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多少钱一斤》 1.一块 《可爱多少钱一斤》 栖见/文 第一章 初栀被楼上的装修声吵得睡不着。 从清晨天刚蒙蒙亮开始,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又连绵不断的响,安静一段时间让人放松下来,刚昏昏入睡,又毫无预兆的再次响起,吓得人梦里一哆嗦。 就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初栀终于忍无可忍地闷闷叫了一声,抓着被边把严严实实扯过头顶的被子拉下来,扑腾着坐起来。 眼圈深深,长发散乱,一脸昏昏欲睡的没好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装修工人好辛苦,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勾过枕边的发绳,随便绑了个马尾,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她东西带的不多,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语气惊奇:“妈,你看,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 行吧。 初栀顿时安静如鸡,那点儿不服气全吞回肚子里,继续研究面前的校园平面示意图。 她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前一天晚上,邓女士跨国电话打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开始扯着嗓子让老初给她订回国的机票。 老初也是个女儿奴,本就觉得女儿上大学那是人生大事,正想着法儿的想往回窜,一接到命令立马准备开电脑,最后还是被初栀以“就算现在订机票也来不及了”为理由拒绝,并且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开始觉得,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 肩膀一塌,初栀皱皱鼻子,转过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对面树荫下临时支了个小棚子,三两个穿着橘黄色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下面,不断的有新生过去问路。 最外面小板凳上坐着个学长,他看上去最闲,比起来做志愿者更像是凑热闹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临时搬出来的木桌桌沿喝可乐。 黑卫衣,深牛仔裤,他没穿志愿者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像新生,脸被一听可乐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刚好视线也停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旁边,有点害羞的递出自己的手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移开了,垂下眼去,安静听着面前女孩子说话,而后笑了。 可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初栀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被漂亮小姐姐要手机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随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手机,垂头输入,人依然靠在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女生又小心地凑近一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回去,好看的桃花眼微扬,薄薄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的毫不在意。 初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负心汉。 还能负出一股子撩拨的味道来。 她眨眨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学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穿着橘黄色的志愿者t恤,像一颗移动的胡萝卜,走到她面前。 初栀视线转回来,仰头,微微侧着头看他。 胡萝卜咧嘴一笑,阳光又帅气:“学妹需要帮助吗?” * 胡萝卜是那种情商很高的学长。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学妹的时候,他会格外的风趣幽默绅士健谈,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不逾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他陪着初栀找到报到处和寝室楼,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学院专业班级,顺便留了个电话号码。 报道日最后一天,新生多,初栀领了军训服装到寝室已经下午一点,她寝室分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四人寝,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寝室里面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好巧不巧,上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黑长直刚好是她室友。 初栀当时没看见她正脸,还是对方先认出她来的。 黑长直的脸和她的背影一样美,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瞳,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室友诶真是好有缘啊那个啥我上午不是说你矮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这个身高好可爱啊哈哈哈。” “……” 你还是别解释了吧。 初栀说了名字,又没忍住补充道:“我有160的,”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有点底气不足,“穿鞋……” 这下不仅林瞳,剩下的两个人也笑了。 初栀郁闷地吹了口气。 矮子捍卫一下尊严不行吗!矮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林瞳是成都人,性格爽朗讨喜,很有新意的送了她们每人一堆火锅底料做见面礼,麻辣的底料封在透明的塑封袋子里面,色泽鲜亮看得人食欲暴涨,于是四个姑娘大腿一拍,决定下午班会结束一起去吃火锅,顺便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都要早起,大家也没跑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两层的店面装修古色古香,木制桌椅雕花隔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辛辣鲜香。 蘸料是自助式自取的,中间的一个长方形台子,上面一层一层玻璃大碗盛着各种调料,下面是架子,放满空碟,旁边还有水果和蔬菜沙拉。 点完了锅和食物,初栀坐在位置上看东西,等着室友几个人盛完蘸料回来,才站起来去挑蘸料。 在吃火锅这件事情上,尤其是蘸料,南北方差异还是挺大的,初栀是个南北混血,小学也是在南方读的,所以她一般吃火锅,会准备两碗蘸料。 北方火锅蘸料有经典“老三样”,芝麻酱,韭菜花和腐乳汁一碟。油碟清透,加点耗油蒜末,撒葱花香菜,亮晶晶的像琉璃水晶。 初栀弄好蘸料,一手端着一个小碗准备回去,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多了个人。 那人蹲在她脚边,正在拿下面的空碟子。 无声无息,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初栀根本没看见他,一回头转身,刚好绊了一下。 她低低惊呼出声,整个人一个趔趄,身子完全无法保持平衡,大脑也根本跟不上思考,手下意识就想去抓旁边的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左手的油碟直接啪叽一下,掉下去,右手的芝麻酱也撒了大半。 初栀低下头去,人僵住了。 蹲在她脚边的那男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长臂还伸在架子里,手里拿着个空碟子,初栀的油碟此时倒扣在他脑袋上。 而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初栀的意识竟然还有点放空,她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新疆羊肉串的烧烤店,烤羊肉串的伙计就会戴一个这种白色的,小小的帽子,站在路边边烤边吆喝。 直到塑料碟子滑落,掉在地砖上响声清脆,拉着她意识回笼。 帽子掉了的烤羊肉串的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头发上油光锃亮的,发丝间还掺杂着葱花蒜末香菜根,看起来五颜六色很是斑斓。 鼻梁很高,薄唇,桃花眼。 初栀认出他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今天上午喝可乐的时候被漂亮小姐姐要了联系方式的那个。 只不过他此时完全没了上午被妹子撩时的样子,黑发被打湿,软趴趴垂着,黑睫上还挂着油珠,看起来狼狈不堪。 满满的一碗全数洒在他脑袋上的清油此时已经顺着发丝渗下来了,划过眉骨,沿着眼角往下淌,汇聚在下颚,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透亮亮的细细几条,像是两行清泪,源源不断地,缓缓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2.两块 火锅店人声鼎沸。 洗手间洗手台传来持续不断的流水声,蒜香油碟弯着腰,脑袋塞在水龙头下面洗头。 从里面卫生间进进出出的人无一不觉得怪异,抬眼瞥上两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走开。 初栀小脸煞白,不安的站在旁边看着面前的人。 原本五分钟前,她甚至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小命儿今天可能就要搁在这火锅店了,结果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即使她把满满一碟清油全都扣他脑袋上了。 初栀以为他也会按着她脑袋怼进旁边的芝麻酱里,她甚至连憋气的准备都做好了。 可是对方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越不安,愧疚感愈发强烈。 哗啦啦的水流声有点空旷的回荡,初栀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低低压出弧度的宽阔背脊,声音弱弱地提醒:“左边头发那里还有根香菜。” “……” 对方沉默了几秒,侧了侧脑袋,让水流冲刷着左边鬓角:“谢谢你。” 初栀肩膀一缩,觉得这声谢谢你反正绝对没有感激的意思。 洗手台的高度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略低了点儿,他窝在那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初栀手足无措地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洗,再次开口:“那个……” 他听见了,动作顿了一下,单手撑着台面抬起头来。 头发湿湿的向下滴着水串儿,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水珠,黑色卫衣领口的一圈也湿的彻底。 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着,没回头,通过面前巨大的镜子面无表情看着她,等着下文。 男人那副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好亲切,气场极足,像是强忍着才没发脾气,仿佛眼神就能把她脱一层皮,盯的人紧张到头皮发麻。 初栀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到大理石台面放着的洗手液上。 “我觉得这样冲不干净的,你要不要挤点洗手液呀?”初栀试探性开口。 男人看起来像是被她气笑了:“要么你去后厨帮我要瓶洗洁精?” 初栀惊讶地看着他:“要吗?”她直起了身子,一副马上就要去给他拿的样子。 “……” 他不理她了,重新打开水龙头垂下头去。 两个人一个在火锅店洗手间里洗头,一个看着对方洗头,来来回回收获了无数注目礼。 没人说话,安静的有点尴尬。 初栀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日剧,男主角是个和尚,和女主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主角把骨灰扣在了正在做法事的男主角头顶。 结果男主非但没弄死她,甚至还就这么看上她了,像个小狼狗一样每天跟在女主后面撒欢跑。 不知道后来女主是怎么道歉的,有没有在灵堂帮男主洗头。 初栀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她靠在墙边天马行空的走神,再回过神来发现男人已经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着她。 他大概觉得脑袋上的蒜末葱花什么的都冲干净了,也没抱什么希望能洗掉油,抬手关掉了水龙头,突然开口:“你想要什么?” 初栀站在他身后,靠在墙边看着他。 男人身上那件黑色卫衣也已经脏了,上面油渍看上去比周围深了一圈,off-white的logo。 也不知道他身上这款现在还买不买得到了。 她注意力没放在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上,恍惚应声:“唔?” 男人迈开长腿,走近了两步,垂头,敛睫看着她挑眼勾唇:“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这么麻烦。” 即使是现在这种狼狈样子,他的颜值都没被拉低,火锅店里暖色的光线下皮肤依然是无法被浸染似的冷感的白,眼型狭长,内勾外翘,双眼皮很深,眼角微扬。 有点像桃花眼,又有点像丹凤眼。 人明明是笑了,却完全让人没有走心的感觉,寡冷轻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初栀觉得他一靠近,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子蒜香味。 别说,这家火锅店的蘸料味道还挺正。 她抿唇想了想,掏出手机来,软声问:“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他翘着唇边,气音悠长缓慢地“呵”了一声,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初栀认认真真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来,拨过去。 男人裤袋里有铃声响起。 她挂断,扬起脑袋来,刚要说话,手里的手机又响了,林瞳打过来的,问她跑到哪里去了。 一时间说不清楚,初栀一边简单解释了两句,一边看着男人垂眼看着自己的衣服,眉头皱起。 罪恶感一蹦一跳的窜到临界值,初栀挂了电话,哭丧着脸看着他一块一块油渍的黑卫衣,咬了咬嘴唇,仰起脑袋,表情突然严肃,开始自报家门:“我是a大大一广告二班初栀,” 小姑娘看着他,郑重又认真地说,“今天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真的很抱歉,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 * 初栀的想法挺简单的,人家开开心心来吃个火锅,本来都好好的呢,突然!脑袋上就让人飞一油碟儿。 又想起白天那个跟他聊天的的漂亮小姐姐,万一人家是来约会的呢?顶一脑袋蒜末回去了,跌份儿。 飞来横祸全是她的责任,初栀觉得自己怎么也赔件新衣服给人家。 也为了让对方放心自己绝对不会赖账,干脆电话名字什么的全告诉他了。 不过第二天新生就开始军训,为期半个月,初栀暂时没时间想这个,每天从早到晚累得手指都不想抬一下,早上七点就开始站在太阳下像咸鱼干一样晒,晒完a面晒b面。 而一个星期以后,陆嘉珩也差不多把这事情忘得七七八八了,直到某天一群人通宵回来,刚好路过操场看见新生军训。 “军训的时候最能看出这届选手整体素质水平差异,尤其是一个礼拜以后,妖魔鬼怪该现原形的耶都现了原形了,仙女们依旧是仙女,”程轶侃到一半,咦了一声,抬手,指着操场上站军姿的队列前头一军训服穿的前.凸.后.翘风情万种的姑娘,回头看向陆嘉珩,“这是开学跟你要微信的那个?” 陆嘉珩昨天一晚上没睡,此时困得眼睛发涩,抬眼敷衍地瞥了一眼:“好像是吧。” 旁边林柏杨顺着程轶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脸不忍:“陆嘉珩你他妈暴殄天物啊。” 程轶一脸怅然:“我想用我对床十年狗命换阿珩走心的撩一次妹。” 林柏杨:“我草拟大爷啊程轶。” 程轶还在那边逼逼,陆嘉珩左耳听右耳出,不经意间扫过眼前一排排清一色的绿,视线定住了。 穿着军训制服的少女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上午阳光焦灼,一片云过去,从她往前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只有她站着角,一个人孤零零地沐浴在阳光里。 陆嘉珩眼一眯,步子停住了。 一个礼拜了她竟然奇异的没被晒黑黑,宽大的军训服装显得整个人又小又单薄,唇抿着,洁白圆润的耳廓露在帽子外面,被晒得红红的。 手露在外面,纤细手指软软地搭在裤缝线上,被教官看见,啪的一巴掌拍上去:“夹紧了!没吃饭啊?” 教官下手没轻没重,小姑娘白嫩嫩手背上顿时泛起了浅浅一点红印子。 陆嘉珩皱了皱眉。 突然想起,这姑娘好像火锅店那天以后根本没给他发过一个标点符号。 费劲儿吧啦的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怎么就沉寂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侧着头,人出了树荫走过去,站在操场铁网入口门边,不远不近看着她。 操场上全是穿着军训制服的新生和军官,偶尔有老师,陆嘉珩往门口一站就显得显眼异常,旁边的几排队伍全部朝他看过去。 他就像没感觉一样,视线落在站在阳光下的少女身上,微微倾着身,手撑住膝盖,高度压低,想要看清她藏在帽檐下的眼睛。 她大概是又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所察觉似的看过来。 视线对上,她愣了愣,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帽檐的阴影里扑闪扑闪的,看得人心痒痒。 陆嘉珩唇角勾起,等着她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少女皱了皱鼻子,目光移开了,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陆嘉珩:?? 他挑了挑眉,不急不缓站起来了,重新靠回到铁网上,唇边懒洋洋弯着。 就好像看她一动不动站军姿也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九月初日头正盛,露在外面的发丝和衣服全都滚烫,初栀被晒得迷迷糊糊的,没有精力去注意是不是有人在持续不懈的看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教官终于喊了两声,把队伍拉到树荫下休息。 初栀抬头朝操场门口的方向看。 蒜香油碟还靠在那里,阳光下黑发像是被过滤了颜色,浅了一层。 初栀现在其实完全不想动,只想坐下来喝水休息一会儿,但是她还欠着人家一件四位数的卫衣。 她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像棵被太阳晒得水分流失蔫巴巴的小植物挪动到他面前。 小植物才到他胸口,仰起脑袋,眼巴巴地看了他一会儿。 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停顿了一下,乖乖叫了声“学长好。” 嗓子有点哑,唇瓣也干干的,睫毛又长又密,一双鹿眼黑白分明,明润干净。 白皙的耳廓被烈日晒得透红,细细的皮肤下仿佛能看到透着的血丝。 像是被下了个蛊似的,陆嘉珩毫无预兆突然抬手,修长手指伸到她耳畔,轻轻触碰她通红的耳廓。 薄薄的,软软的触感,带着热度熨烫着冰凉指尖。 3.三块 小姑娘耳廓温度很高,和他冰凉的指尖对比鲜明,被晒得红红的,轻轻碰了碰,她就下意识缩起脖子,低低“唔”了一声。 陆嘉珩收回手来,身子向后倾了倾。 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干啥呢。 单纯好奇的样子,好像完全没介意刚刚一个一共也只跟她见了第三次面的异性碰了她耳朵,还不躲不闪,很是坦然放松的站在他面前。 没一点防狼意识。 陆嘉珩弯腰,把视线和她放在同一高度上,平视着她,无比真诚的对刚刚的逾越行为作出解释:“晒伤了,有个水泡。” 他简明扼要道,因为通宵,声音有点沙哑。 初栀原本只觉得耳朵被晒得热热的,还有点痒,听他这么一说才了然,她直接抬手想去摸,又因为看不到不太敢,生怕把水泡弄破会疼。 于是纤细手指捏住白嫩嫩的耳垂往下拽了拽,也不敢往上摸,就那么皱着眉有点苦恼的看着他,软绵绵啊了一声。 陆嘉珩眼皮一跳。 这他妈有点可爱吧。 舔了舔唇,他直起身来。 两人身高差距大,他站直的时候,初栀有种被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仰着小脑瓜看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问完,她又啊了一声。 八成是因为自己一个礼拜音信全无,蒜香油碟觉得自己准备跑单了。 她刚想解释一下最近因为军训实在没什么空,等军训一结束就把卫衣赔给他,结果来没来得及,男人先开口了。 答案挺简单的——“晒太阳。” 初栀就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是因为你爱晒太阳,所以才长得高吗?” 他坏心眼地:“不是,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高。” 初栀蔫巴巴,眼里那点仅剩的小希望破灭了。 看来身高真的是天生的,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她忧郁地叹了口气,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把耳朵上方的发丝拉松了一点,微微垂下来,盖住耳朵,防止被太阳直射到。 被打湿的额发弯弯曲曲地黏在额头上,少女一边拽头发,一边抬眼问他:“你晒了这么久太阳不口渴吗?” 陆嘉珩盯着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看了一会儿,缓慢道:“渴啊。” 初栀把耳朵盖好,扭过头去,视线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教官的影子。 她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回过头来:“那我去给你买瓶水吧,你想喝什么?”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展开模式。 这不是挺热情挺上道的吗? 陆嘉珩笑了,故意把声音压低了点儿,“你的。” 操场上有的班级还没有休息,正步的声音整齐厚重,口号声响亮。 初栀没听清,人走近了两步,靠近他:“什么?” 闷燥的空气流动,带起女生身上淡淡的香味。 像香草味的奶昔。 陆嘉珩垂眼:“你带了水吗?” 初栀一愣,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她当然带了水了,只不过一上午的军训休息的几次已经喝掉了不少,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油碟懒洋洋勾唇,笑容看起来有点恶劣:“我要喝你的。” 初栀反应了几秒,眨眨眼:“可是——” “我晒了好久的太阳了,口渴。” “但是——” “你不想给我吗?” “不是,但是——” “?” 你怎么能用我的杯子呢,我喝过了的呀。 初栀觉得这个要求简直让人太为难了。 她抓抓下巴,又皱了皱鼻子,站在原地艰难的抉择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一副特别发愁的样子。 “那你等一会儿。” 最终,她无奈妥协了,转身小跑到树荫下,去找自己的杯子。 树荫下休息的同学早就围观了一会儿了,只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此时看见女主角回来了,开始眉飞色舞的起哄。 有个男生响亮的吹了声口哨:“怎么回事儿啊,老三的小美人看来这就么得了啊。” 他旁边另一个男生长臂一伸,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了。 初栀心里正忙着和她即将逝去的最后一点水分别,也不怎么关心这群人乱哄哄在说些什么,林瞳看着她翻出杯子来,挤眉弄眼的:“你这个情况完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啊,那个帅哥谁啊?” 初栀忧郁地看着她:“油碟。” 林瞳:“啊?” “债主。” “?” “四位数。” “???” 初栀再叹,没再说话,拿着自己藕粉色的小水杯走过去了。 四位数还站在那里,脸帅的没什么瑕疵,身形颀长,一双大长腿跟模特儿似的,比例看起来无限接近0.618。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藕粉色的水杯递给他。 她的杯子透明的,里面还剩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水,四位数接过来拧开杯盖,在小姑娘提心吊胆地灼热注视下倒是也没真的直接喝,仰着头,杯沿悬空没和嘴唇有接触。 杯中透明液体缓缓倒入口中,脖颈拉的柔韧修长,喉结随着滚动。 初栀身后广告二班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起哄声。 初栀没理,他没直接喝,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松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的水都被喝光了。 那一会儿她喝什么? 初栀眼巴巴地看着她宝贵的水资源全部进了男人肚子,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欲哭无泪的样子。 陆嘉珩喝完水,一低头,就看见少女一脸委屈巴巴看着他。 杯子里还有点水,他没喝完。 陆嘉珩不紧不慢在她的注视下拧上杯盖,因为是用倒的,唇边挂着点水珠,他舌尖伸出来一点,舔掉了。 这个动作被他做的还挺色气挺有诱惑力的,但是初栀现在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水杯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她藕粉色的杯子,只剩下浅浅一层水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晃啊晃。 食指勾着她杯盖上的粉色带子,四位数把杯子捏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杯子挺好看。” 审美得到了肯定,初栀挺开心。 “可以送给我吗?” “……” 初栀大惊失色。 你连我最后一点水都不放过吗! “或者我买下来也可以。”男人卷着带子玩,看着她的表情又补充道。 “不用不用,”初栀连忙摆手,苦哈哈地看着自己的杯子,以及那最后一点水,闭了闭眼,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送给你了!” 他垂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翘起:“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初栀有气无力地晃悠着脑袋,看着四位数心满意足地拿着她的水杯走了,她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正准备去自动贩售机买瓶矿泉水,身后教官的集合口哨声清脆响起。 “……” 太残忍了吧。 初栀认命地小跑过去归队。 一个水杯而已。 一点水而已。 马上就午休了。 我不渴。 我一点也不渴。 我不渴!!!!!!!! 教官组织着大家走正步,虽然很热,但是能动起来总是要好过站军姿的,初栀不断的给自己洗脑,努力忽略掉火烧火燎的喉咙。 正步一排一排的分解走,初栀是最后一排,第一排合格,站到了她们的后面。 班里最高的男生全都站在第一排,初栀正口中念念有词的小声嘀咕着般若我不渴心经,就感觉到身后阴影笼罩。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广告二班身高担当的男同学们站成一排,小山一样伫立在她身后。 教官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前面了,后面的人也就可以偷偷摸摸开开小差,刚刚吹口哨的那个男生就笑眯眯地看着她:“初栀同学,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呢?” 初栀记得他叫周明,摇摇头,“不是。” “熟人?” 初栀顿了顿,又摇头:“不熟的。” 周明“哦”了一声,不怀好意笑起来:“那初栀同学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呀。” 无论问什么初栀都认认真真的礼貌回答,声音也绵绵的,像是包了红豆沙馅的糯米团。 周明继续嘿嘿嘿,拽了拽身边的男生:“那你看萧翊怎么样?这身材,这脸,这成熟稳重的气质,三观端正作息时间规律无不良嗜好,听说高中还跟你同校,又是学霸,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他热情洋溢不遗余力地推销着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突然被拉入话题里,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他成熟稳重的红了耳根:“我没什么能教她的,初栀高考成绩是我们学校文科第一名。”萧翊低声说。 “……” 周明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初栀,表情凝重沧桑的像个老父亲,语重心长提议道:“那要不这样,你来教他吧,萧翊这个成绩真是太让我操心了,学习怎么能烂成这样?我真的怀疑他高考成绩不是买来的就是抄来的,到底怎么进的这个学校?” 萧翊:“……” 初栀:“……” * 晚上,军训结束,几个人回到寝室。 初栀摘了帽子脱掉迷彩外套,突然想起之前四位数跟她说耳朵晒伤了的事情,连忙把林瞳叫过来:“瞳瞳,你帮我看看耳朵。” 林瞳撩起少女的长发别在耳后,看着她白白嫩嫩微微泛了点红的小耳朵:“嗯,被晒得稍微有点红,一会儿拿冰毛巾敷一敷?” “那水泡破了没?”初栀紧张地问。 林瞳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仔细端详了五分钟,指尖抵着耳廓翻来覆去的看,茫然了:“什么水泡?” “就,耳朵上晒伤的水泡。” “哪来的水泡?” 初栀:“没有吗?” 林瞳:“没有啊。” “……” 初栀也茫然了。 4.四块 九月初正是最热的时候,北方的太阳又毒又辣,军训如火如荼进行着。 十天过去,男生倒还都稍微好一点,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女孩子们简直苦不堪言,防晒霜就塞在军训外套口袋里,见缝插针的涂。 自从那次周明和初栀搭上话,并且有意无意的给她和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牵线搭桥以后,初栀就跟他们慢慢熟悉了起来。 初栀对于和萧翊高中同校这件事毫不知情,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初栀觉得他是个好人。 萧翊是那种比较典型的乖宝宝型小学霸,人帅话不多,却很温柔好脾气,一身军训服穿的板板整整,又站在第一排,军姿正步方阵都是打头儿的一个,军训这段时间下来隔壁班已经有女孩子过来搭讪了。 他的回答非常统一,一律都是对不起。 这个时候,周明和林瞳就会站在旁边咿咿嘘嘘的瞎起哄,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劲儿。 不知道怎么着,初栀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四位数的时候,男人被搭讪,给联系方式的时候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再看看萧翊同学十分抱歉的郑重给被拒绝的女孩子道歉。 初栀眨眨眼,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好大好大的。 四位数自从那天突然出现晒太阳,并且顺手顺走一水杯以后就再次消失,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过。 初栀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希望这少爷就保持着这样等着她还债就好,不要再出现了。 要求稀奇古怪的,真的有点麻烦,而且她又不太好拒绝。 军训后半段,每天晚上结束之前,学校里都会有社团过来团宣。 夕阳西下,一排排绿油油的小油菜席地而坐,大家三两闲聊,其实也没多少注意力分给社团,除非是那种自己特别感兴趣的。 林瞳个子高,原本站在女生最前面一排,此时偷偷摸摸地换了位置,蹭到她们旁边聊天。 女孩子的友谊说简单也简单,一个多礼拜的魔鬼军训下来,几个女孩子已经很熟了,聊得正开心,突然有人叫初栀名字。 她一抬头,高大的少年逆光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有点惊喜:“真的是你啊。” * 初栀也并不是没被男生追过。 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性子软绵绵的呆萌好说话,家境殷实,教养良好,还是个小学霸,男女生缘都极好。 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喜欢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不知道要排到哪条街去了。 可惜初栀没什么恋爱脑。 初中的时候玩的好好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表白,她就笑嘻嘻地回应人家说“谢谢我也喜欢你呀”男生以为小美人同意了,欣喜若狂送她回家,被初父看见了,顺着二楼阳台窗户直接就飞一扫帚到男孩头上,夹杂着破口大骂。 中二时期的小男生胆子大,狂的不行,一脸不服气说我送我女朋友回家怎么了! 初栀背着小书包眨眨眼,一脸茫然:“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初父以为女儿被骚扰了,举着拖把追到小区门口,把男生赶得哇哇跑。 那时候她上初中,是真的青春期的小果实开得晚。 后来高中学习压力大,她心思也没往那边歪,整个人无懈可击的让人无从下手,男孩们一个个败下阵来。 但是好歹十七岁的少女,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 高考结束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班草开始找她出去玩。 班草长得白皙清隽,一米八的个头,阳光帅气热爱锻炼,身材在同龄人当中也是挺拔得十分出类拔萃。 游乐园摩天轮上,班草跟初栀告白了。 夏夜天黑的晚,浅紫色的天空坠着星月,游乐园彩灯星星点点,像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小精灵悄悄露出了头。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初栀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被那简单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打动了。 初栀接受了班草的告白,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飞速发展,并且很新鲜的热情高涨在三天内筹备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初栀不小心撞见班草和校花站在酒吧门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相互啃着对方。 初栀淡定的蹲在不远处,掰着手指头给他俩数着秒数。 竟然有五十多秒。 牛逼啊。 一分钟过去了,班草和校花终于发现了蹲在旁边撑着脑袋瓜一脸敬佩的少女。 恋情告终,初栀伤心了三秒钟,当场和班草分手。 少女一段连手都没来得及牵的初恋维持了不到两个礼拜,初栀觉得从那以后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了。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也报考了a大,还真就给考上了。 初栀这会儿坐在地上,男孩站着,依然是她仰着脑袋看他,和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蹲在酒吧门口看着他的场景出奇相似。 他逆着光,初栀被刺的微微眯了眯眼,认出他来,“啊”了一声。 尹明硕倒是笑得英俊潇洒坦荡荡,没有一点见到前女友,还是被自己劈腿了的前女友的心虚样子,他上下左右的把女孩瞧了一遍,觉得有点可惜。 其实尹明硕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之前他和小姑娘告白,是真的觉得她可爱的。 小小一只,软绵绵的女朋友,想想都觉得可爱。 校花那事儿,完全就是个意外。 高考结束大家终于解放了,他和几个朋友去酒吧玩,他是叫了初栀的,小姑娘当时说太晚了,没来。 事先他也不知道,校花也跟着来了。 校花家里有钱,但是成绩不太好,青春期精力全都在别的地方,学籍是放在其他学校的,上的是“借读班”。 尹明硕和校花之前也是有过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的,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有点上头,再加上前男女朋友这种暧昧的关系,灯光晦暗,就很容易和前女友发生个无法控制的意外。 尹明硕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怎么就好巧不巧让初栀给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穿着军训服绿油油的小姑娘,人蹲下来,声音也十分温柔:“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初栀歪了歪脑袋:“我好呀。” “……” 尹明硕恍若未闻:“我知道你也过得不好,我也是,这两个月都浑浑噩噩的,每天都在想你。” 感情史这种东西是女生寝室夜聊必备话题,林瞳早有耳闻,听到这话没忍住在旁边抖了抖肩膀,一脸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尹明硕假装没注意到,也不在意,笑了笑,对初栀道:“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初栀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他:“你说吧。” 他低低咳了两声:“一起去买个水吗?” 初栀想说我有水,下午刚买的,还没喝完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手掌撑着地面站起来了,往前走了两步离人群远了一点,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灰尘。 傍晚霞光红艳,少年和少女并肩走出操场,少年时不时垂下头去温柔的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子说些什么,场面美得像幅画。 尹明硕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尤其是他跟初栀同班三年,虽然只交往了不到两个礼拜,但是好歹也出来约会过两次,对于她的喜好也十分了解。 他没去自动售卖机,而是转去小卖部,给少女买了一支香草味的可爱多。 初栀皱了皱眉,觉得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就要给他钱。 尹明硕执意不收,初栀干脆地支付宝转账给他了。 他有话想说,有意领着她往多媒体楼那边走,无奈说:“你就当高中同学请你吃个冰淇淋不行吗?” 初栀眨眨眼,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如果只是高中同学不是前男友的话就行。” “……” 尹明硕有的时候觉得这姑娘是真的天然呆,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其实什么事情都明白的很,只是在装傻。 初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就很单纯的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说了,说完没再看他,开开心心地撕了可爱多的包装纸,垂着眼,舌尖伸出来,慢吞吞地舔在奶白色的雪糕上。 尹明硕看着她的动作,咽了咽唾沫。 心里想这个好我和定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多媒体楼那边的空地,旁边是个露天网球场,拦网里面有几个人在打球。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决定打直球。 尹明硕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上次酒吧门口的那件事情是个意外。” 初栀舌尖舔掉一层冰淇淋卷进嘴里,没头没尾说:“我觉得你挺厉害的。” 尹明硕一愣:“什么?” “我都帮你计时了,你们俩亲了五十八秒呢,”初栀神情真挚,“你憋气真厉害。” “……” 尹明硕人往前走了两步,两人距离倏地拉近,初栀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传来两声笑。 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就连远处网球场传过来的嬉笑声都显得空茫茫的,像是隔了云端,这笑声就格外突兀又清晰。 两个人一起转过头去,多媒体楼门口自动贩售机旁边站着个人,吊儿郎当地斜斜靠在机器上,懒洋洋勾着笑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尹明硕皱了皱眉,对于自己谈话被不速之客打断有点不满。 不速之客直接无视掉他,慢吞吞地直起身,人走过来,站到两人旁边。 初栀看到男人走到她面前,往后小小蹭了两步拉开了一点距离,想到了男人之前拿走自己水瓶的残酷行为,几乎是下意识的,小手一背,直接把手里舔了一半的可爱多藏到了身后。 果然,面前的男人愣了一下。 下一秒,初栀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实在是好抠门,好没礼貌,好没家教。 她羞愧地涨红了脸,手伸回来,垂下头去:“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反应。 初栀咬咬唇抬起头来,试探性地弥补:“你想吃吗?这个我吃过了,我可以再给你买一个。” 他垂眼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就在初栀以为他被惹生气了,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低呵了声。 男人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可爱多,漆黑的桃花眼微挑,缓慢地舔了下唇角:“你是吃这个长大的?” 5.五块 不速之客显然和初栀是认识的,尹明硕似乎也不太想在其他人在的时候和初栀讨论某些话题,他脸色不悦地沉了沉,侧头,敌意满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陆嘉珩没什么心思理他,他此时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的这只小可爱身上了,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尹明硕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重新转头看向初栀:“那我先走了,过两天等我电话,好吗?” 初栀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也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摆了摆手,跟他说再见。 这手不摆还好,一摆,啪叽一声,她刚舔了没两口的香草冰淇淋直接脱离蛋卷,圆圆一坨掉在了地上。 “……” tat…… 初栀欲哭无泪。 * “你喜欢香草味吗?” “我觉得樱桃味也好吃的。” “这家还有芒果酸奶。” “还是巧克力?” 小卖部里,穿着军训服的少女趴在冰柜前,看着里面各种味道的可爱多,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身后,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也不说话,看着她纠结。 少女军训的帽子已经摘了,头发被压了一整天有点乱,扎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小小一束马尾软趴趴地瘪下去,鬓角的碎发全都跑出来了,像个小疯子。 小疯子纠结了五分钟,终于不满地转过头来问他:“你到底要哪个味道呀?” “都行啊,”陆嘉珩唇角一勾,手插着口袋斜斜往旁边货架轻轻一靠,打算装个逼,结果货架摆太满,上面堆着的几袋软糖全掉地上了。 陆嘉珩:“……” 他刚要蹲下,初栀操心巴拉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全都捡起来了。 小油菜蹲在他面前卷成一团捡软糖,变成了一颗卷心菜。 全都捡起来,卷心菜站起来,一袋一袋重新塞回到货架上。 他侧着身,她就站在他面前,还不到他肩膀,小胳膊举起来都没他高。 一边放好了糖,一边仰着脑袋侧头看他:“那给你买樱桃味的啦?” 陆嘉珩心思有点飘,心不在焉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去付钱,小卖店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这种,现在叫什么来着,傲娇?” 初栀愣了愣,脖子也伸过去和老板娘咬耳朵:“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这个不叫傲娇。” 老板娘显然是误会了,依然笑眯眯:“那你要加把劲儿啊,喜欢就再主动点。” 初栀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阿姨显然没相信,一脸小姑娘就是脸皮儿薄咋还不好意思上了呢的表情,把冰淇淋递给她。 初栀拿了可爱多走到门口,举到他面前。 陆嘉珩没接,就垂着眼看。 初栀小手抖了抖,催他:“快吃呀,一会儿化了。” 男人慢悠悠“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唇一弯,缓声开口:“刚才想了想,还是想吃香草味的。” 初栀:“……” 初栀回身进去又给他买了个香草味的出来以后,站在门口的人手里那支樱桃味的已经剥开了,粉红色的蛋卷包装纸被撕掉三分之一,露出里面的冰淇淋。 见她出来,男人接过她手里香草味的那支,顺手把樱桃味的递过去了:“刚刚那个不是掉了。” 说到这个,初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我刚刚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主要是?” 初栀犹豫了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之前太吓人了……” 陆嘉珩一边撕开蓝色的可爱多包装纸,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欺负得太狠了? 他反思了一秒钟,又觉得并没有啊。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支可爱多不紧不慢地沿着网球场铁网走,路过之前的多媒体楼,陆嘉珩才开口:“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初栀卷着樱桃味雪糕:“前男友。” 他舔着唇垂眼笑:“看来我打扰他自证清白了。” 初栀摇摇头,咬了一口蛋卷,咔嚓一声清脆的响:“我又不是傻子。” 陆嘉珩挑眉,没说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最爱的还是你——”初栀语气没什么起伏,慢吞吞地嘟哝,“这种八点档肥皂剧台词好老土。” 陆嘉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挺好,很赞同地点点头:“是老土。” “不过他和他前女友竟然能啃那么久,”初栀咔嚓咔嚓咬着蛋卷感叹,“真是厉害。” 身边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他吐槽,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同情她那个前男友了。 怕她跟不上,他特地把步子放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慢动作。 竟然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陆嘉珩觉得自己的耐心前所未有的好,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温度适宜。 冰淇淋凉凉的停在舌尖,甜香味渗入味蕾,给人一种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草味道的错觉。 操场上军训的新生早就散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跑步聊天,走到一半,陆嘉珩电话响,他接起来。 那边声音有点大,甚至初栀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果然,男人嫌弃地皱了下眉,手机拿了老远,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放回耳边,十分敷衍道:“听见了。” 初栀:“……” 学长,您听见什么了? “嗯,我一会儿带个人。” “……” 嗯? 