年时,大家又来抢水,各种垒沙袋截胡。当年苏醒被关进牢,就是因为和七队抢这条河里的水。 这条河给附近几队的人家带来了福也带来了祸,但大家如何都离不开它,比如吃水和洗衣服,哪家哪户都得过来。毕竟打井的人家还极少,哪怕打了水井也只是用来打水吃喝,洗衣服仍要过来的。 红梅瞧着河与家相距很近,其实真正走到河边也要十分钟。“你家平时就是来这儿挑水喝?” “以前一直是,河水的源头是东边那座大鹰山,河水流动快,水清凉清凉的,很好喝。自从队里上个月有两家打水井,我家就去他们几家挑水。井水的源头也是那座大鹰山,过完年咱家也要打水井哩。” 红梅想想都觉得是件大好事,笑着说:“真好。” 两人刚到河边,就有人朝他们瞧过来。 “哟,红梅,洗衣服还要男人陪啊。”苏醒的二婶抬着头笑问。 “二婶,你也在洗衣服呀,我妈怕我找不到好地儿洗,说有好些是松动的石头,就让苏醒跟过来了。” “你来我这儿洗吧,这块石头又大又平,还稳当,我手里这件挤干水就要回去了。” 二婶走后,苏醒扶着红梅蹲在了那块大石头上,他自个儿也蹲在旁边,顺便把衣服倒出来一件件打湿,红梅打肥皂搓洗。 “你们瞧,‘醒大个’还真是有福气,你们还总说他会成光棍,没想到他还娶了个这么好看的老婆回来。” “是啊,今年队里结婚的小伙子不少,数苏醒年纪最大,也数他的老婆最好看。” “好看有啥用,还得看她干活怎么样。” 不远处有好几个妇人,都边洗边瞧着他们俩,忍不住就议论了起来。 红梅知道这些人也没什么坏心,听听而已,没当回事。 这时有一位叫秦香的妇人站了起来,她平时说话就比较露骨,这下有话题了更是来劲,“‘醒大个’,你和你家红梅干几回了,是不是结婚前就干过?” 27.第二十七章扯浑话 听了秦香大大咧咧地笑问这种难以回答的话,其他妇人跟着哈哈大笑。 红梅臊得慌, 低着头洗。要知道旁边还有两位大姑娘也在洗衣服呢, 可把人家姑娘臊的, 一声都不敢吭出来。 苏醒性情爽快, 回答说:“才没呢!结婚前我可没那个胆,我家红梅也没那个心, 你可别臊着我家红梅了。” “哦,那我扯些正经的,你们结婚当晚你爹出了事没干成, 昨晚应该干成了吧?” 苏醒才不会回答, 只道:“我不跟你扯了, 没一句正经的。” “好好好,我扯正经的,你们好好干,最好这个月就怀上娃,这总够正经的吧, 哈哈……”这个秦香爱笑, 声音也格外大。 苏醒笑着应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不仅河这边的妇人一会儿小声议论她,一会儿大声说话, 连河对面的那些妇人也小声地拿红梅说笑。 河的对面也有很多人在洗, 不过她们是九队的,也就是苏昌盛那个队里的人。 河中间有一条由一块块大石头填的路, 平时八队的人要去九队都从这条石头路上过, 如果走不好会湿脚, 小孩子还容易落水。 “你们听见对面说啥了没,八队那个秦香真是口无遮拦,动不动问人家干没干,干几回,好像她和她男人夜夜干那事似的。” “哈哈哈哈!”旁边几个妇人都快笑出眼泪来,几个大姑娘红着脸洗完衣服赶紧跑。 大家洗衣服正热闹着,只见一人挑着一担柴从河沿上走过,是苏昌盛。 苏昌盛往对面瞧了瞧,“咦,‘醒大个’,你咋还陪你老婆洗衣服来了?” 苏醒抬头,“昌盛,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砍柴,家里柴火没攒够?” “家里柴火是有,都是我妹妹砍的,全是些细柴,冬天烧着都成灰了,没火块铲出来就没法烤火啊,整个冬天都烧炭那得烧掉多少钱啊!” “也难怪,你妹妹才十二岁,能砍细柴就不错了。”苏醒应着。 “对了,‘醒大个’,你家啥时候杀猪,我得买些肉过年。” “就今天啊,等会儿我回去就要捉猪呢。” “今天啊!那好,我先把柴挑回去,吃完早饭就去你家。”苏昌盛挑着柴快步回家,他心里还有一件事着急要跟苏醒说呢。 红梅在家里时常洗衣服,很快就搓洗好了,然后一件件用棒杵把肥皂水给捶出来,再拧干。 回到家,苏醒先是去挑水,把水缸挑满,再把几个桶全都挑满水。 杀猪必须要备足水的。 红梅晾晒好衣服就和方荷花一起忙着烧一大锅热水,然后把各种大盆小盆都找了出来,摆在了门前。 这会子苏醒和三个弟弟在猪栏里捉猪,没想到猪挺厉害,或许它知道要杀它,一下子跳出猪栏,屋前屋后跑。 苏醒和三个弟弟只能屋前屋后跟着追,然后又前后各两人围着逮,竟让它从苏喜的身边跑了。 苏保国瞧了直跺脚,“咋还让它跳出来了,四个兄弟合起来捉头猪都捉不住。” 他觉得自己有经验,拿出一条绳子打成圈,跑过来要套住猪头,结果没套住,把猪吓得扭头往邻居家门前跑。 四个兄弟加上老爹,一共五个人又围着邻居家屋前屋后逮。过了一会儿,苏醒见猪被围着有些晕头转向,赶紧上前拿绳套住,紧接着大家都跑上前把猪摁住。 猪终于被捆住了,他们五人抬着猪回家。 红梅和方荷花见他们把猪抬了回来,也松了口气。 “喜子,快去把老木喊来,说猪捆好了,就等着他呢。”方荷花喊道。 喜子飞快跑去。 很快,老木拎着杀猪刀过来了。方荷花和红梅赶紧进屋,她们不敢看那一幕。 再等了好一阵子,她们俩才出来。 男人们正忙着称肉呢,猪蹄有多少,猪头有多少,各部位的肉有多少,苏醒拿笔一样样的记下来。 老木的活干完了,苏保国就切下四斤左右的一块肉给他,老木欢喜地拎着肉和杀猪刀走了。 这会子好多要买肉的人都过来了,苏昌盛也过来了。 大多人家都买十五六斤肉,过年请各家亲戚至少请十几次,要个七八斤肉,另外再留七八斤腌成腊肉。 苏昌盛说他家只有三口人吃饭,亲戚也不多,来个十斤肉就足够了。 苏醒可忙活了,一会儿记账一会儿卖肉。 很快卖得只剩二十斤肉了,苏醒说要留着自家吃,不卖了。 他看着账本跟爹妈报数,谁家买了多少,是现金还是赊账,最后还报了个总数,“现金二十六块七毛,赊账七十块两毛,家里还剩二十斤猪肉、猪头一个、板油一副、猪肠一副。” 方荷花接过二十六块七毛的现金,心里欢喜得不行。往年杀猪,几乎全都赊账,现金能收到五块钱就不错了,而且都要赊个半年一年的,有的人甚至两年都不还。 不过她看着剩下的猪肉,有些可惜地说:“猪大腿和猪蹄都卖了?家里好久没吃呢。” “二婶买去的,她说她大儿媳的奶水不够,要炖这些发奶,我不好不卖。”苏醒说。 “好吧。红梅,咱俩去厨房卤猪头肉,等会儿还要熬猪板油。福子,你拿点猪肉到山上供你爷爷奶奶去,带点香。” 红梅和方荷花进了厨房,苏醒则倒热水过来准备洗猪肠。 苏昌盛挽起袖子,说:“来,我帮你洗,你洗这个肯定没我有经验,但凡我家杀猪都是我来洗的。” 苏醒见他手法娴熟,感慨地说:“昌盛,你也够不容易的,你妈去得早,你两个姐姐出嫁近十年了,你爹眼睛不好,你妹妹年纪又小,家里家外都得你来忙活。” 苏昌盛叹道:“唉,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我家分了三个人的田,我爹和我妹两人倒也马马虎虎能干个大半。我一个月不是有四天假吗,他们俩干不完的活我放假的时候干。砖厂的活还是不错的,一个月挣八十块钱,现在也攒下不少。” “那是,你在砖厂都干一年了,每个月本来有四天休息,你却还是下地,身体吃得消不?” “还行,我身体倒还扛得住。到了腊月地里没活,就可以休息四天。你瞧,今天我不是得空来你家了嘛。那个……我……”苏昌盛看着苏醒,欲言又止的。 苏醒拍他肩膀,“跟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这会儿红梅出来了,过来一起帮忙。 苏昌盛咬咬牙,干脆当着红梅的面说,“‘醒大个’,红梅嫂子,是这样的,我家以前特别……特别的穷,我爹眼睛不好,上工每天只记四工分,我能记个十工分,我妹小所以没上工,一年到头连过年的衣服都不舍得做,所以把我拖到二十二岁了还没订门亲。” 他说到这儿,苏醒和红梅听出来了,他这是要他们小两口帮忙说媒? 苏昌盛接着又说:“今年年初托人进了砖厂,没命地干活,每个月能挣八十块钱,终于有人愿意和我相亲了。‘醒大个’也知道,八月本来订了婚,没想到九月人家又来退订亲的钱,说要与镇上一户开店的订亲。” 苏醒边听边琢磨着,“你看上秀梅了?” 苏昌盛红着脸点头,“我知道你家福子也看上了,所以我不敢先去红梅大嫂娘家去提亲,得听听你的意思,让福子先去,他要是不成,我再去。” 他只见过秀梅一回,却怎么都忘不掉。 苏醒叹气,“我家福子……估计成不了。” 苏昌盛听说福子估计成不了,既为苏福可惜,又为自己高兴。 苏福是苏醒的弟弟,他当然也希望苏福好。但他也喜欢上了秀梅,心里自然希望秀梅能看中自己而不是苏福。 他拍了拍苏醒的肩膀,然后看着红梅说:“红梅嫂子,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秀梅,或是觉得我哪不好,你现在就告诉我,让我有自知之明,我就不去你娘家提亲了。” 红梅瞧着苏昌盛长得倒还不错,端端正正的,听苏醒说他能吃苦,人也正派,就是家里穷了些。 现在他在砖厂干活,家境慢慢好起来,也算是个好人选。 “昌盛兄弟,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要不这样,过了年正月初二我不是要回娘吗,就把你的情况跟我爹妈说说,他们要是觉得还不错,你再去提亲试试,反正秀梅见过你,她心里也有数。至于福子,我也会让我爹妈考虑考虑。” “谢谢红梅嫂子。”苏昌盛说完又转头看着苏醒。 苏醒点头道:“你放心,我也同意的,还会和红梅为你说好话的。” 苏昌盛欢喜得不行,“‘醒大个’,不管事成不成,有你这话就行。” 红梅要洗猪肠,被他抢了过去,“红梅嫂子,猪肠脏你别动手,我来我来……” 28.第二十八章新婚期 苏昌盛走后,红梅和苏醒在厨房开始准备着午饭。 午饭可丰盛了, 红烧肉、糖醋排骨、酸辣椒炒肥肠, 还有卤猪头肉, 另外炒了个青菜, 再打了一大碗鸡蛋汤。 方荷花吃饱后十分满足,说:“要是天天有这么好的伙食就好了。” 苏保国哼了哼, “别只惦记着吃,你还有三个儿子没成家呢,咱家还不知要过多少年节衣缩食的日子呢。” 方荷花一听, 心里唉叹了一声, 儿子生多了真是让人发愁, 不管了,该吃还是得吃,说:“红梅啊,下午咱婆媳俩腌十斤肉,这样明上年咱家就不愁没肉吃了。” 红梅微笑着点头, “好, 听妈的。” 苏醒在那儿却有了心事,他答应要让红梅过上好日子, 要买电视机、录音机等, 还要盖小楼房呢。 可眼下家里还有三个弟弟没成亲,家里的钱得攒着, 而他在砖厂干活每月的三十块还得上交二十五, 就凭剩下的五块钱, 他和红梅零花都紧张,更别提买电视机和盖楼房了。 他想了想,看来得找找领导,能不能一个月干二十天的活。砖厂的活虽累却十分紧俏,很多人打破头都想进,领导是否同意,苏醒也没有把握。 夜里,苏醒和红梅面对面烤火,把自己的想法跟红梅说了。 红梅早就知道苏家的情况,她并没有什么怨言,现在见苏醒为钱犯愁,她有些于心不忍。 “好日子是慢慢过来的,你别着急。在砖厂干活本就辛苦,你咋还想着多干?说不定来年收成更好,能攒更多的钱。” 其实红梅心里清楚,收成再好,也不可能翻倍吧,但她不想苏醒太辛苦。 苏醒伸手过去紧紧握住红梅的手,说:“田地里的收入能有多少,一年到头除掉各种开销能攒上四百块钱就顶天了,如果只是过日子确实不错,但娶个老婆要布置新房和彩礼钱,另外还要打各式家具、裁新衣服,再省的话,八百也差不离了,不得挣个两三年才够?我可是有三个弟弟呢,等他们都成了家,咱们娃都上小学几年级了。我答应好了要让你过好日子,不想让你等那么久。” 苏醒跟红梅说着贴心话,是真心想早些过上好日子,这些红梅都懂。 红梅想了想说:“好吧,你问砖厂能不能多干些日子。如果不能,咱们俩能不能……也挑点东西在外面卖?” 红梅是想起卖蛋的刘大婶,她曾经就提醒过红梅,说可以去城里摆地摊,也可以在乡下挑着担走村串巷卖小东西,收入可不少。 苏醒笑了,“卖东西?咱们卖点啥?家里的活忙起来也离不了人的,你家也需要我时常去帮帮,否则活干不过来。” 红梅点头道:“我知道,农忙时干家里的活,闲时就挑担去卖些东西,至于卖什么,我也没想好,咱们慢慢想,不急。” “好,我听你的。”苏醒说完这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心里颇难受,“红梅,你才嫁过来就想着挑担卖东西挣钱,别人说起闲话来你会受不住的。要不这样,闲时我一个人去卖就行。” 红梅撇了撇嘴,“你可小瞧我了,我收蛋那会儿可有不少人说我,我完全受得住,现在做小买卖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嘴再闲也说不过来呀。” 苏醒撇嘴说话的小表情十分惹人爱,忍不住凑上唇,狠狠亲了红梅一口,说:“好,到时候咱俩一起出门,有我保驾,谁也欺负不了你。” “那是,谁敢惹你‘醒大个’呀。”红梅娇笑。 苏醒小声撒娇道:“我个子大好啊,我哪儿都大,再怎么大不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是不?” 红梅羞得塞住耳朵,“你……你不学好。” 苏醒一脸坏笑,逗着红梅说:“我怎么不学好了,是你想歪了吧?” 红梅双拳捶他,“你怎么这么坏,耍流氓。” 苏醒过来一把抱起她,脸贴上红梅的脸,嘴压在她的耳朵上小声说:“是你让我忍不住想歪,还不许我耍流氓?” 红梅还在想,苏醒说的“想歪”到底是在想什么,她却已经被苏醒抱上了床。她明白了,想歪就是想上、床啊。 两人身子纠缠在一起,先是唇印唇,然后再舌咬舌。 不知不觉衣服也脱没了,两人搂抱着钻进了被子里。 苏醒在红梅的脖颈间缠磨一阵子,忽然抬头问:“你想不想要?” 红梅刚才一直闭着眼睛,听了这句懵懂地睁开眼,“要什么?” “噗。”苏醒简直给她败了。“你说要什么?” 红梅突然领悟过来,羞赧地推他,“不想要不想要不想要。” 苏醒却将她搂得更紧,说:“哦,你是说你想要,很想要,等不及想要了是不是?” 红梅简直拿他没办法,还要再说什么,苏醒却用唇封住了他的嘴,与此同时,下面一用力,也封住了。 “唔……”红梅忍不住发出声音。 苏醒感受到红梅使的劲,他陶醉一笑,暗道,你看,你的身体很诚实吧。 他可不敢说出来,否则红梅能把他掀地上去。 一时间,被面翻腾起来。 …… 红梅枕在苏醒的左胳膊上,苏醒伸过右胳膊搂着她。 红梅抚摸着他的右胳膊,感觉不平滑,从被子里拿出来一看,惊道:“哟,怎么这么长的疤痕,还很深。” “这就是那年抢水被人拿菜刀砍的。”苏醒又把胳膊伸进了被子里面,“没事,穿衣服看不出来,夏天我也不爱穿短袖。” “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事,这得多疼啊,古代人打仗被刀剑砍也未必有这么长这么深的疤吧,到底是谁拿菜刀砍你的?” “是七队的……”苏醒把剩下的话又吞下去了,想想还是不说,何必给红梅招来一恨呢。“真没事,我身上疤多着呢。” 红梅见他不说,也不好强求。她半起着身子,趴过来在苏醒身上找疤。 不找不知道,这一找还发现真的多。胸前有一道浅疤,说是小时候被人拿铅笔刀划的;肩膀上有一道较深的短疤,说是十几岁上山砍柴,跟人打架,被人拿柴刀砍的;后背也有几道疤,苏醒自己看不见,他也说不清这些疤是哪场架留下的;腿上也有两道疤,被人用尖尖的柴棍打的。 还有不少淡淡的快看不出来的疤,红梅都快看不过来了,她只知道苏醒手背上的新疤是被那个油头小伙子划的。 “天哪,你简直就是疤人啊!” “疤人?”苏醒笑了起来,“你倒是会说词。我这点疤不算什么,男人谁没有几个疤。再说了,我给别人身上留下的疤可比这多得多,只不过不在同一个人身上而已。” 红梅正要说以后不许他打架的话,苏醒却一把将她搂在滚烫的怀里,问:“你刚才趴在我身上找疤,往下面找的时候没发现什么?” 红梅仰脖子看了看他那诱、惑的表情,再在脑子里想了想刚才看见那黑乎乎的东西,顿时脸通红。 她正要翻身滚到一边去,被苏醒给捉了过来。 两人在被子里似乎开启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伴着嘻嘻与咯咯的笑声,紧接着又响起急促的喘气声,之后又是啪啪声。 隔着堂屋的东房里,方荷花与苏保国还没睡着。 方荷花忍不住说:“今夜老大那边动静似乎更大些,能听到音了。” 苏保国迷迷糊糊的,问:“有吗?嗯……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声音,都几点了你听那干啥,亏你是当婆婆的,快睡觉。” 方荷花在被子里狠踢了她男人一脚,“我又不是故意听的,不是没睡着嘛。” 苏醒和红梅终于累得不想动了,两人只想先喘一阵粗气再说。 苏醒在想,结婚就是好,有心爱的人陪着一起说话,一起睡,夜里一起活动活动,身体的那种爽快与心里的那种愉悦根本用词儿形容不出来,反正特别特别的享受,不枉做人一回。 难怪人人到了年纪都想要结婚呢,比单身简直不知爽多少倍。 红梅闭着眼睛休息,喃喃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你真好,结婚真好。你呢,在想什么?” “嗯,我在想,天天有个你这样的……男人陪着也很好。”红梅羞得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苏醒心里顿时酥麻,也跟着钻了进去。 29.第 29 章 小两口腻歪了一夜,早上起得有些晚。 方荷花心里明白, 乐呵地做好了早饭, 还特意给红梅蒸了两个鸡蛋。 红梅吃在嘴里, 甜在心里, 还趁家人不注意时,往苏醒嘴里喂了两口。 吃过早饭, 方荷花开始清点家里的东西。“福子,这是你小姨家送来的糖和酒,你送到大姑家去。” “庆子, 这是你大姑家送来的烟和面, 你送到二姑家去。” 然后喜子跑了过来, 笑着说:“我知道了,这几包糖和六瓶汽水是二姑送来的,要我送到小姨家去是不是?” 亲戚送来的东西一般不太舍得吃喝,都是转手又送到另一亲戚家去。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虽然送来送去只不过是倒个手, 但都乐此不疲, 大家为的不是东西,而是走动走动才显得亲。 长久不走动, 就会疏远, 再亲的亲戚也会变得不亲了。 苏醒说:“妈,他们都知道咱家今年要杀猪, 要不添点猪头肉吧, 猪头肉那么多, 光咱家吃要吃个十几顿呢。” 方荷花想想也是,不能太小气。“好,给你大姑、二姑、小姨每家一块猪头肉。” 苏醒跑去割好了,装进袋子里。 “老大,你二舅舅是你的大媒人,又是红梅的亲姑爹,礼得重些,你说送什么好呢?” 苏醒也不知道送什么好,看着红梅。 红梅想起小姑爹爱吃卤的猪耳朵,就说:“除了糖和酒,再送上一对l卤猪耳朵吧,他肯定喜欢。” 方荷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让苏醒去割。忽然她又觉得不好,说:“红梅,你可知你小姑爹还有一个兄弟,那是苏醒的小舅舅,那对猪耳朵给他们一家一个吧。” 方荷花说完去了屋里,出屋时手里拿着十块钱,“这十块钱你们给二舅,他这个媒人也不能白当嘛,可别让小舅和小舅妈看见了。” 红梅点头意会,接过两袋子礼品,然后坐在了自行车后座。苏醒脚一蹬,骑走了。 他三个弟弟只能走着去送礼了,幸好都离得不是很远。 苏家河离方家坝不远,骑自行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苏醒,妈说我要跟着你一样叫小姑爹为舅舅,我亲小姑还得叫舅妈,我怕我叫不出来呀。” “没事,你就叫小姑和小姑爹吧,反正我妈又听不见。咦?他们家门口怎么那么多人?” 苏醒停了自行车,推着和红梅走过去。远远就听见陈兰芝的声音,“你们把我家猪捆走了,墙也敲出个大窟隆,现在还要我家补上三百块钱,你们到底要多少才是个头啊!” 计生站的人也恼了,“口水都说干了,你咋还想赖掉不交?国家都颁政策了,计划生育要紧抓!现在超生罚五百,只让你们补三百并不多。这年一过肯定还要罚更多,估计没个八百都不行。” 同是计生站的另一个人说:“你别跟她扯这些,她不交就算了,等着年后吧,有她哭的时候。走走走,咱们走吧。” 他们还真走了,与苏醒和红梅面对面碰上了。 方卫华有些紧张,扯了扯陈兰芝,小声道:“我听说了,明年会罚得更多,要不咱们还是……” 陈兰芝慌了,计生站的人这会子来催交难道也是担心来年要罚更多,他们的工作更难做?趁年底大家手里有点钱,所以他们想把今年超生的罚款都收齐? 她哪猜得透计生站的人是怎么想的。见方卫华紧张,她也怕年后罚更多,只好进屋拿钱。 方卫华接过钱追上了计生站的人,计生站的人收了钱,开了收据,走了。 苏醒在旁瞧着都心疼,那可是三百块啊。 “舅舅,你家这一下交三百,今年的收入交得差不多了吧?” 方卫华苦着脸,“可不是,卖西瓜和卖花生总共有三百一十块钱,稻谷也拖了一板车去卖,卖个九十块钱。整整四百块钱,准备这几天去买辆自行车,攒到明年底再买台电视机,现在好了,剩下一百块钱啥也买不了。” 红梅从礼品袋子里拿出卤猪耳朵,“小姑爹……舅舅别烦,先吃了猪耳朵再说。” “猪耳朵?不愧是我的大侄女又是我的大外甥媳妇,还记得我爱吃这玩意呢。” 方卫华笑呵呵地接过猪耳朵,进厨房切条丝,一会儿就端出来吃了。 陈兰芝抱着还不满周岁的小闺女,说:“红梅,‘醒大个’这几天有空吗,我家想买些砖把墙上那窟隆补上,否则过年多不好看。你小姑爹……哦不……你舅舅不会骑自行车,想借辆自行车去买砖都不行,拖板车去又太远了。” 红梅明白了,“你们是想让苏醒从砖厂买些砖用自行车载过来是吧?苏醒腊月二十干活,这几天倒是有空。” 苏醒拍着胸脯说,“这点事交给我办,你们放心,那个窟隆一百块砖足够了。” 陈兰芝高兴地掏钱,“一百块砖十块钱够不?” 苏醒连忙摆手,“舅妈,用不上!” 陈兰芝硬是塞给苏醒,“多余的算劳苦费。” 红梅笑了,“还要什么劳苦费。我婆婆还让我带十块钱过来呢,感谢小姑爹这个大媒人。” 陈兰芝推却不要,红梅直接把钱放进了她闺女的小口袋里,她只好收了。 方卫华和两个儿子在吃猪耳朵,还时不时过来往陈兰芝嘴里塞一点。他还摸摸陈兰芝怀里的小闺女,说:“要不是你,爹就能买上自行车了,明年也能看上电视了。有了你,咱家突然就啥都没有了。” “哈哈……,她可比什么自行车、电视机都值钱。”苏醒笑着说。 红梅小两口与他们一家聊了近一个小时,然后再把礼品送到小舅舅家,在那儿也坐了半个小时。 在回家的路上,红梅遇到挑货郎,赶紧让苏醒停下来。 货担里东西还真不少,苏醒以为红梅要买她自己的东西,一直帮着给她看扎头的、擦脸的、洗头的等等。 红梅却瞧着一个“连帽围巾”和一副劳动手套,她想买给婆婆。特别是这个“连帽围巾”十分好用,围巾和帽子连在一起,再冷戴上它也能御寒了。 方荷花每次出门都是包个破了许多洞的毛巾,也没手套,这寒冬腊月的很难熬。 一问价格,要两块钱,红梅爽快地掏钱。 “红梅,这颜色不适合你,来那个紫色的或红色的吧。” “这是给妈的。”红梅说着又瞧上旁边一顶带毛的棉帽,给公公戴着应该不错,“老板,这顶帽子多少钱?” “两块九!” 红梅一听,好贵啊,但这种帽子很像画上的军人戴的那种冬帽,看着都暖和。 她又掏钱买这顶帽子,另外再买了一双劳动手套。 苏醒赶紧抢下来,说:“我不怕冷,哪用得着戴这个暖和和的帽子和手……” 他话还没说完呢,红梅笑着说:“这不是给你买的,是给咱爹买的,他出了院后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说冷得头疼,戴上这顶帽子过年就能走亲戚了。” 苏醒不让她买,她直接把钱都付了,总共花了五块五。 红梅能想着自己的公婆,怕他们冷着,苏醒还真是没想到。村里极少有儿媳妇给公婆买东西的,倒是见多了公婆贴补儿媳妇的。 “你别只给爹妈买,给你自己也买点。”苏醒拿出一条漂亮的围巾往红梅脖子上戴。 “我不缺围巾,去年我自己织了一条,在箱子里呢。” 红梅拿好了买的东西,拉着他就走,啥都不肯再买了。 这会子离午时还有一个小时,苏醒就扶着红梅在路上学骑自行车。 红梅在娘家学过几回,但没学会,还把腿摔伤了,养了一个星期腿才能利索走路。 但她知道自己迟早要学会的,苏醒扶着她,她特别有安全感,就放着胆子拼命踩。 只不过自己还是有些害怕,一边骑嘴里还一边啊啊啊乱叫着。 苏醒见她差不多骑会了,就松了手。红梅还以为他扶着呢,一直往前骑,苏醒跟着小跑。 这时苏醒的好朋友李光礼路过,他家就在云桥镇上,他也是骑着自行车出来送礼的。 他老远就瞧见苏醒,边骑边喊道:“‘醒大个’,你咋在这儿,前面是红梅嫂子吗?” 红梅一听,原来苏醒没在扶啊!心里顿时紧张,脚下也乱了,自行车也开始行蛇步。 “苏醒,你……你快过来……” 苏醒慌了,连忙冲上去。结果没来得及扶住,自行车要往沟里冲,苏醒干脆往沟里一扑,翻身把摔下来的红梅接住。 两人就这么搂得紧紧的。 李光礼停在一旁瞧着,傻眼了,“呵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沟那么浅,还都是草,摔下去也不疼,‘醒大个’你是趁机揩油吧?“哦,不对呀,红梅嫂子已经是你老婆了,还揩啥油啊,回家直接……” 苏醒知道李光礼是故意拿他说笑,也没当回事,他把红梅从沟里抱了起来,心疼地问:“没摔着哪儿吧,疼不疼?” “不疼。”红梅摇头,伸手捶他,“都怪你,怎么不扶着,吓死我了。” 李光礼“咳咳”了两声,说:“受受受……受不了了,再看下去我要瞎眼了,我也回家赶紧娶老婆去。” 30.第三十章生计 回到家,苏醒见他爹妈坐在火盆旁择菜, 就把红梅给他们买的东西拿出来。 “妈, 这是红梅给你买的连帽围巾和劳动手套。” 方荷花惊喜, “红梅给我买的?” “嗯, 红梅用她压箱的钱买的。” 方荷花赶紧去洗洗手,然后试戴, 红梅帮她系了个好看的结。 苏醒把带毛的棉帽往他爹头上一戴,笑道:“爹,这是红梅买给你的, 也给你买了手套。” 苏保国伸手往头上摸, 笑眯着眼说:“哟, 这帽子不错。” 他摘下来瞧了瞧,“这很贵吧,厚厚的棉帽,还有这么多毛毛,我戴着它出门脑袋肯定不冷了。” 方荷花照了镜子, 觉得这个连帽围巾真的很不错, 就是样式时新了些,不过她也敢戴出去。 她见苏保国戴上那顶好棉毛, 就盘问红梅花了多少钱, 挺心疼的。 “妈,几块钱而已, 你别在意, 戴着暖和又好看就好。” 方荷花知道这是儿媳的心意, 她不好意思再问,“好好好,那我就不问了,你们俩歇着吧,中午我给你们做大蒜炒肉吃。” 下午,方荷花戴着手套和连帽围巾去河边洗了一桶大白菜,准备腌着吃。 回来时路遇两个同去洗大白菜的村妇,她们就问方荷花从哪儿买的,要多少钱,还说真好看。 “红梅用她压箱钱给我买的,还给我家保国买了一顶特别好的棉毛帽,比我这连帽围巾贵多了。” 她们俩羡慕得不行。 “你真是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懂事的好儿媳。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两个儿媳抠死了,分家几年了,可年年都要我出钱买过年的肉。” “啊哟,我家那个儿媳更是抠,三年来她没给我买一样东西,可三天两头撺掇我买这个买那个,我一买回来,东西就全跑她屋里去了。地里的活也干不好,就知道吃吃吃。” 方荷花笑了,“我家红梅大方,还勤快,那天我家几个不是在医院吗,红梅还跑菜地里拔萝卜,等我回来时,她竟然都切成丝晒起来了,现在已经压坛子里去了。” 这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话是没完了,把儿媳妇比来比去。最终,方荷花无比满足地回了家,她的儿媳就是比别家的强。 次日,苏醒骑着自行车去了砖厂,用两个特大袋子装了砖绑在自行车上。自行车够结实,但袋子仍装不下,两个袋子只能装得下四十来块砖。 苏昌盛虽然没有自行车,但他从工友那里借来一辆,帮苏醒一起拉砖。 李光礼自己有自行车,当然义不容辞来帮忙。 中午他们不休息,三人一起骑着车载着砖送到方家坝。当他们回到砖厂晚了一个小时,每人扣一块钱也笑着说没事。 苏醒要给他们钱,他们俩差点打他。 接下来两天,苏醒都扶着红梅学骑自行车。红梅还真学会了,敢从屋前骑到马路上,再从马路上给骑回来。 方荷花瞧了说:“红梅,你学得可真快,我也想学,但心里害怕不敢学。” “怕啥,我扶你!”红梅说。 “这……这行吗,我怕我学不会呀。” “学得会,多学几天就会了。”红梅拉着婆婆过来学。 方荷花双手一把住自行车就紧张,“我……我不敢,推都推不稳。” 苏醒看着直笑,“妈,我和红梅俩一起扶你,摔不着你,你大胆踩上去就是了。” 腊月里乡下人比较闲,不少人在旁笑着围观,也羡慕他们婆媳关系好。 也有人在等着看笑说,暗想,这才几天呀,等过几个月试试,就不信他家婆媳能一直这么好,就怕到时候还不如别家呢。 大家见惯了婆媳吵架的,也有不少婆媳动手打架的。好得扶婆婆学自行车还真是头一回见,新媳妇自然要表现表现。 红梅和方荷花真的能一直这么好下去?大家还真不相信。 * 到了腊月二十,苏醒要去砖厂干活了,早上四点多就起床。 红梅还真不习惯她起这么早,她起身要去给苏醒做蛋炒饭,被苏醒给摁在了床上。 “你好好睡觉,离天亮还早着呢。” 苏醒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亲,然后忍不住又去含她的唇与舌,腻歪了好一阵子,他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门。 他匆匆做了蛋炒剩饭,吃完后喝口热水,就骑上自行车出门了。 以前他没自行车时,都是走到河对面等苏昌盛,坐他的自行车去。现在有了自行车,他没法骑到河对面,就去两条路的交汇处去等着。 很快,苏昌盛也骑过来了。他们俩骑到云桥镇上时,见李光礼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苏昌盛是干全月的,而苏醒和李光礼都只能干十天。每个月最后十天,他们三人都一起到砖厂。 天还没亮,这个时间路上没人,三人并骑在路中间。 苏醒说:“昌盛、光礼,我想找领导说说,想多干十天,不知领导同不同意。” 苏昌盛摇头,“难,最近不少人找领导加活,没一个成功的。” 李光礼想了想,说:“‘醒大个’,要不咱们俩一起去找吧,中午去餐馆那儿买几瓶酒送给领导。我订婚两年,还有五个月要结婚了,家里攒的钱不太够,想趁这几个月多挣几个。” “好,咱俩试试。” 到了砖厂六点差三分,他们三人加入了劳动行列。 烧砖、扛砖、拉砖,每干一个小时只能蹲在旁边歇个三五分钟,一上午干下来,个个都浑身是汗。 大冷的天,大多只穿两件衣服,有的人甚至只穿一件汗衫。干体力活就是这样,早上来都是穿着四五件,才干十几分钟的活便开始脱衣服。 午饭是砖厂管,一大碗米饭加青菜,另外有一大锅清汤,自个儿去盛。一个月能吃上一两次肉,大家觉得能吃饱就行,至于菜色如何,并没有人抱怨。 饭后,苏醒和李光礼去旁边那家餐馆买了两瓶酒,然后去找领导。 以前领导倒是收礼的,听说要加活,他连忙摇头,酒也不敢收了。 无论苏醒和李光礼说什么好听的话,他都不答应,说如果给他们俩加活,那个个都要加活,这事他就摆不平了。 没办法,苏醒和李光礼只好又去餐馆把酒退了。 李光礼说他打算求他一个亲戚收下他一起去做买卖,他亲戚昨天买下了砖厂那辆破旧的拖拉机,等过了年要去各村收零散的粮和花生等。积少成多嘛,收了一车就去市里卖,至于能挣多少钱还得等年后干了再说。 苏醒见李光礼也有出路了,他心里更加着急了,看来真得听红梅的,年后要当挑货郎。 晚上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 一家子都吃过了晚饭,没什么娱乐,围着火盆烤火,方荷花在那儿织毛衣。 大家吃饭前,给苏醒单独盛了饭菜放在一边。红梅见他回来,赶紧去厨房给他热饭菜。 苏醒就在灶旁洗脸洗脚,顺便跟红梅说说话。 “红梅,今天我和光礼找领导了,加活是没希望了。” 红梅往灶膛里塞柴火,“没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砖厂没法加活就挑货去卖。这几天咱俩好好想着卖什么,这事是不是也得跟爹妈提前说一下?” 苏醒点头道:“嗯,我吃完饭咱俩就过去说说。” 苏醒吃饭后去爹妈的屋里,这会子三个弟弟正准备回屋里睡觉,方荷花收拾了毛衣也打算上床。 苏醒说有事要商量,大家就都坐了下来。 苏醒先是把家里三个弟弟要结婚得准备多少钱给大家算了个账,然后说想早些过上好日子就得想办法挣钱,他和红梅打算挑货出去卖。 方荷花与苏保国对望,三个弟弟听了倒是兴奋,问想卖什么。 苏醒笑着说:“还没想好呢,不过到时候我和红梅要出去卖东西,我还得在砖厂干十天,家里的活就干得少了。” 方荷花沉默了好一阵子,“挑货出去卖挣钱是肯定的,就不知能挣多少,而且说出去又不好听,咱家虽不富裕,但也没穷到那份上,你三个弟弟成家的事慢慢来嘛。” 苏醒挠了挠脑袋,说:“这到年根了,咱队里又有三家买电视了,还有两家在买砖,估计明年楼房就要盖起来了,咱家……” 苏保国听出老大的意思了,就是他急着想过好日子,如果等三个弟弟结婚后再买电视盖楼房,实在太久了。 方荷花又想说什么阻拦的话,苏保国抢先说道:“我觉得老大这个想法不错,做点小买卖,把家里的日子过红火。反正咱家劳力有的多,不耽误地里的活。至于别人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吧,要是你们小两口真能挣钱,他们就该眼红了。” 方荷花听她男人这么说,心里再多阻拦的话也不可能再说了。 这时小儿子苏喜好奇地说:“大哥大嫂做买卖如果挣钱了,我能要点零花钱吗?” 苏醒笑着拍小弟的脑袋:“那你在家里必须勤快干活,否则甭想。” 苏醒管三个弟弟习惯了,拍几下踢几下那是家常便饭,大家平时从来没当回事。 但这会子苏喜的这番话却提醒了方荷花,她试探地说:“老大,你是不是想分家了?” 苏醒一惊,“没有啊,分什么家啊,我和红梅才刚结婚。” 红梅见婆婆误会了,忙道:“妈,我们做买卖挣钱不只是我们小两口自己花,仍然像苏醒以前那样上交大部分的。” 方荷花这下心里舒服多了,她还真担心老大听红梅的枕边风,这一结婚就要分家,一点儿都不愿意帮三个弟弟呢。毕竟三个弟弟这些年也没少干活,家里攒的钱几乎全都给老大结婚用了。 苏保国沉思了一阵,说:“也别上交大部分了,我看这样吧,以后老大在砖厂干活挣的钱仍然每月上交二十五,你们小两口留五块。至于挑担卖货还不知能不能每月挣个几块呢,你们就都自己留着吧,要是哪天真发了财,你三个弟弟要结婚你们也不可能干看着是不是?” 苏醒一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做买卖要是挣钱了还是上交一半吧。” 苏保国摆手,“不用,你每个月上交二十五块足够了,那就是你为这个家出的力。另外,你们要是没出去卖货,不还得帮家里干地里的活吗?” 红梅忙道:“那是肯定要干的,又不分家,得了空怎会不干家里的活。” 方荷花见老大和红梅并没有分家的意思,就是想多挣点钱,她男人让老大仍然上交二十五也不错,这可是家里收入的大头。 她笑着说:“你们小两口有想法,勤劳肯干,还不怕丢面子,又顾着家里,这样好得很。我和你爹还商量着让喜子跟人学做木工活,如今木匠越来越抢手了,反正他在家干活也不麻利。” 苏喜苦着脸说:“你们总说我笨,我怕我学不会。” 苏醒朝他瞪眼,“不是说笨鸟先飞吗,学不会就再接着学呀!学木工一般跟师傅学两年,你就做好学三年的打算吧。” 苏福和苏庆两人耷拉着脑袋,大哥大嫂要做买卖,小弟又可以学木工活,就他们俩只能在家里干活,觉得没啥意思。 苏醒明天还要早起,就和红梅回屋睡去。 两人躺上床紧紧搂在一起,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再看着对方青春的脸宠,忍不住又享受一回热血身体的交融,难以形容的畅快与过后的彻底放松,使得他们很快入眠。 31.第三十一章 腊月二十一,家里要打豆腐。 一大早, 苏醒去了砖厂, 红梅洗衣服, 方荷花做早饭。苏保国戴着棉毛帽牵牛去河边喝水。 苏福、苏庆和苏喜借来了石磨, 等着吃完早饭开始打豆腐。 黄豆昨晚就泡好了,吃完早饭, 方荷花就让老二推磨,她往里放黄豆,红梅则站在旁边加水。 每磨一会儿就得往石磨的洞眼里加点水。红梅端着水小心翼翼地加, 加多了水磨出来的太稀, 加少了水又会太粘乎。 磨了近两个小时才磨完, 已经接了两桶浓稠的生豆浆了,然后提到厨房开始煮。 煮着煮着香气就出来了,方荷花笑着说:“闻着香吧,来,先给你们一人喝一小碗。” 苏喜赶紧端上碗, 方荷花一下舀了六小碗, 每人喝一碗。 “真香!还想喝!”苏喜眼巴巴地盯着锅里。 方荷花收起碗,“瞧你馋的, 等豆腐打出来了吃豆腐多好, 一边去一边去!” 红梅喝完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眼见锅里的热豆浆往锅外溢, “妈, 加水加水!” 方荷花慌得赶紧往锅里加冷水, “这豆浆忒能胀了,差点溢出好几碗。” 煮得差不多了就点卤水,然后往木盆里倒,放上木框压型。 还要等着稍凉一些才能打开切块,苏福见大家都等着,说:“妈,不早了,该做午饭了吧,要择点什么菜?” 方荷花说:“择啥菜呀,中午就吃豆腐,米饭不是在里锅焖着吗?” 中午果然只吃豆腐,煎豆腐、煮豆腐、豆腐汤。刚出锅的豆腐真的香,怎么做都好吃。 下午,哥几个出去玩,红梅和方荷花在家门口边晒太阳边做豆腐乳。 “红梅,你切得太小太薄了,豆腐乳切成大厚块才好吃。” “哦,好。”红梅瞧着自己切的,果然与婆婆切的相差太远。 将煮好的豆腐切成一块块,铺在准备好的稻草上,等着发霉。 两个星期后应该能发好,到时候再拌上盐和辣椒粉,然后装进罐子了,等到二月就能吃了。 方荷花说:“要不……到时候你就卖豆腐和豆腐乳吧,这些我都会做,你二婶三婶说数我做的好吃呢。” 红梅笑着摇头,“不行,家家都会做,虽然没你做得好吃,但人家也不会舍得花钱买呀,应该卖一些大家做不出来的。” 方荷花想想也是,起身拎桶,“哟,木桶漏水,地上一地呢。他爹,明儿个你去镇上买个水桶吧。” 苏保国坐在旁边晒太阳,说:“自行车老大要用,我走镇上去得多远啊,前几天买个木盆,今儿个又要买木桶,要是有人挑门前来卖就好了。” “木桶那么重,谁挑来卖,出来一趟就为了卖一担桶?瞧你懒的,除了老大,那三个小子都像你!”方荷花发起牢骚。 红梅突然想起来,镇上最近有卖塑料桶的,也有卖塑料盆塑料碗的,塑料的轻便,可以全都摞在一起不占地方。 红梅猛地站起来,“妈,我去买,买一担塑料桶怎么样?正好我去镇上瞧瞧,看什么东西好卖。” “塑料的?那么轻结实吗,能担水?”方荷花有点不相信。 “应该能,我去镇上瞧瞧,让老板装水我挑着试试不就行了?” 方荷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如果好的话,红梅和老大还真可以卖这些东西,家家都用得着,老式的木桶木盆实在太重了。 方荷花掏钱给红梅四块钱,“多退少补。” 红梅笑着接过来。 这会子已经下午一点多了,红梅从二婶家借辆自行车,骑着到镇上到了两点半。主要是她才刚学会,骑得比较慢。 红梅这是头一回来云桥镇,云桥镇确实比红枫镇要大一些,有十几家店铺。她把每一家店铺都逛了,到了年根,每家店铺前的人都不少。 不过数杂铺货门前人最多,红梅也挤了过去。但凡日常生活中需要的东西,这里差不多都有。 她见很多人在买碗啊盆啊桶啊之类的,过年要请客,碗盆不太够用,今年单干收入不错,许多人家就舍得花钱。 红梅细心地发现,除了买锅碗瓢盆的人多,买袜子、毛线和针头线脑的人也多。腊月里闲,几乎每家的大姑娘与妇人都在织毛衣或缝缝补补。 至于要卖什么,红梅心里有了数。 她让老板拿出塑料碗、瓢、盆、桶,她一仔细摸摸,还用力掰,觉得还真是不错。 最后她说要买一担塑料水桶,想盛满水试试,老板忙得没空,叫她自己去后边池塘打水挑着试试。 红桶还真去后面试了,这一试她不禁笑了起来,比挑一担木桶轻便多了,这满满一担水,她能挑很远的路,塑料桶也丝毫没变形。 她掏钱买一担塑料水桶,只要一块五毛钱。她没有还价,笑着与老板套近乎,问:“老板,你这些东西从哪儿进来的货,我刚才试着挑水还真不错。” 老板见她爽快不还价,就回了一句,“我进的货肯定没错,在省城长城塑料厂进的货。” 红梅笑着记在了心里,然后又买了双袜子,故作很随意地问:“这袜子也是省城进来的吧,看着很暖和,省城还真是什么厂都有。” “那是,那里啥都有,棉毛厂就在塑料厂对面,我进货也方便。这些国营厂以前不给小贩供货,最近不知咋的,只要你要货,数量超过一百,厂子就给货。” “老板还真是能干,钻营到省城去了。”红梅再付了袜子钱,就准备回家。 她把袜子揣兜里,再把两只桶摞起来挂在自行车的龙头上,骑着十分轻便,一点也不影响她骑车。 回到家红梅把找的两块五毛钱退给方荷花,买袜子的钱红梅是用自己压箱钱付的。 红梅挑着桶去一家打了水井的那里挑了担水回来,说:“妈,你看,这担桶结实吧,只要一块五,挺划算的。” 方荷花接过来挑着试试,“还真是不重,我刚才见村里有几家也买了塑料桶和盆,往后谁家还买木桶啊。” 红梅说她就想卖塑料盆、塑料桶和塑料碗,还卖袜子、毛线和针头线脑啥的。 方荷花和苏保国听了连连点头,觉得这些肯定有人买。 晚上差不多八点的时候,苏醒回来了,红梅把今天做豆腐的事和去镇上的事说了。 苏醒惊道:“你竟然骑自行车去镇上了,还顺便买了桶?那么远的路没骑摔跤吧?” 红梅有些得意了,笑道:“才没摔呢,就是骑得慢一些,遇到下陡坡速度太快我有点害怕,就下来推着走一段。” 苏醒摸摸她的头,“等你骑习惯了,还就喜欢下陡坡路呢,兜风爽得很!” 红梅把热好的饭菜端了过来,苏醒吃上一口豆腐,“嗯……又嫩又滑,好吃!” 洗漱过后,他们俩也不烤火了,直接钻床上去了。 反正灶里没啥火,还省炭了。两人搂着盖上新被子,可比烤火更暖和。 苏醒搂着红梅,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咬了咬她的唇,手忍不住往她身上摸。 “红梅,我又想吃豆腐了。”苏醒声音压得粗低,带着几分按耐不住的躁动。 红梅微微喘着气,眨巴着眼睛问:“你刚才不是吃了很多吗,想吃得等明天了。” 苏醒坏笑,“我要天天吃!” “好,天天吃!”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哦。”苏醒说着就将脸贴到红梅身上去吃着,“我说的可是吃这个豆腐,这个豆腐最好吃。” 红梅又羞又气,掐他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才是豆腐,还是块老豆腐!” 苏醒嘴里停住吃,说了一句,“老豆腐才更有味道,你天天吃,我不收钱,嘿嘿。” 红梅掐着他一身老豆腐,两人在被子里翻、滚着,互吃豆腐。 第二天中午,家里果然又做了豆腐。 红梅端着碗吃着吃着,想到昨夜里互吃豆腐的事,禁不住笑了一声。 虽然声音极小,还是被方荷花听见了。 方荷花觉得这个儿媳有点奇怪,怎么吃饭还自个儿笑起来了,脸上还有两片红晕,她在想什么呢! 红梅见婆婆那样瞧着她,红着脸尴尬地说:“妈,这豆腐做得……挺好吃的,呵呵。” 红梅补上这么一句,方荷花觉得更加诡异了。 夜里苏醒吃过饭,洗完就爬上床,撒娇道:“老婆,我要吃豆腐!白白的豆腐真好吃!” 红梅钻被子里直接揍他。 32.第三十二章 腊月二十三,家里要熬薯糖做糖块了。 煮红薯熬糖, 然后炒米, 再做成糖块, 忙了整整一天。糖块能储藏几个月都不会坏, 开春了家家都靠这个当零食了。 农村穿衣服都还是缝缝补补的,舍得花钱买零食的人不多, 就连冰糖都藏起来,偶尔给孩子吃几小块。 年底家家都要打糖块,因为几乎没有孩子不爱吃, 就连苏福兄弟几个这么大的小伙子也都盼着年前做糖块吃。 第二天到了腊月二十四, 也就是小年了。 这天各家各户忙着蒸糯米, 然后去村头打糍粑。那里有一个大理石做的舂,男人们轮流拿着臼把热腾腾的糯米捣烂,一家一家排队打。 端回家晾晾,凉下来成块了就可以拿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糍粑可以拿油煎着吃,也可以煮粥里面吃。 打完糍粑已经中午了, 这会子大家正在聊天说笑, 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卖。 “兑香蕉喽,四斤米兑一斤香蕉喽!绵软香甜的香蕉拿四斤米就可以兑喽!” 卖香蕉的贩子知道大家不舍得花钱买, 但家家都有粮食, 用兑来的粮食拉去卖,照样能挣钱。 方荷花听后问:“香蕉?是吃的吗, 啥样?怎么那么贵, 要四斤米!” 有一个妇人接话道:“好吃!上个月我女婿从县里带给我一斤, 那味道好吃死了,想到那味道我就馋,我去兑一斤!” 那位妇人说着就走,许多小孩听见了都吵着家长要去兑香蕉吃。 没多久,卖香蕉的人被大家团团围住了,不少人不舍得兑,就是过来凑凑热闹,看看香蕉长啥样。 红梅也上前去瞧,发现竟然是苏醒的好朋友李光礼在卖香蕉,他忙着称香蕉,他的那位亲戚忙着称大米。 红梅在想,李光礼不是在砖厂干活吗,他和苏醒一样每个月干十天的。虽然听说李光礼要跟他亲戚做小生意,但没想到这么快。 李光礼也瞧见红梅了,笑着打招呼,“红梅嫂子,你也来凑热闹了。” “光礼兄弟,你今天怎么没去砖厂?” 李光礼摇头道:“我姨爹前天从市里拉一拖拉机香蕉,昨天他一个人出去卖根本忙不过来,就让我从今天开始帮忙。不过也就这几天大家舍得买,等到年后都紧攥着钱,香蕉可就没这么好卖了。” 红梅笑着说:“也是,孩子们吵着要吃嘛,过年图个高兴。” 她听苏醒说,李光礼和亲戚要等年后开始收谷子或大米、花生之类的去市里卖,没想到这么快就来卖香蕉了,还想出以米兑香蕉的办法。 这些人脑子真是灵光,天生做买卖的料嘛。 李光礼太忙,没空跟红梅说话,就往红梅手里塞了一根香蕉。 红梅不好意思接,可李光礼已经塞进她手里了,他又被那么些人围着要称香蕉,红梅寻思着一根香蕉嘛,想吃就吃吧。 她转身见婆婆瞧着她,就掰了一半给婆婆。苏喜又瞧着他妈手里的半根香蕉,方荷花只好把手里的半根再掰下一半给苏喜。 苏喜虽然有十六岁了,但见身边有几个孩子在那吃得狼吞虎咽的,好似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眼馋啊! 苏喜接过香蕉就急着咬上去,“嗯……好吃好吃!妈,咱家也兑几斤吧!” 方荷花吃着也觉得实在美味,她就看着红梅,红梅也从来没吃过香蕉,这一吃就喜欢上了。 “妈,要不……听喜子的,就兑上一点?” 方荷花自己也没吃过瘾呢,刚才怕红梅笑话她没吃过东西,现在见红梅也那副馋样,她果断地跑回家兜米去了。 方荷花一下拿来八斤米,兑了两斤香蕉回家。 回到家,一家子坐在门前边晒太阳边吃香蕉,红梅还特意拿两根给苏醒留着。 方荷花想到香蕉这么贵又有些肉疼,“这香蕉虽然好吃,但也忒贵了,四斤米才兑一斤,估计贩子进货连三斤米的价钱都用不上,这钱可真是好赚。” 方荷花说着无心,红梅却听出名堂来了。 吃完午饭,红梅从嫁箱时拿出几块钱,然后拿一根香蕉送给二婶吃,又借来自行车,骑镇上去了。 方荷花跟苏保国嘀咕,“红梅火急火燎地骑她二婶家的自行车去镇上干嘛?” 苏保国不在意地说:“她不是说要买点东西嘛,这你也要管?” “今天过小年嘛,啥东西要这么急着买?我又没怪她的意思,就是好奇嘛。” 下午四点,红梅赶回家了,竟然买回来十个塑料水瓢、十个塑料盆和十个塑料桶,二十双袜子和十斤毛线! 这么冷的天,红梅忙得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方荷花和苏保国见她买回来这些,傻眼了。 “红梅,你不是说打算年后卖这些吗,怎么现在就买回来了?” 红梅不好意思地说:“妈,我本该和你们商量的,但怕你们不让我着急卖就错过买卖了。我听李光礼说,就年前大家舍得花钱,等年后指不定都紧攥着钱啥都不舍得买,所以我就……着急想试试。” 方荷花愣愣的,在脑子里转来转去,突然想出什么,惊道:“你这不划算啊!你这是从镇上买的,你要是涨价卖给别人,别人能买?反正大家要去镇上买年货,干脆顺带把需要的瓢盆之类的买回来了,干嘛非要买你这些贵的?” 苏保国也跟着说:“你这跟卖香蕉的可不一样,香蕉咱镇上没有,卖的贵大家想吃也得买,你这些东西镇上都有,去镇上买年货不就带回来了?你着急了些,等年后去省里进货便宜,你才能挣到差价嘛。” 红梅笑了笑,她看起来还是挺有信心的,“其实你们说的这些我中午就想到了,但镇上店铺里不能拿米兑的,我也学李光礼卖香蕉那样用米兑。” 红梅拿出一个塑料盆,说:“这个舀水的塑料水瓢我买来两毛钱,如果有人拿两斤米来兑,两斤米能卖三毛二,我这不就挣了一毛二?十个就是一块二!等年后我去省里进货,这种水瓢估计一毛多就能进了,那样我就能挣得更多,只不过年后可能买的人少了。”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望两眼,觉得儿媳说得也有道理啊。 方荷花摸摸瓢又摸摸盆,“确实是好东西,那你明天……就去试试吧,卖不掉留着家里慢慢用倒也行。明天让老二老三老四全都跟着你一起去,帮着称米,顺便看好东西,就在咱村里的几个队试着卖,不要走得太远。” 红梅见婆婆这么说,她也放心了,高兴地和婆婆一起做饭去。过小年,饭菜可要比平常丰盛一些。 因为过小年,砖厂让工人们早两个小时回家。 苏醒到家才六点,正好可以吃小年夜饭了。放了鞭炮,方荷花等不及就把红梅的事说了。 苏醒听后很吃惊,红梅还以为他不乐意呢。 不料苏醒却说:“红梅,你这也学得太快了吧,中午拿米兑香蕉吃,下午就自个儿买这么些东西回来,还把每样东西需几斤米来兑都想好了,你以前读书成绩是不是特别好?” 红梅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读书还……还可以,就是家里没啥钱,我爹见别人家的姑娘都没去读初中,就让我也别去了,在家带妹妹弟弟。” 其实红梅读五年级时成绩可是班上第一的,她小学毕业那年是72年,班上没一个姑娘去读初中,她也不敢冒尖非要去读。 当着婆家人的面她不可能自夸,只说读书还可以。 饭后,一家子围着火盆聊了一阵,苏醒就和红梅去厨房烧水洗澡。 苏喜忍不住又说:“大哥大嫂洗澡真勤,这才过两天呢,身上哪有那么脏。” 苏福和苏庆又跟着呵呵直笑。 方荷花伸手打老二老三,“笑什么笑,你们大哥在砖厂干活,哪能不脏,光出汗都不知出多少,你们不出力还笑!” 苏福捂起嘴来,仍然笑个不停,“我知道大哥辛苦,但也不能不让我笑啊。” 苏庆“噗”笑一声,口水都差点喷对面的他妈身上去了。 方荷花掸了掸身上,直跺脚,“他爹,你看看,家里这么多臭小子真是烦,赶紧给他们找老婆一边过去吧,看着都头疼,烦死了!” 苏保国发愁地看着几个儿子,“我看着也烦,头也疼。” 小两口洗完澡就回自己的屋了,红梅拿出那两根香蕉,“你快尝尝,我特意给你留的,真的好吃。” 苏醒只接来一根,“那根留着你明天吃吧,我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吃零嘴。” 苏醒吃几口就把一根吃完了,红梅问他,“是不是很好吃?” 苏醒想了想,说:“确实好吃,但还是没有……豆腐好吃。” 红梅气得笑出来,“你行不行啊,没事就知道吃豆腐。” 苏醒嘿嘿坏笑着,一把将她抱上了床。 33.第三十三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盗文网哦  陈贵当然不认账,“大勇,你这是干啥, 想打架呀, 你凭什么说是我把水放进你家田的?”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 刚才我问了几家,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 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 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插着腰说:“咋的,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 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说:“陈大勇,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怎么, 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 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 我兄弟三个, 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大勇兄弟,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没想到不用他回去喊,才走几步就见他的哥哥和弟弟已经扛着家伙过来了! 陈贵和方卫华有些懵了,这真是要开战啊。 李桂花慌得跑上前,“大勇兄弟,大勇兄弟,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没弄清楚……” 陈大勇哪里愿听这些,伸手一推便把李桂花推倒在地。红梅三姐妹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去扶她们的妈。 陈贵本来还不想打架,这下见陈大勇把他老婆推到在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冲上去和陈大勇扭打在一起。 方卫华见势赶紧抄起一把锹,陈大勇的两个兄弟果然朝他来了!红梅姐妹们和李桂花在旁一阵惊叫。 眼见着陈大勇两个兄弟的锄头就要落在方卫华的头上,苏醒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正要敲到陈大勇弟弟的头上,瞬间又停在了空中,而是用脚一踢,将人踢开了。 然后转身,把陈大勇的哥哥推出好几米远。他的力气之大,惊懵了陈大勇的两个兄弟。 苏醒又跑过去将陈贵和陈大勇拉开,“别打了别打了!都说我爱打架,我瞧着你们村里人也不比我安分多少。”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陈大勇瞪着苏醒。 苏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陈大勇的哥哥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他扑过来。 苏醒一下扛起他,来个过肩摔,摔得陈大勇的哥哥差点没气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苏醒刚才一直没出来是因为方卫华一路上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说打架的事,当然更不能打架了。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陈大勇感觉这架是打不过了,厉声喊着,“你到底是谁,瞎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啥?” 苏醒耸耸肩,把锅铲扛在肩上,“我是最爱打架的那个‘醒大个’,不过现在我改了,不想打架了,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还是我老丈人,我才懒得出手呢。” “醒大个”?老丈人?” 陈大勇三兄弟顿时怂了,他们都听说过“醒大个”,这个人超能打,一人对付三个根本没问题,而且坐过牢!他现在是陈贵的女婿,还真是不好惹。 李桂花见陈大勇三兄弟没了声音,赶紧上前圆场说:“没打伤就好,没打伤就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要是为这点子事打出人命来,悔青肠子也没用。” 陈大勇心里怂,但嘴上不露怯。“嫂子,陈贵他把水放进我家田里,我是不是又得把水放进别人家的田里,这样放来放去……” 陈贵跳脚,“我说了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我把水放进柱子家的田里了!” 大家闻声,哑口无言。 陈贵叹气,“我现在就去帮柱子家的田放水,放到树根家的田里去,然后再帮树根家放水,放到红根家的田里,最后再帮红根把水放进河里,总行了吧!” “爹,我陪你去!”苏醒转身把锅铲交给红梅,“菜我已经炒好了,米也下锅煮了,你去看着火。” 陈大勇三兄弟悻悻地走了,红梅三姐妹愣愣的,心想苏醒怎么叫爹叫得那么顺口呢,他啥时候成陈家的女婿了? 李桂花却笑了,她是越瞧苏醒越顺眼。 苏醒陪着陈贵去柱子家道歉,柱子见陈贵有了这么个有名的女婿,不但没骂陈贵,还夸陈贵勇于认错来着,说放水的事不急,等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陈贵当然立马招呼着这个“女婿”先回家吃饭,心里挺乐呵,之前一直不敢把红梅嫁给苏醒,现在想想,有这样的女婿也不错,打架时可以为他撑门面啊。 陈贵没兄弟,就两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小,家里过得也不咋地,平时还真硬气不起来。 现在有了苏醒这个便宜“女婿”,他立马硬气了,要不是苏醒在,刚才就要被陈大勇三兄弟打得半死,而且打过后他还得给人家放水去。 “爹,以后家里活忙就叫上我,小军小东年纪小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顶半个儿子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干活!”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笑了,心想你本事可多呢,不仅能干活,还会炒菜,更重要的是,能帮他陈家打架! 苏醒心里偷乐,因为陈贵看着他笑,他这个女婿当定了! 陈贵当然乐意听这些,不过李桂花仍然惦记着电视机,说:“楼房不急,先把电视机买上!” “好,我保证两年内一定攒够钱买电视机!”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34.第三十四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现在可不一样, 种得好就收成好,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 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 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 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练就出来了, 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 一旦有人来抓, 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 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 没想到田地一分, 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 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 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 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到了中午,苏福带着小军和小东回来,红梅让苏福带路去找菜地,两个弟弟也跟着去。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35.第三十五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盗文网哦  红梅来到镇上把蛋交给了刘大婶, 结了账, 准备赶紧回家下地去。 刘大婶留她喝了口茶, 说:“红梅,我前些日子听说你的事了, 难怪你一直没去地里干活呢。你瞧见没, 镇上最近开店的越来越多,挣钱还不少, 你要不开个杂货店吧。” 红梅听了忙摇头, “我哪敢想这事,得很多本钱吧?” “那是,本钱可不少。最近我在对面几个店里玩, 听说开店至少要六七百的本钱, 你可以问亲戚借呀!” 红梅苦笑,“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 平时也忙,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 我爹身体不好,没人照顾, 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 收拾屋子, 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只是看着有钱不挣,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借也借不齐,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李桂花呵呵一笑,“那是那是,往死里揍确实不行,打折腿也……也不好,犯法的事咱们不能做。”心里却在想,只许别人抢劫,咋就不许咱打人了? 苏醒笑着“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桂花想到之前方卫华想给红梅和苏醒牵线,不免多看苏醒几眼,只见他额宽眼深鼻挺,脸宠棱角分明很周正,剃着平头,笑起来很爽朗,不像喜欢作恶的人。 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干活肯定麻利。 这人没毛病啊,红梅要是嫁给他……,不行不行,他可是坐过牢的,或许脾气也易怒,如果喜欢打老婆那就是害了闺女。 苏醒也想起之前他爹妈希望他娶陈红梅,他年纪大了,陈红梅又遇那事。本以为没问题,可他舅舅方卫华传话说,陈家怕他以后坐大牢,一坐几年回不了家,更怕他打陈红梅。 他怎么可能打女人呢?为了让人放心他以后不会坐牢,他最近收敛不少,至少不会把人打残。 这时看到陈红梅妈妈李桂花打量着他,他立马机灵起来,甜着嘴说:“婶,我确实爱打架,但从来不打女人,只会保护女人。有些人欺凌弱小,偷摸拐骗,这种人本来就该打是不是?” 李桂花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啊,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你挺明事理的嘛。” 红梅在屋里把她妈和苏醒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红着耳根在想,她妈莫非真想把她嫁给苏醒吧,她可不要啊,她害怕。 李桂花倒是想打,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也费人力,说:“还是等攒了钱,再花钱请人打吧,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36.第三十六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盗文网哦 “ 刘大婶,你平时收鸡蛋就挑到镇上来卖?”红梅觉得镇上没几个人买吧。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 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 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 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 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 我力气大得很, 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 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 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 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 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 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 大婶叫住了她, “我同意呀, 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37.第三十七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盗文网哦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 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 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 看她切萝卜丝, 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 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 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 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 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 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 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 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 “这两天难为你了, 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38.第三十八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这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苏醒从来没跟别人说起牢里的事, 有人问他,他也不说。 现在当着红梅的面, 他并不想隐瞒丝毫。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大板石, 用袖子擦了擦,让红梅坐下。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 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 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 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 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 “你不该冲在最前头, 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 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 都打红了眼, 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福子,要不你……”红梅想到骑自行车去医院估计要三四个小时,往返就要七八个小时,这大冬天的夜里格外冻,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苏福并没猜着红梅的意思,问:“大嫂,你想说什么?你是想睡觉吗,那我和庆子回屋睡去。” 红梅唉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困。”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说:“姐,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我去我去,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他这是去看他爹,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听见前面有响声,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福子,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39.第三十九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好, 我保证两年内一定攒够钱买电视机!”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 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 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 不管丝巾好不好看, 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 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 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 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 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 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 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40.第四十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苏醒载着红梅和小东, 小东坐在前面横杠上,红梅坐后座上。 小军载着腊梅,苏福载着秀梅,一路往红枫镇的陈家村三队骑去。 本来秀梅想让小军载着,可小军嫌她重。 小军才十一岁, 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 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 可她就是爱长肉, 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 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 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 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 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 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 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 李桂花见女儿女婿都穿得一身好衣裳,颇有郎才女貌的味道,她笑盈盈地说:“红梅,到了婆家习惯吗,你公婆身体好不好?” 秀梅在旁说:“好啥呀,苏家公公他……” “秀梅,你看我新买的手套好不好看?”红梅故意打断她,然后又对她妈说,“我公婆身体都挺好的,就是公公爱喝几口酒,结婚那天夜里喝醉了而已。” 兄妹几天听大姐这么说,就知道大姐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些。 红梅确实不想让爹妈担心,之前他们就知道她公公腰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现在酒精中毒一回,估计身体更差了。 苏醒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秀梅四人一人一个。 李桂花直接把小军小东的收过来了,往苏醒怀里塞,“他们俩年纪小,有钱也乱花掉了,指不定装口袋里还要弄丢呢,你爹爱喝酒,多给他买酒喝。” 苏醒暗想,才不敢再给他爹买酒呢。他死活不要,李桂花就拼命塞。 没办法,苏醒总不能弄伤丈母娘吧,红梅在旁让他接着,他只好把红包接回手里了。 陈贵想到上次和苏保国拼酒,还有点余兴未了的意思,颇兴奋地说:“过年你爹来吃饭,我再和他拼,看谁先喝倒,嘿嘿。” 红梅和苏醒及弟弟们同时觑着脸,心想不用比,那个已经喝倒了,连胃都洗了,哪还敢拿命拼。 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红梅听得莫名其妙,“有什么效?我又没有生病。” 李桂花压低声音说:“这是多子药,吃了能怀双胞胎,或许还能怀龙凤胎。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多不划算。” 红梅哭笑不得,“妈,我才刚结婚,就提什么生孩子,我不喝。” 她心里暗想,她可还是处女身呢。 李桂花急了,“怎么能不喝,你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这个月就能怀上。很多人结婚头一两个月就能怀,能怀上不就迟了吗?” “妈,药哪能随便吃,要是怀个多胞胎,一下生四个五个的,那岂不是吓人?” “不会,这是托你堂婶弄来的,她外甥女就是吃了这中药怀了双胞胎,可灵了!” “妈,不是说如果头胎生了女孩,过个四五年就允许再生一胎吗?这样隔几年养,也轻松。” “如果生个男孩,岂不就是独苗苗了?”李桂花一向觉得多子多福,哪家不是生四五个,现在突然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独苗,她想想都觉得不安稳。 “那……好吧。”红梅犟不过她妈,只好把药收了,至于喝不喝,到时候再说吧。 方卫华也跟着乐呵,觉得这门亲事应该差不多了。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41.第四十一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下午, 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 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 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 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 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 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 夜里十二点一过, 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 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 我没事, 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 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那是,本钱可不少。最近我在对面几个店里玩,听说开店至少要六七百的本钱,你可以问亲戚借呀!” 红梅苦笑,“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我爹身体不好,没人照顾,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只是看着有钱不挣,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借也借不齐,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42.第四十二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并非她厌恶苏醒, 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 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 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 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 让她心里怕怕的, 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 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 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 还坐过牢,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 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 管它呢, 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 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红梅虽没跟他说什么话,但怕他渴着,也担心他不好意思多盛饭,所以替他盛。她知道,苏醒块头大,干活那么累,不吃下三碗饭是不顶饱的。 红梅有心,苏醒怎会不懂,所以他每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苏醒一干就是八天,直到陈家所有的田都插上晚稻秧苗才走。 现在当着红梅的面,他并不想隐瞒丝毫。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大板石,用袖子擦了擦,让红梅坐下。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43.第四十三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李桂花见他们俩回来了, 问了下情况, 得知柱子没生气,高兴地说:“开饭啦!” 方卫华也跟着乐呵,觉得这门亲事应该差不多了。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 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 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 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 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 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 让她心里怕怕的, 如果嫁给他, 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 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 还坐过牢,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红梅虽没跟他说什么话,但怕他渴着,也担心他不好意思多盛饭,所以替他盛。她知道,苏醒块头大,干活那么累,不吃下三碗饭是不顶饱的。 红梅有心,苏醒怎会不懂,所以他每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苏醒一干就是八天,直到陈家所有的田都插上晚稻秧苗才走。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44.第四十四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盗文网哦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 我可不敢再喝,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 瞧不出来, 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 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 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 满脸带笑地说:“妈, 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 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 “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 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家里杀猪是大事,不仅这天有好多猪杂可吃,还要卖猪肉呢,因为有些人家猪小,就得去别人家买肉。一部分人拿现钱,一部分人赊账,苏家也就老大认字多,往年都是他记账算账的。 苏醒想了想,“既然从后天起他没空,就叫他明天来吧。” “好吧。”方荷花说完就往头上包一块破毛巾,再将两手插进外套兜里,缩着身子出门去老木家。 方荷花这身打扮被红梅看在了眼里,她边烤火边寻思着什么。 天刚擦黑时,方荷花回来了。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在厨房里做饭呢,方荷花进厨房见他们小两口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边做饭边聊着,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 她坐下烤烤手,小声对苏保国说:“他爹,你瞧老大和红梅处得多好,做顿饭两人都做得甜不滋滋的。” “新婚嘛,当然粘乎些。”苏保国也颇得意,他拍了拍他二儿子的肩膀,“福子,听见你妈说的没,你大嫂为何高高兴兴嫁给你大哥,因为你大哥勤快能干啊,你可得向你大哥学学。” 苏福一直苦闷闷的低着头,说:“我怎么学啊,砖厂要他不要我。家里这么多劳力,又不是地里的活干不动。我不就是早上起得晚一点,干活慢一点吗,又没天天呆在家里睡大觉。再说了,老三老四可没比我强。” 方荷花恼了,“你爹在说你呢,你扯老三老四干嘛,你想不想找老婆了?” 苏保国赶忙打住,“算了算了,过完年再说吧,有老大和红梅这门喜事,咱家好歹也要过个痛快年,老二的事先放一边吧。” 方荷花见老二那蔫不拉几的样子实在烦,她可不知道老二这样是因为今天受打击了。这会子庆子和喜子从外面跑进来,扎堆围住火盆。 方荷花板着脸,“从哪儿玩来,这么大的人了,一得了空就不着家!” 庆子和喜子平时没少听这些,都听习惯了,一心烤着火呵呵笑,不当回事。喜子还跑他妈房里找出他大哥结婚时剩下的瓜子过来吃,边吃边说:“妈,腊月里都不让我们玩,那啥时候能玩?呆在家里还不是惹你烦。” 方荷花简直想吐血,吩咐道:“明天杀猪,你们可一个都不许跑,得帮着捉猪!还有,后天你们哥几个都得出门送年礼去。福子你去你们大姑家,庆子去二姑家,喜子去小姨家。” 喜子嗑着瓜子说:“两个舅舅家不去吗?” 方荷花朝小儿子翻白眼,“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没想到还记得一点事。到时候让你大哥大嫂去你们二舅家,你们二舅可是他们俩的媒人呢,还是你们大嫂的亲姑爹。他们去二舅家,自然顺带着把小舅舅家的礼也带去。” 一年三节,亲戚们之间都要送来送去,一家都不能漏掉。过年时,又要去各家吃饭,哪家都要吃到,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过了一会儿红梅把菜都端上了桌,“爹、妈,过来吃饭吧。” 本来苏家就有六口人,现在加上她七口人了,一家子围着旧方桌有些坐不下,而且旧桌已经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被虫子钻得到处都是木粉。 红梅说:“把我和苏醒屋里的大圆桌端出来用吧,那样我屋里也能宽敞些。” 方荷花说:“那是你们俩的,等以后你们俩单独过时可用得着呢,现在就搬来用,没个一两年就旧乎了。” “旧乎就旧乎,放那儿不用多浪费。”红梅知道长辈们对家具等看得很重,都是以前太穷闹的,一把小凳子散架都修一回又修一回的,连碗裂缝了也要补。 现在家里明明有新打的大圆桌,如果非挤这个小黑乎的旧桌,岂不是显得她太小气。红梅朝苏醒递了个眼色,苏醒就进屋搬去了,三个弟弟也跟进去抬。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了一下眼,意思是这个儿媳不小气,挺好。邻居们有几家儿媳那是小气得一根针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大家还是小家,分得可清楚了。 三个弟弟屋里正愁没桌子放东西,就把旧桌子抬了进去,可不舍得劈成柴火烧。 堂屋摆上崭新的大圆桌,大家围坐着开吃,似乎感觉饭菜更香了。 吃过晚饭,把灶膛里的火块都铲了出来,一家子围着烤火。苏醒却又进厨房重新烧火,他要烧水洗澡,还为红梅烧好了水。 冬天太冷,苏家男人多,洗澡不勤,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其实不仅是苏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星期洗一次,有的人脏半个月才洗一回。 平时男人就洗脸洗脚而已,女人则要多洗一样,那自然是腚了。 苏喜问他妈,“大哥不是结婚那天早上洗的吗,今天才第三天呢,真洗得勤。” “你管呢!”方荷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心想他都十六了,应该懂点事吧,老大这是要和红梅圆房。老大结婚当晚没入洞房,昨天晚上在医院,今儿个早上凌晨三点多才回家,肯定没和红梅那个。 苏福和苏庆坐在那儿发笑,苏喜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他们笑啥。 苏保国摸摸小儿子脑袋,“再过个两三年,你自然就懂了。”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45.第四十五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把水缸灌满后,苏醒也坐过来玩。 “最近有不少人家开始打水井,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地下水也充足,咱们两家也可以打打水井,每天从那么远挑水够累的。” 李桂花倒是想打, 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 也费人力, 说:“还是等攒了钱, 再花钱请人打吧, 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 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 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 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 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 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 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苏福哪敢要,他哥瞪着他呢。何况苏福都二十一岁了,按照习俗超过十八岁就不接红包了。 可李桂花非要给,红梅也叫他拿着,苏醒来拦着都不行。苏醒在想,丈母娘非要给,是因为觉得秀梅直接拒绝了福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这个红包不收,丈母娘心里肯定不舒服,她总是想着各方面平衡。苏醒示意福子收下,苏福也就揣兜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红梅和苏醒都在想着心事,苏福则远远骑在前头。 “红梅,你在想啥呢?” “我……是在想,刚才我没帮福子说好话,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我还觉得福子太唐突了搞得爹妈够尴尬的。” “我妈她……她很喜欢你,但也不讨厌福子,只是觉得……”红梅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苏福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玩心重,干活爱偷点懒。她妈没看好,她也不好帮婆家人说话的。 苏醒笑了,“原来你在想这些呀,我还以为你在生我和福子的气呢,本来开开心心的,刚才还真有点不好收场。” “我哪有那么爱生气,我是担心你会不高兴。” 苏醒右手把住车龙头,左手握住红梅的手,说:“我也不爱生气,更不会动不动就不高兴。以后咱俩有啥心事一定要及时跟对方说,绝不藏着掖着生闷气,这样咱俩就不会互相担心对方生气了,好不好?” 红梅笑着把脸靠在苏醒的背上,甜甜地答道:“好。” 红梅这个举动,使得苏醒更是握紧了她的手,还笑着说:“妈的想法我能理解,常言道,不要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那样不稳当,妈自然不愿意把女儿往一家子嫁。” 这话把红梅惹笑了,“我和秀梅才不是鸡蛋呢。对了,收蛋的活儿我交给秀梅了,现在我又闲了下来。过几天你到砖厂干活问问你们领导,砖厂还要人不?” “那可不行,且不说砖厂压根不收女工,即便收也不能让你去,你见哪家新娘子去干那种重活,整天切砖搬砖,一刻都不能停,红砖还轻便一点,土砖又大又重,一般人干不下来。” 正说着呢,他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低头瞧着问:“什么东西掉了?” 红梅手中的袋子破了,中药掉出来了。这袋子是装糖和酒的,红梅把她妈给的中药也装里面了。 红梅坐在自行车上想捡也够不着。 苏醒停了自行车,他胳膊长,一脚撑地一手捡东西,“这是什么,中药?你生病了?” 红梅把药接过来放进袋子里,把破的口子系紧,就是没回答苏醒的问题。 苏醒伸手摸摸红梅的脑袋,又端详着她的脸,“你脸上没什么血色,感冒了?” 红梅有些难为情,“没有,我好得很。这是我妈给的多子药,说是能生双胞胎,我不要她非要我拿着。” 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寻思什么进砖厂找活干,就在家怀孕生孩子多好,生一窝!” 红梅掐他,“去你的一窝,你当是下猪仔呀!”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刚才我问了几家,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插着腰说:“咋的,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说:“陈大勇,你这人怎么不讲理,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怎么,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我兄弟三个,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大勇兄弟,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46.第四十六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红梅想知道苏醒到底是怎么被抓进监狱的,那九个月又是怎么度过的。 这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苏醒从来没跟别人说起牢里的事,有人问他,他也不说。 现在当着红梅的面,他并不想隐瞒丝毫。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大板石, 用袖子擦了擦, 让红梅坐下。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 说:“前年旱灾, 稻田干得要裂缝, 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 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 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 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 只有我冲了, 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 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47.第四十七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盗文网哦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 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 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 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 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 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 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 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 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 是九队的, 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 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 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 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 他心里有些不爽快, 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这位货郎挑担走村串巷,一路上很多人围观,愿意花钱买的人也不少。 