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仙师》 第001回 破庙偶遇 暮秋时节,朔州小城,一条蜿蜒的大街直贯东西。 朔州城虽然不大,但街头的青石路上却是车马骈驰,行人穿梭。当下为北宋初年,天下方定,百姓安居。清晨时分,街边已是挤满了小商小贩,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在那街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卖包子的小摊,摊主是一个年轻的伙计,他懒洋洋的推着小车,摆出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正要打算吆喝叫卖。忽然间,从那街对面涌过来了五六个小乞丐,一起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向他讨包子吃。 “快滚快滚!大爷我今儿的生意还没开市,没有多的包子来喂你们这帮小杂种!” 那伙计一大早出来,连一个包子都还没卖出去,乍然见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大群乞丐,心中说不出的厌烦,禁不住大声喝骂。 那群小乞丐赖着不走,伙计从摊位里出来轰赶。其中有一个瘦小的乞丐从侧边溜了过去,伸手就从笼里抓起来一个包子。那伙计急了,摁住他的手腕,又把包子反夺了回来。一看,见那白面包子上已经多了五个黑兮兮的手指印。 那伙计顿时大怒,骂道:“小畜生!”啪的一声,狠狠扇了那小乞丐一个耳光。那小乞丐吃了打,突然撒泼般的大哭起来,趴在地上抱住了那伙计的腿,叫着嚷着骂娘。 其余的几个小乞丐互相使个眼色,像是事先演练好了一般,蜂拥而上,有的拉手,有的抱腰,登时把那伙计死死的缠住。伙计又急又怒,使劲涉法挣脱,但小乞丐人数众多,他挣扎半天,却无法甩脱。 本来井然有序的一条大街,一下子被这群小乞丐闹得鸡飞狗跳,闹闹哄哄。不一会儿功夫,就引来许多行人驻足指点,围的水泄不通。 正在这时,在那人群的外面,包子摊的另外一侧,又有一个小乞丐悄悄的探出头来。 这个小乞丐名叫石攻玉,他身穿一袭打满补丁的青衣,年纪较先前那群小乞丐都略大一点。他眼看没有人注意到他,带着满脸诡诘的坏笑,偷偷把手伸向了笼屉里面。 石攻玉的手法颇为老练迅捷,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在怀中揣满了七八个包子。正要溜之大吉,忽又看见包子摊旁悬挂着一个小布袋子,伸手进去,发现里面竟有零散的半吊铜钱。石攻玉大喜过望,他最惯于做这种顺手牵羊之事,老实不客气的将那钱袋一把抓走,转身便跑。 石攻玉跑出大老远,突然站住脚步,回身打一个长长的口哨。缠着伙计的那一帮小乞丐听见了口哨声,就像听见了军令,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手,瞬间做了鸟兽散,全都跑的不见了踪影。 那伙计本来还在破口大骂,见小乞丐们竟然一下子都跑了,心里倒也纳闷。他回过身来一看包子摊,心里登时凉了半截,但见笼里的包子少了一大半,而且连钱袋子也被偷了,抬眼一看,见远处那石攻玉站定了脚,正在笑嘻嘻的看着他,怀中鼓鼓的揣满了包子,手中又拎着他的钱袋子晃来晃去。 这伙计此时方知中了计,他恼羞成怒,抄起一根擀面杖,迈开大步朝石攻玉追去。石攻玉顽皮的嘿嘿一笑,转身又逃。伙计骂道:“偷东西的小杂种,你给我站住!还我包子!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石攻玉边跑边喊:“俗话说肉包子打狗,你要承认自己是狗,我就丢一个包子给你!”长笑一声,身子一矮,钻入了人群里面。 那伙计气的暴跳如雷,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二人一前一后,在街市中绕来绕去,渐渐离了闹市,直奔到了城门外面。 石攻玉从小父母双亡,沦落街头,只能行乞讨饭为生。年纪幼小的他受尽了旁人的冷眼辱骂,更是早早的体会够了世态炎凉和人情淡漠。 好在他天生的机灵狡猾,为了填饱肚子,便纠结起了朔州城中的七八个小乞丐来,采用各种阴谋诡计来偷取食物,再分给大家一起来吃。渐渐的,这城中的十多个小乞丐就都奉他为老大,听命于他。 他今天使出的这招计谋,叫做调虎离山之计。别看那伙计把守着包子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只需先让一群小乞丐分散那伙计的注意力,再把大街闹得沸沸扬扬,引得行人驻足围观,他便可以趁机偷来了七八个包子到手,可谓是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那伙计紧紧跟在石攻玉的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石攻玉心念一动,身子忽然一转,窜入了城外的一座破庙之中。 这破庙原本供奉的是关公,经连年战火侵扰,现下已经荒废了。庙殿当中高立着一座关公的石像,上面蛛网缠绕,灰尘密布。在这关公像的背后的墙面上,有一个破损的墙洞,是一个极其隐蔽的藏身之所。 正所谓狡兔三窟,高明的小偷必定会有几处藏身的秘洞。以往石攻玉偷东西时,若是甩不掉追他的人,就经常躲到这个墙洞里来,追他之人在这破庙里找不到他,就只能改去别处寻找了。他见伙计紧追不舍,只能又故技重施,闪身躲到了关公像背后,身子一探,钻入了那墙洞里面。 果然,那伙计跟着进了破庙,转了一圈未发现他,还以为他从后门溜出去了,只能骂声连连,忿忿而去了。 石攻玉缩在洞口,听伙计的脚步渐渐走远,想到自己计谋再次得逞,忍不住嗤嗤的笑。 包子在他怀里,散发出一股米面特有的香味,勾的石攻玉肚子里咕咕直响。他正要起身离开,回去找到那帮小乞丐,好把包子分给大家伙吃,忽然发觉肩膀上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爬了上来。 他心中一惊,想要探手去摸,那东西又迅速的钻到了他的怀里。他低头一看,见怀中有一只类似于老鼠一般的活物,浑身毛茸茸的,撅着一条大长尾巴,正在咻咻的闻他怀里的那几个包子。 石攻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孰料那洞口很矮,他的头咯噔一下撞在顶上,剧痛无比。那活物一惊,迅速的叼起一个包子,钻了回去。 “哪里来的畜生,他妈的,还我的包子!” 石攻玉骂了一声,心里很是气愤。但转念一想,那活物一定是只老鼠,包子是断然不可能再抢回来的了。想到这洞里有老鼠,就打算快点出洞离开这里。正要迈步出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而又悠长的声音: “小兄弟,你既然分了一个包子给我的灵兽,何不再行行好,也分给老朽一个?” 这个墙洞极其隐秘,向来只有石攻玉自己一人知道,他哪会料到这里面竟然还藏着别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恐惧的念头:“难不成这墙洞里有鬼?” 一想到恶鬼,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夺路而逃。但是心中的好奇心又迫使他转回身来,向里面仔细一瞧,这洞中虽然光线微弱,但是仍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靠里面的角落果然还坐着一个人。 这人年纪很老,头发蓬乱,衣衫邋遢,灰白的胡子铺在胸前,连眉毛都长的搭到了脸颊两侧,满脸的皱纹间带着笑意,不停的咂着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石攻玉怀里的包子。而在他身旁,蹲着一只看似老鼠,却又不是老鼠的动物,浑身青毛,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正在大口吃着刚刚抢夺去的那个包子。 石攻玉一看说话的是个大活人,并不是什么恶鬼,心里就不再害怕了。把他的衣着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半天,料想他一定是个老乞丐。他对别人没有太多同情心,对这种同为乞丐的人却心存怜悯,拿了一个包子,上前递给那老者。老者竟也不答谢,张口就吞,显然是饥饿已久。 石攻玉问:“你是谁?你怎么也躲在这里?” 那老者边吃边道:“这破庙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凭什么不能在这里?” 石攻玉一听这话,倒也无可反驳。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动物身上,此时离的近,他便看的清楚些。只见这活物长约一尺,背上长满锦青色的细毛,脸部和腹部又是白色。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脑门上有个银色的螺旋状符记。它的肚子圆鼓鼓的隆起,像个皮球般样。 “这畜生是个什么玩意?”石攻玉从来未曾见过这种相貌奇异的动物,心中很是好奇,随口一问。怎知那活物转过头来朝他嗤嗤的叫了两声,就如听懂了这话,很是生气一般,接着又低头吃起来。 那老者吃完包子,砸吧砸吧嘴,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腻,道:“此乃老朽的仙宠灵兽,名曰‘青羽狐貂’,你肉眼凡胎,自然不识。小兄弟,承情吃你一个包子,老朽的体力恢复了大半。老朽别号天璇子,你叫什么名字?” 石攻玉听他说话疯言疯语,神神叨叨的,还以为他有些神志不清,答道:“我叫石攻玉。” 那天璇子笑道:“嘿,区区一个小乞丐,名字倒起的文绉绉的。新奇,新奇。” 石攻玉心中不悦,道:“哼!乞丐怎么了?你瞧不起乞丐么?实话告诉你,我可是这朔州城里面所有小乞丐的头头,他们对我服服帖帖,都奉我当大哥!你若是瞧不起我们,总有你吃亏的一天!” 天璇子笑着点头:“很好,很好,很有志气。我并不是瞧不起乞丐,你瞧我这身衣衫,难道就比乞丐周正干净一些么?” 石攻玉见他确实没有看低自己的意思,道:“嗯,我是个孤儿,小时候住在寺庙里,庙里大和尚给我起了这名字。后来打起仗来,和尚就跑散了,我才当了乞丐。老头儿,这个墙洞又潮又暗的,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天璇子正欲答话,忽听庙门外面传来一阵嘈乱的脚步声,涌入一大群人来。那天璇子长眉一挑,伸手示意他别再说话。石攻玉还道是那伙计去而复返,又来抓他了,也闭口不语,静听声音。 但听外面一阵嘈杂,看来是人数不少。这帮人到处搜寻翻索,弄的庙内哗啦啦乱响。忽有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你可曾亲眼看见,那老贼确实是躲到这里来了?”另一个人答道:“回贵使的话,小的虽未亲眼所见,但我率人对那老贼紧追不舍,追到这附近时,那老贼便不见了踪影。这里只有这么一间破庙,那老贼又受了重伤无法远走,小的便猜他定是藏身在此。只可惜……咱们把这破庙翻了个底朝天,却又找不到他……” 石攻玉心想:“原来这群人是来抓这老头的。”想到与自己无关,心中稍稍释然。 “哼!”那粗嗓音道:“那天璇老贼神通广大,我们趁他的青羽狐貂临近分娩,灵力衰弱之际,这才把老贼打成重伤,谁知却又让他跑了。此番若寻不到他,上面怪罪下来,你们这帮人可都别想活命!” 那人惶恐的道:“是是,我等仔细找找,或许可以发现些踪迹。”接着这庙中又是一阵凌乱嘈杂的搜寻声。 石攻玉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天璇子,心想:“你这老小子看来也是个贼,偷了别人家的财物,才引这么多人来追。”低头见那只青羽狐貂吃完了刚才那块包子,竟又钻到他怀里抢别的吃。石攻玉心里骂道:“你这青毛畜生,真是嘴馋,若是都喂了你,我那帮小乞丐兄弟们就该要饿肚子了!”伸手揪住了那狐貂的尾巴一拽。狐貂吃疼,吱的叫了一声。 “什么声音!” 这叫声虽微,却惊动了洞外之人,他们沿着声音,朝着这洞口搜寻了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002回 神秘老者 石攻玉看了一眼天璇子,见他眉头轻皱,面色之间带点微微的忧虑,心想:“糟糕,这老头流年不利,倒了霉运,今日怕是要被抓去报官!” 这忧虑的确不无道理,这个墙洞虽然藏在关公像后面,但洞口并没有任何遮挡,如果有人走到石像背后一看,必会发现这个密洞。他耳听那些人近在咫尺,暗想:“这老头看起来也是个乞丐,说起来倒与我是同行。还是救一救他为妙!”他灵机一动,心中已有了计策,挺身冲出了洞去。 外面那群人见这石像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均是大吃一惊,一齐向后退身。 石攻玉绕到石像前,偷眼打量这群人,心中惊疑不定。但见这窄小的庙中挤满了七八个中年男子,一个个面相狰狞,凶神恶煞。他们手中都拿着奇异的兵刃,有的是鬼头刀,有的是獠牙棒,看起来杀气腾腾,叫人胆战心惊。 而他们的服饰更是诡异,颈中腕上带着金属项圈、骨牙配饰,有的坦胸露背,有的身穿画满了骷髅头的黑衣,完全不像常人的穿着打扮。当时的世间男子多留盘髻长发,而这群人要么是秃顶,要么是在脑后留着数条辫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凡人善类。 石攻玉看的心脏扑扑直跳,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他知道越是脸上惴惴不安,越是容易被人瞧出破绽,这是撒谎的基本要义,亘古不变的直言至理。便故意装疯卖傻,把一个包子叼在嘴里,在破庙里转来转去,嘴里大声唱道:“小娃子,吃包子,吃完包子长肚子,变成一个小胖子……” 他一边唱着这首现编的童谣,一边暗中观察这些人的举动。 那群人见是个小乞丐,顿时放松了警惕,又见他疯疯癫癫的,料定他不过是个疯傻的普通小孩子。一个黑衣汉子道:“原来是个小毛孩子。兀这小鬼,你可曾见过一个受伤的老头儿么?” 石攻玉瞪大了眼睛,傻里傻气的道:“什么老头儿?俺爷爷就是个老头儿啊,他现在正在田里面种地呢。前些天他上山砍柴扭了脚,确实受了伤。咦?你找俺爷爷干什么?” “去你妈的!谁找你爷爷了!” 那黑衣汉子很是生气,眼睛瞪的似铜铃一般。 石攻玉大口嚼着馒头道:“你不找爷爷,难道找我?我好的很,没有受伤,只不过我可不是你的爷爷。” 黑衣汉子听这话有点奇怪,想了一会,才知道他绕弯占便宜,怒道:“傻小子!你找死么?”抬腿猛踹,踢中了石攻玉的肚子。 石攻玉翻了个跟头,一跤摔在地上,疼痛难忍,装哭道:“你要找受伤的爷爷,就把我踢伤,好啊好,我现在伤的很重了,你找我要干什么?” 黑衣汉子又要上前来打他,却被另一个又瘦又高的男子给拦住。黑衣汉子道:“尊使,这小鬼油嘴滑舌,待属下杀了他!” 这瘦高男子脸上黑气腾腾,目光炯炯,眉眼间透着一股寒朔的杀气。可就是这么一副看似冷酷无情的男子,却露出淡淡的一笑,道:“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傻乞丐,你好歹也是魔崇山有头有脸的人物,值当于他较真?” 