他挂了电话,低下头,初栀嘴巴里还叼着个蛋卷,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也仰起头来看他。 陆嘉珩手机捏在手里把玩:“吃饭了吗?” 初栀摇摇头:“回寝室换个衣服就去。” 他点点头,无比自然的开口:“跟我一起吗?”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个朋友生日。” 其实这问题也就是走个过场。 陆嘉珩想。 毕竟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拒绝。 初栀啊了一声,有点为难:“可是,我跟室友说好了要一起吃的。” “……” 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了个小人,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嗯,行,那你去吧。”陆少爷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初栀还有点无措:“那,祝你朋友生日快乐。” 刚被打脸还没来得及表示丧的陆少爷闻言顿了一秒,突然倾了倾身。 两人距离倏地拉近,他桃花眼黑漆漆,眼角习惯性地挑着,盯着她笑:“怎么祝?” 初栀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他也不急,语速放得很慢地重复,似乎体贴的在给她消化和思考的时间:“你准备怎么祝我朋友生日快乐?” 然后,他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虽然初栀觉得今天遇见他两人已经熟悉了很多了,但是实在还划不进“熟人”的范畴。 他朋友过生日,跟她关系好像就更不大了。 初栀鼓了一下腮帮子,先是翻了一下军训服外套的口袋,里面只有一点零钱,手机,还有一支防晒霜。 她耷拉着肩膀,在男人玩味注视下皱着眉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他眉梢一挑,倒是也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她。 男人的手机没设置密码锁,初栀接过来,直接划开,慢吞吞地找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语音备忘录。 陆嘉珩垂着眼,就看着她打开语音备忘录以后,白嫩纤细的指尖点了一下红色的录音键,然后手机微微拿近了一点。 开始唱歌。 陆嘉珩完全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多难为人,她根本没法子。 他就是想欺负她一下,看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逗逗她,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摸摸那颗小脑袋,撩一撩,安慰安慰。 晚上六点半,太阳一寸寸藏下地平线,天还没完全黑下去,校园里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认认真真地清唱了一首生日快乐。 声音软软的,眼睫低垂,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把毛绒绒的小刷子。 她唱的很慢,每一个音都像是颗软软的椰子味牛奶糖,在巧克力酱里滚了一圈,再撒上白色的糖霜,递到了他面前。 陆嘉珩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嗓子突然开始发痒,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初栀完整第唱完了一首生日快乐,暂停,输入了生日快乐歌五个字,存储成了新的语音备忘录。 做完了这些以后,她把手机重新递还给他,似乎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说话,盯着手机里那段不到半分钟的录音看了好一会儿。 初栀歪着脑袋,由下至上看着他,鹿眼干净清澈:“学长,那我先回去了。” 学长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有点深。 小姑娘没看出来,晃着手臂笑嘻嘻地和他道别,转身一蹦一跳的走了。 陆嘉珩看着她背影消失,把手机锁屏捏在手里,人站在原地没动。 就这么站了三分钟,他肩膀突然微塌,笑了一声。 声音低低哑哑的,有点困惑,有点挫败, “这不对劲啊……” 6.六块 说是朋友过生日,其实这“朋友”也只是跟着程轶过来,见过两次面而已。 陆嘉珩到的时候气氛已经炒起来了,他人一进来,上一秒手还搭在一姑娘肩膀上拿着麦,手牵手肩并肩高声嚎叫着的程轶直接从沙发上翻下来,眼睛直勾勾地往他身后瞧。 空无一人。 程轶不死心,伸长了脖子往外瞅。 确实没有。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锤完,嗷嗷叫了两声,手背通红,疼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装逼:“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你问过我们班男生了吗?” 战场气氛焦灼,剑拔弩张还没触就爆发了。 周明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苗条看上去都没对方壮,但是胜在人多,还有女生帮忙,虽然挂彩,但是也并不占下风。 所谓法不责众,打架就要打群架,寝室规模的架还是差了点。 教官和辅导员过来的时候,初栀正把尹明硕给她买的雪菜鸡丝粥往对方脸上倒,男生被林瞳和顾涵一起按着被烫的嗷嗷叫,熬得又黏又糯的粥顺着往下淌。 几个教官咆哮着跑过来把人分开,男生基本都挂了彩,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男生最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又粥又是豆浆的。女孩子看上倒是都没什么事情,除了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 辅导员看上去快要气疯了,看着他们唾沫横飞:“一会儿系主任就过来!你们就等着吧,我们班还没开学就出名了!” 初栀老实巴交地站在最末尾,一抬眼,就看见系主任已经远远走过来了。 后面还跟一人。 四位数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牛仔裤,一双微微上挑着的桃花眼一排扫过去,停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牛逼啊。 初栀一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男人唇角一勾,跟在系主任后面走过来,看着辅导员和系主任在不远处说话,不动声色站到了初栀旁边。 “哪些是你的手笔?”他声音压低,语气玩味,视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几个挂彩的男生。 “粥,”初栀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还有豆浆……” 她说完,他就笑了。 喉间溢出两声轻笑,他垂眼,看着她小脑袋低低垂着,看似老实巴交,乖得不行的样子,低声调侃她:“粥多没劲,你兜里怎么不备俩油碟呢?” 7.七块 初栀她们系主任姓贺,可能是因为平时操碎了心,长相看起来至少比他真实年龄老十岁,一笑起来眼睛弯弯,慈眉善目的。 是个比较典型的笑面虎。 尹明硕是经管的,系主任是个面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精英教育者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 果然,两位一碰面,眼神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火花四射。 面瘫战斗前,看了一眼自己几个被粥和豆浆混合物糊了一脸的学生,有点不忍直视,朝陆嘉珩摆了摆手:“先带他们回去把身上弄干净了再过来。” 陆嘉珩站在初栀旁边,手插着口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去吧,还得学长教你们怎么穿衣服吗?” 他语气懒散,唇边挂笑,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肆无忌惮样子,系主任交代下来的话全部都当耳旁风,任何尊重感都完全不带有的。 面瘫咳了两声,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抢你水,还抢你水杯,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视线转回来,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了悟的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尹明硕:“……” 不知道为啥,就听着让人有种‘你活该’的感觉呢? 打架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军训的最后几天,别的同学练习正步,初栀她们罚站。 第一天,大家还都排排站,趁着没人看着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聊聊天,罚站罚得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这惩罚太好了,刚好还可以逃过军训。 很快,教官就发现了这现象,直接把几个人全都分开了,隔着偌大的操场遥遥相望。 九月正是换季的时候,月初还天天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等到了月中军训接近尾声,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初栀被发配到了边疆,连续几天从早上站到下午从下午站到晚上,站得膝盖发酸还不能动,每次想偷偷靠着身后铁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能看见少爷似的懒洋洋晃悠的四位数。 少爷最近天天晒太阳,有太阳要晒,没有太阳制造太阳也要晒。 初栀心想他真是爱锻炼啊。 两个人隔着一个四百米跑道人海茫茫中对视了一眼,初栀远远地看着他好像是模糊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捏着瓶宝矿力垂在她面前。 初栀一愣,没接。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语气玩味:“拿着,之前不是抢了你的水么。” 初栀:“……” 他之前果然听到了…… 初栀觉得挺不好意思,有种背后说人还被抓包了的心虚感,也没接:“没事呀,反正就那么点水。” 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俯身,弯腰,垂头,长臂伸下去,水放在她脚边。 初栀垂头,看着半透明的水瓶子,小声道谢:“谢谢。” 他就站在她旁边,少女一垂头,军训的外套领子后面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后颈,藏在发丝后面,白的晃眼。 陆嘉珩盯了一会儿,没说话。 少女抬起头来。 他视线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喉咙又开始发痒。 初栀没注意,俯身把水捡起来抱在怀里,想起那天他和两个系主任一起过来,好像还和经管那个面瘫挺熟的样子,抬眼问他:“学长,你是经管的吗?” 陆嘉珩侧身靠在铁网上:“嗯,金融。” “哇。”初栀十分捧场地说。 “哇什么?” “没什么,我就哇一下。” “……” 他笑了一声,“你学新闻?” “广告啊,”初栀眨眨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闻言,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大脑飞速过滤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告诉过自己的,结果没什么收获。 早忘了。 “名字也告诉过你的。”初栀说。 陆嘉珩:“……” “还有电话号码。” 陆嘉珩想起来了。 可是当时她语速太快,他心里又觉得有点烦,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韭菜花味儿,压根没怎么太注意听,也不太关心她都说了些什么。 陆嘉珩久违的生出了点儿懊恼的情绪。 果然,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吗?” 那黑漆漆的眼明亮干净,此时写满了难以置信,还有点责备的味道。 他刚想道歉,就听她继续道:“你怎么不记着呢,万一我是个坏人就这么跑了不赔你衣服怎么办?” “……” 原来在意的是这种事情?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低笑了一声,气音短促:“不用你赔,”他顿了顿,嗓音微压,磁性低沉,黑眼盯着她,“坏人也没事,你别跑就行。” 初栀根本就没在听的,此时正忙着从军训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她解了锁,一只手递给他:“我只存了你的号码,你打一下名字。” 她说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冲上。 小小的一只手,白皙纤细,掌心的纹路干净细腻。 他垂眸片刻,接过她的手机,把自己的也递给她。 初栀之前用过一次他的手机,通讯录什么的也找的快,她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查找了一下,果然没存。 初栀用胳膊夹着宝矿力,快速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存上去,递回去。 男人接过来,单手拿着她的手机打字。 初栀一边拧着宝矿力的瓶盖一边感叹着手指长就是好,她一只手拇指根本够不着,人家还能游刃有余的打字。 结果拧了半天,手心都疼了,也没拧开。 她手往里缩了缩,又甩了甩袖管,用袖口的布料包住了拧。 还是没开。 初栀小脸一丧,不太开心。 刚好男人那边字打完,界面退出去,锁了屏幕递过去。 初栀没手去接,她还在和手里的水瓶奋战,整个人忘我的投入其中拧的前仰后合的,长长的马尾辫垂到前面来。小脸都憋红了,袖口的布料被她垫在掌心和瓶口之间,攥的皱巴巴的。 陆少爷垂着眼,看她那副费劲儿吧啦的可爱小样子勾了勾唇角,夹着手机轻飘飘塞到她面前,好看的手指扣住硬塑料瓶瓶口,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 初栀顺从地松手了,接过手机揣进口袋,人往前了两步,小脑袋凑过去等着,崇拜的表情都已经摆好了。 陆嘉珩的表情挺从容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手指也是懒洋洋地搭在瓶盖上,整个人的姿态就像是在说拧个瓶子就跟吹口气一样轻松。 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一秒,两秒,三秒。 陆嘉珩面上一僵。 他也没拧开。 他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 陆嘉珩:“……” 这什么破几把水? 以后再也不买了。 8.八块 初栀的那瓶水无疑是特例,虽然盖子最终还是被他给拧开了。 但是小姑娘第一时间那一脸了然的样子让陆嘉珩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简直被踩在地上碾得稀碎稀碎。 有那么一瞬间,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怀疑,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运动都白做了,肌肉全是奶油充的。 虽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秒钟而已。 少爷从未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决定找回场子。 于是当天下午,程轶和姑娘视频聊天聊一半,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踹门。 两人都盘腿坐在沙发上隔着屏幕看对方嗑瓜子儿,边嗑边聊天,还聊得挺嗨,满口油腔滑调的段子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重的踹门声。 程轶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瓜子儿袋子放在茶几上,朝镜头里的姑娘抛了个飞吻:“可能是阿珩忘带钥匙了,我去开个门。” 他趿拉上拖鞋走到门口压开门,就看见陆嘉珩手里抱着两个落在一起的大箱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程轶眉一挑:“没带钥匙?” “带了。” “那你敲个屁门啊。” “没手。”陆嘉珩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瞎吗”。 程轶跟着他走进去,才把注意力放在他手里那两个箱子上。 宝矿力水特,运动水饮料。 那个广告怎么打的来着,点点电解质,滴滴入身透? 程轶抬了抬眉,看着男人捧着两箱水回来,往旁边地上一放,一屁股坐进旁边懒人沙发里,拆开一箱,捏着一瓶抽出来,打开了。 程轶刚想继续和美人聊天,就看见陆嘉珩打开了那瓶水以后,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俯下身去,从箱子里抽了一瓶,又拧开了。 程轶以为这是给他开的。 他简直受宠若惊到毛骨悚然,以为这少爷上午出门被开光了,无比狗腿子地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着第二瓶也被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又抽出第三瓶。 就跟开啤酒似的,两秒一瓶,他就那么坐在那开了大半箱,也不喝,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程轶一脸茫然:“老哥,你干啥呢?” 陆嘉珩没看他,唇角动了动,微微向下耷拉着,露出了一个不太愉悦的表情,冷冷笑了一声:“报仇。” 程轶:“……?” 男人有些时候就是会有某些那种既幼稚又神奇的点,让人无法理解,其实原本没什么的事情,他们会无比在意,并且在意好久,好久好久。 直到新生军训结束,初栀都没再见过某人晒太阳。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隔壁新闻有个姑娘给教官塞了小纸条,结果被发现了,第二天她们班就换了个教官,姑娘被通报批评,还没开学就红了,那个被塞了纸条的教官也会被部队惩罚。 据说那姑娘被抓包以后哭着跟营长求情,说都是她的错,那个教官完全不知道的。 初栀完全震惊了,不知道这才半个月,怎么就喜欢上了。 林瞳倒是完全理解的样子,抱着一包浪味仙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你看看现在那些个男生,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奶油小生,要么就瘦的跟竹竿似的,要么就二十出头小肚腩还秃顶,弓背猫腰跟做贼似的,瓶盖都拧不开。平时也就算了,毕竟都一个德行,这一军训,和兵哥哥们笔直的身板胸肌腹肌背肌二头肌一对比,那爱情的荷尔蒙分分钟就被激发出来了啊。” 初栀吃着橘子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学长也差点没拧开瓶盖儿,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人奶白色的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有个汇报表演,下午大家一起送教官离校。 初栀他们班的教官是个很年轻清爽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训练的时候脸板的一丝不苟,但是其实性子也很活泼,休息的时候经常会跟大家玩在一起,聊聊天,感情非常好。 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临走那天大家都有点小伤感,有几个女生还小声哭了。 初栀被那气氛搞的也有点小伤感,军训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在哭天抢地的盼着这段恐怖日子赶紧过去,等到真的结束了,又开始觉得舍不得。 * 半个多月的摧残折磨过去,大家基本上都黑了一圈,林瞳她们拖着初栀站着她那张白嫩的小脸各种不解她为什么好像没被晒黑,初栀眨眨眼,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得跟豆腐似的小胳膊,放在脸旁边做对比:“没啊,我也晒黑了的。” 顾涵瞬间就面无表情了:“明白了,人家晒黑了以后的色调和我涂完粉底液一个色儿。” 第二天周末,初父和初母几天前欧洲游了一圈终于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接她。 在校门,她又碰见陆嘉珩。 她出来的早,初父车还没到,她拖着小箱子走到路边,人坐在箱子上等,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对面。 初栀“啊”了一声,想跟他打招呼,手臂都抬起来了,突然想起,认识半个月了,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天光被梧桐树遮了大半,分割成小小的色块细细碎碎洒在他身上,他好像没看见她,背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站着,头微垂,眼神有点散,像是在发呆。 初栀举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初栀皱了皱眉,正犹豫着,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进来,在路边停住了。 他抬起头来,脸上没表情走到车边。 后座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抬眼,看见了路边的少女。 初栀和他对视,眨眼笑了一下,朝他摆摆手。 他桃花眼漆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见她微微抿了抿唇,视线稍作停顿,眼神很淡。像风无声从她面前一扫而过。 初栀愣了下,看着他钻进车子里。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初栀侧着头,回忆了一下他刚刚的眼神和表情。 他确实不太开心。 * 原本周末初栀是准备宅在家里睡上个一天回回血,结果不知道怎么着,到家却无比精神,毫无困意。 初母一看见她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她左瞧瞧右瞧瞧:“我家宝贝是不是瘦了啊,还黑了。” 初父相对来讲就比较淡定,笑呵呵地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现在的小姑娘都时兴减肥,一个个的腿儿还没胳膊粗呢,减什么肥啊。” 初栀想了想那画面,诚恳道:“爸,腿没胳膊粗那还挺吓人的。” “哦,我是说没我胳膊粗。” 初母拉着初栀的手没放,眼神有点鄙夷的看着他:“比你胳膊粗那太难了,人家腰都没你胳膊粗。” 初父也不恼,依然优哉游哉的样子,眼睛弯弯,笑得像个傻白甜:“你连腰都没有。” 邓女士冷笑了一声:“你浑身上下全是腰。” “你脖子比腰粗。” “初云飞你就是想气死我找小老婆是吧!” “我想找小老婆还用气死你吗?” 两个人乒乒乓乓又是一阵唇枪舌剑,初栀习以为常,淡定的松开了母亲的手,拐进厨房去倒了杯牛奶,加了两勺糖,放微波炉转了两圈,用翻了麦圈出来倒进碗里。 等她一碗麦圈吃得差不多,客厅里的人已经重新进入了如胶似漆状态,邓女士抱着初先生的胳膊,两个人依偎在沙发里,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看旅行杂志,研究着去哪玩。 初栀想着自己欠着的那件天价卫衣,叹了口气,走过去,乖巧的坐在母亲大人旁边。 “妈妈,”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指指窗外,“你看天上飘着的云,像不像你给我加的五千块钱零花钱。” 邓女士:“……” 邓女士有点诧异,自家女儿一直是个乖宝宝,以前的生活费或者零花钱都是她们随便给的,也从来没见她主动要过。 “是要买衣服吗?” 初栀犹豫了一下,想想好像没错,觉得也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事告诉他们,就点点头。 “行,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终于长大了会花钱了,”邓女士十分感动,直接掏出副卡塞给她,“随便刷,多买点儿,挑贵的,别像你那个死爸一样,自己买回家的衣服都像破麻袋似的,还美滋滋儿的觉得自己眼光特好。” 手臂还被媳妇抱着的初父:“?” * 初栀一件衣服欠了人家半个月,内心的愧疚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于是一得到了资金援助,下午没什么事情就直接去给债主买衣服去了。 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债主那款。 周末下午商场人很多,初栀拿着杯奶茶站在店门口,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债主打个电话。 那天她让他存了名字,初栀通讯录里没什么人,她不怎么爱存电话,父母,大学室友还有几个闺蜜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号码,男人的手机号码就挺好找。 最后,初栀在通讯录中间段找到了那个号码。 +86183xxxxxxxx 姓名备注——陆哥哥。 初栀:“……” 9.九块 陆嘉珩人到家的时候上午十点,陆家宅子里一片沉寂。 空旷的客厅空无一人,水晶吊灯开了一盏,影绰绰晃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冷冰冰的毫无人气。 楼梯上坐着个小男孩,听见开门声抬起头,一看见他进来丢下手里的小汽车唰地蹿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哥哥!”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小胖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仰着张胖乎乎地小脸看着他,表情又开心又怕:“哥哥。” 陆嘉珩“嗯”了一声,环视一圈:“爸呢?” “爸爸给懿懿和哥哥赚钱。”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终于抬起手来,扯了扯他的裤子。 陆嘉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男孩的表情依然怯怯的,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还是认真道:“哥哥别和爸爸吵架,爸爸喜欢哥哥,”他小手扯着他的裤子,声音软绵绵的,小小的,又低又弱,“懿懿也喜欢哥哥。” 陆嘉珩有点僵硬。 他短暂的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只喜欢你。” 男孩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一点,身子往前倾了倾,又很快缩回去,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小朋友年纪小,还没长开,一双眼滴溜溜地,黑漆漆的瞳仁很大,明亮透彻,脸颊带着婴儿肥,委屈无措的样子盯着他。 陆嘉珩突然就泄了气,有点无奈抬手,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当天下午,陆泓声果然回来了。 陆嘉珩房门虚掩,听着下面的说话声权当有屁被风吹散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长绒地毯上打游戏,飞速敲击着机械键盘的手顿了顿,从旁边一把捞过耳麦来扣上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他房间的门被陆泓声一脚踹开了。 陆嘉珩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就好像没感觉到也没看到他一样,手指敲着键盘打游戏一边拖腔拖调道:“没技能,先撤吧。” 陆泓声直接走过来,一脚踹翻了他放在地毯上的小桌子。 陆嘉珩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毯子和垫子,让人觉得这个房间里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躺着睡一觉。 桌子上的东西应声全数掉在了长绒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声,上面一杯滚烫的咖啡也跟着洒下去,不偏不倚,全数洒在了陆嘉珩的手上。 白皙修长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上面滚满了咖啡的棕褐色液体,从手背一路流淌下去,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滴落进地毯。 陆泓声一时气得上头,也没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一咖啡,看见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翻倒在一边的笔记本电源线被大力一扯掉了,电源被切断,电脑画面瞬间一片漆黑。 手背通红,倒是也没有什么无法忍耐的痛感,只是有种火烧火燎的热,耳麦也连着扯下去,因为扣的太紧,被力道拉下去的时候勾着耳朵,扯得耳骨生疼。 陆嘉珩眼依旧微微垂着,眼珠动都没动。 半晌,他毫不在意的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掉手背上的咖啡,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向后仰了仰,懒洋洋抬起头来。 陆泓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因为刚刚一点小意外而稍微有些克制的怒意似乎又被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行为重新点燃了。 陆嘉珩就跟没看见似的,挑眉扬眼,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陆泓声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指着他鼻子:“什么叫什么吩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像个什么样子!” 陆嘉珩挑着眼梢嘲讽勾唇,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纨绔,你想让我像什么样子。” 这回,陆泓声那张微红的脸像是颜料扫过,血色一寸一寸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嘉珩依然懒散地坐在地毯上,嘴巴里的棒棒糖被他咬碎了,跟跳跳糖似的噼里啪啦响。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良久,陆泓声指着他的手颤抖着放下,他认输似的深深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关上,陆嘉珩嘴角的弧度保持了太久,已经有些僵硬。 他缓慢地垂眼,视线很散,空茫茫的看着深灰色的地毯。 手边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陆嘉珩好半天才抬手,从地上摸索出手机,抓过来接起。 他的一声“喂”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小姑娘的声音就软绵绵地顺着电流爬过来了:“你怎么电话号都不好好存呀,你叫哥哥吗?” 陆嘉珩怔了怔。 他垂眼,看着左手通红的手背,突然笑了,低低哑哑“啊”了一声:“是啊,姓陆名哥哥。” 少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干脆坦然的这样说,也可能被他的脸皮和流氓程度给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刚刚在看衣服,但是没找到你的那件啊,我给你挑一件同等价位的别的款行不行啊,”她和他商量着,似乎是还怕他不放心,赶紧补充道,“我的眼光还可以的,你如果不放心我买之前拍给你看看?” 陆嘉珩停顿了一秒,然后撑着床边直接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他语速有点快,小姑娘愣了一下:“唔?” 陆嘉珩已经逃似的飞速走进了洗手间,抬手掰开水龙头,通红的手背放在冰凉水流下冲刷。 空荡的水声回荡在洗手间,他垂着眼,缓慢重复:“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初栀捧着杯奶茶坐在商场二楼休息区的长木椅上,身子微倾,手机垫在奶茶杯杯底,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等人。 半个小时前,某神秘不知名陆姓男子在电话里跟她说:“待在那儿别走,我现在过去。” 然后她就等了半个小时。 初栀咬着吸管左看看右看看,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周末的商场里到处是人,一对对小情侣小姐妹嬉嬉笑笑的走过来走过去,直到她一杯奶茶直到喝得见底,才看到熟悉的人。 他从一头的扶梯上来,刚好抬起眼来,看向对面。 两人隔着商场巨大的天井对视,初栀朝他摆了摆手。 距离离得稍微有点远,只能模糊看到他五官的轮廓,男人沿着天井边缘朝她走过来。 初栀也站起来,拿着已经空了的奶茶杯子走过去迎。 好像之前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穿卫衣的,各种颜色各种牌子的天价卫衣,今天他倒是难得穿了件衬衫。 北方九月下旬天气转冷,昼夜温差也大,到了晚上温度会骤降,他外面还加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衬得肩宽腿长,个子极高,几乎是一出现在二楼就引着人视线往他身上吸。 因为邓女士的工作原因,初栀从小到大认识的或者见过的帅哥实在不算少,即使如此,这人在里面也能拿个前三甲。 一身散漫轻佻的少爷气质,再加上那张可以轻轻松松靠颜值吃饭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被搭讪还是有原因的。 初栀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晃着空空的奶茶杯子里仅剩的两颗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两个人绕着商场圆形天井走向对方,距离拉近,隔着差不多十来步的距离,初栀旁边突然快步走过去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捏着手机,走到男人面前,羞涩开口:“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她说着,手机递过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初栀觉得就这么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 她眨眨眼,扭头背过身去了。 旁边刚好就是洗手间,初栀一杯奶茶下肚,刚好去个厕所,于是也没多想,一猛子扎进去了。 等她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战斗,正倚靠在女厕所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 初栀不爱用烘干机,手上还挂着水珠,边甩边朝他走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少爷手揣着风衣口袋,垂眼瞧着她笑:“跑什么?” 初栀眨眨眼,表情无辜又茫然:“上厕所呀。” 他又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往外走:“走吧。” 初栀就乖乖甩着手在后面跟着他。 两人不紧不慢绕着二楼走了一圈,初栀是有任务在身的,没走过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店就把人拉过去,认认真真地挑了衣服按到他身上来比对。 小姑娘个头小,手臂抓着衣架,衣领的位置要高高举到他脖颈,每次她人一靠过来,他就低下头去看她。 初栀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服上,每一件都挑的认真又仔细,不想让对方质疑自己的审美水平。 她高举着衣服比在他身上,仰着脑袋,由下而上看着他问:“这件呢?” 陆嘉珩垂眼。 两个人之间这距离已经极近了,是一个和异性之间绝对不太对劲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清她挺翘小鼻尖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她却依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清澈的鹿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这姑娘被家里养得实在太好了。 好到仿佛对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带有。 像是山涧泠泠的泉,水皆缥碧,一眼看下去水底游鱼细石一览无余。 毫无杂质的人生和品性。 她对谁都这样吗? 陆嘉珩突然就无端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爽来。 他没说话,直接抬手抓过少女手里的衣服直接挂在架子上,转身往外走。 初栀有点莫名,本来还看得好好的,这人怎么转身就走了呀。 三楼差不多的店基本上也都被她们逛遍了,结果这少爷好像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人家一件都看不上。 这样下去要买到什么时候呀,初栀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结果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脚。 初栀垂着头,也来不及反应,轻轻撞了下他的背。 力道不大,只觉得额头触到的地方硬邦邦的,初栀抬起头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这边说着,男人已经转过身来了。 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桃花眼一眯,突然开口问她:“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初栀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没头没尾,怎么买着买着衣服就变成了她的成长史了?她茫然的“唔?”了一声。 陆嘉珩看着她那迷迷糊糊的样子正要发作,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给她好好上上课,以后别随便就把衣服直接往异性身上怼,还盯着别人眼睛看,还突然就跟男人靠那么近的时候,小姑娘倒是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讲不清楚的。” 陆嘉珩:“……” 陆嘉珩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脑回路的人。 10.十块 初栀在家里呆了两天,周末晚上的时候回了学校。 其他三个室友两个是外地的周末也不离校,薛念南本地,下午就已经回来了,还带了一袋子麻将。 初栀进门的时候三个人正盘腿坐在泡沫板上在打三人麻将。 一看见她,林瞳啪啪开始拍小方桌:“我栀快来!就等你了!” 初栀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咖喱鸡垂到宜家买回来的小方桌上方,静止了一下,三个人嗷地一声,痛痛快快地把麻将推下去给至高无上的咖喱鸡腾位置。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11.十一块 初栀力气不大,本意就是想推开他,结果拍的那一声还挺清脆。 初栀把它归结为他皮肤好。 她“哎呀”了一声,那点儿小脾气来的快去的快,赶紧收了手,又抬眼去看他额头。没红,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初栀才松了口气。 她刚才就胡乱招呼了一下,也拿不准自己用了多大劲儿,万一不小心弄疼他了,那就太惨了,白天刚被他爸骂,晚上又被人拍脑门儿…… 初栀想着,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表情。 因为正弯着腰看她,男人此时的高度和她是平的,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好像微微有点发愣。 他没有站直的意思,初栀就自动自觉地往后退,边退边给他了声道歉。 陆嘉珩回神,终于缓慢的直起身来。 初栀看着他终于站直了,想着弯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子,他腰都不酸吗。 想着想着,她就问出来了:“你腰疼不疼?” 陆嘉珩:“……” 陆嘉珩似笑非笑:“不疼。” 初栀点点头,想要岔开话题,尽量不让人想起那一巴掌的事情,于是由衷的赞叹道:“你腰可真好,我有的时候在家里洗碗弯时间长了都会有点酸。” 陆嘉珩上下扫了她一眼,看起来好像有点诧异:“你洗碗还用弯腰?” “……” 初栀又开始瞪他,表情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冲着人呲牙的小奶狗,一脸的“我超凶”。 陆嘉珩低低笑了两声,不逗她了,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可爱多,蓝色的,香草味儿。 初栀抿了抿唇,没马上接。 陆嘉珩手抖了抖:“快点,一会儿化了。” 她才接过来,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小声道谢。 人家来请她吃冰淇淋,特地送到寝室楼楼下了,还不介意她拍了自己巴掌。 再加上之前她扣了他油碟他也没恼没发火,欠了半个多月的衣服也没催,后来还说让她不用在意。 虽然也多多少少做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就拿了她的水杯什么的,倒也都没啥。 初栀在心里最终给他下了定义——一个虽然很能招蜂引蝶但是脾气好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一边撕开外面的包装纸一边想来想去,她很容易神游,经常不知道哪个点戳到她就陷入到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面去了,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时候还会自己把自己逗笑。 这一会儿陆嘉珩也都没说话,就站在小姑娘面前,垂着头看着她不急不缓的撕开蛋卷。 晚上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两人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再加上他走过来的时间,里面的冰淇淋也确实有点化了,初栀撕了一半,一边香草雪糕微微流了下来。 她怕淌下来,赶紧凑过去把那道化了的冰淇淋舔掉。 陆嘉珩突然别开了眼,往旁边靠了两步,斜着身子倚在旁边墙上,单手扣住了右眼。 初栀抬头:“你怎么啦?” “没事,”他揉了揉眉骨,没看她,声音低低的,“上去吃吧,晚上冷。” 刚刚还没什么,吃着冰淇淋似乎确实有点冷了,初栀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那我上去了,学长晚安。” 她转身往寝室楼走,陆嘉珩才抬眼,透过指尖缝隙看着一小只的姑娘吃着冰淇淋进了寝室楼。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闪过了某些不堪的画面。 他放下手,叹了口气,表情有点狼狈。 陆嘉珩,你做个人啊。 * 大一的课业量相对来讲还不算太重,各种活动也多。 正式开始上课,薛念南从军训期间的临时班长升官正式上任,男生里的班长没什么悬念是萧翊。 这两个人可能班长这活儿已经从幼儿园开始干到现在了,业务熟练度非常高,品学兼优性格也十分靠谱,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军训的那次打架事件了。 其实初栀觉得薛念南班长还挺委屈的,因为那次她压根就没怎么动手,好像也就几发撩阴脚吧。 薛念南和林瞳都去了学生会,顾涵本来也准备去,在寝室里洋洋洒洒发表了三千字以《等我成为学生会长》为主题的演讲,结果一听还要写书面材料,直接没有任何斗志的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初栀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她的性格特别不适合管事儿,属于当个课代表作业都收不上来几本的那种,面试那天,她和林瞳薛念南一起出门,去了旁边的图书馆等她们。 a大最不缺的就是学霸,图书馆自习室亮到后半夜是常有的事情,位置也全靠战斗和运气,初栀运气挺好,一进来刚好靠窗边的一个男生走了。 她抱着书走过去,安静无声拉开椅子坐下,一抬头,微微愣了下。 她对面坐着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唇红齿白,完全不像是大学生的年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在对着她微笑,一颗虎牙漏出小尖尖。 初栀想着可能是谁的弟弟跟着哥哥来学校了,眨眨眼,也朝他笑了。 男孩没说什么,重新埋下头去写东西。 初栀也低头,翻开书本看了一会儿,面前突然多出一张纸来。 虎牙少年推着纸到她面前,自己稚嫩清秀:【姐姐是新生吗?】 初栀接过来,也写道:【是呀。】 【姐姐学什么的呀?】 【广告。】 少年看见,抬起头来瞧着她笑,讨喜的小虎牙露在外面,笑得好看狡黠。 他垂下头,继续写,很快,纸又推到她面前:【姐姐参加什么社团了吗?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话剧社看看?】 初栀惊奇了,最近社团都在招新,恨不得把宣传单塞到新生被窝里,这小弟弟应该也是哥哥姐姐在话剧社。 他还挺费心思的呢。 初栀侧头想了想,反正不是社团就是学生会,怎么也得进一个,干脆写道:【好呀。】 少年好像很开心,好看的大眼睛瞧着她笑,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扑扇扑扇的。 他把那张纸条夹进书里,收拾了东西当即站起来,初栀椅子还没坐热就跟着站起来。 两人出了图书馆自习室的门少年才开口:“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理我,果然漂亮的姐姐脾气也很好。” 他的声音也朗润舒服,带着一股少年气,太阳下发质偏黄,不老实地翘在头顶,整个人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像是带着一团阳光在身上。 少年看上去好像经常来a大玩儿,初栀开学半个月也只记住了日常要去的地方怎么走,他则是路认得比初栀熟悉多了,步伐轻快,又照顾着她的速度不急不缓。 初栀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路走到活动室,少年推开门,走进去。 外面的阳光很足,活动室里相比稍暗了一些,初栀只扫了一眼里面大致的物品摆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忽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一猛子扑过来了。 初栀吓得差点喊出声来,以为这别是什么潜伏在学校里的绑架团伙吧,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尖叫:“社长!!!!!!!!” 初栀定睛,一个高大的男生挂在了走在她前面的虎牙少年身上,胳膊死死地环住他,整个人八爪鱼似的黏在上面不撒手:“社长你走的好早啊!!!!!” 初栀:“……” 初栀:“???” 虎牙少年被他勒的脸色发白,看着都快翻白眼了,单手扯他又扯不开的时候,八爪鱼终于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初栀,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放了手,双脚落地,蹬蹬蹬跑出去老远。 初栀被他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往面前的虎牙少年身后藏了藏,只留了半颗脑袋露在外面看着他。 八爪鱼突然抬臂,食指指着她,就那么不停地颤啊颤啊,一脸的崩溃,额角都快爆出青筋了。 他指指初栀,又指了指她面前虎牙少年:“社长,你竟然有女朋友!!!” 初栀:“诶……” 不是这样的。 虎牙少年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高兴地说:“是啊!漂亮吧!” 初栀:“……那个……” 你们理理我啊。 八爪鱼听到他竟然承认了,瞬间脸色灰白,痛不欲生捧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辞郎!!!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当初明明说好跟我一生一世一起单的!而现在!你竟然背着我找了女朋友!!我明明这么爱你!有我你难道还不够吗?!!!” “辞郎”咧嘴一笑:“不够啊!” 八爪鱼:“……” 初栀:“……” 初栀觉得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在话剧社了。 12.十二块 八爪鱼在对他们社长一顿痛苦沉痛的质问过后,终于西子捧心状堪堪冷静下来。 他的“辞郎”无情极了,无论他问什么样的问题都毫不犹豫的怼他,脸上笑得像太阳花,清新阳光又可爱,说出来的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八爪鱼像是个深陷热恋中却被负心汉劈腿了的少女,掩面做哭唧唧状,想想可能觉得还没玩够,又准备继续嚎叫。 辞郎笑眯眯:“行了啊。” 八爪鱼表情瞬间没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拉闸一般唰地安静下来了,肩膀一塌,平静道:“哦。” “……”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他脑袋往前凑了凑,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学长,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她后知后觉的,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签了名长期卖身在话剧社,也见到了其他社员,正坐在之前八爪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发呆。 