开放才几年,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48.第四十八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下午,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 时不时帮些忙, 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 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 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 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 待完全恢复再回来, 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 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 我没事, 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 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49.第四十九章 此文为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出现在晋江文学城,就是盗文网哦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 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 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 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 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 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 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 “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下午,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50.第五十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空调费都没赚到啊,求进晋江买正版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 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 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 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 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 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 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 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 都打红了眼, 我要是怯弱一些, 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 沉默一阵, 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 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51.第五十一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空调费都没赚到啊,求进晋江买正版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 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 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 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 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 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 红梅叫了她一声妈, 还没开始说话呢, 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 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 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 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 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因为开得慢,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云桥镇八队的苏家河。苏保国和方荷花及众亲早早在路边候着,苏醒的两位好友苏昌盛和李光礼也来了。 远远瞧见拖拉机开过来,他们便一下围了过去,村里人也都过来看新娘子。 “‘醒大个’终于娶老婆了!” “是啊,咱八队今年有七八个娶亲的,就数‘醒大个’老婆最好看!” “‘醒大个’坐过牢,她不瞎不瘸又不傻的,怎么愿意嫁过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醒大个‘有本事呗,人家大喜的日子呢,别瞎说。你看,嫁妆还不少!” 苏醒把红梅从大路上一直抱回家,大家就跟在旁边围观说笑,还不停地往他们俩身上撒亮片。 三个弟弟和苏昌盛、李光礼忙着把嫁妆扛回家,再摆进苏醒的新房里。 进了新房,红梅就坐在崭新的梁床上。苏醒朝她傻笑一阵,说:“你跟秀梅腊梅在这里坐着,我出去招待客人。” “秀梅、腊梅,盘子里有瓜子、花生、蜜枣和糖,你们在这里陪红梅说说话。” 苏醒出门时,忽然想到红梅和两个妹妹肯定都渴了,又转身回来要给红梅泡茶喝。 “我来我来!”秀梅把他推出去,泡了三杯茶。 三姐妹边喝边瞧着这间新房,屋顶上挂着彩色剪纸,红的紫的粉的,满满一屋顶。 雕刻着精致花样的大红梁床靠着北墙,陪嫁过来的四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东墙旁边立的三组衣柜也足够大,两个嫁箱摞起来放在衣柜边上。西墙边放了一副大圆桌椅,上面摆着瓜子、花生、蜜枣和糖。 陪嫁来的一副小方桌椅摆放在南墙边,可以当饭桌,漂亮的妆台和洗脸台架也是陪嫁过来的,紧靠着小方桌。其它的陪嫁过来的小矮凳和各类盆都放在了洗脸台架下面。 所有的大件上面都张贴了红喜字,墙上贴了不少油纸画,显得十分喜庆。 只不过因为门也开在南墙,所以东西摆得有些挤。 苏家也早早把“三大件”买回了家,新自行车在堂屋里摆着,电风扇还装在箱子里没拆封,上面也贴着红喜字。手表被苏醒揣在怀里的口袋中,他想晚上亲自给红梅戴上。 秀梅看了看这间屋子,说:“姐,东西倒是布置齐全了,就是这间屋子小了点,有点挤呀。” 红梅却很满意,说:“北面是大梁床,东面是大衣柜,这就占了一边去,又摆了一副大圆桌椅和一副小桌椅,再大的屋子也会显得挤呀,我瞧着这间屋子应该是他家最大的一间了。” 腊梅笑着说:“你不是再说’他家‘了,现在这是你的家。” 红梅红着脸说:“就你懂得多。” 腊梅指着墙上的油纸画,“大姐,你看这些油纸画,只有两张是风景的,其它全是福娃娃,这是盼着你早生贵子呀。” 红梅掐她的胳膊,然后往她嘴里塞一个蜜枣,“你小小年纪净扯这些羞人的话,快吃你的枣吧。” 外面热热闹闹,腊梅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有些坐不住,就出去玩了,就秀梅陪着红梅在屋里说话。 再过了一阵子天都擦黑了,苏家酒席也开起来了。 方荷花端来一大碗饭菜笑盈盈地进来了,她叫秀梅去酒席桌上吃,然后把大碗饭递给红梅。 红梅瞧着这大海碗,还盛得满满的,心想这也太多了吧。 “红梅,瞧你这瘦条条的身子,赶紧多吃些,我家都是大饭量的人,你现在是我苏家的人了,也要多吃!”方荷花乐呵地说。 “好的,妈。”红梅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吃。 方荷花见红梅喊她为妈,简直乐开了花,忍不住摸了摸红梅的乌黑头发,“我的好儿媳,你可是了了我一桩大心事啊。老大都二十四了,他要再不娶老婆,我和他爹就要得心病了。每回一瞧队里那几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我背上就发凉,生怕老大也会走上那条路。” 红梅笑着摇头,“怎么会,我不嫁过来,也会也别人嫁过来的。” 方荷花心想,那可不一定,这些年不知托了多少媒人都没戏。还是她的弟弟方卫华靠谱,终于给她找了个儿媳,还是好人家里出来的,人长得好看,还啥毛病都没有! 方荷花这几天是睡着都要笑醒了,这会子看着红梅越看越满足。 只不过她这样瞧着红梅,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吃了。 方荷花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起身,说:“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一定要吃完,不要剩。” 方荷花笑呵呵地出去了,红梅看着手里的大海碗,感觉要吃完还真有些难度啊。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52.第五十二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 求进晋江买正版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罚就罚呗, 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不久不久,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 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 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 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 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 他们忙着整理里屋,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让陈兰芝睡下, 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 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 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正忙着呢,陈贵抬头间不经意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饶家父子! 陈贵赶紧推了小儿子小东一把,小声说:“快叫你姑躲帘子后面去。” 小东跑进了屋,红梅见饶家父子来了瞬间青了脸,转身把被子交给妹妹也进屋了。 饶家父子越走越近,陈贵扛着铲雪的锹走上前拦住了。 “你们上我家干啥,我不欢迎,赶紧走吧。” 饶家爹赔笑,“亲家公,孩子做了错事你该打他教训他,不好不管的。” 陈贵横着脸,“谁是你亲家,你儿子做出那事,你还想我认你当亲家,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他儿子饶兵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寡妇勾、引,我该打,该打!” “呸!我才懒得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紧给老子滚!” 饶家爹见陈贵在气头上,把儿子往后拉,他自个儿上前一步,掏出烟和火柴要给陈贵点上, 陈贵胳膊一挡,表示自己有骨气,不要! “亲家公,你是长辈,有气就对我儿子发没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赌气不认这门亲的,都订下来两年了,你这样气着自己不划算。” 陈贵哼道:“我还真不是赌气!不要说订婚两年,就是订了十年八年,你儿子做出那种事,这门亲也是该黄就黄!” “亲家公,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把彩礼钱都带来了,之前说是两百块,我们父子俩商量着再加上一百。你让饶兵过去见见红梅,让他给红梅认错道歉。” 陈贵听到彩礼钱两百涨到三百了颇吃惊,饶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靠挣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个大半年的。 但他觉得自己绝不是能被一百块收买的软蛋,冷着脸说:“你儿子品行不行,靠多给些彩礼认个错道个歉就行?我家红梅要是嫁过去,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算了吧,你们回吧,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饶家爹犯难,红着眼睛,儿子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要是黄了,又顶着偷人的烂名声,以后想娶就难了,他可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饶兵脸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对陈贵说:“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不该得您原谅,但您要为红梅着想啊,她与我定婚两年,咱们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的。她这情况想再说个好人家不容易,找个赖的那还不如跟着我,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得了吧,别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亏着心发誓,还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陈贵说完懒得再理会饶家父子,扛锹回家。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桂花都一一听进耳朵里,她见陈贵都进家门了饶家父子还不走,就气哼哼地走过去。 “饶兵,我家红梅不必你操心,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她也不会嫁你的!” 饶兵气不过,对着陈家大门大喊:“红梅,你出来吱个声,这两年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逢年过节的,我都记得给你买头绳买袜子,一年三节我跟我爹都忙着把礼往这儿送,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谅一回,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这么一闹,好些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红梅还真出来了。 李桂花和陈贵担心女儿心软会原谅饶兵,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梅径直朝饶兵走去,扬手给了饶兵一个耳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谁家的狗在这儿吠,还不快滚!” 饶兵捂着脸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红梅竟然这么狠。 他爹也觉得没脸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红梅这样不把他儿子当人,求着娶回去也过不成日子。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饶兵一直瞪着大眼,眼都瞪红了,红梅没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个背影。 饶兵跟着他爹走了,邻居们小声议论一阵也就散了。 * 过大年的前一天,饶家竟然托媒人来陈家。 李桂花和陈贵还以为饶家托媒人来是为了说和,看来他们夫妻俩是想多了,因为媒人是为饶家要回以前送给陈家的订婚礼和一年三节礼! 李桂花气得脸色憋红,叫陈贵好好算一算那些礼值多少钱。 陈贵锤桌,“怎么算,都订两年了,谁记得清每次送的啥礼?” 媒人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饶家都记着账呢,每一笔都在,总共五十三块五毛六分钱,你们仔细看看是否有误。” 媒人把纸递给李桂花,李桂花没读过书,看不懂,又递给了陈贵。 陈贵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细回忆,两人来来回回对上三遍,确定无误。 可他们家哪有五十三块多钱?妹妹给的十块钱都买年货了,花得只剩八毛钱。 当时定亲饶家给的三十块都用在陈贵他爹的丧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块钱就是两年来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类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个礼不退,似乎显得陈家占便宜。人家会说,你不嫁女,收的礼又不退,不占理啊! 陈贵和李桂花都说不出不退还的话,可手里又没钱,咋办? 媒人出了一个主意,或许这是饶家出的主意,只不过让媒人传个话而已,那就是写欠条,一年内还清! 陈贵捋起袖子,“他妈的,写就写!小东,给我拿纸笔来。” 儿子小东小跑着过来,拿张算术纸和铅笔。 陈贵嚷着,“换支水笔!” 小东站那儿不动,“咱家没有水笔。” 媒人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支蓝色水笔,好家伙,连印泥都带来了! 陈贵冷笑一声,这饶家果然想得周到。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53.第五十三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 求进晋江买正版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 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 也不想惹事, 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 教训他两下就行, 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 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 腰也痛, 背也痛。 其实, 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苏醒指着右边,说:“红梅,砖厂就在那边,走五分钟就到了。” 红梅没理他。 “你……你生气了?” 红梅径直往前走,根本不跟着他往右边拐弯。 “红梅,砖厂在这边呢,你这是去哪?” 红梅一个劲地往前走,苏醒紧跟在后。 红梅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苏醒哪知道她会突然停住,身子一下撞了过去,差点把红梅撞倒了。 红梅哭笑不得,“你看,你就是这么莽撞!刚才在车上要是真打死了人,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红梅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要是因为我……你把人打死了,你也得抓去抵命,我这辈子能安心过吗?” 苏醒知道红梅刚才是担心坏了,这一直没缓过劲来呢。 “红梅,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打那个坏小子,可是他该打呀,哦不……不该打不该打,应该骂几句或吓唬吓唬就行。红梅,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苏醒见红梅这样,很是心疼,他知道红梅也是为他担心。 “跟我认错有什么用,你得从心里意识到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力气大出手重,要是三天两头跟人闹气打架,我……我……我不敢嫁了!” 苏醒吓得忙摆手,“我再也不乱来了,不打人了!你别说不嫁我的话,我……我……我错了……对不起,我……我……” 苏醒紧张地都结巴了,要是因为这事红梅不肯嫁他了,他可咋办呀,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重新来过。 红梅见他一个大男人因为她那句话就紧张了,有些于心不忍,脸色缓和了一些,说:“流氓地痞虽然可以教训几下,但要注意分寸呀,别火气一上来就像要人命一样。瞧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咱先别去砖厂了,还是去医院消炎再开点药吧。”” 苏醒觉得自己本来是带红梅出来玩,现在出了这事,红梅也不开心,他很自责。“红梅,我真的没事,我们还是去砖厂吧,玩一会儿就去那家新开的餐馆吃午饭,那里有糖醋鱼,特别好吃,还有……” “你手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呢?” 苏醒瞧了瞧手,“这点小伤哪需费心,划破点皮而已,就是……就是把你丝巾染脏了。” “丝巾脏了可以洗,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到时候发烧头痛还是小事,要是得破伤风咋办?” 苏醒忙道:“不会得破伤风的,我平时干活没少破皮流血,以前打架胳膊被人拿菜刀砍伤了,我被警察抓了去没法进医院,拿布包十几天就好了,后来我在牢里……,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也没车去医院啊,靠走路得走到下午去。” 红梅的关注点在那句”被人拿菜刀砍伤了”,她听得心里一紧,心想那得多疼啊,还不得养几个月才好。 “别人为什么拿菜刀砍你?” 说起这事,话就长了。 “怎么的,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54.第五十四章 这么冷的天,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 求进晋江买正版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 “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 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 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 不会喝醉的。再说了, 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 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 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 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 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 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 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 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练就出来了,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55.第五十五章 这么冷的天,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 求进晋江买正版  镇上这家妆娘店是新开几天的, 今天来化新娘妆的只有红梅一个人,所以店主给红梅化得十分仔细。 十点时, 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憋住, 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要做苏醒的新娘,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 她心里很不舍, 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 眉毛画得很秀气, 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 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 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 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苏醒现在还不能见红梅,他就陪着陈贵一起招待客人。他的三个弟弟苏福、苏庆、苏喜和小军、小东一起玩。 苏醒三个弟弟和红梅的两个弟弟虽然之前不认识,年龄相差也很大,没想到碰到一起竟然玩得挺起劲,一会儿聊拖拉机的事,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疯玩,再过一会儿又都爬上了拖拉机。 苏醒瞧见了直发笑,他的二弟二十一岁了,三弟四弟也分别有十八岁、十六岁,竟然和十岁的小军、七岁的小东能玩到一起,真是绝了。 他在心里感叹,永远打不大的弟弟们哪! 十二点整,陈贵拿出一串长长的鞭炮点燃,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陈贵扯着嗓子喜气地喊道:“开洒席喽!大家好好吃好好喝!” 堂屋摆了两桌,门前的道场上摆了六桌,一共八桌酒席。大家热闹地吃菜喝酒,苏醒的三个弟弟和小军小东也过来开吃。 小军和小东倒也懂点事,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就端着碗站在旁边吃。 红梅由秀梅、腊梅陪着在屋里吃,腊梅边吃边说:“要是家里天天有喜宴就好了,就能天天吃好吃的。” 红梅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瞧你这个好吃鬼,天天吃喜宴,咱家吃得起吗?” 腊梅见红梅光吃米饭不吃菜,好奇地问:“大姐,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都不沾?” 红梅还没来得及说,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秀梅抢着答道:“怕把口红吃掉了呗,咱家又没有口红,没法补。” “你倒是挺明白的。”红梅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里的菜都分给了两个妹妹。 吃过酒席,苏醒更加激动了,因为红梅马上要出闺房了。 媒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就来到闺房门外,开始唱出阁词。其实媒人就是方卫华,他现在既是舅舅,又是小姑爹,更是牵线的媒人。 方卫华只不过小学毕业,也不会唱多么富有含义的出阁词,就是学着别人家嫁女用的几句。 “父母万般好,不能陪女老,嫁个好儿郎,随郎把家还。分田到户好,勤劳能吃饱,夫唱且妇随,儿女生一堆。” 方卫华唱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苏醒推过来让他敲门。 苏醒敲着门,大伙们还起哄唱着“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 红梅在屋里面听着不禁一笑,都计划生育了,还说什么“儿女生一堆”。 敲了一阵门,大伙们也起哄得十分兴奋,里面的秀梅来开了门,伴娘把红梅牵出来。 苏醒见到红梅,眼睛都直了。只见红梅身穿大红冬裙嫁衣,脚踩着新鸳鸯绣鞋,头发盘得干净利索,新娘头花轻轻摇曳着,衬托着红梅那小巧粉嫩的脸庞、水灵的眼睛、秀气的眉毛和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哪哪儿都好看。 苏醒知道红梅好看,但不知道有这么好看!看着看着,红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傻笑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 苏醒伸出双手,想抱又有些难为情,两手尴尬地搓了起来。 “‘醒大个’,平时瞅着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在女人面前这么扭扭捏捏,真是没出息的。再不抱起来,你想让红梅自己走出去,再自己爬上拖拉机呀?” 苏醒被人一激,猛地伸出手来,一下将红梅打横抱起。 红梅体态轻盈,他抱得十分轻松。红梅感觉自己被两只大手托着似的,她算是真正感受到苏醒的大力气了。 只不过苏醒这么将她抱着,两人的脸挨得过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羞得脸颊像被同时刷了红颜料,红彻了底。 苏醒在大家起哄的笑声中,把红梅抱上了拖拉机。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56.第五十六章 这么冷的天,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 求进晋江买正版  十点时, 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憋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 要做苏醒的新娘, 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她心里很不舍,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 盘起了头发, 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 嘴上再涂上口红, 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 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 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苏醒现在还不能见红梅,他就陪着陈贵一起招待客人。他的三个弟弟苏福、苏庆、苏喜和小军、小东一起玩。 苏醒三个弟弟和红梅的两个弟弟虽然之前不认识,年龄相差也很大,没想到碰到一起竟然玩得挺起劲,一会儿聊拖拉机的事,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疯玩,再过一会儿又都爬上了拖拉机。 苏醒瞧见了直发笑,他的二弟二十一岁了,三弟四弟也分别有十八岁、十六岁,竟然和十岁的小军、七岁的小东能玩到一起,真是绝了。 他在心里感叹,永远打不大的弟弟们哪! 十二点整,陈贵拿出一串长长的鞭炮点燃,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陈贵扯着嗓子喜气地喊道:“开洒席喽!大家好好吃好好喝!” 堂屋摆了两桌,门前的道场上摆了六桌,一共八桌酒席。大家热闹地吃菜喝酒,苏醒的三个弟弟和小军小东也过来开吃。 小军和小东倒也懂点事,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就端着碗站在旁边吃。 红梅由秀梅、腊梅陪着在屋里吃,腊梅边吃边说:“要是家里天天有喜宴就好了,就能天天吃好吃的。” 红梅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瞧你这个好吃鬼,天天吃喜宴,咱家吃得起吗?” 腊梅见红梅光吃米饭不吃菜,好奇地问:“大姐,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都不沾?” 红梅还没来得及说,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秀梅抢着答道:“怕把口红吃掉了呗,咱家又没有口红,没法补。” “你倒是挺明白的。”红梅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里的菜都分给了两个妹妹。 吃过酒席,苏醒更加激动了,因为红梅马上要出闺房了。 媒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就来到闺房门外,开始唱出阁词。其实媒人就是方卫华,他现在既是舅舅,又是小姑爹,更是牵线的媒人。 方卫华只不过小学毕业,也不会唱多么富有含义的出阁词,就是学着别人家嫁女用的几句。 “父母万般好,不能陪女老,嫁个好儿郎,随郎把家还。分田到户好,勤劳能吃饱,夫唱且妇随,儿女生一堆。” 方卫华唱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苏醒推过来让他敲门。 苏醒敲着门,大伙们还起哄唱着“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 红梅在屋里面听着不禁一笑,都计划生育了,还说什么“儿女生一堆”。 敲了一阵门,大伙们也起哄得十分兴奋,里面的秀梅来开了门,伴娘把红梅牵出来。 苏醒见到红梅,眼睛都直了。只见红梅身穿大红冬裙嫁衣,脚踩着新鸳鸯绣鞋,头发盘得干净利索,新娘头花轻轻摇曳着,衬托着红梅那小巧粉嫩的脸庞、水灵的眼睛、秀气的眉毛和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哪哪儿都好看。 苏醒知道红梅好看,但不知道有这么好看!看着看着,红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傻笑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 苏醒伸出双手,想抱又有些难为情,两手尴尬地搓了起来。 “‘醒大个’,平时瞅着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在女人面前这么扭扭捏捏,真是没出息的。再不抱起来,你想让红梅自己走出去,再自己爬上拖拉机呀?” 苏醒被人一激,猛地伸出手来,一下将红梅打横抱起。 红梅体态轻盈,他抱得十分轻松。红梅感觉自己被两只大手托着似的,她算是真正感受到苏醒的大力气了。 只不过苏醒这么将她抱着,两人的脸挨得过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羞得脸颊像被同时刷了红颜料,红彻了底。 苏醒在大家起哄的笑声中,把红梅抱上了拖拉机。 陈贵和苏醒先回家吃饭,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他们四个已经围桌而坐,迫不及待要吃了。 李桂花见他们俩回来了,问了下情况,得知柱子没生气,高兴地说:“开饭啦!” 方卫华也跟着乐呵,觉得这门亲事应该差不多了。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57.第五十七章 这么冷的天,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 求进晋江买正版  之前陈贵还说, 别人下地他睡觉,别人睡觉他下地。可实际上, 家家户户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去干活, 天黑才回家。 村民们这干劲,可比之前挣工分要强上好几倍, 果然为自家干活就是不一样。 挣工分时, 因每人的工分等级已经定好,反正上一天就那几工分,偷偷懒只要不被人瞧见就行, 很多人就装模作样地干, 其实不知偷了多少懒。 现在可不一样,种得好就收成好,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 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 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 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练就出来了, 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 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 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这时苏醒已与陈贵、李桂花道别完,他见红梅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们,说:“红梅,这大喜的日子,应该让妹妹弟弟跟着一起去玩的。”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58.第五十八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求进晋江买正版  “怎么的, 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 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 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 咋个个都不愿嫁, 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 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 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 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 你都二十四了, 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 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方卫华想了想,觉得没错啊,点头道:“嗯,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事不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舅妈没帮忙。” 到了陈家,苏醒见到第一个人是陈贵,方卫华捅了捅他后背,小声道:“这就是红梅她爹。” 苏醒立马就喊:“爹!” 陈贵惊了,“你谁呀,张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 方卫华赶紧介绍,“大哥,你不是听说过‘醒大个’吗,他就是!”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干嘛喊我爹?”陈贵压根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啥。 他瞧了瞧苏醒,“嘿……嘿嘿,这相貌这体魄确实可以当混混的头子。” 苏醒忙道:“爹,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跟你打架,你说我是你的女婿,保准将他们吓跑。” 陈贵愣了愣,再看了看方卫华又瞧了瞧苏醒,知道他们的来意了。“女婿?打架?还罩着我?‘醒大个’,你想多了吧!” 这会子李桂花从厨房走出来,“谁来了?” 苏醒见过李桂花,赶紧迎了上去,“妈,你在做饭吧,我帮你。” 李桂花被一声妈喊得一愣一愣的,但苏醒已经笑呵呵的进厨房了。 三妹腊梅正在切土豆片,听到动静抬头问:“你是……” “我是你姐夫苏醒啊,你是腊梅吧?”苏醒来之前,陈兰芝已经把陈家的家庭成员都跟他详细描述了,苏醒一见到她就猜到是腊梅。 腊梅张大了嘴,“你是我姐夫?” “是啊!小妹妹,你玩儿去,我来做饭。”苏醒从腊梅手里拿下刀,咔咔咔地把土豆片全切成丝,刀切得飞快,土豆顿时细如丝。 腊梅看傻眼了,连忙跑了出去,“妈,他……他说他是我姐夫,你去瞧瞧,他可会切土豆丝了,你瞧瞧去呀!” 李桂花朝腊梅瞪了瞪眼,“别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腊梅努嘴,“本来就没见过世面嘛。大姐啥时候说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桂花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上赶着没办法。” 这会子红梅和秀梅一人拎着一篮子猪草回来了,她们俩直接进厨房,见一个男人抄着铲子在炒土豆丝,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梅缓了缓,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秀梅睁大了眼睛,“姐,你认识他?他是谁呀,咋还炒起菜来,腊梅呢?” 苏醒边炒边笑,笑得十分谄媚,红梅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秀梅哈哈大笑起来,“你傻子吧,跑我家来做饭,见了好看的姑娘就发笑。” 李桂花走了过来,“他才不是傻子呢,他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醒大个’,没事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 秀梅的嘴张成o字型,还没来得及收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四队的陈大勇扛着锄头过来,气势凶凶的,像要挖人脑袋似的。除了苏醒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其他人都跑到外面去了。 开放才几年,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59.第五十九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求进晋江买正版  小军载着腊梅, 苏福载着秀梅, 一路往红枫镇的陈家村三队骑去。 本来秀梅想让小军载着,可小军嫌她重。 小军才十一岁,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 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 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 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 可配上高大的苏醒, 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 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 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 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 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 李桂花见女儿女婿都穿得一身好衣裳,颇有郎才女貌的味道,她笑盈盈地说:“红梅,到了婆家习惯吗,你公婆身体好不好?” 秀梅在旁说:“好啥呀,苏家公公他……” “秀梅,你看我新买的手套好不好看?”红梅故意打断她,然后又对她妈说,“我公婆身体都挺好的,就是公公爱喝几口酒,结婚那天夜里喝醉了而已。” 兄妹几天听大姐这么说,就知道大姐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些。 红梅确实不想让爹妈担心,之前他们就知道她公公腰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现在酒精中毒一回,估计身体更差了。 苏醒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秀梅四人一人一个。 李桂花直接把小军小东的收过来了,往苏醒怀里塞,“他们俩年纪小,有钱也乱花掉了,指不定装口袋里还要弄丢呢,你爹爱喝酒,多给他买酒喝。” 苏醒暗想,才不敢再给他爹买酒呢。他死活不要,李桂花就拼命塞。 没办法,苏醒总不能弄伤丈母娘吧,红梅在旁让他接着,他只好把红包接回手里了。 陈贵想到上次和苏保国拼酒,还有点余兴未了的意思,颇兴奋地说:“过年你爹来吃饭,我再和他拼,看谁先喝倒,嘿嘿。” 红梅和苏醒及弟弟们同时觑着脸,心想不用比,那个已经喝倒了,连胃都洗了,哪还敢拿命拼。 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红梅听得莫名其妙,“有什么效?我又没有生病。” 李桂花压低声音说:“这是多子药,吃了能怀双胞胎,或许还能怀龙凤胎。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多不划算。” 红梅哭笑不得,“妈,我才刚结婚,就提什么生孩子,我不喝。” 她心里暗想,她可还是处女身呢。 李桂花急了,“怎么能不喝,你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这个月就能怀上。很多人结婚头一两个月就能怀,能怀上不就迟了吗?” “妈,药哪能随便吃,要是怀个多胞胎,一下生四个五个的,那岂不是吓人?” “不会,这是托你堂婶弄来的,她外甥女就是吃了这中药怀了双胞胎,可灵了!” “妈,不是说如果头胎生了女孩,过个四五年就允许再生一胎吗?这样隔几年养,也轻松。” “如果生个男孩,岂不就是独苗苗了?”李桂花一向觉得多子多福,哪家不是生四五个,现在突然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独苗,她想想都觉得不安稳。 “那……好吧。”红梅犟不过她妈,只好把药收了,至于喝不喝,到时候再说吧。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60.第六十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求进晋江买正版 因为方卫华知道苏醒很会做菜, 在他看来,这个外甥虽然喜欢惹事打架, 脾气不是很好, 但优点也不少。人机灵, 力气大,勤劳肯干, 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是普通的土豆,经苏醒的手,炒得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 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 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 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 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媒人见事办成,才笑了笑,然后骂了几句饶兵无德、饶家无情的话。 媒人一走,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61.第六十一章 这么冷的天, 每天码字五小时, 空调费都没赚到啊,求进晋江买正版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 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 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 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 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 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 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 待完全恢复再回来, 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 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 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 “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62.第六十二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 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 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 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 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 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 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 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 “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 “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 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 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 李桂花鼻子一酸, 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苏醒现在还不能见红梅,他就陪着陈贵一起招待客人。他的三个弟弟苏福、苏庆、苏喜和小军、小东一起玩。 苏醒三个弟弟和红梅的两个弟弟虽然之前不认识,年龄相差也很大,没想到碰到一起竟然玩得挺起劲,一会儿聊拖拉机的事,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疯玩,再过一会儿又都爬上了拖拉机。 苏醒瞧见了直发笑,他的二弟二十一岁了,三弟四弟也分别有十八岁、十六岁,竟然和十岁的小军、七岁的小东能玩到一起,真是绝了。 他在心里感叹,永远打不大的弟弟们哪! 十二点整,陈贵拿出一串长长的鞭炮点燃,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陈贵扯着嗓子喜气地喊道:“开洒席喽!大家好好吃好好喝!” 堂屋摆了两桌,门前的道场上摆了六桌,一共八桌酒席。大家热闹地吃菜喝酒,苏醒的三个弟弟和小军小东也过来开吃。 小军和小东倒也懂点事,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就端着碗站在旁边吃。 红梅由秀梅、腊梅陪着在屋里吃,腊梅边吃边说:“要是家里天天有喜宴就好了,就能天天吃好吃的。” 红梅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瞧你这个好吃鬼,天天吃喜宴,咱家吃得起吗?” 腊梅见红梅光吃米饭不吃菜,好奇地问:“大姐,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都不沾?” 红梅还没来得及说,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秀梅抢着答道:“怕把口红吃掉了呗,咱家又没有口红,没法补。” “你倒是挺明白的。”红梅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里的菜都分给了两个妹妹。 吃过酒席,苏醒更加激动了,因为红梅马上要出闺房了。 媒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就来到闺房门外,开始唱出阁词。其实媒人就是方卫华,他现在既是舅舅,又是小姑爹,更是牵线的媒人。 方卫华只不过小学毕业,也不会唱多么富有含义的出阁词,就是学着别人家嫁女用的几句。 “父母万般好,不能陪女老,嫁个好儿郎,随郎把家还。分田到户好,勤劳能吃饱,夫唱且妇随,儿女生一堆。” 方卫华唱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苏醒推过来让他敲门。 苏醒敲着门,大伙们还起哄唱着“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 红梅在屋里面听着不禁一笑,都计划生育了,还说什么“儿女生一堆”。 敲了一阵门,大伙们也起哄得十分兴奋,里面的秀梅来开了门,伴娘把红梅牵出来。 苏醒见到红梅,眼睛都直了。只见红梅身穿大红冬裙嫁衣,脚踩着新鸳鸯绣鞋,头发盘得干净利索,新娘头花轻轻摇曳着,衬托着红梅那小巧粉嫩的脸庞、水灵的眼睛、秀气的眉毛和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哪哪儿都好看。 苏醒知道红梅好看,但不知道有这么好看!看着看着,红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傻笑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 苏醒伸出双手,想抱又有些难为情,两手尴尬地搓了起来。 “‘醒大个’,平时瞅着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在女人面前这么扭扭捏捏,真是没出息的。再不抱起来,你想让红梅自己走出去,再自己爬上拖拉机呀?” 苏醒被人一激,猛地伸出手来,一下将红梅打横抱起。 红梅体态轻盈,他抱得十分轻松。红梅感觉自己被两只大手托着似的,她算是真正感受到苏醒的大力气了。 只不过苏醒这么将她抱着,两人的脸挨得过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羞得脸颊像被同时刷了红颜料,红彻了底。 苏醒在大家起哄的笑声中,把红梅抱上了拖拉机。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玉珍母女俩吵了好一阵子才停息,后来红梅又听说村里好些人家怪女婿们不过来帮忙“双抢”的,或是一家人互相责怪怎么没给女儿找个像苏醒这样的好女婿,不少人家里闹矛盾。 陈贵与李桂花倒是乐意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出门,个个羡慕他们,问东问西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红梅和苏醒。 可是过几天画风又变了,村里人又说起苏醒的坏话来,说他再能干又怎样,对岳父岳母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爱打架惹事生非的人,还坐过牢,说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惹到陈家来了。 63.第六十三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 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 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 晒得也干, 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 都是嘴上说羡慕, 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 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 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 苏醒意会, 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这几天,家里天天吃花生,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怎么做都好吃,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一毛五分钱一斤。 64.第六十四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 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 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 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 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 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 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 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 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 苏醒是家里老大, 下面有三个弟弟, 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方卫华想了想,觉得没错啊,点头道:“嗯,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事不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舅妈没帮忙。” 到了陈家,苏醒见到第一个人是陈贵,方卫华捅了捅他后背,小声道:“这就是红梅她爹。” 苏醒立马就喊:“爹!” 陈贵惊了,“你谁呀,张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 方卫华赶紧介绍,“大哥,你不是听说过‘醒大个’吗,他就是!”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干嘛喊我爹?”陈贵压根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啥。 他瞧了瞧苏醒,“嘿……嘿嘿,这相貌这体魄确实可以当混混的头子。” 苏醒忙道:“爹,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跟你打架,你说我是你的女婿,保准将他们吓跑。” 陈贵愣了愣,再看了看方卫华又瞧了瞧苏醒,知道他们的来意了。“女婿?打架?还罩着我?‘醒大个’,你想多了吧!” 这会子李桂花从厨房走出来,“谁来了?” 苏醒见过李桂花,赶紧迎了上去,“妈,你在做饭吧,我帮你。” 李桂花被一声妈喊得一愣一愣的,但苏醒已经笑呵呵的进厨房了。 三妹腊梅正在切土豆片,听到动静抬头问:“你是……” “我是你姐夫苏醒啊,你是腊梅吧?”苏醒来之前,陈兰芝已经把陈家的家庭成员都跟他详细描述了,苏醒一见到她就猜到是腊梅。 腊梅张大了嘴,“你是我姐夫?” “是啊!小妹妹,你玩儿去,我来做饭。”苏醒从腊梅手里拿下刀,咔咔咔地把土豆片全切成丝,刀切得飞快,土豆顿时细如丝。 腊梅看傻眼了,连忙跑了出去,“妈,他……他说他是我姐夫,你去瞧瞧,他可会切土豆丝了,你瞧瞧去呀!” 李桂花朝腊梅瞪了瞪眼,“别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腊梅努嘴,“本来就没见过世面嘛。大姐啥时候说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桂花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上赶着没办法。” 这会子红梅和秀梅一人拎着一篮子猪草回来了,她们俩直接进厨房,见一个男人抄着铲子在炒土豆丝,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梅缓了缓,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秀梅睁大了眼睛,“姐,你认识他?他是谁呀,咋还炒起菜来,腊梅呢?” 苏醒边炒边笑,笑得十分谄媚,红梅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秀梅哈哈大笑起来,“你傻子吧,跑我家来做饭,见了好看的姑娘就发笑。” 李桂花走了过来,“他才不是傻子呢,他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醒大个’,没事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 秀梅的嘴张成o字型,还没来得及收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四队的陈大勇扛着锄头过来,气势凶凶的,像要挖人脑袋似的。除了苏醒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其他人都跑到外面去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方卫华想了想,觉得没错啊,点头道:“嗯,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事不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舅妈没帮忙。” 到了陈家,苏醒见到第一个人是陈贵,方卫华捅了捅他后背,小声道:“这就是红梅她爹。” 苏醒立马就喊:“爹!” 陈贵惊了,“你谁呀,张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 方卫华赶紧介绍,“大哥,你不是听说过‘醒大个’吗,他就是!”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干嘛喊我爹?”陈贵压根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啥。 他瞧了瞧苏醒,“嘿……嘿嘿,这相貌这体魄确实可以当混混的头子。” 苏醒忙道:“爹,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跟你打架,你说我是你的女婿,保准将他们吓跑。” 陈贵愣了愣,再看了看方卫华又瞧了瞧苏醒,知道他们的来意了。“女婿?打架?还罩着我?‘醒大个’,你想多了吧!” 这会子李桂花从厨房走出来,“谁来了?” 苏醒见过李桂花,赶紧迎了上去,“妈,你在做饭吧,我帮你。” 李桂花被一声妈喊得一愣一愣的,但苏醒已经笑呵呵的进厨房了。 三妹腊梅正在切土豆片,听到动静抬头问:“你是……” “我是你姐夫苏醒啊,你是腊梅吧?”苏醒来之前,陈兰芝已经把陈家的家庭成员都跟他详细描述了,苏醒一见到她就猜到是腊梅。 65.第六十五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 一盘土豆丝, 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 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 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 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 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 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说:“姐,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我去我去,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他这是去看他爹,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听见前面有响声,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福子,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66.第六十六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 一盘青菜, 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 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 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 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 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 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 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67.第六十七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苏醒想起一事, “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 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 你家也太客气了, 退回两个, 还补给老二一个, 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 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 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 一下多出这些钱来, 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 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家里杀猪是大事,不仅这天有好多猪杂可吃,还要卖猪肉呢,因为有些人家猪小,就得去别人家买肉。一部分人拿现钱,一部分人赊账,苏家也就老大认字多,往年都是他记账算账的。 苏醒想了想,“既然从后天起他没空,就叫他明天来吧。” “好吧。”方荷花说完就往头上包一块破毛巾,再将两手插进外套兜里,缩着身子出门去老木家。 方荷花这身打扮被红梅看在了眼里,她边烤火边寻思着什么。 天刚擦黑时,方荷花回来了。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在厨房里做饭呢,方荷花进厨房见他们小两口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边做饭边聊着,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 她坐下烤烤手,小声对苏保国说:“他爹,你瞧老大和红梅处得多好,做顿饭两人都做得甜不滋滋的。” “新婚嘛,当然粘乎些。”苏保国也颇得意,他拍了拍他二儿子的肩膀,“福子,听见你妈说的没,你大嫂为何高高兴兴嫁给你大哥,因为你大哥勤快能干啊,你可得向你大哥学学。” 苏福一直苦闷闷的低着头,说:“我怎么学啊,砖厂要他不要我。家里这么多劳力,又不是地里的活干不动。我不就是早上起得晚一点,干活慢一点吗,又没天天呆在家里睡大觉。再说了,老三老四可没比我强。” 方荷花恼了,“你爹在说你呢,你扯老三老四干嘛,你想不想找老婆了?” 苏保国赶忙打住,“算了算了,过完年再说吧,有老大和红梅这门喜事,咱家好歹也要过个痛快年,老二的事先放一边吧。” 方荷花见老二那蔫不拉几的样子实在烦,她可不知道老二这样是因为今天受打击了。这会子庆子和喜子从外面跑进来,扎堆围住火盆。 方荷花板着脸,“从哪儿玩来,这么大的人了,一得了空就不着家!” 庆子和喜子平时没少听这些,都听习惯了,一心烤着火呵呵笑,不当回事。喜子还跑他妈房里找出他大哥结婚时剩下的瓜子过来吃,边吃边说:“妈,腊月里都不让我们玩,那啥时候能玩?呆在家里还不是惹你烦。” 方荷花简直想吐血,吩咐道:“明天杀猪,你们可一个都不许跑,得帮着捉猪!还有,后天你们哥几个都得出门送年礼去。福子你去你们大姑家,庆子去二姑家,喜子去小姨家。” 喜子嗑着瓜子说:“两个舅舅家不去吗?” 方荷花朝小儿子翻白眼,“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没想到还记得一点事。到时候让你大哥大嫂去你们二舅家,你们二舅可是他们俩的媒人呢,还是你们大嫂的亲姑爹。他们去二舅家,自然顺带着把小舅舅家的礼也带去。” 一年三节,亲戚们之间都要送来送去,一家都不能漏掉。过年时,又要去各家吃饭,哪家都要吃到,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过了一会儿红梅把菜都端上了桌,“爹、妈,过来吃饭吧。” 本来苏家就有六口人,现在加上她七口人了,一家子围着旧方桌有些坐不下,而且旧桌已经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被虫子钻得到处都是木粉。 红梅说:“把我和苏醒屋里的大圆桌端出来用吧,那样我屋里也能宽敞些。” 方荷花说:“那是你们俩的,等以后你们俩单独过时可用得着呢,现在就搬来用,没个一两年就旧乎了。” “旧乎就旧乎,放那儿不用多浪费。”红梅知道长辈们对家具等看得很重,都是以前太穷闹的,一把小凳子散架都修一回又修一回的,连碗裂缝了也要补。 现在家里明明有新打的大圆桌,如果非挤这个小黑乎的旧桌,岂不是显得她太小气。红梅朝苏醒递了个眼色,苏醒就进屋搬去了,三个弟弟也跟进去抬。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了一下眼,意思是这个儿媳不小气,挺好。邻居们有几家儿媳那是小气得一根针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大家还是小家,分得可清楚了。 三个弟弟屋里正愁没桌子放东西,就把旧桌子抬了进去,可不舍得劈成柴火烧。 堂屋摆上崭新的大圆桌,大家围坐着开吃,似乎感觉饭菜更香了。 吃过晚饭,把灶膛里的火块都铲了出来,一家子围着烤火。苏醒却又进厨房重新烧火,他要烧水洗澡,还为红梅烧好了水。 冬天太冷,苏家男人多,洗澡不勤,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其实不仅是苏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星期洗一次,有的人脏半个月才洗一回。 平时男人就洗脸洗脚而已,女人则要多洗一样,那自然是腚了。 苏喜问他妈,“大哥不是结婚那天早上洗的吗,今天才第三天呢,真洗得勤。” “你管呢!”方荷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心想他都十六了,应该懂点事吧,老大这是要和红梅圆房。老大结婚当晚没入洞房,昨天晚上在医院,今儿个早上凌晨三点多才回家,肯定没和红梅那个。 苏福和苏庆坐在那儿发笑,苏喜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他们笑啥。 苏保国摸摸小儿子脑袋,“再过个两三年,你自然就懂了。”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68.第六十八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 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 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 伸出手来, 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 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 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 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 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 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 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 冲李桂花说:“哭啥呀, 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因为开得慢,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云桥镇八队的苏家河。苏保国和方荷花及众亲早早在路边候着,苏醒的两位好友苏昌盛和李光礼也来了。 远远瞧见拖拉机开过来,他们便一下围了过去,村里人也都过来看新娘子。 “‘醒大个’终于娶老婆了!” “是啊,咱八队今年有七八个娶亲的,就数‘醒大个’老婆最好看!” “‘醒大个’坐过牢,她不瞎不瘸又不傻的,怎么愿意嫁过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醒大个‘有本事呗,人家大喜的日子呢,别瞎说。你看,嫁妆还不少!” 苏醒把红梅从大路上一直抱回家,大家就跟在旁边围观说笑,还不停地往他们俩身上撒亮片。 三个弟弟和苏昌盛、李光礼忙着把嫁妆扛回家,再摆进苏醒的新房里。 进了新房,红梅就坐在崭新的梁床上。苏醒朝她傻笑一阵,说:“你跟秀梅腊梅在这里坐着,我出去招待客人。” “秀梅、腊梅,盘子里有瓜子、花生、蜜枣和糖,你们在这里陪红梅说说话。” 苏醒出门时,忽然想到红梅和两个妹妹肯定都渴了,又转身回来要给红梅泡茶喝。 “我来我来!”秀梅把他推出去,泡了三杯茶。 三姐妹边喝边瞧着这间新房,屋顶上挂着彩色剪纸,红的紫的粉的,满满一屋顶。 雕刻着精致花样的大红梁床靠着北墙,陪嫁过来的四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东墙旁边立的三组衣柜也足够大,两个嫁箱摞起来放在衣柜边上。西墙边放了一副大圆桌椅,上面摆着瓜子、花生、蜜枣和糖。 陪嫁来的一副小方桌椅摆放在南墙边,可以当饭桌,漂亮的妆台和洗脸台架也是陪嫁过来的,紧靠着小方桌。其它的陪嫁过来的小矮凳和各类盆都放在了洗脸台架下面。 所有的大件上面都张贴了红喜字,墙上贴了不少油纸画,显得十分喜庆。 只不过因为门也开在南墙,所以东西摆得有些挤。 苏家也早早把“三大件”买回了家,新自行车在堂屋里摆着,电风扇还装在箱子里没拆封,上面也贴着红喜字。手表被苏醒揣在怀里的口袋中,他想晚上亲自给红梅戴上。 秀梅看了看这间屋子,说:“姐,东西倒是布置齐全了,就是这间屋子小了点,有点挤呀。” 红梅却很满意,说:“北面是大梁床,东面是大衣柜,这就占了一边去,又摆了一副大圆桌椅和一副小桌椅,再大的屋子也会显得挤呀,我瞧着这间屋子应该是他家最大的一间了。” 腊梅笑着说:“你不是再说’他家‘了,现在这是你的家。” 红梅红着脸说:“就你懂得多。” 腊梅指着墙上的油纸画,“大姐,你看这些油纸画,只有两张是风景的,其它全是福娃娃,这是盼着你早生贵子呀。” 红梅掐她的胳膊,然后往她嘴里塞一个蜜枣,“你小小年纪净扯这些羞人的话,快吃你的枣吧。” 外面热热闹闹,腊梅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有些坐不住,就出去玩了,就秀梅陪着红梅在屋里说话。 再过了一阵子天都擦黑了,苏家酒席也开起来了。 方荷花端来一大碗饭菜笑盈盈地进来了,她叫秀梅去酒席桌上吃,然后把大碗饭递给红梅。 红梅瞧着这大海碗,还盛得满满的,心想这也太多了吧。 “红梅,瞧你这瘦条条的身子,赶紧多吃些,我家都是大饭量的人,你现在是我苏家的人了,也要多吃!”方荷花乐呵地说。 “好的,妈。”红梅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吃。 方荷花见红梅喊她为妈,简直乐开了花,忍不住摸了摸红梅的乌黑头发,“我的好儿媳,你可是了了我一桩大心事啊。老大都二十四了,他要再不娶老婆,我和他爹就要得心病了。每回一瞧队里那几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我背上就发凉,生怕老大也会走上那条路。” 红梅笑着摇头,“怎么会,我不嫁过来,也会也别人嫁过来的。” 方荷花心想,那可不一定,这些年不知托了多少媒人都没戏。还是她的弟弟方卫华靠谱,终于给她找了个儿媳,还是好人家里出来的,人长得好看,还啥毛病都没有! 方荷花这几天是睡着都要笑醒了,这会子看着红梅越看越满足。 只不过她这样瞧着红梅,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吃了。 方荷花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起身,说:“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一定要吃完,不要剩。” 方荷花笑呵呵地出去了,红梅看着手里的大海碗,感觉要吃完还真有些难度啊。 田地一分好,陈贵和李桂花就忙着犁地翻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 之前陈贵还说,别人下地他睡觉,别人睡觉他下地。可实际上,家家户户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去干活,天黑才回家。 村民们这干劲,可比之前挣工分要强上好几倍,果然为自家干活就是不一样。 挣工分时,因每人的工分等级已经定好,反正上一天就那几工分,偷偷懒只要不被人瞧见就行,很多人就装模作样地干,其实不知偷了多少懒。 现在可不一样,种得好就收成好,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练就出来了,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69.第六十九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 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 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 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 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 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 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 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 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 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 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 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 苏醒感叹一声, 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苏醒走后,村里人人羡慕陈家。要知道,一般人家,没个十几天“双抢”是干不完的。 忙完“双抢”,红梅姐妹们在家晒谷子,陈贵和李桂花摘西瓜卖,轻松许多。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70.第七十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说:“前年旱灾, 稻田干得要裂缝,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 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 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 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 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 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 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 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 苏醒感叹一声, 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71.第七十一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他还朝屋里说:“爹,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 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 我可不敢再喝, 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瞧不出来,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 “对了, 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 退回两个, 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 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 几个红包算什么, 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家里杀猪是大事,不仅这天有好多猪杂可吃,还要卖猪肉呢,因为有些人家猪小,就得去别人家买肉。一部分人拿现钱,一部分人赊账,苏家也就老大认字多,往年都是他记账算账的。 苏醒想了想,“既然从后天起他没空,就叫他明天来吧。” “好吧。”方荷花说完就往头上包一块破毛巾,再将两手插进外套兜里,缩着身子出门去老木家。 方荷花这身打扮被红梅看在了眼里,她边烤火边寻思着什么。 天刚擦黑时,方荷花回来了。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在厨房里做饭呢,方荷花进厨房见他们小两口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边做饭边聊着,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 她坐下烤烤手,小声对苏保国说:“他爹,你瞧老大和红梅处得多好,做顿饭两人都做得甜不滋滋的。” “新婚嘛,当然粘乎些。”苏保国也颇得意,他拍了拍他二儿子的肩膀,“福子,听见你妈说的没,你大嫂为何高高兴兴嫁给你大哥,因为你大哥勤快能干啊,你可得向你大哥学学。” 苏福一直苦闷闷的低着头,说:“我怎么学啊,砖厂要他不要我。家里这么多劳力,又不是地里的活干不动。我不就是早上起得晚一点,干活慢一点吗,又没天天呆在家里睡大觉。再说了,老三老四可没比我强。” 方荷花恼了,“你爹在说你呢,你扯老三老四干嘛,你想不想找老婆了?” 苏保国赶忙打住,“算了算了,过完年再说吧,有老大和红梅这门喜事,咱家好歹也要过个痛快年,老二的事先放一边吧。” 方荷花见老二那蔫不拉几的样子实在烦,她可不知道老二这样是因为今天受打击了。这会子庆子和喜子从外面跑进来,扎堆围住火盆。 方荷花板着脸,“从哪儿玩来,这么大的人了,一得了空就不着家!” 庆子和喜子平时没少听这些,都听习惯了,一心烤着火呵呵笑,不当回事。喜子还跑他妈房里找出他大哥结婚时剩下的瓜子过来吃,边吃边说:“妈,腊月里都不让我们玩,那啥时候能玩?呆在家里还不是惹你烦。” 方荷花简直想吐血,吩咐道:“明天杀猪,你们可一个都不许跑,得帮着捉猪!还有,后天你们哥几个都得出门送年礼去。福子你去你们大姑家,庆子去二姑家,喜子去小姨家。” 喜子嗑着瓜子说:“两个舅舅家不去吗?” 方荷花朝小儿子翻白眼,“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没想到还记得一点事。到时候让你大哥大嫂去你们二舅家,你们二舅可是他们俩的媒人呢,还是你们大嫂的亲姑爹。他们去二舅家,自然顺带着把小舅舅家的礼也带去。” 一年三节,亲戚们之间都要送来送去,一家都不能漏掉。过年时,又要去各家吃饭,哪家都要吃到,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过了一会儿红梅把菜都端上了桌,“爹、妈,过来吃饭吧。” 本来苏家就有六口人,现在加上她七口人了,一家子围着旧方桌有些坐不下,而且旧桌已经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被虫子钻得到处都是木粉。 红梅说:“把我和苏醒屋里的大圆桌端出来用吧,那样我屋里也能宽敞些。” 方荷花说:“那是你们俩的,等以后你们俩单独过时可用得着呢,现在就搬来用,没个一两年就旧乎了。” “旧乎就旧乎,放那儿不用多浪费。”红梅知道长辈们对家具等看得很重,都是以前太穷闹的,一把小凳子散架都修一回又修一回的,连碗裂缝了也要补。 现在家里明明有新打的大圆桌,如果非挤这个小黑乎的旧桌,岂不是显得她太小气。红梅朝苏醒递了个眼色,苏醒就进屋搬去了,三个弟弟也跟进去抬。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了一下眼,意思是这个儿媳不小气,挺好。邻居们有几家儿媳那是小气得一根针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大家还是小家,分得可清楚了。 三个弟弟屋里正愁没桌子放东西,就把旧桌子抬了进去,可不舍得劈成柴火烧。 堂屋摆上崭新的大圆桌,大家围坐着开吃,似乎感觉饭菜更香了。 吃过晚饭,把灶膛里的火块都铲了出来,一家子围着烤火。苏醒却又进厨房重新烧火,他要烧水洗澡,还为红梅烧好了水。 冬天太冷,苏家男人多,洗澡不勤,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其实不仅是苏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星期洗一次,有的人脏半个月才洗一回。 平时男人就洗脸洗脚而已,女人则要多洗一样,那自然是腚了。 苏喜问他妈,“大哥不是结婚那天早上洗的吗,今天才第三天呢,真洗得勤。” “你管呢!”方荷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心想他都十六了,应该懂点事吧,老大这是要和红梅圆房。老大结婚当晚没入洞房,昨天晚上在医院,今儿个早上凌晨三点多才回家,肯定没和红梅那个。 苏福和苏庆坐在那儿发笑,苏喜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他们笑啥。 苏保国摸摸小儿子脑袋,“再过个两三年,你自然就懂了。”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72.