黑衣男子对他很是畏惧,道:“是是是!”退身一旁,不敢再说话。 瘦高男子上前温言问道:“小朋友,我来问你。有位老人家受了伤,他偷了我们的东西,我们必须抓他回去。你可曾见过他?”他说话声音又粗又哑,如破锣一样刺耳,先前说的“尊使”便是他了。 石攻玉心道:“我所料不错,那老头果然跟我一样,也是个贼。他是个老贼,我是个小贼,我俩倒是同道中人,看来还是应当救他一救。”他爬起来,用手擦了擦鼻涕,又用沾满鼻涕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递过去,道:“你这人说话倒还客气,我看你不错,给你个包子吃吧。” 瘦高男子看了看这沾着鼻涕的包子,面露嫌厌之色,摇头道:“我不吃包子,小兄弟,那老头的身边,还养着一只青毛的狐貂。你要是见过,便告诉我,我给你买十斤包子吃。” 石攻玉拍手傻笑道:“好好好,十斤包子!我若告诉你,你可要说话算话!” 瘦高男子喜道:“怎么?你果真见过那老头儿么?” 石攻玉道:“老头儿没见过,青毛的小畜生倒是见过一只。那小畜生真是坏,竟想抢我包子吃,哼!” 瘦高男子道:“那青毛狐貂在哪?快说!”一激动,抓住了他的手腕。石攻玉感觉手腕快要被捏碎了一般,道:“你捏住我手,我还怎么说?” 瘦高男子立时松手,道:“对不住,你告诉我,我去把那小畜生抓回来。” “不用抓了,那只青毛小畜生已经被我家大黄给抓住吃了!”石攻玉撇着嘴,随口而答。 瘦高男子惊问:“大黄?大黄是什么?” 石攻玉故意跟他扯东扯西,笑道:“大黄就是我家养的大黄狗啊!” 瘦高男子道:“哼!怎么可能?那狐貂乃是白银灵兽,世上稀有罕见,就算是老虎狮子,也动不了它一根寒毛,又何况你家的一条黄狗?小子!你若对我说假话,哼!”他脸上腾起一层杀气,看起来很是愤怒。 石攻玉见他语气转厉,心想:“什么是白银灵兽?这厮倒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只得道:“你听错了,我几时说大黄吃了青毛狐貂?我是说大黄把那青毛狐貂的抢去的包子又抢了回来吃了。啊!你说的对!那狐貂确实厉害,跑的跟风一样快,转眼就不见了。我本来再想喂它一个包子吃,谁知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了,包子就只好喂给大黄吃了。”又从怀里掏出包子递给那瘦高男子,问:“这包子可香了,我看你就吃了吧!” 石攻玉又绕着弯骂这瘦高男子是狗,瘦高男子却全然无暇理会,他想那青羽狐貂天下仅有一只,而且确实是行动如风,来去如电。这小乞丐如果是撒谎,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狐貂描述的如此准确。急问:“小兄弟,你快说,那狐貂朝哪个方向去了?” 石攻玉走至庙门口,随便朝着城里的方向一指,道:“你瞧,就朝那边去了。”他心想:“这城里有千家万户,你们慢慢去找吧!” 瘦高男子大手一挥,道:“事不宜迟,快追!”跃身出了庙门,其余从人也都紧随其后,朝城里奔去。石攻玉大喊:“喂喂喂!说好的给我买十斤包子呢?你这赖皮鬼,说话当放屁!”但那群人身速奇快,瞬息已在数十丈外,待他喊完这话,早已看不见他们踪影了。 石攻玉切了一声,道:“你爷爷的,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么?” 他返身入庙,忽听一阵畅笑声,原来是天璇子从洞口爬出来,斜倚着坐在了石像台子上。石攻玉眼珠子轱辘一转,伸手道:“老头儿,我救你一命,你偷的赃物呢?拿出来,见者有份,分我一半!” 天璇子道:“什么赃物?”微微有点讶异。 石攻玉道:“少装蒜!你若不是偷了他们东西,他们为什么抓你?”也跳到台子上,在天璇子身上摸来摸去,上下搜索。天璇子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鬼,倒是有趣!哈哈!” 石攻玉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本大侠向来扶危济困,不求扬名。今日救了你这老头儿一命,也本来没打算受什么回报,你就不用谢我了!” 天璇子不住笑着点头,道:“小兄弟,刚才那群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还容易,你刚才挺身而出,难道就没害怕么?” 石攻玉此时回想起来,那群人一个个狰狞凶恶,的确不是什么善类,心中果然后怕起来。但他又极要面子,不愿在天璇子面前露出丝毫的惧意,高高站起身来,叉着腰道:“哼!怕……怕什么?本大侠聪明机智,计谋多端。只区区略施一小计,就把他们骗的滴溜溜的转。”他声音微微发颤,这谎话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天璇子笑着端视石攻玉良久,点着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小鬼,像极了老夫年轻的时候,很是合老夫的脾胃。” 石攻玉道:“哼!你是个老贼,你说我像你年轻的时候,不就是绕弯骂我是小贼么?不过我确实是小贼,你这么说,到没说错!” 天璇子又复哈哈大笑,突然正色道:“小鬼,那群人在城中找不到我,过一会儿定要再折返回来。老夫身上有伤,走不了远路。你扶着我换一个地方藏身。” 石攻玉虽然嘴上插科打诨,但心里倒对这老者颇有亲近之感,也的确害怕那群魔头去而复返,到那时候就算他有十条命,也逃不出他们的魔爪。点了点头,匆匆把天璇子搀扶着离了破庙。 第003回 林中激斗(上) 天璇子身上伤势很重,身体很是虚弱,他指着路,在石攻玉的搀扶之下,二人缓缓前行。 那只青毛狐貂一直跟在二人身后,它挺着个大肚子,行动速度甚是缓慢。石攻玉看了它那副样子,禁不住闷头直笑。天璇子问:“你笑什么?” 石攻玉道:“你养的这青毛狐狸爬行的比乌龟还慢,那群人却还说它行动如风,说什么连老虎和狮子都打不过它,真是可笑啊可笑。” 天璇子吹着胡子轻轻一笑,道:“你这一句话里有三处错误。” 石攻玉问:“怎么三处错误了?你且说说?” 天璇子道:“第一,它名叫青羽狐貂,可不是什么青毛狐狸;第二,它现在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小崽子了,所以才行动缓慢。若是平时,嘿嘿……”神情之间颇有些得意之色。 石攻玉早就注意到了这狐貂的一个大肚子,心想:“原来它要当妈妈啦,怪不得肚子这么大。” 天璇子接着道:“第三嘛,它是一只灵兽,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动物。灵兽只和灵兽打架,寻常的豺狼虎豹见了灵兽唯恐躲之不及,又何谈打斗之说?” 石攻玉吐了吐舌头,暗地里偷笑:“嘟嘟嘟,吹法螺。这老头儿比我还会吹牛皮,嘴巴长在他的头上,他想怎样吹牛,我也没什么办法。”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五六里路,来到了一个小树林中。石攻玉见这里清幽僻静,说道:“好了,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这个树林向来没人来的,你在躲这里,他们应该找不到你。” 天璇子靠树干坐了,道了声谢。石攻玉转身欲走,看他身影佝偻,脸上爬满了皱纹,年纪就算没有一百岁,怕是也有九十多了,把他这么一个老翁独自丢在这荒郊野外,倒也有些不忍。看自己怀中还只剩下三个包子,索性就都递给了天璇子,道:“你留着吃吧,明天我若有空,还来看你。” 天璇子刚接过包子,那青羽狐貂就窜过来又叼走一个。石攻玉笑了一声,转身而去,走的远了,犹听见天璇子悠悠的道:“包子固然可以充饥,若是再有一壶酒,那可就更好了。 石攻玉哑然失笑,暗想这老头真是嘴馋,都被人追杀到如此地步了,竟还只想着喝酒。但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又隐隐感觉这位天璇子处处透着一种古怪,绝不像是个普通的年迈老人。 他辗转回到城里,已经到了入夜时分。此时为北宋初年,天下安定,海晏河清,处处都是繁华康泰的景象。石攻玉望着这城中的万家灯火,乍然吹来一阵秋风,心中泛起点点悲凉。 他偷来的包子一个不剩,而那帮小乞丐们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去分食,不禁暗地里发愁。突然发觉衣襟里坠坠的,用手一摸,原来是从包子铺顺来的那半吊铜钱,他心中一喜,用那铜钱到街上买了点干粮,回去分给了众人。 当夜,石攻玉一宿无眠,总觉得那老者不同寻常,又担心他被坏人抓住。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他便起身来到街上,用所剩的几枚铜钱称了二两荤酒,匆匆朝那小树林而来。 刚进林中,就隐约感受到一阵阵急峻的风扑面吹来,掀的地上落叶四下纷飞。石攻玉纳罕:“这么敞亮的大清早,哪里来的这么急的风?”加快脚步,朝天璇子栖身之处而来。只觉得这风越来越急,刮在脸上隐隐生疼,甚至吹得他走路都有些艰难。 “嘿嘿,天璇老儿,事到如此,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树林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沙哑的高笑声,石攻玉一惊,迈开步子奔跑,终于来到昨日分别之处。 他向那林间一看,惊诧不已,但见天璇子盘膝坐在林地中央,而在他们的周围环绕着十余名男子,正是昨日破庙中追杀天璇子的那群人。他们都把兵刃持在手中,显然不怀好意,而那个高瘦男子也赫然在列。 那只青羽狐貂俯身在天璇子肩头,向那群人怒目而视,在它的身畔有一股股的清风在来回旋绕,吹得这林间落叶翻飞,枝杈摇动。刚才石攻玉感受到的那股风,应该就是出自这里。 石攻玉虽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从这阵仗中也可以看得出来,双方剑拔弩张,不可避免的要发生一场激斗。他心道:“糟糕!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这老头儿流年不利,今天只怕要归位大吉!我昨天骗了他们,若是被他们发现,怕是也要陪这老头儿一起完蛋!”想到此处,他俯身躲在灌木丛中,大气不敢多喘一口。好在那群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天璇子身上,倒没人察觉他。 只听天璇子悠悠的道:“为了我这么一个糟老头,魔崇山的魔宗可真是大动干戈呐,竟然派出十二魔云护法之一的‘噬骨苍龙’杨隐杨先生亲自前来,老朽真是荣幸之至了。” 那高瘦男子浑身笼罩在一层黑气之中,左手拿着一柄亮闪闪的乌金铁笔,右手持着几道漆黑色的纸符,尖声笑道:“岂敢岂敢。若不是你偷走了那件宝贝,我们也不会对你如此穷追不舍。嘿嘿,相传青灵仙人坐下有三大弟子,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号称‘青灵三绝’,均是当世的得道上仙。我等晚辈后学,今日有缘拜见三绝之一的冯天璇冯老先生,岂敢不竭力讨教?”他一边说话,一边严阵以待,显然就是天璇子所说的杨隐了。 天璇子道:“你既然自认是晚辈,就该给你爷爷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带一帮小崽子围在这里,又是何意思?” 那杨隐勃然而怒,道:“哼!天璇老儿!你的青羽狐貂正值分娩之际,灵力怕是不足三成,你此时又是身受重伤,当我们不知么?你偷走了那件宝贝,现在被魔崇山全力通缉,我敬你是前辈高人,所以才礼数有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攻玉听他总提到“那件宝贝”,心想:“那件宝贝是什么?这天璇老儿果然是偷走了别人的东西。奇怪,我昨天搜遍了他全身,为什么又找不到?” 天璇子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老夫当年威震三界之时,你爹还在吃他娘的奶呢!莫说是三成灵力,便是只有一成,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杨隐突然厉声道:“大言不惭!既然如此,尝尝我噬骨符的厉害!”身子一跃而起,身体周围笼罩起一道黑光。他左手挽起乌金铁笔,在右手的黑符上画了几道,右臂又一甩,喝一声:“着!”三道符上拖着长长的黑色光尾,就如三道流星般朝着天璇子激射而去。 第004回 林中激斗(下) 天璇子身上有伤,行动不便,眼看要被这黑符打中,突然双手在胸前念个诀,他背上的那青羽狐貂躬身跳起,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轻轻的甩了一下,青芒闪处,一道凛冽的罡风刮了出来,吹在了那三枚符上。黑符本来速度奇快,迎面被气流一荡,改变了方向,啪啪啪三声响,全都射在了旁边的三颗树上。 石攻玉的一颗小心脏砰然而动,心想:“想不到这老头果然有些明堂!那只青毛狐貂尾巴轻轻一扇,竟有如此威力!”他先前还替天璇子担心,看到这一幕,心中稍安。再仔细一看,又不禁愕然变色,但见那三枚黑符分别打在了三颗树上,一道道黑线沿着树干蔓延开来,本来翠绿的树枝竟像受了腐蚀一般,慢慢的变的枯萎了,又过了片刻,全都干瘪成了焦炭,就好像被火烧过一样。 石攻玉大吃一惊,心道:“乖乖的不得了!这杨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还是逃吧!”转身想跑,终究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又伏低了身子继续观瞧。 杨隐长声大笑:“青羽狐貂,果然名不虚传。但它灵力殆尽,我看你还能抵抗多久!”他脚尖微微点动,身体在黑气的笼罩之下,竟然在半空中飘动起来。他手中不停,一道道黑符像箭矢般朝天璇子打去。他手下的十余名随从见势,也抄起兵刃一涌而上。 天璇子长眉一轩,双眼精光大盛,喝一声:“风云护体!”那青羽狐貂缩成一团,化成一道青光急速的旋转,霎时间把林间地上的沙石、草叶、枝杈吹的四下飞扬,如一道龙卷风般形成了一道屏障。 黑符打在了气流屏障上,又都弹开了去,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却打在了随从身上,霎时间便有五六人倒下。中了黑符的随从瘫倒在地,全身抽搐不已,接着开始化脓腐烂,片刻间变成了一个骷髅架子。剩余几个随从见了此幕,吓得不敢再轻举妄动。 杨隐大声赞道:“好一个风云护体!” 天璇子坐在屏障中心,长声道:“你这噬骨魔符确实厉害,只不过太过阴毒损辣,我劝还是少用为好!” 杨隐在空中急速飘移,每当快要身子下坠之时,只要在树杈上轻轻一点,就又腾空而起,他本来身材瘦长,加上点点黑符之影,果真像只黑色的苍龙一般。 他高声道:“能得天璇老儿如此褒评,实乃平生之幸,你既然知道我这噬骨符的厉害,就该束手就擒!你若把那件稀世珍宝乖乖的交还出来,我或可饶你一命!”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绕着天璇子所处的中心不停的绕动,手中黑符不断打出,想要找到他那旋风屏障的空隙。 天璇子笑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老夫偷你的东西,是看的起你!”