话剧社二十来个人,活动室很大,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箱子和瓶瓶罐罐的道具,里面两排长长的挂满了各种服装,看起来还有点像秀场后台。 如来佛祖小虎牙姓原,单名一个字辞,初栀又想起之前八爪鱼喊出来的那两声撕心裂肺的辞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的人没有几个,初栀打了一圈招呼,原辞就蹬蹬蹬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姐,你是学广告的吗?” 初栀现在听着他那一声姐姐还是有点无措,她长这么大,实在是没有体验过当“姐姐”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表情有点纠结:“学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原辞露着小虎牙笑,表情很无辜,还有点疑惑:“可是你确实是小姐姐啊。” 八爪鱼在旁边听着两个人一个人学长一个人姐姐的有点无语,凑过头去幽怨道:“社长啊,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不叫我哥哥呢?” 原辞拍着他凑过来的脸往旁边推了推:“哎呀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八爪鱼:“……” 原辞是个很随性又好说话的社长,并且丝毫没有社长架子,话剧社一般情况下也挺闲的,自己玩自己的,一个月来个几次,有活动的时候参加一下就行了,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 比起每天在学生会累死累活的林瞳和薛念南,初栀还挺满意的,就这么又上了一个礼拜的课,直到十一国庆节长假,她才再次看见陆嘉珩。 初栀觉得这位陆学长挺神奇的,有些时候他经常会连续几天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在偌大的a大校园里不断的偶遇,简直巧的不行,然后又突然无声无息消失好几天,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瞅不见。 国庆放假前一天下午基本上没什么课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拖着小箱子往校外走准备回家的人,顾涵早早的就飞奔去了机场,林瞳则没回去。 初父和初母去了埃及玩,说是要过再两天才回来,初栀想了想,一个人回家还不如在寝室里和林瞳做个伴。 十一长假有七天,也不能天天在寝室里蹲着种蘑菇,林瞳又是第一次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计划着一起出去玩。 纠结着选了半天,林瞳决定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涤一下被学生会那些狗腿子学长玷污了的心灵,最后选了苍岩山。 林瞳是风风火火说办就办的性格,两个人当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定下了火车票,又看了不少行程攻略,直接决定第二天出发。 初栀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整个人都有点亢奋,等看了好多攻略和介绍以后,又拉着林瞳一起去超市买要带的零食。 两人从学校大门出,初栀一边拉着林瞳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我要买果冻。” 林瞳表示不屑:“你多大了还吃果冻?” 初栀眼睛睁大了一点:“多大了和吃果冻有关系吗?” 她正说着,旁边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小朋友。 他低低垂着头,没看见她们,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又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的瞧了一圈四周,刚好对上初栀的视线。 小朋友眨眨眼,看着她。 初栀也眨眨眼,看着他,心里还有点新奇。 她好久没见到过小孩了,所以也就好久没有过低头看人的经历了。 小男孩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歪了下脑袋,奶声奶气地:“果冻好吃的。” 初栀被赞同了,一脸“你看吧”的骄傲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瞳,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 校园里此时满是离校的学生,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初栀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没忍住拉了拉他的小胖手:“你在等人吗?”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他:“你知道家长的电话号码吗?要不要打个电话?” 小朋友摇头:“不要,哥哥马上就来找我了,”他又顿了顿,眼睫垂下去了,委屈巴巴地,“哥哥不喜欢跟懿懿打电话。” 他这句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初栀没听清,只听见了不喜欢什么的。 她捏了捏那只肉呼呼的小手:“那你小心一点呀。” 小朋友又点点头,不说话了,乖得不行的样子。 * a大地理位置极好,后街是小吃街和夜市,正门出去商圈,旁边就是超市。 此时差不多是下班时间,车流量很大,两个人也就没打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过去的,等走到也差不多用了小半个小时。 林瞳推车,初栀走在旁边,一边扫着货架一边找果冻。 她们的购物车里面已经放了酸奶巧克力薯片什么的,从买巧克力的那排货架绕过去两排货架,初栀还没找到果冻。 她鼓了一下腮,抬手从前面拉着车,一边往后面的货架走,叫林瞳:“我编了一首果冻之歌,你想听吗!” 林瞳表情比较冷漠:“不想听。” 初栀没回头,眨眨眼欢快地说:“你想听呀,那我唱了啊。” 林瞳“诶”了一声。 初栀就当这是个开始信号了,刚要开口,手指突然被人抓住了。 软软的温温热热的触感。 初栀也“诶”了一声,垂头。 之前那个在校门口遇见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此时正站在她脚边,仰着脑袋瞅着她,大眼睛黑葡萄似的,踮了踮脚,小胳膊往上抬,手里拿着个圆形的,晶莹剔透的东西,直直往她怀里塞:“果冻。” 初栀愣了愣,下意识接过来。 小朋友满意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奶声奶气道:“哥哥给姐姐买。” 13.十三块 淡绿色透明果冻里包着几颗水晶葡萄,手指碰一碰塑封皮儿,里面的果冻就跟着动动。 小男孩直接干脆地塞进她怀里,初栀还没反应,他已经蹬蹬蹬又跑不见了。 初栀手里拿着个果冻,眨眨眼,又看看林瞳。 林瞳也一脸诧异:“这是刚刚站在学校门口那孩子吧?” “是吧……”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圈,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初栀站在他后面,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男人没反应。 初栀又抬手戳了两下,没等他反应,脑袋从侧面伸过去:“陆学长,好久不见。” 这一声突如其来,又近在咫尺,陆学长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小朋友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动作十分统一的微微歪着脑袋,两双四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连眼神都十分相似。 陆嘉珩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小的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了。 初栀倒是笑眯眯的:“这是你弟弟呀?” 陆嘉珩“嗯”了一声,刚好前面抱着大葱的阿姨终于称完重量,轮到他。 他把手里的软糖递过去,初栀站在他旁边,边等边跟他说话:“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学校门口,没想到是在等你。” 陆嘉珩垂眼,看了一眼小脑袋还埋的低低的那孩子:“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小朋友突然有点紧张似的,抓着初栀的手紧了紧,“不是的,懿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陆嘉珩淡淡撇开视线:“一会儿送你回家。” 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突然扭头死死抱住初栀的腿,脑袋深深埋下去,声音闷闷地:“不回家。” 他停了停,头又偷偷抬起来一点儿,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男人,“哥哥跟懿懿一起回家吗?” 陆嘉珩接过软糖袋子,没看他:“不回。” 初栀围观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陆学长对他弟弟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冷淡。 应该说今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冷淡。 小朋友又很失落的紧紧抱着她腿,脑袋重新埋下去了,蔫巴巴地蹭了蹭。 冷淡的陆学长手里提着带水果软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停蹭啊蹭啊的小男孩,突然开口:“陆嘉懿。” 他声音很淡,隐隐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和警告,听得初栀一愣。 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初栀明显感觉到刚刚还黏糊糊缩在她怀里的孩子不动了,半晌,他小手臂松开,慢吞吞地放开初栀往旁边蹭了蹭。 陆少爷面无表情,陆宝宝委屈巴巴,气氛十分不对劲,初栀站在两个人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但是他表情看起来真的好吓人啊。 初栀抬手捏了捏耳朵,“诶”了一声:“学长,你的名字是横竖撇捺的横吗?” 陆嘉珩:“……” 刚刚走过来的一路小朋友不仅自我介绍了一番,还就差把他能记住的所有亲戚名字都告诉初栀了,于是两个人认识了一个月,初栀终于知道了陆学长的名字。 陆嘉珩还没说话,陆嘉懿在一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小奶音,却严肃又十分认真看着她:“哥哥是君子如珩,”他顿了顿,又指指自己,“懿懿是嘉言懿行的懿。” 他刚刚那点小委屈来得快去得快,说完又高兴了起来,好像自己的名字只是和哥哥的放在一起说就能让他很开心。 他那么郑重的介绍,初栀当然也就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指指自己,皱着眉费劲巴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干巴巴地说:“栀子花的栀。” 陆嘉懿眼睛亮晶晶的,超捧场道:“哇。” 陆嘉珩:“……” 他垂下眼去看着她,唇角无声牵起。 刚刚那会儿的凝滞气氛没了不少,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林瞳已经找到了放果冻的货架,一看见她过来低低吹了声口哨,拍拍购物车:“老板,果冻妥了,还有——” 她说到一半,看见后面跟着的陆嘉珩,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好你好,久仰大名,”林瞳笑眯眯走过来,“粉水杯。” 陆嘉珩:“……” 林瞳语重心长继续道:“粉水杯,妹子可不能这么追啊,你让你弟弟把果冻拿过来,不是还得我们花钱?” 陆嘉珩:“……” 陆嘉珩没买什么东西,陆嘉懿也是极乖的就跟在哥哥旁边走,也不像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什么东西都要,结账出来以后,初栀给了他一个黄桃果冻。 他不敢接,下意识仰头看向自家哥哥。 初栀见状,十分干脆地挤到两人之间,想把两人隔开,不让他看。 没奈何她高度实在不够,于是陆小朋友就看着自家哥哥那张脸完整地从面前的小姐姐脑瓜尖上露出来。 他缩着手,依然不敢接。 初栀一回头,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她突然转过身来,和面前的男人面对面,奋力一跃,挡住了他一瞬。 滞空的那个瞬间,她和他高度相当,几乎是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 陆嘉珩一愣。 0.5秒后,初栀落地,皱着眉抬起头来,不满地看着他:“你别看了。” 他垂眼半晌,没说话,还是缓慢地转过身去了。 初栀满意了,转过身来重新把果冻塞给陆嘉懿。 小朋友还是有点犹豫,悄悄地看着她身后的人,声音小小的:“姐姐,你这样掩耳朵铃。” 初栀没听懂:“唔?” 男孩子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掩耳朵铃。” 初栀反应了一会儿:“掩耳盗铃?” 他严肃点点头:“掩耳朵铃。” 初栀笑眯眯,小声和他咬耳朵:“没事儿,我施了个魔法,这个果冻现在已经隐身了,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 林瞳:“……” 四个人出了超市一齐往回走,初栀被陆嘉懿一手拉着,另一只手里面捧着那颗果冻,果冻太大,他手小,一路都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个宝贝似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初栀领着陆嘉懿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踩着路灯的光线玩,两个人都咯咯笑。 就这么走到学校门口,还没等进校门,突然有女人一声尖叫。 初栀刚跳到最近的那个路灯下,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扯着手里的小男孩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反应,已经有一个女人朝她冲了过来。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晰的声响,那女人一边尖声喊了些什么,一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初栀手上牵着的陆嘉懿。 孩子也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果冻本没拿稳,掉在地上滚到女人脚边,好半天才糯糯道:“妈妈……” 女人呢喃着他的名字,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半晌手臂才松了松,一垂眼,忽然把他推开了,人猛地站起来。 她侧身,走到旁边的陆嘉珩面前,人还没站稳,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啪”地一声,女人恶狠狠地,几乎歇斯底里地尖叫:“陆嘉珩!你怎么能这么坏!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恶毒啊!!” 14.十四块 林瞳原本还跟在后面一边发微信一边叼着根巧克力棒吃,听到这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初栀也呆了。 她刚刚离得近,听见了孩子的那声妈妈,本来刚放下心来,结果女人站起来直接就开始撒泼,简直像疯了一样。 初栀家里一直不赞同教育孩子就是要打这种观点,从小到大初父初母从来没打过她,最凶也是被气到不行骂她一顿,骂完又心疼,对于这种二话不说就打人的家长,初栀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更何况陆嘉珩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初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硬生生止住了,站在原地心惊胆战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阴郁又暴戾,漆深的眼黑沉沉的,唇瓣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 初栀今天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那种不对劲终于消失。 紧绷的冷漠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陆嘉珩舔了舔嘴唇,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刺得人浑身发抖。 “平时装的不是挺好的吗,”他漫不经心似的,“怎么陆泓声不在这儿就装不下去了?” “他在这里我也会这样。”女人咬牙切齿道。 她长得很美,而且十分年轻,只是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太对劲,头发略有些凌乱,表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眼睛发红。 她唇瓣颤抖发白,目光近乎怨毒地看着陆嘉珩,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强行找回了理智,半晌才开口:“你恨我,针对我,不能接受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嘉懿有什么错?他才四岁,他多喜欢你,每天都盼着能见到你,一听说你要回来就那么开心,”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拔高,“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了,连带着讨厌他也算了,你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故意把他带走?为什么给他吃这个!上次你给他吃桃子结果变成什么样了?你当时可以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呢?你还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他过敏!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了你就高兴!” 陆嘉珩扬唇又笑,吊儿郎当斜眼睨她:“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他旁边,陆嘉懿开始哭,他拉了拉女人的裙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抽噎:“……妈妈,妈妈,不是哥哥,懿懿也不吃的,懿懿就是拿着,妈妈别凶。” 那么一番话下来,初栀当然也明白过来陆嘉珩这家庭构造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像疯了一样。 她以为陆嘉珩明知道弟弟过敏还故意给他吃桃子,可能还觉得孩子是被他偷偷带出来的,简直太坏了。 可是那个黄桃果冻,明明就是她给的。 从天而降一口锅,他偏偏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准备这么替她背了。 也顾不上什么别人家的家事,初栀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被陆嘉珩极快地一把拉住了。 男人垂着眼看她,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紧紧地箍着她,近乎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初栀错愕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切道:“不是——” 陆嘉珩手上力度再次加大,她吃痛低呼,已经到嘴边的话被打断了。 他不想让她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初栀还是暂时闭嘴了,他依旧死死拉着她挡在前面,失控一般的力道,攥得她手腕生疼。 她没挣,皱眉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抬起来,安抚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陆嘉珩身体僵了僵,半晌,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才缓慢地放松了点。 初栀悄悄松了口气,手下的动作没停。 黑色的卫衣料子很好,是那种写满了“我摸起来就很贵”的触感,面前的人温热体温透过衣料渗透出来,沾上掌心。 陆嘉懿哭得一抽一抽的,边哭边拉着女人拼命往后扯:“懿懿再也不找哥哥了,妈妈,妈妈。” 女人心疼地把他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抬起头来,恶狠狠瞪了陆嘉珩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车子绝尘而去,上一秒还无比热闹的校门口倏地寂静了。 林瞳超初栀挤了挤眼睛,指指自己,而后两根手指伸出来,做了个走的动作。 初栀点点头,林瞳手又举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悄咪咪地绕路走了。 她很快拐过马路,校门口只剩下初栀和陆嘉珩两个人。 初栀被抓着的手腕悄悄动了动,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仰起头来看他。 男人垂着头,似乎是在发呆,长睫乌压压地下压,刚刚那点笑早没了踪影,嘴角向下耷着。 初栀说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非要说的话,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像是放弃了挣扎的溺水者,空茫茫的无力感。 虽然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初栀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说话好还是保持安静更好一点,就算说,对于这种完全没遇到过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拍着他背的动作不敢停。 两个人就这么站了着,少女安抚小动物似的一下一下,还没拍两下,陆嘉珩突然侧过头来,垂眼看她。 他敛着睫,桃花眼微扬,若无其事看着她:“送你回寝室?” 他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初栀突然就开始替他觉得有点委屈。 完全不能理解。 男人抓着她手腕的手松了,初栀悄悄揉了揉手腕,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他。 两个人一路走着一路沉默,长假前夕的校园安静的无声无息,走到一半,初栀终于还是忍不住。 她垂着眼看着地面往前走,一边慢吞吞地开口:“学长,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对桃子过敏……” 陆嘉珩懒散“嗯?”了一声:“没事,那小子精着呢,给他他也不会吃的,他很喜欢你,想拿着玩玩而已。你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不用道歉。” 现在,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又不像是讨厌那小朋友了。 初栀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依旧替他委屈:“你怎么不让我解释呀,说清楚不就好了,”她皱了皱眉,“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就打人啊,应该让她道歉。” 小姑娘的表情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正义感,还有点生气的样子,特别认真的在为他抱不平。 陆嘉珩脚步放缓,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她:“你还挺气。” 初栀闻言,腮帮子一鼓,音量突然放高了一点:“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就——” 陆嘉珩眉一挑。 “我就要问问她怎么问都不问清楚就突然这样呢,太不讲道理了……”她干巴巴地撇撇嘴,声音含糊,“你也是,被误会了也不在意吗?” 陆嘉珩松松散散地笑了:“嗯,好像不怎么在意。” “……” 怎么可能,你是神啊你。 两个人已经快走到了寝室楼门口,剩下的小半段路初栀都在转移话题,乱七八糟天花乱坠的聊,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让他忘记之前的事情。直到看见三号寝室楼,初栀才安静了一会儿。 走到楼门口,她又突然扬起脑袋,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慢问:“学长,你十一都待在学校吗?” 陆嘉珩抬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她又赶紧继续说:“我十一要去苍岩山,你要不要一起去?” “……” 陆嘉珩眼神十分诡异地看着她:“和你一起去?” 初栀浑然不觉,特别重地点了点头,黑漆漆的鹿眼认真看着他:“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 “真诚的邀请你。” “……” 陆嘉珩捕捉到关键词,并且快速地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孤男寡女,苍岩山,旅行,想让你一起去。 他其实十分想问,你知不知道邀请一个非朋友的异性一起旅行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还是算了,突然觉得这一巴掌挨得好像也不赖。 相比而言,初栀的想法其实简单多了,长假黄金周前夕和家里人闹成这样,她觉得陆嘉珩是八成不会回家了。 黄桃果冻是她给的,结果最后被打的是他,倒霉的是他。 这太惨了。 初栀甚至已经脑补出了陆嘉珩一个人在寝室里面蜷缩七天,室友全部回家去,他孤独地躺尸在床上默默发霉的画面。 而且他们现在怎么说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 初栀于心不忍。 她站在寝室楼台阶上两级,和面前的人身高差距一下子缩小了不少,这个认知让她莫名地突然开心了不少,见男人迟迟没有回应,她手插进衣服口袋,原地跳了两下催他:“去不去呀?” 陆嘉珩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会儿,半晌,低笑了声。 他那双眼睛很好看,比桃花眼略长,眼尾尖锐,不笑时寡冷,带着冷淡的凉薄感,笑的时候又会稍稍弯起,桃花满天飞,轻佻又多情。 即使看过这么多次,初栀依然忍不住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太像个负心汉了。 而此时负心汉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于是负心指数就直线飙升,他懒洋洋眯眼:“去啊。” * 多了一个同行旅友,初栀挺开心的,当即约定好时间,回去找林瞳报道去了。 林瞳没什么意见,虽然和这位粉水杯一共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心里对他印象也还挺好的,而且旅行这种事,多个男孩子一起好像安全指数也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只剩下票的问题,现在买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初栀问了陆嘉珩的身份证号,正想着要不要给初先生打个求助热线,对方短信就回过来了,说托了朋友去买,问她是哪列火车。 陆嘉珩以前从来没和妹子单独出去过,一般都是男男女女一大群,而且什么苍岩山这种听起来就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那群疯子根本想都不会想到要去,他其实对于这种活动一直热情度不高,不过这次却还挺期待的。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陆嘉珩终于意识到初栀这小姑娘确实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应该是说,她脑子根本不往这方面想,没有这玩意儿。 但是旅行这种暗示,太赤.裸,太清晰了,又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稍微有点想多。 是以,陆嘉珩觉得这旅行应该还是挺带劲儿的。 第二天一早,陆嘉珩简单装好东西,往校门口约好碰头的地方走。 他倒是真心实意出来玩,也没打算真的不当人,但是心情莫名的就挺好,眼看着a大宏伟校门将近,小姑娘手里拿着个小箱子,一个人远远地站在路边等着他,陆嘉珩吹了声口哨,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走过去。 还没等走近,小姑娘手里抓着的那个拉杆箱后面突然又蹦出了个人,林瞳看见他,十分热情的欢呼状招手,声嘶力竭喊他:“粉水杯!!!!!” 陆嘉珩:“……” 这可真是太带劲儿了。 15.十五块 到苍岩山要高铁转汽车,高铁坐过去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初栀她们买票的时候因为已经晚了,只剩下商务座,陆嘉珩的票好像是朋友帮忙买的,和她们的位置隔着几排。 几个人一起上了车,陆嘉珩顺着号码找过去,眼一抬,就看见座位旁边已经坐了个人。 程轶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正歪着头看着他上来。 “……” 陆嘉珩人一顿,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眨眨眼,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还没说话,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唰地重新转过头来,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大鸡鸡女孩儿。” “……” 初栀:“……” 16.十六块 苍岩山是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之一,有著名的十六景,景景入胜,并且山里还有很多名寺古刹,也有不少影视作品都是在这里取景拍摄的。 初栀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因为《卧虎藏龙》里玉娇龙的那悬空寺纵身一跃。 下了火车换乘中巴,车票每个人三十块钱。 刚好赶上十一黄金周,车站人多的像是下饺子,出来玩儿的鱼贯穿行熙熙攘攘,上了巴士才终于能喘出口气。 一行四人直到上了巴士,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初栀本来是话很多的那个,一路上和林瞳说了不停,包括刚刚在高铁上也一直兴致勃勃,此时却小脸苍白,耳朵倒是红扑扑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说话。 程轶逼逼叨了一路,此时也安静如鸡,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菊花坐在巴士上。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一上车,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他一转头,四目相对,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视线朝上,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她又偷偷看过去,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雕花四柱双人木床,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初栀原本还在从包里翻吃的,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看那张双人床,白净的耳朵又红了。 她手里拿着袋牛奶,看看陆嘉珩,又看看程轶犹豫道:“要么再开一间房吧?” “不用,”陆嘉珩嘴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着程轶,声音故意压低了,“这样就行。” 程轶:“……” 东西放好,初栀把书包里的吃的分给大家,又背在身上,自己叼了袋牛奶小跑出了房间。 林瞳他们一下去,就看见她撅在大堂和酒店的前台摆了摆手,人走过来。 她走起路来有种神奇的跳跃感,尤其是走的快的时候,人直往上一窜一窜,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兴奋道:“刚才前台那个小姐姐说我们可以做索道上山!那上面拍照很好看!但是下的时候可能就要走下来了,因为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停电,她说景区这边经常会停电的。” 初栀拉着林瞳摇头晃脑率先出了宾馆,看起来已经从之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冲击里缓过神来了,叼着牛奶走在前面,程轶和陆嘉珩跟在后面。 路上人太多,程轶终于不捂屁股了,凑到陆嘉珩旁边继续贱笑:“太子爷,您这萝莉看来误会颇深,这怎么整呢?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陆嘉珩哼笑了声,斜眼睨他:“那赐你个常伴先帝左右?” 程轶嘴一咧:“别啊,我帮你啊。” 他这一路看着陆嘉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憋屈样子快开心死了,也通过他的反应确定了,不是大波,不是御姐,还真是这萝莉小学妹。 他立马打开了【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讨论组,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太子殿下喜欢平的!!!!】 此时四个人来到苍岩山索道,明黄色的缆车被钢索串着,像是小葫芦一个个地穿成串挂在湛蓝半空中。 缆车是全封闭的,四面玻璃,不大,对着两个位置,一个里面坐两个人。 初栀和林瞳正要上去,程轶一看,反应奇快无比,当即收了手机一脸瑟瑟发抖,捂住了菊花表情十分沉痛地坚决道:“我死也不跟陆嘉珩坐一个!” “……” 陆嘉珩翻了个白眼。 林瞳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就看好初栀和这位粉水杯了,立马非常上道乐呵呵地朝他招了招手:“行啊,那你跟我一个。” 初栀依然表示理解,也完全没什么意见,看着林瞳和程轶上去,坐进了他们下面的一个。 陆嘉珩跟着上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好,缆车的门啪嗒被关上。 这缆车本就偏小,她一个人上去觉得还挺宽敞,结果陆嘉珩人一上来,再关上门,空间就好像瞬间变得狭窄了点。 初栀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顶着男人小腿,头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身高的差距。 她接受现实,伸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一下从他的膝盖到自己膝盖的长度,比着抬到眼前给他看,语气轻快道:“学长,你看,你光小腿就比我长了这——么多。” 陆嘉珩也跟着她的视线垂下眼去,视线定在她的长腿袜上两秒,移开,淡淡“嗯”了一声。 陆嘉珩觉得,他要努力控制着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像一个变态。 索道缓慢前行,越升越高,悬空寺,公主祠等全景尽收眼底,古树参天,山体页岩在下午的阳光下泛出温暖柔光。 初栀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额头抵在玻璃上向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拍照,一边翻手机。 初栀这边手机还没翻出来,一直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的陆嘉珩突然动了。 他倏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栀错愕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陆嘉珩没说话,只皱着眉往外看。 初栀也跟着往外瞧。 刚刚索道虽然一直行的极其缓慢,但是确实是在缓缓往斜上走的。 此时,却好像丝毫没动。 就这么把他们吊在了半空中,突然停住了。 17.十七块 很快, 反应过来的人就不止他们。 两排索道一排上山,一排下山, 开始传来喧闹声。 有的人在尖叫, 有些人在哭泣,还有的大声谩骂, 此起彼伏。 初栀刚刚觉得这索道看起来像是一串葫芦,然后现在, 她真的就被串葫芦似的挂在上面下不来了。 她再三确认了几遍, 索道确实没再动。 竟然就这么停电了。 虽然临出来之前宾馆的前台确实跟她说过了苍岩山景区这一块经常性会停电, 但是初栀也没想到真的会在他们人还在索道上的时候就停。 这得是有多倒霉啊。 四面玻璃的缆车吊在半空中,下面全是山岩峭壁古树檀林, 刚刚一眼看过去觉得美不胜收的景色此时在如此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下却已经显得格外吓人了。 初栀透过玻璃往外看了几眼,又匆匆收了脑袋回来, 还没意识到, 腿已经开始有点发软。 她老老实实缩回到位置中间一动都不敢动,抓着书包的手渐渐用力, 纤细指节泛白。 刚开始,她没说话, 唇瓣微微抿着, 漆黑的眼里透着点不安,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陆嘉珩, 四下瞄都不敢瞄一眼。 陆嘉珩就这么任由她盯着。 四下声音乱糟糟的, 挂在上面的游客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初栀她们后面上去的是两个女人, 此时透过玻璃窗能够看见,她们正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此时她们已经挂了半个多小时了,除了山山水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消息都听不到,除了空茫茫的等待以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下面那个离她最近的缆车里两个女人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惨绝人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初栀小心肝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本来还没觉得有那么夸张,在周围环境气氛的渲染下就不由自主的让人越来越觉得恐怖。 初栀拼命地克制着不让自己多想,想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陆嘉珩看上去倒是依然懒洋洋的,只在最开始发现的时候皱了皱眉,之后仿佛就没受什么太大的影响了,十分放松地坐在初栀对面。 察觉到她的视线,陆嘉珩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她,唇角微弯,安慰似的朝她笑了笑,刚要说话—— 初栀唰地一下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陆嘉珩,她手小,抓着他手腕一圈都圈不住,指尖冰冰凉。 “陆学学学学长你你你别害怕,一会儿就好了!”初栀哆哆嗦嗦口齿不清地说。 陆嘉珩:“……” 少女的手柔软冰凉,像是刚刚从冰箱的保鲜层里拿出来的布丁,软绵绵地贴着他温热肌肤。 手下力度不算小,紧紧抓着他,手心有薄汗。 陆嘉珩垂下眼去,视线落在她手上,皮肤近乎苍白的颜色,阳光下能够看清手背上的血管纹路。 “那怎么办,”他低声说,“我很害怕,等不了一会儿了。” 初栀抓着他的手紧了紧,人颤啊颤啊:“别怕!没没没没事的学长!” 陆嘉珩唇色本身就淡,此时长眼一垂,锐意被柔和掉了不少,唇角微抿,看起来还真的莫名就有点苍白的脆弱感。 苍岩山这缆车很小,初栀在里面也根本站不起来,她看着他这副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的模样,又想起从上了这缆车开始,他就一直这样很安静的坐在对面,一动也不动,顿时有点担忧:“学长,你是不是有点恐高呀?” 陆嘉珩微微愣了愣,缓慢眨眨眼。 他似乎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我有点儿恐高。” 初栀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屁股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抓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 陆嘉珩稍微有些遗憾,干巴巴地看了看自己上一秒还被抓着的手腕,结果还没等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姑娘突然身子前倾,两只小胳膊直接环着他把他抱住了。 陆嘉珩人一僵。 两人之间还隔着腿,一大块的距离,她手又短,其实只能扣在他身体两侧,但是上半身确实实实在在地整个塌下来,直截了当压在了他的大腿上。 腿上有软绵绵的触感紧紧贴合上来,带着少女的体温,还有淡淡的甜香味道。 像是香草奶昔,又像奶油蛋糕。 陆嘉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跟被人格式化了一样,茫然了三秒。 然后他回神,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反驳程轶。 谁说萝莉都是平的了。 陆嘉珩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手指蜷起,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 他想推开她。 又不想推开她。 翠鸟啼鸣,云高而淡,天空是饱和度很高的蓝。 陆嘉珩喉结滚了滚,就任由自己被女孩抱着,一动都不敢动。 停滞在几百米的高空,也不及她一个拥抱来得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他缓慢地垂眼,看着面前的少女低垂着头,长发也跟着散下去,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 她也不抬头,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像个鸵鸟一样脑袋死死埋下去,却偏偏做出了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环上去不放,软软的一把嗓子轻声安抚他:“学长,你别怕,别怕啊,没事的,只是停一下电,马上就好了。” 陆嘉珩没说话。 初栀以为他只是因为恐高才不说话,一边松了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一边抬起头来。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漆黑的眼里有幽暗的光。 初栀偷偷地往外瞥了一眼,刚要说话,手机响起。 林瞳在她们上面的那个缆车里正往下瞧,他们在前面,高度比初栀他们还要高一些,不过此时也没什么区别。 初栀放开手直起身来,摸了半天才摸出手机,僵硬着手指接听起来,林瞳声音一传过来,初栀小脸就哭丧了:“瞳瞳……” 她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扭身跪在座位上,回头抬眼往上瞧,这么一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缆车轻微地动了一动。 初栀一僵,又不敢动了。 她跪坐在座位上,一边跟林瞳讲电话,煞白着一张小脸勇敢道:“放心,我会保护好学长的。” “……” 陆嘉珩轻轻笑了一声。 半空中手机信号实在不算好,初栀又断断续续和林瞳说了一会儿话,才挂掉电话,重新小心地转过身来坐正。 她电话一挂,陆嘉珩人立马就凑过来,自然地伸手,抓着她一只手过来,拉在手里。 初栀眨眨眼。 陆嘉珩一手紧紧抓着他,手指修长好看,掌骨微微突起,血管淡青。 睫毛垂着,声音低低的:“我害怕。” 初栀一听,瞬间就坚强起来了,顿时觉得有山一般厚重的使命感压上了她的肩膀,还带着点神奇的母性。 她一个不恐高的被这么挂着都怕死了,别说陆学长了。 可能他本来就不想坐这个,但是又不好意思让她们因为自己费劲儿爬上山。 她当即抽手,反手把他一只手包进掌心,一只手包不下,她用两只握住:“别怕!不要怕!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学长。” 陆嘉珩抬眼,抿着唇点点头。 初栀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抓着他一只大手,讲了个《夜莺与玫瑰》。 她声线软糯,却又不显得黏腻,清透又干净,说起话来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初栀本来也害怕,也不安,心里没底得很,一旦陷入这种境地,她脑内活跃的小剧场就会尤为糟糕,比如她会开始脑补索道失控,刺啦刺啦向下滑,撞上山体撞了个粉碎。或者挂着的钢索断了,缆车整个啪叽一下掉下去之类的场景。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她从来不坐游乐园的过山车,她总觉得安全带会脱扣。 但是现在身边有一个人更需要安慰,她强鼓起勇气来,结果没想到,故事讲着讲着,她自己也差不多把这事儿忘了,反而不怎么害怕了。 《夜莺与玫瑰》这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年轻的学生为了请心爱的姑娘和自己跳舞需要找到一朵红玫瑰,夜莺听见以后让玫瑰树的刺刺穿了心脏,与月光为伴吟唱,清晨,鲜血染红了玫瑰,夜莺却悄无声息的死了。 学生拿着玫瑰去找喜爱的姑娘,姑娘却依然嫌弃他贫穷而拒绝了他,学生气愤不已,将玫瑰丢在马路上,被马车的车轮碾压而过。 讲到最后,初栀眼睛都红了,一只手放开陆嘉珩拼命揉了揉眼睛,一边嘟哝:“夜莺太傻了。” 陆嘉珩倾着身,一只手前伸,任由她抓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另一只手肘搁在腿上撑住下巴,微微挑了挑眉,对这个傻白甜会这么说有点诧异:“怎么傻了?” “她怎么能死呢,别人谈不谈恋爱关她什么事啊,就这么死了也太不值得了。” 陆嘉珩指尖敲了敲下颚,懒洋洋地:“‘死亡的代价是巨大的,然而爱情比生命更珍贵。’” 初栀撇撇嘴,声音很小:“放屁呢,也不是她自己的爱情……” “……” 陆嘉珩被她这一句放屁惊到了,而后失笑:“行,那再讲一个高兴一点的。” 初栀点点头:“那《小王子》吧。” 《小王子》这故事也是众所周知,少年青少年必读物之一,初栀娓娓道来,最后讲完皱着眉做出总结:“这个小王子是个脑子有毛病的,狐狸对他那么温柔,他怎么还是喜欢那个刺儿头玫瑰呀?受虐狂吧他。” 陆嘉珩:“……” 18.十八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初栀分别又给他讲了三个故事。 她是个非常适合讲故事的人, 语速不快不慢, 娓娓道来, 语音语调柔软舒服, 语言也很有她的个人特点。 除了故事结尾,都会总结一些很奇妙的毒鸡汤。 几个小时下来, 陆嘉珩对她看问题的奇特角度有了新的了解。 刚开始,他还会说上一说,试图挣扎一下, 比如—— “不是的, 小王子不是这样的。” 或者—— “小栀子, 灰姑娘不是傻子,后妈也不傻。” 以及—— “朱丽叶她家长也不是因为她只有十三岁才不让她跟罗密欧谈恋爱的,不是因为不让她早恋。” 初栀一本正经道:“可是朱丽叶才十三岁,罗密欧放在现在是个喜欢萝莉的变态,严重点是要判刑坐牢的。” “……” 好像横空一箭飞来, 噗呲一声, 陆少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他撑着下巴沉吟片刻,缓慢道:“他可能只是想先暂时柏拉图一下, 慢慢等朱丽叶长大。” 初栀皱眉:“那他也是个渣男, 他一开始喜欢的是罗萨兰,看见朱丽叶好看才想追她的。” “……” 陆嘉珩哑口无言:“……你说的对。” 这感觉很新奇, 就好像是本来以为是一只小白兔, 结果突然有一天, 发现这只兔子还会变身,能变成超人。 到最后,初栀说话说的嗓子都哑了,从书包里又抽出两袋牛奶来,两个人一人一袋。 就这么在空中吊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恢复供电,救援消防和民警全部站在索道头和尾,确认了索道上所有旅客全部都下来了。 缆车一停,车门打开,初栀首先跳下去,然后又去搀扶陆嘉珩,帮助他下来。 程轶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这顿惊吓受的太他妈值了,太子殿下和他的小萌妹关系飞速发展突飞猛进。 他咧嘴一笑,还是忍不住屁话:“哎哟,我们小学妹这么体贴啊。” 初栀扭过头,表情认真:“学长恐高。” 程轶一愣:“啊?” 陆嘉珩牵着初栀伸过来的手无比坦然地弯腰出了缆车,像个下花轿的新娘子,他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恐高。” 程轶:“……” 你他妈恐个屁的高。 这三个小时一挂也没人有心思玩了,北方十月白日短,天光蒙蒙黯淡,他们下了索道还是山顶,要自己走下去。 初栀和陆嘉珩还好,初栀书包里一大堆的吃的,在缆车里面也吃了点,林瞳和程轶已经饿到意识模糊,一人抓着两个蛋黄派一阵狼吞虎咽。 一趟折腾下来程轶和林瞳也算混熟了,程轶一手拿着个蛋黄派一手拿着袋牛奶,口齿不清道:“这绝对是我二十多年来最有意义的一次出游,让我充分体会到了生活的疾苦。” 苍岩山景区不大,下山的路上刚好看见了悬空寺,夜幕即将降临,桥楼殿立于拱桥之上,上是雾海云天,下是峭壁断崖。 两层的古建筑,翼角飞扬,此时殿内已经点上了暖黄色灯光,被窗棂一格一格阻断开来,影绰绰渗透出来,相比较于白天又是另一种景色。 回到宾馆四个人已经是身心俱疲,初栀一顿晚饭几乎是打着哈欠在吃的,吃了没几口,她跟林瞳要了张房卡,上去也不想洗澡了,倒在床上就睡。 原本只是想着睡上一个小时,结果这一觉醒过来,就是晚上将近九点。 