第七十二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红梅苦笑, “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 我爹身体不好, 没人照顾,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 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 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 只是看着有钱不挣,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 借也借不齐,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 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 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 谁家不是有家底的, 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 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李桂花呵呵一笑,“那是那是,往死里揍确实不行,打折腿也……也不好,犯法的事咱们不能做。”心里却在想,只许别人抢劫,咋就不许咱打人了? 苏醒笑着“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桂花想到之前方卫华想给红梅和苏醒牵线,不免多看苏醒几眼,只见他额宽眼深鼻挺,脸宠棱角分明很周正,剃着平头,笑起来很爽朗,不像喜欢作恶的人。 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干活肯定麻利。 这人没毛病啊,红梅要是嫁给他……,不行不行,他可是坐过牢的,或许脾气也易怒,如果喜欢打老婆那就是害了闺女。 苏醒也想起之前他爹妈希望他娶陈红梅,他年纪大了,陈红梅又遇那事。本以为没问题,可他舅舅方卫华传话说,陈家怕他以后坐大牢,一坐几年回不了家,更怕他打陈红梅。 他怎么可能打女人呢?为了让人放心他以后不会坐牢,他最近收敛不少,至少不会把人打残。 这时看到陈红梅妈妈李桂花打量着他,他立马机灵起来,甜着嘴说:“婶,我确实爱打架,但从来不打女人,只会保护女人。有些人欺凌弱小,偷摸拐骗,这种人本来就该打是不是?” 李桂花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啊,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你挺明事理的嘛。” 红梅在屋里把她妈和苏醒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红着耳根在想,她妈莫非真想把她嫁给苏醒吧,她可不要啊,她害怕。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73.第七十三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 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 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 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 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 让她心里怕怕的, 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 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 再一吃苏醒做的菜, 又想到他各种优点, 她也坦然了, 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红梅虽没跟他说什么话,但怕他渴着,也担心他不好意思多盛饭,所以替他盛。她知道,苏醒块头大,干活那么累,不吃下三碗饭是不顶饱的。 74.第七十四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 刘大婶, 你平时收鸡蛋就挑到镇上来卖?”红梅觉得镇上没几个人买吧。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 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 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 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 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 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 那就……算了吧, 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 大婶叫住了她, “我同意呀, 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因为方卫华知道苏醒很会做菜,在他看来,这个外甥虽然喜欢惹事打架,脾气不是很好,但优点也不少。人机灵,力气大,勤劳肯干,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是普通的土豆,经苏醒的手,炒得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75.第七十五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菜还没上来, 苏醒见餐馆外面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货郎挑着担卖小东西,很好奇,就叫上红梅一起去瞧瞧。 这位货郎挑担走村串巷,一路上很多人围观,愿意花钱买的人也不少。 开放才几年, 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 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 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 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 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 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 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 样样都想买, 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 不少人围了上去, 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红梅坐在那儿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风把她的刘海轻轻吹起,马尾辫也轻轻晃动着,十分好看。 她闭着眼睛吹着风,说:“你想得真美,哪会有那么好的日子。” 苏醒嘿嘿笑了,“我也是瞎想,说不定会有那么好的日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那班车四点半左右会从砖厂前面过。苏醒和红梅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到路边去等车。 苏醒把红梅送回了家,然后他再走三个小时的路回他自己的家。 晚上,李桂花问她,“你跟苏醒单独相处了一天,觉得他怎么样?” 红梅抿着嘴笑了笑,准备说苏醒人很好,待她也非常好,但她打算委婉一些,点着头说:“嗯……还行。” 李桂花最了解她的闺女呢,所谓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夜里睡觉之前,秀梅和腊梅抢红梅蛤蜊油要往脸上擦。红梅心疼地说:“少弄一点,少弄一点!等冬天了再用,贵着呢,要五毛钱。” 紧接着秀梅和腊梅又找到新买的头箍和皮筋。 “大姐,这头箍样式真好看,比咱队上那个新嫂嫂戴的好看多了。还有这些皮筋,上头还编着花结真好看,哪像咱们平时用的,就是缠些红线而已。原来订了婚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真好。”腊梅羡慕地说。 红梅敲了敲腊梅的小脑袋,然后把头箍和皮筋全都收了过来,“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偷着用。等你们说了人家,会有人给你们买的,急啥?” 腊梅笑着做鬼脸,秀梅听了却有些脸红,但故意翻个了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嫁人呢,有啥好的。” 红梅见秀梅那样,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催道:“睡觉睡觉!” 陈兰芝急道:“凭啥呀,之前个个都生四个五个的,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我还没有闺女呢!”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罚就罚呗,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不久不久,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他们忙着整理里屋,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让陈兰芝睡下,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76.第七十六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本来秀梅想让小军载着, 可小军嫌她重。 小军才十一岁,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 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 腊梅才十四岁, 只有七十多斤, 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 可她就是爱长肉, 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 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 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 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 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 铁格外的冰, 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 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 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 李桂花见女儿女婿都穿得一身好衣裳,颇有郎才女貌的味道,她笑盈盈地说:“红梅,到了婆家习惯吗,你公婆身体好不好?” 秀梅在旁说:“好啥呀,苏家公公他……” “秀梅,你看我新买的手套好不好看?”红梅故意打断她,然后又对她妈说,“我公婆身体都挺好的,就是公公爱喝几口酒,结婚那天夜里喝醉了而已。” 兄妹几天听大姐这么说,就知道大姐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些。 红梅确实不想让爹妈担心,之前他们就知道她公公腰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现在酒精中毒一回,估计身体更差了。 苏醒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秀梅四人一人一个。 李桂花直接把小军小东的收过来了,往苏醒怀里塞,“他们俩年纪小,有钱也乱花掉了,指不定装口袋里还要弄丢呢,你爹爱喝酒,多给他买酒喝。” 苏醒暗想,才不敢再给他爹买酒呢。他死活不要,李桂花就拼命塞。 没办法,苏醒总不能弄伤丈母娘吧,红梅在旁让他接着,他只好把红包接回手里了。 陈贵想到上次和苏保国拼酒,还有点余兴未了的意思,颇兴奋地说:“过年你爹来吃饭,我再和他拼,看谁先喝倒,嘿嘿。” 红梅和苏醒及弟弟们同时觑着脸,心想不用比,那个已经喝倒了,连胃都洗了,哪还敢拿命拼。 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77.第 77 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之前陈贵还说, 别人下地他睡觉,别人睡觉他下地。可实际上,家家户户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去干活, 天黑才回家。 村民们这干劲, 可比之前挣工分要强上好几倍, 果然为自家干活就是不一样。 挣工分时, 因每人的工分等级已经定好, 反正上一天就那几工分, 偷偷懒只要不被人瞧见就行,很多人就装模作样地干, 其实不知偷了多少懒。 现在可不一样,种得好就收成好,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 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 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 练就出来了, 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 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 一旦有人来抓, 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78.第七十八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 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 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 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 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 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 “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之前陈贵还说,别人下地他睡觉,别人睡觉他下地。可实际上,家家户户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去干活,天黑才回家。 村民们这干劲,可比之前挣工分要强上好几倍,果然为自家干活就是不一样。 挣工分时,因每人的工分等级已经定好,反正上一天就那几工分,偷偷懒只要不被人瞧见就行,很多人就装模作样地干,其实不知偷了多少懒。 现在可不一样,种得好就收成好,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练就出来了,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79.第七十九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现在当着红梅的面, 他并不想隐瞒丝毫。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大板石,用袖子擦了擦,让红梅坐下。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 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 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 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 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 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都打红了眼, 我要是怯弱一些, 估计都被打残了, 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 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80.第八十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 “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 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 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 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 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 “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 然后带大两个弟弟, 十五岁起又挣工分, 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 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 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 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玉珍母女俩吵了好一阵子才停息,后来红梅又听说村里好些人家怪女婿们不过来帮忙“双抢”的,或是一家人互相责怪怎么没给女儿找个像苏醒这样的好女婿,不少人家里闹矛盾。 陈贵与李桂花倒是乐意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出门,个个羡慕他们,问东问西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红梅和苏醒。 可是过几天画风又变了,村里人又说起苏醒的坏话来,说他再能干又怎样,对岳父岳母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爱打架惹事生非的人,还坐过牢,说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惹到陈家来了。 也有人说,看吧,以后红梅就等着挨打吧,像苏醒这样的男人,随便手一推,红梅说不定就会被推骨折,光看着眼前好有什么用。如果苏醒哪天蹲牢里去,一蹲就是几年,红梅还不得守活寡呀。 陈贵和李桂花又气得不行,说这些人就是嫉妒,懒得理会那么几个嘴碎的人。 夫妻俩忙着摘西瓜卖西瓜,渴了饿了就吃西瓜,自家的西瓜,怎么吃怎么都觉得甜。 他们种了一亩四的西瓜和一亩一的花生,西瓜收成好得很,花生虽还没收成,但看着长势也不错。 每过几天都有从市里或县里来的贩子来收西瓜,虽然才一分五一斤,一个大西瓜也只卖两毛钱左右,但陈家还是收入了一百五十八块钱。 陈贵拿着钱买了几斤肉回来,一家人改善伙食。之后他就去把饶家五十多块钱的钱还清了,欠条也当着饶家人的面狠狠撕掉了,那叫一个爽。 本以为到年底才能还清债,没想到卖掉西瓜不仅还了债还能攒上钱。 这回收的早稻也不错,晾晒干后仔细称了两回,觉得够一家子人吃八、九个月的。如果晚稻收成也好,交了公粮后,家里的粮食不但够吃,或许还能剩些谷子挑去卖。 还了木匠的钱,再留十块钱给两个儿子九月交学费,另外还给家里每人做一套新衣服,找的是镇上手艺最好的裁缝。 红梅收蛋每个月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之前她把挣的钱都给爹妈了,现在李桂花让她自己攒着,等年底出嫁时买布给苏醒做两身衣服。 因为苏家已经把红梅的尺寸要去了,到时候会给红梅做几身新衣,还要准备大红嫁衣。礼尚往来,女方最好也给男方准备两套。 苏家也是大丰收,早稻收成很好。也是种了一亩地的西瓜,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如果到时候花生收成也好,准备“三大件”就不需要借钱了,估计还有钱剩,就能把婚房布置得更好一些。 等到收花生的时候,苏醒在自己家干了四天,然后又来陈家了,还偷偷买来一条丝巾,但一直没找着机会送给红梅。 当着旁人的面他不好意思送,觉得他一个大男人送丝巾这种事有点小家子气,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他只想让红梅知道他心里有她。 收花生也是件很辛苦的事,顶着烈日,先把花生从地里扯出来,堆成几大堆,然后坐下来把花生一颗颗摘下来。有的人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把花生往下拧,但这样花生都带着根,土也跟着掉下来,不干净。 苏醒在自己家就是一大把地往下拧花生,他见李桂花不让陈贵和孩子们那样,非要一颗一颗摘,箩里要保持干干净净,花生也要干干净净,不能带根不能带土。 苏醒是个干粗活的人,就一直弯腰扯花生,让红梅一家子人坐在那儿摘。说实话,他习惯干粗活重活,摘花生这种活儿虽不累,但他还真不想干。 李桂花时不时喊他过来歇会儿,他就过来喝口水,稍坐一会儿又去扯花生。 晚上,大家吃了饭就轮流洗澡,小军小东和秀梅腊梅都睡觉去了,红梅还在屋里洗。 苏醒则是拎一桶冷水在屋外冲冲。 陈贵和李桂花坐在屋外乘凉,聊聊日常。苏醒冲完也坐了过来,说了他家近况,以及西瓜卖得怎么样,早稻打了多少斤,花生收成如何。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81.第八十一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希望谅解哦!  大清早她就洗好了澡,然后由小军骑着自行车载她去镇上化妆。小军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而且很熟练呢。红梅也学了几回, 还不太敢自己骑。 镇上这家妆娘店是新开几天的,今天来化新娘妆的只有红梅一个人, 所以店主给红梅化得十分仔细。 十点时,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憋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要做苏醒的新娘,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 她心里很不舍,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 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 眉毛画得很秀气, 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 嘴上再涂上口红, 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 但显得喜庆, 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 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苏醒现在还不能见红梅,他就陪着陈贵一起招待客人。他的三个弟弟苏福、苏庆、苏喜和小军、小东一起玩。 苏醒三个弟弟和红梅的两个弟弟虽然之前不认识,年龄相差也很大,没想到碰到一起竟然玩得挺起劲,一会儿聊拖拉机的事,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疯玩,再过一会儿又都爬上了拖拉机。 苏醒瞧见了直发笑,他的二弟二十一岁了,三弟四弟也分别有十八岁、十六岁,竟然和十岁的小军、七岁的小东能玩到一起,真是绝了。 他在心里感叹,永远打不大的弟弟们哪! 十二点整,陈贵拿出一串长长的鞭炮点燃,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陈贵扯着嗓子喜气地喊道:“开洒席喽!大家好好吃好好喝!” 堂屋摆了两桌,门前的道场上摆了六桌,一共八桌酒席。大家热闹地吃菜喝酒,苏醒的三个弟弟和小军小东也过来开吃。 小军和小东倒也懂点事,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就端着碗站在旁边吃。 红梅由秀梅、腊梅陪着在屋里吃,腊梅边吃边说:“要是家里天天有喜宴就好了,就能天天吃好吃的。” 红梅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瞧你这个好吃鬼,天天吃喜宴,咱家吃得起吗?” 腊梅见红梅光吃米饭不吃菜,好奇地问:“大姐,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都不沾?” 红梅还没来得及说,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秀梅抢着答道:“怕把口红吃掉了呗,咱家又没有口红,没法补。” “你倒是挺明白的。”红梅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里的菜都分给了两个妹妹。 吃过酒席,苏醒更加激动了,因为红梅马上要出闺房了。 媒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就来到闺房门外,开始唱出阁词。其实媒人就是方卫华,他现在既是舅舅,又是小姑爹,更是牵线的媒人。 方卫华只不过小学毕业,也不会唱多么富有含义的出阁词,就是学着别人家嫁女用的几句。 “父母万般好,不能陪女老,嫁个好儿郎,随郎把家还。分田到户好,勤劳能吃饱,夫唱且妇随,儿女生一堆。” 方卫华唱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苏醒推过来让他敲门。 苏醒敲着门,大伙们还起哄唱着“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 红梅在屋里面听着不禁一笑,都计划生育了,还说什么“儿女生一堆”。 敲了一阵门,大伙们也起哄得十分兴奋,里面的秀梅来开了门,伴娘把红梅牵出来。 苏醒见到红梅,眼睛都直了。只见红梅身穿大红冬裙嫁衣,脚踩着新鸳鸯绣鞋,头发盘得干净利索,新娘头花轻轻摇曳着,衬托着红梅那小巧粉嫩的脸庞、水灵的眼睛、秀气的眉毛和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哪哪儿都好看。 苏醒知道红梅好看,但不知道有这么好看!看着看着,红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傻笑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 苏醒伸出双手,想抱又有些难为情,两手尴尬地搓了起来。 “‘醒大个’,平时瞅着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在女人面前这么扭扭捏捏,真是没出息的。再不抱起来,你想让红梅自己走出去,再自己爬上拖拉机呀?” 苏醒被人一激,猛地伸出手来,一下将红梅打横抱起。 红梅体态轻盈,他抱得十分轻松。红梅感觉自己被两只大手托着似的,她算是真正感受到苏醒的大力气了。 只不过苏醒这么将她抱着,两人的脸挨得过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羞得脸颊像被同时刷了红颜料,红彻了底。 苏醒在大家起哄的笑声中,把红梅抱上了拖拉机。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82.第八十二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 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 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 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 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 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 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 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 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 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 那就……算了吧, 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 大婶叫住了她, “我同意呀, 只不过我在想, 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福子,要不你……”红梅想到骑自行车去医院估计要三四个小时,往返就要七八个小时,这大冬天的夜里格外冻,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苏福并没猜着红梅的意思,问:“大嫂,你想说什么?你是想睡觉吗,那我和庆子回屋睡去。” 红梅唉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困。”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说:“姐,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我去我去,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83.第八十三章 为了不再连续上毒榜, 必须要提高收益, 希望谅解哦!  接下来几天都天气晴好, 正好晒花生。 陈家的花生接连晒了十天, 颗颗都晒得干干的, 装了十几麻袋。找秤一称, 有一千一百多斤。 这几天, 家里天天吃花生, 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 怎么做都好吃,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 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 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 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 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 晒得也干, 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 竟然答应了, 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 刘大婶,你平时收鸡蛋就挑到镇上来卖?”红梅觉得镇上没几个人买吧。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84.第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他还朝屋里说:“爹, 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 我可不敢再喝, 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 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 瞧不出来, 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 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 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 你家也太客气了, 退回两个, 还补给老二一个, 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 几个红包算什么, 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 “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 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家里杀猪是大事,不仅这天有好多猪杂可吃,还要卖猪肉呢,因为有些人家猪小,就得去别人家买肉。一部分人拿现钱,一部分人赊账,苏家也就老大认字多,往年都是他记账算账的。 苏醒想了想,“既然从后天起他没空,就叫他明天来吧。” “好吧。”方荷花说完就往头上包一块破毛巾,再将两手插进外套兜里,缩着身子出门去老木家。 方荷花这身打扮被红梅看在了眼里,她边烤火边寻思着什么。 天刚擦黑时,方荷花回来了。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在厨房里做饭呢,方荷花进厨房见他们小两口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边做饭边聊着,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 她坐下烤烤手,小声对苏保国说:“他爹,你瞧老大和红梅处得多好,做顿饭两人都做得甜不滋滋的。” “新婚嘛,当然粘乎些。”苏保国也颇得意,他拍了拍他二儿子的肩膀,“福子,听见你妈说的没,你大嫂为何高高兴兴嫁给你大哥,因为你大哥勤快能干啊,你可得向你大哥学学。” 苏福一直苦闷闷的低着头,说:“我怎么学啊,砖厂要他不要我。家里这么多劳力,又不是地里的活干不动。我不就是早上起得晚一点,干活慢一点吗,又没天天呆在家里睡大觉。再说了,老三老四可没比我强。” 方荷花恼了,“你爹在说你呢,你扯老三老四干嘛,你想不想找老婆了?” 苏保国赶忙打住,“算了算了,过完年再说吧,有老大和红梅这门喜事,咱家好歹也要过个痛快年,老二的事先放一边吧。” 方荷花见老二那蔫不拉几的样子实在烦,她可不知道老二这样是因为今天受打击了。这会子庆子和喜子从外面跑进来,扎堆围住火盆。 方荷花板着脸,“从哪儿玩来,这么大的人了,一得了空就不着家!” 庆子和喜子平时没少听这些,都听习惯了,一心烤着火呵呵笑,不当回事。喜子还跑他妈房里找出他大哥结婚时剩下的瓜子过来吃,边吃边说:“妈,腊月里都不让我们玩,那啥时候能玩?呆在家里还不是惹你烦。” 方荷花简直想吐血,吩咐道:“明天杀猪,你们可一个都不许跑,得帮着捉猪!还有,后天你们哥几个都得出门送年礼去。福子你去你们大姑家,庆子去二姑家,喜子去小姨家。” 喜子嗑着瓜子说:“两个舅舅家不去吗?” 方荷花朝小儿子翻白眼,“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没想到还记得一点事。到时候让你大哥大嫂去你们二舅家,你们二舅可是他们俩的媒人呢,还是你们大嫂的亲姑爹。他们去二舅家,自然顺带着把小舅舅家的礼也带去。” 一年三节,亲戚们之间都要送来送去,一家都不能漏掉。过年时,又要去各家吃饭,哪家都要吃到,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过了一会儿红梅把菜都端上了桌,“爹、妈,过来吃饭吧。” 本来苏家就有六口人,现在加上她七口人了,一家子围着旧方桌有些坐不下,而且旧桌已经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被虫子钻得到处都是木粉。 红梅说:“把我和苏醒屋里的大圆桌端出来用吧,那样我屋里也能宽敞些。” 方荷花说:“那是你们俩的,等以后你们俩单独过时可用得着呢,现在就搬来用,没个一两年就旧乎了。” “旧乎就旧乎,放那儿不用多浪费。”红梅知道长辈们对家具等看得很重,都是以前太穷闹的,一把小凳子散架都修一回又修一回的,连碗裂缝了也要补。 现在家里明明有新打的大圆桌,如果非挤这个小黑乎的旧桌,岂不是显得她太小气。红梅朝苏醒递了个眼色,苏醒就进屋搬去了,三个弟弟也跟进去抬。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了一下眼,意思是这个儿媳不小气,挺好。邻居们有几家儿媳那是小气得一根针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大家还是小家,分得可清楚了。 三个弟弟屋里正愁没桌子放东西,就把旧桌子抬了进去,可不舍得劈成柴火烧。 堂屋摆上崭新的大圆桌,大家围坐着开吃,似乎感觉饭菜更香了。 吃过晚饭,把灶膛里的火块都铲了出来,一家子围着烤火。苏醒却又进厨房重新烧火,他要烧水洗澡,还为红梅烧好了水。 冬天太冷,苏家男人多,洗澡不勤,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其实不仅是苏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星期洗一次,有的人脏半个月才洗一回。 平时男人就洗脸洗脚而已,女人则要多洗一样,那自然是腚了。 苏喜问他妈,“大哥不是结婚那天早上洗的吗,今天才第三天呢,真洗得勤。” “你管呢!”方荷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心想他都十六了,应该懂点事吧,老大这是要和红梅圆房。老大结婚当晚没入洞房,昨天晚上在医院,今儿个早上凌晨三点多才回家,肯定没和红梅那个。 苏福和苏庆坐在那儿发笑,苏喜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他们笑啥。 苏保国摸摸小儿子脑袋,“再过个两三年,你自然就懂了。” 媒人一走,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85.第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小军载着腊梅, 苏福载着秀梅,一路往红枫镇的陈家村三队骑去。 本来秀梅想让小军载着,可小军嫌她重。 小军才十一岁, 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 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 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 腊梅才十四岁, 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 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 纤细一些, 个头可不低, 可配上高大的苏醒, 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 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 铁格外的冰, 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 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 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 李桂花见女儿女婿都穿得一身好衣裳,颇有郎才女貌的味道,她笑盈盈地说:“红梅,到了婆家习惯吗,你公婆身体好不好?” 秀梅在旁说:“好啥呀,苏家公公他……” “秀梅,你看我新买的手套好不好看?”红梅故意打断她,然后又对她妈说,“我公婆身体都挺好的,就是公公爱喝几口酒,结婚那天夜里喝醉了而已。” 兄妹几天听大姐这么说,就知道大姐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些。 红梅确实不想让爹妈担心,之前他们就知道她公公腰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现在酒精中毒一回,估计身体更差了。 苏醒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秀梅四人一人一个。 李桂花直接把小军小东的收过来了,往苏醒怀里塞,“他们俩年纪小,有钱也乱花掉了,指不定装口袋里还要弄丢呢,你爹爱喝酒,多给他买酒喝。” 苏醒暗想,才不敢再给他爹买酒呢。他死活不要,李桂花就拼命塞。 没办法,苏醒总不能弄伤丈母娘吧,红梅在旁让他接着,他只好把红包接回手里了。 陈贵想到上次和苏保国拼酒,还有点余兴未了的意思,颇兴奋地说:“过年你爹来吃饭,我再和他拼,看谁先喝倒,嘿嘿。” 红梅和苏醒及弟弟们同时觑着脸,心想不用比,那个已经喝倒了,连胃都洗了,哪还敢拿命拼。 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红梅听得莫名其妙,“有什么效?我又没有生病。” 李桂花压低声音说:“这是多子药,吃了能怀双胞胎,或许还能怀龙凤胎。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多不划算。” 红梅哭笑不得,“妈,我才刚结婚,就提什么生孩子,我不喝。” 她心里暗想,她可还是处女身呢。 李桂花急了,“怎么能不喝,你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这个月就能怀上。很多人结婚头一两个月就能怀,能怀上不就迟了吗?” “妈,药哪能随便吃,要是怀个多胞胎,一下生四个五个的,那岂不是吓人?” “不会,这是托你堂婶弄来的,她外甥女就是吃了这中药怀了双胞胎,可灵了!” “妈,不是说如果头胎生了女孩,过个四五年就允许再生一胎吗?这样隔几年养,也轻松。” “如果生个男孩,岂不就是独苗苗了?”李桂花一向觉得多子多福,哪家不是生四五个,现在突然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独苗,她想想都觉得不安稳。 “那……好吧。”红梅犟不过她妈,只好把药收了,至于喝不喝,到时候再说吧。 大清早她就洗好了澡,然后由小军骑着自行车载她去镇上化妆。小军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而且很熟练呢。红梅也学了几回,还不太敢自己骑。 镇上这家妆娘店是新开几天的,今天来化新娘妆的只有红梅一个人,所以店主给红梅化得十分仔细。 十点时,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憋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要做苏醒的新娘,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她心里很不舍,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86.第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看着蟑螂欲哭无泪, 只好将它们狠狠扔地上再跺上两脚。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 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 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 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 “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 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 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 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 咱家七口人, 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 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 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 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 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忙完“双抢”,红梅姐妹们在家晒谷子,陈贵和李桂花摘西瓜卖,轻松许多。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87.第八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 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 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 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 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 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 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 留三十斤家里吃, 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 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 想憋都憋不住, 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 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 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 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红梅害怕得脸色惨白,浑身抖了起来,“苏醒,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你咋出手那么重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醒颇有经验地说:“你放心,他死不了,被打懵了而已。他调戏我的未婚妻,难道我能干看着?”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可你一个劲地猛打,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88.第八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陈兰芝见大哥大嫂不信, 眼泪都下来了, “之前计生站来过,要我和队上几个孕妇自己去打, 我们都没去。后来又来催一回,说政策越来越严了, 我超生的话会连累他们掉铁饭碗。没想到就在昨天, 队上的秋菊不知躲哪儿去了, 她的公婆被强拉走了。幸好我得知消息跑得快, 反正也没有公婆,我就躲在了我小叔子家, 可他家离我家太近,附近人又都知道我大了肚子。我和卫华知道你们村只喊计划生育口号还没人上门查, 就连夜赶来你们家了。” 李桂花和陈贵正为大闺女红梅的事生气, 没想到妹妹又出这事。 陈贵劝妹妹,“要不你就去打了吧, 反正你有两个儿子了, 你这胎要是生下,怕是要罚款的。” 陈兰芝急道:“凭啥呀,之前个个都生四个五个的, 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 我还没有闺女呢!”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 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 罚就罚呗, 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不久不久,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他们忙着整理里屋,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让陈兰芝睡下,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正忙着呢,陈贵抬头间不经意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饶家父子! 陈贵赶紧推了小儿子小东一把,小声说:“快叫你姑躲帘子后面去。” 小东跑进了屋,红梅见饶家父子来了瞬间青了脸,转身把被子交给妹妹也进屋了。 饶家父子越走越近,陈贵扛着铲雪的锹走上前拦住了。 “你们上我家干啥,我不欢迎,赶紧走吧。” 饶家爹赔笑,“亲家公,孩子做了错事你该打他教训他,不好不管的。” 陈贵横着脸,“谁是你亲家,你儿子做出那事,你还想我认你当亲家,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他儿子饶兵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寡妇勾、引,我该打,该打!” “呸!我才懒得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紧给老子滚!” 饶家爹见陈贵在气头上,把儿子往后拉,他自个儿上前一步,掏出烟和火柴要给陈贵点上, 陈贵胳膊一挡,表示自己有骨气,不要! “亲家公,你是长辈,有气就对我儿子发没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赌气不认这门亲的,都订下来两年了,你这样气着自己不划算。” 陈贵哼道:“我还真不是赌气!不要说订婚两年,就是订了十年八年,你儿子做出那种事,这门亲也是该黄就黄!” “亲家公,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把彩礼钱都带来了,之前说是两百块,我们父子俩商量着再加上一百。你让饶兵过去见见红梅,让他给红梅认错道歉。” 陈贵听到彩礼钱两百涨到三百了颇吃惊,饶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靠挣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个大半年的。 但他觉得自己绝不是能被一百块收买的软蛋,冷着脸说:“你儿子品行不行,靠多给些彩礼认个错道个歉就行?我家红梅要是嫁过去,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算了吧,你们回吧,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饶家爹犯难,红着眼睛,儿子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要是黄了,又顶着偷人的烂名声,以后想娶就难了,他可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饶兵脸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对陈贵说:“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不该得您原谅,但您要为红梅着想啊,她与我定婚两年,咱们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的。她这情况想再说个好人家不容易,找个赖的那还不如跟着我,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得了吧,别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亏着心发誓,还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陈贵说完懒得再理会饶家父子,扛锹回家。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桂花都一一听进耳朵里,她见陈贵都进家门了饶家父子还不走,就气哼哼地走过去。 “饶兵,我家红梅不必你操心,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她也不会嫁你的!” 饶兵气不过,对着陈家大门大喊:“红梅,你出来吱个声,这两年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逢年过节的,我都记得给你买头绳买袜子,一年三节我跟我爹都忙着把礼往这儿送,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谅一回,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这么一闹,好些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红梅还真出来了。 李桂花和陈贵担心女儿心软会原谅饶兵,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梅径直朝饶兵走去,扬手给了饶兵一个耳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谁家的狗在这儿吠,还不快滚!” 饶兵捂着脸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红梅竟然这么狠。 他爹也觉得没脸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红梅这样不把他儿子当人,求着娶回去也过不成日子。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饶兵一直瞪着大眼,眼都瞪红了,红梅没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个背影。 饶兵跟着他爹走了,邻居们小声议论一阵也就散了。 * 过大年的前一天,饶家竟然托媒人来陈家。 李桂花和陈贵还以为饶家托媒人来是为了说和,看来他们夫妻俩是想多了,因为媒人是为饶家要回以前送给陈家的订婚礼和一年三节礼! 李桂花气得脸色憋红,叫陈贵好好算一算那些礼值多少钱。 陈贵锤桌,“怎么算,都订两年了,谁记得清每次送的啥礼?” 媒人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饶家都记着账呢,每一笔都在,总共五十三块五毛六分钱,你们仔细看看是否有误。” 媒人把纸递给李桂花,李桂花没读过书,看不懂,又递给了陈贵。 陈贵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细回忆,两人来来回回对上三遍,确定无误。 可他们家哪有五十三块多钱?妹妹给的十块钱都买年货了,花得只剩八毛钱。 当时定亲饶家给的三十块都用在陈贵他爹的丧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块钱就是两年来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类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个礼不退,似乎显得陈家占便宜。人家会说,你不嫁女,收的礼又不退,不占理啊! 陈贵和李桂花都说不出不退还的话,可手里又没钱,咋办? 媒人出了一个主意,或许这是饶家出的主意,只不过让媒人传个话而已,那就是写欠条,一年内还清! 陈贵捋起袖子,“他妈的,写就写!小东,给我拿纸笔来。” 儿子小东小跑着过来,拿张算术纸和铅笔。 陈贵嚷着,“换支水笔!” 小东站那儿不动,“咱家没有水笔。” 媒人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支蓝色水笔,好家伙,连印泥都带来了! 陈贵冷笑一声,这饶家果然想得周到。 一个小时后,方卫华买肉和瓜子回来,准备叫陈兰芝赶紧烧肉,见苏醒在,他便拉着苏醒进厨房了。 因为方卫华知道苏醒很会做菜,在他看来,这个外甥虽然喜欢惹事打架,脾气不是很好,但优点也不少。人机灵,力气大,勤劳肯干,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是普通的土豆,经苏醒的手,炒得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89.第八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开放才几年, 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 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 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 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 家里的蛋没处卖呢, 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 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 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 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 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 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 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 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 “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 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 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 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红梅坐在那儿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风把她的刘海轻轻吹起,马尾辫也轻轻晃动着,十分好看。 她闭着眼睛吹着风,说:“你想得真美,哪会有那么好的日子。” 苏醒嘿嘿笑了,“我也是瞎想,说不定会有那么好的日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那班车四点半左右会从砖厂前面过。苏醒和红梅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到路边去等车。 苏醒把红梅送回了家,然后他再走三个小时的路回他自己的家。 晚上,李桂花问她,“你跟苏醒单独相处了一天,觉得他怎么样?” 红梅抿着嘴笑了笑,准备说苏醒人很好,待她也非常好,但她打算委婉一些,点着头说:“嗯……还行。” 李桂花最了解她的闺女呢,所谓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夜里睡觉之前,秀梅和腊梅抢红梅蛤蜊油要往脸上擦。红梅心疼地说:“少弄一点,少弄一点!等冬天了再用,贵着呢,要五毛钱。” 紧接着秀梅和腊梅又找到新买的头箍和皮筋。 “大姐,这头箍样式真好看,比咱队上那个新嫂嫂戴的好看多了。还有这些皮筋,上头还编着花结真好看,哪像咱们平时用的,就是缠些红线而已。原来订了婚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真好。”腊梅羡慕地说。 红梅敲了敲腊梅的小脑袋,然后把头箍和皮筋全都收了过来,“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偷着用。等你们说了人家,会有人给你们买的,急啥?” 腊梅笑着做鬼脸,秀梅听了却有些脸红,但故意翻个了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嫁人呢,有啥好的。” 红梅见秀梅那样,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催道:“睡觉睡觉!” 媒人见事办成,才笑了笑,然后骂了几句饶兵无德、饶家无情的话。 媒人一走,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90.第九十章 此为防盗章  说心里话, 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 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 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 管它呢, 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 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 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 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 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 吃得肯定多, 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红梅虽没跟他说什么话,但怕他渴着,也担心他不好意思多盛饭,所以替他盛。她知道,苏醒块头大,干活那么累,不吃下三碗饭是不顶饱的。 红梅有心,苏醒怎会不懂,所以他每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苏醒一干就是八天,直到陈家所有的田都插上晚稻秧苗才走。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91.第九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油头小伙子久久不起。 红梅害怕得脸色惨白, 浑身抖了起来,“苏醒,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你咋出手那么重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醒颇有经验地说:“你放心, 他死不了,被打懵了而已。他调戏我的未婚妻,难道我能干看着?”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可你一个劲地猛打, 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 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 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 别怕, 他没事, 我捏着劲呢, 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 也不想惹事, 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 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苏醒指着右边,说:“红梅,砖厂就在那边,走五分钟就到了。” 红梅没理他。 “你……你生气了?” 红梅径直往前走,根本不跟着他往右边拐弯。 “红梅,砖厂在这边呢,你这是去哪?” 红梅一个劲地往前走,苏醒紧跟在后。 红梅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苏醒哪知道她会突然停住,身子一下撞了过去,差点把红梅撞倒了。 红梅哭笑不得,“你看,你就是这么莽撞!刚才在车上要是真打死了人,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红梅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要是因为我……你把人打死了,你也得抓去抵命,我这辈子能安心过吗?” 苏醒知道红梅刚才是担心坏了,这一直没缓过劲来呢。 “红梅,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打那个坏小子,可是他该打呀,哦不……不该打不该打,应该骂几句或吓唬吓唬就行。红梅,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苏醒见红梅这样,很是心疼,他知道红梅也是为他担心。 “跟我认错有什么用,你得从心里意识到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力气大出手重,要是三天两头跟人闹气打架,我……我……我不敢嫁了!” 苏醒吓得忙摆手,“我再也不乱来了,不打人了!你别说不嫁我的话,我……我……我错了……对不起,我……我……” 苏醒紧张地都结巴了,要是因为这事红梅不肯嫁他了,他可咋办呀,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重新来过。 红梅见他一个大男人因为她那句话就紧张了,有些于心不忍,脸色缓和了一些,说:“流氓地痞虽然可以教训几下,但要注意分寸呀,别火气一上来就像要人命一样。瞧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咱先别去砖厂了,还是去医院消炎再开点药吧。”” 苏醒觉得自己本来是带红梅出来玩,现在出了这事,红梅也不开心,他很自责。“红梅,我真的没事,我们还是去砖厂吧,玩一会儿就去那家新开的餐馆吃午饭,那里有糖醋鱼,特别好吃,还有……” “你手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呢?” 苏醒瞧了瞧手,“这点小伤哪需费心,划破点皮而已,就是……就是把你丝巾染脏了。” “丝巾脏了可以洗,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到时候发烧头痛还是小事,要是得破伤风咋办?” 苏醒忙道:“不会得破伤风的,我平时干活没少破皮流血,以前打架胳膊被人拿菜刀砍伤了,我被警察抓了去没法进医院,拿布包十几天就好了,后来我在牢里……,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也没车去医院啊,靠走路得走到下午去。” 红梅的关注点在那句”被人拿菜刀砍伤了”,她听得心里一紧,心想那得多疼啊,还不得养几个月才好。 “别人为什么拿菜刀砍你?” 说起这事,话就长了。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92.第九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因为方卫华知道苏醒很会做菜, 在他看来,这个外甥虽然喜欢惹事打架, 脾气不是很好, 但优点也不少。人机灵, 力气大, 勤劳肯干,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是普通的土豆,经苏醒的手,炒得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 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 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 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 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93.第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陈兰芝撇了撇嘴, “大姐,你别这么说, 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 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 人家不乐意, 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 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 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 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 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 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 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 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 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方卫华想了想,觉得没错啊,点头道:“嗯,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事不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舅妈没帮忙。” 到了陈家,苏醒见到第一个人是陈贵,方卫华捅了捅他后背,小声道:“这就是红梅她爹。” 苏醒立马就喊:“爹!” 陈贵惊了,“你谁呀,张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 方卫华赶紧介绍,“大哥,你不是听说过‘醒大个’吗,他就是!”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干嘛喊我爹?”陈贵压根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啥。 他瞧了瞧苏醒,“嘿……嘿嘿,这相貌这体魄确实可以当混混的头子。” 苏醒忙道:“爹,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跟你打架,你说我是你的女婿,保准将他们吓跑。” 陈贵愣了愣,再看了看方卫华又瞧了瞧苏醒,知道他们的来意了。“女婿?打架?还罩着我?‘醒大个’,你想多了吧!” 这会子李桂花从厨房走出来,“谁来了?” 苏醒见过李桂花,赶紧迎了上去,“妈,你在做饭吧,我帮你。” 李桂花被一声妈喊得一愣一愣的,但苏醒已经笑呵呵的进厨房了。 三妹腊梅正在切土豆片,听到动静抬头问:“你是……” “我是你姐夫苏醒啊,你是腊梅吧?”苏醒来之前,陈兰芝已经把陈家的家庭成员都跟他详细描述了,苏醒一见到她就猜到是腊梅。 腊梅张大了嘴,“你是我姐夫?” “是啊!小妹妹,你玩儿去,我来做饭。”苏醒从腊梅手里拿下刀,咔咔咔地把土豆片全切成丝,刀切得飞快,土豆顿时细如丝。 腊梅看傻眼了,连忙跑了出去,“妈,他……他说他是我姐夫,你去瞧瞧,他可会切土豆丝了,你瞧瞧去呀!” 李桂花朝腊梅瞪了瞪眼,“别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腊梅努嘴,“本来就没见过世面嘛。大姐啥时候说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桂花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上赶着没办法。” 这会子红梅和秀梅一人拎着一篮子猪草回来了,她们俩直接进厨房,见一个男人抄着铲子在炒土豆丝,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梅缓了缓,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秀梅睁大了眼睛,“姐,你认识他?他是谁呀,咋还炒起菜来,腊梅呢?” 苏醒边炒边笑,笑得十分谄媚,红梅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秀梅哈哈大笑起来,“你傻子吧,跑我家来做饭,见了好看的姑娘就发笑。” 李桂花走了过来,“他才不是傻子呢,他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醒大个’,没事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 秀梅的嘴张成o字型,还没来得及收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四队的陈大勇扛着锄头过来,气势凶凶的,像要挖人脑袋似的。除了苏醒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其他人都跑到外面去了。 一九八二年初,大雪纷飞。 眼见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大年了,李桂花在为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发愁,家里藏钱的袋子里钱没藏一张,倒是藏进了两只蟑螂。 李桂花看着蟑螂欲哭无泪,只好将它们狠狠扔地上再跺上两脚。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94.第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小军才十一岁, 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 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 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 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 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 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 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 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 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 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 铁格外的冰, 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 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 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 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 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 李桂花见女儿女婿都穿得一身好衣裳,颇有郎才女貌的味道,她笑盈盈地说:“红梅,到了婆家习惯吗,你公婆身体好不好?” 秀梅在旁说:“好啥呀,苏家公公他……” “秀梅,你看我新买的手套好不好看?”红梅故意打断她,然后又对她妈说,“我公婆身体都挺好的,就是公公爱喝几口酒,结婚那天夜里喝醉了而已。” 兄妹几天听大姐这么说,就知道大姐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些。 红梅确实不想让爹妈担心,之前他们就知道她公公腰不好,干不了多少重活,现在酒精中毒一回,估计身体更差了。 苏醒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秀梅四人一人一个。 李桂花直接把小军小东的收过来了,往苏醒怀里塞,“他们俩年纪小,有钱也乱花掉了,指不定装口袋里还要弄丢呢,你爹爱喝酒,多给他买酒喝。” 苏醒暗想,才不敢再给他爹买酒呢。他死活不要,李桂花就拼命塞。 没办法,苏醒总不能弄伤丈母娘吧,红梅在旁让他接着,他只好把红包接回手里了。 陈贵想到上次和苏保国拼酒,还有点余兴未了的意思,颇兴奋地说:“过年你爹来吃饭,我再和他拼,看谁先喝倒,嘿嘿。” 红梅和苏醒及弟弟们同时觑着脸,心想不用比,那个已经喝倒了,连胃都洗了,哪还敢拿命拼。 陈贵可是大清早就买好了鱼肉,要接待他的女儿女婿。说着话,李桂花又要进厨房忙活,苏醒便抢着烧菜。 他做了红烧肉和糖醋鱼,菜还没上桌呢,就把一群人的鼻子给招了过来,全都围着灶台看。 吃饭时,两家人其乐融融,边吃边说着话,十分开心。 饭后,李桂花把红梅拉到房里,还特意把门关上,然后拿出一包中药。 “红梅,你回去把这中药吃了,每天熬一包,分三次喝完。这里一共十五包,喝完半个月就有效了。” 红梅听得莫名其妙,“有什么效?我又没有生病。” 李桂花压低声音说:“这是多子药,吃了能怀双胞胎,或许还能怀龙凤胎。现在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多不划算。” 红梅哭笑不得,“妈,我才刚结婚,就提什么生孩子,我不喝。” 她心里暗想,她可还是处女身呢。 李桂花急了,“怎么能不喝,你们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这个月就能怀上。很多人结婚头一两个月就能怀,能怀上不就迟了吗?” “妈,药哪能随便吃,要是怀个多胞胎,一下生四个五个的,那岂不是吓人?” “不会,这是托你堂婶弄来的,她外甥女就是吃了这中药怀了双胞胎,可灵了!” “妈,不是说如果头胎生了女孩,过个四五年就允许再生一胎吗?这样隔几年养,也轻松。” “如果生个男孩,岂不就是独苗苗了?”李桂花一向觉得多子多福,哪家不是生四五个,现在突然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独苗,她想想都觉得不安稳。 “那……好吧。”红梅犟不过她妈,只好把药收了,至于喝不喝,到时候再说吧。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95.第九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坐在上面, 看着站在下面妹妹弟弟们, 鼻子突然酸了起来。平时她嫌妹妹弟弟们吵闹,现在想到以后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们天天在一起,她又伤感起来。 这时苏醒已与陈贵、李桂花道别完, 他见红梅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们,说:“红梅, 这大喜的日子, 应该让妹妹弟弟跟着一起去玩的。”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 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 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 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 就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 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 伸出手来, 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 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 红梅叫了她一声妈, 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因为开得慢,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云桥镇八队的苏家河。苏保国和方荷花及众亲早早在路边候着,苏醒的两位好友苏昌盛和李光礼也来了。 远远瞧见拖拉机开过来,他们便一下围了过去,村里人也都过来看新娘子。 “‘醒大个’终于娶老婆了!” “是啊,咱八队今年有七八个娶亲的,就数‘醒大个’老婆最好看!” “‘醒大个’坐过牢,她不瞎不瘸又不傻的,怎么愿意嫁过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醒大个‘有本事呗,人家大喜的日子呢,别瞎说。你看,嫁妆还不少!” 苏醒把红梅从大路上一直抱回家,大家就跟在旁边围观说笑,还不停地往他们俩身上撒亮片。 三个弟弟和苏昌盛、李光礼忙着把嫁妆扛回家,再摆进苏醒的新房里。 进了新房,红梅就坐在崭新的梁床上。苏醒朝她傻笑一阵,说:“你跟秀梅腊梅在这里坐着,我出去招待客人。” “秀梅、腊梅,盘子里有瓜子、花生、蜜枣和糖,你们在这里陪红梅说说话。” 苏醒出门时,忽然想到红梅和两个妹妹肯定都渴了,又转身回来要给红梅泡茶喝。 “我来我来!”秀梅把他推出去,泡了三杯茶。 三姐妹边喝边瞧着这间新房,屋顶上挂着彩色剪纸,红的紫的粉的,满满一屋顶。 雕刻着精致花样的大红梁床靠着北墙,陪嫁过来的四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东墙旁边立的三组衣柜也足够大,两个嫁箱摞起来放在衣柜边上。西墙边放了一副大圆桌椅,上面摆着瓜子、花生、蜜枣和糖。 陪嫁来的一副小方桌椅摆放在南墙边,可以当饭桌,漂亮的妆台和洗脸台架也是陪嫁过来的,紧靠着小方桌。其它的陪嫁过来的小矮凳和各类盆都放在了洗脸台架下面。 所有的大件上面都张贴了红喜字,墙上贴了不少油纸画,显得十分喜庆。 只不过因为门也开在南墙,所以东西摆得有些挤。 苏家也早早把“三大件”买回了家,新自行车在堂屋里摆着,电风扇还装在箱子里没拆封,上面也贴着红喜字。手表被苏醒揣在怀里的口袋中,他想晚上亲自给红梅戴上。 秀梅看了看这间屋子,说:“姐,东西倒是布置齐全了,就是这间屋子小了点,有点挤呀。” 红梅却很满意,说:“北面是大梁床,东面是大衣柜,这就占了一边去,又摆了一副大圆桌椅和一副小桌椅,再大的屋子也会显得挤呀,我瞧着这间屋子应该是他家最大的一间了。” 腊梅笑着说:“你不是再说’他家‘了,现在这是你的家。” 红梅红着脸说:“就你懂得多。” 腊梅指着墙上的油纸画,“大姐,你看这些油纸画,只有两张是风景的,其它全是福娃娃,这是盼着你早生贵子呀。” 红梅掐她的胳膊,然后往她嘴里塞一个蜜枣,“你小小年纪净扯这些羞人的话,快吃你的枣吧。” 外面热热闹闹,腊梅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有些坐不住,就出去玩了,就秀梅陪着红梅在屋里说话。 再过了一阵子天都擦黑了,苏家酒席也开起来了。 方荷花端来一大碗饭菜笑盈盈地进来了,她叫秀梅去酒席桌上吃,然后把大碗饭递给红梅。 红梅瞧着这大海碗,还盛得满满的,心想这也太多了吧。 “红梅,瞧你这瘦条条的身子,赶紧多吃些,我家都是大饭量的人,你现在是我苏家的人了,也要多吃!”方荷花乐呵地说。 “好的,妈。”红梅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吃。 方荷花见红梅喊她为妈,简直乐开了花,忍不住摸了摸红梅的乌黑头发,“我的好儿媳,你可是了了我一桩大心事啊。老大都二十四了,他要再不娶老婆,我和他爹就要得心病了。每回一瞧队里那几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我背上就发凉,生怕老大也会走上那条路。” 红梅笑着摇头,“怎么会,我不嫁过来,也会也别人嫁过来的。” 方荷花心想,那可不一定,这些年不知托了多少媒人都没戏。还是她的弟弟方卫华靠谱,终于给她找了个儿媳,还是好人家里出来的,人长得好看,还啥毛病都没有! 方荷花这几天是睡着都要笑醒了,这会子看着红梅越看越满足。 只不过她这样瞧着红梅,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吃了。 方荷花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起身,说:“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一定要吃完,不要剩。” 方荷花笑呵呵地出去了,红梅看着手里的大海碗,感觉要吃完还真有些难度啊。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96.第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十点时, 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憋住, 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 要做苏醒的新娘, 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 她心里很不舍, 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 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 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 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 直夸好看, 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 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苏醒现在还不能见红梅,他就陪着陈贵一起招待客人。他的三个弟弟苏福、苏庆、苏喜和小军、小东一起玩。 苏醒三个弟弟和红梅的两个弟弟虽然之前不认识,年龄相差也很大,没想到碰到一起竟然玩得挺起劲,一会儿聊拖拉机的事,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疯玩,再过一会儿又都爬上了拖拉机。 苏醒瞧见了直发笑,他的二弟二十一岁了,三弟四弟也分别有十八岁、十六岁,竟然和十岁的小军、七岁的小东能玩到一起,真是绝了。 他在心里感叹,永远打不大的弟弟们哪! 十二点整,陈贵拿出一串长长的鞭炮点燃,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陈贵扯着嗓子喜气地喊道:“开洒席喽!大家好好吃好好喝!” 堂屋摆了两桌,门前的道场上摆了六桌,一共八桌酒席。大家热闹地吃菜喝酒,苏醒的三个弟弟和小军小东也过来开吃。 小军和小东倒也懂点事,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就端着碗站在旁边吃。 红梅由秀梅、腊梅陪着在屋里吃,腊梅边吃边说:“要是家里天天有喜宴就好了,就能天天吃好吃的。” 红梅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瞧你这个好吃鬼,天天吃喜宴,咱家吃得起吗?” 腊梅见红梅光吃米饭不吃菜,好奇地问:“大姐,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都不沾?” 红梅还没来得及说,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秀梅抢着答道:“怕把口红吃掉了呗,咱家又没有口红,没法补。” “你倒是挺明白的。”红梅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里的菜都分给了两个妹妹。 吃过酒席,苏醒更加激动了,因为红梅马上要出闺房了。 媒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就来到闺房门外,开始唱出阁词。其实媒人就是方卫华,他现在既是舅舅,又是小姑爹,更是牵线的媒人。 方卫华只不过小学毕业,也不会唱多么富有含义的出阁词,就是学着别人家嫁女用的几句。 “父母万般好,不能陪女老,嫁个好儿郎,随郎把家还。分田到户好,勤劳能吃饱,夫唱且妇随,儿女生一堆。” 方卫华唱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苏醒推过来让他敲门。 苏醒敲着门,大伙们还起哄唱着“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 红梅在屋里面听着不禁一笑,都计划生育了,还说什么“儿女生一堆”。 敲了一阵门,大伙们也起哄得十分兴奋,里面的秀梅来开了门,伴娘把红梅牵出来。 苏醒见到红梅,眼睛都直了。只见红梅身穿大红冬裙嫁衣,脚踩着新鸳鸯绣鞋,头发盘得干净利索,新娘头花轻轻摇曳着,衬托着红梅那小巧粉嫩的脸庞、水灵的眼睛、秀气的眉毛和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哪哪儿都好看。 苏醒知道红梅好看,但不知道有这么好看!看着看着,红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傻笑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 苏醒伸出双手,想抱又有些难为情,两手尴尬地搓了起来。 “‘醒大个’,平时瞅着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在女人面前这么扭扭捏捏,真是没出息的。再不抱起来,你想让红梅自己走出去,再自己爬上拖拉机呀?” 