他虽然骂,但丝毫不敢放松,与青羽狐貂共同催动灵力,用疾风屏障抵挡黑符的袭击。一开始是狐貂周围泛着青光,随着黑符越来越多,渐渐的连天璇子周围也泛起了青光,显然是用上了全力。 石攻玉听他们反反复复在说“稀世珍宝”,心道:“他偷的稀世珍宝到底是什么?我猜定是个值钱的东西。哼!这老头儿不厚道,先前说要和他分赃,他还装糊涂!” 他虽然躲在远处,但也可以看得出,天璇子在受伤之后功力大减,此时只能被动的勉强抵挡,不禁为他暗中捏一把汗。无奈那杨隐速度越来越快,黑符的也越加迅猛,而天璇子则气势逐渐消弭。 果不其然,那青羽狐貂悬在半空,旋转的速度逐渐减慢,身体周围的青光也变得黯淡了许多,天璇子身周的罡风屏障逐渐脆弱,形势危急。石攻玉心急如焚:“糟了糟了,这青毛狐貂是个大肚婆,眼看就要下崽,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突然听杨隐叫道:“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撑到什么时候!”身子凌空而上,双手捻个法诀,长臂一振,便有八枚黑符直落下来,围着天璇子飞满了一圈,形成了一个八角的形状。 杨隐清啸一声:“八鬼拘魂阵!”霎时间,耳听一阵鬼哭之音,从八个黑符上走出来八个面相诡异惊悚的恶鬼,它们身体虚无缥缈,但血淋淋的又仿佛触手可及,有的手持铁链,有的手拿钩镰,荡悠悠的朝着中间的天璇子走去。 天璇子斗然变色,惊道:“这是……魔崇山秘术?”额头上渗出汗水来,沿着长长的眉毛直往下滴。 只见八个恶鬼途径之处,地面慢慢开始腐烂起来,散发出一阵闻之欲呕的恶臭,而这腐烂的地面缓缓向中心移动,犹如爬行的蛆虫一般。任凭谁都可以看出,这阵法最终会把坐在当中的天璇子慢慢的吞噬掉。 八只恶鬼的哭声凄厉而又哀恸,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杨隐落在地上,双手催动阵法,阴声长笑,声震林越。他仿佛像一只狼,在欣赏着猎物在他股掌之间玩弄,慢慢的被折磨至死。这“八鬼拘魂阵”乃是魔崇山的秘术杀招,专门用来禁锢和封印,所封者随腐土坠入恶鬼深渊,万劫不得复生。今日一施展,便将三绝之一的天璇子封印其中,自然是得意非凡,猖狂如许。 而石攻玉眼看那腐烂地面围成的圆圈越来越小,耳听着天璇子粗重的喘气声和青羽狐貂的丝丝哀鸣,只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然和天璇子认识不久,但见这老头儿言语直爽,磊落可亲,就自然而然的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好朋友。朋友有难,不可不帮,这是石攻玉做人的一条粗浅的准则。 他平时经常和地痞流氓们打架,如果打不赢对方,无非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展开口舌上的功夫,用不带脏字的辱骂,从口头上找回便宜;另一种则是冷不丁拿起石头丢过去,先把对方砸个头破血流,然后再来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此时情急之下,他也不暇细想,下意识的从地上拾起来一块石头,就朝着杨隐丢了过去。 第005回 千杀神术 然而,石块刚刚离开他的手心,他就已经后悔了。 须知道面前这人孰非寻常的地痞流氓,而是一个身怀邪术的大魔头。石攻玉心知不妙,转身便逃。而他的手法倒是颇为精准,那石块轻飘飘的直奔杨隐飞了过去。 杨隐哪会料到侧畔还有旁人埋伏,第一个想法便是中了埋伏,心中一惊,大喝道:“什么人?”轻轻侧头避开了石块,手腕抖处,一道黑符电掣般朝石攻玉的方向打来。 黑符未到,他的身形先到,凌空而起,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伸出铁笔,朝石攻玉头顶砸落。他不知道对方实力,这一击用上了十分力道。 但正是这一起一落,他分身前来袭击石攻玉,却忘记了继续催动八鬼拘魂阵。八只恶鬼的身体渐渐淡弱,阵法收紧的速度大大减慢。 而石攻玉扑倒在地,眼看就要被那铁笔一击毙命。 这一幕均被天璇子看在眼中,他虽早已察觉石攻玉藏身灌木从中,却未料这个少年面对如此一个强大的对手,竟然敢出手掷石,心中既惊讶又感激。 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无数种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知道间不容发,不可犹豫,微微叹一口气,右手手指捋个道诀,左手将青羽狐貂收回肩头,身体周围骤然腾起一层盛大的青气,紧接着疾风一缕缕的在他身体周围盘绕,吹的他须发飘然,衣衫鼓荡,顿时变成了一个天神下凡般的仙人,哪里还有丝毫的年迈体弱的样子? 他清叱一声:“青龙缚手!”,右手成爪,暴然向前伸出。只见一道猛烈的青气从他掌心飞出,像一个巨大的龙爪,把那杨隐抓在了半空之中。那杨隐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被这青气缚住,竟一动都不能动。 天璇子左手袖袍又一挥,一道气流凭空生出,挡在石攻玉面前。黑符恰好飞至,如打在一堵墙上,戛然落地。 石攻玉被吓得小脸煞白,摔到在地。忽然见天璇子一声长啸,身体化成一道刺目的青光,飞驰电掣的冲破了那个八鬼拘魂阵,箭一般从杨隐的身体当中穿了过去。 耳听一阵轰然巨响,林间烟雾缭绕,枝叶纷飞,就像刚刚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爆炸,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烟尘缭绕了许久都不散去,等尘埃缓缓落地,只见那杨隐呆呆的站在原地,胸口上有个碗一般大小的洞,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你这是……青灵诀的……第六层……千……千杀境……神术……”说到这里,身子朝后一倒,就此咽气了。 杨隐的随从见老大死了,早已趁尘雾落荒而逃。石攻玉被刚才惊涛骇浪般的阵势所震慑,半天才缓过神来,再去找天璇子,竟然见他也躺在地上。 石攻玉大惊,匆忙上前将他扶起,靠树干坐下。见天璇子气息微弱,面容困顿,躯体瘫软,身上到处都是烧伤的痕迹。他用了刚才那招绝技,虽然将杨隐一击毙命,自身竟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石攻玉慌张的问:“老头儿,你……你还好吧?” 天璇子半睁着眼,嘴角轻轻一笑,突然提鼻子闻了几下,问道:“酒!你带了酒?快……快拿给我喝!”原来石攻玉确实带了一壶浑酒,还未来得及拿出,从怀中掏出,把封泥打开,递给天璇子。天璇子伸手想接,但手指颤颤巍巍的拿捏不住。石攻玉见他身体虚弱,便把酒瓶口对准他的嘴,喂了两大口。 两口酒下肚,天璇子的精神一振,身体有了些力气,自己拿起了酒瓶一饮而尽。喝完了酒,天璇子仰头大笑:“好酒,好酒!痛快,痛快!哈哈哈哈……” 石攻玉笑道:“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天璇子凄然摇头道:“老夫重伤之余,用出了青灵诀仙法的第六层功力。那青灵诀第六层千杀境神术,非强大灵力不可驾驭,但老夫的灵兽正值分娩,本就灵力微弱,再加上强行突破了那个八鬼拘魂阵,此时伤及经脉元神,确实已经命不久长啦……” 石攻玉惊道:“啊?”心中涌起莫名的悲伤。 天璇子笑道:“还好还好,所幸在我临死之前,竟然喝到了如此香醇的美酒佳酿,此生足矣,此生足矣!哈哈,小兄弟,你的这份人情,老夫可没法报答了啊。” 石攻玉心想:“这老头竟如此怪异,都要死了,还只想着喝酒。”天璇子突然道:“咦?我的那只青羽狐貂呢?它在哪儿?”他语气一急,引来一串急促的咳嗽。 石攻玉道:“我来找找。”起身在林地间转了一圈,竟未发现。天璇子皱起眉来,甚是苦恼。忽听呜的一声低鸣,在一棵树的背后,那青羽狐貂慢慢的爬了出来,在它的嘴里,竟叼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幼崽。 原来刚才天璇子催动身体全部的青灵仙气,青羽狐貂也使出了所有灵力。那一击之下,威力惊世骇俗,青羽狐貂灵力虚脱,无法久持,竟然在树后的草丛中将腹中胎儿诞生了下来。 天璇子抚掌大笑:“好!好!好!定是我师青灵仙人在天之灵,保佑这灵兽子嗣不绝!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石攻玉把青羽狐貂和幼崽一起抱到了天璇子身旁,只见这青羽狐貂虚弱无力,额头上的银色符记消失不见了。再看那幼崽,虽然还未睁眼,但与青羽狐貂样子一般无二,所不同者,仅仅是它背上的一袭青毛上,还多了三条黑色纹理的毛发。 天璇子抬手摸了摸幼崽背上的三条黑纹,喃道:“不错,不错,果然如此。”接着又目视远方,微笑道:“这只幼崽将来的威力,怕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幸甚,幸甚,哎!可惜,可惜!” 石攻玉见他神情委顿,尽说些听不懂的言语,还以为是他气息衰弱,在说胡话了,问:“什么幸甚,什么可惜?你没事吧?” 第006回 两件嘱托 天璇子不答,只注视着石攻玉良久,似在思索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在世人眼中,石攻玉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低微的小乞丐,无论到了哪里,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在天璇子眼中,却看到了石攻玉的另外不同于常人的一面。他危机之中敢于挺身而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一个完全不曾相识的人,而且他胆大心细,看似冲动鲁莽的举动中又透漏着一种机智和狡诈。种种所为,都像极了年轻时的天璇子本人。 虽然石攻玉的言语中充满了轻浮和不羁,甚至还有一点邪逆之气,乍看上去好像有悖于寻常的君子之道,也与这个风清气正的世间有些格格不入,但这些却正好体现了他心灵深处的纯正和不加做作,正是他的性格中的难能可贵之处。 想到这些,天璇子突然双眼一睁,心中抑郁已久的愁绪烟消云散,脑海里想到了一个极妥当的主意,笑着说道:“小兄弟,你虽然身上有点市井邪气,但急人之难,救人之危,倒也不失为大英雄大丈夫的所作所为,很好,很好。” 石攻玉心想:“我又算什么他妈的大英雄大丈夫了?我不过是个小狗熊,小乞丐罢了。这老头儿拍我马屁,莫非是有事要求我?”果然听天璇子道:“老夫命不久长,临死之前,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可愿意答应?” 石攻玉昂然站起身来,拍拍胸脯道:“要吃包子还是要喝酒?你尽管说,我这就去城里偷点来便是。”露出一副大义凛然之相。 天璇子哈哈大笑,摇手道:“老夫酒足饭饱,已经不需要别的了。当下还有两个更重要的事托付给你。” 石攻玉喃道:“两个更重要的事?那是什么?” 天璇子也不等石攻玉答应,道:“小兄弟,你从这个方向向东走,迈出五十步,见到一颗空心的树干便停下,树干下堆着三块石头,你把石下的土壤掘开,里面有个包袱,你把包袱拿过来。” 石攻玉见他说的郑重,不敢多问,从地上拾起杨隐的铁笔,对准方向走了五十步,果然看到旁边是颗茎干中空的树,树下面真的摆着三块石头。他把石头踢开,用铁笔挖掘,土壤很是松弛,不出片刻,竟真的挖出了一个黄布包裹的包袱来。 这黄布采用的是上等的丝质绸缎,上面绣着各种龙凤图案,看起来很是名贵。他把包袱提起,入手甚是沉重。走回来交给了天璇子,天璇子的气息已渐渐虚弱了,低声道:“小兄弟,你听我说,从这里向南三百余里,过了大江,有一座高山,名叫青灵山。那山上有一个青灵山院,院长的名字叫袁天枢,他是我的大师哥。我要你把这个黄布包袱中的物事带去青灵山,亲手交给他。” 石攻玉暗想:“好哇!你这老头儿倒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把我发配三百多里,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从小都没离开过家乡,你又不付给我盘缠,犯不上替你送这东西而跑那么远。”心念一转,又想:“刚才听那杨隐说,这老头儿偷了他的稀世珍宝,莫非就是这包袱中的物事?” 一想到宝贝,他禁不住怦然心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包袱,张嘴想问这包袱中是何东西。天璇子看出了他的心意,道:“这包袱中的物事极其重要,关乎天下苍生的福祉,你万万不可打开查看,否则会引来无穷的后患和霉运。我所剩时间不多,无暇与你细说,你只答应我便可。” 石攻玉飞快的摇着手道:“我一个小孩子,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怎么能跑那么远替你送这东西?更何况……还有杀身之祸,还没到那劳什子的山院,见到什么狗屁的院长,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要是让我去偷酒喝倒还可以,这事我可做不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天璇子也不生气,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还有第二件东西托付与你。你过来点儿。” 石攻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迈了一步。天璇子猛然拉住了他的胳膊,牵住了他的手腕,石攻玉惊问:“做什么?” 天璇子不答,突然脸上青气大盛,左手抓着石攻玉的手掌,右手在石攻玉的掌心上重重的一拍。一阵剧烈的青光闪处,石攻玉突然觉得一阵钻心疼痛袭入掌心之中。啊的一声,喊叫了出来。 这疼痛之感有如一股急彻的电流,从他的掌心流通到臂端,又逆流而上,直达大脑。继而又顺势而下,布满至四肢百骸之间。 这种感觉仅仅只存在了一秒的时间,但恰恰就是这短暂如烟的一秒,石攻玉仿佛置身于一个浩然大观的金色殿堂之中,周围到处都充满了悬浮着的字符和经文,这些字符和经文的每一个字义,每一个符文,都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奥义和真理,让他顶礼膜拜,高山仰止,如沐春风化雨,如临东皋之巅。 短如烟花消逝的一秒时间,他仿佛懂得了旁人一生一世都无法探求的真言至理。 然而这些字符看起来很近,但却又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遥远的无法触及。他想要再多加参详半分半秒,也是不行。 等那转瞬的一秒飞逝而过,石攻玉清醒过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掌,见掌心上竟然多了一个银色的螺旋符记,隐隐发着微弱的光,和之前青羽狐貂额头的那符记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石攻玉脸色写满了茫然和不解。 