她醒的时候房间只开了盏小灯,手胡乱往旁边伸了伸,摸到一温热的玩意儿。 初栀打着哈欠睁开眼,眯着眼看过去。 陆嘉珩正靠坐在床头另一端,似笑非笑看着她。 他那边的灯开着,不很亮,被他身子遮了一半,刚好挡住初栀枕头的这一块儿。 “……” 初栀茫然地侧过头去。 林瞳手里捏着一副牌坐在床尾,床上还铺着一堆扑克,看见她醒了,林瞳甩出两张牌:“醒了?对k。” 程轶拉了个椅子坐床边:“哇靠大佬你看看你的下家,农民,我是个农民!咱俩一伙儿的!对面那个才是地主!你倒是放我两张牌啊!对a。” 初栀打着哈欠撑住床面坐起来,伸头去看旁边陆少爷的牌。 陆嘉珩收回视线,捏着牌的手往旁边侧了侧,方便她看。 初栀靠着床头做,抹了抹眼角,“哇”了一声。 林瞳和程轶顿时眼神一紧,进入戒备状态。 陆少爷修长手指慢悠悠地划过一张张纸牌,甩出四张q,轻飘飘道:“炸。” “……” “对2。” “……” 此时陆嘉珩手里还剩五张牌,程轶冷笑了声:“你接着装逼啊。” 陆嘉珩没说话,突然安静了,动作顿了顿,把着扑克牌的手往初栀那边一斜。 初栀眨眨眼,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陆嘉珩轻笑了声,声音低柔:“你来。” 程轶翻了个白眼。 初栀闻言,乖乖伸出一只手来,就着他手里把着的那把牌,指尖捏上牌头。 她靠坐在他身边,胳膊贴着他手臂伸过来,人刚睡醒,眼角还沾着水汽,耳垂压得粉嘟嘟的。 动作也有点慢吞吞,一张一张地往外抽。 陆嘉珩也不急,微微侧着身子又靠近过去一点,捏住牌的手就举在她面前,耐心地等着她抽完。 她抽出一张来丢在床上,他就念一张,不急不缓,像是在凌迟。 “7。” “8。” “9。” “10。” “j。” 刚好五张。 “……” 程轶绝望地把牌往床上一扔,半眼都不想再去看床上的那对狗男女:“拉闸。” * 程少爷嘴上说着不战不战,靠在椅子里躺尸了一会儿又扑腾起来了,最后却是越败越战越战越勇,拉着他们斗地主斗到半夜,直到被杀得片甲不留分文不剩,才被陆嘉珩拉着依依不舍地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睡足了觉,整理了东西再次出发。 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没什么心思到处看,上午没看过没玩过的地方走了个遍,下午拖着行李退房出来,车已经停在路边等了。 初栀原本已经准备好去做大巴车了,结果小姑娘拖着小箱子才往前走了两步,被人拎小鸡似的拽着衣领拉回来了。 陆嘉珩挑眉:“哪去。” 初栀指了指已经快要坐满了的巴士:“坐车呀。” 陆嘉珩微微俯身,从她手里接过那只小小的拉杆箱,往对面一直安安静静停在那里的那辆深灰色私家车方向扬扬下巴:“上这个。” 那辆车车窗上贴着反光膜,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而且看起来阴森森,死气沉沉。 初栀瞧了一圈,扭过头来,表情严肃:“不行的,学长,不能坐黑车。” “……” 陆嘉珩扬起唇角,拖着小箱子就往那边走:“没事,这黑车司机刚被我打了一顿,现在乖得很。” 他话音刚落,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来一半,林柏杨黑着一张帅脸毫无素质的爆粗:“陆嘉珩老子他妈听见了!” 初栀:“……” 程轶一脸贱笑一边走过去假装惊喜道:“哎呀!我的对床!你怎么在这儿呢我的对床!”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就坐上去。 陆嘉珩开了后备箱,将初栀的拖杆箱和书包塞进去。 三个人后排陆嘉珩和林瞳一边一个,初栀个子小,十分自觉地坐在中间。 其实初栀还挺喜欢坐中间的,她觉得中间的位置视野开阔,可以看见前面的路。 被初栀误以为是黑车司机的这位男同志也是个话痨,只不过他话痨起来还伴有着间接性的暴躁,经常说着说着一眼不和就开始不耐烦,或者程轶贱兮兮地说不知道哪句话触碰到了他的怒点。 总之一路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你们自己出去玩就算了我他妈还要来接你们然后再回去我是你们家司机?你们给我开多少钱? 初栀觉得确实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这活动是她们组织的,这俩人也是她拉来的,连忙解释道歉表达感谢。 林柏杨原本就是在骂程轶,也没想到那么多,听女孩子一说,反而还有点不好意思。 小姑娘端端正正坐在中间,上身微微前倾,漆黑的眼从倒车镜里看着他,特别真诚的道谢。 林柏杨一向是极其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的人,被这么长久又炽热的一盯,浑身上下都哪里不对劲了起来,耳根迅速开始发烫变红,并且还有往上蔓延的趋势。 但是很显然,他对初栀的印象还不错,回复她的语气是难得的平和:“没事,这两个逼就是能折腾人,我已经习惯了。” 初栀刚要说话,忽然,左边肩膀一沉。 她话到嘴边收了,侧头过去看。 陆嘉珩下巴搁在她肩头,微微扬着眼睫看她,耷拉着眼角,抿着唇。 瞳仁漆黑,唇瓣色淡,声音蔫巴巴地,漫不经心的十分做作:“没事,有点晕车。” 程轶:“……” 林柏杨:“……” 你他妈在赛道上灵魂漂移的时候也没看你晕车了。 程轶围观了全过程,此时一脸懵懂的乖乖举手发言:“你们谁吃老坛酸菜牛肉面了?我怎么觉着这车里有股子酸味儿呢?” 19.十九块 初栀脑袋一转, 两人就直接来了个脸对脸。 距离极近, 她甚至能看清他漆黑眼底自己的影子。 小姑娘愣了一下,眨眨眼,又眨眨眼, 仔仔细细盯了他几秒钟,忽然开口:“学长,你睫毛好长啊, 你用什么牌子的睫毛增长液?” 程轶这戏原本看得十分过瘾,听到这句, 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他扭过头来, 看着陆少爷上半身都快叠在人家姑娘身上了, 挑着眉道:“他不用那玩意儿的, 我们家少爷天生丽质难自弃, 就差一朝选在君王侧了。” 陆嘉珩下巴还搁在小姑娘肩膀上,他一侧头,就能看见少爷眯着桃花眼,目光凉凉看着他:“要么你下车?” 伸着个脑袋, 豆腐吃的好不惬意,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程轶又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自己这两天白眼翻太多了,现在眼眶生疼。 陆嘉珩下巴搁着, 整个人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从斜侧后方贴上来, 带着一点点压迫感和温热体温。 喉结隔着衣料贴在她肩头, 说话的时候初栀能够感受到喉结传过丝丝缕缕的震颤, 吐息间也有热气染上耳廓。 初栀耳朵发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没推开他。 陆嘉珩抬了下眼,脑袋移开了,人重新坐回去,动作慢吞吞的。 他倚进座位里,脑袋靠着头枕,头微微侧着看她,目光沉沉:“所以你别跟他们说话,他们俩太吵了,我想吐。” 林柏杨:“……” 林柏杨也加入了程轶的翻白眼大军,一个白眼横空翻出去,上了高速,油门一脚,嗖——地窜出去了。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在椅子里,懒洋洋道:“开慢点,有点晕。” “……” 林柏杨的牙磨得嘎吱嘎吱响。 * 本来自驾就要比坐高铁用得时间久,车上又有个病恹恹的少爷,全程都是一副“你开超过八十迈我就要死了”的样子,等回去已经是晚上。 林瞳一上车就睡,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初栀到后面也睡着了,她坐在中间,本来后面就是没有头枕的,人睡过去了,小脑袋直接仰过去,面朝着车棚顶后仰着头,雪白的颈子绷成直线。 车内一片安静,陆嘉珩抬臂过去,单手托着她后脑引到自己这边来,搁在肩头,动作轻缓。 程轶看着,脸上的表情空白了起码半分钟。 陆嘉珩这人,表面上不主动不拒绝,你搭讪我就给号码,潇洒散漫又温柔的样子,其实内心真实想法非常的残忍刻薄,对于异性向来缺少尊重和耐心。 虽然他绝对不会让你看出来就是了。 性子确实垃圾了点儿,但是凡事有因就有果,他那个家庭情况,能让他只歪了这么一点儿,程轶觉得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他们这一群人,除了林柏杨这傻白甜,谁性格没个缺陷,谁家没点不堪入耳的辛辣秘史。 程轶本来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对一姑娘这么大热情,大晚上找他让他帮忙搞一张高铁票。 一张高铁票,听到的时候程轶惊呆了。 这个逼还知道什么是高铁?! 他确实好奇死了,于是冒死跟过来瞧瞧,发现这姑娘确实不太一样。 程轶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没有阴暗面,人性都是多面的,有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阴影。 但是初栀好像就是没有。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纯粹,太开心了,浑身上下满满的全部都是正能量,好像只要听着她说话,就也能让人跟着开心起来。 他开始有点理解陆嘉珩为什么对她感兴趣。 他也一直觉得,就是感兴趣而已了。 程轶虽然一直跟看戏似的,还给他助攻,但是说归说闹归闹,心里也没怎么认真考虑过这个状况。 陆嘉珩会真的喜欢上谁这听起来就和宇宙无敌超级直男林柏杨突然有一天变成了gay一样,基本上是并列位于三大不可能发生事件之首的。 此时两个小姑娘都睡着了,程轶看着这一系列动作,也终于没了那一脸贱笑,挠了挠眉角,“嘶”了一声:“阿珩,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感受了一下颈间暖烘烘的重量,陆嘉珩身子往下滑了滑,调整了一下高度,让靠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能睡得舒服点儿。 他垂着眼没看他,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嗓子压的很低:“什么怎么回事儿。” 程轶更呆了,木讷讷地:“我操,林柏杨真要折寿十年了啊?” 林柏杨瞥了他一眼,竟然罕见的没有说话。 汽车过收费站,林柏杨打开车窗,有风灌进来,吹着初栀额前细绒绒的碎发蹭到鼻尖上。 她可能是觉得有点痒,在睡梦中微微皱了下眉,闭着眼抬手胡乱抓抓鼻子,脑袋贴着他肩膀上的衣料蹭了蹭,又往里面拱了拱。 像某种毛绒绒,软乎乎的小动物。 陆嘉珩勾起唇角,声音又轻又淡,尾音飘散:“不知道啊。” * 初栀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饿醒的。 车子进了市区没多一会儿,她就醒了。 她脑袋靠在林瞳的肩膀上,腿占了陆嘉珩一半的位置,整个人几乎是四十五度角倾斜睡了个天昏地暗,就差没横过来躺这俩人身上了。 初栀半阖着眼,哈欠打得眼睛里直冒水花,她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揉了揉脖子。 她明明是靠在林瞳的肩膀上睡着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脖子一往右偏就有点酸酸的。 坐在位置上缓了一会儿,她按着脖子扭过头去。 陆嘉珩好像还是她睡着之前的那个姿势,看起来没变过似的,手很随意地搭在腿上,脑袋懒洋洋地靠着车窗窗框,眼睛看着外面。 晚上七点多,夜幕低垂,窗外车水马龙,车辆高速行驶,车头的探照灯和路边的霓虹,昏黄路灯一齐拉出一道道光带。 光线明明灭灭,水流般一段一段将他安静的侧脸刷上色彩,看起来有点像某种文艺电影里的画面。 初栀抬手揉了揉眼角,嗓子发干,声音微沙:“学长,你还晕车吗?” 陆嘉珩转过头来,还没说话,前边儿程轶快速接道:“你学长晕,你学长得吃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才能好,”程轶语气十分真诚,“酸的东西最管用了,他以前一晕车就吃这个。” 林柏杨难得搭他腔:“那得两桶。” “真的吗?”初栀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陆嘉珩,“学长,你要吃吗?” 陆嘉珩:“……” 20.二十块 初栀没回学校, 而是直接回了家。 一趟几天下来,没回来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 现在看见车窗外熟悉的景色疲惫感陡升,只想回家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然后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滚。 从这边过去刚好顺路, 初栀报了个地址, 程轶“咦”了一声。 陆嘉珩也侧过头来:“你家住这儿?” 初栀点点头。 陆嘉珩高深莫测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扬起唇角,懒洋洋拖着声:“哦。” 他这副样子很是意味深长,让人有点困惑:“怎么了吗?” “没事,”陆嘉珩轻飘飘移开视线, “挺巧的。” 路过学校把林瞳放下以后,他们往初栀家走, 车停在小区正门口, 初栀下车,陆嘉珩也跟着下来了。 他步子不快, 又是后下来的,初栀几乎是一路小跑到车后箱准备拿自己的拉杆箱出来, 结果陆嘉珩三两步就先她一步走过去, 开了后备箱把箱子和书包提出来了。 初栀突然想起之前两个人坐在缆车里,他比她长了那么长一截的小腿,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们俩拿下了行李,刚拖到一边去, 初栀正准备说话, 道个谢, 说个再见,身边的灰色私家车滴滴拍了两下喇叭,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眨眼的功夫,林柏杨已经开着车上道融进了车流中,初栀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身边的陆嘉珩,有些迟疑:“他们不要你了吗?” “是啊,我很可怜,”陆嘉珩勾唇,看着她半真半假道。 初栀眨眨眼,觉得他有点可怜,又觉得他不可能是真的被丢在这里不管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嘉珩无声笑了笑,把她的书包放上拖杆箱,没抬头,“走吧。” 初栀应了一声,进小区。 绕过喷泉和圆形花坛,右转走了没两步,回过头去,看看他。 走两步,又看看他。 陆嘉珩神色淡然,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插进口袋里,懒洋洋地跟在她后面走。 拖杆箱的滚轮划过地面,发出咯拉咯拉的声响,长久地,不急不缓地响动。 初栀抓了抓头发,转过身来,慢吞吞地:“学长,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也行的。” 陆嘉珩垂眼,手里的箱子和书包没有给她的意思:“没事,我顺路。” “……” 初栀没辙,加上这会儿天确实很黑了,虽然路灯光线很足,但是让她一个人走还是有点怕,于是她再次慢吞吞地转回过身来,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次,她停了两步,站到陆嘉珩身边,跟他并排往前走。 初栀家这小区也是新建的,环境很好,绿化充足,此时树影摇曳,在昏黄路灯下投出黑漆漆的影,风过影动,哗啦啦的响。 太安静了。 稍微有一点点尴尬。 初栀揉了揉被风吹得有点发凉的鼻尖,开口说了句什么。 陆嘉珩只听着旁边的小姑娘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没听清,他侧头垂眼:“嗯?” 初栀仰头,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还是没反应。 初栀等了一会儿。 陆嘉珩就这么低低垂着头,看着她。 然后突然笑了。 初栀一脸茫然。 路灯光线从他侧后方打过来,桃花眼全隐匿进了阴影里,只看得见那双黑眸中亮晶晶的光,还有唇角上扬的弧度。 男人低低笑了几声,人毫无预兆地靠过来,朝她倾了倾身子。 这下,藏在阴影里的眼也看得清了。 黑漆漆的,含着笑,眼尾狭长,一眨不眨看着她。 上次他这么看着她的时候,也是在晚上。 寝室楼下,手里拿着一支可爱多,撑着膝弯腰平视着她,绞尽脑汁的想让她叫一声陆哥哥。 有点熟悉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初栀耳廓微微发红,下意识的就想后退。 “你太小了。”他突然开口。 初栀还没来得及向后,步子顿住,茫然仰着头:“唔?” “你太小只了,那么小声说话,我听不见。” “……” 初栀:? 初栀:??? “所以下次说话的时候,你要离我近一点儿。” 陆嘉珩舔了舔唇,唇边笑意愈深,脊背微弓,垂头弯腰,拉近了距离看着她,“或者我离你近一点儿。” 小姑娘反应了三秒,眼睛睁大了点瞪着他,耳朵发烫。 她抬手“啪”地捂住了一边的耳朵,又马上被烫到了似的放开手,想不到该怎么反驳,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小!我有一米六!” 陆嘉珩“哦”了一声,懒洋洋挑了挑眉:“有吗?” “……四舍五入!” 他轻笑出声,终于直起身来,点点头:“行吧,你说的都对。” “……” 初栀本来想问问他一会儿是回学校还是回家的,结果被他这么一搞,什么都不想问了,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眼看着走到自家门口了,还是忍不住问:“学长,你一会儿回学校吗?” 她刚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认真地往他旁边靠了靠,仰头又问了一遍。 陆嘉珩又开始笑。 不知道为什么,初栀总觉得自己被耍了。 好在这次他是听见了的,笑够了才道:“不回。” 初栀想起之前的事情,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悄悄注意他的表情:“那你回家去吗?” “不回,”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他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你这小姑娘怎么总爱胡思乱想?” 初栀垂下头去,声音低了一点儿:“因为果冻是我给的……” 初栀家庭关系非常好,这样的情况她以前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当时那个情况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应该解释的,不应该看着他被误会,被骂。 但是这毕竟是他自己家里的事情。 他阻止了她两次,明确地告诉她不让她说,那么初栀便听他的,什么都不说。 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就会激化成这样的,她只是个外人,她不会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是不是有什么前因,话讲出来又会不会真的是好的。 有些时候,恰恰就是因为外人自以为是的善意和帮助,反而让情况变得更糟。 初栀当时觉得是应该尊重他的想法和选择,所以她闭嘴了。 可是毕竟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那个果冻。 这感觉就像是让别人帮自己背了个黑锅一样,实在是不怎么好。 她还想说什么,再一抬头,刚好看见陆嘉珩的手唰地一下从她正上方收回去了。 他动作很快,而且十分自然,看不出一点异样,仿佛就是随便抬了抬手,初栀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陆嘉珩视线撇开,一边继续慢悠悠往前走一边散漫道:“放心,陆嘉懿会解释清楚的。” 初栀怔怔抬起头来,委屈巴巴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她才只说了一句话,他却好像全都知道。 陆嘉珩冷淡地勾勾唇,不急不缓继续道:“果冻是谁给的都不重要,只要有那个东西,它就会是我给的。” 初栀完全愣住了,迅速消化理解了一下他话里的内容,人无意识的跟着他在走。 走着走着,陆嘉珩突然停下了脚步。 初栀还在发呆想事情,也跟着他停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单元门。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见陆嘉珩歪着脑袋懒洋洋看着她。 他也不急的样子,就垂眼看着她,耐心地靠在安全门上等。 看她发完呆,他才缓慢扬眉:“小栀子,你跟到我家楼下了。” “……” 初栀:? 初栀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单元号,“咦”了一声。 她眨眨眼,看看陆嘉珩:“你家住这栋吗?” “嗯。” 陆嘉珩慢悠悠地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串钥匙,丁零当啷好几把,他犹豫了一下,挑了一把插.进安全门锁孔。 一声轻响,门开了。 陆嘉珩松了口气。 他这房子也是之前刚买的,因为实在在家里待不下去准备搬出来住,交给装修公司装修,他除了买的时候一次也没来过,也不确定钥匙对不对。 初栀拉开门走进去,帮他抵住,犹豫道:“你又打算回家了吗?” 陆嘉珩人进来,两个人走到电梯门口,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自己住。” 初栀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柔软了,像是看到了路边流浪的小狗。 陆嘉珩心一横,干脆一条道走到黑,抿了抿唇,脆弱地说:“没事,我也习惯了。” 初栀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已经下定决心把小狗抱回家养了。 * 初先生和邓女士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嗨皮,一开门家里就是一股久不住人的干燥,初栀把箱子和书包放在门口,开始打开冰箱找吃的。 水果什么的她已经不奢望能有可以吃的了,毕竟家里这么久没人,能找到点麦圈牛奶方便面也是好的。 结果翻箱倒柜半天,还真被她找到了半袋麦圈和两包方便面。 一袋红烧排骨面。 还有一袋,老坛酸菜牛肉面。 初栀:“……” 初栀手里捏着两袋方便面,想起之前电梯里男人那两句“我自己住”“我也习惯了”,蹲在厨房柜子前有点纠结。 陆嘉珩就住在她家楼上。 这是初栀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初栀“哎呀”了一声,把红烧排骨的那袋放到流理台上,拿了老坛酸菜那袋,抓起钥匙穿着拖鞋就出门了。 一人一包,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掉两包。 初栀一边想着,一边上了楼,按响了楼上的门铃。 等了差不多半分钟,门开了。 初栀随意扫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陆嘉珩的家,说是尘土飞扬完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其实也完全不为过,地上脏兮兮的全是木屑,地板铺了一半,墙纸一卷一卷立在旁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甲醛的味道。 初栀:“……” 初栀突然想起,刚开学那会儿,她家楼上每天从清晨到黄昏的滋啦滋啦电锯电钻声,恍然大悟“啊”了一声。 陆嘉珩站在门口,水泥灰沾了一裤子,神情有些复杂。 他垂眼,看清她手里拿着的是东西,表情变得更复杂了。 一袋,深紫色的老坛酸菜牛肉面。 上面印着的那张汪涵的灿烂笑脸仿佛在对他进行着无声却残忍的嘲笑。 21.二十一块 初栀门铃按响的时候, 陆嘉珩正在观察这个房子有哪里是可以睡人的地方。 卧室倒是都装修好了, 但是枕头被子床单统统没有,睡的话只能睡木板。 陆嘉珩跟着初栀回来的时候, 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他甚至觉得这房子里应该一尘不染设备齐全, 等着他拎包入住就可以了。 所以, 陆嘉珩在开了门以后, 看见少女从懵逼到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变,他觉得还是挺尴尬的。 初栀手里拿着袋方便面,汪涵的脸印在上面, 就随着她的动作抖啊抖啊,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对视了好一会儿, 陆嘉珩有点迟疑, 不太确定要不要让她进来。 新装的防盗门上塑料薄膜还没完全撕掉, 一半从上面耷拉下来,像一朵悠然的云, 飘荡在两人之间。 即使身后房子里乱七八糟,陆嘉珩看起来依旧像是站在皇家酒店门口似的, 裤子上的水泥灰不是水泥灰,而是米兰著名设计师设计的印花。 男人身子微微侧了侧, 从容道:“进来吗?” “……” 这次迟疑的变成初栀了。 她想了想,还是小心地看着脚下走进来, 绕着一地的东西走。 这一排的房子全部都是错层的格局, 楼上的平方也和她们家是一样的, 然而初栀是三口人加上一只猫,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也会来她们家小住上一段时间,空间完全绰绰有余,陆嘉珩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想想空荡荡的还挺吓人的。 她扫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果然,完全是惨不忍睹。 初栀打消了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欲望,扭头看向跟在后面的陆嘉珩:“学长,你饿不饿?” 陆嘉珩没说话。 初栀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上了车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她说完当即点点头,继续道:“要么我们叫个外卖来吧,刚好我爸妈也不在家,我们可以一起吃。” 她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开了口,站在门口转过身来,似乎是在等着他。 陆嘉珩看着少女无比自然的一系列行为,又反应了一会儿她刚刚说的话,有点发愣。 他站在原地,半晌,他缓慢开口:“去你家吗?” 声音一出,才发现嗓子有点不易察觉的哑。 初栀点点头,很诚恳的邀请道:“要来吗?” “……” 陆嘉珩觉得这不太对。 他连心脏似乎都猛跳了两下,有点开心,可是又莫名其妙的不开心,有点想发火。 房子里灯倒是装好了,客厅的灯亮度很高,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陆嘉珩依旧站在那里没动,露出了一个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无奈的表情:“小栀子,你不可以在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邀请一个男人晚上去你家。” 初栀眨眨眼,一手把着门把,看着他歪了下脑袋:“没事儿呀,因为是你我才让的。” 陆嘉珩眼皮痉挛似的一跳。 “学长是个好人。”初栀继续道。 “……” 陆嘉珩心情复杂。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抬手按了下眉骨,低低叹了口气,走过去:“走吧。” 初栀看他拿上钥匙,关了灯又关了门,边往楼下走边回头,有点好奇地问:“学长,你到底想不想去我家呀?” 陆嘉珩没直接回答:“怎么了。” “你看起来好像又想去,又不太想去。”初栀迈着小短腿跳下最后两阶台阶,一边欢快地说。 陆嘉珩一顿,抬起眼来看她,没说话。 初栀此时已经站在门口开门了,她人进去,一边蹲在鞋柜前给他翻拖鞋一边问道:“学长,你想吃什么呀?” 初栀家装修十分简单,没有太多装饰物,素色的壁纸和家具,干净温馨。 陆嘉珩顺手关上门,垂眼,看着蹲在自己脚边放了双男士拖鞋给他的小姑娘,那种懊恼烦躁的感觉有点控制不住。 他没换鞋,而是趁着初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也蹲下了。 两个人面对面蹲在门口玄关,即使如此,他还是比她要高上一块。 陆嘉珩抿了抿唇,缓慢开口:“初栀。” 他第一次认真叫她完整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初栀听着有些怕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的时候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或者在家里的时候犯了什么错误,妈妈就会心平气和地叫她的名字,先把她骗过来。 ——“初栀,你过来,妈妈不打你。” 初栀无意识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紧张。 陆嘉珩眼睫微垂,漆黑浓郁的眼直直盯着她:“以后不许让别人到你家来。” 初栀:“……” 初栀张大了嘴巴,仰着脑袋瞅着他:“啊?” 陆嘉珩微眯了下眼:“点头。” 初栀点点头。 陆嘉珩唇角牵起,似乎终于满意了点儿:“说好。” 初栀:“喔,好。” 她这副软绵绵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乖了,从刚刚开始一直莫名其妙的那点儿不爽就这么简单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初栀站起来,走进屋里,突然又转过来:“学长。” “嗯?” “为什么别人不能到我家来了?” 陆嘉珩:“……” 陆嘉珩笑了:“你还想让谁来?” 初栀想了想:“瞳瞳,下个周末想让她来玩。” 陆嘉珩“哦”了一声,穿着拖鞋走进来:“男生不行。” 初栀松了口气:“我本来就不会让男生随便到我家来呀,我只带你回来的。” “……” 陆嘉珩步子顿住,肩膀突然一塌。 他站定在客厅中央垂头看着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声音很低,带着点挫败感:“你怎么这么……能磨人。” 初栀完全没当回事儿,语气欢快道:“学长,你是霸道总裁吗?哦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陆嘉珩:“……” * 初栀肚子已经饿扁了,叫了个送餐用时最短的一家的麻辣香锅,多加土豆和海带结。 外卖一送来,香味飘散,一直紧闭着的里面卧室门被轻飘飘地打开了一条缝。 陆嘉珩把里面的塑料餐盒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退后一步,腿上怼上了什么热乎乎的玩意儿。 一垂头,一只猫正站在他脚边,毛绒绒的大尾巴一扫一扫的,毛量很足,围脖漂亮,脸上一坨海豹色的毛。 湛蓝湛蓝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瞧着他,小脑袋仰的高高的,奶声奶气“喵”的一声。 无论是声音还是那小眼神,都和某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初栀拿来了勺子和筷子,一边摇头晃脑地走过来一边和她聊天:“我回来这么久你都缩在房间里没声音的,一闻着吃的就出来啦?这个你不能吃,这个是辣的,你喵也没用的,不能给你吃这个。” 她一边说着,放下筷子开了盒罐头放在脚边,那脸上一坨黑的小猫颠颠颠跑过去,开始舔罐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嘉珩觉得这猫舔罐头的时候也有点摇头晃脑的。 他看得觉得有意思,勾勾唇角,随口问:“这猫叫什么名字?” 初栀眨眨眼:“你猜。” 陆嘉珩失笑:“我怎么猜。” 初栀:“他叫你猜。” 陆嘉珩:“……” 你猜吃东西很快,初栀和陆嘉珩饭吃到一半,他的罐头已经没了,于是又颠颠颠跑过来,蹭着初栀的腿喵喵叫。 初栀也差不多吃饱了,把他抱起来抱进怀里,随手拿了旁边的营养膏,拧开,挤出一点来放到他嘴边。 猫咪粉嫩嫩的小舌头伸出来,围着那管开始舔,舔没了就顺着舔舔初栀拿着营养膏的那只手指指尖提醒她,初栀就再挤出一点来给她。 少女笑吟吟地,一边抱着猫轻声和他聊天说话,好像这小家伙什么都能听懂似的,那画面神奇的让人心底一片柔软。 餐厅的灯光光线温柔,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陆嘉珩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有家的感觉。 他手里捏着筷子抬眼看着对面的小姑娘,那猫突然不舔营养膏了,扭过头来,湛蓝的眼直勾勾看着他。 陆嘉珩视线从初栀身上移开,黑色的眼对上蓝色的眼,你猜突然咧开嘴,朝他“喵”了一声,哪还有刚刚萌的样子,看起来完全凶巴巴的。 陆嘉珩:“……” 初栀惊喜道:“他喜欢你!” “……” 陆嘉珩觉得这凶巴巴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他。 果然,下一秒,你猜突然在初栀腿上站起来,扭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陆嘉珩,小脑袋往初栀怀里一扎。 扎完了还不过瘾,一拱一拱的,不停地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初栀被蹭的有点痒,一边笑一边摸他。 那猫就那么蹭啊蹭,呼噜呼噜的撒了好一会儿娇,直到初栀把他拖起来,他才不情不愿地抬头,慢吞吞转过身来,湛蓝的大眼睛再次看向对面的陆嘉珩。 又是一人一猫隔着一桌子麻辣香锅对视了三秒,你猜示威似的又朝他“喵喵”叫了两声,然后长了一坨海豹色毛的脑袋傲慢的扭开了,用他的鼻尖蹭了蹭初栀的下巴。 毛绒绒的小爪子突然抬起来,啪叽一下,拍在了初栀的胸口上。 陆嘉珩“……” 陆嘉珩唇角扭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磨了磨牙,声音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是个公猫?” 初栀正搞不懂为啥这猫今天突然变得这么粘人了,从猫毛里一脸神奇地抬起头来:“是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嘉珩:“呵呵。” 22.二十二块 仙女你的订阅比例不够,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等过段时间可以看到正文  其他三个室友两个是外地的周末也不离校, 薛念南本地, 下午就已经回来了,还带了一袋子麻将。 初栀进门的时候三个人正盘腿坐在泡沫板上在打三人麻将。 一看见她,林瞳啪啪开始拍小方桌:“我栀快来!就等你了!” 初栀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咖喱鸡垂到宜家买回来的小方桌上方,静止了一下,三个人嗷地一声,痛痛快快地把麻将推下去给至高无上的咖喱鸡腾位置。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 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 一口咬下去, 汤汁顺着流,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 想起什么来,说:“对了, 初栀, 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 “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 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她刚才就胡乱招呼了一下,也拿不准自己用了多大劲儿,万一不小心弄疼他了,那就太惨了,白天刚被他爸骂,晚上又被人拍脑门儿…… 初栀想着,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表情。 因为正弯着腰看她,男人此时的高度和她是平的,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好像微微有点发愣。 他没有站直的意思,初栀就自动自觉地往后退,边退边给他了声道歉。 陆嘉珩回神,终于缓慢的直起身来。 初栀看着他终于站直了,想着弯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子,他腰都不酸吗。 想着想着,她就问出来了:“你腰疼不疼?” 陆嘉珩:“……” 陆嘉珩似笑非笑:“不疼。” 初栀点点头,想要岔开话题,尽量不让人想起那一巴掌的事情,于是由衷的赞叹道:“你腰可真好,我有的时候在家里洗碗弯时间长了都会有点酸。” 陆嘉珩上下扫了她一眼,看起来好像有点诧异:“你洗碗还用弯腰?” “……” 初栀又开始瞪他,表情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冲着人呲牙的小奶狗,一脸的“我超凶”。 陆嘉珩低低笑了两声,不逗她了,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可爱多,蓝色的,香草味儿。 初栀抿了抿唇,没马上接。 陆嘉珩手抖了抖:“快点,一会儿化了。” 她才接过来,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小声道谢。 人家来请她吃冰淇淋,特地送到寝室楼楼下了,还不介意她拍了自己巴掌。 再加上之前她扣了他油碟他也没恼没发火,欠了半个多月的衣服也没催,后来还说让她不用在意。 虽然也多多少少做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就拿了她的水杯什么的,倒也都没啥。 初栀在心里最终给他下了定义——一个虽然很能招蜂引蝶但是脾气好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一边撕开外面的包装纸一边想来想去,她很容易神游,经常不知道哪个点戳到她就陷入到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面去了,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时候还会自己把自己逗笑。 这一会儿陆嘉珩也都没说话,就站在小姑娘面前,垂着头看着她不急不缓的撕开蛋卷。 晚上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两人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再加上他走过来的时间,里面的冰淇淋也确实有点化了,初栀撕了一半,一边香草雪糕微微流了下来。 23.二十三块 仙女你的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恢复正文,谢谢支持正版  火锅店人声鼎沸。 洗手间洗手台传来持续不断的流水声,蒜香油碟弯着腰, 脑袋塞在水龙头下面洗头。 从里面卫生间进进出出的人无一不觉得怪异,抬眼瞥上两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走开。 初栀小脸煞白, 不安的站在旁边看着面前的人。 原本五分钟前,她甚至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小命儿今天可能就要搁在这火锅店了,结果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即使她把满满一碟清油全都扣他脑袋上了。 初栀以为他也会按着她脑袋怼进旁边的芝麻酱里, 她甚至连憋气的准备都做好了。 可是对方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越不安,愧疚感愈发强烈。 哗啦啦的水流声有点空旷的回荡, 初栀站在男人身后, 看着他低低压出弧度的宽阔背脊, 声音弱弱地提醒:“左边头发那里还有根香菜。” “……” 对方沉默了几秒, 侧了侧脑袋, 让水流冲刷着左边鬓角:“谢谢你。” 初栀肩膀一缩, 觉得这声谢谢你反正绝对没有感激的意思。 洗手台的高度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略低了点儿, 他窝在那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初栀手足无措地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洗, 再次开口:“那个……” 他听见了, 动作顿了一下, 单手撑着台面抬起头来。 头发湿湿的向下滴着水串儿,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水珠,黑色卫衣领口的一圈也湿的彻底。 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着,没回头,通过面前巨大的镜子面无表情看着她,等着下文。 男人那副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好亲切,气场极足,像是强忍着才没发脾气,仿佛眼神就能把她脱一层皮,盯的人紧张到头皮发麻。 初栀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到大理石台面放着的洗手液上。 “我觉得这样冲不干净的,你要不要挤点洗手液呀?”初栀试探性开口。 男人看起来像是被她气笑了:“要么你去后厨帮我要瓶洗洁精?” 初栀惊讶地看着他:“要吗?”她直起了身子,一副马上就要去给他拿的样子。 “……” 他不理她了,重新打开水龙头垂下头去。 两个人一个在火锅店洗手间里洗头,一个看着对方洗头,来来回回收获了无数注目礼。 没人说话,安静的有点尴尬。 初栀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日剧,男主角是个和尚,和女主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主角把骨灰扣在了正在做法事的男主角头顶。 结果男主非但没弄死她,甚至还就这么看上她了,像个小狼狗一样每天跟在女主后面撒欢跑。 不知道后来女主是怎么道歉的,有没有在灵堂帮男主洗头。 初栀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她靠在墙边天马行空的走神,再回过神来发现男人已经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着她。 他大概觉得脑袋上的蒜末葱花什么的都冲干净了,也没抱什么希望能洗掉油,抬手关掉了水龙头,突然开口:“你想要什么?” 初栀站在他身后,靠在墙边看着他。 男人身上那件黑色卫衣也已经脏了,上面油渍看上去比周围深了一圈,off-white的logo。 也不知道他身上这款现在还买不买得到了。 她注意力没放在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上,恍惚应声:“唔?” 男人迈开长腿,走近了两步,垂头,敛睫看着她挑眼勾唇:“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这么麻烦。” 即使是现在这种狼狈样子,他的颜值都没被拉低,火锅店里暖色的光线下皮肤依然是无法被浸染似的冷感的白,眼型狭长,内勾外翘,双眼皮很深,眼角微扬。 有点像桃花眼,又有点像丹凤眼。 人明明是笑了,却完全让人没有走心的感觉,寡冷轻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初栀觉得他一靠近,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子蒜香味。 别说,这家火锅店的蘸料味道还挺正。 她抿唇想了想,掏出手机来,软声问:“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他翘着唇边,气音悠长缓慢地“呵”了一声,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初栀认认真真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来,拨过去。 男人裤袋里有铃声响起。 她挂断,扬起脑袋来,刚要说话,手里的手机又响了,林瞳打过来的,问她跑到哪里去了。 一时间说不清楚,初栀一边简单解释了两句,一边看着男人垂眼看着自己的衣服,眉头皱起。 罪恶感一蹦一跳的窜到临界值,初栀挂了电话,哭丧着脸看着他一块一块油渍的黑卫衣,咬了咬嘴唇,仰起脑袋,表情突然严肃,开始自报家门:“我是a大大一广告二班初栀,” 小姑娘看着他,郑重又认真地说,“今天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真的很抱歉,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 * 初栀的想法挺简单的,人家开开心心来吃个火锅,本来都好好的呢,突然!脑袋上就让人飞一油碟儿。 又想起白天那个跟他聊天的的漂亮小姐姐,万一人家是来约会的呢?顶一脑袋蒜末回去了,跌份儿。 飞来横祸全是她的责任,初栀觉得自己怎么也赔件新衣服给人家。 也为了让对方放心自己绝对不会赖账,干脆电话名字什么的全告诉他了。 不过第二天新生就开始军训,为期半个月,初栀暂时没时间想这个,每天从早到晚累得手指都不想抬一下,早上七点就开始站在太阳下像咸鱼干一样晒,晒完a面晒b面。 而一个星期以后,陆嘉珩也差不多把这事情忘得七七八八了,直到某天一群人通宵回来,刚好路过操场看见新生军训。 “军训的时候最能看出这届选手整体素质水平差异,尤其是一个礼拜以后,妖魔鬼怪该现原形的耶都现了原形了,仙女们依旧是仙女,”程轶侃到一半,咦了一声,抬手,指着操场上站军姿的队列前头一军训服穿的前.凸.后.翘风情万种的姑娘,回头看向陆嘉珩,“这是开学跟你要微信的那个?” 陆嘉珩昨天一晚上没睡,此时困得眼睛发涩,抬眼敷衍地瞥了一眼:“好像是吧。” 旁边林柏杨顺着程轶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脸不忍:“陆嘉珩你他妈暴殄天物啊。” 程轶一脸怅然:“我想用我对床十年狗命换阿珩走心的撩一次妹。” 林柏杨:“我草拟大爷啊程轶。” 程轶还在那边逼逼,陆嘉珩左耳听右耳出,不经意间扫过眼前一排排清一色的绿,视线定住了。 穿着军训制服的少女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上午阳光焦灼,一片云过去,从她往前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只有她站着角,一个人孤零零地沐浴在阳光里。 陆嘉珩眼一眯,步子停住了。 一个礼拜了她竟然奇异的没被晒黑黑,宽大的军训服装显得整个人又小又单薄,唇抿着,洁白圆润的耳廓露在帽子外面,被晒得红红的。 手露在外面,纤细手指软软地搭在裤缝线上,被教官看见,啪的一巴掌拍上去:“夹紧了!没吃饭啊?” 教官下手没轻没重,小姑娘白嫩嫩手背上顿时泛起了浅浅一点红印子。 陆嘉珩皱了皱眉。 突然想起,这姑娘好像火锅店那天以后根本没给他发过一个标点符号。 费劲儿吧啦的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怎么就沉寂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侧着头,人出了树荫走过去,站在操场铁网入口门边,不远不近看着她。 操场上全是穿着军训制服的新生和军官,偶尔有老师,陆嘉珩往门口一站就显得显眼异常,旁边的几排队伍全部朝他看过去。 他就像没感觉一样,视线落在站在阳光下的少女身上,微微倾着身,手撑住膝盖,高度压低,想要看清她藏在帽檐下的眼睛。 她大概是又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所察觉似的看过来。 视线对上,她愣了愣,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帽檐的阴影里扑闪扑闪的,看得人心痒痒。 陆嘉珩唇角勾起,等着她的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少女皱了皱鼻子,目光移开了,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陆嘉珩:?? 他挑了挑眉,不急不缓站起来了,重新靠回到铁网上,唇边懒洋洋弯着。 就好像看她一动不动站军姿也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九月初日头正盛,露在外面的发丝和衣服全都滚烫,初栀被晒得迷迷糊糊的,没有精力去注意是不是有人在持续不懈的看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教官终于喊了两声,把队伍拉到树荫下休息。 初栀抬头朝操场门口的方向看。 蒜香油碟还靠在那里,阳光下黑发像是被过滤了颜色,浅了一层。 初栀现在其实完全不想动,只想坐下来喝水休息一会儿,但是她还欠着人家一件四位数的卫衣。 她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像棵被太阳晒得水分流失蔫巴巴的小植物挪动到他面前。 小植物才到他胸口,仰起脑袋,眼巴巴地看了他一会儿。 24.二十四块 仙女你的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恢复正文,谢谢支持正版  少爷从未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决定找回场子。 于是当天下午,程轶和姑娘视频聊天聊一半,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踹门。 两人都盘腿坐在沙发上隔着屏幕看对方嗑瓜子儿,边嗑边聊天,还聊得挺嗨,满口油腔滑调的段子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重的踹门声。 程轶叹了口气, 把手里的瓜子儿袋子放在茶几上, 朝镜头里的姑娘抛了个飞吻:“可能是阿珩忘带钥匙了, 我去开个门。” 他趿拉上拖鞋走到门口压开门, 就看见陆嘉珩手里抱着两个落在一起的大箱子, 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程轶眉一挑:“没带钥匙?” “带了。” “那你敲个屁门啊。” “没手。”陆嘉珩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瞎吗”。 程轶跟着他走进去,才把注意力放在他手里那两个箱子上。 宝矿力水特, 运动水饮料。 那个广告怎么打的来着, 点点电解质, 滴滴入身透? 程轶抬了抬眉,看着男人捧着两箱水回来,往旁边地上一放,一屁股坐进旁边懒人沙发里,拆开一箱,捏着一瓶抽出来, 打开了。 程轶刚想继续和美人聊天, 就看见陆嘉珩打开了那瓶水以后, 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俯下身去,从箱子里抽了一瓶,又拧开了。 程轶以为这是给他开的。 他简直受宠若惊到毛骨悚然,以为这少爷上午出门被开光了,无比狗腿子地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着第二瓶也被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又抽出第三瓶。 就跟开啤酒似的,两秒一瓶,他就那么坐在那开了大半箱,也不喝,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程轶一脸茫然:“老哥,你干啥呢?” 陆嘉珩没看他,唇角动了动,微微向下耷拉着,露出了一个不太愉悦的表情,冷冷笑了一声:“报仇。” 程轶:“……?” 男人有些时候就是会有某些那种既幼稚又神奇的点,让人无法理解,其实原本没什么的事情,他们会无比在意,并且在意好久,好久好久。 直到新生军训结束,初栀都没再见过某人晒太阳。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隔壁新闻有个姑娘给教官塞了小纸条,结果被发现了,第二天她们班就换了个教官,姑娘被通报批评,还没开学就红了,那个被塞了纸条的教官也会被部队惩罚。 据说那姑娘被抓包以后哭着跟营长求情,说都是她的错,那个教官完全不知道的。 初栀完全震惊了,不知道这才半个月,怎么就喜欢上了。 林瞳倒是完全理解的样子,抱着一包浪味仙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你看看现在那些个男生,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奶油小生,要么就瘦的跟竹竿似的,要么就二十出头小肚腩还秃顶,弓背猫腰跟做贼似的,瓶盖都拧不开。