苏醒被人一激,猛地伸出手来,一下将红梅打横抱起。 红梅体态轻盈,他抱得十分轻松。红梅感觉自己被两只大手托着似的,她算是真正感受到苏醒的大力气了。 只不过苏醒这么将她抱着,两人的脸挨得过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羞得脸颊像被同时刷了红颜料,红彻了底。 苏醒在大家起哄的笑声中,把红梅抱上了拖拉机。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97.第九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把水缸灌满后, 苏醒也坐过来玩。 “最近有不少人家开始打水井, 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地下水也充足,咱们两家也可以打打水井, 每天从那么远挑水够累的。” 李桂花倒是想打, 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 也费人力, 说:“还是等攒了钱, 再花钱请人打吧, 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 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 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 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 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 说:“等我家打好了井, 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苏福哪敢要,他哥瞪着他呢。何况苏福都二十一岁了,按照习俗超过十八岁就不接红包了。 可李桂花非要给,红梅也叫他拿着,苏醒来拦着都不行。苏醒在想,丈母娘非要给,是因为觉得秀梅直接拒绝了福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这个红包不收,丈母娘心里肯定不舒服,她总是想着各方面平衡。苏醒示意福子收下,苏福也就揣兜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红梅和苏醒都在想着心事,苏福则远远骑在前头。 “红梅,你在想啥呢?” “我……是在想,刚才我没帮福子说好话,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我还觉得福子太唐突了搞得爹妈够尴尬的。” “我妈她……她很喜欢你,但也不讨厌福子,只是觉得……”红梅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苏福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玩心重,干活爱偷点懒。她妈没看好,她也不好帮婆家人说话的。 苏醒笑了,“原来你在想这些呀,我还以为你在生我和福子的气呢,本来开开心心的,刚才还真有点不好收场。” “我哪有那么爱生气,我是担心你会不高兴。” 苏醒右手把住车龙头,左手握住红梅的手,说:“我也不爱生气,更不会动不动就不高兴。以后咱俩有啥心事一定要及时跟对方说,绝不藏着掖着生闷气,这样咱俩就不会互相担心对方生气了,好不好?” 红梅笑着把脸靠在苏醒的背上,甜甜地答道:“好。” 红梅这个举动,使得苏醒更是握紧了她的手,还笑着说:“妈的想法我能理解,常言道,不要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那样不稳当,妈自然不愿意把女儿往一家子嫁。” 这话把红梅惹笑了,“我和秀梅才不是鸡蛋呢。对了,收蛋的活儿我交给秀梅了,现在我又闲了下来。过几天你到砖厂干活问问你们领导,砖厂还要人不?” “那可不行,且不说砖厂压根不收女工,即便收也不能让你去,你见哪家新娘子去干那种重活,整天切砖搬砖,一刻都不能停,红砖还轻便一点,土砖又大又重,一般人干不下来。” 正说着呢,他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低头瞧着问:“什么东西掉了?” 红梅手中的袋子破了,中药掉出来了。这袋子是装糖和酒的,红梅把她妈给的中药也装里面了。 红梅坐在自行车上想捡也够不着。 苏醒停了自行车,他胳膊长,一脚撑地一手捡东西,“这是什么,中药?你生病了?” 红梅把药接过来放进袋子里,把破的口子系紧,就是没回答苏醒的问题。 苏醒伸手摸摸红梅的脑袋,又端详着她的脸,“你脸上没什么血色,感冒了?” 红梅有些难为情,“没有,我好得很。这是我妈给的多子药,说是能生双胞胎,我不要她非要我拿着。” 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寻思什么进砖厂找活干,就在家怀孕生孩子多好,生一窝!” 红梅掐他,“去你的一窝,你当是下猪仔呀!” 这几天,家里天天吃花生,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怎么做都好吃,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98.第九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 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 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 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 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 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 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 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 “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 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 哪还能给我家打, 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 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 体格比不上, 听说也不太勤快, 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苏福哪敢要,他哥瞪着他呢。何况苏福都二十一岁了,按照习俗超过十八岁就不接红包了。 可李桂花非要给,红梅也叫他拿着,苏醒来拦着都不行。苏醒在想,丈母娘非要给,是因为觉得秀梅直接拒绝了福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这个红包不收,丈母娘心里肯定不舒服,她总是想着各方面平衡。苏醒示意福子收下,苏福也就揣兜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红梅和苏醒都在想着心事,苏福则远远骑在前头。 “红梅,你在想啥呢?” “我……是在想,刚才我没帮福子说好话,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我还觉得福子太唐突了搞得爹妈够尴尬的。” “我妈她……她很喜欢你,但也不讨厌福子,只是觉得……”红梅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苏福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玩心重,干活爱偷点懒。她妈没看好,她也不好帮婆家人说话的。 苏醒笑了,“原来你在想这些呀,我还以为你在生我和福子的气呢,本来开开心心的,刚才还真有点不好收场。” “我哪有那么爱生气,我是担心你会不高兴。” 苏醒右手把住车龙头,左手握住红梅的手,说:“我也不爱生气,更不会动不动就不高兴。以后咱俩有啥心事一定要及时跟对方说,绝不藏着掖着生闷气,这样咱俩就不会互相担心对方生气了,好不好?” 红梅笑着把脸靠在苏醒的背上,甜甜地答道:“好。” 红梅这个举动,使得苏醒更是握紧了她的手,还笑着说:“妈的想法我能理解,常言道,不要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那样不稳当,妈自然不愿意把女儿往一家子嫁。” 这话把红梅惹笑了,“我和秀梅才不是鸡蛋呢。对了,收蛋的活儿我交给秀梅了,现在我又闲了下来。过几天你到砖厂干活问问你们领导,砖厂还要人不?” “那可不行,且不说砖厂压根不收女工,即便收也不能让你去,你见哪家新娘子去干那种重活,整天切砖搬砖,一刻都不能停,红砖还轻便一点,土砖又大又重,一般人干不下来。” 正说着呢,他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低头瞧着问:“什么东西掉了?” 红梅手中的袋子破了,中药掉出来了。这袋子是装糖和酒的,红梅把她妈给的中药也装里面了。 红梅坐在自行车上想捡也够不着。 苏醒停了自行车,他胳膊长,一脚撑地一手捡东西,“这是什么,中药?你生病了?” 红梅把药接过来放进袋子里,把破的口子系紧,就是没回答苏醒的问题。 苏醒伸手摸摸红梅的脑袋,又端详着她的脸,“你脸上没什么血色,感冒了?” 红梅有些难为情,“没有,我好得很。这是我妈给的多子药,说是能生双胞胎,我不要她非要我拿着。” 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寻思什么进砖厂找活干,就在家怀孕生孩子多好,生一窝!” 红梅掐他,“去你的一窝,你当是下猪仔呀!”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99.第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好,我保证两年内一定攒够钱买电视机!”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 白天干活累, 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 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 小声说:“红梅, 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 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 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 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 不喜欢就扔, 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 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 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 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 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 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100.第一百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 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 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 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 小声说:“红梅, 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 “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 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 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 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 不喜欢就扔, 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 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 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 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 只要她同意, 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101.第一百零一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苦笑, “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 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 我爹身体不好, 没人照顾, 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 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只是看着有钱不挣, 心里痒痒, 你要是开店, 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 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 借也借不齐, 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 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 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 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 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李桂花呵呵一笑,“那是那是,往死里揍确实不行,打折腿也……也不好,犯法的事咱们不能做。”心里却在想,只许别人抢劫,咋就不许咱打人了? 苏醒笑着“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桂花想到之前方卫华想给红梅和苏醒牵线,不免多看苏醒几眼,只见他额宽眼深鼻挺,脸宠棱角分明很周正,剃着平头,笑起来很爽朗,不像喜欢作恶的人。 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干活肯定麻利。 这人没毛病啊,红梅要是嫁给他……,不行不行,他可是坐过牢的,或许脾气也易怒,如果喜欢打老婆那就是害了闺女。 苏醒也想起之前他爹妈希望他娶陈红梅,他年纪大了,陈红梅又遇那事。本以为没问题,可他舅舅方卫华传话说,陈家怕他以后坐大牢,一坐几年回不了家,更怕他打陈红梅。 他怎么可能打女人呢?为了让人放心他以后不会坐牢,他最近收敛不少,至少不会把人打残。 这时看到陈红梅妈妈李桂花打量着他,他立马机灵起来,甜着嘴说:“婶,我确实爱打架,但从来不打女人,只会保护女人。有些人欺凌弱小,偷摸拐骗,这种人本来就该打是不是?” 李桂花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啊,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你挺明事理的嘛。” 红梅在屋里把她妈和苏醒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红着耳根在想,她妈莫非真想把她嫁给苏醒吧,她可不要啊,她害怕。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102.第一百零二章 此为防盗章  忙完“双抢”, 红梅姐妹们在家晒谷子, 陈贵和李桂花摘西瓜卖, 轻松许多。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 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 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 “谁叫你们贪财, 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 哪怕一大件也没有, 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 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 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玉珍母女俩吵了好一阵子才停息,后来红梅又听说村里好些人家怪女婿们不过来帮忙“双抢”的,或是一家人互相责怪怎么没给女儿找个像苏醒这样的好女婿,不少人家里闹矛盾。 陈贵与李桂花倒是乐意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出门,个个羡慕他们,问东问西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红梅和苏醒。 可是过几天画风又变了,村里人又说起苏醒的坏话来,说他再能干又怎样,对岳父岳母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爱打架惹事生非的人,还坐过牢,说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惹到陈家来了。 也有人说,看吧,以后红梅就等着挨打吧,像苏醒这样的男人,随便手一推,红梅说不定就会被推骨折,光看着眼前好有什么用。如果苏醒哪天蹲牢里去,一蹲就是几年,红梅还不得守活寡呀。 陈贵和李桂花又气得不行,说这些人就是嫉妒,懒得理会那么几个嘴碎的人。 夫妻俩忙着摘西瓜卖西瓜,渴了饿了就吃西瓜,自家的西瓜,怎么吃怎么都觉得甜。 他们种了一亩四的西瓜和一亩一的花生,西瓜收成好得很,花生虽还没收成,但看着长势也不错。 每过几天都有从市里或县里来的贩子来收西瓜,虽然才一分五一斤,一个大西瓜也只卖两毛钱左右,但陈家还是收入了一百五十八块钱。 陈贵拿着钱买了几斤肉回来,一家人改善伙食。之后他就去把饶家五十多块钱的钱还清了,欠条也当着饶家人的面狠狠撕掉了,那叫一个爽。 本以为到年底才能还清债,没想到卖掉西瓜不仅还了债还能攒上钱。 这回收的早稻也不错,晾晒干后仔细称了两回,觉得够一家子人吃八、九个月的。如果晚稻收成也好,交了公粮后,家里的粮食不但够吃,或许还能剩些谷子挑去卖。 还了木匠的钱,再留十块钱给两个儿子九月交学费,另外还给家里每人做一套新衣服,找的是镇上手艺最好的裁缝。 红梅收蛋每个月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之前她把挣的钱都给爹妈了,现在李桂花让她自己攒着,等年底出嫁时买布给苏醒做两身衣服。 因为苏家已经把红梅的尺寸要去了,到时候会给红梅做几身新衣,还要准备大红嫁衣。礼尚往来,女方最好也给男方准备两套。 苏家也是大丰收,早稻收成很好。也是种了一亩地的西瓜,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如果到时候花生收成也好,准备“三大件”就不需要借钱了,估计还有钱剩,就能把婚房布置得更好一些。 等到收花生的时候,苏醒在自己家干了四天,然后又来陈家了,还偷偷买来一条丝巾,但一直没找着机会送给红梅。 当着旁人的面他不好意思送,觉得他一个大男人送丝巾这种事有点小家子气,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他只想让红梅知道他心里有她。 收花生也是件很辛苦的事,顶着烈日,先把花生从地里扯出来,堆成几大堆,然后坐下来把花生一颗颗摘下来。有的人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把花生往下拧,但这样花生都带着根,土也跟着掉下来,不干净。 苏醒在自己家就是一大把地往下拧花生,他见李桂花不让陈贵和孩子们那样,非要一颗一颗摘,箩里要保持干干净净,花生也要干干净净,不能带根不能带土。 苏醒是个干粗活的人,就一直弯腰扯花生,让红梅一家子人坐在那儿摘。说实话,他习惯干粗活重活,摘花生这种活儿虽不累,但他还真不想干。 李桂花时不时喊他过来歇会儿,他就过来喝口水,稍坐一会儿又去扯花生。 晚上,大家吃了饭就轮流洗澡,小军小东和秀梅腊梅都睡觉去了,红梅还在屋里洗。 苏醒则是拎一桶冷水在屋外冲冲。 陈贵和李桂花坐在屋外乘凉,聊聊日常。苏醒冲完也坐了过来,说了他家近况,以及西瓜卖得怎么样,早稻打了多少斤,花生收成如何。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103.第一百零三章 此为防盗章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 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 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 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 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 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 把菜炒熟就行, 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 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小军才十一岁,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104.第一百零四章 此为防盗章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 刚才我问了几家,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 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插着腰说:“咋的,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 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 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说:“陈大勇,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 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 ”怎么, 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 我兄弟三个, 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 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 “大勇兄弟, 肯定是你搞错了, 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没想到不用他回去喊,才走几步就见他的哥哥和弟弟已经扛着家伙过来了! 陈贵和方卫华有些懵了,这真是要开战啊。 李桂花慌得跑上前,“大勇兄弟,大勇兄弟,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没弄清楚……” 陈大勇哪里愿听这些,伸手一推便把李桂花推倒在地。红梅三姐妹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去扶她们的妈。 陈贵本来还不想打架,这下见陈大勇把他老婆推到在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冲上去和陈大勇扭打在一起。 方卫华见势赶紧抄起一把锹,陈大勇的两个兄弟果然朝他来了!红梅姐妹们和李桂花在旁一阵惊叫。 眼见着陈大勇两个兄弟的锄头就要落在方卫华的头上,苏醒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正要敲到陈大勇弟弟的头上,瞬间又停在了空中,而是用脚一踢,将人踢开了。 然后转身,把陈大勇的哥哥推出好几米远。他的力气之大,惊懵了陈大勇的两个兄弟。 苏醒又跑过去将陈贵和陈大勇拉开,“别打了别打了!都说我爱打架,我瞧着你们村里人也不比我安分多少。”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陈大勇瞪着苏醒。 苏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陈大勇的哥哥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他扑过来。 苏醒一下扛起他,来个过肩摔,摔得陈大勇的哥哥差点没气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苏醒刚才一直没出来是因为方卫华一路上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说打架的事,当然更不能打架了。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陈大勇感觉这架是打不过了,厉声喊着,“你到底是谁,瞎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啥?” 苏醒耸耸肩,把锅铲扛在肩上,“我是最爱打架的那个‘醒大个’,不过现在我改了,不想打架了,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还是我老丈人,我才懒得出手呢。” “醒大个”?老丈人?” 陈大勇三兄弟顿时怂了,他们都听说过“醒大个”,这个人超能打,一人对付三个根本没问题,而且坐过牢!他现在是陈贵的女婿,还真是不好惹。 李桂花见陈大勇三兄弟没了声音,赶紧上前圆场说:“没打伤就好,没打伤就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要是为这点子事打出人命来,悔青肠子也没用。” 陈大勇心里怂,但嘴上不露怯。“嫂子,陈贵他把水放进我家田里,我是不是又得把水放进别人家的田里,这样放来放去……” 陈贵跳脚,“我说了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我把水放进柱子家的田里了!” 大家闻声,哑口无言。 陈贵叹气,“我现在就去帮柱子家的田放水,放到树根家的田里去,然后再帮树根家放水,放到红根家的田里,最后再帮红根把水放进河里,总行了吧!” “爹,我陪你去!”苏醒转身把锅铲交给红梅,“菜我已经炒好了,米也下锅煮了,你去看着火。” 陈大勇三兄弟悻悻地走了,红梅三姐妹愣愣的,心想苏醒怎么叫爹叫得那么顺口呢,他啥时候成陈家的女婿了? 李桂花却笑了,她是越瞧苏醒越顺眼。 苏醒陪着陈贵去柱子家道歉,柱子见陈贵有了这么个有名的女婿,不但没骂陈贵,还夸陈贵勇于认错来着,说放水的事不急,等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陈贵当然立马招呼着这个“女婿”先回家吃饭,心里挺乐呵,之前一直不敢把红梅嫁给苏醒,现在想想,有这样的女婿也不错,打架时可以为他撑门面啊。 陈贵没兄弟,就两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小,家里过得也不咋地,平时还真硬气不起来。 现在有了苏醒这个便宜“女婿”,他立马硬气了,要不是苏醒在,刚才就要被陈大勇三兄弟打得半死,而且打过后他还得给人家放水去。 “爹,以后家里活忙就叫上我,小军小东年纪小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顶半个儿子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干活!”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笑了,心想你本事可多呢,不仅能干活,还会炒菜,更重要的是,能帮他陈家打架! 苏醒心里偷乐,因为陈贵看着他笑,他这个女婿当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因为开得慢,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云桥镇八队的苏家河。苏保国和方荷花及众亲早早在路边候着,苏醒的两位好友苏昌盛和李光礼也来了。 远远瞧见拖拉机开过来,他们便一下围了过去,村里人也都过来看新娘子。 “‘醒大个’终于娶老婆了!” “是啊,咱八队今年有七八个娶亲的,就数‘醒大个’老婆最好看!” “‘醒大个’坐过牢,她不瞎不瘸又不傻的,怎么愿意嫁过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醒大个‘有本事呗,人家大喜的日子呢,别瞎说。你看,嫁妆还不少!” 苏醒把红梅从大路上一直抱回家,大家就跟在旁边围观说笑,还不停地往他们俩身上撒亮片。 三个弟弟和苏昌盛、李光礼忙着把嫁妆扛回家,再摆进苏醒的新房里。 进了新房,红梅就坐在崭新的梁床上。苏醒朝她傻笑一阵,说:“你跟秀梅腊梅在这里坐着,我出去招待客人。” 105.第一百零五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也偷偷放了, 但他放的并不是来找他算账的陈大勇家的田。 陈贵当然不认账,“大勇,你这是干啥, 想打架呀,你凭什么说是我把水放进你家田的?”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刚才我问了几家,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 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 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插着腰说:“咋的, 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 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 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 说:“陈大勇,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 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怎么, 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 我兄弟三个, 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 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大勇兄弟,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没想到不用他回去喊,才走几步就见他的哥哥和弟弟已经扛着家伙过来了! 陈贵和方卫华有些懵了,这真是要开战啊。 李桂花慌得跑上前,“大勇兄弟,大勇兄弟,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没弄清楚……” 陈大勇哪里愿听这些,伸手一推便把李桂花推倒在地。红梅三姐妹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去扶她们的妈。 陈贵本来还不想打架,这下见陈大勇把他老婆推到在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冲上去和陈大勇扭打在一起。 方卫华见势赶紧抄起一把锹,陈大勇的两个兄弟果然朝他来了!红梅姐妹们和李桂花在旁一阵惊叫。 眼见着陈大勇两个兄弟的锄头就要落在方卫华的头上,苏醒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正要敲到陈大勇弟弟的头上,瞬间又停在了空中,而是用脚一踢,将人踢开了。 然后转身,把陈大勇的哥哥推出好几米远。他的力气之大,惊懵了陈大勇的两个兄弟。 苏醒又跑过去将陈贵和陈大勇拉开,“别打了别打了!都说我爱打架,我瞧着你们村里人也不比我安分多少。”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陈大勇瞪着苏醒。 苏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陈大勇的哥哥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他扑过来。 苏醒一下扛起他,来个过肩摔,摔得陈大勇的哥哥差点没气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苏醒刚才一直没出来是因为方卫华一路上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说打架的事,当然更不能打架了。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陈大勇感觉这架是打不过了,厉声喊着,“你到底是谁,瞎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啥?” 苏醒耸耸肩,把锅铲扛在肩上,“我是最爱打架的那个‘醒大个’,不过现在我改了,不想打架了,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还是我老丈人,我才懒得出手呢。” “醒大个”?老丈人?” 陈大勇三兄弟顿时怂了,他们都听说过“醒大个”,这个人超能打,一人对付三个根本没问题,而且坐过牢!他现在是陈贵的女婿,还真是不好惹。 李桂花见陈大勇三兄弟没了声音,赶紧上前圆场说:“没打伤就好,没打伤就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要是为这点子事打出人命来,悔青肠子也没用。” 陈大勇心里怂,但嘴上不露怯。“嫂子,陈贵他把水放进我家田里,我是不是又得把水放进别人家的田里,这样放来放去……” 陈贵跳脚,“我说了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我把水放进柱子家的田里了!” 大家闻声,哑口无言。 陈贵叹气,“我现在就去帮柱子家的田放水,放到树根家的田里去,然后再帮树根家放水,放到红根家的田里,最后再帮红根把水放进河里,总行了吧!” “爹,我陪你去!”苏醒转身把锅铲交给红梅,“菜我已经炒好了,米也下锅煮了,你去看着火。” 陈大勇三兄弟悻悻地走了,红梅三姐妹愣愣的,心想苏醒怎么叫爹叫得那么顺口呢,他啥时候成陈家的女婿了? 李桂花却笑了,她是越瞧苏醒越顺眼。 苏醒陪着陈贵去柱子家道歉,柱子见陈贵有了这么个有名的女婿,不但没骂陈贵,还夸陈贵勇于认错来着,说放水的事不急,等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陈贵当然立马招呼着这个“女婿”先回家吃饭,心里挺乐呵,之前一直不敢把红梅嫁给苏醒,现在想想,有这样的女婿也不错,打架时可以为他撑门面啊。 陈贵没兄弟,就两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小,家里过得也不咋地,平时还真硬气不起来。 现在有了苏醒这个便宜“女婿”,他立马硬气了,要不是苏醒在,刚才就要被陈大勇三兄弟打得半死,而且打过后他还得给人家放水去。 “爹,以后家里活忙就叫上我,小军小东年纪小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顶半个儿子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干活!”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笑了,心想你本事可多呢,不仅能干活,还会炒菜,更重要的是,能帮他陈家打架! 苏醒心里偷乐,因为陈贵看着他笑,他这个女婿当定了!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因为开得慢,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云桥镇八队的苏家河。苏保国和方荷花及众亲早早在路边候着,苏醒的两位好友苏昌盛和李光礼也来了。 远远瞧见拖拉机开过来,他们便一下围了过去,村里人也都过来看新娘子。 106.第一百零六章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做事仔细, 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 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 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 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 晒得也干, 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 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 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 想憋都憋不住, 惹得村里的人眼红, 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 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 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 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 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107.第一百零七章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 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 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 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 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 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 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 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 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 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 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 “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 她都十九了, 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 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 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李桂花寻思,所谓的名声不好,不就是那几样吗,乱搞男女关系、做贼、杀人、放火、抢劫、坐牢,这几样可没一样是值得嫁的呀! 方卫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他老婆陈兰芝忍不住了,说:“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带这么毁我大侄女的,苏醒成天打架斗殴,前年打群架打破几个人的头,在狱里蹲了九个月才出来。去年又打架进过派出所,这过年前还把老耿家儿子胳膊打脱臼了,幸好及时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苏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坐过牢啊!虽然只有九个月,那也是坐牢呀。 陈贵本以为人家是小打小闹,听说坐过九个月的牢,他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醒大个’呀,我听说过他,他这人无法无天谁都敢打,以后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红梅嫁谁也不能嫁他呀!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儿子,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没事谁提他呀,名声又不……。你们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卫华解释道。 “谁信啊,他连自个儿三个弟弟都打,亲弟弟还不是自家人?”陈兰芝呛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吗,又没下重手。” “脸都打青了还不叫下重手,他到时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脸打青,过后说没下重手?” 方卫华没话回了,他哪敢保证外甥到时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牵了这门亲,到时候大侄女挨了打,陈兰芝还不得跟他血拼哪。 “那……那还是算了吧。”方卫华低下了头。 接下来几天确实有媒人来提亲,可没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风极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红梅模样好,人也乖巧,上工时挑啊抬啊也有力气,常被人夸。 李桂花夫妇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虽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个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没个好的来提亲,他们就耐心等着,婚姻大事可不能将就。 红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妈说,她这辈子不嫁了。 陈贵听后吓着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着爹妈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和你妈怎么出门见人?” 红梅咬着唇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想嫁。” 陈贵脖子一梗,“咦?男人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够好吗,你妈逮着我就打就骂,我也没敢在外面做丢脸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认同自家男人这一点的,说:“红梅,你别被饶兵那样的人吓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好男人多着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辈子指着他给你遮风挡雨、挣钱养家呢。我嫁给你爹虽然没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过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况谁不盼个儿孙满堂,老来有个伴,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嘛。” 红梅只不过眼前不想随便嫁人,才说了那些气话。没想到爹妈都把他们自己当活生生的例子,她听着都想笑。 她憋着笑说:“好好好,我不说气话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说了算,我要挑个像爹这样的。” 陈贵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李桂花这下又倒戈,“像你爹这样的不行,他没出息,挣工分比不上人家,要不然咱家这么穷呢。” 陈贵不乐意了,“现在不挣工分,要单干了!你这脑筋不好使,老了肯定要得痴呆症。” “你老了才得痴呆症呢,带时候给你身上挂个牌子,你就每天自个儿随便逛去,我才懒得伺候你。” “到时候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陈贵和李桂花又吵起来了,红梅坐在旁边看戏。 * 过了正月十五,队上开始分田地了。 村民们之前可不知道,分田到户的名堂挺多。不仅分肥田瘦田、肥地瘦地,还要看离池塘、河流的远近。 丈量清楚后,先是搭配着分,如果有争议的情况,就来抓阄。 分时也不仅仅只看你家有几口人,还要分男女、分年龄,看是否婚配。比如,陈贵家七口人,陈贵和李桂花分的一样,每人得一亩二分田和六分地,而三个闺女是未成年每人得七分田三分地。 两个儿子又因为没满十岁,每人只得六分田两分地。 这么一算,陈家总共分得五亩七分田和两亩五分地。 当然,这么一分,有不少人高兴,也有人埋怨,无非就是分得好与不好的事。毕竟好田好地只有那么多,总有人分不上。 陈贵和李桂花挺满意自家的,因为分的田地有肥的有瘦的,有离水源远的,也有近的,搭配均匀,反正与别家比起来没有吃亏。 还有一事他们心里偷着乐,因为开始造册时可没有红梅的田和地,队上以为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把她名下的田地写到了饶家。 现在得知红梅婚事已黄,临时又改到陈家的名下。要知道分的田地三年一调,红梅的七分田三分地,陈家就能多种三年,种得好的话,收成可不少! 因这事,好些人家羡慕得要死,之前暗地里笑话红梅没人要了,现在他们又觉得陈家因祸得福,望着那么好的田地,眼睛都要望穿了。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108.第一百零八章 此为防盗章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 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 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 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 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 “这个叫蛤蜊油, 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 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 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 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 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 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 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红梅坐在那儿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风把她的刘海轻轻吹起,马尾辫也轻轻晃动着,十分好看。 她闭着眼睛吹着风,说:“你想得真美,哪会有那么好的日子。” 苏醒嘿嘿笑了,“我也是瞎想,说不定会有那么好的日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那班车四点半左右会从砖厂前面过。苏醒和红梅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到路边去等车。 苏醒把红梅送回了家,然后他再走三个小时的路回他自己的家。 晚上,李桂花问她,“你跟苏醒单独相处了一天,觉得他怎么样?” 红梅抿着嘴笑了笑,准备说苏醒人很好,待她也非常好,但她打算委婉一些,点着头说:“嗯……还行。” 李桂花最了解她的闺女呢,所谓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夜里睡觉之前,秀梅和腊梅抢红梅蛤蜊油要往脸上擦。红梅心疼地说:“少弄一点,少弄一点!等冬天了再用,贵着呢,要五毛钱。” 紧接着秀梅和腊梅又找到新买的头箍和皮筋。 “大姐,这头箍样式真好看,比咱队上那个新嫂嫂戴的好看多了。还有这些皮筋,上头还编着花结真好看,哪像咱们平时用的,就是缠些红线而已。原来订了婚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真好。”腊梅羡慕地说。 红梅敲了敲腊梅的小脑袋,然后把头箍和皮筋全都收了过来,“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偷着用。等你们说了人家,会有人给你们买的,急啥?” 腊梅笑着做鬼脸,秀梅听了却有些脸红,但故意翻个了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嫁人呢,有啥好的。” 红梅见秀梅那样,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催道:“睡觉睡觉!”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109.第一百零九章 此为防盗章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 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 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 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 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 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 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 把菜炒熟就行, 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 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那是,本钱可不少。最近我在对面几个店里玩,听说开店至少要六七百的本钱,你可以问亲戚借呀!” 红梅苦笑,“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我爹身体不好,没人照顾,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只是看着有钱不挣,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借也借不齐,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110.第一百一十章 此为防盗章  开了酒席, 苏醒跑屋里来看看红梅。 红梅正在发愁这么一大碗饭怎么吃得完, 见苏醒过来,她高兴地说:“你来了正好, 把这剩下的饭菜帮我吃了吧,我吃不完, 怕妈不高兴。” 苏醒笑眯眯地接过碗筷吃了起来,“好吃!咱家办喜酒的饭菜就是好吃!”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 “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 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 我心里有数, 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 伸手狠掐他的胳膊, 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 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 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 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可你一个劲地猛打,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 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 “二哥,你赶紧去啊, 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我去我去, 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 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 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他这是去看他爹, 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 听见前面有响声, 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 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 “福子, 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 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苏醒在屋里烤暖了手,就赶紧来厨房看红梅。 “明天烧热水洗吧,这水多冷啊。” 红梅现在心里安稳多了,笑着说:“没事,我不冷。用了你买的那个蛤蜊油,这个冬天手可没冻过。” 红梅干活利索,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到绳子上。 苏醒走到红梅面前,从怀里掏出手表,给红梅戴在了手腕上,手表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红梅摸了摸手表,笑得眼睛弯弯的,说:“真好看。” “你看,都凌晨两点了。”苏醒双手捂住红梅的手,“都怪我不好,让你担心这么久。福子说,你吓得双手一直抖,坐在那儿呆呆的几个小时没挪动地方。” 红梅用力抽都抽不出手,就由他捂着,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福子说得那么夸张。” 苏醒突然松了手,一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心里实在愧疚,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本该开开心心的,却让红梅受了惊吓。 他爹还在医院醉酒未醒,苏醒是没那个心情入洞房的,但他心疼红梅,忍不住想抱紧她。 红梅被他紧紧抱着,心里踏实得很,可一会儿又莫名的心跳加速。 苏醒当然也是人生头一回这么紧搂着一个女人,动作不免有些笨拙。 他不知怎么让自己沉稳下来,就轻拍着红梅的后背,安抚着红梅的同时,他自己的心跳也神奇地降下来。 “红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挣上很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但我一定会尽全力对你好,你相信吗?” 红梅刚才身子绷得紧紧的,现在被安抚得好多了,她把头枕在苏醒的肩膀上,“嫁都嫁了,不相信也得相信啊。” 苏醒哧声一笑。 这时苏福要过来倒热水喝,不料瞧见这一幕,惊得他“啊哟”一声,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咣当”碎了一地。 苏醒和红梅被吓得像触电一般瞬间倏地一下分开了。 红梅羞得脸没处搁了,低着头赶紧跑进了里屋。 苏醒虽有些脸红,但没那么害羞。他瞪着苏福,“你啊什么哟,大惊小怪的,没见过呀!差点把我和你大嫂吓出心脏病来。” 苏醒说着也跟着回屋了。 苏福愣了愣,然后弯腰拾茶杯渣子,嘀咕道:“我也吓得不轻呢,本来就没见过。哦……倒是在爱华家的电视里见过。真是的,没事学电视里搂搂抱抱干嘛。” 苏醒来屋里,秀梅和腊梅就要出门,准备去二婶家去睡。 苏醒拦着,“你们就在这儿睡,我得回医院去。” 他爹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醒酒,他不放心。 苏醒去他妈屋里找出钱袋子揣兜里,红梅猜着他回来只是报个信,马上就要走的,她没说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衣过来给苏醒披上。 “红梅,我得等爹出院了才能回来,因为我要开拖拉机把爹妈和喜子一起拉回来。” “我知道,爹身子重要,不急的,家里的钱够交费吗?” “足够了,你别担心。”苏醒刚才翻看了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五块钱,他自己身上还有十二块钱,他出医院时,医生说大概二十几块钱。以防万一,他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了。 临走时,他又捏了捏红梅的手,“你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行,啥都别担心,找不着东西就问福子和庆子。” 红梅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路上开慢点,夜里路黑。” “嗯。”苏醒点头。现在有老婆了,他才不会瞎开呢,老婆在家等着他,他比啥时候都知道要珍惜生命。 红梅本想问,后天他们能不能按时回门,但问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公公的身体更重要,到时候她自己先送弟弟妹妹们回家也行。 苏醒走了,这下红梅不再担心什么,心情愉悦了许多,也感觉到浓重的困意,她和秀梅、腊梅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红梅就起来做早饭,秀梅和腊梅在旁帮忙。苏福和苏庆昨夜熬了瞌睡,直到粥煮熟了还没醒过来。 秀梅忍不住发牢骚,“姐,你瞧他们哥俩没心没肺的,太阳这么高了他们竟然还睡得着,也不知道起来扫扫地。屋里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我和腊梅已经全扫过了,但屋外的鞭炮渣屑我和腊梅不好去扫,叫左右邻居瞧见还以为我俩想做他家的人呢。” 红梅戳了戳秀梅的脑门,“你脑袋瓜里想的东西还挺多。” 腊梅坐在旁边吃咸萝卜条,跟着说:“我觉得苏家四兄弟也就姐夫勤快,那个福子呀庆子呀喜子呀,都挺懒的。” 红梅瞪她,小声道:“别没大没小,他们都比你大,你可不能福子庆子喜子这么叫,你要叫哥。咱们先吃,然后我去屋外扫鞭炮渣屑,到时候他们还没起的话,我就去敲门,你们不要议论他们。” 腊梅“哦”了一声。 秀梅懒得听她姐嘱咐这些,直接盛粥吃。 红梅又道:“腊梅,你去把小军和小东叫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俩怎么还没过来吃饭。” 吃过早饭,红梅扫着地,苏福和苏庆听到动静终于醒了。苏庆吃过早饭就不知去哪了,苏福则缠着秀梅。 “秀梅,我家前面那条河挺宽的,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河有啥好看的,这么冷的天,不去!” “我骑自行车带你去镇上玩怎么样,我们云桥镇比你们红枫镇大,店铺也多。” 秀梅摇头,“不去,不买东西逛什么店铺。” 苏福有些失望,又说:“谁说不买东西,看见喜欢的就可以买。” 这话一出,他自己就怂了,他身上只有几毛钱。 秀梅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挣钱,你家里的钱不要留给你爹洗胃吗?” 苏福无话可说,只好带小军和小东满村子里玩。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忙完“双抢”, 红梅姐妹们在家晒谷子,陈贵和李桂花摘西瓜卖,轻松许多。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 因为活儿干不过来, 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 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 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 “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 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 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 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 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 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玉珍母女俩吵了好一阵子才停息,后来红梅又听说村里好些人家怪女婿们不过来帮忙“双抢”的,或是一家人互相责怪怎么没给女儿找个像苏醒这样的好女婿,不少人家里闹矛盾。 陈贵与李桂花倒是乐意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出门,个个羡慕他们,问东问西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红梅和苏醒。 可是过几天画风又变了,村里人又说起苏醒的坏话来,说他再能干又怎样,对岳父岳母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爱打架惹事生非的人,还坐过牢,说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惹到陈家来了。 也有人说,看吧,以后红梅就等着挨打吧,像苏醒这样的男人,随便手一推,红梅说不定就会被推骨折,光看着眼前好有什么用。如果苏醒哪天蹲牢里去,一蹲就是几年,红梅还不得守活寡呀。 陈贵和李桂花又气得不行,说这些人就是嫉妒,懒得理会那么几个嘴碎的人。 夫妻俩忙着摘西瓜卖西瓜,渴了饿了就吃西瓜,自家的西瓜,怎么吃怎么都觉得甜。 他们种了一亩四的西瓜和一亩一的花生,西瓜收成好得很,花生虽还没收成,但看着长势也不错。 每过几天都有从市里或县里来的贩子来收西瓜,虽然才一分五一斤,一个大西瓜也只卖两毛钱左右,但陈家还是收入了一百五十八块钱。 陈贵拿着钱买了几斤肉回来,一家人改善伙食。之后他就去把饶家五十多块钱的钱还清了,欠条也当着饶家人的面狠狠撕掉了,那叫一个爽。 本以为到年底才能还清债,没想到卖掉西瓜不仅还了债还能攒上钱。 这回收的早稻也不错,晾晒干后仔细称了两回,觉得够一家子人吃八、九个月的。如果晚稻收成也好,交了公粮后,家里的粮食不但够吃,或许还能剩些谷子挑去卖。 还了木匠的钱,再留十块钱给两个儿子九月交学费,另外还给家里每人做一套新衣服,找的是镇上手艺最好的裁缝。 红梅收蛋每个月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之前她把挣的钱都给爹妈了,现在李桂花让她自己攒着,等年底出嫁时买布给苏醒做两身衣服。 因为苏家已经把红梅的尺寸要去了,到时候会给红梅做几身新衣,还要准备大红嫁衣。礼尚往来,女方最好也给男方准备两套。 苏家也是大丰收,早稻收成很好。也是种了一亩地的西瓜,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如果到时候花生收成也好,准备“三大件”就不需要借钱了,估计还有钱剩,就能把婚房布置得更好一些。 等到收花生的时候,苏醒在自己家干了四天,然后又来陈家了,还偷偷买来一条丝巾,但一直没找着机会送给红梅。 当着旁人的面他不好意思送,觉得他一个大男人送丝巾这种事有点小家子气,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他只想让红梅知道他心里有她。 收花生也是件很辛苦的事,顶着烈日,先把花生从地里扯出来,堆成几大堆,然后坐下来把花生一颗颗摘下来。有的人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把花生往下拧,但这样花生都带着根,土也跟着掉下来,不干净。 苏醒在自己家就是一大把地往下拧花生,他见李桂花不让陈贵和孩子们那样,非要一颗一颗摘,箩里要保持干干净净,花生也要干干净净,不能带根不能带土。 苏醒是个干粗活的人,就一直弯腰扯花生,让红梅一家子人坐在那儿摘。说实话,他习惯干粗活重活,摘花生这种活儿虽不累,但他还真不想干。 李桂花时不时喊他过来歇会儿,他就过来喝口水,稍坐一会儿又去扯花生。 晚上,大家吃了饭就轮流洗澡,小军小东和秀梅腊梅都睡觉去了,红梅还在屋里洗。 苏醒则是拎一桶冷水在屋外冲冲。 陈贵和李桂花坐在屋外乘凉,聊聊日常。苏醒冲完也坐了过来,说了他家近况,以及西瓜卖得怎么样,早稻打了多少斤,花生收成如何。 接下来几天都天气晴好,正好晒花生。 陈家的花生接连晒了十天,颗颗都晒得干干的,装了十几麻袋。找秤一称,有一千一百多斤。 这几天,家里天天吃花生,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怎么做都好吃,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 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 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 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 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 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 “婶, 我没学过, 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回到苏家,红梅把中药偷偷拿下来,再把糖和烟交给婆婆。 苏醒把两个红包拿出来给他妈,说:“这是你给秀梅和腊梅的红包,我丈母娘死活不要。” 他还朝屋里说:“爹,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我可不敢再喝,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瞧不出来,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 “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 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 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 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 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 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 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 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 别人下地我睡觉, 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 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 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 “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和陈贵正为大闺女红梅的事生气, 没想到妹妹又出这事。 陈贵劝妹妹, “要不你就去打了吧,反正你有两个儿子了,你这胎要是生下, 怕是要罚款的。” 陈兰芝急道:“凭啥呀,之前个个都生四个五个的,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 我还没有闺女呢!”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 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 罚就罚呗,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 “不久不久, 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 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 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 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 他们忙着整理里屋, 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让陈兰芝睡下,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正忙着呢,陈贵抬头间不经意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饶家父子! 陈贵赶紧推了小儿子小东一把,小声说:“快叫你姑躲帘子后面去。” 小东跑进了屋,红梅见饶家父子来了瞬间青了脸,转身把被子交给妹妹也进屋了。 饶家父子越走越近,陈贵扛着铲雪的锹走上前拦住了。 “你们上我家干啥,我不欢迎,赶紧走吧。” 饶家爹赔笑,“亲家公,孩子做了错事你该打他教训他,不好不管的。” 陈贵横着脸,“谁是你亲家,你儿子做出那事,你还想我认你当亲家,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他儿子饶兵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寡妇勾、引,我该打,该打!” “呸!我才懒得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紧给老子滚!” 饶家爹见陈贵在气头上,把儿子往后拉,他自个儿上前一步,掏出烟和火柴要给陈贵点上, 陈贵胳膊一挡,表示自己有骨气,不要! “亲家公,你是长辈,有气就对我儿子发没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赌气不认这门亲的,都订下来两年了,你这样气着自己不划算。” 陈贵哼道:“我还真不是赌气!不要说订婚两年,就是订了十年八年,你儿子做出那种事,这门亲也是该黄就黄!” “亲家公,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把彩礼钱都带来了,之前说是两百块,我们父子俩商量着再加上一百。你让饶兵过去见见红梅,让他给红梅认错道歉。” 陈贵听到彩礼钱两百涨到三百了颇吃惊,饶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靠挣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个大半年的。 但他觉得自己绝不是能被一百块收买的软蛋,冷着脸说:“你儿子品行不行,靠多给些彩礼认个错道个歉就行?我家红梅要是嫁过去,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算了吧,你们回吧,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饶家爹犯难,红着眼睛,儿子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要是黄了,又顶着偷人的烂名声,以后想娶就难了,他可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饶兵脸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对陈贵说:“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不该得您原谅,但您要为红梅着想啊,她与我定婚两年,咱们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的。她这情况想再说个好人家不容易,找个赖的那还不如跟着我,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得了吧,别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亏着心发誓,还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陈贵说完懒得再理会饶家父子,扛锹回家。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桂花都一一听进耳朵里,她见陈贵都进家门了饶家父子还不走,就气哼哼地走过去。 “饶兵,我家红梅不必你操心,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她也不会嫁你的!” 饶兵气不过,对着陈家大门大喊:“红梅,你出来吱个声,这两年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逢年过节的,我都记得给你买头绳买袜子,一年三节我跟我爹都忙着把礼往这儿送,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谅一回,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这么一闹,好些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红梅还真出来了。 李桂花和陈贵担心女儿心软会原谅饶兵,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梅径直朝饶兵走去,扬手给了饶兵一个耳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谁家的狗在这儿吠,还不快滚!” 饶兵捂着脸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红梅竟然这么狠。 他爹也觉得没脸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红梅这样不把他儿子当人,求着娶回去也过不成日子。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饶兵一直瞪着大眼,眼都瞪红了,红梅没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个背影。 饶兵跟着他爹走了,邻居们小声议论一阵也就散了。 * 过大年的前一天,饶家竟然托媒人来陈家。 李桂花和陈贵还以为饶家托媒人来是为了说和,看来他们夫妻俩是想多了,因为媒人是为饶家要回以前送给陈家的订婚礼和一年三节礼! 李桂花气得脸色憋红,叫陈贵好好算一算那些礼值多少钱。 陈贵锤桌,“怎么算,都订两年了,谁记得清每次送的啥礼?” 媒人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饶家都记着账呢,每一笔都在,总共五十三块五毛六分钱,你们仔细看看是否有误。” 媒人把纸递给李桂花,李桂花没读过书,看不懂,又递给了陈贵。 陈贵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细回忆,两人来来回回对上三遍,确定无误。 可他们家哪有五十三块多钱?妹妹给的十块钱都买年货了,花得只剩八毛钱。 当时定亲饶家给的三十块都用在陈贵他爹的丧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块钱就是两年来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类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个礼不退,似乎显得陈家占便宜。人家会说,你不嫁女,收的礼又不退,不占理啊! 陈贵和李桂花都说不出不退还的话,可手里又没钱,咋办? 媒人出了一个主意,或许这是饶家出的主意,只不过让媒人传个话而已,那就是写欠条,一年内还清! 陈贵捋起袖子,“他妈的,写就写!小东,给我拿纸笔来。” 儿子小东小跑着过来,拿张算术纸和铅笔。 陈贵嚷着,“换支水笔!” 小东站那儿不动,“咱家没有水笔。” 媒人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支蓝色水笔,好家伙,连印泥都带来了! 陈贵冷笑一声,这饶家果然想得周到。 苏醒把两个红包拿出来给他妈,说:“这是你给秀梅和腊梅的红包,我丈母娘死活不要。” 他还朝屋里说:“爹,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我可不敢再喝,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瞧不出来,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 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 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 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 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 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 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 别人下地我睡觉, 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 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 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 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 “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 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苏醒吃饭快, 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 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 不会喝醉的。再说了, 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 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 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 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 他是苏醒的好朋友, 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 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 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 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 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 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 毕竟上了几年工, 练就出来了,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 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 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 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 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 玉珍猜也猜着了, 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 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 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 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她是怕出了人命, 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 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 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 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 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 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 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 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 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 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 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 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 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 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 腰也痛, 背也痛。 其实, 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苏醒指着右边,说:“红梅,砖厂就在那边,走五分钟就到了。” 红梅没理他。 “你……你生气了?” 红梅径直往前走,根本不跟着他往右边拐弯。 “红梅,砖厂在这边呢,你这是去哪?” 红梅一个劲地往前走,苏醒紧跟在后。 红梅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苏醒哪知道她会突然停住,身子一下撞了过去,差点把红梅撞倒了。 红梅哭笑不得,“你看,你就是这么莽撞!刚才在车上要是真打死了人,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红梅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要是因为我……你把人打死了,你也得抓去抵命,我这辈子能安心过吗?” 苏醒知道红梅刚才是担心坏了,这一直没缓过劲来呢。 “红梅,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打那个坏小子,可是他该打呀,哦不……不该打不该打,应该骂几句或吓唬吓唬就行。红梅,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苏醒见红梅这样,很是心疼,他知道红梅也是为他担心。 “跟我认错有什么用,你得从心里意识到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力气大出手重,要是三天两头跟人闹气打架,我……我……我不敢嫁了!” 苏醒吓得忙摆手,“我再也不乱来了,不打人了!你别说不嫁我的话,我……我……我错了……对不起,我……我……” 苏醒紧张地都结巴了,要是因为这事红梅不肯嫁他了,他可咋办呀,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重新来过。 红梅见他一个大男人因为她那句话就紧张了,有些于心不忍,脸色缓和了一些,说:“流氓地痞虽然可以教训几下,但要注意分寸呀,别火气一上来就像要人命一样。瞧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咱先别去砖厂了,还是去医院消炎再开点药吧。”” 苏醒觉得自己本来是带红梅出来玩,现在出了这事,红梅也不开心,他很自责。“红梅,我真的没事,我们还是去砖厂吧,玩一会儿就去那家新开的餐馆吃午饭,那里有糖醋鱼,特别好吃,还有……” “你手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呢?” 苏醒瞧了瞧手,“这点小伤哪需费心,划破点皮而已,就是……就是把你丝巾染脏了。” “丝巾脏了可以洗,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到时候发烧头痛还是小事,要是得破伤风咋办?” 苏醒忙道:“不会得破伤风的,我平时干活没少破皮流血,以前打架胳膊被人拿菜刀砍伤了,我被警察抓了去没法进医院,拿布包十几天就好了,后来我在牢里……,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也没车去医院啊,靠走路得走到下午去。” 红梅的关注点在那句”被人拿菜刀砍伤了”,她听得心里一紧,心想那得多疼啊,还不得养几个月才好。 “别人为什么拿菜刀砍你?” 说起这事,话就长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120.第一百二十章 此为防盗章 苏醒吃饭快, 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 说:“你放心, 我酒量大着呢, 不会喝醉的。再说了, 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 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 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 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 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 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 他是苏醒的好朋友, 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 是九队的, 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 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 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苏醒把两个红包拿出来给他妈,说:“这是你给秀梅和腊梅的红包,我丈母娘死活不要。” 他还朝屋里说:“爹,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我可不敢再喝,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瞧不出来,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也偷偷放了, 但他放的并不是来找他算账的陈大勇家的田。 