天璇子并不直接回答,把那只狐貂的幼崽提起来,放到石攻玉怀里,语重心长的道:“好孩子,这只幼崽,就送给你了。你身上有了符记,它这一辈子都会跟定你,保护你。你也要好好的喂养它,善待它,把它当成你最好的朋友,记住了么?” 石攻玉忙道:“可千万别,我鼻子过敏,一碰到这种带毛的畜生,就喷嚏不止!我连自己都喂不活,还怎么喂养它,你别开玩笑,咱们一拍两散,就此别过。”转身要走。 天璇子淡然一笑,盘膝而坐,长声道:“符记已成,契约已定,你就算赖,也赖不掉了。我虽然不是你的师父,但将这青羽狐貂幼崽传给你,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孩子,你跪下来,给老夫磕三个头吧。” 第007回 漫漫长路 面对这个无理一般的临终嘱托,石攻玉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石攻玉低头看了看那只幼崽,不过只有一根手指头那么大,双眼仍未睁开,蜷缩在他怀里不停的扭动。又看看那只母貂,此时趴伏在天璇子脚边,已经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应该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但它的两颗小眼睛却痴痴的望着石攻玉,仿佛在恳求他收留自己的孩子。石攻玉是个孤儿,打小就感受了太多这种失去父母的心酸,一想到这只幼崽的遭遇,心下触然而动。 而那天璇子端正而坐,眼中充满殷切。他虽然是个年迈的老头儿,但话语和神情中透着一股威严和气势,让人见而生畏,无法抗拒。更何况,若不是天璇子在危机之中使用出了那一招千杀神术,将那杨隐一击毙命,他这会儿早已被杨隐的铁笔给砸的脑袋开花,一命呜呼了。如此说来,天璇子还要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恩人临死之前有求于己,若不答应,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事已至此,石攻玉就算有千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他心一软,双膝跪地,朝着天璇子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等他站起身来,再去看那天璇子和母貂,竟然都已闭上了眼睛,溘然而逝了。 那只狐貂幼崽好像感触到了母亲的离去,缩在他怀中高高的悲鸣两声。 骤然一阵冷风吹过树林,簌簌作响,一片树叶飘零落地,显得凄凉无限。石攻玉鼻子一酸,竟有些心伤。 说来也奇怪,他和天璇子相识不足两日,但经历了一番生死磨难之后,却像有十几年的深厚交情一样。 呆呆站了片刻,叹了口气,便把那铁笔拾起来,选了一颗树底下掘了个大坑,把天璇子和青羽狐貂共同埋葬入内,又掩埋好,在上面依旧摆了三块石头。又觉不妥,用铁笔在旁边的树干上刻了一行字,写的是:“天璇老人与狐貂合葬之墓”。 他从小失孤,只在寺庙里跟着和尚们学写过一些字,那个天璇的“璇”字和狐貂的“貂”字笔迹复杂,他不会写,只能打了两个圆圈代替,虽然不像样子,但总比没有的好。他见杨隐的这把铁笔通体黝黑,但笔尖处却是用黄金打造,心中一动,也塞进了那个黄布包袱里,背在肩头,又将青羽狐貂幼崽揽入怀中,这才离去。 树林之外,乃是一条甬长的驿马古道,一头通向朔州城里,一头通向遥远的南方。 此时落日余晖,把一条大道照的苍凉如血,萧索凄婉。 石攻玉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斜阳,心想:“我到底要不要去青灵山?天下这么大,那青灵山到底又在哪里?”心中踌躇不定,惴然难安。 但他虽然犹豫,但是却知道一件再也浅显不过的道理。那就是别人托付于己的事,要么别答应,如果答应了,即使有千难万险,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该信守承诺,完成目标。 想及此念,他远远的朝朔州城眺望了一眼,断然转头,只身向南而去。 行了十数里路,那小狐貂在他怀里呜呜的叫,原来自打它降生以来还未曾吃过东西。石攻玉苦笑道:“小崽啊小崽,我知道你饿,但我身上一粒米都没有,我又何尝不是在饿肚子?”只能伸手抚摸安慰它。又走片刻,突然看到远处一抹红翠,原来是路边有一个果园,里面结满了红彤彤的苹果。石攻玉大喜,奔跑过去,从篱笆墙翻了进去。 他上树摘了三五个苹果下来,咬一口嚼碎,喂那小狐貂吃。小狐貂却把小脑袋一摆,扭啊扭的爬到旁边去了。石攻玉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有吃的就不错了,难道还挑肥拣瘦不成?”他也知道这种幼崽生下来的时候只吃娘奶,但那母貂已死,他又到哪去找奶来喂它?他打小是孤儿,体会过没爹没娘的酸楚,虽然嘴上骂,但心里着实是对这小狐貂同情无限,他把它抱在怀里,坐在树底下啃着个苹果,暗暗发愁。 忽听到一阵汪汪的叫声,从苹果园里冲出来了一只大狼狗,朝着石攻玉追来。原来这狼狗是果园的果农养的,专门防止外人来偷摘苹果。石攻玉大惊,起身就跑,却恰好有根树枝勾住了他的衣服,划破了一道口子,这么一耽搁,那狼狗便朝他扑了过来。 正在这时,那小狐貂突然窜上他肩头,瞪目凝眉,嗤的一叫,那狼狗虽比它个头大了不止十数倍,竟然乖乖的趴在了地上,呜咽着低鸣两声,一动也不敢动,像朝狐貂跪拜一样。 石攻玉哑然失笑,想不到这凶猛的狼狗竟然对这小狐貂如此惧怕。他记起那杨隐曾说过,这狐貂乃是天下稀有的灵兽,就算老虎狮子也怕他三分。初时他还不信,现下才彻底信服。 他怕惊动果农,又摘了几个苹果放在怀里,匆匆出了果园,那狼狗却紧紧跟在他身后,怎么赶也赶不走。石攻玉正在犯疑,却见狼狗呜呜叫了两声,斜着身子趴下,过了一会,从果园里跟出来了三四只小狗崽,趴到它身上吃奶,原来这是一只正在哺乳的母狗。那狼狗不停的朝着石攻玉摇尾巴,似是想说什么。石攻玉欣然会意,把小狐貂放在母狗肚子旁边,小狐貂爬过去和几只小狗崽抢奶喝。一开始还抢不到,那母狗竟把自己的小狗崽们拨开,专门喂起了小狐貂来。 小狐貂吃的肚子滚圆,石攻玉才离了果园,继续向南而去,那狼狗竟然也紧跟身后。如此一来,这狼狗竟甘心当起了小狐貂的奶妈,悉心体贴,寸步不离。 小狐貂有了奶吃,石攻玉却依旧艰苦,他身无分文,一路上只能摘果实充饥。整天吃果子,粒米未进,滴肉不沾,挨个三四天还可以,但十几天下来,石攻玉就已经两腿发软,眼冒金星了。又过了三五日,他整个人瘦了一整圈,皮肤蜡黄,两眼无神。一想到前路漫漫,要到达那青灵山,不知还有几百里路要走,亦不知还要受多少苦难,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绝望。 第008回 五龙现世(上) 但是所幸那只小狐貂成长的很快,这些日子下来,已经个头儿翻倍,而且浑身覆满了一层细软的青色绒毛,甚是乖萌可爱,石攻玉看着它,想起死去的天璇子和母貂,心中倒也很是欢喜。又过了十多天,小狐貂不再吃奶了,那只狼狗才沿着原路折返了回去。 这一日终于来到了一个集镇,石攻玉见路边到处都是卖饼的卖肉的,还有几家酒饭飘香的小馆子,肚子里的馋虫登时被勾引起来,恨不得再施展开老本行,直接过去偷抢。但他身上酸软无力,又担心被人抓住,只能坐在路边犯眼馋。 忽然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原来是在集镇的角落里有一家铁铺,里面有个铁匠正在打铁。石攻玉心念一动,大喜过望,把杨隐的那支乌金铁笔从包袱里抽出来,来到铁匠铺门口。那铁匠扫了他一眼,问:“何事?” 石攻玉把乌金铁笔递过去,道:“我要卖这只铁笔,你看值多少银子?” 铁匠接过来,瞟了几眼,轻蔑的道:“顶多三两银子!” 石攻玉大声道:“什么?只三两?”他指着那铁笔尖上的金子道:“光这块黄金,怕就值十多两了!你只给三两,太黑了吧?”不由很是气愤。 铁匠淡淡的道:“只有三两,多一钱也没有。你要是不卖就拉倒!”扭过头去继续打铁,不再理他。 石攻玉心里极其不情愿,但回头一想,若是错过了这个集镇,又不知道再有多远才能再碰到一个铁匠铺。他肚子饿的两眼发黑,急着用钱,只能叹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卖了卖了!给我三两银子!” 铁匠笑了一下,道:“算你识相!”找了三两碎银子,递给石攻玉,把那铁笔收走。 石攻玉掂了掂银子,问:“铁匠大叔,朝你打听个事情。你听没听说过一座青灵山?” 铁匠道:“青灵山?当然知道! 石攻玉大喜,问:“不知道那青灵山离这里还有多远?” 铁匠道:“离着这里呐,那可还远着咧!” 石攻玉惊道:“多远?” 铁匠道:“两百多里地呢!” 石攻玉一听,心里顿时瓦凉瓦凉的。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应该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想不到却还离着青灵山如此的远。 铁匠笑道:“怎么?你想用这三两银子的盘缠,到那青灵山去?只怕还没走出三成的路,你的钱就花光啦。小伙子,我看你还是别做白日梦啦!” 石攻玉不再理他,忧心忡忡的走开。他听了这铁匠的话,更加觉得那青灵山遥不可及,天璇子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过艰巨,大大的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有了钱,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但心里却怏怏不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个黄布包袱背在身上很是沉重,石攻玉一直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奇珍异宝,有几次甚至想打开看一看,但一想到天璇子临终前曾经嘱咐过他,千万不要私自打开查看,否则会引来无穷的后患和霉运,因而就压熄了这个念头。 山高水远,路遥人稀。如此又过了二十多天,石攻玉每天都是艰难的向南行进,一路上风餐露宿,吃尽了苦楚。他数次都想放弃,但一想到自己对天璇子临终前的承诺,就又打点起疲惫的精神,漫漫而行。 且说这一天,石攻玉行至一个喧闹的小镇上。那狐貂已经长得差不多有一只小猫那么大了,饭量当然也与日俱增,石攻玉见路边有个面馆,便走了进去。 店小二上来应承,见他衣衫褴褛,风尘碌碌,心里有些不快。石攻玉早猜到他的心思,拿出了碎银子给他看了看。果然金钱是万能的,店小二一看到银两,马上改变了态度。他见石攻玉背着个黄布包袱,甚是沉重,笑道:“这位小爷,让小的帮您提着。”上前来要替他提包袱。 石攻玉道:“不用了。”店小二讨了个没趣,自去一旁了。石攻玉捡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包袱放在身旁,胡乱点了些饭食。 这面馆生意倒也兴隆,不一会所有的桌都坐的满满当当。石攻玉一边喂小狐貂,一边自己填饱肚子。面馆里大多数人都是低头吃面,只有少数桌位上的几个人在高谈阔论,嗓门甚是洪亮。忽然听一个人高声道:“我若说出一件奇事来,你们肯定闻所未闻。” 石攻玉抬头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衣着华贵,像个员外的打扮。与他同桌的有两人,一个是面向俊白的后生,另一个是个仆役打扮的家奴。石攻玉听他要说奇闻,侧耳仔细倾听。 那后生问:“有什么奇事,你说来听听。” 只听那胖员外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最近有一个天大的传闻,说那‘五龙传国玉玺’消失了几十年后,又重新现世啦?” 家奴一脸茫然的问:“老爷,什么是五龙传国玉玺?” 胖员外笑道:“你连这都不知道?我来说给你听。相传当年秦始皇吞并六国,一统天下,命丞相李斯用和氏璧镌刻成了一枚传国玉玺。其方圆四寸,上钮交五条玉龙,正面有李斯篆文所书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遂成皇权天命的象征,因为上面刻着五条龙,所以也叫五龙玺。 秦二世而亡,后来这传国玺就在各朝各代之间流传,成为了历代帝王争相夺取的对象,若是哪一个皇帝没有传国玉玺,那就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大权在手,富有天下,但却总是缺了最重要的信物,无法让天下人完全信服。” 后生插嘴道:“这传国玉玺我自然知道,只是听说早就失传已久了。” 胖员外道:“你说的不错,唐朝定鼎以来,传国玉玺本为李唐皇室所有。后来朱温篡唐自立,这传国玉玺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再后来李存勖灭朱温,建立后唐,传国玉玺就又落到了李存勖父子的手里。直到了石敬瑭灭后唐之时,引兵攻入洛阳城里,那后唐末帝李从珂在洛阳皇宫中抱着传国玉玺坠楼自焚,这传国玉玺自此便失去音讯,从此再也没人看见过了。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算下来,到现在怕是已有五六十年的时间了。嘿嘿,你们看,只区区几十年的时间,一个传国玉玺就在五六个帝王之间抢来抢去,引来多少战火祸端,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第009回 五龙现世(下) 原来世间分为仙魔人三界,仙界无日月,魔界无春秋,但是人界却一如既往,与我们熟知的历史轨迹相同。当下的人界已经是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距离后唐灭亡,已经过去了数十年的时间。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统一了天下,让百姓过上了安定的生活,但人们回想起五代十国的那段兵荒马乱的年代,仍是心有余悸。这胖员外说起这段历史来,年长之人犹然在目,年轻之人恍如亲历,听来让人唏嘘不已。 面馆里面的人本来各说各的,现在听这胖员外说的顾盼神飞,就都安静下来,听他一人述说。石攻玉对这个传国玉玺也大感兴趣,一边闷头吃面,一边仔细倾听。 后生又问道:“你刚才说传国玉玺重新现世,难道现如今又有人看到那传国玉玺了?” 胖员外越说越得意,提高嗓门道:“可不是么?我上次去宋州贩生意,沿途与人聊起,说那传国玉玺重新现世,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你们想,北边的辽国契丹人,还有咱们的大宋,还有天下的各大修真仙门,以及那些野心勃勃的魔道之人,听说这传国玉玺重现世间的消息,哪个还能坐得住?哪个能不蠢蠢欲动?天底下又有哪个皇帝不想把这传国玉玺收为己有,名正言顺的做天下之主呢?从宋州一路南下,我还见到过好几次修真门派之间互相杀伐,甚至还有几次仙魔之间的正面交锋,只怕都与此事都多少有些关系呢。哎,如此一来,往后不知道又会引来多少纷争,勾起多少战争呢!咱们这些凡人老百姓呐,只怕又有数不尽的苦日子过咯。”说完不住地摇头叹息。 