平时也就算了,毕竟都一个德行,这一军训,和兵哥哥们笔直的身板胸肌腹肌背肌二头肌一对比,那爱情的荷尔蒙分分钟就被激发出来了啊。” 初栀吃着橘子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学长也差点没拧开瓶盖儿,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人奶白色的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有个汇报表演,下午大家一起送教官离校。 初栀他们班的教官是个很年轻清爽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训练的时候脸板的一丝不苟,但是其实性子也很活泼,休息的时候经常会跟大家玩在一起,聊聊天,感情非常好。 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临走那天大家都有点小伤感,有几个女生还小声哭了。 初栀被那气氛搞的也有点小伤感,军训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在哭天抢地的盼着这段恐怖日子赶紧过去,等到真的结束了,又开始觉得舍不得。 * 半个多月的摧残折磨过去,大家基本上都黑了一圈,林瞳她们拖着初栀站着她那张白嫩的小脸各种不解她为什么好像没被晒黑,初栀眨眨眼,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得跟豆腐似的小胳膊,放在脸旁边做对比:“没啊,我也晒黑了的。” 顾涵瞬间就面无表情了:“明白了,人家晒黑了以后的色调和我涂完粉底液一个色儿。” 第二天周末,初父和初母几天前欧洲游了一圈终于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接她。 在校门,她又碰见陆嘉珩。 她出来的早,初父车还没到,她拖着小箱子走到路边,人坐在箱子上等,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对面。 初栀“啊”了一声,想跟他打招呼,手臂都抬起来了,突然想起,认识半个月了,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天光被梧桐树遮了大半,分割成小小的色块细细碎碎洒在他身上,他好像没看见她,背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站着,头微垂,眼神有点散,像是在发呆。 初栀举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初栀皱了皱眉,正犹豫着,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进来,在路边停住了。 他抬起头来,脸上没表情走到车边。 后座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抬眼,看见了路边的少女。 初栀和他对视,眨眼笑了一下,朝他摆摆手。 他桃花眼漆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见她微微抿了抿唇,视线稍作停顿,眼神很淡。像风无声从她面前一扫而过。 初栀愣了下,看着他钻进车子里。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初栀侧着头,回忆了一下他刚刚的眼神和表情。 他确实不太开心。 * 原本周末初栀是准备宅在家里睡上个一天回回血,结果不知道怎么着,到家却无比精神,毫无困意。 初母一看见她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她左瞧瞧右瞧瞧:“我家宝贝是不是瘦了啊,还黑了。” 初父相对来讲就比较淡定,笑呵呵地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现在的小姑娘都时兴减肥,一个个的腿儿还没胳膊粗呢,减什么肥啊。” 初栀想了想那画面,诚恳道:“爸,腿没胳膊粗那还挺吓人的。” “哦,我是说没我胳膊粗。” 初母拉着初栀的手没放,眼神有点鄙夷的看着他:“比你胳膊粗那太难了,人家腰都没你胳膊粗。” 初父也不恼,依然优哉游哉的样子,眼睛弯弯,笑得像个傻白甜:“你连腰都没有。” 邓女士冷笑了一声:“你浑身上下全是腰。” “你脖子比腰粗。” “初云飞你就是想气死我找小老婆是吧!” “我想找小老婆还用气死你吗?” 两个人乒乒乓乓又是一阵唇枪舌剑,初栀习以为常,淡定的松开了母亲的手,拐进厨房去倒了杯牛奶,加了两勺糖,放微波炉转了两圈,用翻了麦圈出来倒进碗里。 等她一碗麦圈吃得差不多,客厅里的人已经重新进入了如胶似漆状态,邓女士抱着初先生的胳膊,两个人依偎在沙发里,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看旅行杂志,研究着去哪玩。 初栀想着自己欠着的那件天价卫衣,叹了口气,走过去,乖巧的坐在母亲大人旁边。 “妈妈,”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指指窗外,“你看天上飘着的云,像不像你给我加的五千块钱零花钱。” 邓女士:“……” 邓女士有点诧异,自家女儿一直是个乖宝宝,以前的生活费或者零花钱都是她们随便给的,也从来没见她主动要过。 “是要买衣服吗?” 初栀犹豫了一下,想想好像没错,觉得也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事告诉他们,就点点头。 “行,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终于长大了会花钱了,”邓女士十分感动,直接掏出副卡塞给她,“随便刷,多买点儿,挑贵的,别像你那个死爸一样,自己买回家的衣服都像破麻袋似的,还美滋滋儿的觉得自己眼光特好。” 手臂还被媳妇抱着的初父:“?” * 初栀一件衣服欠了人家半个月,内心的愧疚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于是一得到了资金援助,下午没什么事情就直接去给债主买衣服去了。 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债主那款。 周末下午商场人很多,初栀拿着杯奶茶站在店门口,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债主打个电话。 那天她让他存了名字,初栀通讯录里没什么人,她不怎么爱存电话,父母,大学室友还有几个闺蜜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号码,男人的手机号码就挺好找。 最后,初栀在通讯录中间段找到了那个号码。 +86183xxxxxxxx 姓名备注——陆哥哥。 初栀:“……” 初栀手里拿着个果冻,眨眨眼,又看看林瞳。 林瞳也一脸诧异:“这是刚刚站在学校门口那孩子吧?” “是吧……”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25.二十五块 仙女你的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恢复正文,谢谢支持正版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 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 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 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 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 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 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 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 关系虽然不错, 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 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 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锤完,嗷嗷叫了两声,手背通红,疼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装逼:“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你问过我们班男生了吗?” 战场气氛焦灼,剑拔弩张还没触就爆发了。 周明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苗条看上去都没对方壮,但是胜在人多,还有女生帮忙,虽然挂彩,但是也并不占下风。 所谓法不责众,打架就要打群架,寝室规模的架还是差了点。 教官和辅导员过来的时候,初栀正把尹明硕给她买的雪菜鸡丝粥往对方脸上倒,男生被林瞳和顾涵一起按着被烫的嗷嗷叫,熬得又黏又糯的粥顺着往下淌。 几个教官咆哮着跑过来把人分开,男生基本都挂了彩,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男生最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又粥又是豆浆的。女孩子看上倒是都没什么事情,除了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 辅导员看上去快要气疯了,看着他们唾沫横飞:“一会儿系主任就过来!你们就等着吧,我们班还没开学就出名了!” 初栀老实巴交地站在最末尾,一抬眼,就看见系主任已经远远走过来了。 后面还跟一人。 四位数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牛仔裤,一双微微上挑着的桃花眼一排扫过去,停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牛逼啊。 初栀一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男人唇角一勾,跟在系主任后面走过来,看着辅导员和系主任在不远处说话,不动声色站到了初栀旁边。 “哪些是你的手笔?”他声音压低,语气玩味,视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几个挂彩的男生。 “粥,”初栀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还有豆浆……” 她说完,他就笑了。 喉间溢出两声轻笑,他垂眼,看着她小脑袋低低垂着,看似老实巴交,乖得不行的样子,低声调侃她:“粥多没劲,你兜里怎么不备俩油碟呢?”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26.二十六块 仙女你的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恢复正文,谢谢支持正版  刚好赶上十一黄金周, 车站人多的像是下饺子, 出来玩儿的鱼贯穿行熙熙攘攘,上了巴士才终于能喘出口气。 一行四人直到上了巴士, 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初栀本来是话很多的那个, 一路上和林瞳说了不停,包括刚刚在高铁上也一直兴致勃勃,此时却小脸苍白, 耳朵倒是红扑扑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说话。 程轶逼逼叨了一路, 此时也安静如鸡,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菊花坐在巴士上。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一上车,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 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 他一转头, 四目相对, 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视线朝上,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她又偷偷看过去,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雕花四柱双人木床,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初栀原本还在从包里翻吃的,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看那张双人床,白净的耳朵又红了。 她手里拿着袋牛奶,看看陆嘉珩,又看看程轶犹豫道:“要么再开一间房吧?” “不用,”陆嘉珩嘴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着程轶,声音故意压低了,“这样就行。” 程轶:“……” 东西放好,初栀把书包里的吃的分给大家,又背在身上,自己叼了袋牛奶小跑出了房间。 林瞳他们一下去,就看见她撅在大堂和酒店的前台摆了摆手,人走过来。 她走起路来有种神奇的跳跃感,尤其是走的快的时候,人直往上一窜一窜,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兴奋道:“刚才前台那个小姐姐说我们可以做索道上山!那上面拍照很好看!但是下的时候可能就要走下来了,因为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停电,她说景区这边经常会停电的。” 初栀拉着林瞳摇头晃脑率先出了宾馆,看起来已经从之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冲击里缓过神来了,叼着牛奶走在前面,程轶和陆嘉珩跟在后面。 路上人太多,程轶终于不捂屁股了,凑到陆嘉珩旁边继续贱笑:“太子爷,您这萝莉看来误会颇深,这怎么整呢?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陆嘉珩哼笑了声,斜眼睨他:“那赐你个常伴先帝左右?” 程轶嘴一咧:“别啊,我帮你啊。” 他这一路看着陆嘉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憋屈样子快开心死了,也通过他的反应确定了,不是大波,不是御姐,还真是这萝莉小学妹。 他立马打开了【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讨论组,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太子殿下喜欢平的!!!!】 此时四个人来到苍岩山索道,明黄色的缆车被钢索串着,像是小葫芦一个个地穿成串挂在湛蓝半空中。 缆车是全封闭的,四面玻璃,不大,对着两个位置,一个里面坐两个人。 初栀和林瞳正要上去,程轶一看,反应奇快无比,当即收了手机一脸瑟瑟发抖,捂住了菊花表情十分沉痛地坚决道:“我死也不跟陆嘉珩坐一个!” “……” 陆嘉珩翻了个白眼。 林瞳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就看好初栀和这位粉水杯了,立马非常上道乐呵呵地朝他招了招手:“行啊,那你跟我一个。” 初栀依然表示理解,也完全没什么意见,看着林瞳和程轶上去,坐进了他们下面的一个。 陆嘉珩跟着上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好,缆车的门啪嗒被关上。 这缆车本就偏小,她一个人上去觉得还挺宽敞,结果陆嘉珩人一上来,再关上门,空间就好像瞬间变得狭窄了点。 初栀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顶着男人小腿,头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身高的差距。 她接受现实,伸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一下从他的膝盖到自己膝盖的长度,比着抬到眼前给他看,语气轻快道:“学长,你看,你光小腿就比我长了这——么多。” 陆嘉珩也跟着她的视线垂下眼去,视线定在她的长腿袜上两秒,移开,淡淡“嗯”了一声。 陆嘉珩觉得,他要努力控制着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像一个变态。 索道缓慢前行,越升越高,悬空寺,公主祠等全景尽收眼底,古树参天,山体页岩在下午的阳光下泛出温暖柔光。 初栀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额头抵在玻璃上向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拍照,一边翻手机。 初栀这边手机还没翻出来,一直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的陆嘉珩突然动了。 他倏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栀错愕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陆嘉珩没说话,只皱着眉往外看。 初栀也跟着往外瞧。 刚刚索道虽然一直行的极其缓慢,但是确实是在缓缓往斜上走的。 此时,却好像丝毫没动。 就这么把他们吊在了半空中,突然停住了。 尹明硕是经管的,系主任是个面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精英教育者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 果然,两位一碰面,眼神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火花四射。 面瘫战斗前,看了一眼自己几个被粥和豆浆混合物糊了一脸的学生,有点不忍直视,朝陆嘉珩摆了摆手:“先带他们回去把身上弄干净了再过来。” 陆嘉珩站在初栀旁边,手插着口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去吧,还得学长教你们怎么穿衣服吗?” 他语气懒散,唇边挂笑,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肆无忌惮样子,系主任交代下来的话全部都当耳旁风,任何尊重感都完全不带有的。 面瘫咳了两声,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抢你水,还抢你水杯,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视线转回来,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了悟的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27.二十七块 仙女你的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恢复正文,谢谢支持正版  “……”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 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 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 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 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 他脑袋往前凑了凑, 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 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 心情十分复杂:“学长, 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 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 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 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 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 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 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她后知后觉的,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签了名长期卖身在话剧社,也见到了其他社员,正坐在之前八爪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发呆。 话剧社二十来个人,活动室很大,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箱子和瓶瓶罐罐的道具,里面两排长长的挂满了各种服装,看起来还有点像秀场后台。 如来佛祖小虎牙姓原,单名一个字辞,初栀又想起之前八爪鱼喊出来的那两声撕心裂肺的辞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的人没有几个,初栀打了一圈招呼,原辞就蹬蹬蹬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姐,你是学广告的吗?” 初栀现在听着他那一声姐姐还是有点无措,她长这么大,实在是没有体验过当“姐姐”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表情有点纠结:“学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原辞露着小虎牙笑,表情很无辜,还有点疑惑:“可是你确实是小姐姐啊。” 八爪鱼在旁边听着两个人一个人学长一个人姐姐的有点无语,凑过头去幽怨道:“社长啊,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不叫我哥哥呢?” 原辞拍着他凑过来的脸往旁边推了推:“哎呀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八爪鱼:“……” 原辞是个很随性又好说话的社长,并且丝毫没有社长架子,话剧社一般情况下也挺闲的,自己玩自己的,一个月来个几次,有活动的时候参加一下就行了,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 比起每天在学生会累死累活的林瞳和薛念南,初栀还挺满意的,就这么又上了一个礼拜的课,直到十一国庆节长假,她才再次看见陆嘉珩。 初栀觉得这位陆学长挺神奇的,有些时候他经常会连续几天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在偌大的a大校园里不断的偶遇,简直巧的不行,然后又突然无声无息消失好几天,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瞅不见。 国庆放假前一天下午基本上没什么课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拖着小箱子往校外走准备回家的人,顾涵早早的就飞奔去了机场,林瞳则没回去。 初父和初母去了埃及玩,说是要过再两天才回来,初栀想了想,一个人回家还不如在寝室里和林瞳做个伴。 十一长假有七天,也不能天天在寝室里蹲着种蘑菇,林瞳又是第一次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计划着一起出去玩。 纠结着选了半天,林瞳决定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涤一下被学生会那些狗腿子学长玷污了的心灵,最后选了苍岩山。 林瞳是风风火火说办就办的性格,两个人当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定下了火车票,又看了不少行程攻略,直接决定第二天出发。 初栀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整个人都有点亢奋,等看了好多攻略和介绍以后,又拉着林瞳一起去超市买要带的零食。 两人从学校大门出,初栀一边拉着林瞳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我要买果冻。” 林瞳表示不屑:“你多大了还吃果冻?” 初栀眼睛睁大了一点:“多大了和吃果冻有关系吗?” 她正说着,旁边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小朋友。 他低低垂着头,没看见她们,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又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的瞧了一圈四周,刚好对上初栀的视线。 小朋友眨眨眼,看着她。 初栀也眨眨眼,看着他,心里还有点新奇。 她好久没见到过小孩了,所以也就好久没有过低头看人的经历了。 小男孩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歪了下脑袋,奶声奶气地:“果冻好吃的。” 初栀被赞同了,一脸“你看吧”的骄傲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瞳,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 校园里此时满是离校的学生,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初栀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没忍住拉了拉他的小胖手:“你在等人吗?”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他:“你知道家长的电话号码吗?要不要打个电话?” 小朋友摇头:“不要,哥哥马上就来找我了,”他又顿了顿,眼睫垂下去了,委屈巴巴地,“哥哥不喜欢跟懿懿打电话。” 他这句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初栀没听清,只听见了不喜欢什么的。 她捏了捏那只肉呼呼的小手:“那你小心一点呀。” 小朋友又点点头,不说话了,乖得不行的样子。 * a大地理位置极好,后街是小吃街和夜市,正门出去商圈,旁边就是超市。 此时差不多是下班时间,车流量很大,两个人也就没打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过去的,等走到也差不多用了小半个小时。 林瞳推车,初栀走在旁边,一边扫着货架一边找果冻。 她们的购物车里面已经放了酸奶巧克力薯片什么的,从买巧克力的那排货架绕过去两排货架,初栀还没找到果冻。 她鼓了一下腮,抬手从前面拉着车,一边往后面的货架走,叫林瞳:“我编了一首果冻之歌,你想听吗!” 林瞳表情比较冷漠:“不想听。” 初栀没回头,眨眨眼欢快地说:“你想听呀,那我唱了啊。” 林瞳“诶”了一声。 初栀就当这是个开始信号了,刚要开口,手指突然被人抓住了。 软软的温温热热的触感。 初栀也“诶”了一声,垂头。 之前那个在校门口遇见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此时正站在她脚边,仰着脑袋瞅着她,大眼睛黑葡萄似的,踮了踮脚,小胳膊往上抬,手里拿着个圆形的,晶莹剔透的东西,直直往她怀里塞:“果冻。” 初栀愣了愣,下意识接过来。 小朋友满意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奶声奶气道:“哥哥给姐姐买。” “……” tat…… 初栀欲哭无泪。 * “你喜欢香草味吗?” “我觉得樱桃味也好吃的。” “这家还有芒果酸奶。” “还是巧克力?” 小卖部里,穿着军训服的少女趴在冰柜前,看着里面各种味道的可爱多,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身后,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也不说话,看着她纠结。 少女军训的帽子已经摘了,头发被压了一整天有点乱,扎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小小一束马尾软趴趴地瘪下去,鬓角的碎发全都跑出来了,像个小疯子。 小疯子纠结了五分钟,终于不满地转过头来问他:“你到底要哪个味道呀?” “都行啊,”陆嘉珩唇角一勾,手插着口袋斜斜往旁边货架轻轻一靠,打算装个逼,结果货架摆太满,上面堆着的几袋软糖全掉地上了。 陆嘉珩:“……” 他刚要蹲下,初栀操心巴拉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全都捡起来了。 小油菜蹲在他面前卷成一团捡软糖,变成了一颗卷心菜。 28.二十八块 订阅比例不足60%,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等几天恢复正文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 眨眨眼,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 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 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 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还没说话, 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 唰地重新转过头来, 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 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 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 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 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圈,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初栀站在他后面,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男人没反应。 初栀又抬手戳了两下,没等他反应,脑袋从侧面伸过去:“陆学长,好久不见。” 这一声突如其来,又近在咫尺,陆学长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小朋友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动作十分统一的微微歪着脑袋,两双四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连眼神都十分相似。 陆嘉珩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小的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了。 初栀倒是笑眯眯的:“这是你弟弟呀?” 陆嘉珩“嗯”了一声,刚好前面抱着大葱的阿姨终于称完重量,轮到他。 他把手里的软糖递过去,初栀站在他旁边,边等边跟他说话:“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学校门口,没想到是在等你。” 陆嘉珩垂眼,看了一眼小脑袋还埋的低低的那孩子:“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小朋友突然有点紧张似的,抓着初栀的手紧了紧,“不是的,懿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陆嘉珩淡淡撇开视线:“一会儿送你回家。” 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突然扭头死死抱住初栀的腿,脑袋深深埋下去,声音闷闷地:“不回家。” 他停了停,头又偷偷抬起来一点儿,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男人,“哥哥跟懿懿一起回家吗?” 29.二十九块 订阅比例不足60%,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等几天恢复正文  “……” 陆嘉珩人一顿,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 眨眨眼,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 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 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 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 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 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 此时一看见人, 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 还没说话, 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 唰地重新转过头来, 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 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 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 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 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 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30.三十块 订阅比例不足60%,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等几天恢复正文  空旷的客厅空无一人, 水晶吊灯开了一盏,影绰绰晃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冷冰冰的毫无人气。 楼梯上坐着个小男孩, 听见开门声抬起头,一看见他进来丢下手里的小汽车唰地蹿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哥哥!”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 小胖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仰着张胖乎乎地小脸看着他,表情又开心又怕:“哥哥。” 陆嘉珩“嗯”了一声,环视一圈:“爸呢?” “爸爸给懿懿和哥哥赚钱。”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 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 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 终于抬起手来, 扯了扯他的裤子。 陆嘉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男孩的表情依然怯怯的, 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 还是认真道:“哥哥别和爸爸吵架, 爸爸喜欢哥哥,”他小手扯着他的裤子,声音软绵绵的,小小的,又低又弱,“懿懿也喜欢哥哥。” 陆嘉珩有点僵硬。 他短暂的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只喜欢你。” 男孩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一点,身子往前倾了倾,又很快缩回去,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小朋友年纪小,还没长开,一双眼滴溜溜地,黑漆漆的瞳仁很大,明亮透彻,脸颊带着婴儿肥,委屈无措的样子盯着他。 陆嘉珩突然就泄了气,有点无奈抬手,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当天下午,陆泓声果然回来了。 陆嘉珩房门虚掩,听着下面的说话声权当有屁被风吹散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长绒地毯上打游戏,飞速敲击着机械键盘的手顿了顿,从旁边一把捞过耳麦来扣上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他房间的门被陆泓声一脚踹开了。 陆嘉珩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就好像没感觉到也没看到他一样,手指敲着键盘打游戏一边拖腔拖调道:“没技能,先撤吧。” 陆泓声直接走过来,一脚踹翻了他放在地毯上的小桌子。 陆嘉珩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毯子和垫子,让人觉得这个房间里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躺着睡一觉。 桌子上的东西应声全数掉在了长绒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声,上面一杯滚烫的咖啡也跟着洒下去,不偏不倚,全数洒在了陆嘉珩的手上。 白皙修长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上面滚满了咖啡的棕褐色液体,从手背一路流淌下去,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滴落进地毯。 陆泓声一时气得上头,也没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一咖啡,看见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翻倒在一边的笔记本电源线被大力一扯掉了,电源被切断,电脑画面瞬间一片漆黑。 手背通红,倒是也没有什么无法忍耐的痛感,只是有种火烧火燎的热,耳麦也连着扯下去,因为扣的太紧,被力道拉下去的时候勾着耳朵,扯得耳骨生疼。 陆嘉珩眼依旧微微垂着,眼珠动都没动。 半晌,他毫不在意的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掉手背上的咖啡,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向后仰了仰,懒洋洋抬起头来。 陆泓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因为刚刚一点小意外而稍微有些克制的怒意似乎又被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行为重新点燃了。 陆嘉珩就跟没看见似的,挑眉扬眼,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陆泓声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指着他鼻子:“什么叫什么吩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像个什么样子!” 陆嘉珩挑着眼梢嘲讽勾唇,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纨绔,你想让我像什么样子。” 这回,陆泓声那张微红的脸像是颜料扫过,血色一寸一寸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嘉珩依然懒散地坐在地毯上,嘴巴里的棒棒糖被他咬碎了,跟跳跳糖似的噼里啪啦响。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良久,陆泓声指着他的手颤抖着放下,他认输似的深深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关上,陆嘉珩嘴角的弧度保持了太久,已经有些僵硬。 他缓慢地垂眼,视线很散,空茫茫的看着深灰色的地毯。 手边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陆嘉珩好半天才抬手,从地上摸索出手机,抓过来接起。 他的一声“喂”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小姑娘的声音就软绵绵地顺着电流爬过来了:“你怎么电话号都不好好存呀,你叫哥哥吗?” 陆嘉珩怔了怔。 他垂眼,看着左手通红的手背,突然笑了,低低哑哑“啊”了一声:“是啊,姓陆名哥哥。” 少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干脆坦然的这样说,也可能被他的脸皮和流氓程度给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刚刚在看衣服,但是没找到你的那件啊,我给你挑一件同等价位的别的款行不行啊,”她和他商量着,似乎是还怕他不放心,赶紧补充道,“我的眼光还可以的,你如果不放心我买之前拍给你看看?” 陆嘉珩停顿了一秒,然后撑着床边直接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他语速有点快,小姑娘愣了一下:“唔?” 陆嘉珩已经逃似的飞速走进了洗手间,抬手掰开水龙头,通红的手背放在冰凉水流下冲刷。 空荡的水声回荡在洗手间,他垂着眼,缓慢重复:“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初栀捧着杯奶茶坐在商场二楼休息区的长木椅上,身子微倾,手机垫在奶茶杯杯底,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等人。 半个小时前,某神秘不知名陆姓男子在电话里跟她说:“待在那儿别走,我现在过去。” 然后她就等了半个小时。 初栀咬着吸管左看看右看看,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周末的商场里到处是人,一对对小情侣小姐妹嬉嬉笑笑的走过来走过去,直到她一杯奶茶直到喝得见底,才看到熟悉的人。 他从一头的扶梯上来,刚好抬起眼来,看向对面。 两人隔着商场巨大的天井对视,初栀朝他摆了摆手。 距离离得稍微有点远,只能模糊看到他五官的轮廓,男人沿着天井边缘朝她走过来。 初栀也站起来,拿着已经空了的奶茶杯子走过去迎。 好像之前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穿卫衣的,各种颜色各种牌子的天价卫衣,今天他倒是难得穿了件衬衫。 北方九月下旬天气转冷,昼夜温差也大,到了晚上温度会骤降,他外面还加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衬得肩宽腿长,个子极高,几乎是一出现在二楼就引着人视线往他身上吸。 因为邓女士的工作原因,初栀从小到大认识的或者见过的帅哥实在不算少,即使如此,这人在里面也能拿个前三甲。 一身散漫轻佻的少爷气质,再加上那张可以轻轻松松靠颜值吃饭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被搭讪还是有原因的。 初栀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晃着空空的奶茶杯子里仅剩的两颗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两个人绕着商场圆形天井走向对方,距离拉近,隔着差不多十来步的距离,初栀旁边突然快步走过去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捏着手机,走到男人面前,羞涩开口:“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她说着,手机递过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初栀觉得就这么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 她眨眨眼,扭头背过身去了。 旁边刚好就是洗手间,初栀一杯奶茶下肚,刚好去个厕所,于是也没多想,一猛子扎进去了。 等她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战斗,正倚靠在女厕所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 初栀不爱用烘干机,手上还挂着水珠,边甩边朝他走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少爷手揣着风衣口袋,垂眼瞧着她笑:“跑什么?” 初栀眨眨眼,表情无辜又茫然:“上厕所呀。” 他又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往外走:“走吧。” 初栀就乖乖甩着手在后面跟着他。 两人不紧不慢绕着二楼走了一圈,初栀是有任务在身的,没走过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店就把人拉过去,认认真真地挑了衣服按到他身上来比对。 小姑娘个头小,手臂抓着衣架,衣领的位置要高高举到他脖颈,每次她人一靠过来,他就低下头去看她。 初栀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服上,每一件都挑的认真又仔细,不想让对方质疑自己的审美水平。 她高举着衣服比在他身上,仰着脑袋,由下而上看着他问:“这件呢?” 陆嘉珩垂眼。 两个人之间这距离已经极近了,是一个和异性之间绝对不太对劲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清她挺翘小鼻尖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她却依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清澈的鹿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这姑娘被家里养得实在太好了。 好到仿佛对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带有。 像是山涧泠泠的泉,水皆缥碧,一眼看下去水底游鱼细石一览无余。 毫无杂质的人生和品性。 她对谁都这样吗? 陆嘉珩突然就无端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爽来。 他没说话,直接抬手抓过少女手里的衣服直接挂在架子上,转身往外走。 初栀有点莫名,本来还看得好好的,这人怎么转身就走了呀。 三楼差不多的店基本上也都被她们逛遍了,结果这少爷好像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人家一件都看不上。 这样下去要买到什么时候呀,初栀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结果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脚。 初栀垂着头,也来不及反应,轻轻撞了下他的背。 力道不大,只觉得额头触到的地方硬邦邦的,初栀抬起头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这边说着,男人已经转过身来了。 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桃花眼一眯,突然开口问她:“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初栀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没头没尾,怎么买着买着衣服就变成了她的成长史了?她茫然的“唔?”了一声。 陆嘉珩看着她那迷迷糊糊的样子正要发作,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给她好好上上课,以后别随便就把衣服直接往异性身上怼,还盯着别人眼睛看,还突然就跟男人靠那么近的时候,小姑娘倒是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讲不清楚的。” 陆嘉珩:“……” 陆嘉珩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脑回路的人。 陆嘉珩“嗯”了一声,环视一圈:“爸呢?” “爸爸给懿懿和哥哥赚钱。”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终于抬起手来,扯了扯他的裤子。 31.三十一块 订阅比例不足60%,补齐订阅比例或者等几天恢复正文  初栀本来是话很多的那个, 一路上和林瞳说了不停, 包括刚刚在高铁上也一直兴致勃勃, 此时却小脸苍白,耳朵倒是红扑扑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看这个, 看看那个,不说话。 程轶逼逼叨了一路,此时也安静如鸡,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菊花坐在巴士上。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 一上车,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 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 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 他一转头,四目相对, 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视线朝上, 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 她又偷偷看过去, 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雕花四柱双人木床,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初栀原本还在从包里翻吃的,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看那张双人床,白净的耳朵又红了。 她手里拿着袋牛奶,看看陆嘉珩,又看看程轶犹豫道:“要么再开一间房吧?” “不用,”陆嘉珩嘴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着程轶,声音故意压低了,“这样就行。” 