陈贵当然不认账,“大勇, 你这是干啥, 想打架呀, 你凭什么说是我把水放进你家田的?”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刚才我问了几家,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 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插着腰说:“咋的,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 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说:“陈大勇,你这人怎么不讲理,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怎么, 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 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 我兄弟三个, 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 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大勇兄弟,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没想到不用他回去喊,才走几步就见他的哥哥和弟弟已经扛着家伙过来了! 陈贵和方卫华有些懵了,这真是要开战啊。 李桂花慌得跑上前,“大勇兄弟,大勇兄弟,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没弄清楚……” 陈大勇哪里愿听这些,伸手一推便把李桂花推倒在地。红梅三姐妹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去扶她们的妈。 陈贵本来还不想打架,这下见陈大勇把他老婆推到在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冲上去和陈大勇扭打在一起。 方卫华见势赶紧抄起一把锹,陈大勇的两个兄弟果然朝他来了!红梅姐妹们和李桂花在旁一阵惊叫。 眼见着陈大勇两个兄弟的锄头就要落在方卫华的头上,苏醒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正要敲到陈大勇弟弟的头上,瞬间又停在了空中,而是用脚一踢,将人踢开了。 然后转身,把陈大勇的哥哥推出好几米远。他的力气之大,惊懵了陈大勇的两个兄弟。 苏醒又跑过去将陈贵和陈大勇拉开,“别打了别打了!都说我爱打架,我瞧着你们村里人也不比我安分多少。”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陈大勇瞪着苏醒。 苏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陈大勇的哥哥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他扑过来。 苏醒一下扛起他,来个过肩摔,摔得陈大勇的哥哥差点没气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苏醒刚才一直没出来是因为方卫华一路上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说打架的事,当然更不能打架了。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陈大勇感觉这架是打不过了,厉声喊着,“你到底是谁,瞎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啥?” 苏醒耸耸肩,把锅铲扛在肩上,“我是最爱打架的那个‘醒大个’,不过现在我改了,不想打架了,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还是我老丈人,我才懒得出手呢。” “醒大个”?老丈人?” 陈大勇三兄弟顿时怂了,他们都听说过“醒大个”,这个人超能打,一人对付三个根本没问题,而且坐过牢!他现在是陈贵的女婿,还真是不好惹。 李桂花见陈大勇三兄弟没了声音,赶紧上前圆场说:“没打伤就好,没打伤就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要是为这点子事打出人命来,悔青肠子也没用。” 陈大勇心里怂,但嘴上不露怯。“嫂子,陈贵他把水放进我家田里,我是不是又得把水放进别人家的田里,这样放来放去……” 陈贵跳脚,“我说了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我把水放进柱子家的田里了!” 大家闻声,哑口无言。 陈贵叹气,“我现在就去帮柱子家的田放水,放到树根家的田里去,然后再帮树根家放水,放到红根家的田里,最后再帮红根把水放进河里,总行了吧!” “爹,我陪你去!”苏醒转身把锅铲交给红梅,“菜我已经炒好了,米也下锅煮了,你去看着火。” 陈大勇三兄弟悻悻地走了,红梅三姐妹愣愣的,心想苏醒怎么叫爹叫得那么顺口呢,他啥时候成陈家的女婿了? 李桂花却笑了,她是越瞧苏醒越顺眼。 苏醒陪着陈贵去柱子家道歉,柱子见陈贵有了这么个有名的女婿,不但没骂陈贵,还夸陈贵勇于认错来着,说放水的事不急,等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陈贵当然立马招呼着这个“女婿”先回家吃饭,心里挺乐呵,之前一直不敢把红梅嫁给苏醒,现在想想,有这样的女婿也不错,打架时可以为他撑门面啊。 陈贵没兄弟,就两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小,家里过得也不咋地,平时还真硬气不起来。 现在有了苏醒这个便宜“女婿”,他立马硬气了,要不是苏醒在,刚才就要被陈大勇三兄弟打得半死,而且打过后他还得给人家放水去。 “爹,以后家里活忙就叫上我,小军小东年纪小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顶半个儿子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干活!”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笑了,心想你本事可多呢,不仅能干活,还会炒菜,更重要的是,能帮他陈家打架! 苏醒心里偷乐,因为陈贵看着他笑,他这个女婿当定了! 镇上这家妆娘店是新开几天的,今天来化新娘妆的只有红梅一个人,所以店主给红梅化得十分仔细。 十点时,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憋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要做苏醒的新娘,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她心里很不舍,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当然乐意听这些, 不过李桂花仍然惦记着电视机,说:“楼房不急, 先把电视机买上!” “好, 我保证两年内一定攒够钱买电视机!”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 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 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 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 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 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 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 等花生收完, 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 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红梅正在发愁这么一大碗饭怎么吃得完,见苏醒过来,她高兴地说:“你来了正好,把这剩下的饭菜帮我吃了吧,我吃不完,怕妈不高兴。” 苏醒笑眯眯地接过碗筷吃了起来,“好吃!咱家办喜酒的饭菜就是好吃!”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苦笑, “亲戚都穷, 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 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 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 我爹身体不好, 没人照顾, 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 收拾屋子,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 只是看着有钱不挣, 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 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 借也借不齐, 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 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 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 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 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李桂花呵呵一笑,“那是那是,往死里揍确实不行,打折腿也……也不好,犯法的事咱们不能做。”心里却在想,只许别人抢劫,咋就不许咱打人了? 苏醒笑着“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桂花想到之前方卫华想给红梅和苏醒牵线,不免多看苏醒几眼,只见他额宽眼深鼻挺,脸宠棱角分明很周正,剃着平头,笑起来很爽朗,不像喜欢作恶的人。 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干活肯定麻利。 这人没毛病啊,红梅要是嫁给他……,不行不行,他可是坐过牢的,或许脾气也易怒,如果喜欢打老婆那就是害了闺女。 苏醒也想起之前他爹妈希望他娶陈红梅,他年纪大了,陈红梅又遇那事。本以为没问题,可他舅舅方卫华传话说,陈家怕他以后坐大牢,一坐几年回不了家,更怕他打陈红梅。 他怎么可能打女人呢?为了让人放心他以后不会坐牢,他最近收敛不少,至少不会把人打残。 这时看到陈红梅妈妈李桂花打量着他,他立马机灵起来,甜着嘴说:“婶,我确实爱打架,但从来不打女人,只会保护女人。有些人欺凌弱小,偷摸拐骗,这种人本来就该打是不是?” 李桂花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啊,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你挺明事理的嘛。” 红梅在屋里把她妈和苏醒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红着耳根在想,她妈莫非真想把她嫁给苏醒吧,她可不要啊,她害怕。 一个小时后,方卫华买肉和瓜子回来,准备叫陈兰芝赶紧烧肉,见苏醒在,他便拉着苏醒进厨房了。 因为方卫华知道苏醒很会做菜,在他看来,这个外甥虽然喜欢惹事打架,脾气不是很好,但优点也不少。人机灵,力气大,勤劳肯干,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是普通的土豆,经苏醒的手,炒得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说心里话, 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 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 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还坐过牢,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 管它呢, 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 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 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 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 吃得肯定多, 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红梅虽没跟他说什么话,但怕他渴着,也担心他不好意思多盛饭,所以替他盛。她知道,苏醒块头大,干活那么累,不吃下三碗饭是不顶饱的。 红梅有心,苏醒怎会不懂,所以他每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苏醒一干就是八天,直到陈家所有的田都插上晚稻秧苗才走。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 “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 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 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 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 我心里有数, 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 伸手狠掐他的胳膊, 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 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 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 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 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 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 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 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 他是苏醒的好朋友, 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 是九队的, 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苏保国是越想心里越舒服,老大这样的名声都能找到老婆,剩下的三个准没问题。 他喝得很开心,说:“‘老大难’的事终于解决了,我苏保国也扬眉吐气了,不需再担心儿子会打光棍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他开始是上客一个个敬,现在又一桌一桌敬,然后又挑几个老友敬,眼见着他走路直晃晃,喝多了。 这时苏醒过来提醒他,别再喝了,可他说今天高兴,还能喝。 酒席差不多都散了,他竟然又喝了好几两白酒,当他感觉自己意识也些不清醒了就趴在桌上休息,客人们也没当回事。 可过了一阵子,客人散了大半,他还那么趴着。一个客人过来跟他告辞,推了他一把,他竟然一下倒地! 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苏醒吓懵了,跑过来猛推他爹,他爹却怎么都没有反应,客人们都围了过来,说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村里今年初春就有人酒精中毒死了,苏福、苏庆和苏喜听了吓得脸色惨白,然后趴过来哭。 苏醒吼道:“哭什么哭,爹还没死呢!赶紧把爹抬到拖拉机去,咱们去医院!” 他三个弟弟已经吓得腿软手没力了,一下没抬起来。苏醒一把推开他们,干脆把他爹背起来。 当他把他爹往背上一顶时,他爹“欧”地一下,全呕吐在他的背上了。 苏醒见他爹吐了,觉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新郎装又脏又臭,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根本来不及去换,背着他爹就往拖拉机那边跑。 他的三个弟弟也都跟上了,拖拉机起动时,方荷花跑了过来,哭嚷着问:“这是咋了,你爹咋了?” 苏醒故作轻松地说:“爹喝多了,刚才吐了我一身,我送他去医院醒醒酒。” 方荷花刚才在厨房,有人跑进去告诉她说苏保国酒精中毒了,现在儿子又说只是喝吐了,她完全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也爬上了拖拉机。 这时苏醒想到家里只剩下红梅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在家,他们肯定会担心又不自在的,就让苏福和苏庆下了车,他和他妈、苏喜三人去就行了。 苏醒重踩油门,一路“嗒嗒嗒”地急响,虽然拖拉机开不快,可听着那声音简直像是在飞驰。 此时的红梅,坐在床边双手一直抖着。大家都说苏保国是酒精中毒,她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精中毒而死。 今天是她和苏醒的大喜日子,如果公公苏保国因为过于高兴喝多了酒给喝死了,婆婆会不会恨死了她?那她该怎么办,苏醒该怎么办?他们俩还能好好过日子吗? 秀梅和腊梅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想安慰一下姐姐,可她们甚至比红梅还要害怕,坐在旁边直哆嗦。本来这寒冬腊月就够冷的,旁边的火盆都没火星了也没谁记得加炭,现在心里又害怕,哆嗦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小军和小东早已被安排在邻居家睡,他们年纪小不知道担心害怕,这会子已经进入梦乡了。 苏福和苏庆收拾了酒席上的桌椅,并把桌椅扛着还给了各位邻居家。他们的几个婶婶帮着洗了碗,然后把各家的碗还了就回家睡去了。 苏福和苏庆开始是在他们自己小屋子里呆着,谁也不敢说话。他们的爹生死不明,他们哥俩不可能睡得着觉,坐在那儿呆着心里慌慌的,感觉格外冷。 苏福实在冷不过说要生火,苏庆赶紧搂炭过来,他早就扛不住了。 火生好了,他们把火盆端到红梅的屋里,好歹大家一起坐着烤烤。 苏福见红梅脸色惨白,说:“大嫂,你别……别担心,我爹他应该……” 苏庆抢着说:“什么叫应该呀,肯定没事!” “对对对,肯定没事。秀梅、腊梅,要不你们去睡吧,之前已经跟我二婶打招呼了,今晚你们俩去她家睡。” 秀梅挨着火坐,已经不哆嗦了,摇头道:“不,我和腊梅要在这儿陪着姐姐。” 苏福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哥今夜肯定不回来了,秀梅和腊梅没必要再去二婶家了,这里能睡得下。 只不过,他看着大嫂那样,估计她今夜是不可能睡的,大家或许都不会睡。可就这么等着消息,越等越让人心焦。 苏醒把拖拉机开到医院已是夜里十点,医生说苏保国真的是酒精中毒!当时他倒在地上没有意识,是呕吐物堵住了呼吸道,那时已经窒息。 庆幸的是,苏醒当时背他时,肩膀那么一顶,把呕吐物给顶了出来,吐了苏醒一身,地上一地。 就是苏醒这么一背,救了他爹。 虽然命救过来了,但胃里酒精过多,人仍是昏醉着没醒,先要给他醒酒,然后洗胃。 苏醒和方荷花刚才看医生给苏保国检查时,他们的心脏好像都提在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出气似的,现在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提着心总算安落下来。 苏醒让苏喜和他妈在这里陪护着,他得赶紧回家一趟,他怕红梅和两个弟弟在家过于担心。 想到这会子红梅在家着急,他心里挺愧疚的。一直想让她过好日子,她这才刚嫁过来还没过夜呢,就跟着他担心受怕。 想到这儿,他开得更快了,恨不得马上去安慰他的新娘,让她安心。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 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 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 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 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 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 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 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 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 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 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 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 只不过我在想, 你跟我后面挑担, 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 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福子, 要不你……”红梅想到骑自行车去医院估计要三四个小时, 往返就要七八个小时,这大冬天的夜里格外冻,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苏福并没猜着红梅的意思,问:“大嫂, 你想说什么?你是想睡觉吗, 那我和庆子回屋睡去。” 红梅唉叹一声, 摇了摇头,“我不困。”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 说:“姐, 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 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 “二哥, 你赶紧去啊, 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 “我去我去, 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 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 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 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 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 “他这是去看他爹, 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听见前面有响声,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福子,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苏醒在屋里烤暖了手,就赶紧来厨房看红梅。 “明天烧热水洗吧,这水多冷啊。” 红梅现在心里安稳多了,笑着说:“没事,我不冷。用了你买的那个蛤蜊油,这个冬天手可没冻过。” 红梅干活利索,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到绳子上。 苏醒走到红梅面前,从怀里掏出手表,给红梅戴在了手腕上,手表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红梅摸了摸手表,笑得眼睛弯弯的,说:“真好看。” “你看,都凌晨两点了。”苏醒双手捂住红梅的手,“都怪我不好,让你担心这么久。福子说,你吓得双手一直抖,坐在那儿呆呆的几个小时没挪动地方。” 红梅用力抽都抽不出手,就由他捂着,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福子说得那么夸张。” 苏醒突然松了手,一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心里实在愧疚,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本该开开心心的,却让红梅受了惊吓。 他爹还在医院醉酒未醒,苏醒是没那个心情入洞房的,但他心疼红梅,忍不住想抱紧她。 红梅被他紧紧抱着,心里踏实得很,可一会儿又莫名的心跳加速。 苏醒当然也是人生头一回这么紧搂着一个女人,动作不免有些笨拙。 他不知怎么让自己沉稳下来,就轻拍着红梅的后背,安抚着红梅的同时,他自己的心跳也神奇地降下来。 “红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挣上很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但我一定会尽全力对你好,你相信吗?” 红梅刚才身子绷得紧紧的,现在被安抚得好多了,她把头枕在苏醒的肩膀上,“嫁都嫁了,不相信也得相信啊。” 苏醒哧声一笑。 这时苏福要过来倒热水喝,不料瞧见这一幕,惊得他“啊哟”一声,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咣当”碎了一地。 苏醒和红梅被吓得像触电一般瞬间倏地一下分开了。 红梅羞得脸没处搁了,低着头赶紧跑进了里屋。 苏醒虽有些脸红,但没那么害羞。他瞪着苏福,“你啊什么哟,大惊小怪的,没见过呀!差点把我和你大嫂吓出心脏病来。” 苏醒说着也跟着回屋了。 苏福愣了愣,然后弯腰拾茶杯渣子,嘀咕道:“我也吓得不轻呢,本来就没见过。哦……倒是在爱华家的电视里见过。真是的,没事学电视里搂搂抱抱干嘛。” 苏醒来屋里,秀梅和腊梅就要出门,准备去二婶家去睡。 苏醒拦着,“你们就在这儿睡,我得回医院去。” 他爹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醒酒,他不放心。 苏醒去他妈屋里找出钱袋子揣兜里,红梅猜着他回来只是报个信,马上就要走的,她没说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衣过来给苏醒披上。 “红梅,我得等爹出院了才能回来,因为我要开拖拉机把爹妈和喜子一起拉回来。” “我知道,爹身子重要,不急的,家里的钱够交费吗?” “足够了,你别担心。”苏醒刚才翻看了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五块钱,他自己身上还有十二块钱,他出医院时,医生说大概二十几块钱。以防万一,他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了。 临走时,他又捏了捏红梅的手,“你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行,啥都别担心,找不着东西就问福子和庆子。” 红梅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路上开慢点,夜里路黑。” “嗯。”苏醒点头。现在有老婆了,他才不会瞎开呢,老婆在家等着他,他比啥时候都知道要珍惜生命。 红梅本想问,后天他们能不能按时回门,但问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公公的身体更重要,到时候她自己先送弟弟妹妹们回家也行。 苏醒走了,这下红梅不再担心什么,心情愉悦了许多,也感觉到浓重的困意,她和秀梅、腊梅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红梅就起来做早饭,秀梅和腊梅在旁帮忙。苏福和苏庆昨夜熬了瞌睡,直到粥煮熟了还没醒过来。 秀梅忍不住发牢骚,“姐,你瞧他们哥俩没心没肺的,太阳这么高了他们竟然还睡得着,也不知道起来扫扫地。屋里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我和腊梅已经全扫过了,但屋外的鞭炮渣屑我和腊梅不好去扫,叫左右邻居瞧见还以为我俩想做他家的人呢。” 红梅戳了戳秀梅的脑门,“你脑袋瓜里想的东西还挺多。” 腊梅坐在旁边吃咸萝卜条,跟着说:“我觉得苏家四兄弟也就姐夫勤快,那个福子呀庆子呀喜子呀,都挺懒的。” 红梅瞪她,小声道:“别没大没小,他们都比你大,你可不能福子庆子喜子这么叫,你要叫哥。咱们先吃,然后我去屋外扫鞭炮渣屑,到时候他们还没起的话,我就去敲门,你们不要议论他们。” 腊梅“哦”了一声。 秀梅懒得听她姐嘱咐这些,直接盛粥吃。 红梅又道:“腊梅,你去把小军和小东叫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俩怎么还没过来吃饭。” 吃过早饭,红梅扫着地,苏福和苏庆听到动静终于醒了。苏庆吃过早饭就不知去哪了,苏福则缠着秀梅。 “秀梅,我家前面那条河挺宽的,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河有啥好看的,这么冷的天,不去!” “我骑自行车带你去镇上玩怎么样,我们云桥镇比你们红枫镇大,店铺也多。” 秀梅摇头,“不去,不买东西逛什么店铺。” 苏福有些失望,又说:“谁说不买东西,看见喜欢的就可以买。” 这话一出,他自己就怂了,他身上只有几毛钱。 秀梅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挣钱,你家里的钱不要留给你爹洗胃吗?” 苏福无话可说,只好带小军和小东满村子里玩。 苏醒吃饭快,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秀梅的右边坐的是苏昌盛,他是苏醒的好朋友,家就住在苏家河的对面,是九队的,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 苏昌盛也找秀梅说话,那双眼睛总盯着她瞧。秀梅长得和红梅有几分相似,就是比红梅脸庞要圆些,胖一些,瞧起来也挺有福相的。 苏福是瞧见苏昌盛老找秀梅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爽快,才故意加把凳子坐在秀梅左边的。秀梅被这二人一来一去的说话吵死了,她偶尔应几句,大多时候盯着菜盘子。 另一边,苏保国喝得有些醉了,仍然要对上客一个个敬酒。 他今儿个开心啊,老大结了婚,接下来老二老三老四才能结,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如果老大还没成家,老二就急着结了,那么老大想结婚就难了,别人肯定觉得这个老大有问题,否则家里怎么急着给老二找呢。 现在苏醒成了家,就不会耽误后面三个儿子了。老二苏福已经二十一,婚都没订,苏醒一成家,就可以忙老二的事了。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现在可不一样,种得好就收成好, 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 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 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 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 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 毕竟上了几年工, 练就出来了, 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 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 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 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 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 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 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 玉珍猜也猜着了, 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 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媒人一走,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这几天, 家里天天吃花生,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 怎么做都好吃,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 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 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 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 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 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 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 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 想憋都憋不住, 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两天后,方卫华的大姐方荷花带着儿子苏醒来找弟弟和弟媳。 “怎么的,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130.第一百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陈家的花生接连晒了十天, 颗颗都晒得干干的,装了十几麻袋。找秤一称, 有一千一百多斤。 这几天,家里天天吃花生, 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 怎么做都好吃, 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 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 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 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 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 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 留三十斤家里吃, 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 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红梅细想着,难怪苏醒当时一脸的难为情,要他送这些东西确实难得了,一般的男人哪会想得这么仔细。 红梅把戒指往手指上一戴,还正好合适。她小心地把戒指取下来,打算结了婚再戴。正要合上木盒时,发现底部垫的红纸上似乎有字。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 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 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 “我去我去, 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 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他这是去看他爹,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 听见前面有响声, 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 他兴奋地骑过去, “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 “福子, 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 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苏醒在屋里烤暖了手,就赶紧来厨房看红梅。 “明天烧热水洗吧,这水多冷啊。” 红梅现在心里安稳多了,笑着说:“没事,我不冷。用了你买的那个蛤蜊油,这个冬天手可没冻过。” 红梅干活利索,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到绳子上。 苏醒走到红梅面前,从怀里掏出手表,给红梅戴在了手腕上,手表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红梅摸了摸手表,笑得眼睛弯弯的,说:“真好看。” “你看,都凌晨两点了。”苏醒双手捂住红梅的手,“都怪我不好,让你担心这么久。福子说,你吓得双手一直抖,坐在那儿呆呆的几个小时没挪动地方。” 红梅用力抽都抽不出手,就由他捂着,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福子说得那么夸张。” 苏醒突然松了手,一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心里实在愧疚,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本该开开心心的,却让红梅受了惊吓。 他爹还在医院醉酒未醒,苏醒是没那个心情入洞房的,但他心疼红梅,忍不住想抱紧她。 红梅被他紧紧抱着,心里踏实得很,可一会儿又莫名的心跳加速。 苏醒当然也是人生头一回这么紧搂着一个女人,动作不免有些笨拙。 他不知怎么让自己沉稳下来,就轻拍着红梅的后背,安抚着红梅的同时,他自己的心跳也神奇地降下来。 “红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挣上很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但我一定会尽全力对你好,你相信吗?” 红梅刚才身子绷得紧紧的,现在被安抚得好多了,她把头枕在苏醒的肩膀上,“嫁都嫁了,不相信也得相信啊。” 苏醒哧声一笑。 这时苏福要过来倒热水喝,不料瞧见这一幕,惊得他“啊哟”一声,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咣当”碎了一地。 苏醒和红梅被吓得像触电一般瞬间倏地一下分开了。 红梅羞得脸没处搁了,低着头赶紧跑进了里屋。 苏醒虽有些脸红,但没那么害羞。他瞪着苏福,“你啊什么哟,大惊小怪的,没见过呀!差点把我和你大嫂吓出心脏病来。” 苏醒说着也跟着回屋了。 苏福愣了愣,然后弯腰拾茶杯渣子,嘀咕道:“我也吓得不轻呢,本来就没见过。哦……倒是在爱华家的电视里见过。真是的,没事学电视里搂搂抱抱干嘛。” 苏醒来屋里,秀梅和腊梅就要出门,准备去二婶家去睡。 苏醒拦着,“你们就在这儿睡,我得回医院去。” 他爹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醒酒,他不放心。 苏醒去他妈屋里找出钱袋子揣兜里,红梅猜着他回来只是报个信,马上就要走的,她没说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衣过来给苏醒披上。 “红梅,我得等爹出院了才能回来,因为我要开拖拉机把爹妈和喜子一起拉回来。” “我知道,爹身子重要,不急的,家里的钱够交费吗?” “足够了,你别担心。”苏醒刚才翻看了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五块钱,他自己身上还有十二块钱,他出医院时,医生说大概二十几块钱。以防万一,他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了。 临走时,他又捏了捏红梅的手,“你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行,啥都别担心,找不着东西就问福子和庆子。” 红梅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路上开慢点,夜里路黑。” “嗯。”苏醒点头。现在有老婆了,他才不会瞎开呢,老婆在家等着他,他比啥时候都知道要珍惜生命。 红梅本想问,后天他们能不能按时回门,但问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公公的身体更重要,到时候她自己先送弟弟妹妹们回家也行。 苏醒走了,这下红梅不再担心什么,心情愉悦了许多,也感觉到浓重的困意,她和秀梅、腊梅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红梅就起来做早饭,秀梅和腊梅在旁帮忙。苏福和苏庆昨夜熬了瞌睡,直到粥煮熟了还没醒过来。 秀梅忍不住发牢骚,“姐,你瞧他们哥俩没心没肺的,太阳这么高了他们竟然还睡得着,也不知道起来扫扫地。屋里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我和腊梅已经全扫过了,但屋外的鞭炮渣屑我和腊梅不好去扫,叫左右邻居瞧见还以为我俩想做他家的人呢。” 红梅戳了戳秀梅的脑门,“你脑袋瓜里想的东西还挺多。” 腊梅坐在旁边吃咸萝卜条,跟着说:“我觉得苏家四兄弟也就姐夫勤快,那个福子呀庆子呀喜子呀,都挺懒的。” 红梅瞪她,小声道:“别没大没小,他们都比你大,你可不能福子庆子喜子这么叫,你要叫哥。咱们先吃,然后我去屋外扫鞭炮渣屑,到时候他们还没起的话,我就去敲门,你们不要议论他们。” 腊梅“哦”了一声。 秀梅懒得听她姐嘱咐这些,直接盛粥吃。 红梅又道:“腊梅,你去把小军和小东叫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俩怎么还没过来吃饭。” 吃过早饭,红梅扫着地,苏福和苏庆听到动静终于醒了。苏庆吃过早饭就不知去哪了,苏福则缠着秀梅。 “秀梅,我家前面那条河挺宽的,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河有啥好看的,这么冷的天,不去!” “我骑自行车带你去镇上玩怎么样,我们云桥镇比你们红枫镇大,店铺也多。” 秀梅摇头,“不去,不买东西逛什么店铺。” 苏福有些失望,又说:“谁说不买东西,看见喜欢的就可以买。” 这话一出,他自己就怂了,他身上只有几毛钱。 秀梅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挣钱,你家里的钱不要留给你爹洗胃吗?” 苏福无话可说,只好带小军和小东满村子里玩。 回到苏家,红梅把中药偷偷拿下来,再把糖和烟交给婆婆。 苏醒把两个红包拿出来给他妈,说:“这是你给秀梅和腊梅的红包,我丈母娘死活不要。” 他还朝屋里说:“爹,我老丈人说过年你去他家吃饭时,他还要和你拼酒呢。” 苏保国坐在堂屋烤火,笑着说:“哟,我可不敢再喝,到时候……我带一瓶真酒和一瓶水酒去,我偷偷喝水酒。你老丈人不仔细,瞧不出来,哈哈。”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劝妹妹, “要不你就去打了吧,反正你有两个儿子了, 你这胎要是生下,怕是要罚款的。” 陈兰芝急道:“凭啥呀, 之前个个都生四个五个的, 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我还没有闺女呢!”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罚就罚呗, 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不久不久,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 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 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 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 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 他们忙着整理里屋, 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 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让陈兰芝睡下,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正忙着呢,陈贵抬头间不经意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饶家父子! 陈贵赶紧推了小儿子小东一把,小声说:“快叫你姑躲帘子后面去。” 小东跑进了屋,红梅见饶家父子来了瞬间青了脸,转身把被子交给妹妹也进屋了。 饶家父子越走越近,陈贵扛着铲雪的锹走上前拦住了。 “你们上我家干啥,我不欢迎,赶紧走吧。” 饶家爹赔笑,“亲家公,孩子做了错事你该打他教训他,不好不管的。” 陈贵横着脸,“谁是你亲家,你儿子做出那事,你还想我认你当亲家,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他儿子饶兵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寡妇勾、引,我该打,该打!” “呸!我才懒得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紧给老子滚!” 饶家爹见陈贵在气头上,把儿子往后拉,他自个儿上前一步,掏出烟和火柴要给陈贵点上, 陈贵胳膊一挡,表示自己有骨气,不要! “亲家公,你是长辈,有气就对我儿子发没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赌气不认这门亲的,都订下来两年了,你这样气着自己不划算。” 陈贵哼道:“我还真不是赌气!不要说订婚两年,就是订了十年八年,你儿子做出那种事,这门亲也是该黄就黄!” “亲家公,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把彩礼钱都带来了,之前说是两百块,我们父子俩商量着再加上一百。你让饶兵过去见见红梅,让他给红梅认错道歉。” 陈贵听到彩礼钱两百涨到三百了颇吃惊,饶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靠挣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个大半年的。 但他觉得自己绝不是能被一百块收买的软蛋,冷着脸说:“你儿子品行不行,靠多给些彩礼认个错道个歉就行?我家红梅要是嫁过去,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算了吧,你们回吧,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饶家爹犯难,红着眼睛,儿子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要是黄了,又顶着偷人的烂名声,以后想娶就难了,他可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饶兵脸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对陈贵说:“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不该得您原谅,但您要为红梅着想啊,她与我定婚两年,咱们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的。她这情况想再说个好人家不容易,找个赖的那还不如跟着我,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得了吧,别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亏着心发誓,还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陈贵说完懒得再理会饶家父子,扛锹回家。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桂花都一一听进耳朵里,她见陈贵都进家门了饶家父子还不走,就气哼哼地走过去。 “饶兵,我家红梅不必你操心,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她也不会嫁你的!” 饶兵气不过,对着陈家大门大喊:“红梅,你出来吱个声,这两年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逢年过节的,我都记得给你买头绳买袜子,一年三节我跟我爹都忙着把礼往这儿送,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谅一回,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这么一闹,好些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红梅还真出来了。 李桂花和陈贵担心女儿心软会原谅饶兵,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梅径直朝饶兵走去,扬手给了饶兵一个耳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谁家的狗在这儿吠,还不快滚!” 饶兵捂着脸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红梅竟然这么狠。 他爹也觉得没脸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红梅这样不把他儿子当人,求着娶回去也过不成日子。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饶兵一直瞪着大眼,眼都瞪红了,红梅没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个背影。 饶兵跟着他爹走了,邻居们小声议论一阵也就散了。 * 过大年的前一天,饶家竟然托媒人来陈家。 李桂花和陈贵还以为饶家托媒人来是为了说和,看来他们夫妻俩是想多了,因为媒人是为饶家要回以前送给陈家的订婚礼和一年三节礼! 李桂花气得脸色憋红,叫陈贵好好算一算那些礼值多少钱。 陈贵锤桌,“怎么算,都订两年了,谁记得清每次送的啥礼?” 媒人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饶家都记着账呢,每一笔都在,总共五十三块五毛六分钱,你们仔细看看是否有误。” 媒人把纸递给李桂花,李桂花没读过书,看不懂,又递给了陈贵。 陈贵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细回忆,两人来来回回对上三遍,确定无误。 可他们家哪有五十三块多钱?妹妹给的十块钱都买年货了,花得只剩八毛钱。 当时定亲饶家给的三十块都用在陈贵他爹的丧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块钱就是两年来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类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个礼不退,似乎显得陈家占便宜。人家会说,你不嫁女,收的礼又不退,不占理啊! 陈贵和李桂花都说不出不退还的话,可手里又没钱,咋办? 媒人出了一个主意,或许这是饶家出的主意,只不过让媒人传个话而已,那就是写欠条,一年内还清! 陈贵捋起袖子,“他妈的,写就写!小东,给我拿纸笔来。” 儿子小东小跑着过来,拿张算术纸和铅笔。 陈贵嚷着,“换支水笔!” 小东站那儿不动,“咱家没有水笔。” 媒人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支蓝色水笔,好家伙,连印泥都带来了! 陈贵冷笑一声,这饶家果然想得周到。 陈贵像小学生一样,趴桌上一笔一划写着,然后签上自己大名,再摁个手印。 媒人见事办成,才笑了笑,然后骂了几句饶兵无德、饶家无情的话。 媒人一走,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劝妹妹, “要不你就去打了吧,反正你有两个儿子了,你这胎要是生下,怕是要罚款的。” 陈兰芝急道:“凭啥呀, 之前个个都生四个五个的, 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 我还没有闺女呢!”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 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 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罚就罚呗, 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 “不久不久, 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 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 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 他们忙着整理里屋, 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 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让陈兰芝睡下,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正忙着呢,陈贵抬头间不经意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饶家父子! 陈贵赶紧推了小儿子小东一把,小声说:“快叫你姑躲帘子后面去。” 小东跑进了屋,红梅见饶家父子来了瞬间青了脸,转身把被子交给妹妹也进屋了。 饶家父子越走越近,陈贵扛着铲雪的锹走上前拦住了。 “你们上我家干啥,我不欢迎,赶紧走吧。” 饶家爹赔笑,“亲家公,孩子做了错事你该打他教训他,不好不管的。” 陈贵横着脸,“谁是你亲家,你儿子做出那事,你还想我认你当亲家,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他儿子饶兵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寡妇勾、引,我该打,该打!” “呸!我才懒得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紧给老子滚!” 饶家爹见陈贵在气头上,把儿子往后拉,他自个儿上前一步,掏出烟和火柴要给陈贵点上, 陈贵胳膊一挡,表示自己有骨气,不要! “亲家公,你是长辈,有气就对我儿子发没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赌气不认这门亲的,都订下来两年了,你这样气着自己不划算。” 陈贵哼道:“我还真不是赌气!不要说订婚两年,就是订了十年八年,你儿子做出那种事,这门亲也是该黄就黄!” “亲家公,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把彩礼钱都带来了,之前说是两百块,我们父子俩商量着再加上一百。你让饶兵过去见见红梅,让他给红梅认错道歉。” 陈贵听到彩礼钱两百涨到三百了颇吃惊,饶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靠挣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个大半年的。 但他觉得自己绝不是能被一百块收买的软蛋,冷着脸说:“你儿子品行不行,靠多给些彩礼认个错道个歉就行?我家红梅要是嫁过去,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算了吧,你们回吧,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饶家爹犯难,红着眼睛,儿子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要是黄了,又顶着偷人的烂名声,以后想娶就难了,他可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饶兵脸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对陈贵说:“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不该得您原谅,但您要为红梅着想啊,她与我定婚两年,咱们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的。她这情况想再说个好人家不容易,找个赖的那还不如跟着我,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得了吧,别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亏着心发誓,还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陈贵说完懒得再理会饶家父子,扛锹回家。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桂花都一一听进耳朵里,她见陈贵都进家门了饶家父子还不走,就气哼哼地走过去。 “饶兵,我家红梅不必你操心,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她也不会嫁你的!” 饶兵气不过,对着陈家大门大喊:“红梅,你出来吱个声,这两年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逢年过节的,我都记得给你买头绳买袜子,一年三节我跟我爹都忙着把礼往这儿送,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谅一回,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这么一闹,好些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红梅还真出来了。 李桂花和陈贵担心女儿心软会原谅饶兵,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梅径直朝饶兵走去,扬手给了饶兵一个耳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谁家的狗在这儿吠,还不快滚!” 饶兵捂着脸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红梅竟然这么狠。 他爹也觉得没脸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红梅这样不把他儿子当人,求着娶回去也过不成日子。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饶兵一直瞪着大眼,眼都瞪红了,红梅没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个背影。 饶兵跟着他爹走了,邻居们小声议论一阵也就散了。 * 过大年的前一天,饶家竟然托媒人来陈家。 李桂花和陈贵还以为饶家托媒人来是为了说和,看来他们夫妻俩是想多了,因为媒人是为饶家要回以前送给陈家的订婚礼和一年三节礼! 李桂花气得脸色憋红,叫陈贵好好算一算那些礼值多少钱。 陈贵锤桌,“怎么算,都订两年了,谁记得清每次送的啥礼?” 媒人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饶家都记着账呢,每一笔都在,总共五十三块五毛六分钱,你们仔细看看是否有误。” 媒人把纸递给李桂花,李桂花没读过书,看不懂,又递给了陈贵。 陈贵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细回忆,两人来来回回对上三遍,确定无误。 可他们家哪有五十三块多钱?妹妹给的十块钱都买年货了,花得只剩八毛钱。 当时定亲饶家给的三十块都用在陈贵他爹的丧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块钱就是两年来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类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个礼不退,似乎显得陈家占便宜。人家会说,你不嫁女,收的礼又不退,不占理啊! 陈贵和李桂花都说不出不退还的话,可手里又没钱,咋办? 媒人出了一个主意,或许这是饶家出的主意,只不过让媒人传个话而已,那就是写欠条,一年内还清! 陈贵捋起袖子,“他妈的,写就写!小东,给我拿纸笔来。” 儿子小东小跑着过来,拿张算术纸和铅笔。 陈贵嚷着,“换支水笔!” 小东站那儿不动,“咱家没有水笔。” 媒人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支蓝色水笔,好家伙,连印泥都带来了! 陈贵冷笑一声,这饶家果然想得周到。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 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 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 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 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 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 竟然答应了, 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 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 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 都是嘴上说羡慕, 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 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 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 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 一下开了五瓶, 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 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红梅苦笑,“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我爹身体不好,没人照顾,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只是看着有钱不挣,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借也借不齐,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 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 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 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 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 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 还放了蒜末, 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 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 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 “婶, 我没学过, 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红梅坐在上面,看着站在下面妹妹弟弟们,鼻子突然酸了起来。平时她嫌妹妹弟弟们吵闹,现在想到以后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们天天在一起,她又伤感起来。 这时苏醒已与陈贵、李桂花道别完,他见红梅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们,说:“红梅,这大喜的日子,应该让妹妹弟弟跟着一起去玩的。”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接话, “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 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 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 “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 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 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 积累个几年, 都能盖上楼房了, 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 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 “欠条的事不提, 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 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李桂花寻思,所谓的名声不好,不就是那几样吗,乱搞男女关系、做贼、杀人、放火、抢劫、坐牢,这几样可没一样是值得嫁的呀! 方卫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他老婆陈兰芝忍不住了,说:“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带这么毁我大侄女的,苏醒成天打架斗殴,前年打群架打破几个人的头,在狱里蹲了九个月才出来。去年又打架进过派出所,这过年前还把老耿家儿子胳膊打脱臼了,幸好及时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苏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坐过牢啊!虽然只有九个月,那也是坐牢呀。 陈贵本以为人家是小打小闹,听说坐过九个月的牢,他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醒大个’呀,我听说过他,他这人无法无天谁都敢打,以后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红梅嫁谁也不能嫁他呀!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儿子,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没事谁提他呀,名声又不……。你们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卫华解释道。 “谁信啊,他连自个儿三个弟弟都打,亲弟弟还不是自家人?”陈兰芝呛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吗,又没下重手。” “脸都打青了还不叫下重手,他到时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脸打青,过后说没下重手?” 方卫华没话回了,他哪敢保证外甥到时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牵了这门亲,到时候大侄女挨了打,陈兰芝还不得跟他血拼哪。 “那……那还是算了吧。”方卫华低下了头。 接下来几天确实有媒人来提亲,可没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风极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红梅模样好,人也乖巧,上工时挑啊抬啊也有力气,常被人夸。 李桂花夫妇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虽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个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没个好的来提亲,他们就耐心等着,婚姻大事可不能将就。 红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妈说,她这辈子不嫁了。 陈贵听后吓着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着爹妈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和你妈怎么出门见人?” 红梅咬着唇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想嫁。” 陈贵脖子一梗,“咦?男人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够好吗,你妈逮着我就打就骂,我也没敢在外面做丢脸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认同自家男人这一点的,说:“红梅,你别被饶兵那样的人吓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好男人多着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辈子指着他给你遮风挡雨、挣钱养家呢。我嫁给你爹虽然没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过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况谁不盼个儿孙满堂,老来有个伴,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嘛。” 红梅只不过眼前不想随便嫁人,才说了那些气话。没想到爹妈都把他们自己当活生生的例子,她听着都想笑。 她憋着笑说:“好好好,我不说气话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说了算,我要挑个像爹这样的。” 陈贵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李桂花这下又倒戈,“像你爹这样的不行,他没出息,挣工分比不上人家,要不然咱家这么穷呢。” 陈贵不乐意了,“现在不挣工分,要单干了!你这脑筋不好使,老了肯定要得痴呆症。” “你老了才得痴呆症呢,带时候给你身上挂个牌子,你就每天自个儿随便逛去,我才懒得伺候你。” “到时候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陈贵和李桂花又吵起来了,红梅坐在旁边看戏。 * 过了正月十五,队上开始分田地了。 村民们之前可不知道,分田到户的名堂挺多。不仅分肥田瘦田、肥地瘦地,还要看离池塘、河流的远近。 丈量清楚后,先是搭配着分,如果有争议的情况,就来抓阄。 分时也不仅仅只看你家有几口人,还要分男女、分年龄,看是否婚配。比如,陈贵家七口人,陈贵和李桂花分的一样,每人得一亩二分田和六分地,而三个闺女是未成年每人得七分田三分地。 两个儿子又因为没满十岁,每人只得六分田两分地。 这么一算,陈家总共分得五亩七分田和两亩五分地。 当然,这么一分,有不少人高兴,也有人埋怨,无非就是分得好与不好的事。毕竟好田好地只有那么多,总有人分不上。 陈贵和李桂花挺满意自家的,因为分的田地有肥的有瘦的,有离水源远的,也有近的,搭配均匀,反正与别家比起来没有吃亏。 还有一事他们心里偷着乐,因为开始造册时可没有红梅的田和地,队上以为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把她名下的田地写到了饶家。 现在得知红梅婚事已黄,临时又改到陈家的名下。要知道分的田地三年一调,红梅的七分田三分地,陈家就能多种三年,种得好的话,收成可不少! 因这事,好些人家羡慕得要死,之前暗地里笑话红梅没人要了,现在他们又觉得陈家因祸得福,望着那么好的田地,眼睛都要望穿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要做苏醒的新娘,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她心里很不舍,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 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 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 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 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 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 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让她心里怕怕的, 如果嫁给他,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 且不惹事生非, 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 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 还坐过牢,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 管它呢, 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 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红梅虽没跟他说什么话,但怕他渴着,也担心他不好意思多盛饭,所以替他盛。她知道,苏醒块头大,干活那么累,不吃下三碗饭是不顶饱的。 红梅有心,苏醒怎会不懂,所以他每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苏醒一干就是八天,直到陈家所有的田都插上晚稻秧苗才走。 开放才几年,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 有些意外, 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 退回两个, 还补给老二一个, 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 “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 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 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 一下多出这些钱来, 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 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 “这是大嫂家给我的, 我身上就几毛钱, 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红梅和苏醒也过来大家一起烤火,方荷花把钱放进她房里,出来说:“老大,我叫老木腊月二十二来咱家杀猪,那时你不必再去砖厂了吧,应该放假了是不?” “哪呀,我得从腊月二十干到二十九,过大年那天才放假,叫老木提前几天来吧。” 方荷花急了,“不行啊,老木说从后天开始就没闲日,别人都提前跟他打招呼了。” 家里杀猪是大事,不仅这天有好多猪杂可吃,还要卖猪肉呢,因为有些人家猪小,就得去别人家买肉。一部分人拿现钱,一部分人赊账,苏家也就老大认字多,往年都是他记账算账的。 苏醒想了想,“既然从后天起他没空,就叫他明天来吧。” “好吧。”方荷花说完就往头上包一块破毛巾,再将两手插进外套兜里,缩着身子出门去老木家。 方荷花这身打扮被红梅看在了眼里,她边烤火边寻思着什么。 天刚擦黑时,方荷花回来了。这会子红梅和苏醒在厨房里做饭呢,方荷花进厨房见他们小两口一个灶上一个灶下边做饭边聊着,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 她坐下烤烤手,小声对苏保国说:“他爹,你瞧老大和红梅处得多好,做顿饭两人都做得甜不滋滋的。” “新婚嘛,当然粘乎些。”苏保国也颇得意,他拍了拍他二儿子的肩膀,“福子,听见你妈说的没,你大嫂为何高高兴兴嫁给你大哥,因为你大哥勤快能干啊,你可得向你大哥学学。” 苏福一直苦闷闷的低着头,说:“我怎么学啊,砖厂要他不要我。家里这么多劳力,又不是地里的活干不动。我不就是早上起得晚一点,干活慢一点吗,又没天天呆在家里睡大觉。再说了,老三老四可没比我强。” 方荷花恼了,“你爹在说你呢,你扯老三老四干嘛,你想不想找老婆了?” 苏保国赶忙打住,“算了算了,过完年再说吧,有老大和红梅这门喜事,咱家好歹也要过个痛快年,老二的事先放一边吧。” 方荷花见老二那蔫不拉几的样子实在烦,她可不知道老二这样是因为今天受打击了。这会子庆子和喜子从外面跑进来,扎堆围住火盆。 方荷花板着脸,“从哪儿玩来,这么大的人了,一得了空就不着家!” 庆子和喜子平时没少听这些,都听习惯了,一心烤着火呵呵笑,不当回事。喜子还跑他妈房里找出他大哥结婚时剩下的瓜子过来吃,边吃边说:“妈,腊月里都不让我们玩,那啥时候能玩?呆在家里还不是惹你烦。” 方荷花简直想吐血,吩咐道:“明天杀猪,你们可一个都不许跑,得帮着捉猪!还有,后天你们哥几个都得出门送年礼去。福子你去你们大姑家,庆子去二姑家,喜子去小姨家。” 喜子嗑着瓜子说:“两个舅舅家不去吗?” 方荷花朝小儿子翻白眼,“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吃呢,没想到还记得一点事。到时候让你大哥大嫂去你们二舅家,你们二舅可是他们俩的媒人呢,还是你们大嫂的亲姑爹。他们去二舅家,自然顺带着把小舅舅家的礼也带去。” 一年三节,亲戚们之间都要送来送去,一家都不能漏掉。过年时,又要去各家吃饭,哪家都要吃到,一直吃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过了一会儿红梅把菜都端上了桌,“爹、妈,过来吃饭吧。” 本来苏家就有六口人,现在加上她七口人了,一家子围着旧方桌有些坐不下,而且旧桌已经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被虫子钻得到处都是木粉。 红梅说:“把我和苏醒屋里的大圆桌端出来用吧,那样我屋里也能宽敞些。” 方荷花说:“那是你们俩的,等以后你们俩单独过时可用得着呢,现在就搬来用,没个一两年就旧乎了。” “旧乎就旧乎,放那儿不用多浪费。”红梅知道长辈们对家具等看得很重,都是以前太穷闹的,一把小凳子散架都修一回又修一回的,连碗裂缝了也要补。 现在家里明明有新打的大圆桌,如果非挤这个小黑乎的旧桌,岂不是显得她太小气。红梅朝苏醒递了个眼色,苏醒就进屋搬去了,三个弟弟也跟进去抬。 方荷花和苏保国对了一下眼,意思是这个儿媳不小气,挺好。邻居们有几家儿媳那是小气得一根针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大家还是小家,分得可清楚了。 三个弟弟屋里正愁没桌子放东西,就把旧桌子抬了进去,可不舍得劈成柴火烧。 堂屋摆上崭新的大圆桌,大家围坐着开吃,似乎感觉饭菜更香了。 吃过晚饭,把灶膛里的火块都铲了出来,一家子围着烤火。苏醒却又进厨房重新烧火,他要烧水洗澡,还为红梅烧好了水。 冬天太冷,苏家男人多,洗澡不勤,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其实不仅是苏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星期洗一次,有的人脏半个月才洗一回。 平时男人就洗脸洗脚而已,女人则要多洗一样,那自然是腚了。 苏喜问他妈,“大哥不是结婚那天早上洗的吗,今天才第三天呢,真洗得勤。” “你管呢!”方荷花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心想他都十六了,应该懂点事吧,老大这是要和红梅圆房。老大结婚当晚没入洞房,昨天晚上在医院,今儿个早上凌晨三点多才回家,肯定没和红梅那个。 苏福和苏庆坐在那儿发笑,苏喜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他们笑啥。 苏保国摸摸小儿子脑袋,“再过个两三年,你自然就懂了。” 小军才十一岁,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 刘大婶, 你平时收鸡蛋就挑到镇上来卖?”红梅觉得镇上没几个人买吧。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 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 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 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 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 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 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 再仔细瞧了瞧红梅, 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 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 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 “我同意呀, 只不过我在想, 你跟我后面挑担, 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两天后,方卫华的大姐方荷花带着儿子苏醒来找弟弟和弟媳。 “怎么的,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140.第一百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 “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 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 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 “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 “你咋不信呢, 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 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 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 别人下地我睡觉, 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 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 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 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 “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当然不认账, “大勇, 你这是干啥, 想打架呀,你凭什么说是我把水放进你家田的?”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刚才我问了几家,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 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 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插着腰说:“咋的,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说:“陈大勇,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 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 ”怎么, 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我兄弟三个, 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 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 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大勇兄弟,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没想到不用他回去喊,才走几步就见他的哥哥和弟弟已经扛着家伙过来了! 陈贵和方卫华有些懵了,这真是要开战啊。 李桂花慌得跑上前,“大勇兄弟,大勇兄弟,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没弄清楚……” 陈大勇哪里愿听这些,伸手一推便把李桂花推倒在地。红梅三姐妹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去扶她们的妈。 陈贵本来还不想打架,这下见陈大勇把他老婆推到在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冲上去和陈大勇扭打在一起。 方卫华见势赶紧抄起一把锹,陈大勇的两个兄弟果然朝他来了!红梅姐妹们和李桂花在旁一阵惊叫。 眼见着陈大勇两个兄弟的锄头就要落在方卫华的头上,苏醒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正要敲到陈大勇弟弟的头上,瞬间又停在了空中,而是用脚一踢,将人踢开了。 然后转身,把陈大勇的哥哥推出好几米远。他的力气之大,惊懵了陈大勇的两个兄弟。 苏醒又跑过去将陈贵和陈大勇拉开,“别打了别打了!都说我爱打架,我瞧着你们村里人也不比我安分多少。”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陈大勇瞪着苏醒。 苏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陈大勇的哥哥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他扑过来。 苏醒一下扛起他,来个过肩摔,摔得陈大勇的哥哥差点没气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苏醒刚才一直没出来是因为方卫华一路上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说打架的事,当然更不能打架了。