后生笑问:“这就离谱了,这传国玉玺可是皇帝老儿的东西,宋辽朝廷之间互相争夺也就罢了,为何连修真仙门和魔宗之间也争抢不休?” 胖员外道:“一开始我也纳闷,后来听人已解释,我才懂了。你们可知最近世道上流传着的一句歌谣么?” “什么歌谣?”后生和家奴一起问。 胖员外压低声音道:“五龙现世,持剑断中,三界归心,莫敢不从!” 后生问:“这是何意?” 胖员外道:“所谓‘五龙’,就是指那传国玉玺,因为玉玺上雕刻着五条玉龙。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那传国玉玺中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谁能得到那传国玉玺,破解出其中的奥秘,谁就可以习得盖世神技,手持三尺宝剑,号令仙魔人三界诸生,任凭谁也不敢违抗!正因如此,这才引得天下仙魔两道中的野心勃勃之人也竞相争夺呐!”后生和家奴一起点头称叹。 旁边桌上的一人突然大声道:“一派胡言,全是放屁!” 胖员外问道:“什么放屁?” 发声的那人是个秀才打扮的文人,笑道:“整个馆子里只有你在出声,自然是你放屁!”全屋之人哄然大笑。 胖员外站起来,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秀才道:“你刚才也说了,那唐末帝李从珂怀抱玉玺坠楼自焚,可见玉玺已经被雄雄烈火吞噬,与洛阳皇宫一起烧成一堆废墟了,又怎么可能重新现世?再说,那不过是个用和氏璧雕刻成的玉玺,其中又藏着什么奥秘了?如果真的可以从中学到什么盖世神技,刘汉、新莽、两晋、李唐等各朝各代,又怎么会亡国亡家?可见这全是危言耸听,无稽之谈!”众人听了这秀才之言,都觉有理,微微点头。 胖员外激动的道:“哼!原来你是怀疑我说的话?” 秀才笑道:“岂敢岂敢,我只是怀疑你放的屁而已。”又是一群人哄笑不止,胖员外气的胡子直往上翘。秀才接着道:“你说的如此天花乱坠,难道你曾亲眼见过那枚传国玉玺不成?” 胖员外涨红了脸,大声道:“哼!不错,我就是亲眼见过那玉玺!你信不信?” 秀才还没接话,突然咣当一声,一群人推门闯了进来。 石攻玉本来在角落听热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见进门的这群人为首的是个女子,柳眉凤眼,朱颜丹唇,三十多岁年级,模样甚是艳媚,但脸上却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手里还拿着一柄骷髅头的长杖,看起来与她的长相极不相称。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大汉,都是手持兵刃,服饰奇异。 石攻玉看了这群人,一颗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原来那七八个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树林中围攻天璇子的那群人,却不知道此时为何到了这里。他怕被认出,连忙用手盖住了头,假装趴在桌子上吃面。 店小二上前笑迎,那刀疤脸的女子斥声:“滚开!”只把他轻轻一推,店小二往后便到,在地上打了三个滚,才一屁股坐住。 那女子径直走向胖员外身前,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子,抬臂一提,把胖员外给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胖员外少说得有一百六七十斤,那女子把他凌空提起,却丝毫不显费力。胖员外急的直蹬腿,大声道:“放下我,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下我!” 那女子冷冷的道:“我刚才听你说,你曾亲眼见过五龙玉玺?” 胖员外道:“我见没见过,关你屁事,快放下我,不然我报官了!” 那女子手轻轻一挥,身后跃出一个男子,抬刀朝那个与员外同桌的后生一砍,那后生顿时血涌如注,倒地死了。 众人见闹出了人命,面馆里立刻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惊喊着往外跑。那男子横刀立于门口,喝道:“谁也不许动,谁动就宰了谁!”面馆里的人见他杀气腾腾,只好都战战兢兢的坐回原位。 那女子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刚才说,你曾经亲眼看见过传国玉玺,在哪里看见的?若不实话实说,刚才死的那个就是你的下场!” 那胖员外早已吓得嚎啕大哭,求饶道:“姑奶奶,小的……小的刚才不过是吹牛罢了……小的说的都是……都是道听途说,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传国玉玺呀。” 那女子道:“此话当真?” 胖员外捣蒜一般点头,道:“当真!千真万确!要是有一句谎话,小的天打雷劈……生儿子没**!” 那女子哼了一声,手上微微运力,一道红芒从她掌心升起,那胖员外登时面色大变,眼睛暴突,浑身的血管变得紫红。他身上肥肉慢慢开始变得干瘪,不过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具枯萎的干尸。 第010回 巧舌如簧 而那女子却红润满面,像是吸干了胖员外的血液,受足了补益一般。她手臂轻轻一甩,把干尸掷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墙面上。 顷刻间死了两条人命,其余人早已吓得魂飞天外,更何况这胖员外的死相如此的狰狞可怖,更叫人惊悚战栗。面馆里的人都哆哆嗦嗦的缩在桌子后面,没人敢发出半点声音。那女子环顾众人,冷冷的道:“我来问你们,哪个敢说假话,和他俩一样的下场。你们有谁可曾见过一个小乞丐,身上背着一个黄布包袱的?” 面馆里鸦雀无声,那女子看到谁,谁就摇头不止,都说没看到。那女子最终将目光投到了店小二身上,店小二不停的摇手,跪下道:“小人没见过……”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咦?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个人,穿的像个乞丐,身上背着个黄包袱,刚才进来吃面,小人还说帮他提包袱,他……他还不让我提!” 那女子双眼一***到店小二身前,厉声道:“他人呢?现在在哪?快说!” 店小二道:“他……他坐在那里!”把手指向面馆最角落那个桌子。那女子顺着他手指看去,见那桌子空空如也,哪还有人?但桌子的旁边是个窗户,半敞开着,窗户门扇仍在吱呀呀的摇来摇去。店小二道:“咦?刚才明明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那女子想了一下,叫声:“不好!小兔崽子逃了,大家快追!”带领着一众人越窗追了出去。 原来石攻玉听那女子向人打听背着黄布包袱的小乞丐,心想天底下的小乞丐有千千万万,但背着个黄布包袱的小乞丐恐怕附近只有他一个。他料定这群人是冲着他来的,是而心中早已打好了脚底抹油的打算。他本来无处可逃,但万幸见到旁边有扇窗户,趁着面馆中嘈乱,没人注意到他,就悄悄的跃身窜了出去。 他一跃窗而出,就在这小镇上到处躲藏。但他身上背着个沉重的包袱,本来就跑不快,而那女子身法奇快,行如鬼魅,只瞬息间便已率人追了上来。石攻玉跑的气喘吁吁,突然一个趔趄,绊倒在地,一群人登时把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那女子走上前来,冷冷的看着石攻玉,阴声笑道:“好个臭小子,还想跑?嘿嘿,你可让我们追得好苦啊!” 石攻玉见无处可逃,硬着头皮笑道:“嘿嘿,这位姐姐,我又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吧?” 那女子听他喊自己姐姐,心中倒也高兴,说道:“怎么?你害死了我们魔崇山十二护法之一的杨护法,还在这里装糊涂?” 石攻玉佯装一脸茫然,道:“什么魔崇山?什么杨护法?姐姐在说什么?我可不知道……” 那女子仰头哈哈大笑,从身后拿出了一支铁笔掷在地上。石攻玉一看,见这正是杨隐的那把乌金铁笔,他先前把这铁笔卖给了一个铁匠,换了一些盘缠,想不到这群人一路追查他的行踪,竟然又重新获得了这柄铁笔。相必是那铁匠透漏了他的衣着和去向,这群人才追到此处。那女子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么?” 石攻玉心想:“你们把物证都呈出来了,那我可没法再抵赖了。”两手一摊,道:“好姐姐,那杨隐既然是魔……魔什么山的什么十二护法之一,肯定是魔力高强,法力无边,我想他虽然不及姐姐这般神通广大,但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的。你看我这么一个小乞丐,怎么会害的死他?” 那女子原来也是魔崇山十二魔云护法之一,名叫萧文殊,人称“玉面修罗”。她本与杨隐各分一路追杀天璇子,但闻听杨隐战死,便星夜兼程赶来。她平素本就与杨隐关系不合,又位列杨隐之下,因而素来心怀不忿。此时听石攻玉说她的能耐比杨隐高超,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石攻玉眼珠一转,道:“实话告诉姐姐你吧,那杨隐其实是被天璇子杀死的,可跟我没半点关系。你们要报仇,就去找天璇子报好了!”他想既然天璇子已死,把罪责全都推到天璇子身上,就脱了干系。 那萧文殊道:“胡说八道!天璇老儿也已经死了,你当我不知么?” “什么?天璇老儿也死啦?这我可不知道!”石攻玉瞪大眼睛,故作惊讶的道:“唔,那天璇老儿和杨隐打的不可开交,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我当时吓傻了,后面的事可不清楚了。原来两个人是同归于尽,斗了个骑虎相当,不分高下。嗯……姐姐的实力远在杨隐之上,而杨隐又只和天璇老儿战平,由此可见,姐姐的实力比那杨隐和天璇子二人都高上一筹,哎,可惜啊可惜……”不住地摇头。 萧文殊问:“可惜什么?” 石攻玉叹道:“我替那杨隐可惜。” 萧文殊侧目道:“你替他可惜什么?” 石攻玉道:“我若是魔崇山的老大,肯定一开始就让姐姐去抓捕天璇子。若是早点让姐姐出马,姐姐只需轻轻动一根手指,就把天璇子的长胡子提了起来,把他揪回魔崇山去了,又何必让那杨隐白白送了性命?” 他虽然不知道魔崇山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魔崇山的老大是谁,但想这群魔头既然都是号称来自魔崇山,肯定是都出于同一个目的。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时被敌围困,只有信口开河的对这女子大拍特拍一顿马匹,才有一线生机。 果然萧文殊听的格格直笑,道:“你这小鬼,一张嘴像抹了油,甜的都让我舍不得杀你了。” 石攻玉心想:“你不杀我最好。” 萧文殊身后走出一个短须的汉子,大声道:“萧尊使,您莫听这小孩一派胡言。他和那天璇子是一伙的!那日在破庙里,他谎话连篇,骗的我们追错了方向。哼!要不是他,我们早把那天璇老儿抓住了!” 石攻玉看着男子,果然是那日破庙中的其中一个。他冷笑一声,道:“你说我是一派胡言?” 第011回 红衣少女(上) 那短须汉子道:“不错!” 石攻玉道:“你的意思是,我说的都是假话?” 短须汉子道:“正是!” 石攻玉笑道:“照你的意思,我刚才说这位漂亮的姐姐实力在天璇子和杨隐之上,也是假话咯?” 短须汉子道:“这个……” 石攻玉咄咄逼人,继续道:“我说这位姐姐可以轻松抓获天璇子,你定然也觉得我是一派胡言吧?哼!我现在说这位姐姐貌美如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你一定也大大的不以为然咯?” 石攻玉故意和他嘴皮子,登时占了上风。那男子忙摇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他被石攻玉这么一呛,顿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见萧文殊斜眼瞪着自己,吓的满头大汗,惶恐万分的道:“尊使,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莫听信这小鬼的胡言乱语!” 萧文殊淡淡一笑,摆手示意他退下,向石攻玉道:“小兄弟,你嘴又甜,又伶牙俐齿,姐姐我很喜欢。这样吧,你把那枚传国玉玺乖乖的交出来,姐姐就饶你一条小命。” 石攻玉一听到“传国玉玺”四字,心中立时打了个激灵。 他刚才在面馆中听那胖员外说的津津有味,字字句句都是不离“传国玉玺”四字。要是从前,传国玉玺这东西可从来不会与自己产生半分的联系,他也懒得去关心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现在面前这个恶毒女子却口口声声说那传国玉玺在自己身上,而胖员外也说过那传国玉玺在消失了数十年后重新现世,引得天下豪杰竞相追夺,乃是千年的无上至宝。他尴尬一笑,面露难色,道:“姐姐是在说笑话吧,什么传国玉玺啊,那玩意怎么会在我这里?” “哈哈哈……”萧文殊仰头大笑,道:“你这小鬼,还跟我装傻。你背上那个黄布包袱里,不就是传国玉玺么?天璇老匹夫把它送给了你,你当我不知么?” 石攻玉身子一颤,差点惊讶的晕了过去,问道:“好姐姐,你别开玩笑,你刚才说,这包袱里包的……是传国玉玺?!” 萧文殊一张脸沉了下来,冷冷的道:“哼!你以为呢?如若不然,我们这群人辛辛苦苦追逐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石攻玉只觉得天旋地转,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只知道天璇子将这包袱中的物事托付给他,是要他将其送去青灵山,交给青灵山院的袁天枢院长。虽然隐隐猜到这件物事定然极其贵重珍惜,但决计猜不到它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秦五龙传国玉玺。 他至此才隐隐约约的懂了,原来魔崇山的这一群魔头们之所以对天璇子求追不舍,为的就是这件物事。如果不是传国玉玺这样的绝世奇珍,又有谁会如此大动干戈?现在回想起来,前面发生的一切奇怪的事,最终都有了一番合理的解释。 谁又会料到,如此一件令三界垂涎,令万物慑服的千年传国玉玺,竟然会落入了石攻玉这么一个身份微贱、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手里。 萧文殊见他犹豫不定,冷声道:“小兄弟,姐姐说饶你性命,就是说话算话。怎么,你难道不愿意把传国玉玺交出来么?” 短短的片刻,石攻玉心中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到底该不该把这包袱交给他们?如果交出去,岂不是辜负了天璇子临终前的委托?但好像这些疑问都是多余的,因为就算他不想交出,这群魔头先把他杀了,再夺去包袱,好像也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 萧文殊的那一双手雪白葱翠,手指长如玉管,看起来既温柔又滑腻。