程轶:“……” 东西放好,初栀把书包里的吃的分给大家,又背在身上,自己叼了袋牛奶小跑出了房间。 林瞳他们一下去,就看见她撅在大堂和酒店的前台摆了摆手,人走过来。 她走起路来有种神奇的跳跃感,尤其是走的快的时候,人直往上一窜一窜,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兴奋道:“刚才前台那个小姐姐说我们可以做索道上山!那上面拍照很好看!但是下的时候可能就要走下来了,因为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停电,她说景区这边经常会停电的。” 初栀拉着林瞳摇头晃脑率先出了宾馆,看起来已经从之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冲击里缓过神来了,叼着牛奶走在前面,程轶和陆嘉珩跟在后面。 路上人太多,程轶终于不捂屁股了,凑到陆嘉珩旁边继续贱笑:“太子爷,您这萝莉看来误会颇深,这怎么整呢?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陆嘉珩哼笑了声,斜眼睨他:“那赐你个常伴先帝左右?” 程轶嘴一咧:“别啊,我帮你啊。” 他这一路看着陆嘉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憋屈样子快开心死了,也通过他的反应确定了,不是大波,不是御姐,还真是这萝莉小学妹。 他立马打开了【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讨论组,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太子殿下喜欢平的!!!!】 此时四个人来到苍岩山索道,明黄色的缆车被钢索串着,像是小葫芦一个个地穿成串挂在湛蓝半空中。 缆车是全封闭的,四面玻璃,不大,对着两个位置,一个里面坐两个人。 初栀和林瞳正要上去,程轶一看,反应奇快无比,当即收了手机一脸瑟瑟发抖,捂住了菊花表情十分沉痛地坚决道:“我死也不跟陆嘉珩坐一个!” “……” 陆嘉珩翻了个白眼。 林瞳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就看好初栀和这位粉水杯了,立马非常上道乐呵呵地朝他招了招手:“行啊,那你跟我一个。” 初栀依然表示理解,也完全没什么意见,看着林瞳和程轶上去,坐进了他们下面的一个。 陆嘉珩跟着上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好,缆车的门啪嗒被关上。 这缆车本就偏小,她一个人上去觉得还挺宽敞,结果陆嘉珩人一上来,再关上门,空间就好像瞬间变得狭窄了点。 初栀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顶着男人小腿,头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身高的差距。 她接受现实,伸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一下从他的膝盖到自己膝盖的长度,比着抬到眼前给他看,语气轻快道:“学长,你看,你光小腿就比我长了这——么多。” 陆嘉珩也跟着她的视线垂下眼去,视线定在她的长腿袜上两秒,移开,淡淡“嗯”了一声。 陆嘉珩觉得,他要努力控制着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像一个变态。 索道缓慢前行,越升越高,悬空寺,公主祠等全景尽收眼底,古树参天,山体页岩在下午的阳光下泛出温暖柔光。 初栀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额头抵在玻璃上向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拍照,一边翻手机。 初栀这边手机还没翻出来,一直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的陆嘉珩突然动了。 他倏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栀错愕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陆嘉珩没说话,只皱着眉往外看。 初栀也跟着往外瞧。 刚刚索道虽然一直行的极其缓慢,但是确实是在缓缓往斜上走的。 此时,却好像丝毫没动。 就这么把他们吊在了半空中,突然停住了。 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干啥呢。 单纯好奇的样子,好像完全没介意刚刚一个一共也只跟她见了第三次面的异性碰了她耳朵,还不躲不闪,很是坦然放松的站在他面前。 没一点防狼意识。 陆嘉珩弯腰,把视线和她放在同一高度上,平视着她,无比真诚的对刚刚的逾越行为作出解释:“晒伤了,有个水泡。” 他简明扼要道,因为通宵,声音有点沙哑。 初栀原本只觉得耳朵被晒得热热的,还有点痒,听他这么一说才了然,她直接抬手想去摸,又因为看不到不太敢,生怕把水泡弄破会疼。 于是纤细手指捏住白嫩嫩的耳垂往下拽了拽,也不敢往上摸,就那么皱着眉有点苦恼的看着他,软绵绵啊了一声。 陆嘉珩眼皮一跳。 这他妈有点可爱吧。 舔了舔唇,他直起身来。 两人身高差距大,他站直的时候,初栀有种被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仰着小脑瓜看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问完,她又啊了一声。 八成是因为自己一个礼拜音信全无,蒜香油碟觉得自己准备跑单了。 她刚想解释一下最近因为军训实在没什么空,等军训一结束就把卫衣赔给他,结果来没来得及,男人先开口了。 答案挺简单的——“晒太阳。” 初栀就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是因为你爱晒太阳,所以才长得高吗?” 他坏心眼地:“不是,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高。” 初栀蔫巴巴,眼里那点仅剩的小希望破灭了。 看来身高真的是天生的,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她忧郁地叹了口气,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把耳朵上方的发丝拉松了一点,微微垂下来,盖住耳朵,防止被太阳直射到。 被打湿的额发弯弯曲曲地黏在额头上,少女一边拽头发,一边抬眼问他:“你晒了这么久太阳不口渴吗?” 陆嘉珩盯着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看了一会儿,缓慢道:“渴啊。” 初栀把耳朵盖好,扭过头去,视线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教官的影子。 她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回过头来:“那我去给你买瓶水吧,你想喝什么?”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展开模式。 这不是挺热情挺上道的吗? 陆嘉珩笑了,故意把声音压低了点儿,“你的。” 操场上有的班级还没有休息,正步的声音整齐厚重,口号声响亮。 初栀没听清,人走近了两步,靠近他:“什么?” 闷燥的空气流动,带起女生身上淡淡的香味。 像香草味的奶昔。 陆嘉珩垂眼:“你带了水吗?” 初栀一愣,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她当然带了水了,只不过一上午的军训休息的几次已经喝掉了不少,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油碟懒洋洋勾唇,笑容看起来有点恶劣:“我要喝你的。” 初栀反应了几秒,眨眨眼:“可是——” “我晒了好久的太阳了,口渴。” “但是——” “你不想给我吗?” “不是,但是——” “?” 你怎么能用我的杯子呢,我喝过了的呀。 初栀觉得这个要求简直让人太为难了。 她抓抓下巴,又皱了皱鼻子,站在原地艰难的抉择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一副特别发愁的样子。 “那你等一会儿。” 最终,她无奈妥协了,转身小跑到树荫下,去找自己的杯子。 树荫下休息的同学早就围观了一会儿了,只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此时看见女主角回来了,开始眉飞色舞的起哄。 有个男生响亮的吹了声口哨:“怎么回事儿啊,老三的小美人看来这就么得了啊。” 他旁边另一个男生长臂一伸,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了。 初栀心里正忙着和她即将逝去的最后一点水分别,也不怎么关心这群人乱哄哄在说些什么,林瞳看着她翻出杯子来,挤眉弄眼的:“你这个情况完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啊,那个帅哥谁啊?” 32.三十二块 订阅比例不足60%,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等几天恢复正文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 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眨眨眼, 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 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 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 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 此时一看见人, 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 还没说话, 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唰地重新转过头来, 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 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 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 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 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 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可是对方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越不安,愧疚感愈发强烈。 哗啦啦的水流声有点空旷的回荡,初栀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低低压出弧度的宽阔背脊,声音弱弱地提醒:“左边头发那里还有根香菜。” “……” 对方沉默了几秒,侧了侧脑袋,让水流冲刷着左边鬓角:“谢谢你。” 初栀肩膀一缩,觉得这声谢谢你反正绝对没有感激的意思。 洗手台的高度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略低了点儿,他窝在那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初栀手足无措地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洗,再次开口:“那个……” 他听见了,动作顿了一下,单手撑着台面抬起头来。 头发湿湿的向下滴着水串儿,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水珠,黑色卫衣领口的一圈也湿的彻底。 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着,没回头,通过面前巨大的镜子面无表情看着她,等着下文。 男人那副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好亲切,气场极足,像是强忍着才没发脾气,仿佛眼神就能把她脱一层皮,盯的人紧张到头皮发麻。 初栀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到大理石台面放着的洗手液上。 “我觉得这样冲不干净的,你要不要挤点洗手液呀?”初栀试探性开口。 男人看起来像是被她气笑了:“要么你去后厨帮我要瓶洗洁精?” 初栀惊讶地看着他:“要吗?”她直起了身子,一副马上就要去给他拿的样子。 “……” 他不理她了,重新打开水龙头垂下头去。 两个人一个在火锅店洗手间里洗头,一个看着对方洗头,来来回回收获了无数注目礼。 没人说话,安静的有点尴尬。 初栀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日剧,男主角是个和尚,和女主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主角把骨灰扣在了正在做法事的男主角头顶。 结果男主非但没弄死她,甚至还就这么看上她了,像个小狼狗一样每天跟在女主后面撒欢跑。 不知道后来女主是怎么道歉的,有没有在灵堂帮男主洗头。 初栀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她靠在墙边天马行空的走神,再回过神来发现男人已经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着她。 他大概觉得脑袋上的蒜末葱花什么的都冲干净了,也没抱什么希望能洗掉油,抬手关掉了水龙头,突然开口:“你想要什么?” 初栀站在他身后,靠在墙边看着他。 男人身上那件黑色卫衣也已经脏了,上面油渍看上去比周围深了一圈,off-white的logo。 也不知道他身上这款现在还买不买得到了。 她注意力没放在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上,恍惚应声:“唔?” 男人迈开长腿,走近了两步,垂头,敛睫看着她挑眼勾唇:“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这么麻烦。” 即使是现在这种狼狈样子,他的颜值都没被拉低,火锅店里暖色的光线下皮肤依然是无法被浸染似的冷感的白,眼型狭长,内勾外翘,双眼皮很深,眼角微扬。 有点像桃花眼,又有点像丹凤眼。 人明明是笑了,却完全让人没有走心的感觉,寡冷轻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33.三十三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栖见/文 第一章 初栀被楼上的装修声吵得睡不着。 从清晨天刚蒙蒙亮开始, 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又连绵不断的响, 安静一段时间让人放松下来, 刚昏昏入睡, 又毫无预兆的再次响起,吓得人梦里一哆嗦。 就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初栀终于忍无可忍地闷闷叫了一声, 抓着被边把严严实实扯过头顶的被子拉下来, 扑腾着坐起来。 眼圈深深,长发散乱,一脸昏昏欲睡的没好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 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装修工人好辛苦, 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勾过枕边的发绳,随便绑了个马尾,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 她东西带的不多,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 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 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 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语气惊奇:“妈,你看,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 行吧。 初栀顿时安静如鸡,那点儿不服气全吞回肚子里,继续研究面前的校园平面示意图。 她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前一天晚上,邓女士跨国电话打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开始扯着嗓子让老初给她订回国的机票。 老初也是个女儿奴,本就觉得女儿上大学那是人生大事,正想着法儿的想往回窜,一接到命令立马准备开电脑,最后还是被初栀以“就算现在订机票也来不及了”为理由拒绝,并且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开始觉得,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 肩膀一塌,初栀皱皱鼻子,转过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对面树荫下临时支了个小棚子,三两个穿着橘黄色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下面,不断的有新生过去问路。 最外面小板凳上坐着个学长,他看上去最闲,比起来做志愿者更像是凑热闹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临时搬出来的木桌桌沿喝可乐。 黑卫衣,深牛仔裤,他没穿志愿者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像新生,脸被一听可乐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刚好视线也停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旁边,有点害羞的递出自己的手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移开了,垂下眼去,安静听着面前女孩子说话,而后笑了。 可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初栀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被漂亮小姐姐要手机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随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手机,垂头输入,人依然靠在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女生又小心地凑近一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回去,好看的桃花眼微扬,薄薄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的毫不在意。 初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负心汉。 还能负出一股子撩拨的味道来。 她眨眨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学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穿着橘黄色的志愿者t恤,像一颗移动的胡萝卜,走到她面前。 初栀视线转回来,仰头,微微侧着头看他。 胡萝卜咧嘴一笑,阳光又帅气:“学妹需要帮助吗?” * 胡萝卜是那种情商很高的学长。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学妹的时候,他会格外的风趣幽默绅士健谈,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不逾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他陪着初栀找到报到处和寝室楼,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学院专业班级,顺便留了个电话号码。 报道日最后一天,新生多,初栀领了军训服装到寝室已经下午一点,她寝室分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四人寝,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寝室里面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好巧不巧,上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黑长直刚好是她室友。 初栀当时没看见她正脸,还是对方先认出她来的。 黑长直的脸和她的背影一样美,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瞳,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室友诶真是好有缘啊那个啥我上午不是说你矮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这个身高好可爱啊哈哈哈。” “……” 你还是别解释了吧。 初栀说了名字,又没忍住补充道:“我有160的,”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有点底气不足,“穿鞋……” 这下不仅林瞳,剩下的两个人也笑了。 初栀郁闷地吹了口气。 矮子捍卫一下尊严不行吗!矮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林瞳是成都人,性格爽朗讨喜,很有新意的送了她们每人一堆火锅底料做见面礼,麻辣的底料封在透明的塑封袋子里面,色泽鲜亮看得人食欲暴涨,于是四个姑娘大腿一拍,决定下午班会结束一起去吃火锅,顺便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都要早起,大家也没跑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两层的店面装修古色古香,木制桌椅雕花隔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辛辣鲜香。 蘸料是自助式自取的,中间的一个长方形台子,上面一层一层玻璃大碗盛着各种调料,下面是架子,放满空碟,旁边还有水果和蔬菜沙拉。 点完了锅和食物,初栀坐在位置上看东西,等着室友几个人盛完蘸料回来,才站起来去挑蘸料。 在吃火锅这件事情上,尤其是蘸料,南北方差异还是挺大的,初栀是个南北混血,小学也是在南方读的,所以她一般吃火锅,会准备两碗蘸料。 北方火锅蘸料有经典“老三样”,芝麻酱,韭菜花和腐乳汁一碟。油碟清透,加点耗油蒜末,撒葱花香菜,亮晶晶的像琉璃水晶。 初栀弄好蘸料,一手端着一个小碗准备回去,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多了个人。 那人蹲在她脚边,正在拿下面的空碟子。 无声无息,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初栀根本没看见他,一回头转身,刚好绊了一下。 她低低惊呼出声,整个人一个趔趄,身子完全无法保持平衡,大脑也根本跟不上思考,手下意识就想去抓旁边的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左手的油碟直接啪叽一下,掉下去,右手的芝麻酱也撒了大半。 初栀低下头去,人僵住了。 蹲在她脚边的那男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长臂还伸在架子里,手里拿着个空碟子,初栀的油碟此时倒扣在他脑袋上。 而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初栀的意识竟然还有点放空,她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新疆羊肉串的烧烤店,烤羊肉串的伙计就会戴一个这种白色的,小小的帽子,站在路边边烤边吆喝。 直到塑料碟子滑落,掉在地砖上响声清脆,拉着她意识回笼。 帽子掉了的烤羊肉串的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头发上油光锃亮的,发丝间还掺杂着葱花蒜末香菜根,看起来五颜六色很是斑斓。 鼻梁很高,薄唇,桃花眼。 初栀认出他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今天上午喝可乐的时候被漂亮小姐姐要了联系方式的那个。 只不过他此时完全没了上午被妹子撩时的样子,黑发被打湿,软趴趴垂着,黑睫上还挂着油珠,看起来狼狈不堪。 满满的一碗全数洒在他脑袋上的清油此时已经顺着发丝渗下来了,划过眉骨,沿着眼角往下淌,汇聚在下颚,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透亮亮的细细几条,像是两行清泪,源源不断地,缓缓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34.三十四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 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 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 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 想起什么来, 说:“对了,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 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 手机里的小人死了, 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他脑袋往前凑了凑,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学长,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她后知后觉的,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签了名长期卖身在话剧社,也见到了其他社员,正坐在之前八爪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发呆。 话剧社二十来个人,活动室很大,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箱子和瓶瓶罐罐的道具,里面两排长长的挂满了各种服装,看起来还有点像秀场后台。 如来佛祖小虎牙姓原,单名一个字辞,初栀又想起之前八爪鱼喊出来的那两声撕心裂肺的辞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的人没有几个,初栀打了一圈招呼,原辞就蹬蹬蹬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姐,你是学广告的吗?” 初栀现在听着他那一声姐姐还是有点无措,她长这么大,实在是没有体验过当“姐姐”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表情有点纠结:“学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原辞露着小虎牙笑,表情很无辜,还有点疑惑:“可是你确实是小姐姐啊。” 八爪鱼在旁边听着两个人一个人学长一个人姐姐的有点无语,凑过头去幽怨道:“社长啊,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不叫我哥哥呢?” 35.三十五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第一章 初栀被楼上的装修声吵得睡不着。 从清晨天刚蒙蒙亮开始, 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又连绵不断的响,安静一段时间让人放松下来,刚昏昏入睡,又毫无预兆的再次响起,吓得人梦里一哆嗦。 就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初栀终于忍无可忍地闷闷叫了一声,抓着被边把严严实实扯过头顶的被子拉下来,扑腾着坐起来。 眼圈深深, 长发散乱,一脸昏昏欲睡的没好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 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装修工人好辛苦,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勾过枕边的发绳, 随便绑了个马尾,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 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 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 她东西带的不多, 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 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 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 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语气惊奇:“妈,你看,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 行吧。 初栀顿时安静如鸡,那点儿不服气全吞回肚子里,继续研究面前的校园平面示意图。 她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前一天晚上,邓女士跨国电话打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开始扯着嗓子让老初给她订回国的机票。 老初也是个女儿奴,本就觉得女儿上大学那是人生大事,正想着法儿的想往回窜,一接到命令立马准备开电脑,最后还是被初栀以“就算现在订机票也来不及了”为理由拒绝,并且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开始觉得,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 肩膀一塌,初栀皱皱鼻子,转过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对面树荫下临时支了个小棚子,三两个穿着橘黄色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下面,不断的有新生过去问路。 最外面小板凳上坐着个学长,他看上去最闲,比起来做志愿者更像是凑热闹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临时搬出来的木桌桌沿喝可乐。 黑卫衣,深牛仔裤,他没穿志愿者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像新生,脸被一听可乐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刚好视线也停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旁边,有点害羞的递出自己的手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移开了,垂下眼去,安静听着面前女孩子说话,而后笑了。 可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初栀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被漂亮小姐姐要手机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随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手机,垂头输入,人依然靠在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女生又小心地凑近一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回去,好看的桃花眼微扬,薄薄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的毫不在意。 初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负心汉。 还能负出一股子撩拨的味道来。 她眨眨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学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穿着橘黄色的志愿者t恤,像一颗移动的胡萝卜,走到她面前。 初栀视线转回来,仰头,微微侧着头看他。 胡萝卜咧嘴一笑,阳光又帅气:“学妹需要帮助吗?” * 胡萝卜是那种情商很高的学长。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学妹的时候,他会格外的风趣幽默绅士健谈,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不逾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他陪着初栀找到报到处和寝室楼,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学院专业班级,顺便留了个电话号码。 报道日最后一天,新生多,初栀领了军训服装到寝室已经下午一点,她寝室分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四人寝,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寝室里面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好巧不巧,上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黑长直刚好是她室友。 初栀当时没看见她正脸,还是对方先认出她来的。 黑长直的脸和她的背影一样美,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瞳,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室友诶真是好有缘啊那个啥我上午不是说你矮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这个身高好可爱啊哈哈哈。” “……” 你还是别解释了吧。 初栀说了名字,又没忍住补充道:“我有160的,”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有点底气不足,“穿鞋……” 这下不仅林瞳,剩下的两个人也笑了。 初栀郁闷地吹了口气。 矮子捍卫一下尊严不行吗!矮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林瞳是成都人,性格爽朗讨喜,很有新意的送了她们每人一堆火锅底料做见面礼,麻辣的底料封在透明的塑封袋子里面,色泽鲜亮看得人食欲暴涨,于是四个姑娘大腿一拍,决定下午班会结束一起去吃火锅,顺便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都要早起,大家也没跑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两层的店面装修古色古香,木制桌椅雕花隔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辛辣鲜香。 蘸料是自助式自取的,中间的一个长方形台子,上面一层一层玻璃大碗盛着各种调料,下面是架子,放满空碟,旁边还有水果和蔬菜沙拉。 点完了锅和食物,初栀坐在位置上看东西,等着室友几个人盛完蘸料回来,才站起来去挑蘸料。 在吃火锅这件事情上,尤其是蘸料,南北方差异还是挺大的,初栀是个南北混血,小学也是在南方读的,所以她一般吃火锅,会准备两碗蘸料。 北方火锅蘸料有经典“老三样”,芝麻酱,韭菜花和腐乳汁一碟。油碟清透,加点耗油蒜末,撒葱花香菜,亮晶晶的像琉璃水晶。 初栀弄好蘸料,一手端着一个小碗准备回去,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多了个人。 那人蹲在她脚边,正在拿下面的空碟子。 无声无息,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初栀根本没看见他,一回头转身,刚好绊了一下。 她低低惊呼出声,整个人一个趔趄,身子完全无法保持平衡,大脑也根本跟不上思考,手下意识就想去抓旁边的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左手的油碟直接啪叽一下,掉下去,右手的芝麻酱也撒了大半。 初栀低下头去,人僵住了。 蹲在她脚边的那男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长臂还伸在架子里,手里拿着个空碟子,初栀的油碟此时倒扣在他脑袋上。 而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初栀的意识竟然还有点放空,她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新疆羊肉串的烧烤店,烤羊肉串的伙计就会戴一个这种白色的,小小的帽子,站在路边边烤边吆喝。 直到塑料碟子滑落,掉在地砖上响声清脆,拉着她意识回笼。 帽子掉了的烤羊肉串的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头发上油光锃亮的,发丝间还掺杂着葱花蒜末香菜根,看起来五颜六色很是斑斓。 鼻梁很高,薄唇,桃花眼。 初栀认出他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今天上午喝可乐的时候被漂亮小姐姐要了联系方式的那个。 只不过他此时完全没了上午被妹子撩时的样子,黑发被打湿,软趴趴垂着,黑睫上还挂着油珠,看起来狼狈不堪。 满满的一碗全数洒在他脑袋上的清油此时已经顺着发丝渗下来了,划过眉骨,沿着眼角往下淌,汇聚在下颚,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透亮亮的细细几条,像是两行清泪,源源不断地,缓缓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36.三十六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淡绿色透明果冻里包着几颗水晶葡萄,手指碰一碰塑封皮儿,里面的果冻就跟着动动。 小男孩直接干脆地塞进她怀里, 初栀还没反应, 他已经蹬蹬蹬又跑不见了。 初栀手里拿着个果冻, 眨眨眼, 又看看林瞳。 林瞳也一脸诧异:“这是刚刚站在学校门口那孩子吧?” “是吧……”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 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 哪有这么泡妹的啊, 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 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 语气欢快说, “那就行了,但是一个又不够, 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 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 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 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 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圈,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初栀站在他后面,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男人没反应。 初栀又抬手戳了两下,没等他反应,脑袋从侧面伸过去:“陆学长,好久不见。” 这一声突如其来,又近在咫尺,陆学长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小朋友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动作十分统一的微微歪着脑袋,两双四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连眼神都十分相似。 陆嘉珩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小的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了。 初栀倒是笑眯眯的:“这是你弟弟呀?” 陆嘉珩“嗯”了一声,刚好前面抱着大葱的阿姨终于称完重量,轮到他。 他把手里的软糖递过去,初栀站在他旁边,边等边跟他说话:“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学校门口,没想到是在等你。” 陆嘉珩垂眼,看了一眼小脑袋还埋的低低的那孩子:“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小朋友突然有点紧张似的,抓着初栀的手紧了紧,“不是的,懿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陆嘉珩淡淡撇开视线:“一会儿送你回家。” 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突然扭头死死抱住初栀的腿,脑袋深深埋下去,声音闷闷地:“不回家。” 他停了停,头又偷偷抬起来一点儿,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男人,“哥哥跟懿懿一起回家吗?” 陆嘉珩接过软糖袋子,没看他:“不回。” 初栀围观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陆学长对他弟弟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冷淡。 应该说今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冷淡。 小朋友又很失落的紧紧抱着她腿,脑袋重新埋下去了,蔫巴巴地蹭了蹭。 冷淡的陆学长手里提着带水果软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停蹭啊蹭啊的小男孩,突然开口:“陆嘉懿。” 他声音很淡,隐隐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和警告,听得初栀一愣。 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初栀明显感觉到刚刚还黏糊糊缩在她怀里的孩子不动了,半晌,他小手臂松开,慢吞吞地放开初栀往旁边蹭了蹭。 陆少爷面无表情,陆宝宝委屈巴巴,气氛十分不对劲,初栀站在两个人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但是他表情看起来真的好吓人啊。 初栀抬手捏了捏耳朵,“诶”了一声:“学长,你的名字是横竖撇捺的横吗?” 陆嘉珩:“……” 刚刚走过来的一路小朋友不仅自我介绍了一番,还就差把他能记住的所有亲戚名字都告诉初栀了,于是两个人认识了一个月,初栀终于知道了陆学长的名字。 陆嘉珩还没说话,陆嘉懿在一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小奶音,却严肃又十分认真看着她:“哥哥是君子如珩,”他顿了顿,又指指自己,“懿懿是嘉言懿行的懿。” 他刚刚那点小委屈来得快去得快,说完又高兴了起来,好像自己的名字只是和哥哥的放在一起说就能让他很开心。 他那么郑重的介绍,初栀当然也就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指指自己,皱着眉费劲巴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干巴巴地说:“栀子花的栀。” 陆嘉懿眼睛亮晶晶的,超捧场道:“哇。” 陆嘉珩:“……” 他垂下眼去看着她,唇角无声牵起。 刚刚那会儿的凝滞气氛没了不少,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林瞳已经找到了放果冻的货架,一看见她过来低低吹了声口哨,拍拍购物车:“老板,果冻妥了,还有——” 她说到一半,看见后面跟着的陆嘉珩,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好你好,久仰大名,”林瞳笑眯眯走过来,“粉水杯。” 陆嘉珩:“……” 林瞳语重心长继续道:“粉水杯,妹子可不能这么追啊,你让你弟弟把果冻拿过来,不是还得我们花钱?” 陆嘉珩:“……” 陆嘉珩没买什么东西,陆嘉懿也是极乖的就跟在哥哥旁边走,也不像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什么东西都要,结账出来以后,初栀给了他一个黄桃果冻。 他不敢接,下意识仰头看向自家哥哥。 初栀见状,十分干脆地挤到两人之间,想把两人隔开,不让他看。 没奈何她高度实在不够,于是陆小朋友就看着自家哥哥那张脸完整地从面前的小姐姐脑瓜尖上露出来。 他缩着手,依然不敢接。 初栀一回头,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她突然转过身来,和面前的男人面对面,奋力一跃,挡住了他一瞬。 滞空的那个瞬间,她和他高度相当,几乎是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 陆嘉珩一愣。 0.5秒后,初栀落地,皱着眉抬起头来,不满地看着他:“你别看了。” 他垂眼半晌,没说话,还是缓慢地转过身去了。 初栀满意了,转过身来重新把果冻塞给陆嘉懿。 小朋友还是有点犹豫,悄悄地看着她身后的人,声音小小的:“姐姐,你这样掩耳朵铃。” 初栀没听懂:“唔?” 男孩子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掩耳朵铃。” 初栀反应了一会儿:“掩耳盗铃?” 他严肃点点头:“掩耳朵铃。” 初栀笑眯眯,小声和他咬耳朵:“没事儿,我施了个魔法,这个果冻现在已经隐身了,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 林瞳:“……” 四个人出了超市一齐往回走,初栀被陆嘉懿一手拉着,另一只手里面捧着那颗果冻,果冻太大,他手小,一路都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个宝贝似的。 37.三十七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天大地大, 吃的最大, 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 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 想起什么来, 说:“对了, 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 “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 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 手机里的小人死了, 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面瘫战斗前,看了一眼自己几个被粥和豆浆混合物糊了一脸的学生,有点不忍直视,朝陆嘉珩摆了摆手:“先带他们回去把身上弄干净了再过来。” 陆嘉珩站在初栀旁边,手插着口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去吧,还得学长教你们怎么穿衣服吗?” 他语气懒散,唇边挂笑,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肆无忌惮样子,系主任交代下来的话全部都当耳旁风,任何尊重感都完全不带有的。 面瘫咳了两声,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抢你水,还抢你水杯,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视线转回来,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了悟的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尹明硕:“……” 不知道为啥,就听着让人有种‘你活该’的感觉呢? 打架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军训的最后几天,别的同学练习正步,初栀她们罚站。 38.三十八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似乎在问他干啥呢。 单纯好奇的样子, 好像完全没介意刚刚一个一共也只跟她见了第三次面的异性碰了她耳朵,还不躲不闪,很是坦然放松的站在他面前。 没一点防狼意识。 陆嘉珩弯腰,把视线和她放在同一高度上, 平视着她, 无比真诚的对刚刚的逾越行为作出解释:“晒伤了,有个水泡。” 他简明扼要道, 因为通宵, 声音有点沙哑。 初栀原本只觉得耳朵被晒得热热的, 还有点痒,听他这么一说才了然, 她直接抬手想去摸, 又因为看不到不太敢,生怕把水泡弄破会疼。 于是纤细手指捏住白嫩嫩的耳垂往下拽了拽,也不敢往上摸,就那么皱着眉有点苦恼的看着他,软绵绵啊了一声。 陆嘉珩眼皮一跳。 这他妈有点可爱吧。 舔了舔唇,他直起身来。 两人身高差距大,他站直的时候,初栀有种被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 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 仰着小脑瓜看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问完, 她又啊了一声。 八成是因为自己一个礼拜音信全无,蒜香油碟觉得自己准备跑单了。 她刚想解释一下最近因为军训实在没什么空,等军训一结束就把卫衣赔给他,结果来没来得及,男人先开口了。 答案挺简单的——“晒太阳。” 初栀就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是因为你爱晒太阳,所以才长得高吗?” 