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陈大勇感觉这架是打不过了,厉声喊着,“你到底是谁,瞎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啥?” 苏醒耸耸肩,把锅铲扛在肩上,“我是最爱打架的那个‘醒大个’,不过现在我改了,不想打架了,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还是我老丈人,我才懒得出手呢。” “醒大个”?老丈人?” 陈大勇三兄弟顿时怂了,他们都听说过“醒大个”,这个人超能打,一人对付三个根本没问题,而且坐过牢!他现在是陈贵的女婿,还真是不好惹。 李桂花见陈大勇三兄弟没了声音,赶紧上前圆场说:“没打伤就好,没打伤就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要是为这点子事打出人命来,悔青肠子也没用。” 陈大勇心里怂,但嘴上不露怯。“嫂子,陈贵他把水放进我家田里,我是不是又得把水放进别人家的田里,这样放来放去……” 陈贵跳脚,“我说了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我把水放进柱子家的田里了!” 大家闻声,哑口无言。 陈贵叹气,“我现在就去帮柱子家的田放水,放到树根家的田里去,然后再帮树根家放水,放到红根家的田里,最后再帮红根把水放进河里,总行了吧!” “爹,我陪你去!”苏醒转身把锅铲交给红梅,“菜我已经炒好了,米也下锅煮了,你去看着火。” 陈大勇三兄弟悻悻地走了,红梅三姐妹愣愣的,心想苏醒怎么叫爹叫得那么顺口呢,他啥时候成陈家的女婿了? 李桂花却笑了,她是越瞧苏醒越顺眼。 苏醒陪着陈贵去柱子家道歉,柱子见陈贵有了这么个有名的女婿,不但没骂陈贵,还夸陈贵勇于认错来着,说放水的事不急,等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陈贵当然立马招呼着这个“女婿”先回家吃饭,心里挺乐呵,之前一直不敢把红梅嫁给苏醒,现在想想,有这样的女婿也不错,打架时可以为他撑门面啊。 陈贵没兄弟,就两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小,家里过得也不咋地,平时还真硬气不起来。 现在有了苏醒这个便宜“女婿”,他立马硬气了,要不是苏醒在,刚才就要被陈大勇三兄弟打得半死,而且打过后他还得给人家放水去。 “爹,以后家里活忙就叫上我,小军小东年纪小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顶半个儿子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干活!”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笑了,心想你本事可多呢,不仅能干活,还会炒菜,更重要的是,能帮他陈家打架! 苏醒心里偷乐,因为陈贵看着他笑,他这个女婿当定了!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咬咬牙,说:“就是这个理呀,卖粮,明天就去!” 三天后,陈贵就在路上学起了自行车,红梅三姐妹在旁边扶着,小军和小东跟在后面跑,李桂花坐在路边看。 陈贵每摔一回,一家子都笑得不行,可乐呵了。 * 转眼到了年底,红梅就要出嫁了。 玉珍的婚期比红梅还要早一个星期,眼见着再过几天玉珍就要出嫁,她家人竟然找不着她了! 红梅心惊,原来中秋节时玉珍说的是心里话,她真的跑了! 至于她跑到哪儿去了,谁知道呀。玉珍她妈和妹妹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她姐知道了,也跑来跟着哭。 她爹和哥哥弟弟倒是知道四处打听四处找,无论是汽车站还是火车站都找过,但凡能打听的人也都打听了,足足找了八天都没音信。 第九天,冯家来接亲,见不着玉珍,他们哪里肯。冯家带来十几个人接亲,死活赖着不肯走,说接不着人就住在这儿。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过了十几天就到了梅雨季节,有一天, 红梅去给两个弟弟送伞。 因为学校离镇上并不远, 她顺便去镇上逛了逛, 遇见经常下村收鸡蛋的刘大婶。 “ 刘大婶, 你平时收鸡蛋就挑到镇上来卖?”红梅觉得镇上没几个人买吧。 刘大婶笑道:“我家就在这儿,这镇上哪卖得掉鸡蛋,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县里有人坐班车来我这里收蛋呢。”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 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 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 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 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 又不说话, 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 那就……算了吧, 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 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苏福并没猜着红梅的意思, 问:“大嫂,你想说什么?你是想睡觉吗, 那我和庆子回屋睡去。” 红梅唉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不困。” 秀梅有点明白她姐的意思了,说:“姐, 你是不是想让苏福哥骑自行车去医院看看?” 红梅点了点头。 苏福愣愣的, 原来大嫂是这个意思。 苏庆推他,“二哥, 你赶紧去啊,你不愿去的话我去!” 苏福站了起来, “我去我去, 谁说我不愿意去。”他确实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福到堂屋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出去,正要骑上去, 苏庆递过来一把手电筒和一双破旧的棉手套。 夜里真是冷得刺骨啊, 才骑出去一会儿苏福就感觉身上骨头都冻得疼。但一想到他爹还生死未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红梅在屋里也坐不住了, 说:“这晚上又黑又冻的, 我不该让福子去的。” 秀梅倒不觉得, “他这是去看他爹,吃这点苦算什么。” 苏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去厨房搂两根炭过来。 苏福骑了估摸二十分钟, 听见前面有响声, 还有灯光。再往前骑一阵, 他认出来了,是拖拉机! 这个时候有拖拉机,那一定是他大哥开回来的,他兴奋地骑过去,“哥!哥!” 苏醒停了下来,“福子,你怎么来了?” “大嫂在家担心,让我去医院瞧瞧。” “爹没事,你把骑自行车搬上来,咱们先回家。” 十分钟后,红梅听到门外有拖拉机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苏庆和秀梅、腊梅随后。 苏醒见到红梅,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爹没事,你可别再担心了。不过爹还要在医院醒酒,然后洗胃。” 听说只需醒酒和洗胃,红梅整个人瞬间缓了过来。 她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和福子赶紧进屋烤火吧,别冻坏了。” 进屋后,红梅才发现苏醒背上还有呕吐物,赶紧帮他脱下来。正好厨房两个桶里都有水,她就把水倒进大木盆里洗着。 苏醒在屋里烤暖了手,就赶紧来厨房看红梅。 “明天烧热水洗吧,这水多冷啊。” 红梅现在心里安稳多了,笑着说:“没事,我不冷。用了你买的那个蛤蜊油,这个冬天手可没冻过。” 红梅干活利索,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到绳子上。 苏醒走到红梅面前,从怀里掏出手表,给红梅戴在了手腕上,手表已经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红梅摸了摸手表,笑得眼睛弯弯的,说:“真好看。” “你看,都凌晨两点了。”苏醒双手捂住红梅的手,“都怪我不好,让你担心这么久。福子说,你吓得双手一直抖,坐在那儿呆呆的几个小时没挪动地方。” 红梅用力抽都抽不出手,就由他捂着,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福子说得那么夸张。” 苏醒突然松了手,一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心里实在愧疚,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本该开开心心的,却让红梅受了惊吓。 他爹还在医院醉酒未醒,苏醒是没那个心情入洞房的,但他心疼红梅,忍不住想抱紧她。 红梅被他紧紧抱着,心里踏实得很,可一会儿又莫名的心跳加速。 苏醒当然也是人生头一回这么紧搂着一个女人,动作不免有些笨拙。 他不知怎么让自己沉稳下来,就轻拍着红梅的后背,安抚着红梅的同时,他自己的心跳也神奇地降下来。 “红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挣上很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但我一定会尽全力对你好,你相信吗?” 红梅刚才身子绷得紧紧的,现在被安抚得好多了,她把头枕在苏醒的肩膀上,“嫁都嫁了,不相信也得相信啊。” 苏醒哧声一笑。 这时苏福要过来倒热水喝,不料瞧见这一幕,惊得他“啊哟”一声,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咣当”碎了一地。 苏醒和红梅被吓得像触电一般瞬间倏地一下分开了。 红梅羞得脸没处搁了,低着头赶紧跑进了里屋。 苏醒虽有些脸红,但没那么害羞。他瞪着苏福,“你啊什么哟,大惊小怪的,没见过呀!差点把我和你大嫂吓出心脏病来。” 苏醒说着也跟着回屋了。 苏福愣了愣,然后弯腰拾茶杯渣子,嘀咕道:“我也吓得不轻呢,本来就没见过。哦……倒是在爱华家的电视里见过。真是的,没事学电视里搂搂抱抱干嘛。” 苏醒来屋里,秀梅和腊梅就要出门,准备去二婶家去睡。 苏醒拦着,“你们就在这儿睡,我得回医院去。” 他爹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醒酒,他不放心。 苏醒去他妈屋里找出钱袋子揣兜里,红梅猜着他回来只是报个信,马上就要走的,她没说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衣过来给苏醒披上。 “红梅,我得等爹出院了才能回来,因为我要开拖拉机把爹妈和喜子一起拉回来。” “我知道,爹身子重要,不急的,家里的钱够交费吗?” “足够了,你别担心。”苏醒刚才翻看了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五块钱,他自己身上还有十二块钱,他出医院时,医生说大概二十几块钱。以防万一,他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了。 临走时,他又捏了捏红梅的手,“你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行,啥都别担心,找不着东西就问福子和庆子。” 红梅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路上开慢点,夜里路黑。” “嗯。”苏醒点头。现在有老婆了,他才不会瞎开呢,老婆在家等着他,他比啥时候都知道要珍惜生命。 红梅本想问,后天他们能不能按时回门,但问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公公的身体更重要,到时候她自己先送弟弟妹妹们回家也行。 苏醒走了,这下红梅不再担心什么,心情愉悦了许多,也感觉到浓重的困意,她和秀梅、腊梅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红梅就起来做早饭,秀梅和腊梅在旁帮忙。苏福和苏庆昨夜熬了瞌睡,直到粥煮熟了还没醒过来。 秀梅忍不住发牢骚,“姐,你瞧他们哥俩没心没肺的,太阳这么高了他们竟然还睡得着,也不知道起来扫扫地。屋里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我和腊梅已经全扫过了,但屋外的鞭炮渣屑我和腊梅不好去扫,叫左右邻居瞧见还以为我俩想做他家的人呢。” 红梅戳了戳秀梅的脑门,“你脑袋瓜里想的东西还挺多。” 腊梅坐在旁边吃咸萝卜条,跟着说:“我觉得苏家四兄弟也就姐夫勤快,那个福子呀庆子呀喜子呀,都挺懒的。” 红梅瞪她,小声道:“别没大没小,他们都比你大,你可不能福子庆子喜子这么叫,你要叫哥。咱们先吃,然后我去屋外扫鞭炮渣屑,到时候他们还没起的话,我就去敲门,你们不要议论他们。” 腊梅“哦”了一声。 秀梅懒得听她姐嘱咐这些,直接盛粥吃。 红梅又道:“腊梅,你去把小军和小东叫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俩怎么还没过来吃饭。” 吃过早饭,红梅扫着地,苏福和苏庆听到动静终于醒了。苏庆吃过早饭就不知去哪了,苏福则缠着秀梅。 “秀梅,我家前面那条河挺宽的,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河有啥好看的,这么冷的天,不去!” “我骑自行车带你去镇上玩怎么样,我们云桥镇比你们红枫镇大,店铺也多。” 秀梅摇头,“不去,不买东西逛什么店铺。” 苏福有些失望,又说:“谁说不买东西,看见喜欢的就可以买。” 这话一出,他自己就怂了,他身上只有几毛钱。 秀梅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挣钱,你家里的钱不要留给你爹洗胃吗?” 苏福无话可说,只好带小军和小东满村子里玩。 红梅害怕得脸色惨白,浑身抖了起来,“苏醒,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你咋出手那么重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醒颇有经验地说:“你放心,他死不了,被打懵了而已。他调戏我的未婚妻,难道我能干看着?”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可你一个劲地猛打,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苏醒指着右边,说:“红梅,砖厂就在那边,走五分钟就到了。” 红梅没理他。 “你……你生气了?” 红梅径直往前走,根本不跟着他往右边拐弯。 “红梅,砖厂在这边呢,你这是去哪?” 红梅一个劲地往前走,苏醒紧跟在后。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怎么的, 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 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 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 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 人家不乐意, 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 “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 他不偷不抢的, 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 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 “你去陈家发誓, 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 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 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 他也是烦得很。 “妈, 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 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方卫华想了想,觉得没错啊,点头道:“嗯,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事不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舅妈没帮忙。” 到了陈家,苏醒见到第一个人是陈贵,方卫华捅了捅他后背,小声道:“这就是红梅她爹。” 苏醒立马就喊:“爹!” 陈贵惊了,“你谁呀,张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 方卫华赶紧介绍,“大哥,你不是听说过‘醒大个’吗,他就是!”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干嘛喊我爹?”陈贵压根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啥。 他瞧了瞧苏醒,“嘿……嘿嘿,这相貌这体魄确实可以当混混的头子。” 苏醒忙道:“爹,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跟你打架,你说我是你的女婿,保准将他们吓跑。” 陈贵愣了愣,再看了看方卫华又瞧了瞧苏醒,知道他们的来意了。“女婿?打架?还罩着我?‘醒大个’,你想多了吧!” 这会子李桂花从厨房走出来,“谁来了?” 苏醒见过李桂花,赶紧迎了上去,“妈,你在做饭吧,我帮你。” 李桂花被一声妈喊得一愣一愣的,但苏醒已经笑呵呵的进厨房了。 三妹腊梅正在切土豆片,听到动静抬头问:“你是……” “我是你姐夫苏醒啊,你是腊梅吧?”苏醒来之前,陈兰芝已经把陈家的家庭成员都跟他详细描述了,苏醒一见到她就猜到是腊梅。 腊梅张大了嘴,“你是我姐夫?” “是啊!小妹妹,你玩儿去,我来做饭。”苏醒从腊梅手里拿下刀,咔咔咔地把土豆片全切成丝,刀切得飞快,土豆顿时细如丝。 腊梅看傻眼了,连忙跑了出去,“妈,他……他说他是我姐夫,你去瞧瞧,他可会切土豆丝了,你瞧瞧去呀!” 李桂花朝腊梅瞪了瞪眼,“别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腊梅努嘴,“本来就没见过世面嘛。大姐啥时候说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桂花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上赶着没办法。” 这会子红梅和秀梅一人拎着一篮子猪草回来了,她们俩直接进厨房,见一个男人抄着铲子在炒土豆丝,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梅缓了缓,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秀梅睁大了眼睛,“姐,你认识他?他是谁呀,咋还炒起菜来,腊梅呢?” 苏醒边炒边笑,笑得十分谄媚,红梅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秀梅哈哈大笑起来,“你傻子吧,跑我家来做饭,见了好看的姑娘就发笑。” 李桂花走了过来,“他才不是傻子呢,他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醒大个’,没事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 秀梅的嘴张成o字型,还没来得及收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四队的陈大勇扛着锄头过来,气势凶凶的,像要挖人脑袋似的。除了苏醒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其他人都跑到外面去了。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下午, 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 看她切萝卜丝, 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 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 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 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 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 “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 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 天还没亮, 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 “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菜还没上来,苏醒见餐馆外面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货郎挑着担卖小东西,很好奇,就叫上红梅一起去瞧瞧。 这位货郎挑担走村串巷,一路上很多人围观,愿意花钱买的人也不少。 开放才几年,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开放才几年, 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 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 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 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 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 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 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 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 不少人围了上去, 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 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 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 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 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 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 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红梅坐在那儿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风把她的刘海轻轻吹起,马尾辫也轻轻晃动着,十分好看。 她闭着眼睛吹着风,说:“你想得真美,哪会有那么好的日子。” 苏醒嘿嘿笑了,“我也是瞎想,说不定会有那么好的日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那班车四点半左右会从砖厂前面过。苏醒和红梅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到路边去等车。 苏醒把红梅送回了家,然后他再走三个小时的路回他自己的家。 晚上,李桂花问她,“你跟苏醒单独相处了一天,觉得他怎么样?” 红梅抿着嘴笑了笑,准备说苏醒人很好,待她也非常好,但她打算委婉一些,点着头说:“嗯……还行。” 李桂花最了解她的闺女呢,所谓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夜里睡觉之前,秀梅和腊梅抢红梅蛤蜊油要往脸上擦。红梅心疼地说:“少弄一点,少弄一点!等冬天了再用,贵着呢,要五毛钱。” 紧接着秀梅和腊梅又找到新买的头箍和皮筋。 “大姐,这头箍样式真好看,比咱队上那个新嫂嫂戴的好看多了。还有这些皮筋,上头还编着花结真好看,哪像咱们平时用的,就是缠些红线而已。原来订了婚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真好。”腊梅羡慕地说。 红梅敲了敲腊梅的小脑袋,然后把头箍和皮筋全都收了过来,“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偷着用。等你们说了人家,会有人给你们买的,急啥?” 腊梅笑着做鬼脸,秀梅听了却有些脸红,但故意翻个了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嫁人呢,有啥好的。” 红梅见秀梅那样,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催道:“睡觉睡觉!” 本来秀梅想让小军载着,可小军嫌她重。 小军才十一岁,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眼见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大年了, 李桂花在为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发愁,家里藏钱的袋子里钱没藏一张, 倒是藏进了两只蟑螂。 李桂花看着蟑螂欲哭无泪,只好将它们狠狠扔地上再跺上两脚。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 “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 脸色通红, “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 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 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 “鬼信, 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 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 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 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 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 咱家七口人, 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 别人下地我睡觉, 别人睡觉我下地, 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像小学生一样, 趴桌上一笔一划写着, 然后签上自己大名,再摁个手印。 媒人见事办成,才笑了笑, 然后骂了几句饶兵无德、饶家无情的话。 媒人一走,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 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 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 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 “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 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 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 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 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李桂花寻思,所谓的名声不好,不就是那几样吗,乱搞男女关系、做贼、杀人、放火、抢劫、坐牢,这几样可没一样是值得嫁的呀! 方卫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他老婆陈兰芝忍不住了,说:“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带这么毁我大侄女的,苏醒成天打架斗殴,前年打群架打破几个人的头,在狱里蹲了九个月才出来。去年又打架进过派出所,这过年前还把老耿家儿子胳膊打脱臼了,幸好及时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苏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坐过牢啊!虽然只有九个月,那也是坐牢呀。 陈贵本以为人家是小打小闹,听说坐过九个月的牢,他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醒大个’呀,我听说过他,他这人无法无天谁都敢打,以后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红梅嫁谁也不能嫁他呀!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儿子,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没事谁提他呀,名声又不……。你们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卫华解释道。 “谁信啊,他连自个儿三个弟弟都打,亲弟弟还不是自家人?”陈兰芝呛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吗,又没下重手。” “脸都打青了还不叫下重手,他到时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脸打青,过后说没下重手?” 方卫华没话回了,他哪敢保证外甥到时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牵了这门亲,到时候大侄女挨了打,陈兰芝还不得跟他血拼哪。 “那……那还是算了吧。”方卫华低下了头。 接下来几天确实有媒人来提亲,可没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风极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红梅模样好,人也乖巧,上工时挑啊抬啊也有力气,常被人夸。 李桂花夫妇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虽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个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没个好的来提亲,他们就耐心等着,婚姻大事可不能将就。 红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妈说,她这辈子不嫁了。 陈贵听后吓着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着爹妈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和你妈怎么出门见人?” 红梅咬着唇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想嫁。” 陈贵脖子一梗,“咦?男人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够好吗,你妈逮着我就打就骂,我也没敢在外面做丢脸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认同自家男人这一点的,说:“红梅,你别被饶兵那样的人吓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好男人多着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辈子指着他给你遮风挡雨、挣钱养家呢。我嫁给你爹虽然没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过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况谁不盼个儿孙满堂,老来有个伴,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嘛。” 红梅只不过眼前不想随便嫁人,才说了那些气话。没想到爹妈都把他们自己当活生生的例子,她听着都想笑。 她憋着笑说:“好好好,我不说气话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说了算,我要挑个像爹这样的。” 陈贵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李桂花这下又倒戈,“像你爹这样的不行,他没出息,挣工分比不上人家,要不然咱家这么穷呢。” 陈贵不乐意了,“现在不挣工分,要单干了!你这脑筋不好使,老了肯定要得痴呆症。” “你老了才得痴呆症呢,带时候给你身上挂个牌子,你就每天自个儿随便逛去,我才懒得伺候你。” “到时候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陈贵和李桂花又吵起来了,红梅坐在旁边看戏。 * 过了正月十五,队上开始分田地了。 村民们之前可不知道,分田到户的名堂挺多。不仅分肥田瘦田、肥地瘦地,还要看离池塘、河流的远近。 丈量清楚后,先是搭配着分,如果有争议的情况,就来抓阄。 分时也不仅仅只看你家有几口人,还要分男女、分年龄,看是否婚配。比如,陈贵家七口人,陈贵和李桂花分的一样,每人得一亩二分田和六分地,而三个闺女是未成年每人得七分田三分地。 两个儿子又因为没满十岁,每人只得六分田两分地。 这么一算,陈家总共分得五亩七分田和两亩五分地。 当然,这么一分,有不少人高兴,也有人埋怨,无非就是分得好与不好的事。毕竟好田好地只有那么多,总有人分不上。 陈贵和李桂花挺满意自家的,因为分的田地有肥的有瘦的,有离水源远的,也有近的,搭配均匀,反正与别家比起来没有吃亏。 还有一事他们心里偷着乐,因为开始造册时可没有红梅的田和地,队上以为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把她名下的田地写到了饶家。 现在得知红梅婚事已黄,临时又改到陈家的名下。要知道分的田地三年一调,红梅的七分田三分地,陈家就能多种三年,种得好的话,收成可不少! 因这事,好些人家羡慕得要死,之前暗地里笑话红梅没人要了,现在他们又觉得陈家因祸得福,望着那么好的田地,眼睛都要望穿了。 小军载着腊梅,苏福载着秀梅,一路往红枫镇的陈家村三队骑去。 本来秀梅想让小军载着,可小军嫌她重。 小军才十一岁,能载得动腊梅就不错了,三姐妹属秀梅最圆润,可比红梅、腊梅重不少。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 白天干活累, 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 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 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 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 “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 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 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 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 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 只要她同意, 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150.第一百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听了忙摇头, “我哪敢想这事, 得很多本钱吧?” “那是, 本钱可不少。最近我在对面几个店里玩, 听说开店至少要六七百的本钱,你可以问亲戚借呀!” 红梅苦笑,“亲戚都穷,都借上估计连一百都凑不齐, 大家都过得苦。”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 平时也忙, 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 我爹身体不好, 没人照顾, 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 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 只是看着有钱不挣, 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 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 借也借不齐, 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 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 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李桂花呵呵一笑,“那是那是,往死里揍确实不行,打折腿也……也不好,犯法的事咱们不能做。”心里却在想,只许别人抢劫,咋就不许咱打人了? 苏醒笑着“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桂花想到之前方卫华想给红梅和苏醒牵线,不免多看苏醒几眼,只见他额宽眼深鼻挺,脸宠棱角分明很周正,剃着平头,笑起来很爽朗,不像喜欢作恶的人。 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干活肯定麻利。 这人没毛病啊,红梅要是嫁给他……,不行不行,他可是坐过牢的,或许脾气也易怒,如果喜欢打老婆那就是害了闺女。 苏醒也想起之前他爹妈希望他娶陈红梅,他年纪大了,陈红梅又遇那事。本以为没问题,可他舅舅方卫华传话说,陈家怕他以后坐大牢,一坐几年回不了家,更怕他打陈红梅。 他怎么可能打女人呢?为了让人放心他以后不会坐牢,他最近收敛不少,至少不会把人打残。 这时看到陈红梅妈妈李桂花打量着他,他立马机灵起来,甜着嘴说:“婶,我确实爱打架,但从来不打女人,只会保护女人。有些人欺凌弱小,偷摸拐骗,这种人本来就该打是不是?” 李桂花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啊,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你挺明事理的嘛。” 红梅在屋里把她妈和苏醒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红着耳根在想,她妈莫非真想把她嫁给苏醒吧,她可不要啊,她害怕。 红梅把戒指往手指上一戴,还正好合适。她小心地把戒指取下来,打算结了婚再戴。正要合上木盒时,发现底部垫的红纸上似乎有字。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原来, 最近雨下得太多,田里的水过多就得挖个缺口,把水放出去。 如果田里积水太深,泡到禾苗腰上了, 泡太久禾苗不但长不好,还容易犯病,影响收成。 很多人都偷偷地把水放到别人的田里去了, 田的周围还是田,放完再把缺口堵上,根本看不出是谁家放的。 陈贵也偷偷放了,但他放的并不是来找他算账的陈大勇家的田。 陈贵当然不认账, “大勇,你这是干啥,想打架呀, 你凭什么说是我把水放进你家田的?” “你家的田在我家田的正上方,刚才我问了几家, 他们都说见你昨晚在田里倒腾着什么, 不是你又是谁?”陈大勇说话时还挥舞着锄头, 瞪着牛眼。 陈大勇家兄弟多, 也是蛮横惯了。而陈贵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 但陈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插着腰说:“咋的, 你还想打人不是?我说没放就没放, 哪怕放了也没往你家田里放!” 陈大勇认定是陈贵放的, 觉得陈贵就是在耍赖。 方卫华自然也是帮陈贵的,说:“陈大勇,你这人怎么不讲理,都说没放你田里放水,你挥舞着锄头想打人啊?” 陈大勇哼了哼,”怎么,你这个当妹夫的想帮架不是?你们要么去把我田里的水给放了,要么就打一架!打架我可不怕,我兄弟三个,你们两个瘦不拉几的,谁打得赢谁?” 虽然村里经常有打架之事,但陈家还真没跟哪家动过手,顶多争吵几句罢了。 李桂花忙圆场,“大勇兄弟,肯定是你搞错了,你别没弄清楚就想着打架呀。” “就是陈贵,没得错!你们不承认是吧,要是有种你们就等着!”陈大勇转身回去喊兄弟。 没想到不用他回去喊,才走几步就见他的哥哥和弟弟已经扛着家伙过来了! 陈贵和方卫华有些懵了,这真是要开战啊。 李桂花慌得跑上前,“大勇兄弟,大勇兄弟,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没弄清楚……” 陈大勇哪里愿听这些,伸手一推便把李桂花推倒在地。红梅三姐妹吓得脸色发白,跑上去扶她们的妈。 陈贵本来还不想打架,这下见陈大勇把他老婆推到在地,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冲上去和陈大勇扭打在一起。 方卫华见势赶紧抄起一把锹,陈大勇的两个兄弟果然朝他来了!红梅姐妹们和李桂花在旁一阵惊叫。 眼见着陈大勇两个兄弟的锄头就要落在方卫华的头上,苏醒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正要敲到陈大勇弟弟的头上,瞬间又停在了空中,而是用脚一踢,将人踢开了。 然后转身,把陈大勇的哥哥推出好几米远。他的力气之大,惊懵了陈大勇的两个兄弟。 苏醒又跑过去将陈贵和陈大勇拉开,“别打了别打了!都说我爱打架,我瞧着你们村里人也不比我安分多少。”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陈大勇瞪着苏醒。 苏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陈大勇的哥哥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他扑过来。 苏醒一下扛起他,来个过肩摔,摔得陈大勇的哥哥差点没气了,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苏醒刚才一直没出来是因为方卫华一路上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说打架的事,当然更不能打架了。现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当缩头乌龟,这可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陈大勇感觉这架是打不过了,厉声喊着,“你到底是谁,瞎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啥?” 苏醒耸耸肩,把锅铲扛在肩上,“我是最爱打架的那个‘醒大个’,不过现在我改了,不想打架了,要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还是我老丈人,我才懒得出手呢。” “醒大个”?老丈人?” 陈大勇三兄弟顿时怂了,他们都听说过“醒大个”,这个人超能打,一人对付三个根本没问题,而且坐过牢!他现在是陈贵的女婿,还真是不好惹。 李桂花见陈大勇三兄弟没了声音,赶紧上前圆场说:“没打伤就好,没打伤就好,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要是为这点子事打出人命来,悔青肠子也没用。” 陈大勇心里怂,但嘴上不露怯。“嫂子,陈贵他把水放进我家田里,我是不是又得把水放进别人家的田里,这样放来放去……” 陈贵跳脚,“我说了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我把水放进柱子家的田里了!” 大家闻声,哑口无言。 陈贵叹气,“我现在就去帮柱子家的田放水,放到树根家的田里去,然后再帮树根家放水,放到红根家的田里,最后再帮红根把水放进河里,总行了吧!” “爹,我陪你去!”苏醒转身把锅铲交给红梅,“菜我已经炒好了,米也下锅煮了,你去看着火。” 陈大勇三兄弟悻悻地走了,红梅三姐妹愣愣的,心想苏醒怎么叫爹叫得那么顺口呢,他啥时候成陈家的女婿了? 李桂花却笑了,她是越瞧苏醒越顺眼。 苏醒陪着陈贵去柱子家道歉,柱子见陈贵有了这么个有名的女婿,不但没骂陈贵,还夸陈贵勇于认错来着,说放水的事不急,等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陈贵当然立马招呼着这个“女婿”先回家吃饭,心里挺乐呵,之前一直不敢把红梅嫁给苏醒,现在想想,有这样的女婿也不错,打架时可以为他撑门面啊。 陈贵没兄弟,就两个妹妹,自己的两个儿子又小,家里过得也不咋地,平时还真硬气不起来。 现在有了苏醒这个便宜“女婿”,他立马硬气了,要不是苏醒在,刚才就要被陈大勇三兄弟打得半死,而且打过后他还得给人家放水去。 “爹,以后家里活忙就叫上我,小军小东年纪小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顶半个儿子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干活!”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笑了,心想你本事可多呢,不仅能干活,还会炒菜,更重要的是,能帮他陈家打架! 苏醒心里偷乐,因为陈贵看着他笑,他这个女婿当定了! 油头小伙子久久不起。 红梅害怕得脸色惨白,浑身抖了起来,“苏醒,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你咋出手那么重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苏醒颇有经验地说:“你放心,他死不了,被打懵了而已。他调戏我的未婚妻,难道我能干看着?”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可你一个劲地猛打,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秀梅和腊梅被二婶家的两个姑娘叫过去玩了, 红梅没去, 她扫完屋外的鞭炮渣屑,又来打水擦洗家里的桌椅箱柜, 整个上午都没停。 到了中午,苏福带着小军和小东回来,红梅让苏福带路去找菜地,两个弟弟也跟着去。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 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 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 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 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 待完全恢复再回来, 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 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 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 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红梅羞答答地看着他,“等会儿敬酒你悠着点,可别喝高了。” 苏醒吃饭快,三扒两扒一会儿吃干净了,说:“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不会喝醉的。再说了,我心里有数,今晚还得洞……洞房不是?” 红梅羞得快没脸了,伸手狠掐他的胳膊,只不过这冬天身上穿了毛线衣,狠掐也不怎么疼。 倒是让苏醒捡了个便宜,趁机捏了捏红梅的手,还笑得憨憨的。红梅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笑,想到晚上要洞房都羞得不行,红梅就催他去外面招待客人。 秀梅和腊梅、小军、小东都在吃着酒席,只不过小军和小东年纪虽小,但还要坐上座呢。 苏醒敬客人酒还时不时过来给他们夹菜,而老二苏福是自家人本来是没有座位的,可他竟然加了把凳子坐在了秀梅的左边,时不时找秀梅说几句话。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 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 “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 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 “鬼信, 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 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 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 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 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 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 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 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 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陈兰芝撇了撇嘴, “大姐,你别这么说, 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 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 他不偷不抢的, 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 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 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 “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 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 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 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 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 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 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 一个月后,方卫华带着苏醒来陈家。 在路上,方卫华凭着自己的经验教苏醒怎么讨好想娶的姑娘和她的爹妈,苏醒一路上笑个不停,他没想到舅舅还有这么软蛋的一面。 虽然一路笑着,但他没忘记总结,“就是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欢的事呗。” 方卫华想了想,觉得没错啊,点头道:“嗯,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表现不好,事不成,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舅妈没帮忙。” 到了陈家,苏醒见到第一个人是陈贵,方卫华捅了捅他后背,小声道:“这就是红梅她爹。” 苏醒立马就喊:“爹!” 陈贵惊了,“你谁呀,张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 方卫华赶紧介绍,“大哥,你不是听说过‘醒大个’吗,他就是!” “奇了怪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干嘛喊我爹?”陈贵压根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啥。 他瞧了瞧苏醒,“嘿……嘿嘿,这相貌这体魄确实可以当混混的头子。” 苏醒忙道:“爹,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跟你打架,你说我是你的女婿,保准将他们吓跑。” 陈贵愣了愣,再看了看方卫华又瞧了瞧苏醒,知道他们的来意了。“女婿?打架?还罩着我?‘醒大个’,你想多了吧!” 这会子李桂花从厨房走出来,“谁来了?” 苏醒见过李桂花,赶紧迎了上去,“妈,你在做饭吧,我帮你。” 李桂花被一声妈喊得一愣一愣的,但苏醒已经笑呵呵的进厨房了。 三妹腊梅正在切土豆片,听到动静抬头问:“你是……” “我是你姐夫苏醒啊,你是腊梅吧?”苏醒来之前,陈兰芝已经把陈家的家庭成员都跟他详细描述了,苏醒一见到她就猜到是腊梅。 腊梅张大了嘴,“你是我姐夫?” “是啊!小妹妹,你玩儿去,我来做饭。”苏醒从腊梅手里拿下刀,咔咔咔地把土豆片全切成丝,刀切得飞快,土豆顿时细如丝。 腊梅看傻眼了,连忙跑了出去,“妈,他……他说他是我姐夫,你去瞧瞧,他可会切土豆丝了,你瞧瞧去呀!” 李桂花朝腊梅瞪了瞪眼,“别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腊梅努嘴,“本来就没见过世面嘛。大姐啥时候说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桂花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上赶着没办法。” 这会子红梅和秀梅一人拎着一篮子猪草回来了,她们俩直接进厨房,见一个男人抄着铲子在炒土豆丝,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梅缓了缓,问:“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秀梅睁大了眼睛,“姐,你认识他?他是谁呀,咋还炒起菜来,腊梅呢?” 苏醒边炒边笑,笑得十分谄媚,红梅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秀梅哈哈大笑起来,“你傻子吧,跑我家来做饭,见了好看的姑娘就发笑。” 李桂花走了过来,“他才不是傻子呢,他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醒大个’,没事就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 秀梅的嘴张成o字型,还没来得及收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四队的陈大勇扛着锄头过来,气势凶凶的,像要挖人脑袋似的。除了苏醒一边烧火一边炒菜,其他人都跑到外面去了。 两天后,方卫华的大姐方荷花带着儿子苏醒来找弟弟和弟媳。 “怎么的,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方荷花接话道:“兰芝,你就帮帮苏醒吧,算我求你了,大姐求你了,行不?苏醒,明天雨估计要停了,你来你舅舅家干活,顺便帮忙做饭,干够半个月再回家!” 苏醒站直,大声应道:“是,妈!” 陈兰芝说不过,方荷花又是催又是求的,还让苏醒来干活讨好她。 陈兰芝也是个软心肠的人,说:“好吧好吧,再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大侄女还没说人家,就让卫华带苏醒去吧。我瞧出来了,我大嫂和红梅对苏醒也不是很反感,好歹试试。” 这事说定后,苏醒就来她家卖命地干活。苏醒一人顶俩,半个月后,家里都没啥活可干了! 半个月后,陈兰芝还真有些不舍得苏醒走,因为吃他做的饭都吃上瘾了。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好,我保证两年内一定攒够钱买电视机!”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 白天干活累, 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 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 叫人看了笑话, 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 小声说:“红梅, 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 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 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 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 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 等花生收完, 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 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 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 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 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 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 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 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 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 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 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 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 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 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 “这两天难为你了, 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 我没事, 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戒指一看就是新打的,因为瞧着银光闪闪的,锃亮锃亮。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见刘大婶不仅没穿带补丁的衣服, 那身衣服还是新的呢,想必能挣些钱。只不过刘大婶年纪大了, 平时她下村里收蛋总是满头大汗的, 看来挑不动担子。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 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 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 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 又不说话, 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 只不过我在想, 你跟我后面挑担, 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 我倒想起一个办法, 我在各个村找个人, 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咬咬牙,说:“就是这个理呀,卖粮,明天就去!” 三天后,陈贵就在路上学起了自行车,红梅三姐妹在旁边扶着,小军和小东跟在后面跑,李桂花坐在路边看。 陈贵每摔一回,一家子都笑得不行,可乐呵了。 * 转眼到了年底,红梅就要出嫁了。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开放才几年, 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 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 只不过挣些劳力钱, 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 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 都稀罕得不行, 围上来瞧东瞧西, 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 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 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 “这个叫蛤蜊油, 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 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 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 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红梅坐在那儿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风把她的刘海轻轻吹起,马尾辫也轻轻晃动着,十分好看。 她闭着眼睛吹着风,说:“你想得真美,哪会有那么好的日子。” 苏醒嘿嘿笑了,“我也是瞎想,说不定会有那么好的日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那班车四点半左右会从砖厂前面过。苏醒和红梅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到路边去等车。 苏醒把红梅送回了家,然后他再走三个小时的路回他自己的家。 晚上,李桂花问她,“你跟苏醒单独相处了一天,觉得他怎么样?” 红梅抿着嘴笑了笑,准备说苏醒人很好,待她也非常好,但她打算委婉一些,点着头说:“嗯……还行。” 李桂花最了解她的闺女呢,所谓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夜里睡觉之前,秀梅和腊梅抢红梅蛤蜊油要往脸上擦。红梅心疼地说:“少弄一点,少弄一点!等冬天了再用,贵着呢,要五毛钱。” 紧接着秀梅和腊梅又找到新买的头箍和皮筋。 “大姐,这头箍样式真好看,比咱队上那个新嫂嫂戴的好看多了。还有这些皮筋,上头还编着花结真好看,哪像咱们平时用的,就是缠些红线而已。原来订了婚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真好。”腊梅羡慕地说。 红梅敲了敲腊梅的小脑袋,然后把头箍和皮筋全都收了过来,“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偷着用。等你们说了人家,会有人给你们买的,急啥?” 腊梅笑着做鬼脸,秀梅听了却有些脸红,但故意翻个了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嫁人呢,有啥好的。” 红梅见秀梅那样,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催道:“睡觉睡觉!”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现在可不一样, 种得好就收成好, 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 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 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 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 练就出来了, 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 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 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 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 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 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 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 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 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 玉珍猜也猜着了, 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 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160.第一百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最近有不少人家开始打水井, 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地下水也充足,咱们两家也可以打打水井,每天从那么远挑水够累的。” 李桂花倒是想打, 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 也费人力,说:“还是等攒了钱,再花钱请人打吧, 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 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 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 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 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 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 地下水浅, 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 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 说:“等我家打好了井, 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 “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苏福哪敢要,他哥瞪着他呢。何况苏福都二十一岁了,按照习俗超过十八岁就不接红包了。 可李桂花非要给,红梅也叫他拿着,苏醒来拦着都不行。苏醒在想,丈母娘非要给,是因为觉得秀梅直接拒绝了福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这个红包不收,丈母娘心里肯定不舒服,她总是想着各方面平衡。苏醒示意福子收下,苏福也就揣兜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红梅和苏醒都在想着心事,苏福则远远骑在前头。 “红梅,你在想啥呢?” “我……是在想,刚才我没帮福子说好话,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我还觉得福子太唐突了搞得爹妈够尴尬的。” “我妈她……她很喜欢你,但也不讨厌福子,只是觉得……”红梅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苏福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玩心重,干活爱偷点懒。她妈没看好,她也不好帮婆家人说话的。 苏醒笑了,“原来你在想这些呀,我还以为你在生我和福子的气呢,本来开开心心的,刚才还真有点不好收场。” “我哪有那么爱生气,我是担心你会不高兴。” 苏醒右手把住车龙头,左手握住红梅的手,说:“我也不爱生气,更不会动不动就不高兴。以后咱俩有啥心事一定要及时跟对方说,绝不藏着掖着生闷气,这样咱俩就不会互相担心对方生气了,好不好?” 红梅笑着把脸靠在苏醒的背上,甜甜地答道:“好。” 红梅这个举动,使得苏醒更是握紧了她的手,还笑着说:“妈的想法我能理解,常言道,不要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那样不稳当,妈自然不愿意把女儿往一家子嫁。” 这话把红梅惹笑了,“我和秀梅才不是鸡蛋呢。对了,收蛋的活儿我交给秀梅了,现在我又闲了下来。过几天你到砖厂干活问问你们领导,砖厂还要人不?” “那可不行,且不说砖厂压根不收女工,即便收也不能让你去,你见哪家新娘子去干那种重活,整天切砖搬砖,一刻都不能停,红砖还轻便一点,土砖又大又重,一般人干不下来。” 正说着呢,他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低头瞧着问:“什么东西掉了?” 红梅手中的袋子破了,中药掉出来了。这袋子是装糖和酒的,红梅把她妈给的中药也装里面了。 红梅坐在自行车上想捡也够不着。 苏醒停了自行车,他胳膊长,一脚撑地一手捡东西,“这是什么,中药?你生病了?” 红梅把药接过来放进袋子里,把破的口子系紧,就是没回答苏醒的问题。 苏醒伸手摸摸红梅的脑袋,又端详着她的脸,“你脸上没什么血色,感冒了?” 红梅有些难为情,“没有,我好得很。这是我妈给的多子药,说是能生双胞胎,我不要她非要我拿着。” 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寻思什么进砖厂找活干,就在家怀孕生孩子多好,生一窝!” 红梅掐他,“去你的一窝,你当是下猪仔呀!” 李桂花倒是想打,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也费人力,说:“还是等攒了钱,再花钱请人打吧,自家这点人,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 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 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 不就是搞个对象嘛, 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 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 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 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 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 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咬咬牙,说:“就是这个理呀,卖粮,明天就去!” 三天后,陈贵就在路上学起了自行车,红梅三姐妹在旁边扶着,小军和小东跟在后面跑,李桂花坐在路边看。 陈贵每摔一回,一家子都笑得不行,可乐呵了。 * 转眼到了年底,红梅就要出嫁了。 玉珍的婚期比红梅还要早一个星期,眼见着再过几天玉珍就要出嫁,她家人竟然找不着她了! 红梅心惊,原来中秋节时玉珍说的是心里话,她真的跑了! 至于她跑到哪儿去了,谁知道呀。玉珍她妈和妹妹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她姐知道了,也跑来跟着哭。 她爹和哥哥弟弟倒是知道四处打听四处找,无论是汽车站还是火车站都找过,但凡能打听的人也都打听了,足足找了八天都没音信。 第九天,冯家来接亲,见不着玉珍,他们哪里肯。冯家带来十几个人接亲,死活赖着不肯走,说接不着人就住在这儿。 最后不知谁提了个建议,让玉珍妹妹玉巧嫁过去!玉巧才十六岁,开始她爹妈自然不肯。 结果冯家答应再给五百块钱,玉珍爹妈竟然同意了。冯家人连夜赶回家拿钱,钱不够又去亲戚家借了三百多,第二天早上凑齐了送过来。 就这样,玉巧哭哭啼啼地被接走了。 村里人都说玉珍爹妈不该这么办事,为了五百块钱糟蹋小小年纪的玉巧。 玉珍妈妈哭着解释说,“真的是没办法呀,玉珍和冯大全定了三年,收了那么些礼,彩礼钱也早收了,不让冯家接走人,他们哪肯放过我家?” 其实玉珍妈妈心里算计过,如果再过两年玉巧十八岁嫁人的话,也收不到五百块这么高的彩礼钱,并不吃亏。而且有了这五百块钱,玉珍哥哥就有钱结婚了,不需借一分钱,就能把婚事办得像模像样。 村里又有人说,怎么会没办法,把冯家给的彩礼钱退了,再把之前送的礼折成钱还给冯家,冯家还能怎样?他们要打架就打呗,不至于想打死人吧。 邻居陈贵家不就是把钱都还给饶家了吗,红梅才嫁给了苏醒,现在人人都仰脖瞧陈贵呢。 最后传来传去,说玉珍爹妈就是不想退钱,而且为了再要五百块钱,玉巧多大年纪嫁人也无所谓了,这一里一外加起来合八百多块钱呢。 玉珍爹妈在家躲了好些日子不敢出门,怕被人戳脊梁骨,但玉巧已经嫁出去了,反悔也是不可能的。 住在隔壁的陈贵一家半夜都能听到玉珍妈妈哭,她一会儿哭玉珍到底死哪儿去了,一会儿又哭玉巧,说爹妈也是没办法,要怪就怪你姐不该跑。 玉珍家这么一闹,可把李桂花和陈贵吓着了,生怕红梅受玉珍影响,也想跑。还有一个星期红梅就要出嫁,可不能出事啊。 他们夫妻俩让秀梅和腊梅悄悄盯着红梅,红梅去哪儿都有人跟着。 红梅也猜得出爹妈的心思,吃饭时她坦白跟爹妈说:“苏醒对我挺好的,我干嘛要跑,你们都在想什么呢。秀梅和腊梅整天跟着我烦都烦死了,别人瞧见也会笑话的。” 陈贵寻思着也是,我陈贵的闺女怎么会像别人家闺女那么不懂事呢,说:“秀梅、腊梅,你们别再跟着了,免得叫人看见了笑话。” 李桂花连忙说:“不行不行,还要跟着。红梅,玉珍跑之前那几天是不是经常来咱家玩儿,她跟你说了什么,不会是在商量着什么吧?” 红梅哭笑不得,“玉珍跑之前是来玩过几回,和平常一样瞎扯闲话而已,压根没提要跑的事,我和她能商量什么。如果我想跑,应该和她一起跑呀,好歹路上有个伴。那样的话,我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和你们一 起吃饭?” 红梅这么一说,李桂花觉得自己确实想多了,就同意让秀梅和腊梅别再跟着。 其实红梅心里想说,她对自己与苏醒的未来生活充满了期待与想象,怎么可能跑。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那可不行,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开始忙活了,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 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 汤看着很清澈, 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 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 谁叫我好吃呢, 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 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苏醒颇有经验地说:“你放心,他死不了,被打懵了而已。他调戏我的未婚妻,难道我能干看着?”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可你一个劲地猛打,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教训他两下就行,见好就得收手,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苏醒指着右边,说:“红梅,砖厂就在那边,走五分钟就到了。” 红梅没理他。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戒指一看就是新打的, 因为瞧着银光闪闪的, 锃亮锃亮。 红梅细想着,难怪苏醒当时一脸的难为情,要他送这些东西确实难得了,一般的男人哪会想得这么仔细。 红梅把戒指往手指上一戴, 还正好合适。她小心地把戒指取下来, 打算结了婚再戴。正要合上木盒时,发现底部垫的红纸上似乎有字。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 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 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 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 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 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 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 她才不是害羞呢, 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咬咬牙,说:“就是这个理呀,卖粮,明天就去!” 三天后,陈贵就在路上学起了自行车,红梅三姐妹在旁边扶着,小军和小东跟在后面跑,李桂花坐在路边看。 陈贵每摔一回,一家子都笑得不行,可乐呵了。 * 转眼到了年底,红梅就要出嫁了。 玉珍的婚期比红梅还要早一个星期,眼见着再过几天玉珍就要出嫁,她家人竟然找不着她了! 红梅心惊,原来中秋节时玉珍说的是心里话,她真的跑了! 至于她跑到哪儿去了,谁知道呀。玉珍她妈和妹妹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她姐知道了,也跑来跟着哭。 她爹和哥哥弟弟倒是知道四处打听四处找,无论是汽车站还是火车站都找过,但凡能打听的人也都打听了,足足找了八天都没音信。 第九天,冯家来接亲,见不着玉珍,他们哪里肯。冯家带来十几个人接亲,死活赖着不肯走,说接不着人就住在这儿。 最后不知谁提了个建议,让玉珍妹妹玉巧嫁过去!玉巧才十六岁,开始她爹妈自然不肯。 结果冯家答应再给五百块钱,玉珍爹妈竟然同意了。冯家人连夜赶回家拿钱,钱不够又去亲戚家借了三百多,第二天早上凑齐了送过来。 就这样,玉巧哭哭啼啼地被接走了。 村里人都说玉珍爹妈不该这么办事,为了五百块钱糟蹋小小年纪的玉巧。 玉珍妈妈哭着解释说,“真的是没办法呀,玉珍和冯大全定了三年,收了那么些礼,彩礼钱也早收了,不让冯家接走人,他们哪肯放过我家?” 其实玉珍妈妈心里算计过,如果再过两年玉巧十八岁嫁人的话,也收不到五百块这么高的彩礼钱,并不吃亏。而且有了这五百块钱,玉珍哥哥就有钱结婚了,不需借一分钱,就能把婚事办得像模像样。 村里又有人说,怎么会没办法,把冯家给的彩礼钱退了,再把之前送的礼折成钱还给冯家,冯家还能怎样?他们要打架就打呗,不至于想打死人吧。 邻居陈贵家不就是把钱都还给饶家了吗,红梅才嫁给了苏醒,现在人人都仰脖瞧陈贵呢。 最后传来传去,说玉珍爹妈就是不想退钱,而且为了再要五百块钱,玉巧多大年纪嫁人也无所谓了,这一里一外加起来合八百多块钱呢。 玉珍爹妈在家躲了好些日子不敢出门,怕被人戳脊梁骨,但玉巧已经嫁出去了,反悔也是不可能的。 住在隔壁的陈贵一家半夜都能听到玉珍妈妈哭,她一会儿哭玉珍到底死哪儿去了,一会儿又哭玉巧,说爹妈也是没办法,要怪就怪你姐不该跑。 玉珍家这么一闹,可把李桂花和陈贵吓着了,生怕红梅受玉珍影响,也想跑。还有一个星期红梅就要出嫁,可不能出事啊。 他们夫妻俩让秀梅和腊梅悄悄盯着红梅,红梅去哪儿都有人跟着。 红梅也猜得出爹妈的心思,吃饭时她坦白跟爹妈说:“苏醒对我挺好的,我干嘛要跑,你们都在想什么呢。秀梅和腊梅整天跟着我烦都烦死了,别人瞧见也会笑话的。” 陈贵寻思着也是,我陈贵的闺女怎么会像别人家闺女那么不懂事呢,说:“秀梅、腊梅,你们别再跟着了,免得叫人看见了笑话。” 李桂花连忙说:“不行不行,还要跟着。红梅,玉珍跑之前那几天是不是经常来咱家玩儿,她跟你说了什么,不会是在商量着什么吧?” 红梅哭笑不得,“玉珍跑之前是来玩过几回,和平常一样瞎扯闲话而已,压根没提要跑的事,我和她能商量什么。如果我想跑,应该和她一起跑呀,好歹路上有个伴。那样的话,我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和你们一 起吃饭?” 红梅这么一说,李桂花觉得自己确实想多了,就同意让秀梅和腊梅别再跟着。 其实红梅心里想说,她对自己与苏醒的未来生活充满了期待与想象,怎么可能跑。 “好,我保证两年内一定攒够钱买电视机!”苏醒拍着胸脯说。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白天干活累,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不喜欢就扔,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等花生收完,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只要她同意,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见他们俩回来了,问了下情况, 得知柱子没生气, 高兴地说:“开饭啦!” 方卫华也跟着乐呵,觉得这门亲事应该差不多了。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 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 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 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 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 她挺感激苏醒的,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 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 让她心里怕怕的, 如果嫁给他, 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 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 还坐过牢,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 再一吃苏醒做的菜, 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管它呢,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 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 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 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 还放了蒜末, 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 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 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 把菜炒熟就行, 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 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 “婶, 我没学过, 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陈家的花生接连晒了十天,颗颗都晒得干干的,装了十几麻袋。找秤一称,有一千一百多斤。 这几天,家里天天吃花生,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怎么做都好吃,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接话, “人家是媒人, 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 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 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 钱省着点花, 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 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 积累个几年, 都能盖上楼房了, 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 “欠条的事不提, 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 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李桂花寻思,所谓的名声不好,不就是那几样吗,乱搞男女关系、做贼、杀人、放火、抢劫、坐牢,这几样可没一样是值得嫁的呀! 方卫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他老婆陈兰芝忍不住了,说:“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带这么毁我大侄女的,苏醒成天打架斗殴,前年打群架打破几个人的头,在狱里蹲了九个月才出来。去年又打架进过派出所,这过年前还把老耿家儿子胳膊打脱臼了,幸好及时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苏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坐过牢啊!虽然只有九个月,那也是坐牢呀。 陈贵本以为人家是小打小闹,听说坐过九个月的牢,他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醒大个’呀,我听说过他,他这人无法无天谁都敢打,以后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红梅嫁谁也不能嫁他呀!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儿子,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没事谁提他呀,名声又不……。你们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卫华解释道。 “谁信啊,他连自个儿三个弟弟都打,亲弟弟还不是自家人?”陈兰芝呛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吗,又没下重手。” “脸都打青了还不叫下重手,他到时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脸打青,过后说没下重手?” 方卫华没话回了,他哪敢保证外甥到时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牵了这门亲,到时候大侄女挨了打,陈兰芝还不得跟他血拼哪。 “那……那还是算了吧。”方卫华低下了头。 