但石攻玉刚才却见过她杀人的手段,就是用这双毒手,轻轻一运力,那胖员外就立马变成了一个枯萎干瘪的僵尸。她手中拿着一柄长杖,杖头是一个骷髅头,骷髅的牙齿之间渗出缕缕赤红色的烟雾,看起来狰狞可怖。石攻玉心里明白的很,面前这个女子看似妖媚风流,其实是一个吸食人血的大魔头,甚至比那个杨隐还阴毒半分。她若想杀死自己,真比捏死一只蝼蚁还简单,心底盘算:“老子可不想做干尸,好汉不吃眼前亏,亏本的买卖老子从来不做。非是我不遵守天璇老头的承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天璇老儿啊天璇老儿,你在阴世若知道我的处境,想必也不会怪我了……” 萧文殊见他久久犹豫不决,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然不想交出,那我只好用强了。”一边说这话,一边抚弄着那长杖上的骷髅头。石攻玉毛骨悚然,知道她所谓的用强,无非就是一招将自己毙命。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解下了背上那包袱,朝萧文殊递了过去。 萧文殊媚然笑道:“这还差不多……”还未将包袱接过,忽听远处一声清脆的嗓音喊道:“慢着!”接着听见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朝这边奔来。众人一起朝声音望去,突然见银鳞闪闪,向众人飞来了数道白光,紧接着便有五六个随从被那白光击中,惨叫数声,倒地不起。 萧文殊叫声:“是谁?”待要闪避,已然不及,用骷髅杖在胸前挽个杖花,铮的一声响,白光击打在了骷髅杖上,反弹了回去。萧文殊见那白光落地,碎成了无数块细小的碎屑,在太阳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竟然是一块尖锐的冰棱。 萧文殊心想:“是谁可以将冰棱射出如此的力道?可见来者非比寻常。”就是这么一瞬间,已有一匹白马急冲而来,那马上坐着一个身穿藕红衣衫的妙龄少女,如一道长霞般一掠而过。 她抓住了石攻玉的胳膊奋力一拽,喊一声:“快上马!”把石攻玉拖上了马背,飞驰而去。石攻玉身子如坠云端,害怕摔下去,紧紧搂住那少女的腰。 萧文殊大怒,眼看白马转瞬已奔出数十丈,情急之下,跃身而起,喝道:“留下吧!”左手引个诀,右手骷髅杖递出。只见那杖端的骷髅脱离了杖体,朝着那石攻玉的身后飞去。 第012回 红衣少女(下) 原来她这杖上的骷髅头与杖体之间用细索连接,骷髅头可以和长杖分离,也可以随意收回。白马虽快,骷髅头更快,带着一道血红色的光,直奔石攻玉的后心。那少女喊道:“小心!”把石攻玉身子一掰,右手长剑一挥,骷髅头的锁链缠在了长剑上面,铮铮铮,绕了三道圈。萧文殊运力一拉,长杖中细索收紧,身体凌空飞起,借势朝着那少女扑了过去。 那少女左手五指成兰花状,凝气片刻,指尖生出一道寒气,须臾之间又结成五道冰棱,甩手朝萧文殊打去。萧文殊身在半空,本来无处闪避,她见识过这冰棱飞镖的厉害,不敢大意,伸出手掌朝着上方虚劈一掌,红光击向天空,她却靠着反作用力猛然的下坠,身体贴在了地面上,五枚冰棱惊险的从她头上飞了过去。 这么一阻,她与白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但萧文殊怎肯善罢甘休?左手运诀,在杖柄上一点,她体内的灵力顺着长杖传递出去,前方的骷髅头突然红光大盛,在口中吐出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朝少女射去。 骷髅头缠绕在剑柄上,距离那少女不过咫尺。如此近的距离,那少女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胸口已被红光击中,她发出啊的一声,向后便倒。石攻玉见她栽下马去,一把拉住,将她揽紧,甩起包袱在马臀上重重的砸了两下,白马吃疼,发疯般向前冲了出去。那骷髅头在细索的拉扯之下,从剑柄上脱开,又收回了萧文殊的长杖之中。 石攻玉可从来没有骑过马,不会控制方向,任由这白马一路疾驰,向南而去。那少女胸前衣襟上有一个赤红色的印记隐隐泛光,她受了萧文殊那一击,伤势不轻,此时气息微弱,已无力支撑,只能酸软的倒在石攻玉的怀中。石攻玉见这少女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俊眼修眉,清丽脱俗,即便是受伤后面无血色,却依旧掩不住其清秀貌美。白马疾奔,秋风飒飒,吹得那少女一挽长发飞舞不定,扫在石攻玉的脸上,又痒又软,让他心口咚咚乱跳。 他心中止不住的发问,这女孩是谁?她为什么跑来救我? 那白马奔跑了不知多久,渐渐的慢了下来。那少女悠悠转醒,道:“他们还会追来,我伤的很重,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石攻玉道:“哦。”见旁边是座小山,山底下恰巧有个狭小的山洞,把马缰拉住,搀扶着少女下马,把她带到了山洞之中。 山洞中有很多枯草,石攻玉拾起来铺在地上,让那少女斜靠在上面,又用火折升起了一团火。石攻玉看了看外面,说道:“这个山洞的洞口很小,我去用杂草把洞口掩盖起来,他们应该就找不到我们了。” 那少女从怀中掏出一枚丸药,吞下服用,过了片刻,她回复了些许气力,脸颊上也稍稍有了些血色,摇头道:“你不知道,那女人可是魔宗十二大护法之一的玉面修罗萧文殊,我刚才中了她的修罗印。她这修罗印从那个骷髅头中发出,可以引导着骷髅头追踪中印记之人的行踪。就算我们藏到天涯海角,她也能找到我们。”说到这里,她秀眉微蹙,很是忧心。伸出一只手来,屏息凝气,手心里发出一道柔和的光,摁在伤口处,似是在给自己进行治疗。 石攻玉想了想,朝那女孩行了个揖,说道:“多谢你救我性命,害的你受了伤,真是过意不去。若不是你及时相救,我只怕已被那恶女人给害死了,你的伤……应该不碍事吧?” 那少女侧过头去,道:“什么你啊我的,乱七八糟的。” 石攻玉一愣,道:“我不知道姑娘芳名,自然只能这样称呼。” 那少女道:“我有名字,我姓程,名荷衣。” 石攻玉忙道:“哦,我叫石攻玉。” 程荷衣道:“嗯……你也不用谢我,我并不是为了救你才出手的。” 石攻玉听了这话,一脸没趣,心想:“原来她不是为了救我,那她为何还要搏命出手?难道……”目光投向了那个黄布包袱,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是为了这个包袱?” 程荷衣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石攻玉哈哈干笑了两声,道:“一个破包袱,偏偏引来这么多人争抢。天璇老头要抢,杨隐要抢,恶女人要抢,连你也要抢。” 程荷衣摇头道:“我并不是要抢,只是受师门之命,下山来调查这东西的下落。反正,这东西千万不能落入魔崇山的手中,否则……” 石攻玉问:“总听你们说魔崇山,那魔崇山到底是什么?” 程荷衣道:“魔崇山乃是辽西草原上的一座山峰,是魔宗的大本营。那上面有一个大魔头,名叫萧人龙。他亲手创建了魔崇教,滥杀无辜,无恶不作,乃是天下第一大魔宗。师父说了,这东西若是被他们夺走,那可是天下百姓的灾难。” 石攻玉回忆起杨隐的那噬骨符的残忍和毒辣,又想起了萧文殊杀人时的无情和冷酷,此时让人思之犹惧。心想:“魔崇山为了这包袱里的东西,杀了天璇子老爷爷,不知道还杀了多少其他的无辜之人,果然是作恶多端,无恶不赦。这包袱里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他们如此不择手段?”说道:“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璇子临终前曾经说过,要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包袱拆开查看。但身处此时此地,他还哪管得了哪些警示之言?说话间,把包袱端放在地,拆开了包袱皮。见里面是一个紫檀木的四方盒子,盒子上雕龙画凤,很是精美。石攻玉道:“光看这盒子,就知道是个宝贝,难道里面真的是传国玉玺?” 石攻玉笑着把那紫檀匣子打了开来,程荷衣也把目光投过来,很是关心。待看见里面的物事,二人惊的半天合不拢嘴。 第013回 千年至宝 匣子乍一打开,里面就发出一道柔和的金玉之光,照的这山洞里翠然生辉。只见里面果然摆着一尊墨绿色的四方形玉器。玉器顶端雕刻着五条龙,盘绕在一起,栩栩如生,直欲腾空飞起。侧壁上画着各种花纹,精美细致,巧夺天工。正面篆刻着两行像蛇一般的篆文,石攻玉自然不识,但心中一想,料定这必是秦相李斯所书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了。 石攻玉和程荷衣两人事先都知道这里面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千年至宝传国玉玺,因而做足了心理准备,饶是如此,待见了这玉玺真容之精美后,也禁不住叹为观止。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玉器上端残缺了一角,像是被人故意砸坏,但好在又巧妙的用一块黄金镶补完整,严丝合缝,金光夺目。石攻玉问:“好端端的玉玺,谁把这一角给摔破了?摔破就摔破了,为何又用金子补了起来?” 程荷衣嘴角一抿,却不答话。石攻玉问:“你笑什么?” 程荷衣道:“你拥有这传国玉玺,却不知道它的来龙去脉,岂不是可笑?” 石攻玉尴尬的挠一挠头:“难道你知道?” 程荷衣脸有得色,笑而不语。石攻玉道:“好姐姐,你说给我听听吧。” 程荷衣轻啐了一口,道:“瞎说,谁是你姐姐?你既然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 石攻玉催道:“快说,快说。” 程荷衣道:“相传在西汉末年,有个叫王莽的人乱政篡权,想自己当皇帝。他知道要想名正言顺的当皇帝,就必须把这传国玉玺得到手,便命人到后宫向太后索要这传国玉玺。那太后很生气,就赌气把这玉玺摔在了地上,所以才崩坏了一角。后来王莽果真篡位当上了皇帝,觉得这玉玺少了一角,很不好看,只能让能工巧匠把这个缺角用黄金给嵌补了起来。” 石攻玉道:“你知道的东西真多。” 程荷衣道:“这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师父说,这传国玉玺虽然是件传世至宝,但却是一件大大的不祥之物,它在哪里出现,就会引起哪里的战乱和杀戮。当年刘邦和楚霸王共同灭掉了秦国,却反目成仇,打了五年的仗,争的即是天下,也是这枚传国玉玺;汉末三国时候孙坚得了玉玺,却被乱箭射死,袁术获得玉玺,贸然称帝,最后却成了天下的众矢之的,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唐朝的太宗皇帝没有传国玺,怕天下人笑话他名不正,只能自己刻一个玺冒充,后来派人攻打突厥,不知杀了多少人,打了多少仗,才把这传国玺夺了回来。你说,这传国玉玺是不是不详之物?” 石攻玉问:“那为什么现在还有这么多人不顾一切的来抢夺它?” 程荷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只是说这传国玉玺里藏着个惊天的大秘密,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总而言之,这玉玺可不能落入魔宗之人的手里,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石攻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程荷衣问:“你又笑什么?” 石攻玉双手叉腰,得意的道:“秦始皇、汉高祖、王莽、李世民,这么多皇帝老儿都想拥有这枚传国玉玺,还有当今世上的千千万万的神仙魔怪们,也想拥有这玉玺,他们哪能料到这玉玺却落在了我这个臭小子的手里?要是被那些皇帝老儿知道了,只怕要气的从皇陵里面爬出来了!” 程荷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石攻玉见她在火光的映衬下,面容娇嫩欲滴,嘴角如樱似瓣,心中不免一动。他暗想:“那天璇老儿让我把这玉玺送去青灵山,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只怕还未到青灵山,我就已经死在魔崇山那群人的手中了。仅仅魔崇山的人就如此难以对付,后面还不知有多少鬼怪仙门来争夺这玉玺,就凭我这点能耐,怎么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想到这里,他把玉玺推到了程荷衣的身旁,说道:“你虽然不是为了救我,但毕竟让我逃脱了那恶女人的魔爪。这玉玺我留着也没用,你如果想要,就拿去吧。” 程荷衣略有些惊讶,问道:“你不要了?就这么送给我?” 石攻玉道:“这玩意一不能吃,二不能穿,我留着也没有用。” 程荷衣却不接那玉玺,只凝视着他半响,默默不说话。突然见胸口那个修罗印记不断的闪烁着红光,凝眉道:“糟了,那萧文殊正在朝这边赶来,转眼就要到了。” 石攻玉问:“你怎么知道?” 程荷衣道:“她的修罗印是用血灵力来催动的,运术者离得越近,这印记发的光就越亮。我受了伤,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石攻玉起身在这洞中来回踱步,思索片刻,说道:“刚才你救我的时候,发的那飞镖还有么?” 程荷衣道:“那不是飞镖,这是一种仙术,是我用寒冰灵力凝练成的冰棱。” 石攻玉点头道:“嗯,你再炼几枚冰棱出来给我。” 程荷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听他语气郑重,就抬起手来,在指尖凝练寒气,结成了五道晶莹剔透的冰棱。石攻玉上前拿过,见她手掌心上闪闪发亮,竟然也有一个符记。只不过她的这个符记画的是一个菱形,与自己手掌心的螺旋符记稍有不同。形势紧迫,也不及多想,走到洞口,把冰棱一枚枚的反插在洞口的地面上。程荷衣问:“你这是做什么?” 石攻玉道:“待会你就知道了!”又弄了十几枚冰棱,在地上插得密密麻麻。那冰棱入手很是冰凉,冻得他手指发麻,简直拿捏不住,石攻玉心下奇怪,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是用了什么戏法,在手指间变出如此许多寒冷彻骨的冰棱来的。 过不多时,果然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正是萧文殊带人追来了。萧文殊道:“两个小鬼就躲在这山洞里,你们进去把他们拿出来!”她那骷髅杖可以指引方向,带有追踪的功能,凡是中她印记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已逃脱。数名随从齐声应道:“是!”朝这洞中走来。 第014回 频施妙计 那洞口甚是狭小,只能容一个成年男子躬身进入。外面那群人矮着身子依次进入,刚进入洞口,便发出一阵惨叫声,又都狼狈的退了出去。 萧文殊问道:“什么情况?怎么又出来了?”一人嚎叫着答道:“地上有机关暗器,插到我们脚里去了!哎哟,好疼!” 程荷衣听见洞外的对话,这才明白缘由。原来石攻玉把冰棱倒插在地面上,尖锐的棱尖朝上。那冰棱是透明的,洞内又黯淡无光,除非趴在地上,否则根本无法看清。那群人冒然冲入,自然是被冰棱穿透了脚掌。