他坏心眼地:“不是,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高。” 初栀蔫巴巴,眼里那点仅剩的小希望破灭了。 看来身高真的是天生的,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她忧郁地叹了口气,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把耳朵上方的发丝拉松了一点,微微垂下来,盖住耳朵,防止被太阳直射到。 被打湿的额发弯弯曲曲地黏在额头上,少女一边拽头发,一边抬眼问他:“你晒了这么久太阳不口渴吗?” 陆嘉珩盯着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看了一会儿,缓慢道:“渴啊。” 初栀把耳朵盖好,扭过头去,视线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教官的影子。 她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回过头来:“那我去给你买瓶水吧,你想喝什么?”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展开模式。 这不是挺热情挺上道的吗? 陆嘉珩笑了,故意把声音压低了点儿,“你的。” 操场上有的班级还没有休息,正步的声音整齐厚重,口号声响亮。 初栀没听清,人走近了两步,靠近他:“什么?” 闷燥的空气流动,带起女生身上淡淡的香味。 像香草味的奶昔。 陆嘉珩垂眼:“你带了水吗?” 初栀一愣,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她当然带了水了,只不过一上午的军训休息的几次已经喝掉了不少,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油碟懒洋洋勾唇,笑容看起来有点恶劣:“我要喝你的。” 初栀反应了几秒,眨眨眼:“可是——” “我晒了好久的太阳了,口渴。” “但是——” “你不想给我吗?” “不是,但是——” “?” 你怎么能用我的杯子呢,我喝过了的呀。 初栀觉得这个要求简直让人太为难了。 她抓抓下巴,又皱了皱鼻子,站在原地艰难的抉择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一副特别发愁的样子。 “那你等一会儿。” 最终,她无奈妥协了,转身小跑到树荫下,去找自己的杯子。 树荫下休息的同学早就围观了一会儿了,只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此时看见女主角回来了,开始眉飞色舞的起哄。 有个男生响亮的吹了声口哨:“怎么回事儿啊,老三的小美人看来这就么得了啊。” 他旁边另一个男生长臂一伸,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了。 初栀心里正忙着和她即将逝去的最后一点水分别,也不怎么关心这群人乱哄哄在说些什么,林瞳看着她翻出杯子来,挤眉弄眼的:“你这个情况完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啊,那个帅哥谁啊?” 初栀忧郁地看着她:“油碟。” 林瞳:“啊?” “债主。” “?” “四位数。” “???” 初栀再叹,没再说话,拿着自己藕粉色的小水杯走过去了。 四位数还站在那里,脸帅的没什么瑕疵,身形颀长,一双大长腿跟模特儿似的,比例看起来无限接近0.618。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藕粉色的水杯递给他。 她的杯子透明的,里面还剩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水,四位数接过来拧开杯盖,在小姑娘提心吊胆地灼热注视下倒是也没真的直接喝,仰着头,杯沿悬空没和嘴唇有接触。 杯中透明液体缓缓倒入口中,脖颈拉的柔韧修长,喉结随着滚动。 初栀身后广告二班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起哄声。 初栀没理,他没直接喝,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松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的水都被喝光了。 那一会儿她喝什么? 初栀眼巴巴地看着她宝贵的水资源全部进了男人肚子,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欲哭无泪的样子。 陆嘉珩喝完水,一低头,就看见少女一脸委屈巴巴看着他。 杯子里还有点水,他没喝完。 陆嘉珩不紧不慢在她的注视下拧上杯盖,因为是用倒的,唇边挂着点水珠,他舌尖伸出来一点,舔掉了。 这个动作被他做的还挺色气挺有诱惑力的,但是初栀现在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水杯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她藕粉色的杯子,只剩下浅浅一层水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晃啊晃。 食指勾着她杯盖上的粉色带子,四位数把杯子捏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杯子挺好看。” 审美得到了肯定,初栀挺开心。 “可以送给我吗?” “……” 初栀大惊失色。 你连我最后一点水都不放过吗! “或者我买下来也可以。”男人卷着带子玩,看着她的表情又补充道。 “不用不用,”初栀连忙摆手,苦哈哈地看着自己的杯子,以及那最后一点水,闭了闭眼,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送给你了!” 他垂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翘起:“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初栀有气无力地晃悠着脑袋,看着四位数心满意足地拿着她的水杯走了,她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正准备去自动贩售机买瓶矿泉水,身后教官的集合口哨声清脆响起。 “……” 太残忍了吧。 初栀认命地小跑过去归队。 一个水杯而已。 一点水而已。 马上就午休了。 我不渴。 我一点也不渴。 我不渴!!!!!!!! 教官组织着大家走正步,虽然很热,但是能动起来总是要好过站军姿的,初栀不断的给自己洗脑,努力忽略掉火烧火燎的喉咙。 正步一排一排的分解走,初栀是最后一排,第一排合格,站到了她们的后面。 班里最高的男生全都站在第一排,初栀正口中念念有词的小声嘀咕着般若我不渴心经,就感觉到身后阴影笼罩。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广告二班身高担当的男同学们站成一排,小山一样伫立在她身后。 教官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前面了,后面的人也就可以偷偷摸摸开开小差,刚刚吹口哨的那个男生就笑眯眯地看着她:“初栀同学,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呢?” 初栀记得他叫周明,摇摇头,“不是。” “熟人?” 初栀顿了顿,又摇头:“不熟的。” 周明“哦”了一声,不怀好意笑起来:“那初栀同学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呀。” 无论问什么初栀都认认真真的礼貌回答,声音也绵绵的,像是包了红豆沙馅的糯米团。 周明继续嘿嘿嘿,拽了拽身边的男生:“那你看萧翊怎么样?这身材,这脸,这成熟稳重的气质,三观端正作息时间规律无不良嗜好,听说高中还跟你同校,又是学霸,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他热情洋溢不遗余力地推销着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突然被拉入话题里,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他成熟稳重的红了耳根:“我没什么能教她的,初栀高考成绩是我们学校文科第一名。”萧翊低声说。 “……” 周明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初栀,表情凝重沧桑的像个老父亲,语重心长提议道:“那要不这样,你来教他吧,萧翊这个成绩真是太让我操心了,学习怎么能烂成这样?我真的怀疑他高考成绩不是买来的就是抄来的,到底怎么进的这个学校?” 萧翊:“……” 初栀:“……” * 晚上,军训结束,几个人回到寝室。 初栀摘了帽子脱掉迷彩外套,突然想起之前四位数跟她说耳朵晒伤了的事情,连忙把林瞳叫过来:“瞳瞳,你帮我看看耳朵。” 林瞳撩起少女的长发别在耳后,看着她白白嫩嫩微微泛了点红的小耳朵:“嗯,被晒得稍微有点红,一会儿拿冰毛巾敷一敷?” 39.三十九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 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 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 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 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 他也不怎么理, 像是个开门的, 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锤完,嗷嗷叫了两声,手背通红,疼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装逼:“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你问过我们班男生了吗?” 战场气氛焦灼,剑拔弩张还没触就爆发了。 周明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苗条看上去都没对方壮,但是胜在人多,还有女生帮忙,虽然挂彩,但是也并不占下风。 所谓法不责众,打架就要打群架,寝室规模的架还是差了点。 教官和辅导员过来的时候,初栀正把尹明硕给她买的雪菜鸡丝粥往对方脸上倒,男生被林瞳和顾涵一起按着被烫的嗷嗷叫,熬得又黏又糯的粥顺着往下淌。 几个教官咆哮着跑过来把人分开,男生基本都挂了彩,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男生最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又粥又是豆浆的。女孩子看上倒是都没什么事情,除了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 辅导员看上去快要气疯了,看着他们唾沫横飞:“一会儿系主任就过来!你们就等着吧,我们班还没开学就出名了!” 初栀老实巴交地站在最末尾,一抬眼,就看见系主任已经远远走过来了。 后面还跟一人。 四位数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牛仔裤,一双微微上挑着的桃花眼一排扫过去,停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牛逼啊。 初栀一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男人唇角一勾,跟在系主任后面走过来,看着辅导员和系主任在不远处说话,不动声色站到了初栀旁边。 “哪些是你的手笔?”他声音压低,语气玩味,视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几个挂彩的男生。 40.四十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她刚刚离得近,听见了孩子的那声妈妈,本来刚放下心来,结果女人站起来直接就开始撒泼,简直像疯了一样。 初栀家里一直不赞同教育孩子就是要打这种观点,从小到大初父初母从来没打过她, 最凶也是被气到不行骂她一顿,骂完又心疼, 对于这种二话不说就打人的家长, 初栀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更何况陆嘉珩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初栀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硬生生止住了, 站在原地心惊胆战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阴郁又暴戾,漆深的眼黑沉沉的, 唇瓣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然而下一秒, 他却又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 初栀今天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时那种不对劲终于消失。 紧绷的冷漠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陆嘉珩舔了舔嘴唇, 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 刺得人浑身发抖。 “平时装的不是挺好的吗, ”他漫不经心似的, “怎么陆泓声不在这儿就装不下去了?” “他在这里我也会这样。”女人咬牙切齿道。 她长得很美,而且十分年轻,只是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太对劲,头发略有些凌乱,表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眼睛发红。 她唇瓣颤抖发白,目光近乎怨毒地看着陆嘉珩,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强行找回了理智,半晌才开口:“你恨我,针对我,不能接受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嘉懿有什么错?他才四岁,他多喜欢你,每天都盼着能见到你,一听说你要回来就那么开心,”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拔高,“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了,连带着讨厌他也算了,你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故意把他带走?为什么给他吃这个!上次你给他吃桃子结果变成什么样了?你当时可以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呢?你还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他过敏!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了你就高兴!” 陆嘉珩扬唇又笑,吊儿郎当斜眼睨她:“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他旁边,陆嘉懿开始哭,他拉了拉女人的裙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抽噎:“……妈妈,妈妈,不是哥哥,懿懿也不吃的,懿懿就是拿着,妈妈别凶。” 那么一番话下来,初栀当然也明白过来陆嘉珩这家庭构造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像疯了一样。 她以为陆嘉珩明知道弟弟过敏还故意给他吃桃子,可能还觉得孩子是被他偷偷带出来的,简直太坏了。 可是那个黄桃果冻,明明就是她给的。 从天而降一口锅,他偏偏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准备这么替她背了。 也顾不上什么别人家的家事,初栀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被陆嘉珩极快地一把拉住了。 男人垂着眼看她,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紧紧地箍着她,近乎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初栀错愕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切道:“不是——” 陆嘉珩手上力度再次加大,她吃痛低呼,已经到嘴边的话被打断了。 他不想让她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初栀还是暂时闭嘴了,他依旧死死拉着她挡在前面,失控一般的力道,攥得她手腕生疼。 她没挣,皱眉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抬起来,安抚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陆嘉珩身体僵了僵,半晌,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才缓慢地放松了点。 初栀悄悄松了口气,手下的动作没停。 黑色的卫衣料子很好,是那种写满了“我摸起来就很贵”的触感,面前的人温热体温透过衣料渗透出来,沾上掌心。 陆嘉懿哭得一抽一抽的,边哭边拉着女人拼命往后扯:“懿懿再也不找哥哥了,妈妈,妈妈。” 女人心疼地把他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抬起头来,恶狠狠瞪了陆嘉珩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车子绝尘而去,上一秒还无比热闹的校门口倏地寂静了。 林瞳超初栀挤了挤眼睛,指指自己,而后两根手指伸出来,做了个走的动作。 初栀点点头,林瞳手又举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悄咪咪地绕路走了。 她很快拐过马路,校门口只剩下初栀和陆嘉珩两个人。 初栀被抓着的手腕悄悄动了动,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仰起头来看他。 男人垂着头,似乎是在发呆,长睫乌压压地下压,刚刚那点笑早没了踪影,嘴角向下耷着。 初栀说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非要说的话,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像是放弃了挣扎的溺水者,空茫茫的无力感。 虽然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初栀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说话好还是保持安静更好一点,就算说,对于这种完全没遇到过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拍着他背的动作不敢停。 两个人就这么站了着,少女安抚小动物似的一下一下,还没拍两下,陆嘉珩突然侧过头来,垂眼看她。 他敛着睫,桃花眼微扬,若无其事看着她:“送你回寝室?” 他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初栀突然就开始替他觉得有点委屈。 完全不能理解。 男人抓着她手腕的手松了,初栀悄悄揉了揉手腕,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他。 两个人一路走着一路沉默,长假前夕的校园安静的无声无息,走到一半,初栀终于还是忍不住。 她垂着眼看着地面往前走,一边慢吞吞地开口:“学长,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对桃子过敏……” 陆嘉珩懒散“嗯?”了一声:“没事,那小子精着呢,给他他也不会吃的,他很喜欢你,想拿着玩玩而已。你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不用道歉。” 现在,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又不像是讨厌那小朋友了。 初栀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依旧替他委屈:“你怎么不让我解释呀,说清楚不就好了,”她皱了皱眉,“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就打人啊,应该让她道歉。” 小姑娘的表情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正义感,还有点生气的样子,特别认真的在为他抱不平。 陆嘉珩脚步放缓,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她:“你还挺气。” 初栀闻言,腮帮子一鼓,音量突然放高了一点:“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就——” 陆嘉珩眉一挑。 “我就要问问她怎么问都不问清楚就突然这样呢,太不讲道理了……”她干巴巴地撇撇嘴,声音含糊,“你也是,被误会了也不在意吗?” 陆嘉珩松松散散地笑了:“嗯,好像不怎么在意。” “……” 怎么可能,你是神啊你。 两个人已经快走到了寝室楼门口,剩下的小半段路初栀都在转移话题,乱七八糟天花乱坠的聊,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让他忘记之前的事情。直到看见三号寝室楼,初栀才安静了一会儿。 走到楼门口,她又突然扬起脑袋,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慢问:“学长,你十一都待在学校吗?” 陆嘉珩抬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她又赶紧继续说:“我十一要去苍岩山,你要不要一起去?” “……” 陆嘉珩眼神十分诡异地看着她:“和你一起去?” 初栀浑然不觉,特别重地点了点头,黑漆漆的鹿眼认真看着他:“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 “真诚的邀请你。” “……” 陆嘉珩捕捉到关键词,并且快速地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孤男寡女,苍岩山,旅行,想让你一起去。 他其实十分想问,你知不知道邀请一个非朋友的异性一起旅行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还是算了,突然觉得这一巴掌挨得好像也不赖。 相比而言,初栀的想法其实简单多了,长假黄金周前夕和家里人闹成这样,她觉得陆嘉珩是八成不会回家了。 黄桃果冻是她给的,结果最后被打的是他,倒霉的是他。 这太惨了。 初栀甚至已经脑补出了陆嘉珩一个人在寝室里面蜷缩七天,室友全部回家去,他孤独地躺尸在床上默默发霉的画面。 而且他们现在怎么说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 初栀于心不忍。 她站在寝室楼台阶上两级,和面前的人身高差距一下子缩小了不少,这个认知让她莫名地突然开心了不少,见男人迟迟没有回应,她手插进衣服口袋,原地跳了两下催他:“去不去呀?” 陆嘉珩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会儿,半晌,低笑了声。 他那双眼睛很好看,比桃花眼略长,眼尾尖锐,不笑时寡冷,带着冷淡的凉薄感,笑的时候又会稍稍弯起,桃花满天飞,轻佻又多情。 即使看过这么多次,初栀依然忍不住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太像个负心汉了。 而此时负心汉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于是负心指数就直线飙升,他懒洋洋眯眼:“去啊。” 41.四十一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 陆嘉珩人一顿,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 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 眨眨眼,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 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 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 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 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 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 还没说话, 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唰地重新转过头来,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 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 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 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 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就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初栀终于忍无可忍地闷闷叫了一声,抓着被边把严严实实扯过头顶的被子拉下来,扑腾着坐起来。 眼圈深深,长发散乱,一脸昏昏欲睡的没好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装修工人好辛苦,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勾过枕边的发绳,随便绑了个马尾,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她东西带的不多,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语气惊奇:“妈,你看,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 行吧。 初栀顿时安静如鸡,那点儿不服气全吞回肚子里,继续研究面前的校园平面示意图。 她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前一天晚上,邓女士跨国电话打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开始扯着嗓子让老初给她订回国的机票。 老初也是个女儿奴,本就觉得女儿上大学那是人生大事,正想着法儿的想往回窜,一接到命令立马准备开电脑,最后还是被初栀以“就算现在订机票也来不及了”为理由拒绝,并且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开始觉得,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 肩膀一塌,初栀皱皱鼻子,转过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对面树荫下临时支了个小棚子,三两个穿着橘黄色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下面,不断的有新生过去问路。 最外面小板凳上坐着个学长,他看上去最闲,比起来做志愿者更像是凑热闹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临时搬出来的木桌桌沿喝可乐。 黑卫衣,深牛仔裤,他没穿志愿者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像新生,脸被一听可乐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刚好视线也停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旁边,有点害羞的递出自己的手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移开了,垂下眼去,安静听着面前女孩子说话,而后笑了。 可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初栀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被漂亮小姐姐要手机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随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手机,垂头输入,人依然靠在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女生又小心地凑近一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回去,好看的桃花眼微扬,薄薄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的毫不在意。 初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负心汉。 还能负出一股子撩拨的味道来。 她眨眨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学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穿着橘黄色的志愿者t恤,像一颗移动的胡萝卜,走到她面前。 初栀视线转回来,仰头,微微侧着头看他。 胡萝卜咧嘴一笑,阳光又帅气:“学妹需要帮助吗?” * 胡萝卜是那种情商很高的学长。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学妹的时候,他会格外的风趣幽默绅士健谈,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不逾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他陪着初栀找到报到处和寝室楼,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学院专业班级,顺便留了个电话号码。 报道日最后一天,新生多,初栀领了军训服装到寝室已经下午一点,她寝室分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四人寝,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寝室里面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好巧不巧,上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黑长直刚好是她室友。 初栀当时没看见她正脸,还是对方先认出她来的。 黑长直的脸和她的背影一样美,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瞳,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室友诶真是好有缘啊那个啥我上午不是说你矮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这个身高好可爱啊哈哈哈。” “……” 你还是别解释了吧。 初栀说了名字,又没忍住补充道:“我有160的,”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有点底气不足,“穿鞋……” 这下不仅林瞳,剩下的两个人也笑了。 初栀郁闷地吹了口气。 矮子捍卫一下尊严不行吗!矮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林瞳是成都人,性格爽朗讨喜,很有新意的送了她们每人一堆火锅底料做见面礼,麻辣的底料封在透明的塑封袋子里面,色泽鲜亮看得人食欲暴涨,于是四个姑娘大腿一拍,决定下午班会结束一起去吃火锅,顺便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都要早起,大家也没跑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两层的店面装修古色古香,木制桌椅雕花隔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辛辣鲜香。 42.四十二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单纯好奇的样子,好像完全没介意刚刚一个一共也只跟她见了第三次面的异性碰了她耳朵,还不躲不闪, 很是坦然放松的站在他面前。 没一点防狼意识。 陆嘉珩弯腰, 把视线和她放在同一高度上, 平视着她,无比真诚的对刚刚的逾越行为作出解释:“晒伤了, 有个水泡。” 他简明扼要道,因为通宵,声音有点沙哑。 初栀原本只觉得耳朵被晒得热热的,还有点痒,听他这么一说才了然, 她直接抬手想去摸, 又因为看不到不太敢, 生怕把水泡弄破会疼。 于是纤细手指捏住白嫩嫩的耳垂往下拽了拽, 也不敢往上摸,就那么皱着眉有点苦恼的看着他, 软绵绵啊了一声。 陆嘉珩眼皮一跳。 这他妈有点可爱吧。 舔了舔唇,他直起身来。 两人身高差距大, 他站直的时候, 初栀有种被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 仰着小脑瓜看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问完, 她又啊了一声。 八成是因为自己一个礼拜音信全无, 蒜香油碟觉得自己准备跑单了。 她刚想解释一下最近因为军训实在没什么空,等军训一结束就把卫衣赔给他,结果来没来得及,男人先开口了。 答案挺简单的——“晒太阳。” 初栀就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是因为你爱晒太阳,所以才长得高吗?” 他坏心眼地:“不是,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高。” 初栀蔫巴巴,眼里那点仅剩的小希望破灭了。 看来身高真的是天生的,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她忧郁地叹了口气,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把耳朵上方的发丝拉松了一点,微微垂下来,盖住耳朵,防止被太阳直射到。 被打湿的额发弯弯曲曲地黏在额头上,少女一边拽头发,一边抬眼问他:“你晒了这么久太阳不口渴吗?” 陆嘉珩盯着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看了一会儿,缓慢道:“渴啊。” 初栀把耳朵盖好,扭过头去,视线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教官的影子。 她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回过头来:“那我去给你买瓶水吧,你想喝什么?”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展开模式。 这不是挺热情挺上道的吗? 陆嘉珩笑了,故意把声音压低了点儿,“你的。” 操场上有的班级还没有休息,正步的声音整齐厚重,口号声响亮。 初栀没听清,人走近了两步,靠近他:“什么?” 闷燥的空气流动,带起女生身上淡淡的香味。 像香草味的奶昔。 陆嘉珩垂眼:“你带了水吗?” 初栀一愣,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她当然带了水了,只不过一上午的军训休息的几次已经喝掉了不少,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油碟懒洋洋勾唇,笑容看起来有点恶劣:“我要喝你的。” 初栀反应了几秒,眨眨眼:“可是——” “我晒了好久的太阳了,口渴。” “但是——” “你不想给我吗?” “不是,但是——” “?” 你怎么能用我的杯子呢,我喝过了的呀。 初栀觉得这个要求简直让人太为难了。 她抓抓下巴,又皱了皱鼻子,站在原地艰难的抉择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一副特别发愁的样子。 “那你等一会儿。” 最终,她无奈妥协了,转身小跑到树荫下,去找自己的杯子。 树荫下休息的同学早就围观了一会儿了,只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此时看见女主角回来了,开始眉飞色舞的起哄。 有个男生响亮的吹了声口哨:“怎么回事儿啊,老三的小美人看来这就么得了啊。” 他旁边另一个男生长臂一伸,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了。 初栀心里正忙着和她即将逝去的最后一点水分别,也不怎么关心这群人乱哄哄在说些什么,林瞳看着她翻出杯子来,挤眉弄眼的:“你这个情况完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啊,那个帅哥谁啊?” 初栀忧郁地看着她:“油碟。” 林瞳:“啊?” “债主。” “?” “四位数。” “???” 初栀再叹,没再说话,拿着自己藕粉色的小水杯走过去了。 四位数还站在那里,脸帅的没什么瑕疵,身形颀长,一双大长腿跟模特儿似的,比例看起来无限接近0.618。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藕粉色的水杯递给他。 她的杯子透明的,里面还剩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水,四位数接过来拧开杯盖,在小姑娘提心吊胆地灼热注视下倒是也没真的直接喝,仰着头,杯沿悬空没和嘴唇有接触。 杯中透明液体缓缓倒入口中,脖颈拉的柔韧修长,喉结随着滚动。 初栀身后广告二班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起哄声。 初栀没理,他没直接喝,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松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的水都被喝光了。 那一会儿她喝什么? 初栀眼巴巴地看着她宝贵的水资源全部进了男人肚子,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欲哭无泪的样子。 陆嘉珩喝完水,一低头,就看见少女一脸委屈巴巴看着他。 杯子里还有点水,他没喝完。 陆嘉珩不紧不慢在她的注视下拧上杯盖,因为是用倒的,唇边挂着点水珠,他舌尖伸出来一点,舔掉了。 这个动作被他做的还挺色气挺有诱惑力的,但是初栀现在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水杯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她藕粉色的杯子,只剩下浅浅一层水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晃啊晃。 食指勾着她杯盖上的粉色带子,四位数把杯子捏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杯子挺好看。” 审美得到了肯定,初栀挺开心。 “可以送给我吗?” “……” 初栀大惊失色。 你连我最后一点水都不放过吗! “或者我买下来也可以。”男人卷着带子玩,看着她的表情又补充道。 “不用不用,”初栀连忙摆手,苦哈哈地看着自己的杯子,以及那最后一点水,闭了闭眼,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送给你了!” 他垂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翘起:“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初栀有气无力地晃悠着脑袋,看着四位数心满意足地拿着她的水杯走了,她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正准备去自动贩售机买瓶矿泉水,身后教官的集合口哨声清脆响起。 “……” 太残忍了吧。 初栀认命地小跑过去归队。 一个水杯而已。 一点水而已。 马上就午休了。 我不渴。 我一点也不渴。 我不渴!!!!!!!! 教官组织着大家走正步,虽然很热,但是能动起来总是要好过站军姿的,初栀不断的给自己洗脑,努力忽略掉火烧火燎的喉咙。 正步一排一排的分解走,初栀是最后一排,第一排合格,站到了她们的后面。 班里最高的男生全都站在第一排,初栀正口中念念有词的小声嘀咕着般若我不渴心经,就感觉到身后阴影笼罩。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广告二班身高担当的男同学们站成一排,小山一样伫立在她身后。 教官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前面了,后面的人也就可以偷偷摸摸开开小差,刚刚吹口哨的那个男生就笑眯眯地看着她:“初栀同学,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呢?” 初栀记得他叫周明,摇摇头,“不是。” “熟人?” 初栀顿了顿,又摇头:“不熟的。” 周明“哦”了一声,不怀好意笑起来:“那初栀同学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呀。” 无论问什么初栀都认认真真的礼貌回答,声音也绵绵的,像是包了红豆沙馅的糯米团。 周明继续嘿嘿嘿,拽了拽身边的男生:“那你看萧翊怎么样?这身材,这脸,这成熟稳重的气质,三观端正作息时间规律无不良嗜好,听说高中还跟你同校,又是学霸,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他热情洋溢不遗余力地推销着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突然被拉入话题里,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他成熟稳重的红了耳根:“我没什么能教她的,初栀高考成绩是我们学校文科第一名。”萧翊低声说。 “……” 周明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初栀,表情凝重沧桑的像个老父亲,语重心长提议道:“那要不这样,你来教他吧,萧翊这个成绩真是太让我操心了,学习怎么能烂成这样?我真的怀疑他高考成绩不是买来的就是抄来的,到底怎么进的这个学校?” 萧翊:“……” 初栀:“……” * 晚上,军训结束,几个人回到寝室。 初栀摘了帽子脱掉迷彩外套,突然想起之前四位数跟她说耳朵晒伤了的事情,连忙把林瞳叫过来:“瞳瞳,你帮我看看耳朵。” 林瞳撩起少女的长发别在耳后,看着她白白嫩嫩微微泛了点红的小耳朵:“嗯,被晒得稍微有点红,一会儿拿冰毛巾敷一敷?” “那水泡破了没?”初栀紧张地问。 林瞳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仔细端详了五分钟,指尖抵着耳廓翻来覆去的看,茫然了:“什么水泡?” “就,耳朵上晒伤的水泡。” “哪来的水泡?” 初栀:“没有吗?” 林瞳:“没有啊。” “……” 初栀也茫然了。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43.四十三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 tat…… 初栀欲哭无泪。 * “你喜欢香草味吗?” “我觉得樱桃味也好吃的。” “这家还有芒果酸奶。” “还是巧克力?” 小卖部里, 穿着军训服的少女趴在冰柜前, 看着里面各种味道的可爱多, 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身后,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 也不说话,看着她纠结。 少女军训的帽子已经摘了, 头发被压了一整天有点乱,扎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小小一束马尾软趴趴地瘪下去,鬓角的碎发全都跑出来了,像个小疯子。 小疯子纠结了五分钟, 终于不满地转过头来问他:“你到底要哪个味道呀?” “都行啊, ”陆嘉珩唇角一勾,手插着口袋斜斜往旁边货架轻轻一靠, 打算装个逼,结果货架摆太满,上面堆着的几袋软糖全掉地上了。 陆嘉珩:“……” 他刚要蹲下, 初栀操心巴拉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全都捡起来了。 小油菜蹲在他面前卷成一团捡软糖,变成了一颗卷心菜。 全都捡起来,卷心菜站起来, 一袋一袋重新塞回到货架上。 他侧着身, 她就站在他面前, 还不到他肩膀,小胳膊举起来都没他高。 一边放好了糖,一边仰着脑袋侧头看他:“那给你买樱桃味的啦?” 陆嘉珩心思有点飘,心不在焉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去付钱,小卖店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这种,现在叫什么来着,傲娇?” 初栀愣了愣,脖子也伸过去和老板娘咬耳朵:“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这个不叫傲娇。” 老板娘显然是误会了,依然笑眯眯:“那你要加把劲儿啊,喜欢就再主动点。” 初栀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阿姨显然没相信,一脸小姑娘就是脸皮儿薄咋还不好意思上了呢的表情,把冰淇淋递给她。 初栀拿了可爱多走到门口,举到他面前。 陆嘉珩没接,就垂着眼看。 初栀小手抖了抖,催他:“快吃呀,一会儿化了。” 男人慢悠悠“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唇一弯,缓声开口:“刚才想了想,还是想吃香草味的。” 初栀:“……” 初栀回身进去又给他买了个香草味的出来以后,站在门口的人手里那支樱桃味的已经剥开了,粉红色的蛋卷包装纸被撕掉三分之一,露出里面的冰淇淋。 见她出来,男人接过她手里香草味的那支,顺手把樱桃味的递过去了:“刚刚那个不是掉了。” 说到这个,初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我刚刚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主要是?” 初栀犹豫了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之前太吓人了……” 陆嘉珩一边撕开蓝色的可爱多包装纸,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欺负得太狠了? 他反思了一秒钟,又觉得并没有啊。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支可爱多不紧不慢地沿着网球场铁网走,路过之前的多媒体楼,陆嘉珩才开口:“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初栀卷着樱桃味雪糕:“前男友。” 他舔着唇垂眼笑:“看来我打扰他自证清白了。” 初栀摇摇头,咬了一口蛋卷,咔嚓一声清脆的响:“我又不是傻子。” 陆嘉珩挑眉,没说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最爱的还是你——”初栀语气没什么起伏,慢吞吞地嘟哝,“这种八点档肥皂剧台词好老土。” 陆嘉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挺好,很赞同地点点头:“是老土。” “不过他和他前女友竟然能啃那么久,”初栀咔嚓咔嚓咬着蛋卷感叹,“真是厉害。” 身边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他吐槽,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同情她那个前男友了。 怕她跟不上,他特地把步子放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慢动作。 竟然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陆嘉珩觉得自己的耐心前所未有的好,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温度适宜。 冰淇淋凉凉的停在舌尖,甜香味渗入味蕾,给人一种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草味道的错觉。 操场上军训的新生早就散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跑步聊天,走到一半,陆嘉珩电话响,他接起来。 那边声音有点大,甚至初栀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果然,男人嫌弃地皱了下眉,手机拿了老远,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放回耳边,十分敷衍道:“听见了。” 初栀:“……” 学长,您听见什么了? “嗯,我一会儿带个人。” “……” 嗯? 他挂了电话,低下头,初栀嘴巴里还叼着个蛋卷,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也仰起头来看他。 陆嘉珩手机捏在手里把玩:“吃饭了吗?” 初栀摇摇头:“回寝室换个衣服就去。” 他点点头,无比自然的开口:“跟我一起吗?”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个朋友生日。” 其实这问题也就是走个过场。 陆嘉珩想。 毕竟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拒绝。 初栀啊了一声,有点为难:“可是,我跟室友说好了要一起吃的。” “……” 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了个小人,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嗯,行,那你去吧。”陆少爷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初栀还有点无措:“那,祝你朋友生日快乐。” 刚被打脸还没来得及表示丧的陆少爷闻言顿了一秒,突然倾了倾身。 两人距离倏地拉近,他桃花眼黑漆漆,眼角习惯性地挑着,盯着她笑:“怎么祝?” 初栀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他也不急,语速放得很慢地重复,似乎体贴的在给她消化和思考的时间:“你准备怎么祝我朋友生日快乐?” 然后,他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虽然初栀觉得今天遇见他两人已经熟悉了很多了,但是实在还划不进“熟人”的范畴。 