接下来几天确实有媒人来提亲,可没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风极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红梅模样好,人也乖巧,上工时挑啊抬啊也有力气,常被人夸。 李桂花夫妇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虽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个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没个好的来提亲,他们就耐心等着,婚姻大事可不能将就。 红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妈说,她这辈子不嫁了。 陈贵听后吓着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着爹妈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和你妈怎么出门见人?” 红梅咬着唇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想嫁。” 陈贵脖子一梗,“咦?男人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够好吗,你妈逮着我就打就骂,我也没敢在外面做丢脸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认同自家男人这一点的,说:“红梅,你别被饶兵那样的人吓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好男人多着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辈子指着他给你遮风挡雨、挣钱养家呢。我嫁给你爹虽然没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过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况谁不盼个儿孙满堂,老来有个伴,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嘛。” 红梅只不过眼前不想随便嫁人,才说了那些气话。没想到爹妈都把他们自己当活生生的例子,她听着都想笑。 她憋着笑说:“好好好,我不说气话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说了算,我要挑个像爹这样的。” 陈贵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李桂花这下又倒戈,“像你爹这样的不行,他没出息,挣工分比不上人家,要不然咱家这么穷呢。” 陈贵不乐意了,“现在不挣工分,要单干了!你这脑筋不好使,老了肯定要得痴呆症。” “你老了才得痴呆症呢,带时候给你身上挂个牌子,你就每天自个儿随便逛去,我才懒得伺候你。” “到时候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陈贵和李桂花又吵起来了,红梅坐在旁边看戏。 * 过了正月十五,队上开始分田地了。 村民们之前可不知道,分田到户的名堂挺多。不仅分肥田瘦田、肥地瘦地,还要看离池塘、河流的远近。 丈量清楚后,先是搭配着分,如果有争议的情况,就来抓阄。 分时也不仅仅只看你家有几口人,还要分男女、分年龄,看是否婚配。比如,陈贵家七口人,陈贵和李桂花分的一样,每人得一亩二分田和六分地,而三个闺女是未成年每人得七分田三分地。 两个儿子又因为没满十岁,每人只得六分田两分地。 这么一算,陈家总共分得五亩七分田和两亩五分地。 当然,这么一分,有不少人高兴,也有人埋怨,无非就是分得好与不好的事。毕竟好田好地只有那么多,总有人分不上。 陈贵和李桂花挺满意自家的,因为分的田地有肥的有瘦的,有离水源远的,也有近的,搭配均匀,反正与别家比起来没有吃亏。 还有一事他们心里偷着乐,因为开始造册时可没有红梅的田和地,队上以为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把她名下的田地写到了饶家。 现在得知红梅婚事已黄,临时又改到陈家的名下。要知道分的田地三年一调,红梅的七分田三分地,陈家就能多种三年,种得好的话,收成可不少! 因这事,好些人家羡慕得要死,之前暗地里笑话红梅没人要了,现在他们又觉得陈家因祸得福,望着那么好的田地,眼睛都要望穿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想憋都憋不住,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想知道苏醒到底是怎么被抓进监狱的, 那九个月又是怎么度过的。 这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苏醒从来没跟别人说起牢里的事,有人问他,他也不说。 现在当着红梅的面,他并不想隐瞒丝毫。他看到路旁有一块大板石, 用袖子擦了擦,让红梅坐下。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 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 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 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 只有我冲了, 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 都打红了眼, 我要是怯弱一些, 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没事就打人骂人,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我力气大得很,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吧,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大婶叫住了她,“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这样我虽然挣得少,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没人敢冲在前头, 只有我冲了,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 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 估计都被打残了, 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 苏醒感叹一声, 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 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进了监狱就难过了,同屋住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 犯的都是不同的事。有的人是杀人放火进来的, 而有的人只是饿得受不了偷点东西吃。有的人天生喜欢作恶, 没事就打人骂人, 恨不得时刻跟你动刀子, 而有的人又太懦弱,在里面只有被打被骂的份。” “你在里面没被人欺负吧?”红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 苏醒笑了,“倒是有人想欺负我,可他打不过我呀。开始我不想惹事让他几分,他便以为我好欺负,结果他竟然喊我给他搓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搓过澡呢,当即一拳挥过去,他趴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后来他见我就笑,再也不敢让我干这个做那个了。” 红梅想想也是,就他一身腱子肉,谁欺负得了他?“听你这意思,没人敢惹你,你在里面倒是享福了,怎么又说难熬?” 苏醒叹气,“虽然没人敢欺负我,可每天看着人欺负人的事也挺难受。每间牢房里都有个‘老大’,其他人就只有受欺负受打骂的份,我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大’都打一遍吧,那样的话我到现在都出不了那间牢房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坐牢坐牢,坐牢可不是真的每天坐在牢里玩儿,坐牢就是劳改犯呀。大家每天被铁链拴着脚出去干活,而且有一条长链子把我们串起来,串成糖葫芦了,谁都逃不掉。” 苏醒笑着说,红梅听着鼻子发酸,但脸上也跟着微笑。 “狱警还端着枪监督着我们,两个狱警看着八十多个劳改犯呢,”苏醒双手摆出端枪的姿势,“有时候感觉我们就像一群狗似的被他们呼来喝去。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真的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的,为了让时间过快点,每次干活时我就埋着头干,把自己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哪怕这样,仍然难熬,我就捡石子装在口袋里。” 红梅好奇,“你捡石子干嘛,想用来砸狱警然后逃跑吗?” “噗……”苏醒觉得红梅问话的样子挺可爱,“铁链子把那么多人串起来了,怎么逃啊。人家判十年二十年的都没逃,我几个月而已没那个必要。我把石子装在口袋里,夜里睡不着就数数,每天多一个石子,我就能早一天出去,天天盼着石子越来越多呗。那时候,口袋里的石子就是我的希望,嘿嘿。” 红梅似乎能感同身受,就这么安静地陪他坐着。 她相信,苏醒有了那么一次教训,感受过那种煎熬的日子,以后他应该心里有数,不至于再把自己送到牢里去吧。 过了一会儿,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往他手上一塞,开玩笑地说:“喏,你喜欢的石子,送给你。” 苏醒瞧了瞧这颗小石子,很像自己的属相小狗狗,挺可爱的,他笑着真把石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的灰,“走,咱们去砖厂吧,会会我的新朋友,他们都很友好,急着要吃咱们的喜糖呢。” 红梅红着脸别过去,害羞地不看他。 红星砖厂几乎都是露天的,只有一排小屋,里面有几个记数的,有一个出纳。工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干活,除非突然下了雨才进屋躲躲,所以个个晒得漆黑。 苏醒带着红梅过来时,三十多个工人一下围了过来,说说笑笑的同时都瞧着红梅,把红梅瞧得脸都快没处搁了。 “‘醒大个’,你有福气啊,找个这么水灵的老婆!” 苏醒也不禁红脸了,“还不能叫老婆,订婚没多久。”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年底不就要结婚了吗,明年这个时候,你都能抱上娃娃当爹啦,哈哈哈。” 大伙们都跟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 过一会儿大家都要干活去了,只有两位与苏醒玩得最要好的留下来。苏醒跟红梅介绍了这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苏醒家隔壁村的小伙子叫苏昌盛,他今年二十二,也没娶老婆;另一位是离苏家河不远的云桥镇上的,叫李光礼,他只有十九岁,已经订了婚。 他们坐在石墩上聊了一会儿,砖厂领导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苏昌盛和李光礼就去干活了。 时间也不早了,苏醒带着红梅去不远处的餐馆。 进了餐馆,苏醒问红梅喜欢吃什么。红梅看了看黑板上的菜价,啥都不想点了,说:“咱们就一人喝一碗粥吧,都太贵了!” 苏醒知道红梅是想省钱,笑着说:“餐馆中午没有粥,以前缺粮吃的时候,流行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但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挨饿的人家越来越少,而且今年单干,收成都不错,卖西瓜也都挣了钱,现在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吃得好才行。” 苏醒从小是个吃货,不仅爱吃,也爱琢磨做吃的。 “要不咱们点个糖醋鱼、辣子鸡,再来一盘青菜,然后来碗鲜菇汤,怎么样?” 红梅忙摇头,”不要不要,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她再抬头看菜价,“糖醋鱼要两块五一盘,辣子鸡两块八呢!就连青菜也要三毛钱一盘,鲜菇汤四毛,没一个便宜的。要不咱们就点青菜和鲜菇汤,也就是七毛钱,加上米饭正好一块钱。” 苏醒知道红梅平时节省惯了,从来没在外面吃,所以觉得啥都贵。 “红梅,咱们点这几道菜不吃亏的,只要我吃了,我就能回家琢磨着做,以后咱们在家就能吃到糖醋鱼和辣子鸡,不用进馆子花钱了,你说是不是?” 红梅知道苏醒是在哄她,他其实是希望她吃些好的。不过她也挺期待结婚后苏醒会做几道大菜,这样不仅她有口福,请亲戚来家吃饭也拿得出手,她还可以跟着学几招。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点三个菜,糖醋鱼、辣子鸡和鲜菇汤,之所以没点青菜是因为这道菜家里天天吃,就不必再花钱了。 红梅在心里算了算,这三样菜就得五块七,加上米饭,整整六块钱,真贵啊,想想都肉疼,六块钱都可以买一件很好的的确良衬衫了。 开放才几年,老百姓们对做小买卖的人比较排斥,仍然觉得这样是小资,心里认为这些人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家里的蛋没处卖呢,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送去镇上路又太远,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都稀罕得不行,围上来瞧东瞧西,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这几天, 家里天天吃花生,炒花生、煮花生、炸花生米, 怎么做都好吃, 就是吃得有点上火了,一家子人个个嘴角起了小泡泡。 开始家家户户把花生拉到镇上粮站里去卖,一毛五分钱一斤。 李桂花做事仔细, 非要把花生晒得干干的,再理得干干净净才装袋,还没等陈贵把花生拉去卖, 就有贩子上门来收了。 贩子收价是一毛六分钱一斤,比镇上粮站高一分, 还不用费力拉去镇上。 整个陈家村的三队, 就只有两户人家没来得及拉去镇上卖。除了陈贵家, 另一家是因为家里办喜事给耽搁了。 李桂花跟贩子说,数她家花生收拾得最干净,晒得也干,让贩子提两分价。贩子对她家的花生非常满意,竟然答应了,给一毛七分钱一斤。 总共一千一百斤的花生, 留三十斤家里吃,剩下的卖了一百八十一块九毛钱。因为提了两分价, 多卖了二十一块四毛钱! 陈贵逢人就笑着说:“托我老婆的福, 我省了力又多挣了钱。” 陈贵实在是得意, 想憋都憋不住, 惹得村里的人眼红,都是嘴上说羡慕,心里嫉妒得很。 卖完花生,苏醒和他爹挑着担来送中秋节礼。 这担礼可丰盛了,十块月饼、十斤肉、十斤糖、十斤面、十斤米酒和十瓶汽水。 小军和小东见到那十瓶汽水眼馋得不行,因为夏天看见别人喝过,他们馋了许久。 这小哥俩虽然眼馋但不敢拿,苏醒意会,一下开了五瓶,给红梅、秀梅、腊梅、小军、小东一人一瓶。 小东喝了一口,美滋滋的,嘴巴吧唧吧唧的,还舔了舔嘴唇,说:“好像是桔子味的,真好喝!” 李桂花见他那样实在丢脸,“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舔什么嘴,整整一瓶还不够你喝的?” 小东再爽爽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瓶子给盖上了,说:“我要省着点喝。” 他说完便搂着汽水瓶回自己屋里藏起来。 小军大些懂得害羞,他回自己屋喝了几口,然后也把汽水藏起来。 李桂花看着直摇头,说:“瞧这两个傻小子,一年到头都嘴馋。” 苏醒笑着接话道:“小孩子嘛,都爱喝的,下回我多买些。” 然后他看向红梅,给了她一个憨甜的笑,说:“你快尝尝,真的好喝,我在店里买的时候忍不住喝了一瓶呢。秀梅、腊梅,你们也喝呀。” 三姐妹都喝了起来,腊梅喝了一口嚷道:“难怪小军和小东要藏起来呢,汽水这东西真的好好喝!”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醒他爹苏保国拿出米酒,问陈贵,“亲家公,听我家老大说你爱喝两口,巧的是,我一高兴也爱喝点,所以就买了十斤,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只要是酒,哪有我不喜欢喝的?”陈贵爽朗地大笑起来,“小孩子有小孩子喜欢喝的,咱们大人也有咱们大人喜欢喝的。只是太让亲家公破费了,送来这满满一担礼。” “这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结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头一年单干收成就不错,花生卖了两百块钱呢。” 陈贵惊住了,“你家比我家还少一分地,怎么比我家还多卖出二十块钱?你家卖了多少斤,什么价卖的?” 苏保国忙道:“听我家老大说,你家花生种得好,还打理得仔细,就是地瘦了点,能有这收成非常不错了,你和亲家母都是会种地的能干人啊。我家是贩子来收的,一毛六一斤,不过我家地肥,所以多收了两百斤。” 陈贵心想,亲家收得多是因为地肥,而不是他没亲家能干,心里倒也坦然了。 苏保国朝苏醒招呼着,“老大,赶紧下厨房,给你两个爹做几道下酒菜。” “得嘞,正好要做午饭了。”苏醒每回来陈家就浑身是劲,这会子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李桂花朝红梅挤挤眼,小声道:“你跟着进去帮忙啊。” 其实不用李桂花说,红梅也知道要进去帮忙的,她不会让苏醒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苏醒见红梅也进了厨房,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上次用来包手的丝巾,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个是精致的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红梅先接过丝巾,问:“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苏醒伸出手来给红梅看,“你瞧,好全了,都看不出来了。” “哪看不出来,手背上明明有一道疤。” “身上没疤那还叫男人吗?”苏醒笑着把那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红梅,“这个你先别看,等我走了你再看。” 苏醒是怕红梅当着他面看,他会难为情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送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肉麻。 红梅接过木盒子,也觉得挺肉麻,憋红着脸去洗菜。苏醒忙着去拉柴火,然后洗锅。 之后苏醒切菜炒菜,红梅坐在灶下烧火,两人像小两口一样,做起事来很默契。 饭菜上了桌,陈贵和苏保国边喝边侃大山,十分热闹。 因为是中秋节,不必下地干活,李桂花端着线筐到村头和妇女们一边闲聊一边做鞋去了,秀梅、腊梅和小军小东放下碗就跑到邻队看电视。 剩下苏醒和红梅两人坐在那儿挺尴尬的,想躲一边去聊天又不好意思。 恰巧邻居家的玉珍过来了,冯家也来玉珍送中秋礼,但玉珍不喜欢那个冯大全,吃完中饭她就跑来找红梅玩。 玉珍见苏醒在旁,她也不忌讳,啥都问。 倒是苏醒会看眼色,自个儿去了饭桌上,陪两个爹说说话。 玉珍见苏醒走了,更是想到啥就问啥。 “红梅,苏家送哪些礼过来了?” 红梅感觉这事没必要说吧,可玉珍眼巴巴地等着回答,红梅就一五一十列出来给她听了。 玉珍一听,心里顿时一酸,冯家就送十斤肉和十斤面,只花十几块钱,而苏家送的礼则花了四十多,这差别也太大了。 红梅见玉珍这种神情,大概知道了什么,安慰说:“你别计较礼多礼少,只要等你嫁过去冯大全对你好就行。” 玉珍到底是憋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可不只这些,冯大全你也见过,长一张马脸也就得了,还抽烟喝酒,他家那穷样,经得起又抽又喝吗?” 红梅尽量想些好话来安慰她,说:“抽烟喝酒也不算大毛病,以后你好好劝他,他能改的。就像苏醒,以前他名声那么臭,没人敢嫁他,但我认识他后,他也没经常打架呀。” 说了这些红梅忽然有些心虚,因为认识苏醒后,他已经打三回架了。在路上打过两个小混混,在她家打过陈大勇三兄弟,在班车上还差点把油头小伙子给打死了。 玉珍却羡慕地说:“能打架多好啊,别人都怕他,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 红梅笑道:“既然他那么好,怎么一直没人敢嫁他?别人一听说他坐过牢喜欢打架斗狠都吓跑了。” 玉珍往细里一想,觉得也是。没与苏醒相处过,谁知道他是啥样的人,名声臭,肯定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红梅要不是被饶兵害成这样,也不会考虑苏醒这种身背臭名的人。只不过红梅运气好,瞎撞瞎碰竟然碰到个好的。 不过玉珍觉得这个“好”也是眼前所见的,谁知道红梅跟着苏醒以后能不能过好,苏醒这个人,怎么说来也是危险人物。 玉珍目光闪了闪,把红梅拉近,小声道:“我想跑,不嫁冯大全了。前年订婚时我还小啥也不懂,现在每回见到他我都厌恶得不行。” 红梅目瞪口呆,“跑……跑哪儿去?” 玉珍欲言又止,说:“我……就是跟你说着玩的,能跑哪儿去呀。” 其实玉珍是怕红梅告诉她的爹妈,所以改口了。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170.第一百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眼见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大年了, 李桂花在为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发愁,家里藏钱的袋子里钱没藏一张,倒是藏进了两只蟑螂。 李桂花看着蟑螂欲哭无泪,只好将它们狠狠扔地上再跺上两脚。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 “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 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 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 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 “你咋不信呢, 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 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 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 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 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 别人下地我睡觉, 别人睡觉我下地, 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咱家七口人,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别人下地我睡觉,别人睡觉我下地,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 要做苏醒的新娘, 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 她心里很不舍, 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 盘起了头发, 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 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 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 但显得喜庆, 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 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 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 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 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 “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 “真好看, ‘醒大个’也真是, 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 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苏醒被李桂花的情绪感染,竟然有些哽咽,“妈,你别难过,我一定比你和爹更疼红梅,让她享福!” 李桂花又哧声笑了,“好好好,让她享福。快要开席了,你去前头招呼着吧。” 苏醒一走,李桂花又抹了好一阵子眼泪。 苏醒现在还不能见红梅,他就陪着陈贵一起招待客人。他的三个弟弟苏福、苏庆、苏喜和小军、小东一起玩。 苏醒三个弟弟和红梅的两个弟弟虽然之前不认识,年龄相差也很大,没想到碰到一起竟然玩得挺起劲,一会儿聊拖拉机的事,一会儿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疯玩,再过一会儿又都爬上了拖拉机。 苏醒瞧见了直发笑,他的二弟二十一岁了,三弟四弟也分别有十八岁、十六岁,竟然和十岁的小军、七岁的小东能玩到一起,真是绝了。 他在心里感叹,永远打不大的弟弟们哪! 十二点整,陈贵拿出一串长长的鞭炮点燃,瞬间“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陈贵扯着嗓子喜气地喊道:“开洒席喽!大家好好吃好好喝!” 堂屋摆了两桌,门前的道场上摆了六桌,一共八桌酒席。大家热闹地吃菜喝酒,苏醒的三个弟弟和小军小东也过来开吃。 小军和小东倒也懂点事,知道自己不是客人,就端着碗站在旁边吃。 红梅由秀梅、腊梅陪着在屋里吃,腊梅边吃边说:“要是家里天天有喜宴就好了,就能天天吃好吃的。” 红梅戳了戳她的脑门,笑着说:“瞧你这个好吃鬼,天天吃喜宴,咱家吃得起吗?” 腊梅见红梅光吃米饭不吃菜,好奇地问:“大姐,这么好吃的菜你怎么都不沾?” 红梅还没来得及说,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秀梅抢着答道:“怕把口红吃掉了呗,咱家又没有口红,没法补。” “你倒是挺明白的。”红梅抿嘴笑了笑,然后把碗里的菜都分给了两个妹妹。 吃过酒席,苏醒更加激动了,因为红梅马上要出闺房了。 媒人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就来到闺房门外,开始唱出阁词。其实媒人就是方卫华,他现在既是舅舅,又是小姑爹,更是牵线的媒人。 方卫华只不过小学毕业,也不会唱多么富有含义的出阁词,就是学着别人家嫁女用的几句。 “父母万般好,不能陪女老,嫁个好儿郎,随郎把家还。分田到户好,勤劳能吃饱,夫唱且妇随,儿女生一堆。” 方卫华唱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苏醒推过来让他敲门。 苏醒敲着门,大伙们还起哄唱着“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儿女生一堆!……” 红梅在屋里面听着不禁一笑,都计划生育了,还说什么“儿女生一堆”。 敲了一阵门,大伙们也起哄得十分兴奋,里面的秀梅来开了门,伴娘把红梅牵出来。 苏醒见到红梅,眼睛都直了。只见红梅身穿大红冬裙嫁衣,脚踩着新鸳鸯绣鞋,头发盘得干净利索,新娘头花轻轻摇曳着,衬托着红梅那小巧粉嫩的脸庞、水灵的眼睛、秀气的眉毛和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哪哪儿都好看。 苏醒知道红梅好看,但不知道有这么好看!看着看着,红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就傻笑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 苏醒伸出双手,想抱又有些难为情,两手尴尬地搓了起来。 “‘醒大个’,平时瞅着你胆大包天,没想到在女人面前这么扭扭捏捏,真是没出息的。再不抱起来,你想让红梅自己走出去,再自己爬上拖拉机呀?” 苏醒被人一激,猛地伸出手来,一下将红梅打横抱起。 红梅体态轻盈,他抱得十分轻松。红梅感觉自己被两只大手托着似的,她算是真正感受到苏醒的大力气了。 只不过苏醒这么将她抱着,两人的脸挨得过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羞得脸颊像被同时刷了红颜料,红彻了底。 苏醒在大家起哄的笑声中,把红梅抱上了拖拉机。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方荷花急眼了,“我家苏醒到底哪不好,咋个个都不愿嫁,不就是坐了九个月的牢吗,他不偷不抢的,那次打架坐牢苏醒也是为了帮队上抢水,又不是为个人的事!要不这样,你让苏醒去你哥嫂家发誓,他绝不打女人!” 方荷花推一下儿子,“你去陈家发誓,无论如何把陈红梅娶回来,你都二十四了,和你同龄的人都生了好几个娃,有的娃子都上学了!” 苏醒天天被他妈催相亲催结婚,他也是烦得很。 “妈,我本来就没打过女人,还用发誓吗?人家是担心我以后会坐大牢,还……” 苏醒话还没说完,方荷花急道:“你也发誓啊,说不打女人,哦不……说你以后再也不打架,绝不可能坐大牢的!” “再也不打架?”苏醒摸摸脑袋,这个他还真不敢发誓。 方卫华也希望苏醒和红梅能走到一起,他朝陈兰芝递个眼色,说:“要不……我带苏醒去大哥家一趟,让他发个誓?” 陈兰芝见过一回苏醒打群架,那简直像是不要命地狠命揍,她当时都吓懵了。虽然只见过一回,但她一直心有余悸。 当着大姐的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道:“发誓有什么用,老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老实巴交的好。再说了,苏醒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姐夫身体又不好,以后三个弟弟结婚的事,还不得苏醒管啊,这负担也太大了。” 这下方荷花听得不高兴了,“之前你给你大侄女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了,他妈还要生老八,你怎么不说他负担大?” 陈兰芝理直气壮地说:“他家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闺女,你可不知道他家分了多少田和地,还都是肥田肥地!姑娘家的吃得少,将来还可以帮着带娃儿,红梅要是嫁到他家,不仅不愁吃喝,连娃儿都不用带了。” 方卫华哼笑一声,“是,他家哪儿都好,没有负担,不用带娃。他还从小就很懂事,老实巴交的,对人又有礼貌。既然那么好,你怎么又不同意了,还急着让我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人家还要接着生,不知要生多少个儿子出来!”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之前陈贵还说, 别人下地他睡觉, 别人睡觉他下地。可实际上, 家家户户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去干活, 天黑才回家。 村民们这干劲, 可比之前挣工分要强上好几倍, 果然为自家干活就是不一样。 挣工分时,因每人的工分等级已经定好, 反正上一天就那几工分, 偷偷懒只要不被人瞧见就行, 很多人就装模作样地干,其实不知偷了多少懒。 现在可不一样,种得好就收成好,收成好家里人就吃得饱还有粮食卖,有粮食卖家里就有钱啊!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 毕竟上了几年工, 练就出来了, 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 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 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 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 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苏醒想起一事,“对了,我丈母娘还给福子包了十五块钱的红包。” 方荷花刚从儿子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听说老二也有红包,有些意外,转身对红梅说:“红梅啊,你家也太客气了,退回两个,还补给老二一个,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拿,这些本来就该给你家的,要不我都给你吧。” 红梅推却了,满脸带笑地说:“妈,我爹妈喜欢苏醒得很,几个红包算什么,你要不收下他们心里不痛快。” 方荷花听得心里暖滋滋的,“没想到我家老大还挺有福气,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成家,还碰到这么疼他的岳父岳母。” 苏醒搓着手得意地说:“那是,你儿子有人疼着呢,别总以为我是讨人嫌的。” 方荷花心里怎能不高兴,一下多出这些钱来,这下家里就不必去借钱买年货了呀。 苏福早就坐在火盆旁去了,方荷花过来伸手,“把红包给我。” 苏福扭捏不给,“这是大嫂家给我的,我身上就几毛钱,怎么过年啊?” “你过年要什么钱,吃喝都是家里的,还想着和那些逛马路的小混混去镇上乱买?快拿出来!”方荷花催道。 苏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气嘟嘟地说:“大哥身上总有零花钱,我咋就不能有?” “你大哥是自己挣的,他一个月挣三十,要上交二十五,自己只留五块钱,有本事你也出去找门事做,我也让你每月留五块!” 苏福气馁,嘟囔道:“我也想啊,可我能去哪儿找活干,又没人要我。” 没办法,他还是把十五块钱的红包给了他妈。 方荷花接过钱,戳着他脑袋说:“你真是不懂事,你大哥结了婚,现在家里开始为你攒钱了,你还只知道惦记那点零花钱。” 至于苏福喜欢秀梅却被秀梅和陈家拒绝的事,都没人提起。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眼见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大年了, 李桂花在为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发愁, 家里藏钱的袋子里钱没藏一张, 倒是藏进了两只蟑螂。 李桂花看着蟑螂欲哭无泪,只好将它们狠狠扔地上再跺上两脚。 这时她的男人陈贵踩着湿滑的雪水,一路兴奋地跑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喊起来,“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门骂道:“喊什么喊,捡到钱了还是怎么的?” 陈贵像是打了鸡血,脸色通红,“捡钱算什么!刚才生产队长说,大年一过就要分田到户了,单干!”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都说两年了也没见分。” 陈贵急得手舞足蹈, “你咋不信呢,文件都下来了!广播里不是说安徽凤阳一个小岗村七八年就分了吗, 其他省这几年都照着学。国家领导肯定也觉得好, 阳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 全国都要分田到户!” 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 但她现在愁的还是年货和大闺女的嫁妆,高兴不起来。 陈贵一边换鞋一边说:“分田到户是按人口来, 咱家七口人, 划算!以后我想什么时候下地就他妈的什么时候下地, 别人下地我睡觉, 别人睡觉我下地, 谁也他妈的管不着!” 李桂花恼了,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只鞋就朝陈贵背上狠敲,边敲边喊:“一口一个他妈的,哪家当妈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说一句试试!试试啊!” 陈贵怂了,一个劲地讪笑。 李桂花扔下鞋,“你真当自己是脱了绳的牛想发疯就发疯没人管得了你?年货咋办,大闺女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嫁妆怎么办?” 陈贵坐下来自个儿搓着手取暖,“要什么年货,跟老张赊几斤肉得了。嫁妆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应给两百块彩礼钱吗,到时候就拿这钱当嫁妆挺好。” 李桂花气得直瞪眼,“闺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血霉,等彩礼拿来,哪来得及买布做床面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脸台架更来不及打。棉絮铺盖也得几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没有。你就指望着那两百块彩礼钱,拿去买这些嫁妆也不够啊!我算了一下,还差三十多块呢。” 陈贵哼了哼,“饶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块?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听说他家最近在借钱打床打衣柜,咱闺女嫁过去还得跟着还债。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钱,塞给闺女自个儿用,或是给她买几身穿的、买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给他饶家强。” 李桂花侧目,“你倒是会算计,只是陪嫁不好看,咱闺女嫁过去不硬气。” 陈贵摆了摆手,“你别多想,过几日我去饶家一趟说说,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饶家多得多,往后咱家比饶家有钱,到底谁硬气一些饶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懒得理会,心里还是琢磨着借些钱,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办两床铺盖。 他们夫妻俩生了三女两儿,大闺女陈红梅十九岁,小学毕业就没读了,二闺女秀梅十七岁,也是小学毕业再没读。这两闺女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挣工分,李桂花一直觉得愧对这两个女儿。 三闺女腊梅十四岁,仍是小学毕业就没读书,她之前一直在家带两个弟弟。现在两个弟弟都上小学不需她带了,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收拾家。 这会子大闺女陈红梅在邻居家学着绣鞋垫,二闺女陈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闺女在厨房洗着大白菜准备做饭。 两个儿子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爹妈在大声吵着他们似乎听不见,这哥俩经常一会儿写作业一会儿打架,很是自在。 * “红梅,就你这点布线哪够,新嫁娘怎么也要准备十几副吧,你这两副都做不起来的。”邻居家的玉珍说,“叫你妈给钱去镇上买些吧。” 红梅脸色微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凑合做两副,很多人都不讲究,鞋里都不放鞋垫的。” 玉珍猜测红梅家里拿不出钱来,饶家又迟迟没把彩礼钱送过来,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从自家抽屉里找出一小块红布递给红梅,“凑上这块,应该能做出两副来。” 红梅接过红布正要说谢谢,玉珍的妈妈拎着洗衣篮回来,一进门就喊红梅,“红梅!红梅!你快去饶家湾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红梅和玉珍跑出门问怎么回事,玉珍妈妈一脸听了大戏后的兴奋,打机关枪似的说:“刚才玉珍她爸不是听生产队长说要分田到户吗,他怕这个消息不真切就去村里问村支书,没想到经过饶家湾时听说饶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妈妈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边洗衣服,玉珍她爸回来看见我就告诉我了。” 玉珍急道:“妈,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饶家到底怎么了!” 红梅虽心急不但好意思问,只是一脸焦急看着玉珍妈妈。 玉珍妈妈张着嘴却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会儿说:“红梅,要不叫你爹去饶家湾看看吧,这事我也不好瞎说。” 红梅见玉珍妈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这会子又不敢说出口,怕真是饶家出了大事,玉珍妈妈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说的。 红梅赶紧回家,跟爹妈说了这事。 陈贵正想去饶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过午饭后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下午两点多,陈贵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饶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闺女许给他家,我……我……”他一进门当着李桂花的面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这没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别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当算命先生啊?” 陈贵一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儿出,只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饶的那小子干出啥不要脸的事吗?咱家红梅都和他订婚两年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人家寡妇,和人家寡妇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声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妇,怎么搞在一起了,不会是别人瞎造谣吧?” “哪能是造谣呢,昨晚有人将……将两人堵上门了,衣服都没穿齐整呢。那寡妇是和咱队上张嫂一起从四川逃荒过来的,大前年刚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饶的那小子还大上三岁,谁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搞在一起了。” 陈贵气得脑门上青筋暴怒,接着说:“饶家湾的生产队长昨晚去寡妇家准备说分田的事,因为她孤儿寡母的肯定会分得少,生产队长怕她今天在会上要闹,所以想提前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饶的小子开始不承认,可狡辩不过,那寡妇都招了,他们苟且好几个月了!” 李桂花瘫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这丢的不仅是他饶家的脸,还丢了咱陈家的脸啊,这叫咱家红梅怎么出门见人?” 陈贵跺脚,“又不是咱家红梅做了啥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就不能出门见人了?” “你懂个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刚才红梅在厨房后面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听见她爸骂骂咧咧的,她就来前面准备问情况,没想到听到她爸说她的未婚夫和寡妇搞破鞋,她不好再见爹妈,自己气得回屋哭去了。 夜里,李桂花和秀梅、腊梅围坐在红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结果她们娘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死命骂姓饶的和寡妇,骂得红梅越细想越觉得憋屈,往后别人会不会嘲笑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还是陈贵清醒些,说:“那姓饶的我本就瞧不上,当时要不是你几个堂叔说他好硬牵线,我是不会同意把你说给他的。这事黄了也好,咱再找个块头大能干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难过的。” 李桂花觉得她男人算是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附和地说:“可不是嘛,咱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比那姓饶的强,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咱不稀罕!” 红梅有些恼,“谁稀罕他呀,我是觉得丢脸!” 李桂花转头又来责怪陈贵当初没主见,说他不该听几位堂叔的,说不定还是眼馋那两百块彩礼钱。陈贵则怪她当时怎么不拦着,连个“不”字也没说呢。 两人吵来吵去,还是红梅喊了停。 闹累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呢,门却被人敲得一阵急响。 陈贵披着衣服去开门,惊道:“小妹?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干啥?” 陈贵的妹妹陈兰芝挂着一张哭脸,“大哥,妹妹有难不来你家还能躲去哪儿呀?” 陈贵懵了,“你和妹夫过得不是挺好吗,你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难?难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过来,“大哥,我啥时候打过兰芝,再说了,她这还挺着大肚子呢。” 这人叫方卫华,他说话时两眼还不停地向左右前后瞧着。 陈贵纳闷,“你做贼呢!” “大哥你小声点,计生站的人要逼着兰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见了去告发,赶紧让我俩进屋啊。”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田地打理不好,收成就差,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陈贵和李桂花都听开心了, 白天干活累, 就早些回屋睡觉去。红梅自然也要回屋, 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陪着苏醒坐在屋前,叫人看了笑话,他爹妈也会说她的。 她起身正要走,苏醒用手扯了扯她袖子,小声说:“红梅,你等等。” “你……你有啥事?”红梅压低了声音, 生怕爹妈听见。 苏醒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粉色丝巾,“这个送给你。” 红梅顿时脸颊滚烫,不管丝巾好不好看,苏醒能送她东西, 她心里都是高兴的。 但她嘴上却说:“天还很热,不用系这个。” “再过些天就能系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苏醒说的是真心话, 不喜欢就扔, 他不会在意的。 “喜欢, 好好的丝巾干嘛不喜欢。”红梅接过丝巾。 “红梅, 等花生收完, 我带你去砖厂玩一趟好不好,我在那里新结了一些朋友, 他们吵着要见你呢。”苏醒搓着手说, 他担心红梅不答应。 红梅低着头说:“这个……你还是跟我妈说说吧, 只要她同意, 我就去。” “好啊!等收完花生我就问妈。”苏醒嘿嘿笑着,不管到时候李桂花同不同意,只要红梅心里乐意跟他一起出去玩,就表明红梅心里有他,他当然高兴。 红梅见他站那儿傻乐呵,小声哧笑,回屋去了。 四天后,苏醒问了李桂花。 李桂花寻思着,苏醒应该是个正派人,在她家干活那么多天,苏醒对红梅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以前那个饶兵,平时不来帮忙干活,来送礼时总是偷偷地跟着红梅,或是紧紧凑近红梅,想拉红梅的手,但总是被红梅甩一边去。 苏醒不但不动手脚,连单独跟红梅说话都少。李桂花觉得红梅跟着他出去玩一趟,不会有啥事。 陈贵不管这些小事,听李桂花说这事,他说:“好啊,让红梅跟着去见识见识,如果砖厂还要人,就让苏醒打点着,好让红梅也进砖厂。” 李桂花瞪眼,“瞧你个糊涂虫,砖厂全是男人,红梅去干啥,红梅可不能干那重活儿。” 陈贵想想也是,“那就跟着去玩呗,红梅最近也累得够呛。” * 恰巧这两天起了风,红梅穿上前段时间家里用卖西瓜的钱做的小花衬衫配格子裤,特意系上苏醒送的粉色丝巾,扎起最近流行的马尾辫,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苏醒睁大了眼看着,眼神都呆了,心里在想,我的女人就是好看! 要不是红梅红着脸瞪他,他还真挪不开眼。 苏醒和红梅一前一后走着,走到大道上,苏醒说要等车。 平时他从家来这里,都是硬走三个小时的,从来没坐过车,也没车可坐。但从这里到砖厂还真有一趟班车,班车从本县城开往邻县的,中途经过砖厂。 红梅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车,问:“坐车要多久到,车票贵不贵?要不……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苏醒笑道:“要是走去,今天只够走路的,还玩啥?坐车大概四十分钟就能到,车票应该是五毛吧,不算贵。” “五毛?这么贵!两个人就是一块钱,一去一回,就要两块钱!”红梅没坐过车,对票价不了解,以为一人顶多一毛钱呢。 苏醒拍拍口袋,“我身上有十八块钱,两块钱算啥,砖厂旁边有家新开的餐馆,到了那儿我带你吃好吃的。” 红梅倒也想吃,也想坐班车体验体验,可她不想花苏醒太多的钱。“车可以坐,饭还是别……” 她还没说完,班车就开过来了。苏醒朝班车挥着手,说:“车要坐,饭也要吃,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班车停了,苏醒跨了上去,红梅有点不敢上,就站在车门口,苏醒想拉她一把又怕她生气。 司机嚷道:“还上不上啦?” 苏醒不再犹豫,将她一把拉上了车。 司机见人上来了,就猛踩一脚油门启动。红梅还没坐下呢,车这么往前一窜,她这个没有坐车经验的人哪站得住,双手猛地一撒,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地了。 苏醒吓得弯下身子双手一托,把她的肩膀和头部托住了,再将红梅扶起来。 红梅像只受惊的小兔,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都怪我,刚才没扶着你坐下来。”苏醒自责。 红梅摇头,“我……我没事。” 她靠着车窗坐下了,苏醒没有挨着她坐,而是坐在她的后一排。 有些人结婚了还不挨着坐呢,走路也不并着走,而是一前一后。他们俩才订婚,苏醒压根没想到挨着红梅坐。 车上坐的人挺多,几乎都是男的挨着男的坐,女的挨着女的坐,但没什么人说话,挺安静的。 红梅看着窗外的风景,微风拂面,原来坐车这么舒服呀,如果班车的噪音小一些就更好了。 红梅看着外面,苏醒则看着红梅,看着她那梳得十分好看的马尾辫,怎么看都不觉得眼累。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有几个人上车。有一位抹了满头油的小伙子看也不看就坐在了红梅旁边。 他吹着口哨满车里瞧着,瞧来瞧去最后把目光才落到红梅身上。 红梅本是朝着车窗看外面,但这位油头小伙子吹口哨实在太吵,离红梅又近。红梅厌烦地侧过脸来,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见了红梅的正脸,来了精神,说:“哟,妞挺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梅没理他。 “咦,你怎么不理人,怕我吃了你呀?我去永宁县城,你也是吧,是去走亲戚的?” 红梅装作没听见。 “你哪个村的,说婆家了没?” 红梅侧过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油头小伙子笑了,把手往红梅肩上一搭,说:“你要是还没说婆家,我……” 他话还没说完,苏醒从后面猛地给他头部一拳,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揍你了!” 油头小伙子被这么猛地一拳揍过来,脑袋被揍得一偏,连带着整个人从座位上一下摔下来。 “操!他妈的谁呀?”油头小伙子头都被打懵了还知道骂人。他爬了起来,见苏醒瞪着他,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水果刀。 苏醒根本没看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小水果刀就朝他捅了过来。苏醒意识到危险,身子一歪,用手推了一下。 水果刀立马划伤了他的手背,鲜血冒了出来。 “啊……!”红梅吓得惊叫了一声,怒瞪着油头小伙子,“你……你拿什么刀子,伤了人要坐牢的!” 苏醒把红梅往边上拉一拉,都见血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油头小伙子。 “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敢拿刀子对付我!”苏醒话一落音,几个拳头也落了下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水果刀早掉地上了。 油头小伙子被打倒在地,红梅慌忙拉住苏醒,“别打了别打了,算了!” 苏醒哪里解气,对着油头小伙子又猛踢几脚,红梅使劲拉了几回才将他拉回位。 红梅赶紧取下苏醒送她的粉色丝巾,给苏醒包手。“你看,流了好多血,你裤子上都有。” 等包好了手,他们才发现,油头小伙子就那么一直躺在地上,竟然没起来,没动静了。 车上人吓得唏嘘,不会是打死人了吧? 十点时,红梅的新娘妆化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么的眼睛禁不住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憋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弄花了妆。 她今天要做新娘了,要做苏醒的新娘,以后她就是苏家的人了。要离开自己生活近二十年的家,她心里很不舍,对未来的生活虽然期待但也有些茫然。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陈兰芝急道:“凭啥呀, 之前个个都生四个五个的, 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 我还没有闺女呢!” 方卫华也附和着说:“就是, 生得少到时候分的田地也少, 不能吃这个亏!我家总共就那几十块钱, 罚就罚呗, 他们还敢拆房扒粮不成?” 李桂花问:“要躲多久?” 陈兰芝拿出十块钱哄着嫂子, “不久不久, 我生了就走。卫华明等会儿就回去, 过了年还要分田地呢,他得了空会送点肉过来,知道你家钱袋子紧张。” 李桂花苦着脸, 十块钱确实能买一些年货,肉也不必赊了。可陈兰芝还要两个月才生,家里要怎么藏个大活人啊,还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陈兰芝是陈贵的亲妹,当哥嫂的怎么也得帮一把, 她也不好拒绝。 大半夜的, 他们忙着整理里屋,在三个闺女的房里拉上一道厚帘,把家里的长凳和旧木板拼成一张床, 让陈兰芝睡下, 方卫华连夜走了。 李桂花嘱咐两个儿子千万别把小姑躲家里的事说出去, 谁说漏嘴就饿谁三天。 两个儿子最怕的就是挨饿, 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李桂花这么一吓唬,他们哪敢往外说半个字。 李桂花知道三个闺女懂事,嘱咐一声就大可放心。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出了太阳,母女四人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李贵则带着两个儿子扫屋前雪。 一家子都忙活着,陈兰芝躲帘子后的小床上也烦闷,就去厨房烧热水喝。 正忙着呢,陈贵抬头间不经意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饶家父子! 陈贵赶紧推了小儿子小东一把,小声说:“快叫你姑躲帘子后面去。” 小东跑进了屋,红梅见饶家父子来了瞬间青了脸,转身把被子交给妹妹也进屋了。 饶家父子越走越近,陈贵扛着铲雪的锹走上前拦住了。 “你们上我家干啥,我不欢迎,赶紧走吧。” 饶家爹赔笑,“亲家公,孩子做了错事你该打他教训他,不好不管的。” 陈贵横着脸,“谁是你亲家,你儿子做出那事,你还想我认你当亲家,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他儿子饶兵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爹,是我错了,不该被那寡妇勾、引,我该打,该打!” “呸!我才懒得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赶紧给老子滚!” 饶家爹见陈贵在气头上,把儿子往后拉,他自个儿上前一步,掏出烟和火柴要给陈贵点上, 陈贵胳膊一挡,表示自己有骨气,不要! “亲家公,你是长辈,有气就对我儿子发没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赌气不认这门亲的,都订下来两年了,你这样气着自己不划算。” 陈贵哼道:“我还真不是赌气!不要说订婚两年,就是订了十年八年,你儿子做出那种事,这门亲也是该黄就黄!” “亲家公,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们把彩礼钱都带来了,之前说是两百块,我们父子俩商量着再加上一百。你让饶兵过去见见红梅,让他给红梅认错道歉。” 陈贵听到彩礼钱两百涨到三百了颇吃惊,饶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靠挣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个大半年的。 但他觉得自己绝不是能被一百块收买的软蛋,冷着脸说:“你儿子品行不行,靠多给些彩礼认个错道个歉就行?我家红梅要是嫁过去,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算了吧,你们回吧,以后就当谁也不认得谁!” 饶家爹犯难,红着眼睛,儿子好不容易订了门亲事,要是黄了,又顶着偷人的烂名声,以后想娶就难了,他可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饶兵脸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对陈贵说:“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不该得您原谅,但您要为红梅着想啊,她与我定婚两年,咱们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的。她这情况想再说个好人家不容易,找个赖的那还不如跟着我,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得了吧,别把对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亏着心发誓,还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陈贵说完懒得再理会饶家父子,扛锹回家。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桂花都一一听进耳朵里,她见陈贵都进家门了饶家父子还不走,就气哼哼地走过去。 “饶兵,我家红梅不必你操心,哪怕当一辈子老姑娘,她也不会嫁你的!” 饶兵气不过,对着陈家大门大喊:“红梅,你出来吱个声,这两年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逢年过节的,我都记得给你买头绳买袜子,一年三节我跟我爹都忙着把礼往这儿送,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谅一回,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这么一闹,好些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红梅还真出来了。 李桂花和陈贵担心女儿心软会原谅饶兵,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梅径直朝饶兵走去,扬手给了饶兵一个耳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谁家的狗在这儿吠,还不快滚!” 饶兵捂着脸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红梅竟然这么狠。 他爹也觉得没脸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红梅这样不把他儿子当人,求着娶回去也过不成日子。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饶兵一直瞪着大眼,眼都瞪红了,红梅没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个背影。 饶兵跟着他爹走了,邻居们小声议论一阵也就散了。 * 过大年的前一天,饶家竟然托媒人来陈家。 李桂花和陈贵还以为饶家托媒人来是为了说和,看来他们夫妻俩是想多了,因为媒人是为饶家要回以前送给陈家的订婚礼和一年三节礼! 李桂花气得脸色憋红,叫陈贵好好算一算那些礼值多少钱。 陈贵锤桌,“怎么算,都订两年了,谁记得清每次送的啥礼?” 媒人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饶家都记着账呢,每一笔都在,总共五十三块五毛六分钱,你们仔细看看是否有误。” 媒人把纸递给李桂花,李桂花没读过书,看不懂,又递给了陈贵。 陈贵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细回忆,两人来来回回对上三遍,确定无误。 可他们家哪有五十三块多钱?妹妹给的十块钱都买年货了,花得只剩八毛钱。 当时定亲饶家给的三十块都用在陈贵他爹的丧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块钱就是两年来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类的,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如果说这个礼不退,似乎显得陈家占便宜。人家会说,你不嫁女,收的礼又不退,不占理啊! 陈贵和李桂花都说不出不退还的话,可手里又没钱,咋办? 媒人出了一个主意,或许这是饶家出的主意,只不过让媒人传个话而已,那就是写欠条,一年内还清! 陈贵捋起袖子,“他妈的,写就写!小东,给我拿纸笔来。” 儿子小东小跑着过来,拿张算术纸和铅笔。 陈贵嚷着,“换支水笔!” 小东站那儿不动,“咱家没有水笔。” 媒人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和一支蓝色水笔,好家伙,连印泥都带来了! 陈贵冷笑一声,这饶家果然想得周到。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咬咬牙,说:“就是这个理呀,卖粮,明天就去!” 三天后,陈贵就在路上学起了自行车,红梅三姐妹在旁边扶着,小军和小东跟在后面跑,李桂花坐在路边看。 陈贵每摔一回,一家子都笑得不行,可乐呵了。 * 转眼到了年底,红梅就要出嫁了。 玉珍的婚期比红梅还要早一个星期,眼见着再过几天玉珍就要出嫁,她家人竟然找不着她了!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媒人一走, 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 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 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 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 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 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 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 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 钱省着点花, 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 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 积累个几年, 都能盖上楼房了, 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 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 “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李桂花寻思,所谓的名声不好,不就是那几样吗,乱搞男女关系、做贼、杀人、放火、抢劫、坐牢,这几样可没一样是值得嫁的呀! 方卫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他老婆陈兰芝忍不住了,说:“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带这么毁我大侄女的,苏醒成天打架斗殴,前年打群架打破几个人的头,在狱里蹲了九个月才出来。去年又打架进过派出所,这过年前还把老耿家儿子胳膊打脱臼了,幸好及时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苏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坐过牢啊!虽然只有九个月,那也是坐牢呀。 陈贵本以为人家是小打小闹,听说坐过九个月的牢,他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醒大个’呀,我听说过他,他这人无法无天谁都敢打,以后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红梅嫁谁也不能嫁他呀!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儿子,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没事谁提他呀,名声又不……。你们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卫华解释道。 “谁信啊,他连自个儿三个弟弟都打,亲弟弟还不是自家人?”陈兰芝呛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吗,又没下重手。” “脸都打青了还不叫下重手,他到时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脸打青,过后说没下重手?” 方卫华没话回了,他哪敢保证外甥到时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牵了这门亲,到时候大侄女挨了打,陈兰芝还不得跟他血拼哪。 “那……那还是算了吧。”方卫华低下了头。 接下来几天确实有媒人来提亲,可没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风极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红梅模样好,人也乖巧,上工时挑啊抬啊也有力气,常被人夸。 李桂花夫妇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虽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个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没个好的来提亲,他们就耐心等着,婚姻大事可不能将就。 红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妈说,她这辈子不嫁了。 陈贵听后吓着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着爹妈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和你妈怎么出门见人?” 红梅咬着唇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想嫁。” 陈贵脖子一梗,“咦?男人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够好吗,你妈逮着我就打就骂,我也没敢在外面做丢脸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认同自家男人这一点的,说:“红梅,你别被饶兵那样的人吓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好男人多着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辈子指着他给你遮风挡雨、挣钱养家呢。我嫁给你爹虽然没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过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况谁不盼个儿孙满堂,老来有个伴,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嘛。” 红梅只不过眼前不想随便嫁人,才说了那些气话。没想到爹妈都把他们自己当活生生的例子,她听着都想笑。 她憋着笑说:“好好好,我不说气话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说了算,我要挑个像爹这样的。” 陈贵得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李桂花这下又倒戈,“像你爹这样的不行,他没出息,挣工分比不上人家,要不然咱家这么穷呢。” 陈贵不乐意了,“现在不挣工分,要单干了!你这脑筋不好使,老了肯定要得痴呆症。” “你老了才得痴呆症呢,带时候给你身上挂个牌子,你就每天自个儿随便逛去,我才懒得伺候你。” “到时候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陈贵和李桂花又吵起来了,红梅坐在旁边看戏。 * 过了正月十五,队上开始分田地了。 村民们之前可不知道,分田到户的名堂挺多。不仅分肥田瘦田、肥地瘦地,还要看离池塘、河流的远近。 丈量清楚后,先是搭配着分,如果有争议的情况,就来抓阄。 分时也不仅仅只看你家有几口人,还要分男女、分年龄,看是否婚配。比如,陈贵家七口人,陈贵和李桂花分的一样,每人得一亩二分田和六分地,而三个闺女是未成年每人得七分田三分地。 两个儿子又因为没满十岁,每人只得六分田两分地。 这么一算,陈家总共分得五亩七分田和两亩五分地。 当然,这么一分,有不少人高兴,也有人埋怨,无非就是分得好与不好的事。毕竟好田好地只有那么多,总有人分不上。 陈贵和李桂花挺满意自家的,因为分的田地有肥的有瘦的,有离水源远的,也有近的,搭配均匀,反正与别家比起来没有吃亏。 还有一事他们心里偷着乐,因为开始造册时可没有红梅的田和地,队上以为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把她名下的田地写到了饶家。 现在得知红梅婚事已黄,临时又改到陈家的名下。要知道分的田地三年一调,红梅的七分田三分地,陈家就能多种三年,种得好的话,收成可不少! 因这事,好些人家羡慕得要死,之前暗地里笑话红梅没人要了,现在他们又觉得陈家因祸得福,望着那么好的田地,眼睛都要望穿了。 他自个儿就随地坐在了路边,说:“前年旱灾,稻田干得要裂缝,没水灌溉就没粮食可收啊。当时七队村民连夜截胡河水,垒沙袋拦着不让水往下流,我们八队还有九队十队的就没水了,河流是归整个苏家村的,他们七队想独占怎么成。后来……后来就打起来了,我们队打赢了拆了沙袋抢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红梅听着颇心酸,苏醒打架不是为个人,而是为集体,“你不该冲在最前头,也不该下狠手。” “没人敢冲在前头,只有我冲了,否则这架打不赢。当时一片混战,都打红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计都被打残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吗?” 红梅心里紧了一下,沉默一阵,又问:“坐牢肯定很难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苏醒感叹一声,又笑了,说:“难熬,那是真的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关押审问期间还好,因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几人,后来他们都被释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红梅暗道,谁叫你冲在最前头,打人又狠,当然把你当典型的抓了。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 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 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 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 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 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 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 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 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 我没事, 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 天还没亮, 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 “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 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 “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 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镜子里的她,盘起了头发,戴着几束用大红丝绸扎的梅花,眉毛画得很秀气,把眼睛衬托得黑亮又水灵。脸上敷一层薄粉,嘴上再涂上口红,当真是娇滴滴的俊俏新娘子。 脸上胭脂虽抹得红了些,但显得喜庆,适合新娘妆。化好了妆,小军再骑自行车载红梅回家。 红梅换上大红嫁衣,然后找出苏醒送的那对红珠子耳环和那只银戒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头一回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好看。 秀梅和腊梅围着姐姐看,李桂花进来瞧见那对耳环,直夸好看,说:“这是‘醒大个’偷偷送你的吧?” 红梅笑着没说话。 李桂花再一瞧,看见红梅手上的银戒指了,“这也是‘醒大个’送的?” 红梅点头。李桂花拉起红梅的手仔细瞧着,“真好看,‘醒大个’也真是,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也不跟大人说一声。苏醒能这么待你,我是放心了。” 说到这儿,李桂花鼻子一酸,想哭却忍着,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么好的闺女,现在要去别人家过日子,虽然眼前苏醒待红梅好,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不放心,但嘴上一定要说“很放心”的话,这样才吉利。 赶在十二点前的几分钟,苏醒身穿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还开着一辆崭新的手扶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绑着红绸,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脸色通红,那是激动的,昨晚上就开始激动,觉都没睡好。他的三个弟弟也跟着来迎亲了,一个个高兴地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本来苏家是打算让苏醒骑自行车来迎亲,最近结婚的几户人家都是骑自行车。但苏醒就是惦记着砖厂新买的手扶拖拉机,他软磨硬泡,再买两包烟和两瓶酒塞给领导,领导答应让他用一天。 陈贵迎了上去,稀罕地问:“‘醒大个’,你还会开这玩意儿?” 苏醒挠了挠脑袋,“爹,以前上工时,我就跟着队里拖拉机手学了几天。进砖厂后,中午休息时,我也爱琢磨着开那辆旧拖拉机,开几回就熟练了。这回砖厂买来一辆新的,我就开过来迎亲了。” 来吃酒席的和左邻右舍们都围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是苏醒买的,都稀罕死了,一群人往拖拉机上爬。 苏醒笑呵呵的,由他们爬去,图个喜庆嘛。 李桂花在厨房忙着,来帮忙的人不少,红梅的几个堂婶都过来了,李桂花和她们一边摆菜一边说话。 苏醒和来吃喜酒的那些亲戚打过招呼后,就来厨房喊妈。 李桂花把苏醒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苏醒,红梅从小到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小时候带弟弟妹妹,从十五岁就开始上工,啥苦活累活都干过,但她没受过欺负。她是家里的老大,我和陈贵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不知有多疼她。今天她要跟着你走,我……我……” 本来她只是想嘱咐苏醒几句,希望他以后要疼红梅,不能欺负她。可这么一说,她越说越不舍得嫁女儿了,抹起眼泪来。 178.第一百七十八 此为防盗章 红梅红着脸说:“大婶,要不您以后收蛋我跟着你后面挑担子怎么样, 我力气大得很, 都上工四年了。那个……您给我一点零花钱就行, 呵呵。” 红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可是头一回开口跟别人说想挣零花钱。 刘大婶愣了愣,再仔细瞧了瞧红梅,又细想一下。刘大婶是个做小买卖的人,最会精打细算。 红梅见她眼睛骨碌骨碌的, 又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尴尬地说:“要是您不乐意的话, 那就……算了吧, 没事的。” 红梅正要走, 大婶叫住了她, “我同意呀,只不过我在想,你跟我后面挑担, 这不是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吗?经你这么一说, 我倒想起一个办法,我在各个村找个人,让他们收自己村的鸡蛋鸭蛋鹅蛋, 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早上给送到镇上来, 这样我虽然挣得少, 但轻省多了。” 红梅一听, 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村民,让他们以后把蛋送到我家就行!” 刘大婶已经在脑子里算着价钱了,她平时收鸡蛋五分钱一个,卖给县里来收蛋的人六分钱一个,每个能挣一分钱。现在让人跟她分利润,她也不想少挣太多。 “五五开怎么样?”刘大婶问。 红梅没听懂,“啥?” 刘大婶以为红梅是吃惊,觉得这样分太离谱,毕竟到时候出力的是红梅,她只不过是过个手卖给收蛋的人而已。 “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你要是觉得不划算我就找别人。”刘大婶见红梅之前那羞涩的样,想必她不擅长讨价还价。 红梅现在才听明白,每卖一个蛋挣一分钱,刘大婶四厘她六厘呗,要是卖一千个的话,她就能挣六块钱! 她朝刘大婶笑嘻嘻地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她让她妈李桂花把陈家村的十个队都通知了,以后刘大婶以后不来这儿收蛋了,叫大家把蛋送到她家。 每个队通知两户就行,没几天大家就都传开了。红梅怕别人见了她又闲话不断,才让她妈去跑路的。 村民们听说这事很高兴,平时刘大婶来的次数不多,大家经常犯馋把蛋煮吃了,攒不到钱,现在好了,攒几个蛋都可以送到李桂花家去。 李桂花通知完才回家,就有人送蛋过来了,鸡蛋、鸭蛋、鹅蛋都有,鸡蛋五分钱一个,鸭蛋六分钱一个,鹅蛋一毛钱一个。 这时红梅才想起来,家里没钱付给村民啊。 最后商量着只好记账,等大家下次送蛋来再给钱。 到第二天早上就攒了一百一十个蛋了,十个队共四百多户人家,共攒一百多个蛋也不算多,毕竟家家都养了鸡,少许人家还养了鸭和鹅。 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一早上,就攒了三百个蛋。红梅把蛋挑到镇上去,刘大婶数完就给钱。 虽然只挣一块八毛钱,但红梅很满足,因为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晚上村民把蛋送到家里,她就记个账,然后挑担子去镇上而已。 等到了星期五,又挣了一块多,一个星期挑两趟挣三块多。 一个月下来,红梅挣了十四块。要知道,玉珍白天干活,每天晚上做鞋,很累眼睛,一个月连五块钱都挣不到。 与玉珍相比,她这活不累也不耽误功夫,这钱挣得爽快。 这几天,她觉得饶兵和寡妇结婚都快一个月了,应该不会有人还提这事没完没了吧,她白天闲着没事也该下地干活了。 花生地里的草越长越多,连腊梅都跟着下地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呆在家。 本来准备早上送完蛋回来就下地,没想到在去的路上遇到两个混混。 两个混混嘴里叼着狗尾草,大模大样地拦住红梅,然后伸手往箩里拿蛋,装满了上衣口袋,又往裤袋里装,两个人至少拿了二十个。 让人生气的是,他们一边拿还一边嫌弃蛋太小。 红梅心疼得要命,却不敢说什么。 结果其中一个混混觉得没拿够,直接把上衣脱下来,一下包了三十多个。另一个混混自然照着学。 这下红梅急眼了,“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游手好闲的,靠抢鸡蛋能发财吗?口袋装满了还嫌不够,还要打包抢这么多,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 这两个混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一交汇,干脆把打包的蛋全放进了箩里,然后将红梅一推,把整副担子直接挑走! 红梅急哭了,她把挣的钱全赔上也不够这担蛋的钱啊! “你们不能这样啊,快把我的担子放下,我送你们一百个蛋还不成吗?”红梅哭着说,但她不敢追上去,怕被打。 突然,不知从哪窜过来一个大高个,他双手抢下担子,然后一脚一个,把那两个混混都踢懵了,因为两个混混丝毫没防备。 他们连大高个的脸都没看清,就被踢得滚一边去了。 “你谁呀,连老子都敢……”一个混混爬了起来,转身一瞧,突然结巴起来,“醒……醒大个……” 另一个混混虽不认识“醒大个”,但一听这名字就吓跑了,连自己的伙伴都不等了。 剩下的这个混混慢慢后退着,“‘醒大个’,你……你怎么来红枫镇了?” “我去哪还归你管呀,你们拦路抢鸡蛋就是抢劫,想坐牢啊!”苏醒个头高,身体壮,声音响亮,看似凶悍的样子,一看就像是个混混老大。 红梅听说大高个就是“醒大个”,更是害怕得退到远远的一边去。这个人可是无法无天谁都敢打的,还坐过牢。 在红梅心里,他比两个混混更可怕,两个混混至少不打人的。 苏醒瞪着还没来得及跑的那个小混混,对方怕被打,吓得慢慢往后退,脸上却挤出奉承的笑。 “下次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个小混混已经退到好几米远了,才转身跑掉。 苏醒是懒得追,否则一定要胖揍他们一顿。最近他爹妈苦口婆心劝他别在外面打架,如果再坐牢他这辈子都娶不着老婆了,他才忍住只踢人家两脚。 红梅站在一旁吓得不行,在她看来,这是小混混走了,又来一个大混混啊。 之前听小姑的意思,苏醒可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这么怕他,足以看出他多么可怕。 再看他那身形那表情,确实凶悍。宽宽的额头、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不容人分说。 那双眼睛也大,瞪起来凶凶的,叫人看了害怕。就是睫毛有些长,红梅站在老远都能看到。 “谢……谢谢你啊。”红梅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挑担子,没敢看苏醒,生怕被他看了一眼,他就不让她走似的。 “姑娘,你不用怕他们,其实他们胆小的很,你刚才要是大喊有人抢劫,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 苏醒说着话,红梅挑着担子已经走出好些步了,好似生怕他抢更多的鸡蛋一样。 “喂,姑娘你……,我有那么可怕么,真是的。”苏醒也不屑于计较,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办呢。 戒指一看就是新打的,因为瞧着银光闪闪的,锃亮锃亮。 红梅细想着,难怪苏醒当时一脸的难为情,要他送这些东西确实难得了,一般的男人哪会想得这么仔细。 红梅把戒指往手指上一戴,还正好合适。她小心地把戒指取下来,打算结了婚再戴。正要合上木盒时,发现底部垫的红纸上似乎有字。 她打开上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纸上画了一对丑丑的小人,两个小人不仅都咧着大嘴哈哈笑,还手拉手呢。 红梅真没想到苏醒还会画这么搞笑的人儿,虽然画得丑了点,但很形象,一看就是画的他们俩。 红梅实在忍不住,看一遍笑一遍。 这时秀梅和腊梅洗漱完来屋里睡觉,红梅赶紧把东西收东西。腊梅眼尖瞧见了,“大姐,你藏啥呀,肯定又是姐夫给你送小礼物了是不是?” “就你知道的多。”红梅说完就把木盒子锁进了新打的嫁箱里。 秀梅边脱衣服边瞅了瞅红梅的脸,摇头道:“啧啧啧,不就是搞个对象嘛,在自己妹妹面前也脸红成这样,至于这么害羞吗?” 红梅在想,她才不是害羞呢,她是刚才笑多了把脸笑红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收晚稻的时候了。因为收晚稻不着急,苏醒来干一天活,李桂花就叫他回去干自家的,她不想被人说她总是支使女婿来干活。 晚稻晒好后,家家户户拉着大板车去交公粮。 交完公粮后,大家又都算算家里剩的粮能吃多久,如果有多的就拉去卖。 陈贵和李桂花合计着从现在起到明年收早稻时一家人要吃多少粮食,两人合计了几回,觉得能卖五百斤稻谷。如果稻谷卖上两毛钱一斤的价,能卖一百块钱。 夫妻俩犹豫着卖还是不卖,他们担心来年老天爷不作美,闹个洪灾或旱灾啥的,一家子没饭吃可咋办。 他们俩没打定主意,却见不少人买回了自行车,都是用卖粮的钱和之前卖花生的钱凑起来买的。 这下陈贵和李桂花有些眼红了,也想买自行车。 红梅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上了苏家送的两百彩礼钱,卖花生后还添了八十多块钱。 家里攒了一百一十多块钱,如果卖粮得一百块钱,买自行车就足够了,还能留四十多块钱过年买年货和来年买肥料。 陈贵和李桂花想得夜里都睡不好觉,陈贵说:“桂花,去年自行车要一百八,听说现在一百七就能买到,要不……咱们也卖粮吧。咱日子不能比别人过得差呀,有些人家电视机都买上了,咱家买自行车算啥。要是来年闹灾挨饿,饿的也不只咱一家,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咬咬牙,说:“就是这个理呀,卖粮,明天就去!” 三天后,陈贵就在路上学起了自行车,红梅三姐妹在旁边扶着,小军和小东跟在后面跑,李桂花坐在路边看。 陈贵每摔一回,一家子都笑得不行,可乐呵了。 *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苏醒颇有经验地说:“你放心,他死不了, 被打懵了而已。他调戏我的未婚妻, 难道我能干看着?” “你打他几下就算了, 可你一个劲地猛打,我拉都拉不动,哪怕你心里有数打轻一点呢!