她见石攻玉偷偷的坏笑,禁不住也抿嘴而笑。 突然听洞外一人道:“地上有机关,待我跃进洞去!” 石攻玉忙低声道:“用冰棱打他!”程荷衣会意,捻了五枚冰棱在手,见洞口有人飞身跃入,五枚冰棱打了过去。她受伤后手腕无力,冰棱飞的轻飘飘的,但那洞口非常狭小,那人本来就跻身而入,再加上地面也有倒插的冰棱,哪里还有躲闪的余地?一阵惨叫,五枚冰棱都打在了那人身上,登时毙命。 如此一来,洞外之人再没有一个敢冒然冲进来。萧文殊冷笑道:“好个臭小子,真有你的。你的好姐姐来了,为什么还躲在洞里不肯出来?不出来也就罢了,为何还杀我的人?” 石攻玉大声喊道:“咦?刚才的确进来一个人,我还没打招呼,怎么就躺在地上睡着了?好姐姐,你再派几个人进来,把他抬出去吧。” “哼!”萧文殊明气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好小子!你既然不出来,我便守着不走,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石攻玉道:“嗯,你若是不走,我只好在这山洞里坐上一会儿了。只不过这山洞里到处是石头,也没个坐位,我只好把这传国玉玺当成板凳,坐在屁股底下歇歇脚了。好姐姐,你想不想进来坐一坐?把传国玉玺当成板凳的滋味,那可美的紧呐!” 萧文殊听他竟然把堪称旷世奇宝的传国玉玺坐在屁股底下,只气的七窍生烟。明知石攻玉故意气她,却又不敢冲进去。突然媚笑道:“哼,一个少男,一个少女,共处幽暗的洞穴中,你们俩倒真是会享受啊。依我看,你们只怕正在做什么不三不四,不要脸的苟且之事,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的不知廉耻,我这就多喊些人来,让大家都来围观!”她的手下们都是些粗鲁的男子,听见她如此说,都纷纷起哄起来,说的尽是些不堪入耳之辞。 石攻玉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偷眼看程荷衣,见她故意侧过身去,低头捻弄着发梢,却看不清表情。石攻玉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好姐姐,什么是不三不四不要脸的苟且之事?我年纪小,可不知道这些。我看不如由你和你的下属们一起演示一番,给我们示范示范!姐姐你虽然徐娘半老,但毕竟是风韵犹存,也好教咱们饱一饱眼福,你看如何?” 萧文殊向来以美貌自傲,最忌讳别人说她老,听了这番话勃然大怒,尖声道:“好个小贼!你胆子也忒大了点!竟然如此消遣你老娘!你可千万别落在我的手里,仔细我拔了你的皮!” 石攻玉吐吐舌头,不再理她。那萧文殊虽然一时间无法进入洞中,但她守着洞口不走,石攻玉也没有太好的脱身之计。突然怀里呜嗷一声响,原来是那只小狐貂肚子又饿了。石攻玉无奈的摇摇头,拿出随身带的几块干粮,嚼碎了喂它吃。 程荷衣奇道:“咦?你竟养了只灵兽?” 石攻玉道:“你也认识它?” 程荷衣摇了摇头,道:“天下的灵兽千奇百怪,我又哪能全都认识。这可有些奇怪,你既然有灵兽,为什么丝毫不会仙灵之术?” 石攻玉道:“实不相瞒,这小崽子出生不过月余,我刚刚领养它没多久呢。” 程荷衣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养着一只灵兽,却完全不熟悉如何驾驭它。” 石攻玉道:“嗯,岂止是不熟悉,是完全不会!而且听别人说,这是一只白银灵兽,名字叫做青羽狐貂,很是稀奇珍有。” 程荷衣听到“白银灵兽”四字,瞪大了眼睛,露出既羡慕又惊讶的表情。她见石攻玉用碎干粮喂小狐貂,问道:“你就喂它吃这个?” 石攻玉道:“我只有干粮,我猜它最想吃肉,但我哪里能弄到肉喂它呢?” 程荷衣笑着低头,从腰间解下一个锦绣的小袋子来,从里面倒出了三颗青色的丸药,递给了石攻玉,说道:“你喂它这个试试。” 石攻玉道:“它又没生病,干嘛喂它吃药?” 程荷衣道:“这不是药,这叫做‘寄灵丹’,用百草和灵力共同凝练而成,是专门用来喂养灵兽的。” 石攻玉看她不似在开玩笑,依言拿一颗寄灵丹喂与小狐貂,那小狐貂闻了闻,本来困顿无神,突然两眼放出精光,狼吞虎咽的把那寄灵丹吞了下去。 石攻玉大喜,又喂一颗。程荷衣却拦住他,道:“一次只喂一颗便可。” 石攻玉问:“为什么?”说话间稍不留神,小狐貂一下子腾身约起,把他手中的这颗也抢走,一口吞入肚中。 程荷衣皱起眉道:“哎呀,它吃了两颗,这可不妙。” 石攻玉道:“吃了两颗会有什么不妙?” 程荷衣道:“这寄灵丹中蕴含着灵力,不仅可以填饱灵兽的肚子,还能增进它体内灵力的进益。但若是一次吃得太多,反而会有害处。”石攻玉见小狐貂吃完两颗寄灵丹后神情活跃,大不如前,倒没发觉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暗自为它高兴。程荷衣把剩下的几颗寄灵丹也送给了石攻玉,道:“这些你都拿着吧,但是要记住,千万可别再多喂了。”石攻玉谢了一声,接过揣入怀中。 突然间,洞口火光大盛,冒进来一缕缕浓烟,把他二人呛的咳嗽不止。萧文殊在洞外笑道:“你们既然不愿出来,那我只好用烟把你们熏死了。” 石攻玉骂道:“糟糕,这恶女人心好毒,想要熏死我们。” 程荷衣焦急的问:“这可怎么办?” 石攻玉见一股股青烟涌了进来,一时也没有好的主意。耳听萧文殊在洞外高声叫道:“哼!让你和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小姑娘死在一起,倒真便宜了你。” 石攻玉喊话道:“我们还没死,还好的很呢!咳咳!” 萧文殊冷笑不止:“臭小子,还嘴硬!” 石攻玉大笑道:“这洞里本来很冷,你烤一烤火,我们就暖和了。多谢啊多谢!哈哈哈!”程荷衣被呛的眼泪直流,本已焦急万分,但她见石攻玉竟然还能谈笑自若,不由对他十分钦佩。 第015回 马蜂神功 她却不知石攻玉嘴上呈快,其实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脱身之计。原来石攻玉早就注意到那洞顶的墙角上有个白色的马蜂窝,那马蜂本来绕着蜂窝飞来飞去,被烟一熏,都缩了回去。他心念一动,立时有了主意,向程荷衣道:“把你的剑借我用下。” 程荷衣虽然仙术高超,却孰无应变之能,危境之中对他的话百依百顺,把剑递了过去。石攻玉将剑别在腰间,把那传国玉玺从紫檀木的盒子里拿了出来,递给了程荷衣,道:“你把这玉玺保存好。”程荷衣依言收入随身的行囊中。石攻玉一手拎着紫檀木匣,一手拾起地上一篷杂草,放在火上引燃,攀爬到了那蜂窝旁边,把火苗凑近了马蜂窝。杂草本来就受了潮,燃着之后浓烟更盛,那群马蜂被烟一熏,全都钻回了蜂窝里,没有一只敢出来蜇人。 石攻玉瞅准时机,提剑在那马蜂窝的根部一切,马蜂窝应声而落。石攻玉早已端着紫檀木匣在下面接着,咚的一声,马蜂窝稳稳当当的落入了木匣子里。 马蜂窝一受震荡,里面的马蜂乱往外飞,石攻玉飞速的合上了木匣的盖子,把马蜂都封在了木匣子里。饶是他手快,但还是有一只马蜂窜了出来,在他的额头上蜇了一下,肿起了一个大包,石攻玉捂着头,疼的哇哇直叫。 程荷衣见他这种种举动,感觉又好奇,又好笑。她自小在仙门长大,只知道修习和苦练,耳中听的都是师长那静心忍性的敦敦教诲,身边相处的男子也都是遵道守礼的同门师兄弟,却从未见过石攻玉这种顽皮胡闹的行径。看了眼前这一幕,虽是身处困境,也不由莞尔一笑。 萧文殊在洞外道:“两个小鬼半天没有声音,相必已是被熏死了吧。” 石攻玉提高嗓门道:“哎哟,熏死了熏死了,我受不了啦!” 萧文殊笑道:“原来还没死,臭小贼倒挺能抗!” 石攻玉一边用黄布包袱把那紫檀木匣包好,一边道:“哼!反正要死了,不如来个玉石俱焚,咱们就把这传国玉玺丢到火里,把它烧毁掉算了!你看如何?”连向程荷衣眨眼睛。 程荷衣会意,也大声道:“这……这传国玉玺可是千年至宝,就这样烧毁了,恐怕不太好吧?” 石攻玉高声道:“哼!我们都要死了,还管什么至宝不至宝的?依我看,正好让这宝贝随我俩陪葬!咱们两个死在这里,有这么一个绝世宝贝陪葬,也算风风光光了!” 程荷衣道:“也好,就依你说的办。” 萧文殊听他们要烧毁传国玉玺,惊声道:“万万不可!那玉玺烧不得!” 石攻玉道:“为什么烧不得?我看是可以烧!” 萧文殊急道:“别烧!咱们有话好说!” 石攻玉听她气馁了,冲着程荷衣坏笑,答道:“依你的意思,你不打算熏死我们了?” 萧文殊道:“我的任务是获得玉玺,你们两个小鬼死还是不死,与我何干?” 石攻玉道:“好!既然如此,你快命人扑灭洞口的火,把烟驱散。” 萧文殊想不到这小鬼竟然用烧毁玉玺的法子威胁自己,虽然心里怒到了极点,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的命令道:“把火灭掉!”随从道:“遵命。”一起扑灭了洞口的火。 石攻玉见浓烟渐渐的散了,说道:“萧姐姐,与其僵在这里,不如咱们一起做个交易。你看如何?” 萧文殊道:“好,你来说说,怎么个做交易法?” 石攻玉道:“这玉玺我们留着也没用,烧毁了也可惜,就把它送给你,你放我们走,如何?” 萧文殊进退两难,心想也只有这个法子,当下答道:“好!你把玉玺完好无缺的给我,我放你们二人离开!” 石攻玉道:“我怎知你说话算不算数?你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萧文殊哼了一声道:“只要你把玉玺交出来,不耍什么花样,我萧文殊说到做到。” 石攻玉道:“好!就是这么句话。你把人撤开,我们出来了!”向程荷衣使了下眼色,搀扶着她朝洞外走去。他知道地上摆满了冰棱,脚面不敢抬高,在地上一边扫行,一边向外走。 萧文殊知道程荷衣被自己的修罗印打成重伤,也不怕他俩耍什么鬼花样,一声令下,命属下撤开一条路,任由他二人走出洞来。她见石攻玉搀扶着程荷衣,手中赫然提着那个黄布包袱,两眼一亮,叫道:“臭小子!你出来了,就由不得你了!”左手成爪,朝石攻玉头顶扑了过来。 石攻玉大笑道:“早知道你言而无信!玉玺送给你了!”使劲把包袱一甩,朝着远处的山崖丢了出去。萧文殊心中最关切的就是这包袱,生怕那玉玺坠入悬崖之下,从此再也找寻不到,当下舍弃了石攻玉,跃身把手中长杖一甩,杖中骷髅头暴长而出,末端钩住了包袱,又把那包袱卷了回来。 程荷衣的那匹白马一直停在山洞不远处啃草,石攻玉趁机扶着她上了马背,高喊一声:“好俊身手!玉玺送你了,咱们回见啦!哎哟,我可不想再见到你!”一拍马臀,急冲而去。 萧文殊没听到他的话语,她将那包袱拿在手中,忍不住仰天长笑。魔崇山此番大规模出动,分数路苦苦追击天璇子,为的就是这枚传国玉玺。萧文殊窃喜不已,想不到如此一件天大的功劳竟然被自己获得。她心痒的难已等待,等不及把包袱拆开看一看,目睹一下这传国玉玺的真容。她的几个随从也凑拢过来,都想瞧一瞧这辛辛苦苦追逐了数月的宝贝究竟长什么样子。 包袱拆开,里面是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萧文殊心急火燎的把盒盖掀开,见里面黢黑一团,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接着便有数不清的马蜂涌了出来。 这群马蜂被石攻玉捅了窝,又被莫名其妙的关在了盒子里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终于飞出,见人就一通乱蜇。萧文殊和她手下虽然都是魔族高手,但面对这群甩不掉的马蜂,竟全然无计可施。只觉得天旋地转,乌压压的到处都是,脸上、手上、甚至连衣服里面都到处钻满了马蜂,把他们蜇的浑身是包,痛的生不如死。 第016回 灵兽暴走(上) 萧文殊知道上了当,怒不可遏,甩开骷髅杖,数道红光闪过,马蜂死了一片。饶是如此,她的一张俏脸上也已被哲的坑坑点点,红一块紫一块。她尖声怒吼一声:“臭小鬼!老娘要拔了你的皮!”发疯般迈开大步,朝那白马追去。 石攻玉和程荷衣骑着白马,疾驰飞奔。二人听到身后萧文殊等人发出的惨叫声,想象着他们被马蜂群叮咬的场面,虽然此时落荒而逃,也禁不住觉得很是好笑。没跑出多远,向前迎来一段山路,甚是颠簸崎岖,又牵动了程荷衣的伤势。 程荷衣蹙着眉头,伤口很是疼痛,道:“我中了修罗印,那萧文殊早晚会追上我,不如你带着传国玺下马逃走,她就找不到你了。” 石攻玉哈哈一笑:“你刚才救我一次,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 程荷衣道:“你和我一起,只会白白送死。” 石攻玉拍了拍胸脯道:“你太小瞧我了,我只用一招马蜂神功,就杀得那恶女人屁滚尿流,她忌惮我的这个绝招,说什么也不敢再追来了。”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内心实在害怕萧文殊追来,只能不停抽打马背,任由马儿沿着山路奔驰。程荷衣知道再都说也无用,只能叹声作罢。 前面山路越来越窄,左侧是一道峭壁,右侧则是陡峻的山坡,中间只有丈余可以通行,此时暮秋季节,落叶婆娑飘零,铺满了地面,马蹄踏在上面沙沙作响。突然迎面来了一群逃荒灾的难民,少说要有三四十人,逶迤拖沓,挡住了所有的去路。程荷衣远远见了,急道:“不好!快停下!马儿要撞到人了!” 石攻玉叫道:“我又何尝不想停下,可是......哎哟,我不会骑马啊!”白马无处可躲,眼看要冲入人群。程荷衣道:“拉马儿的缰绳,马就停下了!”石攻玉听言,奋力一拽缰绳,那白马嘶叫一声,竟人立起来,石攻玉和程荷衣登时滑落了马背。 石攻玉先摔在地面上,程荷衣又摔在了他怀里,二人的脸差点贴在一起。石攻玉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此时怀搂着一个柔弱无骨的少女,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脑袋里登时天旋地转,不知所踪。 他平时在朔州城的街道上乞讨,经常翻墙偷看大宅大户家的千金小姐,一个个怀金戴玉,粉饰玉琢,尊贵富丽不可尽述。也曾经路过妓院门前,把那些涂脂抹粉、浓妆艳抹的歌妓们上上下下打量个无数遍。但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倡优游姬,与眼前怀中的这个女子比起来,都仿佛是星辰至于耀阳,顿时黯然失色,丝毫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这位程荷衣姑娘,没有多施脂粉,也没有华贵的衣衫,但就像是一瓣雨后凝珠的清荷,既淡雅,又芬芳,让人顾盼流连,心生眷慕。 他怀拥这程荷衣,仿佛置身在一个曼妙的仙境,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逃避追杀。 程荷衣挣扎着要起来,手上无力,又再次扑到了石攻玉的怀里。她往远处一望,见身后数行黑点正在跃上山来,竟是萧文殊带着六七名随从追上来了。原来萧文殊顺着那修罗印的指引追来,她盛怒之下,用出所用功力,奔行速度极快。程荷衣大急,伸手去摇石攻玉,要他快点起身逃跑,低头一看,见石攻玉非但不扶她起来,竟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顿时红晕满颊。 程荷衣急声道:“他们追来了!你……你还……” 石攻玉登时醒悟过来,也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他想起了此时危机的处境,忙把程荷衣扶起来。 他朝山下望去,看萧文殊的身影越来越近,显然是被马蜂蛰咬后怒不可遏,所以恼羞成怒的追来。石攻玉心想:“要是被她抓住,我石攻玉只怕要去阴曹地府和天璇老儿会上一会了。要是痛痛快快的死了也罢,怕就怕她把我也丢到马蜂群里,给我来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那可乖乖的不得了!” 想到这里,刚才那种旖旎如云的闲情逸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见迎面来的难民挡住了所有的路,骑马看来是不行的了,只能携着程荷衣的手,从难民中间挤开了一条路过去。那些难民本就凄苦,拖家带口,推推搡搡,因而行动又缓慢又拥挤。石攻玉和程荷衣废了许久时间才从人群中穿过,这么一耽误,那萧文殊已经越发的逼近了。 他俩跑出数十丈,突然听到身后发出了一阵阵凄绝的惨叫声。石攻玉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那群难民阻住了萧文殊等人的去路,萧文殊怒极,竟然对难民大开杀戒。她挥起长杖,骷髅头冒出阵阵红芒,在人群中肆意舞动,六七个随从也拎着鬼头刀胡乱劈砍,一帮难民如待宰之牛羊,顿时血肉飞溅,惨不可言。 石攻玉不再跑了,他站定身子,呆呆的看着这残忍的一幕。 他自幼饥苦,迫不得已沦落街头为丐,见了这些穷困的饥民,本来就有一种亲切感和同情感,想不到魔崇山的这群魔头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仅仅因为他们挡住了路,就残忍的对其屠戮和杀害。 数十名难民接二连三的倒下,有的难民明明已经让开路了,也被他们无情的杀死。他们的脸上溅满了血,他们的手上拿着人世间最丑恶的屠刀,在他们的意志里仿佛只有别人的痛苦才能满足其深渊般的私欲。哭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汩汩的鲜血汇流成一道小河,沿着山坡流了下去,把苍翠的青松也染成了一簇殷红。 石攻玉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如此惨绝人寰的行径,他的两眼中充满了愤怒的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牙齿都欲咬得碎裂。人在怒火攻心之时,身体亦可发生微妙的反应,他全身剧烈发抖,拳头攥的格格作响,喉头发出嗬嗬的低吼,吓得身旁程荷衣连连退步。 第017回 灵兽暴走(下) 突然,在他右手的拳缝中发出数道刺眼的光,他慢慢的摊开手,见掌心是个银白色螺旋形的符记,此时光亮无比,耀眼夺目。 他记得这正是天璇子临终前画在他掌心的符记,和那青羽狐貂额头上的符记相同。一直以来,这符记未见过什么异常,石攻玉也没有太多留心,想不到今日却竟然无故放光起来。 石攻玉正在惊诧,他怀中的小狐貂突然冲出,跃身跳至他的右手手掌上。石攻玉还以为它肚子又饿了,而它却朝着石攻玉眨了一眼,像是很有默契的队友在互通暗号,猛然把躯干一拱,蜷身缩成了一个圆球状,尾巴轻轻一摆,在石攻玉的手掌上旋转起来。 伴随着旋转,石攻玉的手掌间生起了一道徐徐的清风,随着小狐貂的身体一同旋绕。风速越来越快,小狐貂旋转的也越来越快。 突然嗡的一声响,他的手中青光大盛,小狐貂化作了一个飞速旋转的光球,伴随着疾烈的旋风,吹得地上尘土盘绕,吹得落叶凌空而舞,吹得石攻玉长发飞扬。程荷衣惊讶不已,她身子虚弱,怕被这疾风吹到,忙又退了三步,倚着身后的山石而立。 山路上忽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一个两三岁的孩童坐在血泊之中,亲眼见他的妈妈被乱刀砍死。一个随从跃身上前,将那孩童提了起来,右手鬼头刀高高举起,要朝那孩童颈中斩落。 一道阳光照耀下来,折射在那刀刃之上,显得无比的刺眼,同时也是无比的冷酷和无情。 石攻玉看到这里,内心的怒火终于逼近了爆发的临界值,感觉体内有数不清的怨气和怒火,又有用不尽的力量集中在了右手之上,他仰天长啸一声,举起右臂,朝那随从冲去。一股劲风紧紧盘绕在他身畔,他所行之处,地上落叶均被吹到了两旁,让开了一条长长的路径。 那些随从脸上被马蜂蜇的又红又肿,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他们不耐烦难民阻路,所以大开杀戒。此时见石攻玉竟然主动迎了上来,正是求之不得,当下有三人挺起鬼头刀,朝石攻玉杀来。 他们见石攻玉冲过来的气势虽然生猛,但知道他不会功夫,毕竟未把他放在眼里。他们见识过程荷衣冰棱镖的威力,因而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的程荷衣身上。三人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毕竟也是魔宗的精英,平时训练有素,章法稳健。他们的鬼头刀刃上卷着一层层黑气,夹带着阵阵鬼哭之音,一个正面突击,两个侧翼包夹,总共三股黑气朝石攻玉击来。 石攻玉却完全不知闪躲,只举起一只右臂奋力迎了上去。那黑气劈砍下来,虽然力道威猛,但遇到了他右掌上的光球,却像击打在了一块坚硬无铸的石头上,铮铮铮数声响,黑气烟消云散,刀刃被反弹回去,全都拧成了麻花状。 那三人看傻了眼,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忽觉得从那光球上扑面刮来一道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又如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朝两边猛力的推出。三个人从未见过如此汹涌的力道,再加上他们轻敌在前,并未全力抵御,全被闷声一击,四脚朝天的摔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了。 石攻玉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牛般继续向前冲了过去。 众随从大惊,又有两人猱身而上,还未及近身,那光球上猛地卷起两道风势,把他们卷到了天上,断线的风筝般打了三个旋儿,一道栽落山崖之下,只发出一长串惨叫声,再也没了动静。 石攻却不停步,直朝那提着孩童的随从冲去,他把那手中光球奋力一掷,光球呜呜尖啸,转瞬已飞至那人面前。那人丢开了孩童,骂道:“什么玩意……”话都未说完,光球就已经击中了他的胸口。 隆的一声巨响,那随从受了重重的一击,身子朝后急速飞出,砰的一下撞在了山石上,登时气绝毙命。山石嘎拉拉的直响,竟然被撞出了数道裂缝。那光球停止了转动,变回了小狐貂的形态。它四脚一蹬,回身跃起,又旋转着回到了石攻玉的手中。 石攻玉喘着粗气,右手微微发抖,昂然立于山道中央。只是须臾之间,萧文殊的随从就已经倒下了六人。他看着掌中的小狐貂,脑袋中浑浑噩噩,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孩童刚才死里逃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石攻玉正想想上前安慰几句,忽听程荷衣叫道:“小心身后!” 石攻玉一惊,忙转头向后,见一个发着血光的骷髅头急速朝自己飞来。他心中暗呼:“是那恶女人!”想要躲闪,两只脚却不听使唤。眼看要被这骷髅头打中,突然体内莫名升起一股力量,右掌中再次发出一道耀眼的青光,他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右臂,那光球再一次飕然飞出,与骷髅头撞在一起。 那骷髅头绽发着血淋淋的红光,正是萧文殊所发。而那光球则是青光铎铎,来自石攻玉的一只右掌。石攻玉发觉面前有一道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压迫过来,甚至让他无法呼吸顺畅,他长啸一声,只能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臂上,奋力顶住。红芒虽盛,青光却也不弱,一红一青,竟僵持在半空,不相上下。 萧文殊又惊又怒,她此次奉命追讨传国玉玺,本以为胜券在握,是而雄心勃勃,不辞劳苦而来,只盼着能够立下一件不世奇功。但令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的是,自从遇到石攻玉这个小滑头以来,不但屡次言语受辱,而且竟然还被一窝马蜂蜇的满头是包。这真乃她毕生之奇耻大辱,若是传扬出去,不但数十年闯荡三界的威名一扫而光,而且以后还如何在魔崇山立足? 她满心想把石攻玉杀之而后快,因而一出手就用出了绝技杀招“修罗血祭”。这一招之所以名叫修罗血祭,乃是因为它依靠着吸取人血来增加威力,短时间内吸取的血液越多,其威力则就越是强劲。刚才萧文殊杀了十余名无辜难民,因而身体内积蓄了大量的血灵,此时一起击打出来,自然是势如破竹,有如惊涛骇浪。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石攻玉非但能够抵挡住这一击的攻势,而且双方竟然僵持起来,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第018回 以弱胜强 萧文殊恼羞成怒,骂道:“臭小子,真有你的!老娘还真小看了你!” 她却不知道石攻玉强行顶下这一击,胸口早已被震的气血翻腾,翻江倒海,石攻玉咬着牙骂道:“臭八婆,也真有你的,老子也真小看了你。”他口头上从不吃亏,模仿萧文殊的口气,又骂还回去。 萧文殊年少之时就已成名,叱咤魔界十余载,素来心狠手辣,从来没有人敢对她半分的不敬,此时竟然听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骂自己是“臭八婆”,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禁不住咬牙切齿的道:“好个小贼……你骂我什么?”这一分神,那骷髅杖上的红光稍稍减弱了几分。 石攻玉苦苦支撑许久,突然发现面前的压力骤减,暗中舒缓许多。他察觉到了这一点,心想:“原来这臭八婆经不住骂,那我不如就再多骂几句。”高声道:“我说你是臭八婆,老婊子。” 萧文殊道:“你……你再说一遍?” 石攻玉道:“再说一千遍都行!哼,我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干脆别在魔族里混了,老子把你卖去窑子里当窑姐儿,可比当大魔头有前途的多,你看如何?” 萧文殊气的浑身发抖,道:“你……你胆大包天,你……你竟敢说这种话?”她动了真怒,骷髅杖的红芒又减弱三分。 石攻玉大笑道:“我怎么不敢说,你这个老婊子又骚又嗲,又媚又贱,就该让男人们摸来摸去,这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现在沦落在魔族之中,岂不是自甘堕落么?” 若说到骂人,这可是石攻玉的拿手好戏。他长期生活在市井之间,练就了一副伶牙俐齿,所有激怒对方的话语霎时间如滔滔江水一般奔腾而来。萧文殊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恨不得立时把石攻玉碎尸万段,但二人僵持不下,她又一时间无法得手。越是焦急,越是愤怒,反而使她的邪术威力不断的减弱。石攻玉手中的光球咄咄逼人,反而开始将骷髅杖慢慢的压制住。 石攻玉突然哈哈大笑,道:“咦?臭八婆,我现在才发现,你的脸上怎么到处是包,像个发了霉的咸鸭蛋?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老婊子长得太好看,那群马蜂以为你的脸蛋儿是一朵鲜花,所以在上面赖着不走,这里咬一口,那里哲一下。嘿嘿,本来挺漂亮的一个美人,竟然变成了一个麻子脸,现在你想去窑子里,也没人愿意要你咯!” 萧文殊只知道脸上被马蜂叮咬了数下,此时兀自疼痛,却未思考过满脸是包有多难看。她平生最为自傲的就是自己的美貌,此时听石攻玉一说,心里不寒而栗,禁不住腾出一只手来,去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脸上凸凹不平,有好几处大疙瘩。她一想到自己脸上布满疔包的样子,登时如坠深渊,感觉无尽的恐惧席卷心头。 但她忘了自己的双手都在攥着那骷髅杖,所有的血灵力都是由手臂催动的。突然撤回一手,再加上心神大乱,那血红光芒的威力顿时大大折扣。石攻玉察觉面前阻力骤减,心中一喜,双脚向前一蹬,他掌中的青光大盛,冲破了红芒的阻碍,朝着萧文殊打去。 但见那青光来势汹汹,排山倒海般压迫过来,萧文殊大惊失色,慌乱间想要再施抵抗,想要运起灵力,但是已然不及。耳听轰然一声,青光击中了她的左肩,萧文殊身子朝后直飞出去,迈了十多步,才踉踉跄跄的站住。她手扶着肩头,脸上煞白,一口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 其实这萧文殊乃是魔宗的十二魔云护法之一,魔云护法在魔族之中虽然不是最高的职衔,但却个个身怀邪术,都是心狠手辣的大魔头,无论是实力还是手段,都与石攻玉这么一个区区的凡人不可同日而语。但石攻玉在愤怒之下,无意之中催动了天璇子留给他的那个螺旋符记,在加上那小狐貂一次吞食了两枚寄灵丹,也进入了暴走状态,所以顿时展现了这般巨大的威力。 而石攻玉又对萧文殊大加辱骂,用的全是市井流氓互相斗嘴吵架时的污言秽语。萧文殊牵动了真怒,一时分神失手,所以反被石攻玉掌中的青光击伤。二人虽然在实力方面有天壤之别,但胜负反转,乾坤颠倒,反倒是萧文殊败在了石攻玉手下。 萧文殊身上的伤势不轻,既害怕石攻玉再次用出杀招,又害怕旁边的程荷衣发出冰棱镖偷袭。眼看着那枚传国玉玺唾手可得,却又临阵失足,功亏一篑。她虽然心中千分万分的不甘愿,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的说一声:“臭小贼,老娘今天大意疏忽,让你赢了一场。你辱我太甚,这个仇,老娘迟早要报!”腾空一跃,一道红光闪处,便不见了踪影。 石攻玉刚才发出那一击,也用透支了全身的力气。只觉得两腿虚浮,四肢软绵绵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他其实也害怕这萧文殊还留有什么后招,自己可再也没任何能耐抵抗了。突然见她走了,禁不住长吁一口气。 他见程荷衣依旧靠在山石底下,一双盈盈妙目正在关切的望着自己,问:“程姑娘,你还好吧?” 程荷衣点点头,道:“我还好,你没事吧?” 石攻玉气喘吁吁的笑道:“没……没事。你别担心,恶女人……被我打跑了……”迈开步子朝她走去,刚刚抬起腿,突然两眼一黑,朝前栽了下去。耳中听见程荷衣的一声惊呼,就再也没了知觉。 他浑浑噩噩的陷入了昏迷之中,胸口气息凝滞,像被一块大石头一直压着,嗓子疼痛如割,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感觉自己颠颠簸簸,像是在赶路,后来又晃晃悠悠,好像在坐船,迷迷糊糊中又似有个人一直在身边照料他,温柔体贴,吹气如兰,似是个女子,给他喂食汤药,换衣梳洗,悉心关怀,无微不至。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转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