你看,他还没醒,不会真是……呜呜……”红梅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怕出了人命, 苏醒要被抓住坐大牢,或许还要判死刑。关键是,苏醒是因为她才动手打人的。 苏醒见红梅哭得厉害, 整个身体都抖得不行, 车上的人也都吓得不敢看。司机开始不知道咋回事, 见有人倒在地上就停了车。 “大家别怕, 别怕,他没事,我捏着劲呢, 没下狠手。”苏醒平息一下乘客们的紧张心情, 然后过来推一推油头小伙子。 司机过来瞧了瞧,也不想惹事,只是说:“你这人脾气太臭, 出门在外别动不动打架, 教训他两下就行, 见好就得收手, 瞧你未婚妻被吓成啥样了。” 苏醒推了两下,小伙子被推清醒了些,但他被打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起来,装也装作被打得很重,事实上他脑袋确实很痛,腰也痛,背也痛。 其实,他怕自己再被苏醒打。 苏醒见他明明睁了一下眼还不起来,就站起来用脚踢他,“你没事就起来,我都看见你睁眼了,再装老子真要踢死你!” 油头小伙子就是不起,苏醒用脚对准他的腚,倒是没对准他的脑袋。 他准备踢时,红梅一下将他拉过来,还哭着呢,说:“苏醒,我求你了,你别再打人了!他要是真醒了,你就把他扶起来吧,别再打了。” 苏醒见红梅哭成那样,自然不会再动手。他把油头小伙子拉起来坐好,小伙子也装不下去了,看着苏醒那么壮,他也知道打不过,捡起那把水果刀装进口袋里。 油头小伙子痛得揉脑袋、揉腰、揉背,可越想越亏得慌,他不敢找苏醒,便对着红梅说:“我脑袋都被他打肿了,很有可能打傻了,估计肋骨也断了几根,快赔钱!” 红梅还没说话,苏醒就伸过脑袋,哼笑着说:“赔钱?你有几个脑袋?你调戏我未婚妻,我没打死你够客气了!” “调戏?我不过就问她有没有说婆家,这也不能问吗?” “她一直没理你,当然不能问!而且你手脚不干净,你搭她肩膀干嘛,不就是找抽吗?” 油头小伙子辩不过,直接把手伸到红梅面前,“快赔钱,两百块!如果不赔的话我就去派出所报警,把你未婚夫抓进去!” 红梅想息事宁人,但也没有两百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我只带这么多,你爱要不要吧。” 油头小伙子似乎很嫌弃地看着那十块钱,但仍伸出了手。 苏醒突然伸手过来,一下把钱抢了过去,再硬塞进红梅的口袋里,“赔啥呀,红梅你别理他,我坐过牢的人,还怕进派出所?” 油头小伙子顿时傻眼,坐过牢?他心里慌了,这是碰到不怕死的人啊,如果再要钱的话,肯定还要被打。他只好把伸出要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忍气吞声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车上更是没人敢说话了。 就这么安静地坐到红星砖厂,苏醒和红梅下了车。 苏醒指着右边,说:“红梅,砖厂就在那边,走五分钟就到了。” 红梅没理他。 “你……你生气了?” 红梅径直往前走,根本不跟着他往右边拐弯。 “红梅,砖厂在这边呢,你这是去哪?” 红梅一个劲地往前走,苏醒紧跟在后。 红梅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苏醒哪知道她会突然停住,身子一下撞了过去,差点把红梅撞倒了。 红梅哭笑不得,“你看,你就是这么莽撞!刚才在车上要是真打死了人,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红梅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要是因为我……你把人打死了,你也得抓去抵命,我这辈子能安心过吗?” 苏醒知道红梅刚才是担心坏了,这一直没缓过劲来呢。 “红梅,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打那个坏小子,可是他该打呀,哦不……不该打不该打,应该骂几句或吓唬吓唬就行。红梅,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苏醒见红梅这样,很是心疼,他知道红梅也是为他担心。 “跟我认错有什么用,你得从心里意识到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力气大出手重,要是三天两头跟人闹气打架,我……我……我不敢嫁了!” 苏醒吓得忙摆手,“我再也不乱来了,不打人了!你别说不嫁我的话,我……我……我错了……对不起,我……我……” 苏醒紧张地都结巴了,要是因为这事红梅不肯嫁他了,他可咋办呀,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重新来过。 红梅见他一个大男人因为她那句话就紧张了,有些于心不忍,脸色缓和了一些,说:“流氓地痞虽然可以教训几下,但要注意分寸呀,别火气一上来就像要人命一样。瞧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咱先别去砖厂了,还是去医院消炎再开点药吧。”” 苏醒觉得自己本来是带红梅出来玩,现在出了这事,红梅也不开心,他很自责。“红梅,我真的没事,我们还是去砖厂吧,玩一会儿就去那家新开的餐馆吃午饭,那里有糖醋鱼,特别好吃,还有……” “你手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呢?” 苏醒瞧了瞧手,“这点小伤哪需费心,划破点皮而已,就是……就是把你丝巾染脏了。” “丝巾脏了可以洗,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到时候发烧头痛还是小事,要是得破伤风咋办?” 苏醒忙道:“不会得破伤风的,我平时干活没少破皮流血,以前打架胳膊被人拿菜刀砍伤了,我被警察抓了去没法进医院,拿布包十几天就好了,后来我在牢里……,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也没车去医院啊,靠走路得走到下午去。” 红梅的关注点在那句”被人拿菜刀砍伤了”,她听得心里一紧,心想那得多疼啊,还不得养几个月才好。 “别人为什么拿菜刀砍你?” 说起这事,话就长了。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玉珍不想去,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顿时恼了,“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玉珍母女俩吵了好一阵子才停息,后来红梅又听说村里好些人家怪女婿们不过来帮忙“双抢”的,或是一家人互相责怪怎么没给女儿找个像苏醒这样的好女婿,不少人家里闹矛盾。 陈贵与李桂花倒是乐意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出门,个个羡慕他们,问东问西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红梅和苏醒。 可是过几天画风又变了,村里人又说起苏醒的坏话来,说他再能干又怎样,对岳父岳母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爱打架惹事生非的人,还坐过牢,说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惹到陈家来了。 也有人说,看吧,以后红梅就等着挨打吧,像苏醒这样的男人,随便手一推,红梅说不定就会被推骨折,光看着眼前好有什么用。如果苏醒哪天蹲牢里去,一蹲就是几年,红梅还不得守活寡呀。 陈贵和李桂花又气得不行,说这些人就是嫉妒,懒得理会那么几个嘴碎的人。 夫妻俩忙着摘西瓜卖西瓜,渴了饿了就吃西瓜,自家的西瓜,怎么吃怎么都觉得甜。 他们种了一亩四的西瓜和一亩一的花生,西瓜收成好得很,花生虽还没收成,但看着长势也不错。 每过几天都有从市里或县里来的贩子来收西瓜,虽然才一分五一斤,一个大西瓜也只卖两毛钱左右,但陈家还是收入了一百五十八块钱。 陈贵拿着钱买了几斤肉回来,一家人改善伙食。之后他就去把饶家五十多块钱的钱还清了,欠条也当着饶家人的面狠狠撕掉了,那叫一个爽。 本以为到年底才能还清债,没想到卖掉西瓜不仅还了债还能攒上钱。 这回收的早稻也不错,晾晒干后仔细称了两回,觉得够一家子人吃八、九个月的。如果晚稻收成也好,交了公粮后,家里的粮食不但够吃,或许还能剩些谷子挑去卖。 180.第一百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忙完“双抢”, 红梅姐妹们在家晒谷子, 陈贵和李桂花摘西瓜卖, 轻松许多。 之前村里人以为陈贵单干后肯定还是穷,因为活儿干不过来, 田地打理不好, 收成就差, 谁叫他两个儿子小呢,三个闺女总归不能当男丁用。 大家没想到陈贵现在添了个厉害女婿, 把村里一大半人家比了去。 邻居玉珍一家子还在忙“双抢”, 玉珍不想去, 说忙活了这么久,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割稻谷,到了晚上累得直不起腰来还要收稻谷。 玉珍接连干了九天,现在说啥也不肯去了。她妈妈就骂她, 说她订了婚就不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所以偷懒不干活。 玉珍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她, 顿时恼了, “谁叫你们贪财,冯家给三百彩礼你们就把我说给他家了,你们明明知道冯家是借来的钱, 到时候不要说‘三大件‘,哪怕一大件也没有, 等年底我嫁过去还要跟着还债, 你们就惦记着这三百块钱!” 玉珍妈妈张红花气得直跺脚, 也不怕旁人听到,就站在屋前土道场上骂:“你个臭丫头,我养你这么多年,三百块钱不能要吗?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八年,有本事你全都还回来!” 玉珍也不示弱,“我从七岁起洗衣做饭,然后带大两个弟弟,十五岁起又挣工分,这么多难道不够抵饭钱?我每个月做鞋挣的几块钱也都被你要了去,你还想怎样?” 张红花吼道:“我一分嫁妆都不给你,让你一个人空着两手嫁过去!” “你本来也没打算给嫁妆,红梅家忙着打嫁箱打桌椅啥的,咱家啥也没打呀!” “我买了那么些布给你做鞋做床面,你瞎眼了?”张红花冲上去揪玉珍的头发,“我咋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还和红梅比,人家找了个能干男人,还帮家里干‘双抢’呢,有本事你找一个!” 玉珍被她妈妈揪掉不少头发,哭了起来,“我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干活,晚上还熬眼睛做鞋,哥哥干田里的活都没我利索,家务他是啥也不干,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养育他十几年的饭钱?我就是想歇个一两天都不行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比哪家的好!” 玉珍家里其实有些钱,比红梅家吃得好穿得好,因为玉珍的姐姐玉琴出嫁时家里收了两百块彩礼,张红花不给嫁妆,把钱留在家里花,再给两个小儿子交学费。 玉珍感觉自己就是随着姐姐的路子活着,姐姐当年在娘家干得苦,拉扯一堆弟弟妹妹,嫁人后又还跟着男人苦干挣工分还债。因为结婚四年没怀孕还被婆家嫌弃,好在去年分了家,今年又分了田地单干,日子应该稍稍好过一些。 玉珍这些天实在干累了,说歇个一两天没想到被她妈这么骂,她也是没想到的。想想估计是她妈受苏醒的刺激了,嫉妒陈贵家找了厉害的女婿。而冯家穷得不像样,却也不愿过来帮忙“双抢”,也不知那三百块是从哪儿借来的。 张红花确实是越比越气,就把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本来李桂花和红梅想过去劝劝,玉珍不容易,还要被她妈揪着头发骂。但听她们母女俩扯到苏醒头上,李桂花和红梅互看了一眼,回屋去了,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为好。 玉珍母女俩吵了好一阵子才停息,后来红梅又听说村里好些人家怪女婿们不过来帮忙“双抢”的,或是一家人互相责怪怎么没给女儿找个像苏醒这样的好女婿,不少人家里闹矛盾。 陈贵与李桂花倒是乐意看着这样的景象,现在出门,个个羡慕他们,问东问西的,话题总也离不开红梅和苏醒。 可是过几天画风又变了,村里人又说起苏醒的坏话来,说他再能干又怎样,对岳父岳母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爱打架惹事生非的人,还坐过牢,说不定哪天就把祸事惹到陈家来了。 也有人说,看吧,以后红梅就等着挨打吧,像苏醒这样的男人,随便手一推,红梅说不定就会被推骨折,光看着眼前好有什么用。如果苏醒哪天蹲牢里去,一蹲就是几年,红梅还不得守活寡呀。 陈贵和李桂花又气得不行,说这些人就是嫉妒,懒得理会那么几个嘴碎的人。 夫妻俩忙着摘西瓜卖西瓜,渴了饿了就吃西瓜,自家的西瓜,怎么吃怎么都觉得甜。 他们种了一亩四的西瓜和一亩一的花生,西瓜收成好得很,花生虽还没收成,但看着长势也不错。 每过几天都有从市里或县里来的贩子来收西瓜,虽然才一分五一斤,一个大西瓜也只卖两毛钱左右,但陈家还是收入了一百五十八块钱。 陈贵拿着钱买了几斤肉回来,一家人改善伙食。之后他就去把饶家五十多块钱的钱还清了,欠条也当着饶家人的面狠狠撕掉了,那叫一个爽。 本以为到年底才能还清债,没想到卖掉西瓜不仅还了债还能攒上钱。 这回收的早稻也不错,晾晒干后仔细称了两回,觉得够一家子人吃八、九个月的。如果晚稻收成也好,交了公粮后,家里的粮食不但够吃,或许还能剩些谷子挑去卖。 还了木匠的钱,再留十块钱给两个儿子九月交学费,另外还给家里每人做一套新衣服,找的是镇上手艺最好的裁缝。 红梅收蛋每个月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之前她把挣的钱都给爹妈了,现在李桂花让她自己攒着,等年底出嫁时买布给苏醒做两身衣服。 因为苏家已经把红梅的尺寸要去了,到时候会给红梅做几身新衣,还要准备大红嫁衣。礼尚往来,女方最好也给男方准备两套。 苏家也是大丰收,早稻收成很好。也是种了一亩地的西瓜,卖了一百六十块钱。如果到时候花生收成也好,准备“三大件”就不需要借钱了,估计还有钱剩,就能把婚房布置得更好一些。 等到收花生的时候,苏醒在自己家干了四天,然后又来陈家了,还偷偷买来一条丝巾,但一直没找着机会送给红梅。 当着旁人的面他不好意思送,觉得他一个大男人送丝巾这种事有点小家子气,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他只想让红梅知道他心里有她。 收花生也是件很辛苦的事,顶着烈日,先把花生从地里扯出来,堆成几大堆,然后坐下来把花生一颗颗摘下来。有的人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把花生往下拧,但这样花生都带着根,土也跟着掉下来,不干净。 苏醒在自己家就是一大把地往下拧花生,他见李桂花不让陈贵和孩子们那样,非要一颗一颗摘,箩里要保持干干净净,花生也要干干净净,不能带根不能带土。 苏醒是个干粗活的人,就一直弯腰扯花生,让红梅一家子人坐在那儿摘。说实话,他习惯干粗活重活,摘花生这种活儿虽不累,但他还真不想干。 李桂花时不时喊他过来歇会儿,他就过来喝口水,稍坐一会儿又去扯花生。 晚上,大家吃了饭就轮流洗澡,小军小东和秀梅腊梅都睡觉去了,红梅还在屋里洗。 苏醒则是拎一桶冷水在屋外冲冲。 陈贵和李桂花坐在屋外乘凉,聊聊日常。苏醒冲完也坐了过来,说了他家近况,以及西瓜卖得怎么样,早稻打了多少斤,花生收成如何。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钱省着点花,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积累个几年,都能盖上楼房了,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红梅见爹妈和弟弟妹妹们似乎不排斥苏醒, 甚至默认他是陈家女婿了, 她心里忐忑不安。 并非她厌恶苏醒,而是害怕。那次在路上, 苏醒以武力吓跑两个小混混, 今天又是以武力帮家里解决了麻烦, 并征服了全家人。 说心里话, 她挺感激苏醒的, 也觉得如果家里有他这么一个人, 以后她和家里人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可是,苏醒打起架来那股狠劲, 让她心里怕怕的,如果嫁给他, 他是会保护自己的女人,还是对自己女人也耍狠劲呢? 要是他疼爱自己的女人, 且不惹事生非,那他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上, 不就是因为他爱打架生事吗, 还坐过牢, 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事来。 想到这些,再一吃苏醒做的菜, 又想到他各种优点,她也坦然了, 管它呢, 嫁人或许就是碰运气吧, 谁能一眼看透他一生呢。 陈贵边吃边问:“苏醒啊,你家分了多少田地?” “五亩二的田,两亩四的地。”苏醒回答。 陈贵顿了顿,“比我家少五分田、一分地,你家除了你妈全是壮男丁,吃得肯定多,要是不好好种,交了公粮后怕是不够吃啊。” 苏醒并不为此事忧愁,“爹,你放心,我家运气好,分了四亩肥田,只有一亩二稍微瘦点,地也都是好地,施肥也施得勤,花生长得可好啦!” 李桂花加了一句,“要是红梅嫁过去又得多一个人吃饭,三年才能调一次田。唉,要是年前嫁过去就好了,就能多分一人的田。” 陈贵忙道:“你傻了吧,红梅要是年前嫁了过去,咱家不就少分了吗?” 李桂花一愣,“那倒也是。” 苏醒听他们这番对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年内就能结婚了! 他偷偷看了红梅一眼,红梅见他看过来,红彤彤的脸赶紧低了下去。 苏醒怕准岳父岳母嫌他家穷、男丁多,又太能吃,说:“这些日子我正在找人帮我谋点活,可能下个月我就能去红星砖厂干活了。只不过人多活少,每个月只能干十天,不过也能挣三十来块钱。” 方卫华赶紧帮忙趁热打铁,说:“镇上当老师的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如果苏醒每个月干十天就能挣三十块那可不少,这样也不耽误家里的田地。我大姐说了,她十年前就开始给苏醒攒钱娶老婆,虽然攒得不多,但也能拿得出两百块钱彩礼,另外还能买‘三大件’。” 李桂花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哪三大件,自行车、电视机和电风扇?” 这下方卫华有些尴尬,“自行车和电风扇当然有,电视机怕是……买不起,我们方家坝九十多户人家也只有两家买了,听说一台12寸的电视机要六百呢!” 李桂花稍稍有些失落,过年时她跑到邻队去看电视,看得都不舍得回家了。 “自行车和电风扇倒也不错,另外一件是啥?”她追问。 “手表。”方卫华说,其实他大姐告诉了他,给了彩礼后要准备这三样再布置好婚房,还得借些钱呢,电视机是买不起的。 但方卫华不想让陈家失望,又说:“大嫂,苏醒能干着呢,再攒个两三年的钱,肯定能买得起电视机。” 李桂花想了想,手表也行,家里只有一个用了二十年的挂钟,还是她结婚时买的。买个手表红梅倒用得上,在地里干活可以看看时间。 李桂花知道,能买得起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算不错了。因为自己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更不要提电视机了。 苏家能攒上这些钱,也是因为他们家劳力多,六个劳力,挣工分挣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能攒上一些钱。不像陈家,劳力少,还有两个是挣低工分的姑娘。 陈贵朝李桂花递了个眼色,“有自行车、电风扇和手表不错了,你就知道电视机电视机的,那不是迟早的事嘛。小两口努力种田种地,苏醒还能去砖厂干活,红梅到了那儿不也能收蛋吗?” 苏醒忙道:“我们队上已经有两家收蛋,红梅就不必干这活了,挑担子也累。她在家做做家务就行,我家劳力够,不需她下地。” 李桂花笑了,“那哪行,农家人哪有不下地干活的,她要是呆在家里,别人……” 陈贵抢话道:“那都是后话,红梅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那是他们苏家的事,你别掺和。” 方卫华朝苏醒挤眼,手还指着墙上的日历。苏醒明白了,忙说:“爹,等我回去就找人算算日子,最好这个月定婚,年底结婚成不?” 陈贵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结吧。” 红梅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又复杂,这些人当着她面讨论结婚的事,她羞红了脸,搁下碗回屋了。 苏醒和方卫华留下来住,帮着陈贵放田里的水,两天后才回去。 * 苏家果然积极,第三天就带着一担礼和两百块的彩礼过来提亲。月底,苏家把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叫到苏家去吃了顿饭,就算是定婚了。 接下来苏家可忙活了,结婚可不只是准备彩礼钱和三大件,还要准备婚房。苏家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灶屋,要留一间当婚房,苏醒的三个弟弟就要挤一间屋子了。 反正三个都是男的,挤一间就挤一间吧,多拼接一张小床出来就是。但婚房可不能凑合,要打漂亮的梁床和衣柜、桌椅。 苏醒和三个弟弟从山上砍来木材,请木工来家里做,没三个月是做不好的。至于工钱,等卖了西瓜和花生就有了,到那时这木工活不一定做完呢。 陈家也没闲着,也请木工来打嫁箱、洗脸台架、妆台和一副小桌椅,陈贵砍来了树当木材。另外,家里买了些绸布,红梅闲着没事时就在家做嫁鞋、鞋垫及被面。 之前红梅为饶兵做了一副鞋垫和一双棉鞋,她拿起剪刀把这些剪成了碎渣渣,然后再给苏醒做。 她打算给自己和苏醒各做六副鞋垫六双单鞋和六双棉鞋,一共就有十二副鞋垫、十二双单鞋和十二双棉鞋了,能穿好几年呢,这么多也拿得出手。 转眼到了“双抢”,就是收割早稻后紧接着又栽晚稻。一年之中,“双抢”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拖到立收后会影响晚稻收成。 另外,这个季节爱下雨,如果不快些抢收抢晒,稻谷湿久了会捂得发霉或发芽。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双抢”时那可都是拼着命去干。 苏醒家里男丁多,劳力足够,苏醒在自己家干了一天就来陈家帮忙。 苏醒割稻谷那叫一个快,村里不少人过来围观。当然,围观他并不是大家没见过割稻谷这么快的,而是觉得他“名气”那么大,怎么这么安分来陈家帮忙,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爱打架的地痞流氓或拦路抢些吃喝的混混啊。 苏醒割稻谷快,打谷子更是没的说。别人打一会儿就胳膊酸疼,每隔半小时都要坐下来歇会儿,他打一上午都不歇,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 他挑担子也厉害,满满一担谷子从田里挑到家,中间不停下来休息。陈贵挑得没他满,忍着一口气挑回家,也远远追不上苏醒。 到家后,陈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苏醒却还非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红梅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杯水递给他,红着脸说:“你干活下那么些力气,就好好歇歇吧,腊梅做饭几年了,不需人帮忙。” 这可是红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是这般暖心的话。 苏醒开心,接过水一口喝干了,然后用袖子擦擦嘴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看见你就浑身是劲,不觉得累,嘿嘿。” 他向来直肠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会藏着掖着或委婉地说。 红梅听了更是害羞,扭头走了,边走边发笑。 接下来几天,红梅时不时给他递水,或是盛碗饭,苏醒都乐得呵呵笑。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 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 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 待完全恢复再回来, 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夜里十二点一过, 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 “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 我没事, 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 “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 “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 后悔顶个屁用!老大, 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这时苏醒已与陈贵、李桂花道别完,他见红梅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们,说:“红梅,这大喜的日子,应该让妹妹弟弟跟着一起去玩的。”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因为开得慢,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云桥镇八队的苏家河。苏保国和方荷花及众亲早早在路边候着,苏醒的两位好友苏昌盛和李光礼也来了。 远远瞧见拖拉机开过来,他们便一下围了过去,村里人也都过来看新娘子。 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秀梅和腊梅被二婶家的两个姑娘叫过去玩了, 红梅没去, 她扫完屋外的鞭炮渣屑,又来打水擦洗家里的桌椅箱柜, 整个上午都没停。 到了中午,苏福带着小军和小东回来, 红梅让苏福带路去找菜地, 两个弟弟也跟着去。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 看她切萝卜丝, 时不时帮些忙,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 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 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 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 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 夜里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怎么的,你们两口子就这么瞧不上我家苏醒,给你们娘家大侄女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唯独把你们大外甥苏醒推一边?” 陈兰芝撇了撇嘴,“大姐,你别这么说,卫华在我大哥大嫂面前提过几回呢,我大侄女红梅和苏醒也见过面,人家不乐意,总不能强逼人家吧?” 184.大结局(上) 此为防盗章 之前红梅收蛋送去镇上给刘大婶, 只不过挣些劳力钱,也遭不少人私下议论。议论归议论,村民们还是积极地把蛋送到红梅家去。 村民们还担心红梅要是不收了, 家里的蛋没处卖呢, 因为刘大婶再也没来过, 送去镇上路又太远, 为卖十几个蛋跑那么远路不划算。 如果大家偶尔见到有货郎来村里, 都稀罕得不行, 围上来瞧东瞧西, 不管心里对货郎是否瞧得上,但对货郎卖的那些小商品倒是十分瞧得上,样样都想买,只愁钱不够。 这位货郎一到这边来, 不少人围了上去,就连餐馆里两位洗菜洗碗的大婶也都跑出来凑热闹,还有几个红星砖厂正在吃午饭的工人端着碗过来了。 苏醒和红梅过来时,货郎拿着一个蛤蜊壳跟大家介绍, “这个叫蛤蜊油,擦在脸上或手上就不皴裂, 大人小孩都能用。” “这个能比猪油好用?”一人问道。 “当然啦,猪油擦在脸上粘糊糊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擦上去没多久就被皮肤吸收了, 我拿给我家几个孙子孙女用, 脸上都光滑滑的可好看了。” “多少钱一盒?” 货郎伸出一个手掌, “便宜,五毛钱。” “就这么小的蛤蜊壳一个五毛钱?可不便宜呢,顶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位妇女有些不舍得,一大家子人用,不得买个两三盒啊。 尽管不算便宜,但也阻挡不住有些人的热情,有三个砖厂工人买了,说是给老婆和女儿用。 苏醒也掏出一块钱来,要买两盒,一盒给他妈用,一盒送给红梅。 苏醒不仅买了蛤蜊油,还要买一个红色头箍和几根编着花结的皮筋,都很好看。苏醒铁了心要买,红梅拦都拦不住。 红梅心里虽喜欢这些东西,但又很心疼钱。 她不想花苏醒这么多钱,因为她知道苏醒挣钱并不容易,砖厂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来的。 她忍不住算了算账,在货郎这里花了两块二,等会儿吃饭还要付六块,再加上来回坐车两块钱。 天哪,这一天要花掉十块二!她收一个月的蛋也才挣十三四块钱。 要知道,在砖厂干苦力,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六点,中午只留一个小时吃饭休息,一天也只挣三块钱。 两人回到餐馆坐下时,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苏醒,咱俩这次出来花不少钱,但这钱不能让你一人掏。这五块钱你拿着,我好歹掏些钱才说得过去。” 苏醒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是干嘛,你说咱俩啥关系?” 红梅害羞了,撅个小嘴说:“我跟你没关系。” 苏醒却满脸得意地瞧着她,嘿嘿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年底就是我的老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等以后有了钱,我要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买电视机、录音机,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和鞋,还给你买项链、手镯,啥都买给你,然后再盖一幢漂亮的小楼房,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红梅心里在想,只要苏醒对她好就行,她并不奢求过多么富裕的生活,两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但她嘴上却笑着说:“我才懒得听你吹牛皮。” 她仍然把五块钱放到苏醒面前,“要是你爹妈问你这钱是怎么花的,你怎么说,他们会觉得我肯定是个不会持家过日子瞎花钱的人。” 苏醒起身,硬是把五块钱塞回了红梅的口袋。 “我爹妈不会问的,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每个月在砖厂挣的钱会给家里二十五,剩下的我自个儿留着零花,我身上十八块钱就是我攒下来的。再说了,我爹妈他们一说到你就满心欢喜,哪里不舍得给你花这点钱。我爹妈很好相处的,你放心。” 红梅听他说准公婆很好相处,心里确实放心不少。菜已经端上来了,红梅没再提钱的事,因为看苏醒那样子,这五块钱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 红梅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鱼和不少鸡,但从来没吃过糖醋鱼和辣子鸡,这么一尝,她感觉简直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红梅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好吃啊,都是怎么做的?” 苏醒见她吃得那样美,就一直笑着,心里十分满足,看着红梅的眼睛说:“以后我在家做给你吃。” 红梅不好意思与他直视,苏醒张口闭口提“家”这个字,听得她怪难为情的,毕竟还没有成家嘛。 吃完饭,苏醒还带她到附近的河坝上去玩。 正处夏秋交接时,两人坐在河坝上吹着微风,看看河里流动的水,看看远处的青山,再抬头看看天上慢慢移动的白云,时不时聊聊天,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苏醒躺着,用胳膊枕着头,小声说:“平时只知道干活,还真没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风景,哪怕是安安静静地吹吹小风都没有过。现在才发现,咱们身边的风景就挺美的,以后有了钱,趁农闲时,咱俩就四处去玩,把整个中国都玩遍好不好?” 红梅坐在那儿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风把她的刘海轻轻吹起,马尾辫也轻轻晃动着,十分好看。 她闭着眼睛吹着风,说:“你想得真美,哪会有那么好的日子。” 苏醒嘿嘿笑了,“我也是瞎想,说不定会有那么好的日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那班车四点半左右会从砖厂前面过。苏醒和红梅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到路边去等车。 苏醒把红梅送回了家,然后他再走三个小时的路回他自己的家。 晚上,李桂花问她,“你跟苏醒单独相处了一天,觉得他怎么样?” 红梅抿着嘴笑了笑,准备说苏醒人很好,待她也非常好,但她打算委婉一些,点着头说:“嗯……还行。” 李桂花最了解她的闺女呢,所谓的“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夜里睡觉之前,秀梅和腊梅抢红梅蛤蜊油要往脸上擦。红梅心疼地说:“少弄一点,少弄一点!等冬天了再用,贵着呢,要五毛钱。” 紧接着秀梅和腊梅又找到新买的头箍和皮筋。 “大姐,这头箍样式真好看,比咱队上那个新嫂嫂戴的好看多了。还有这些皮筋,上头还编着花结真好看,哪像咱们平时用的,就是缠些红线而已。原来订了婚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真好。”腊梅羡慕地说。 红梅敲了敲腊梅的小脑袋,然后把头箍和皮筋全都收了过来,“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偷着用。等你们说了人家,会有人给你们买的,急啥?” 腊梅笑着做鬼脸,秀梅听了却有些脸红,但故意翻个了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嫁人呢,有啥好的。” 红梅见秀梅那样,忍不住哧笑了一声,催道:“睡觉睡觉!” 一个小时后,方卫华买肉和瓜子回来,准备叫陈兰芝赶紧烧肉,见苏醒在,他便拉着苏醒进厨房了。 因为方卫华知道苏醒很会做菜,在他看来,这个外甥虽然喜欢惹事打架,脾气不是很好,但优点也不少。人机灵,力气大,勤劳肯干,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哪怕是普通的土豆,经苏醒的手,炒得也格外的爽口。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黄,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185.大结局(下) 此为防盗章 到了中午,苏福带着小军和小东回来, 红梅让苏福带路去找菜地, 两个弟弟也跟着去。 他们不仅弄了菜回来, 还扯了两大筐萝卜回来。红梅瞧着萝卜都快老了,就让他们帮着拔回来, 好晒干做腌萝卜或萝卜条。 下午, 弟弟妹妹们和苏福苏庆都围着红梅,看她切萝卜丝,时不时帮些忙, 然后铺在簸箕里晒起来。 转眼到了结婚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红梅突然醒了。 其实她还是希望苏醒能赶回来, 毕竟娘家那边人都瞧着,苏醒要是没一起回门, 邻居们肯定又要问东问西。 她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苏醒正开着拖拉机在路上呢, 马上就到苏家河了。 本来苏醒希望他爹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 待完全恢复再回来,他自己可以先回来陪红梅回门的, 医院有他妈和四弟守着就行。 可他爹和他妈都坚持要早点回家,多住一天院就要多花一天的钱, 夜里十二点一过, 他们就要苏醒带他们回家。 红梅听到外面的动静, 高兴地穿衣服来门口迎接。 她帮着扶公公进屋躺着, 然后倒水过来。方荷花挺满意地看着红梅, “这两天难为你了,嫁过来两天连安稳觉都没睡过。” 红梅摇头笑着说:“妈,我没事,倒是你们在医院守着辛苦了,天还没亮,你们赶紧睡会儿吧。” 苏保国躺床上唉声叹气的,“都怪我不知轻重敞着肚子喝酒,拖累了你们还花了二十六块钱,想想都亏……” 方荷花打断他,“别再扯这些车轱辘话了,后悔顶个屁用!老大,你和红梅也去睡吧。” 苏醒和红梅回到屋,两人还真不知怎么睡,何况都这个时间了,红梅也不好意思再脱衣服躺下。 红梅推了推苏醒,“你别盯着我瞧,赶紧睡吧。” 苏醒把屁股挪过来挨着红梅坐,把头搁在红梅肩上,撒起娇来,“你陪我一起睡。” 红梅娇笑,拍着他的脑袋,“我都穿衣服了,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要亮了,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用你做早饭,妈也累了,到时候我去做。” “你赶紧睡吧,做早饭又不累,我咋就不能做了。”红梅说完把他推开,然后把被子掀开,催他脱衣睡觉。 苏醒脱了外套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还一把将红梅拉了进去。 红梅扭着身子,穿多了衣服躺着不舒服,何况苏醒凑她那么近,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她调整好姿势侧躺着,用手捂住苏醒的眼睛,“别傻看了,睡吧。” 苏醒不肯,时不时用嘴亲亲红梅的手,可红梅不停地用手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眼睛,让他闭眼。然后他又双手搂住红梅的腰,搂得红梅浑身酥酥的。 红梅再次重复用手从下往下抚摸他眼睛的动作,开始苏醒还抗争,但眼皮一次又一次被红梅往下抚摸着盖住,渐渐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苏醒确实困得不行,眼皮越来越重,再也睁不开了,搂着红梅细腰的双手也没了力气,睡着了。 就这样,红梅侧躺在旁边也跟着眯了一会儿。 天亮了,红梅做好了早饭,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洗了脸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吓得红梅梳子都掉地上了。 苏醒捡起梳子,笑道:“瞧你,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吗,吓成这样。” “你一点声都不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还一脸的诡笑,能不吓人吗?” 苏醒从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凑过脸来,对着红梅的脸狠亲一口。 红梅笑着用梳子把他打开,“原来你一点声都不出,在预谋坏事呢。” “我自己的老婆,亲了又不犯法,我就亲,我就亲!”苏醒对着她脸连亲了好几口。 “大姐,咱们几点动身回家?”腊梅边进门边问。 苏醒连忙松开红梅,双手不知往哪里放,就用手指梳着红梅的头发。红梅更是一脸通红,“苏醒,咱们是不是吃过早饭就要动身了,你还要把拖拉机送回砖厂。” 腊梅却惊讶地说:“哇!姐夫,你是在帮我大姐梳头吗?哈哈,你得用梳子,用手怎么梳?” 苏醒笑了笑化解尴尬,拿起梳子来梳着,边梳边说:“吃过早饭就动身,你们先坐拖拉机跟我一起去砖厂,把自行车放在拖拉机上就行。到了砖厂,咱们再骑自行车回你们家。对了,我叫福子去借几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没法载你们兄妹五个。” 吃过早饭,方荷花从屋里拿出四个红包,要给秀梅、腊梅、小军和小东一人一个。 这四个红包方荷花在儿子结婚那天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衣柜里,苏醒并不知道。 红梅赶紧一一收了过来,递给方荷花,“妈,我和苏醒结婚花了不少钱,这钱留着过年吧。” 红梅知道,苏家为办他们俩的婚事几乎花光了积蓄。事实上确实如此,昨天苏醒翻了钱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三十五块钱,他爹在医院花掉二十六,钱袋子里只剩九块钱了。 加上苏醒自己口袋里的十二块钱,这个年估计也只能马马虎虎地过。 方荷花哪好跟儿媳妇哭穷,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红包,又往秀梅几个手里塞。每个红包里有十二块钱,四个红包总共也有四十八块钱呢。但习俗是这样,这个钱她不能省。 秀梅兄妹几个也知道要推掉,怎么都不肯收。 苏醒过来帮他们收了,说:“先放在我身上,到了你们家,我再给你们。” 方荷花心虚地说:“家里准备了过年的钱,红梅你放一百个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方荷花心里已经在打算去亲戚那里借个几十十块钱来过年。 红梅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真的准备好了过年的钱,没再说什么。 苏福从二叔三叔那儿借来两辆自行车,加上自家的那辆,一共三辆都搬上了拖拉机。 苏醒在心里盘算着,他可以载着红梅和小东,小军可以载腊梅,秀梅就由苏福载着吧。 “福子,你也跟着去,秀梅和腊梅还没学会骑自行车。” 苏福也想去,高兴地跳上拖拉机。 这会子苏昌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醒大个’,要我跟着载人吗,你和苏福两人够不够?” 苏醒还未回答,苏福就抢话道:“人手够了,不够的话还有我家庆子和喜子呀。” 他心想,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你不就是想载秀梅吗,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昌盛悻悻的,站在那儿尴尬地笑。 待苏醒起动拖拉机,方荷花从屋里提来两瓶酒和两斤糖、两斤面,另外还有两包烟,这些都是苏醒结婚时亲戚送的。 方荷花给了苏醒一个白眼,“回门哪有空手的,这事还得妈来记着。你们快走吧,还得先去砖厂,过了午时才回门可不好。” 这时已经八点半了,苏醒踩上油门,“嗒嗒嗒”一阵响,出发了。 大家都喜欢坐拖拉机,苏福和小军小东一路上说说笑笑,吹着腊月的寒风,他们竟然也不觉得冷。 红梅和秀梅、腊梅倒是包得紧紧的,围巾缠得只剩两只眼睛和鼻子了。 到了砖厂,砖厂的领导可不高兴,说:“‘醒大个’,你答应昨天一早就来还,怎么晚了一天?” 苏醒一个劲地赔不是,也把他爹的事说了。 领导听了后气消了大半,说:“你爹出了这事倒也不怪你,幸好那辆旧拖拉机还能拉砖,否则耽误厂里一天工了。” 苏醒问:“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啥时候放假?” “除夕那天才放假,正月十六开始开工,你年底可还得来干十天活呢。” 苏醒暗想,都腊月十五了还不放假,竟然要做到除夕前一天,他都没法在家陪红梅了。 “年底结账吗?”苏醒又问。 “厂子里这个月现金紧张,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 “哦。”苏醒有些失望,但当着红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怕她跟着担心。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186.番外1 此为防盗章  李桂花倒是想打, 但打水井太费时间了,也费人力, 说:“还是等攒了钱, 再花钱请人打吧, 自家这点人, 没一个月也打不起来。你爹现在身子骨还行, 挑点水没事。” “不会吧,我们那里四五个人力,打十来天就打出水来了,你们这边地下水位怎么这么深?” “可不是,你们苏家河门前就是河,地下水浅, 我们这边忑难打,哪怕有四五个人力,也得二十好几天吧。光买肉做饭都不知费多少钱呢,等红梅几个堂叔想打井了,到时候就互相帮着打吧, 不过他们最近可没打水井的意思。” 这下苏福走过来蹲着,说:“等我家打好了井, 我们兄弟四个过来帮你家打不就行了?” 李桂花连忙摇头, “那可不行, 开了春就得翻地犁地, 开始忙活了, 你们给自家打井就费时间, 哪还能给我家打,地里活不干啦?” “那我和我哥两个过来打吧。”苏福笑呵呵地说。 李桂花觉得这个苏福不太对劲,总爱找秀梅说话,又这么套近乎要来干活,莫非对秀梅起了心? 可她觉得苏福比苏醒差远了,体格比不上,听说也不太勤快,这可不是良配。 “我家等年底再打,那时候家里能有点钱,也闲得很,不着急的。”李桂花说完瞅了瞅苏醒,“’醒大个‘,进了腊月就有人给秀梅说媒,秀梅已经十七,订个两三年就老大不小了。现在有几个都挺好的,你帮着参谋参谋怎么样?” 苏福一听这话,心里着急了,看着他哥。 “哦,好啊。”苏醒也瞧出来了,福子对秀梅有点那意思。可是丈母娘说现在有几个好人选,这明显是不想让福子过来打井,不让福子有任何机会。 李桂花把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了,苏醒听着都觉得还可以,至于家庭条件似乎都比他家强一些。 既然丈母娘不想把秀梅说给苏福,如果他硬说别人不好,想撮合秀梅和苏福,两家就会生嫌隙。 他只好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听她的语气觉得哪个好,就夸哪个好。 果然,李桂花听了很满意,“红梅,你觉得呢,就是你堂婶姐姐家的孩子,他家两儿一女,这个儿子是老二,女儿已经出嫁了,家里负担轻。” 红梅在堂婶家见过那个小伙子一回,说:“凑合吧,他老实肯干,就是个子矮了点,似乎跟秀梅一样高吧。” 苏福一直朝他哥挤眼,想让他哥帮着说他的好话。可苏醒难以开口,丈母娘明摆着看不上福子,他要开了这个口,岂不是让丈母娘为难。 但他又想给弟弟一个机会,说:“妈,个头不搭也不太好,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矮。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听听秀梅的意思。” 苏醒在想,如果秀梅也看不上福子,那就没招了。 陈贵刚才帮着他堂弟砍门前的树,树长得过高,都挡住太阳了。回来听到这么一耳朵,说:“那个矮小子不行,话少,一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秀梅爱说话,要是跟了这么个闷葫芦,还不得憋屈死。” 陈贵声音大,被秀梅听见了,她跑了过来,“你们是在说谁呢?” “你堂婶姐姐家的那孩子呀,中秋节他来你堂婶家玩,你见过的。”陈贵说。 “我不要跟他,他整天苦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而且比我瘦还比我矮,你们挑来挑去就给我挑这样的人呀?”秀梅要哭了。 其实那个小伙子比她高一点儿,她硬说比她矮。 李桂花故意当着苏福面前夸那个小伙子,“话少多好,只顾着干活了,你难道想找个话痨?而且他家都是肥田,他哥他姐都成了家,家里不但没欠下一分钱,还有些存款,一点负担都没有,多好。” 陈贵摇头,“我觉得不行,我看不上那小子。” 秀梅朝她妈跺脚,“爹都说不行了,我不听你的。” 苏福突然站在秀梅面前,厚着脸皮说:“你看我……我行吗?” 苏醒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得先跟长辈说!” 李桂花和陈贵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 秀梅倒是朝苏福扫了一眼,再打量打量,然后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也不行。” 听秀梅这么一说,李桂花算是松了口气。大女儿嫁给了苏家,总不能二女儿也嫁给苏家吧。 苏醒娶红梅,好歹他家之前攒了不少钱,再说红梅遇到饶兵那事,要急着嫁,苏醒也是急着娶。 这个苏福远远比不上他哥苏醒且不说,他家有三个儿子未娶,每攒三年的钱娶一门亲,三个儿子不得耗九年去,简直盼不到头啊! 苏醒则不一样,他在砖厂每月干十天的活能挣钱,这个苏福可没挣钱的门道。 苏福既失望又尴尬,蹲一边去了。 李桂花可不想两家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赶紧进屋倒杯热水递给苏福,说:“福子,这事得看秀梅的意思,我和她爹不好逼着她,所以……” 苏福闷闷地接过水,没说什么。 苏醒忙说:“爹、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不动身回家就天黑了。” 李桂花赶紧进屋拿两斤糖和两包烟,让红梅带回去,然后还塞给苏福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十五块钱。既然苏家给了红包,她也不能小气,苏福来了,也得给红包才是。 苏福哪敢要,他哥瞪着他呢。何况苏福都二十一岁了,按照习俗超过十八岁就不接红包了。 可李桂花非要给,红梅也叫他拿着,苏醒来拦着都不行。苏醒在想,丈母娘非要给,是因为觉得秀梅直接拒绝了福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这个红包不收,丈母娘心里肯定不舒服,她总是想着各方面平衡。苏醒示意福子收下,苏福也就揣兜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红梅和苏醒都在想着心事,苏福则远远骑在前头。 “红梅,你在想啥呢?” “我……是在想,刚才我没帮福子说好话,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我还觉得福子太唐突了搞得爹妈够尴尬的。” “我妈她……她很喜欢你,但也不讨厌福子,只是觉得……”红梅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苏福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玩心重,干活爱偷点懒。她妈没看好,她也不好帮婆家人说话的。 苏醒笑了,“原来你在想这些呀,我还以为你在生我和福子的气呢,本来开开心心的,刚才还真有点不好收场。” “我哪有那么爱生气,我是担心你会不高兴。” 苏醒右手把住车龙头,左手握住红梅的手,说:“我也不爱生气,更不会动不动就不高兴。以后咱俩有啥心事一定要及时跟对方说,绝不藏着掖着生闷气,这样咱俩就不会互相担心对方生气了,好不好?” 红梅笑着把脸靠在苏醒的背上,甜甜地答道:“好。” 红梅这个举动,使得苏醒更是握紧了她的手,还笑着说:“妈的想法我能理解,常言道,不要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那样不稳当,妈自然不愿意把女儿往一家子嫁。” 这话把红梅惹笑了,“我和秀梅才不是鸡蛋呢。对了,收蛋的活儿我交给秀梅了,现在我又闲了下来。过几天你到砖厂干活问问你们领导,砖厂还要人不?” “那可不行,且不说砖厂压根不收女工,即便收也不能让你去,你见哪家新娘子去干那种重活,整天切砖搬砖,一刻都不能停,红砖还轻便一点,土砖又大又重,一般人干不下来。” 正说着呢,他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低头瞧着问:“什么东西掉了?” 红梅手中的袋子破了,中药掉出来了。这袋子是装糖和酒的,红梅把她妈给的中药也装里面了。 红梅坐在自行车上想捡也够不着。 苏醒停了自行车,他胳膊长,一脚撑地一手捡东西,“这是什么,中药?你生病了?” 红梅把药接过来放进袋子里,把破的口子系紧,就是没回答苏醒的问题。 苏醒伸手摸摸红梅的脑袋,又端详着她的脸,“你脸上没什么血色,感冒了?” 红梅有些难为情,“没有,我好得很。这是我妈给的多子药,说是能生双胞胎,我不要她非要我拿着。” 苏醒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寻思什么进砖厂找活干,就在家怀孕生孩子多好,生一窝!” 红梅掐他,“去你的一窝,你当是下猪仔呀!” 红梅坐在上面,看着站在下面妹妹弟弟们,鼻子突然酸了起来。平时她嫌妹妹弟弟们吵闹,现在想到以后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们天天在一起,她又伤感起来。 这时苏醒已与陈贵、李桂花道别完,他见红梅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们,说:“红梅,这大喜的日子,应该让妹妹弟弟跟着一起去玩的。” “他们四个都去?”红梅感觉有点太多了,怕婆家人笑话。一般人家嫁女儿,只有一两个跟着去玩玩,四个真的有点多了。 因为按习俗婆家要给他们红包,一下给四个得给多少钱啊,婆家人会不会不高兴。 苏醒笑道:“当然一起去,落下谁也不合适啊。” 小军和小东听到这些,还没等他们的大姐发话,就往拖拉机上爬,苏醒三个弟弟一下把他们两个拉上去了。 秀梅和腊梅也想跟着去玩,只不过不好意思像弟弟们那样心急。 红梅懂她们的心思,伸出手来,把秀梅和腊梅也拉上去了。 苏醒坐在驾驶座上,他猜着岳父岳母肯定有话要跟红梅说,没有急着起动。 李桂花红着眼睛走过来,红梅叫了她一声妈,还没开始说话呢,李桂花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惹得红梅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陈贵本也想跟红梅说几句,这么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怕他认为自己是个心硬的汉子,这会子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以后想见闺女没那么容易了,来一趟得三个多小时呢。 哦不……,不用三个小时了,他突然想到了自行车,冲李桂花说:“哭啥呀,现在有自行车了,红梅想回娘家骑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你想说啥,等后天红梅回门再说吧。大喜的日子,这么多人看着,你却一直哭,不像话。” 红梅不想她妈过于伤心,抹净眼泪笑着说:“妈,爹说得对,后天我就回来了,以后我想家了会随时回来的。” 陈贵把李桂花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鞭炮,朝苏醒挥手,叫他赶紧开车走。 “嗒嗒嗒……”拖拉机起动,苏醒踩上油门,开出去了。 看着披着红绸的拖拉机走了,李桂花又眼泪巴巴的,红梅朝爹妈挥手,“后天我和苏醒带弟弟妹妹们回来,你们别担心。” 拖拉机走远了,陈贵和李桂花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会子李桂花才发现,陈贵眼睛也湿润了。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男人这辈子都流不出眼泪的,原来是平时压根没啥事值得他流眼泪。 李桂花见陈贵踮起脚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拖拉机那团小黑影,她用袖子抹掉眼泪,然后扯了扯陈贵胳膊,“别看了,回家吧。” 苏醒开着拖拉机,带着新娘子和弟弟妹妹们,欢声笑语的,一路人十分惹眼,很多人驻足观看。 “哇,开拖拉机接亲的!” “哟,这个新娘子真好看!” “哦哦哦,有新娘子哦,快来看快来看!” 每当遇到人多的时候,苏醒就喊,“老二,快抛喜糖!” 喜糖还未落地,路人就抢了起来,喜糖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好的东西。 187.番外2 此为防盗章  媒人见事办成,才笑了笑, 然后骂了几句饶兵无德、饶家无情的话。 媒人一走, 李桂花气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饶家多少礼, 瞧他一板一眼的样儿。” 陈贵接话,“人家是媒人,办事收礼这是他应得的,你有什么好气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内要还五十多块钱就心慌。 “今年要单干,要是老天爷不长眼闹个洪灾或旱灾,连吃饱饭都是问题, 拿什么还钱?” “呸!呸!呸!”陈贵急眼了,“这还没开始干呢, 你咋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瞧这些日子大雪下的, 瑞雪兆丰年听说过没,没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没上天呢!我意思是说,单干还不如集体呢,靠挣工分还能存点钱,如果一年内不做新衣服, 两个儿子学费也不涨, 钱省着点花, 五十多块钱还是能还得上的。”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 你忙活一年到头就是为了还清一张欠条?你没听说有的地方单干后,不少人家卖了粮开始买砖买瓦, 积累个几年, 都能盖上楼房了, 还差那五十多块钱吗?” 陈贵对分田到户单干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说丧气的话,“欠条的事不提,红梅的婚事咱们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搁。” “这世上只听说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没听说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这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的。” 陈贵向来开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着媒人上门。 * 大年初六,妹夫方卫华来了。他说他们队上的秋菊怕公婆被关着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医院,打下一个男胎。 秋菊连生五个闺女,这回好不容易怀了个男胎,却被逼着去打了下来。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男人兄弟几个全生的闺女,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一搞,他们家怕是没男娃的命。 李桂花听得心疼死了,“哎哟哟,计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为了保住铁饭碗,啥事都做得出来啊?” 陈兰芝吓得双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时候要是查到你们这队上,我又跑不动,你们可得扶着我跑啊,跑到后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点头,“你放心,后山离得近,钻进山里啥人都寻不见。” 方卫华往里屋瞧了瞧,“红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儿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听说了红梅的事,想……想让她儿子苏醒过来和红梅相上一面。” “苏醒?这啥名字呀,听着像是总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过她在乎的可不是这个,“你大姐家几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苏醒老实不,勤快不,干活舍得下力气不?” 方卫华想了想,说:“六口人,应该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没有,苏醒是老大。他从小就勤快,干活那叫一个狠劲,长得人高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担子能走上几里路。” 他唯独绕开了“老实”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为啥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家?” “那个……他名声不太好。”方卫华小声说。 又来一个名声不好的! “那还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绝了,她的脸拉得老长,心想,扔了饶兵又找个名声烂的,还要还五十多块钱的债,那不是等着被别人笑话吗,好好的闺女,咋老给挑烂名声的男人。 要这么折腾,还不如跟了饶兵呢。 方卫华见李桂花那脸,忙说:“大嫂你听我说嘛,苏醒可从没跟哪个女的乱搞。” 李桂花寻思,所谓的名声不好,不就是那几样吗,乱搞男女关系、做贼、杀人、放火、抢劫、坐牢,这几样可没一样是值得嫁的呀! 方卫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他老婆陈兰芝忍不住了,说:“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带这么毁我大侄女的,苏醒成天打架斗殴,前年打群架打破几个人的头,在狱里蹲了九个月才出来。去年又打架进过派出所,这过年前还把老耿家儿子胳膊打脱臼了,幸好及时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苏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坐过牢啊!虽然只有九个月,那也是坐牢呀。 陈贵本以为人家是小打小闹,听说坐过九个月的牢,他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醒大个’呀,我听说过他,他这人无法无天谁都敢打,以后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红梅嫁谁也不能嫁他呀!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儿子,以前咋没听你说过?” “没事谁提他呀,名声又不……。你们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卫华解释道。 “谁信啊,他连自个儿三个弟弟都打,亲弟弟还不是自家人?”陈兰芝呛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吗,又没下重手。” “脸都打青了还不叫下重手,他到时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脸打青,过后说没下重手?” 方卫华没话回了,他哪敢保证外甥到时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牵了这门亲,到时候大侄女挨了打,陈兰芝还不得跟他血拼哪。 “那……那还是算了吧。”方卫华低下了头。 接下来几天确实有媒人来提亲,可没一个合适的,不是长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风极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红梅模样好,人也乖巧,上工时挑啊抬啊也有力气,常被人夸。 李桂花夫妇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虽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个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没个好的来提亲,他们就耐心等着,婚姻大事可不能将就。 红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妈说,她这辈子不嫁了。 陈贵听后吓着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着爹妈当一辈子老姑娘,我和你妈怎么出门见人?” 红梅咬着唇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想嫁。” 陈贵脖子一梗,“咦?男人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够好吗,你妈逮着我就打就骂,我也没敢在外面做丢脸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认同自家男人这一点的,说:“红梅,你别被饶兵那样的人吓着了,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好男人多着是。一个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辈子指着他给你遮风挡雨、挣钱养家呢。我嫁给你爹虽然没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过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况谁不盼个儿孙满堂,老来有个伴,这样的人生才圆满嘛。” 红梅只不过眼前不想随便嫁人,才说了那些气话。没想到爹妈都把他们自己当活生生的例子,她听着都想笑。 她憋着笑说:“好好好,我不说气话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说了算,我要挑个像爹这样的。” 188.番外3 此为防盗章 今天中午有四个菜, 一盘红烧肉, 一盘土豆丝, 一盘青菜,一碗鸡蛋汤。 要说这菜丰富, 大家过节过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红梅头一回吃苏醒做的菜,对他的好感立马上升三分! 红烧肉肥而不腻, 咬起来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进肚子里去;那盘土豆切成极细的丝,加了一些细碎的香葱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 吃起来酸中带着香辣,还十分爽口;青菜也与一般农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 肥肉有些焦黄, 放在青菜里炒,还放了蒜末, 与平时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说那碗鸡蛋汤,汤看着很清澈, 金黄的鸡蛋像铺在汤上面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两碗饭,就连害羞的红梅也就着菜多吃了一碗饭。 李桂花边吃边问:“苏醒,你是不是跟哪过厨师学过, 我炒菜就是放油放盐, 把菜炒熟就行, 哪像你这样搭配着好吃又好看, 估计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着村里人都和我那样炒菜,没你这样讲究过。” 苏醒爽声笑着,“婶,我没学过,我自己瞎琢磨的,谁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妈一心忙着干农活,我那三个弟弟都要催着打着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们做饭,我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其实……做得也就那样,是婶看得起我才夸好呢。” 李桂花听得心里很舒服,越看越觉得苏醒不错,一个大小伙有耐心琢磨做菜,那不是百里挑一嘛。 方卫华在旁瞧着心里挺欢喜,说:“大嫂,我这外甥真心不错,能干活能吃苦,还细心有耐心,脑子也灵活。外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了解他,他虽然每年打架不少,但没打死人吧。打三个弟弟也是因为他三个弟弟确实比他懒些,他做大哥的时常管教管教也没啥,做大哥的就是要立威的。” 方卫华这么一说,苏醒知道他舅舅是想拉拢他和红梅,脸不禁也红了起来。 陈兰芝压根不想将这两人牵到一起,她怕大侄女吃亏。但她也不好在饭桌上说苏醒不好,只是催着说:“大嫂,吃菜吃菜,红梅,你也多吃点。” 吃过饭后,苏醒就回家了,他家虽然离方家坝不远,只不过半小时的路,但他要赶回家干活。 他爹这几天腰不好没下地,他妈和三个弟弟干活效率又不是很高,他不想把家里的活落下,因为他看着天色觉得过两天可能会下雨,而且是连绵细雨,一下就要下十几天的那种,他想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活干完。 李桂花硬拉着红梅不让她走,说什么都要住一晚。方家坝的人也积极,当天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来她家玩。 说是来玩,其实就是来看红梅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两个小伙子没啥缺点,家境也比陈家好些。但不知为什么,李桂花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是少了血气还是过于瘦弱或是什么,李桂花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问女儿红梅,红梅只是摇头,她和她妈感觉一样,对那两个小伙子不感冒。 李桂花问:“到底哪儿不好,你得说个究竟,咱们不能太挑,再拖你得二十了。” “二十就二十,二十不也年轻得很嘛。他们其中一个长得太瘦,气色也不好,恐怕身体不太好。另一个倒是长得壮实,但你看他那双眼贼溜溜的,还顺手把剩下的那点瓜子全抓去吃了,这品性能好吗?” 李桂花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又有三个小伙子先后过来玩。有一个叫方爱民的小伙子看着还行,李桂花和红梅也都觉得马马虎虎,听说是个勤劳能干的,还老实巴交。 这年头,就兴找老实巴交又能干活的。 李桂花和红梅回家了,等着方爱民家里人挑好日子来提亲。 再有人来问红梅的事,陈兰芝就回绝了,说有人与红梅互相看中了。 方卫华跑去把这事告诉了他姐和外甥苏醒,苏醒苦笑,这结果他也猜得着,他这样的名声,陈红梅不敢嫁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稀里糊涂混着就混成这名声了,都说他坐过牢,可能还会打老婆,还会连累一家人?他不禁呵呵两声,他啥时候打过女人了? 接下来果真下着连绵雨,苏醒也闷闷不乐了几天。 因为雨一直没停,道路泥泞不好走,李桂花和红梅都看好的那位方爱民的爹妈说等天晴了再来提亲。 方爱民等天晴等了十三天,正想去陈家村三队的陈家提亲,不料家里来了一伙人,计生站的。 原来这位小伙子他妈怀孕三个月了,还想生下来,方爱民年十九,排行老二,家里兄弟姐妹已经有七个了,两个儿子,五个姑娘,再生的话就是老八了。 家里交不起八百块的罚款,计生站的人就天天守在他们家,轮流值班,想逼方爱民他妈妈去流产。 因为他家有儿有女,不缺丁,计生站以为这家好对付,催一催逼一逼,就会去医院打胎。 但方爱民他妈说什么都不同意去医院,家里人都劝不动她,方爱民都下跪了,他妈恁是不同意,就是要生下来。 计生站的人没办法,说不同意的话可得拆墙扒粮,方爱民他妈说拆吧扒吧。 计生站的人说要捆猪,他妈的回答是,捆吧捆吧。 计生站的人又说,拆墙扒粮捆猪后还是不能让她生。 结果他妈跑了,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计生站的人只能拆了墙、扒了粮,还顺手捆了猪扛走了。 还不只这些,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扛走了,真正是一穷二白了。 家里连粮食都要借,哪有钱买礼提亲定亲。方爱民他爹说等他去借钱,陈兰芝和方卫华直接替大哥大嫂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来就嫌他家人口多,没想到还要生,现在又穷得借粮吃。明知道儿子要娶亲他妈还这么不管不顾的,陈兰芝实在是生气。 要不是方爱民礼貌懂事,陈兰芝见他爹说了那些,真想轰他们父子俩出门。 方卫华来陈家说了这事,李桂花叹了口气,说:“幸好这雨下得久,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事,又要闹得人人笑话。” 红梅本也没期望什么,听了这些也没有失望什么,照常收蛋挑去镇上。现在她也下地干活了,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事后来让方卫华的大姐和姐夫知道了,转而告诉了他们的儿子苏醒,苏醒听了后有些偷乐,感觉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李桂花本想在家守着陈兰芝,可她又怕田地的活比人家干得差,土没翻细翻匀直接影响播种的。 但李桂花也不敢疏忽陈兰芝的事,她留着三个闺女在家。红梅和秀梅力气都挺大,毕竟上了几年工,练就出来了,腊梅负责洗衣做饭。 家里商量好,红梅和秀梅要寸步不离守着陈兰芝,一旦有人来抓,红梅和秀梅就要使出浑身的劲,把陈兰芝扶到后山里躲着。 算着日子,陈兰芝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也耽误不了红梅和秀梅下地干多少活。 之前方家坝那边计划生育闹得紧,没想到田地一分,陈家村这边也开始严查了,幸好没查到三队的陈贵家来。 其实隔壁邻居玉珍一家子知道陈兰芝躲在陈贵家,毕竟两家离得太近。 玉珍有一次来找红梅玩,她像往常一样要进红梅的里屋,红梅却拐弯抹角拦着,硬是让她在堂屋玩。不小心又听见陈兰芝的咳嗽声,玉珍猜也猜着了,最近不少大肚子的人四处躲,闹得沸沸扬扬的。 玉珍一家与红梅一家相处得还算凑合,没有为了十块钱去告发。 就在陈兰芝快要生的前几天,方卫华偷偷带来一个接生婆,陈家就那么点地方,怎么藏得下这么多人,还不能让邻居们瞧见。 陈兰芝和方卫华以及接生婆白天窝在厚帘子后面,夜里打地铺,方卫华都冻感冒了。 接生婆等得发急,要加钱,说不加钱她就走。方卫华怕接生婆走,硬是答应加了十块钱! 不加钱不行啊,接生婆要是去告发也能得十块赏钱的。方卫华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说等回方家坝后再给接生婆,现在写了个欠条。 幸好陈兰芝肚子争气,没拖太久,第四天晚上就生了一个闺女,如愿以偿。 本来陈兰芝还想在这里坐月子,天还冷得很,她又刚生孩子不敢出门。但计生站的人这个月开始一户一户地搜查,谁家藏了人,就拆谁家的墙,扒谁家的粮! 他们傻了眼,计生站的人还真干得出拆墙扒粮的事啊! 可不,五队的一户人家本就住着破土屋,结果破得要塌的那边墙彻底倒塌了,家里就那么一百多斤的粮被扒得一粒不剩。 陈兰芝不敢害大哥大嫂,让方卫华先回去把家里的粮食藏起来,然后再偷偷从后山寻路回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一直藏在大哥家。 陈兰芝狠下心来,反正孩子已经生了,计生站的人不至于敢把孩子掐死吧。家里的粮也藏好了,就摆那么二十斤在门角落里当样子,家里的土屋拆就拆吧,拆了以后用篱笆堵一堵。 等年底卖了粮有了钱,再补墙就是,陈兰芝和方卫华这么一想也就宽了心。 没承想,才回方家坝两天,计生站的人就来了。他们来先是好一阵子教育,然后要方卫华夫妻说出最近藏在哪家的,两口子当然不会说。 那二十斤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还把家里搜了个遍,但没搜到藏的粮食,钱更是没找到一分。 让陈兰芝和方卫华措手不及的是,他们把一堵墙敲个大窟隆不说,还要去牵牛! 吓得方卫华跪着拦住,这头牛是五家共用的,又不是他一家的,他家没牛倒也罢,另外四家还不急得要勒死他啊。 计生站的人想了想,放了牛,转身去猪栏,那里有头三十斤左右的猪。 计生站五个人在猪栏里围捉,弄得满裤脚都是猪屎,但他们仍不减捉猪热情。 最终小猪还是输给计生站的人了,被捆时那一声声嚎叫啊。 猪嚎叫,陈兰芝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卫华养这头猪好几个月了,猪草都不知打了多少,还吃了好几斤糠。 她心里不平衡,之前别人生五六个都行,现在分的田也多,怎么到她头上就来了政策,生的这个老三不但分不到田,还搭上一头猪和二十斤粮食,墙也敲出个大窟隆。 * 陈兰芝回方家坝后,红梅和秀梅就开始跟着爹妈一起下地干活,留腊梅一人在家。 腊梅现在不仅要洗衣做饭收拾家,还要放牛,五户共一头牛,她每个月要放六天。 两个弟弟一个读四年级一个读一年级,他们平时上学,周末一天半的时间得去山上砍柴。 过了些天,李桂花赊了头猪仔回家,腊梅又多了事,打猪草。两个弟弟也算懂事,放学后写了作业也会帮着打猪草。 这日子就这么忙忙乎乎地过,到了四月初一,左右邻居们传来消息,说饶兵娶了那个与他苟且的寡妇! 他娶就娶呗,却给红梅带来困扰,她一出门干活,自然会遇到很多人。 那些人有事没事在她面前说饶兵的事,还顺带问她难过不难过。 这一天,红梅和爹妈、二妹去田里薅草,隔壁的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薅草。 那位妇女笑着说:“红梅,你咋不去饶家湾骂那寡妇一顿,她抢了你男人呀!” 红梅有些恼,“我犯得着吗,我没结婚哪来的男人,跟我有啥关系!” “哟,你这越恼肯定是对那寡妇和饶兵越有气,想来也是,你和饶兵订婚两年,怎么可能没动过心,现在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吧什么吧,你个八婆还差不多,红梅气得想骂人。李桂花递了她一个眼神,是让她忍忍,越想堵人家的嘴就会惹更多人非议。 红梅咬牙忍了。 下午,去另一块田里薅草,邻田的那些人又拿红梅取乐。说什么那个寡妇长得还不赖不比红梅差,又说那个寡妇会做饭会收拾家,还会打扮。 更有几个粗鲁男人说,寡妇床上功夫好,哪是黄花闺女比得了的。 红梅一个大姑娘听了这些粗话,哪里受得了。 其实她也知道,大家干活累,要是再没点谈资,就没干劲了。 最近大家最爱议论的就是计划生育和陈红梅,他们没看到红梅还好,一旦看到她,根本就忍不住,不是拿她说笑就是拿她与那个寡妇比,有的则给她介绍不三不四不行靠谱的人。 李桂花知道她受不住了,叫她在家歇一阵。 红梅开始几天一直在家,和腊梅一起做饭洗衣服,干干家务。 或许是下地出力气惯了,红梅在家呆几天有些腻歪。她看到玉珍这两个月下雨天和晚上就忙着做鞋,送到镇上一家店里卖,一个月也能挣三四块钱零花。 她也想做,可是自己手艺不精,跟着玉珍学也学不好,只有干看的份。 没办法,她天生对针线活不在行,不管怎么学,怎么细心做,做出来的都显得粗糙。 在家呆着不好受,下地干活又总被那些人逮着笑话,自己到底该干点什么呢,她实在心烦。 因为她这几天没出力气,又东想西想,心思过多,竟然失了眠,整晚都睡不好。 刘大婶十分惋惜地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忙,否则我就开一个。我每隔五天就要回娘家一趟,我爹身体不好,没人照顾,我得去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收拾屋子,时不时还得买药送过去。儿子们见我收蛋都老说我,更不可能让我开店了,只是看着有钱不挣,心里痒痒,你要是开店,我还可以把我家这临街的屋子租给你呢。” 红梅听了没啥感觉,不仅自己没这么多本钱,借也借不齐,而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买卖。她觉得自己能出力气挣零花钱就很不错了,做生意她可不会。 刘大婶又说:“这两年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肯定比农民从土里刨食挣得多。” 红梅笑着说:“能开得了店的,谁家不是有家底的,我……我家不行。” 刘大婶倒是有开店的资本,只不过有五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又没时间而已,她家底就好。她男人以前是吃公家饭的,现在有退休工资,儿女们都在县里有工作。只不过她爹快八十了还一个人住,怎么都不肯来女儿这里,说这样会丢他儿子的脸。 红梅在想,必须有刘大婶这样的家底才能开得起店,等自己能凑齐七百块钱,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她压根不必去想。 刘大婶爱操心,又有副热心肠,她想了想,又说:“我去县里儿子家玩了几回,见不少人摆地摊或挑担沿街卖东西,这样本钱少,就一担子货。不过……你一个未嫁姑娘,怕是不好摆地摊或做个货郞,不像我这样的老娘们脸皮厚。瞧你长得又俊,在外碰到那些个混混就不好了。” 刘大婶觉得自己有些嘴碎了,红梅没钱开店,也不适合走街串巷,她扯这么些干啥呢。 红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寻思着刘大婶的话,如果挑担卖卖小东西,还真是不错。 但一想到来时在路上碰到两个混混抢鸡蛋,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 过了几天,陈兰芝生的小孩子满百天,李桂花带着红梅去探望。 陈家村属于红枫镇,方家坝是云桥镇的。方家坝离陈家村有二十五六里路,得走三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了方家坝已经十一点了。 有些人家已经买上了自行车,出门骑着车摁着铃铛,可招人眼了。 陈家这几年从来没攒齐过一百八十块钱,自行车是甭想了。就因为买不起自行车,李桂花没少挤兑陈贵。 由于距离有点远,两家平时走动不多,也就一年三节往返送个礼。即便来送礼,也只是吃个午饭,再聊那么一两个小时,就得返程回家。 有时候逢下雨或下雪天,过节送礼都免了。所以他们对小姑爹家里的各种亲戚不熟,也就没见过苏醒。 红梅记得,每去一回小姑家,脚上都起水泡,饭也多吃一碗,来回五十里路呢,累得很,她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太乐意去。 以前到小姑家,要么她爹带着小军或小东,要么她妈带着她或二妹或三妹,从来没有全家去的。 这回李桂花带着红梅去,其实是有目的的。方家坝这边人对红梅的事不太清楚,李桂花想让方家坝的人认认红梅,或许能相上一门好亲。 她和红梅说了,这回在小姑家住一晚上,借口是来回五十里路太累,目的是想让方家坝更多的人知道红梅是个待嫁姑娘。 李桂花觉得大家见了红梅肯定有事没事会四处传一传,陈兰芝也会帮着夸大侄女,指不定能说门好亲呢,不成也无妨,李桂花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陈兰芝感激哥嫂一家子收留她两个多月,这回见了不知多亲热,让方卫华赶紧去买好吃的来招待着,说的可都是暖心窝的话。 李桂花拐弯抹角又把红梅的事说了,但绝不要那个“醒大个”。 红梅红着脸不好意思听这些,就抱着小姑的宝贝闺女在门口玩。 巧的是,迎面走来一个大高个,他见到红梅十分惊讶,“咦,怎么是你?” 苏醒是来舅舅家看孩子的,手里还拎着鸡蛋呢。 红梅见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上次她就知道他是“醒大个”苏醒了,只不过苏醒并不知道她是陈红梅。 “你是我舅妈家的亲戚?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上次你说声谢谢就跑了,不会把我也当成混混了吧?” 苏醒一连串地问,声音又大,李桂花和陈兰芝都出来了。 红梅又抱着孩子进屋了,按理说,她本应该感谢苏醒,而不是不理不睬。可她确实害怕混混流氓,何况苏醒因为打架坐过牢的。 在她意识里,本能地拒绝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感觉走近了会很危险,如果自己哪句话没说好,说不定会惹人家发怒挥拳头呢。 陈兰芝在外面问苏醒怎么回事,苏醒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还说红梅一个人挑鸡蛋去镇上不安全。 陈兰芝一听,紧张地问:“你没把那两个混混打坏吧?” 苏醒笑着说:“舅妈,你别以为我只会打架,我只不过一人踢一脚,他们啥事没有,跑得可快了。” 一旁的李桂花恨恨地说:“敢欺负我家红梅,踢一脚哪够?” 苏醒顿觉遇到理解他的人了,“是啊,婶,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就该往死里揍!” “对呀,不打折两条腿就算便宜的了,要不是遇到你,我家红梅岂不是吃大亏,她挣那点钱可不容易。” 陈兰芝扯了扯李桂花袖子,小声道:“大嫂,你别教唆他打架呀,他最近好不容易收敛一些。” 李桂花呵呵一笑,“那是那是,往死里揍确实不行,打折腿也……也不好,犯法的事咱们不能做。”心里却在想,只许别人抢劫,咋就不许咱打人了? 苏醒笑着“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李桂花想到之前方卫华想给红梅和苏醒牵线,不免多看苏醒几眼,只见他额宽眼深鼻挺,脸宠棱角分明很周正,剃着平头,笑起来很爽朗,不像喜欢作恶的人。 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干活肯定麻利。 这人没毛病啊,红梅要是嫁给他……,不行不行,他可是坐过牢的,或许脾气也易怒,如果喜欢打老婆那就是害了闺女。 苏醒也想起之前他爹妈希望他娶陈红梅,他年纪大了,陈红梅又遇那事。本以为没问题,可他舅舅方卫华传话说,陈家怕他以后坐大牢,一坐几年回不了家,更怕他打陈红梅。 他怎么可能打女人呢?为了让人放心他以后不会坐牢,他最近收敛不少,至少不会把人打残。 这时看到陈红梅妈妈李桂花打量着他,他立马机灵起来,甜着嘴说:“婶,我确实爱打架,但从来不打女人,只会保护女人。有些人欺凌弱小,偷摸拐骗,这种人本来就该打是不是?” 李桂花觉得他说的挺在理啊,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你挺明事理的嘛。” 红梅在屋里把她妈和苏醒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红着耳根在想,她妈莫非真想把她嫁给苏醒吧,她可不要啊,她害怕。 红梅九十斤,腊梅才十四岁,只有七十多斤,而秀梅足足有一百一十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姐姐或妹妹吃得多吃得好,可她就是爱长肉,这也是她的苦恼。 但李桂花觉得三个女儿中数秀梅长得最有福相,非说胖些才好呢。 红梅九十斤,纤细一些,个头可不低,可配上高大的苏醒,她确实显得单薄一些。方荷花那天给她盛那么多饭菜,就是觉得她太瘦了。 红梅人瘦也怕冷一些,苏醒边骑边往后伸手摸摸红梅的手,感觉她右手冰得刺骨,就把她的手往他裤兜里放。 红梅左手塞自己裤兜,右手抓着后座上的铁,铁格外的冰,她的手自然也冰。 “我得扶着车。”红梅小声道,她用力抽着右手。 苏醒却硬捂住她的手不放,还说:“你把另一只手也塞我裤兜,这样就稳当了。” 红梅不肯,怕路人瞧见不好意思,苏福和小军骑在前面,她倒不是担心他们瞧见。 小东戴了手套,坐在前面还手舞足蹈的,他不觉得冷。 苏醒换成右手扶车,又把红梅左手放进他的左裤兜。苏醒非要这样,红梅只好依着他,这样确实暖和,就像双手搂着他似的,坐得也十分稳当。 “红梅,等会儿路过红枫镇,我给你买一双手套吧,这冬天长着呢。” “我不用买,不方便干活,平时不干活时手放兜里就行。” 苏醒没说话,但寻思着还是要买的,买双薄些的,可以戴着做事,一双手套花不了多少钱。 路过红枫镇时,苏醒非要下来买手套,红梅拗不过,最后还是花了八毛钱买了一双薄款的浅紫色手套,样式倒挺好看的。 “咦,那是照相馆吗?”苏醒远远就瞧见了。 小东兴奋地喊起来,“我想照相,我想照相!” 红梅过来偷偷伸手掐了小东一把,小东立马闭嘴。其实这个动作已经被眼尖的苏醒瞧见了,他看见村里有些人结婚都要照相的,而且放大了放进相框里,非常好看。 苏醒看了看红梅,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头发也梳得好看,而他自己也穿得不错,是红梅前几个月用收蛋攒的钱请裁缝给他做的新衣服,板直板直的。 这样的打扮正适合照结婚照呢,苏醒一手拉着红梅一手拉着小东进照相馆了。 “老板,照两张要多少钱?” 店主抬头看了看他们,知道是刚结婚的,问:“是一寸的还是三寸的,或是五寸的?一寸的是五毛钱一张,三寸的两块五,五寸的要四块。” 红梅吃惊,“太贵了!苏醒,咱们走吧。腊梅他们早骑到前面去了,我们别比他们晚太多。”她知道结婚照不可能是一寸,三寸的也小了些,不好相框,一般都是五寸。 苏醒拿起红梅的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刚好十一点,但骑自行车到老丈家顶多三十分钟,照相来得及。 可他之前想把身上的钱留着过年,如果给小东照个三寸照,他们俩照五寸,也得六块五毛钱,确实不便宜。他身上现在只有十一块两毛钱,如果再照相,就只剩四块七毛钱了。 “要不先给小东照个三寸照,咱们俩的结婚照等过年后我领了工资再照。” 红梅只好答应了,其实她知道苏醒想对她好,想对她家里的人都好,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嫁箱里压了六十块,这个钱苏醒和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红梅寻思着,必要的时候她会拿一些出来家用的。其中三十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三十是爹妈给的。 娘家虽然收了彩礼钱,也还添了钱置办了不少嫁妆,又给了这三十块钱,过年时家里也只剩四十块,既要买年货还要买来年的肥料。 但苏家中秋节时送的礼多,一些不容易过期的东西都留着,所以过年就不需要买多少年货了。 而苏家不仅把这十年来攒的钱花完了,还把今年的收入也花得差不多,一般人家,老大结婚都是大操大办的,苏家自然也这样。 红梅和她爹妈心里都明白得很,所谓人心换人心嘛,陈家不但没有留下一分彩礼钱,都用来买嫁妆了,还添了不少钱。 红梅知道苏家兄弟多,将来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她相信,只要勤劳肯干,不至于为吃穿发愁。 小东换上店里的一身小军装,照了张三寸照,店主说半个月后再去拿。红梅嘱咐小东,半个月后让他哥小军或爹妈带他过来拿就行。 苏醒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他们俩回陈家村。到了陈贵家门,秀梅上前说:“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后头吗,怎么这么晚才来,再晚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红梅正要说话,小东跳到秀梅面前,高兴地又蹦又跳,“姐夫带我去照相馆照了相,是军装照,还给大姐买了手套呢。” 这话让小军听见了,他羡慕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就骑慢一点,咱们俩可以合照啊。” 苏醒笑道:“别急,以后我也带去照,既照单人照,也给你们来个合影。” 秀梅拉着红梅说:“姐,以后咱们三姐妹也来张合影怎么样?“ “好啊,还可以带上咱们爹妈,他们还从来没有照过呢。” 这时陈贵和李桂花从屋里出来了,陈贵还拿出一串鞭炮,女儿女婿回门要放鞭炮才觉得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