他朋友过生日,跟她关系好像就更不大了。 初栀鼓了一下腮帮子,先是翻了一下军训服外套的口袋,里面只有一点零钱,手机,还有一支防晒霜。 她耷拉着肩膀,在男人玩味注视下皱着眉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他眉梢一挑,倒是也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她。 男人的手机没设置密码锁,初栀接过来,直接划开,慢吞吞地找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语音备忘录。 陆嘉珩垂着眼,就看着她打开语音备忘录以后,白嫩纤细的指尖点了一下红色的录音键,然后手机微微拿近了一点。 开始唱歌。 陆嘉珩完全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多难为人,她根本没法子。 他就是想欺负她一下,看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逗逗她,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摸摸那颗小脑袋,撩一撩,安慰安慰。 晚上六点半,太阳一寸寸藏下地平线,天还没完全黑下去,校园里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认认真真地清唱了一首生日快乐。 声音软软的,眼睫低垂,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把毛绒绒的小刷子。 她唱的很慢,每一个音都像是颗软软的椰子味牛奶糖,在巧克力酱里滚了一圈,再撒上白色的糖霜,递到了他面前。 陆嘉珩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嗓子突然开始发痒,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初栀完整第唱完了一首生日快乐,暂停,输入了生日快乐歌五个字,存储成了新的语音备忘录。 做完了这些以后,她把手机重新递还给他,似乎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说话,盯着手机里那段不到半分钟的录音看了好一会儿。 初栀歪着脑袋,由下至上看着他,鹿眼干净清澈:“学长,那我先回去了。” 学长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有点深。 小姑娘没看出来,晃着手臂笑嘻嘻地和他道别,转身一蹦一跳的走了。 陆嘉珩看着她背影消失,把手机锁屏捏在手里,人站在原地没动。 就这么站了三分钟,他肩膀突然微塌,笑了一声。 声音低低哑哑的,有点困惑,有点挫败, “这不对劲啊……”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还没说话,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唰地重新转过头来,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44.四十四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 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 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初栀, 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 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 好像是他爸, 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 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 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 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这个时候,周明和林瞳就会站在旁边咿咿嘘嘘的瞎起哄,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劲儿。 不知道怎么着,初栀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四位数的时候,男人被搭讪,给联系方式的时候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再看看萧翊同学十分抱歉的郑重给被拒绝的女孩子道歉。 初栀眨眨眼,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好大好大的。 四位数自从那天突然出现晒太阳,并且顺手顺走一水杯以后就再次消失,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过。 初栀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希望这少爷就保持着这样等着她还债就好,不要再出现了。 要求稀奇古怪的,真的有点麻烦,而且她又不太好拒绝。 军训后半段,每天晚上结束之前,学校里都会有社团过来团宣。 夕阳西下,一排排绿油油的小油菜席地而坐,大家三两闲聊,其实也没多少注意力分给社团,除非是那种自己特别感兴趣的。 林瞳个子高,原本站在女生最前面一排,此时偷偷摸摸地换了位置,蹭到她们旁边聊天。 女孩子的友谊说简单也简单,一个多礼拜的魔鬼军训下来,几个女孩子已经很熟了,聊得正开心,突然有人叫初栀名字。 她一抬头,高大的少年逆光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有点惊喜:“真的是你啊。” * 初栀也并不是没被男生追过。 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性子软绵绵的呆萌好说话,家境殷实,教养良好,还是个小学霸,男女生缘都极好。 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喜欢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不知道要排到哪条街去了。 可惜初栀没什么恋爱脑。 初中的时候玩的好好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表白,她就笑嘻嘻地回应人家说“谢谢我也喜欢你呀”男生以为小美人同意了,欣喜若狂送她回家,被初父看见了,顺着二楼阳台窗户直接就飞一扫帚到男孩头上,夹杂着破口大骂。 中二时期的小男生胆子大,狂的不行,一脸不服气说我送我女朋友回家怎么了! 初栀背着小书包眨眨眼,一脸茫然:“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初父以为女儿被骚扰了,举着拖把追到小区门口,把男生赶得哇哇跑。 那时候她上初中,是真的青春期的小果实开得晚。 后来高中学习压力大,她心思也没往那边歪,整个人无懈可击的让人无从下手,男孩们一个个败下阵来。 但是好歹十七岁的少女,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 高考结束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班草开始找她出去玩。 班草长得白皙清隽,一米八的个头,阳光帅气热爱锻炼,身材在同龄人当中也是挺拔得十分出类拔萃。 45.四十五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但是小姑娘第一时间那一脸了然的样子让陆嘉珩觉得, 自己男人的尊严简直被踩在地上碾得稀碎稀碎。 有那么一瞬间, 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怀疑,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运动都白做了, 肌肉全是奶油充的。 虽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秒钟而已。 少爷从未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决定找回场子。 于是当天下午,程轶和姑娘视频聊天聊一半, 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踹门。 两人都盘腿坐在沙发上隔着屏幕看对方嗑瓜子儿, 边嗑边聊天, 还聊得挺嗨,满口油腔滑调的段子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重的踹门声。 程轶叹了口气, 把手里的瓜子儿袋子放在茶几上, 朝镜头里的姑娘抛了个飞吻:“可能是阿珩忘带钥匙了, 我去开个门。” 他趿拉上拖鞋走到门口压开门, 就看见陆嘉珩手里抱着两个落在一起的大箱子, 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程轶眉一挑:“没带钥匙?” “带了。” “那你敲个屁门啊。” “没手。”陆嘉珩瞥他一眼,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瞎吗”。 程轶跟着他走进去,才把注意力放在他手里那两个箱子上。 宝矿力水特,运动水饮料。 那个广告怎么打的来着, 点点电解质,滴滴入身透? 程轶抬了抬眉,看着男人捧着两箱水回来,往旁边地上一放, 一屁股坐进旁边懒人沙发里, 拆开一箱, 捏着一瓶抽出来,打开了。 程轶刚想继续和美人聊天,就看见陆嘉珩打开了那瓶水以后,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俯下身去,从箱子里抽了一瓶,又拧开了。 程轶以为这是给他开的。 他简直受宠若惊到毛骨悚然,以为这少爷上午出门被开光了,无比狗腿子地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着第二瓶也被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又抽出第三瓶。 就跟开啤酒似的,两秒一瓶,他就那么坐在那开了大半箱,也不喝,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程轶一脸茫然:“老哥,你干啥呢?” 陆嘉珩没看他,唇角动了动,微微向下耷拉着,露出了一个不太愉悦的表情,冷冷笑了一声:“报仇。” 程轶:“……?” 男人有些时候就是会有某些那种既幼稚又神奇的点,让人无法理解,其实原本没什么的事情,他们会无比在意,并且在意好久,好久好久。 直到新生军训结束,初栀都没再见过某人晒太阳。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隔壁新闻有个姑娘给教官塞了小纸条,结果被发现了,第二天她们班就换了个教官,姑娘被通报批评,还没开学就红了,那个被塞了纸条的教官也会被部队惩罚。 据说那姑娘被抓包以后哭着跟营长求情,说都是她的错,那个教官完全不知道的。 初栀完全震惊了,不知道这才半个月,怎么就喜欢上了。 林瞳倒是完全理解的样子,抱着一包浪味仙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你看看现在那些个男生,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奶油小生,要么就瘦的跟竹竿似的,要么就二十出头小肚腩还秃顶,弓背猫腰跟做贼似的,瓶盖都拧不开。平时也就算了,毕竟都一个德行,这一军训,和兵哥哥们笔直的身板胸肌腹肌背肌二头肌一对比,那爱情的荷尔蒙分分钟就被激发出来了啊。” 初栀吃着橘子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学长也差点没拧开瓶盖儿,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人奶白色的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有个汇报表演,下午大家一起送教官离校。 初栀他们班的教官是个很年轻清爽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训练的时候脸板的一丝不苟,但是其实性子也很活泼,休息的时候经常会跟大家玩在一起,聊聊天,感情非常好。 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临走那天大家都有点小伤感,有几个女生还小声哭了。 初栀被那气氛搞的也有点小伤感,军训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在哭天抢地的盼着这段恐怖日子赶紧过去,等到真的结束了,又开始觉得舍不得。 * 半个多月的摧残折磨过去,大家基本上都黑了一圈,林瞳她们拖着初栀站着她那张白嫩的小脸各种不解她为什么好像没被晒黑,初栀眨眨眼,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得跟豆腐似的小胳膊,放在脸旁边做对比:“没啊,我也晒黑了的。” 顾涵瞬间就面无表情了:“明白了,人家晒黑了以后的色调和我涂完粉底液一个色儿。” 第二天周末,初父和初母几天前欧洲游了一圈终于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接她。 在校门,她又碰见陆嘉珩。 她出来的早,初父车还没到,她拖着小箱子走到路边,人坐在箱子上等,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对面。 初栀“啊”了一声,想跟他打招呼,手臂都抬起来了,突然想起,认识半个月了,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天光被梧桐树遮了大半,分割成小小的色块细细碎碎洒在他身上,他好像没看见她,背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站着,头微垂,眼神有点散,像是在发呆。 初栀举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初栀皱了皱眉,正犹豫着,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进来,在路边停住了。 他抬起头来,脸上没表情走到车边。 后座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抬眼,看见了路边的少女。 初栀和他对视,眨眼笑了一下,朝他摆摆手。 他桃花眼漆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见她微微抿了抿唇,视线稍作停顿,眼神很淡。像风无声从她面前一扫而过。 初栀愣了下,看着他钻进车子里。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初栀侧着头,回忆了一下他刚刚的眼神和表情。 他确实不太开心。 * 原本周末初栀是准备宅在家里睡上个一天回回血,结果不知道怎么着,到家却无比精神,毫无困意。 初母一看见她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她左瞧瞧右瞧瞧:“我家宝贝是不是瘦了啊,还黑了。” 初父相对来讲就比较淡定,笑呵呵地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现在的小姑娘都时兴减肥,一个个的腿儿还没胳膊粗呢,减什么肥啊。” 初栀想了想那画面,诚恳道:“爸,腿没胳膊粗那还挺吓人的。” “哦,我是说没我胳膊粗。” 初母拉着初栀的手没放,眼神有点鄙夷的看着他:“比你胳膊粗那太难了,人家腰都没你胳膊粗。” 初父也不恼,依然优哉游哉的样子,眼睛弯弯,笑得像个傻白甜:“你连腰都没有。” 邓女士冷笑了一声:“你浑身上下全是腰。” “你脖子比腰粗。” “初云飞你就是想气死我找小老婆是吧!” “我想找小老婆还用气死你吗?” 两个人乒乒乓乓又是一阵唇枪舌剑,初栀习以为常,淡定的松开了母亲的手,拐进厨房去倒了杯牛奶,加了两勺糖,放微波炉转了两圈,用翻了麦圈出来倒进碗里。 等她一碗麦圈吃得差不多,客厅里的人已经重新进入了如胶似漆状态,邓女士抱着初先生的胳膊,两个人依偎在沙发里,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看旅行杂志,研究着去哪玩。 初栀想着自己欠着的那件天价卫衣,叹了口气,走过去,乖巧的坐在母亲大人旁边。 “妈妈,”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指指窗外,“你看天上飘着的云,像不像你给我加的五千块钱零花钱。” 邓女士:“……” 邓女士有点诧异,自家女儿一直是个乖宝宝,以前的生活费或者零花钱都是她们随便给的,也从来没见她主动要过。 “是要买衣服吗?” 初栀犹豫了一下,想想好像没错,觉得也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事告诉他们,就点点头。 “行,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终于长大了会花钱了,”邓女士十分感动,直接掏出副卡塞给她,“随便刷,多买点儿,挑贵的,别像你那个死爸一样,自己买回家的衣服都像破麻袋似的,还美滋滋儿的觉得自己眼光特好。” 手臂还被媳妇抱着的初父:“?” * 初栀一件衣服欠了人家半个月,内心的愧疚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于是一得到了资金援助,下午没什么事情就直接去给债主买衣服去了。 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债主那款。 周末下午商场人很多,初栀拿着杯奶茶站在店门口,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债主打个电话。 那天她让他存了名字,初栀通讯录里没什么人,她不怎么爱存电话,父母,大学室友还有几个闺蜜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号码,男人的手机号码就挺好找。 最后,初栀在通讯录中间段找到了那个号码。 +86183xxxxxxxx 姓名备注——陆哥哥。 初栀:“……” 不速之客显然和初栀是认识的,尹明硕似乎也不太想在其他人在的时候和初栀讨论某些话题,他脸色不悦地沉了沉,侧头,敌意满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陆嘉珩没什么心思理他,他此时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的这只小可爱身上了,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尹明硕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重新转头看向初栀:“那我先走了,过两天等我电话,好吗?” 初栀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也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摆了摆手,跟他说再见。 这手不摆还好,一摆,啪叽一声,她刚舔了没两口的香草冰淇淋直接脱离蛋卷,圆圆一坨掉在了地上。 “……” tat…… 初栀欲哭无泪。 46.四十六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苍岩山是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之一, 有著名的十六景,景景入胜, 并且山里还有很多名寺古刹,也有不少影视作品都是在这里取景拍摄的。 初栀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因为《卧虎藏龙》里玉娇龙的那悬空寺纵身一跃。 下了火车换乘中巴,车票每个人三十块钱。 刚好赶上十一黄金周,车站人多的像是下饺子,出来玩儿的鱼贯穿行熙熙攘攘,上了巴士才终于能喘出口气。 一行四人直到上了巴士, 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初栀本来是话很多的那个,一路上和林瞳说了不停,包括刚刚在高铁上也一直兴致勃勃,此时却小脸苍白,耳朵倒是红扑扑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不说话。 程轶逼逼叨了一路, 此时也安静如鸡,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菊花坐在巴士上。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一上车, 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 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 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他一转头,四目相对,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视线朝上,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她又偷偷看过去,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雕花四柱双人木床,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初栀原本还在从包里翻吃的,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看那张双人床,白净的耳朵又红了。 她手里拿着袋牛奶,看看陆嘉珩,又看看程轶犹豫道:“要么再开一间房吧?” “不用,”陆嘉珩嘴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着程轶,声音故意压低了,“这样就行。” 程轶:“……” 东西放好,初栀把书包里的吃的分给大家,又背在身上,自己叼了袋牛奶小跑出了房间。 林瞳他们一下去,就看见她撅在大堂和酒店的前台摆了摆手,人走过来。 她走起路来有种神奇的跳跃感,尤其是走的快的时候,人直往上一窜一窜,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兴奋道:“刚才前台那个小姐姐说我们可以做索道上山!那上面拍照很好看!但是下的时候可能就要走下来了,因为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停电,她说景区这边经常会停电的。” 初栀拉着林瞳摇头晃脑率先出了宾馆,看起来已经从之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冲击里缓过神来了,叼着牛奶走在前面,程轶和陆嘉珩跟在后面。 路上人太多,程轶终于不捂屁股了,凑到陆嘉珩旁边继续贱笑:“太子爷,您这萝莉看来误会颇深,这怎么整呢?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陆嘉珩哼笑了声,斜眼睨他:“那赐你个常伴先帝左右?” 程轶嘴一咧:“别啊,我帮你啊。” 他这一路看着陆嘉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憋屈样子快开心死了,也通过他的反应确定了,不是大波,不是御姐,还真是这萝莉小学妹。 他立马打开了【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讨论组,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太子殿下喜欢平的!!!!】 此时四个人来到苍岩山索道,明黄色的缆车被钢索串着,像是小葫芦一个个地穿成串挂在湛蓝半空中。 缆车是全封闭的,四面玻璃,不大,对着两个位置,一个里面坐两个人。 初栀和林瞳正要上去,程轶一看,反应奇快无比,当即收了手机一脸瑟瑟发抖,捂住了菊花表情十分沉痛地坚决道:“我死也不跟陆嘉珩坐一个!” “……” 陆嘉珩翻了个白眼。 林瞳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就看好初栀和这位粉水杯了,立马非常上道乐呵呵地朝他招了招手:“行啊,那你跟我一个。” 初栀依然表示理解,也完全没什么意见,看着林瞳和程轶上去,坐进了他们下面的一个。 陆嘉珩跟着上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好,缆车的门啪嗒被关上。 这缆车本就偏小,她一个人上去觉得还挺宽敞,结果陆嘉珩人一上来,再关上门,空间就好像瞬间变得狭窄了点。 初栀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顶着男人小腿,头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身高的差距。 她接受现实,伸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一下从他的膝盖到自己膝盖的长度,比着抬到眼前给他看,语气轻快道:“学长,你看,你光小腿就比我长了这——么多。” 陆嘉珩也跟着她的视线垂下眼去,视线定在她的长腿袜上两秒,移开,淡淡“嗯”了一声。 陆嘉珩觉得,他要努力控制着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像一个变态。 索道缓慢前行,越升越高,悬空寺,公主祠等全景尽收眼底,古树参天,山体页岩在下午的阳光下泛出温暖柔光。 初栀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额头抵在玻璃上向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拍照,一边翻手机。 初栀这边手机还没翻出来,一直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的陆嘉珩突然动了。 他倏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栀错愕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陆嘉珩没说话,只皱着眉往外看。 初栀也跟着往外瞧。 刚刚索道虽然一直行的极其缓慢,但是确实是在缓缓往斜上走的。 此时,却好像丝毫没动。 就这么把他们吊在了半空中,突然停住了。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一上车,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他一转头,四目相对,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视线朝上,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她又偷偷看过去,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雕花四柱双人木床,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初栀原本还在从包里翻吃的,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看那张双人床,白净的耳朵又红了。 她手里拿着袋牛奶,看看陆嘉珩,又看看程轶犹豫道:“要么再开一间房吧?” “不用,”陆嘉珩嘴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着程轶,声音故意压低了,“这样就行。” 程轶:“……” 东西放好,初栀把书包里的吃的分给大家,又背在身上,自己叼了袋牛奶小跑出了房间。 林瞳他们一下去,就看见她撅在大堂和酒店的前台摆了摆手,人走过来。 她走起路来有种神奇的跳跃感,尤其是走的快的时候,人直往上一窜一窜,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兴奋道:“刚才前台那个小姐姐说我们可以做索道上山!那上面拍照很好看!但是下的时候可能就要走下来了,因为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停电,她说景区这边经常会停电的。” 初栀拉着林瞳摇头晃脑率先出了宾馆,看起来已经从之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冲击里缓过神来了,叼着牛奶走在前面,程轶和陆嘉珩跟在后面。 路上人太多,程轶终于不捂屁股了,凑到陆嘉珩旁边继续贱笑:“太子爷,您这萝莉看来误会颇深,这怎么整呢?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陆嘉珩哼笑了声,斜眼睨他:“那赐你个常伴先帝左右?” 程轶嘴一咧:“别啊,我帮你啊。” 他这一路看着陆嘉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憋屈样子快开心死了,也通过他的反应确定了,不是大波,不是御姐,还真是这萝莉小学妹。 他立马打开了【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讨论组,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太子殿下喜欢平的!!!!】 此时四个人来到苍岩山索道,明黄色的缆车被钢索串着,像是小葫芦一个个地穿成串挂在湛蓝半空中。 47.四十七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陆嘉珩“嗯”了一声, 环视一圈:“爸呢?” “爸爸给懿懿和哥哥赚钱。”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 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 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 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终于抬起手来, 扯了扯他的裤子。 陆嘉珩停下脚步, 回过头来,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男孩的表情依然怯怯的, 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 还是认真道:“哥哥别和爸爸吵架,爸爸喜欢哥哥,”他小手扯着他的裤子, 声音软绵绵的, 小小的, 又低又弱,“懿懿也喜欢哥哥。” 陆嘉珩有点僵硬。 他短暂的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只喜欢你。” 男孩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一点, 身子往前倾了倾, 又很快缩回去, 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小朋友年纪小, 还没长开,一双眼滴溜溜地,黑漆漆的瞳仁很大,明亮透彻,脸颊带着婴儿肥,委屈无措的样子盯着他。 陆嘉珩突然就泄了气,有点无奈抬手,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当天下午,陆泓声果然回来了。 陆嘉珩房门虚掩,听着下面的说话声权当有屁被风吹散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长绒地毯上打游戏,飞速敲击着机械键盘的手顿了顿,从旁边一把捞过耳麦来扣上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他房间的门被陆泓声一脚踹开了。 陆嘉珩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就好像没感觉到也没看到他一样,手指敲着键盘打游戏一边拖腔拖调道:“没技能,先撤吧。” 陆泓声直接走过来,一脚踹翻了他放在地毯上的小桌子。 陆嘉珩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毯子和垫子,让人觉得这个房间里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躺着睡一觉。 桌子上的东西应声全数掉在了长绒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声,上面一杯滚烫的咖啡也跟着洒下去,不偏不倚,全数洒在了陆嘉珩的手上。 白皙修长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上面滚满了咖啡的棕褐色液体,从手背一路流淌下去,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滴落进地毯。 陆泓声一时气得上头,也没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一咖啡,看见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翻倒在一边的笔记本电源线被大力一扯掉了,电源被切断,电脑画面瞬间一片漆黑。 手背通红,倒是也没有什么无法忍耐的痛感,只是有种火烧火燎的热,耳麦也连着扯下去,因为扣的太紧,被力道拉下去的时候勾着耳朵,扯得耳骨生疼。 陆嘉珩眼依旧微微垂着,眼珠动都没动。 半晌,他毫不在意的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掉手背上的咖啡,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向后仰了仰,懒洋洋抬起头来。 陆泓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因为刚刚一点小意外而稍微有些克制的怒意似乎又被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行为重新点燃了。 陆嘉珩就跟没看见似的,挑眉扬眼,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陆泓声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指着他鼻子:“什么叫什么吩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像个什么样子!” 陆嘉珩挑着眼梢嘲讽勾唇,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纨绔,你想让我像什么样子。” 这回,陆泓声那张微红的脸像是颜料扫过,血色一寸一寸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嘉珩依然懒散地坐在地毯上,嘴巴里的棒棒糖被他咬碎了,跟跳跳糖似的噼里啪啦响。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良久,陆泓声指着他的手颤抖着放下,他认输似的深深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关上,陆嘉珩嘴角的弧度保持了太久,已经有些僵硬。 他缓慢地垂眼,视线很散,空茫茫的看着深灰色的地毯。 手边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陆嘉珩好半天才抬手,从地上摸索出手机,抓过来接起。 他的一声“喂”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小姑娘的声音就软绵绵地顺着电流爬过来了:“你怎么电话号都不好好存呀,你叫哥哥吗?” 陆嘉珩怔了怔。 他垂眼,看着左手通红的手背,突然笑了,低低哑哑“啊”了一声:“是啊,姓陆名哥哥。” 少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干脆坦然的这样说,也可能被他的脸皮和流氓程度给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刚刚在看衣服,但是没找到你的那件啊,我给你挑一件同等价位的别的款行不行啊,”她和他商量着,似乎是还怕他不放心,赶紧补充道,“我的眼光还可以的,你如果不放心我买之前拍给你看看?” 陆嘉珩停顿了一秒,然后撑着床边直接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他语速有点快,小姑娘愣了一下:“唔?” 陆嘉珩已经逃似的飞速走进了洗手间,抬手掰开水龙头,通红的手背放在冰凉水流下冲刷。 空荡的水声回荡在洗手间,他垂着眼,缓慢重复:“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初栀捧着杯奶茶坐在商场二楼休息区的长木椅上,身子微倾,手机垫在奶茶杯杯底,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等人。 半个小时前,某神秘不知名陆姓男子在电话里跟她说:“待在那儿别走,我现在过去。” 然后她就等了半个小时。 初栀咬着吸管左看看右看看,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周末的商场里到处是人,一对对小情侣小姐妹嬉嬉笑笑的走过来走过去,直到她一杯奶茶直到喝得见底,才看到熟悉的人。 他从一头的扶梯上来,刚好抬起眼来,看向对面。 两人隔着商场巨大的天井对视,初栀朝他摆了摆手。 距离离得稍微有点远,只能模糊看到他五官的轮廓,男人沿着天井边缘朝她走过来。 初栀也站起来,拿着已经空了的奶茶杯子走过去迎。 好像之前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穿卫衣的,各种颜色各种牌子的天价卫衣,今天他倒是难得穿了件衬衫。 北方九月下旬天气转冷,昼夜温差也大,到了晚上温度会骤降,他外面还加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衬得肩宽腿长,个子极高,几乎是一出现在二楼就引着人视线往他身上吸。 因为邓女士的工作原因,初栀从小到大认识的或者见过的帅哥实在不算少,即使如此,这人在里面也能拿个前三甲。 一身散漫轻佻的少爷气质,再加上那张可以轻轻松松靠颜值吃饭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被搭讪还是有原因的。 初栀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晃着空空的奶茶杯子里仅剩的两颗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两个人绕着商场圆形天井走向对方,距离拉近,隔着差不多十来步的距离,初栀旁边突然快步走过去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捏着手机,走到男人面前,羞涩开口:“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她说着,手机递过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初栀觉得就这么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 她眨眨眼,扭头背过身去了。 旁边刚好就是洗手间,初栀一杯奶茶下肚,刚好去个厕所,于是也没多想,一猛子扎进去了。 等她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战斗,正倚靠在女厕所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 初栀不爱用烘干机,手上还挂着水珠,边甩边朝他走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少爷手揣着风衣口袋,垂眼瞧着她笑:“跑什么?” 初栀眨眨眼,表情无辜又茫然:“上厕所呀。” 他又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往外走:“走吧。” 初栀就乖乖甩着手在后面跟着他。 两人不紧不慢绕着二楼走了一圈,初栀是有任务在身的,没走过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店就把人拉过去,认认真真地挑了衣服按到他身上来比对。 小姑娘个头小,手臂抓着衣架,衣领的位置要高高举到他脖颈,每次她人一靠过来,他就低下头去看她。 初栀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服上,每一件都挑的认真又仔细,不想让对方质疑自己的审美水平。 她高举着衣服比在他身上,仰着脑袋,由下而上看着他问:“这件呢?” 陆嘉珩垂眼。 两个人之间这距离已经极近了,是一个和异性之间绝对不太对劲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清她挺翘小鼻尖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她却依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清澈的鹿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这姑娘被家里养得实在太好了。 好到仿佛对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带有。 像是山涧泠泠的泉,水皆缥碧,一眼看下去水底游鱼细石一览无余。 毫无杂质的人生和品性。 48.四十八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陆嘉珩人一顿, 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 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 眨眨眼,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 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 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 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 还没说话,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 唰地重新转过头来,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 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 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 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陆嘉珩到的时候气氛已经炒起来了,他人一进来,上一秒手还搭在一姑娘肩膀上拿着麦,手牵手肩并肩高声嚎叫着的程轶直接从沙发上翻下来,眼睛直勾勾地往他身后瞧。 空无一人。 程轶不死心,伸长了脖子往外瞅。 确实没有。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49.四十九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因为正弯着腰看她, 男人此时的高度和她是平的,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好像微微有点发愣。 他没有站直的意思, 初栀就自动自觉地往后退, 边退边给他了声道歉。 陆嘉珩回神, 终于缓慢的直起身来。 初栀看着他终于站直了, 想着弯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子, 他腰都不酸吗。 想着想着, 她就问出来了:“你腰疼不疼?” 陆嘉珩:“……” 陆嘉珩似笑非笑:“不疼。” 初栀点点头,想要岔开话题,尽量不让人想起那一巴掌的事情,于是由衷的赞叹道:“你腰可真好,我有的时候在家里洗碗弯时间长了都会有点酸。” 陆嘉珩上下扫了她一眼,看起来好像有点诧异:“你洗碗还用弯腰?” “……” 初栀又开始瞪他, 表情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冲着人呲牙的小奶狗,一脸的“我超凶”。 陆嘉珩低低笑了两声,不逗她了,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可爱多, 蓝色的,香草味儿。 初栀抿了抿唇, 没马上接。 陆嘉珩手抖了抖:“快点, 一会儿化了。” 她才接过来, 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 小声道谢。 人家来请她吃冰淇淋,特地送到寝室楼楼下了,还不介意她拍了自己巴掌。 再加上之前她扣了他油碟他也没恼没发火,欠了半个多月的衣服也没催,后来还说让她不用在意。 虽然也多多少少做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就拿了她的水杯什么的,倒也都没啥。 初栀在心里最终给他下了定义——一个虽然很能招蜂引蝶但是脾气好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一边撕开外面的包装纸一边想来想去,她很容易神游,经常不知道哪个点戳到她就陷入到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面去了,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时候还会自己把自己逗笑。 这一会儿陆嘉珩也都没说话,就站在小姑娘面前,垂着头看着她不急不缓的撕开蛋卷。 晚上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两人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再加上他走过来的时间,里面的冰淇淋也确实有点化了,初栀撕了一半,一边香草雪糕微微流了下来。 她怕淌下来,赶紧凑过去把那道化了的冰淇淋舔掉。 陆嘉珩突然别开了眼,往旁边靠了两步,斜着身子倚在旁边墙上,单手扣住了右眼。 初栀抬头:“你怎么啦?” “没事,”他揉了揉眉骨,没看她,声音低低的,“上去吃吧,晚上冷。” 刚刚还没什么,吃着冰淇淋似乎确实有点冷了,初栀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那我上去了,学长晚安。” 她转身往寝室楼走,陆嘉珩才抬眼,透过指尖缝隙看着一小只的姑娘吃着冰淇淋进了寝室楼。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闪过了某些不堪的画面。 他放下手,叹了口气,表情有点狼狈。 陆嘉珩,你做个人啊。 * 大一的课业量相对来讲还不算太重,各种活动也多。 正式开始上课,薛念南从军训期间的临时班长升官正式上任,男生里的班长没什么悬念是萧翊。 这两个人可能班长这活儿已经从幼儿园开始干到现在了,业务熟练度非常高,品学兼优性格也十分靠谱,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军训的那次打架事件了。 其实初栀觉得薛念南班长还挺委屈的,因为那次她压根就没怎么动手,好像也就几发撩阴脚吧。 薛念南和林瞳都去了学生会,顾涵本来也准备去,在寝室里洋洋洒洒发表了三千字以《等我成为学生会长》为主题的演讲,结果一听还要写书面材料,直接没有任何斗志的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初栀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她的性格特别不适合管事儿,属于当个课代表作业都收不上来几本的那种,面试那天,她和林瞳薛念南一起出门,去了旁边的图书馆等她们。 a大最不缺的就是学霸,图书馆自习室亮到后半夜是常有的事情,位置也全靠战斗和运气,初栀运气挺好,一进来刚好靠窗边的一个男生走了。 她抱着书走过去,安静无声拉开椅子坐下,一抬头,微微愣了下。 她对面坐着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唇红齿白,完全不像是大学生的年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在对着她微笑,一颗虎牙漏出小尖尖。 初栀想着可能是谁的弟弟跟着哥哥来学校了,眨眨眼,也朝他笑了。 男孩没说什么,重新埋下头去写东西。 初栀也低头,翻开书本看了一会儿,面前突然多出一张纸来。 虎牙少年推着纸到她面前,自己稚嫩清秀:【姐姐是新生吗?】 初栀接过来,也写道:【是呀。】 【姐姐学什么的呀?】 【广告。】 少年看见,抬起头来瞧着她笑,讨喜的小虎牙露在外面,笑得好看狡黠。 他垂下头,继续写,很快,纸又推到她面前:【姐姐参加什么社团了吗?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话剧社看看?】 初栀惊奇了,最近社团都在招新,恨不得把宣传单塞到新生被窝里,这小弟弟应该也是哥哥姐姐在话剧社。 他还挺费心思的呢。 初栀侧头想了想,反正不是社团就是学生会,怎么也得进一个,干脆写道:【好呀。】 少年好像很开心,好看的大眼睛瞧着她笑,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扑扇扑扇的。 他把那张纸条夹进书里,收拾了东西当即站起来,初栀椅子还没坐热就跟着站起来。 两人出了图书馆自习室的门少年才开口:“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理我,果然漂亮的姐姐脾气也很好。” 他的声音也朗润舒服,带着一股少年气,太阳下发质偏黄,不老实地翘在头顶,整个人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像是带着一团阳光在身上。 少年看上去好像经常来a大玩儿,初栀开学半个月也只记住了日常要去的地方怎么走,他则是路认得比初栀熟悉多了,步伐轻快,又照顾着她的速度不急不缓。 初栀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路走到活动室,少年推开门,走进去。 外面的阳光很足,活动室里相比稍暗了一些,初栀只扫了一眼里面大致的物品摆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忽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一猛子扑过来了。 初栀吓得差点喊出声来,以为这别是什么潜伏在学校里的绑架团伙吧,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尖叫:“社长!!!!!!!!” 初栀定睛,一个高大的男生挂在了走在她前面的虎牙少年身上,胳膊死死地环住他,整个人八爪鱼似的黏在上面不撒手:“社长你走的好早啊!!!!!” 初栀:“……” 初栀:“???” 虎牙少年被他勒的脸色发白,看着都快翻白眼了,单手扯他又扯不开的时候,八爪鱼终于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初栀,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放了手,双脚落地,蹬蹬蹬跑出去老远。 初栀被他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往面前的虎牙少年身后藏了藏,只留了半颗脑袋露在外面看着他。 八爪鱼突然抬臂,食指指着她,就那么不停地颤啊颤啊,一脸的崩溃,额角都快爆出青筋了。 他指指初栀,又指了指她面前虎牙少年:“社长,你竟然有女朋友!!!” 初栀:“诶……” 不是这样的。 虎牙少年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高兴地说:“是啊!漂亮吧!” 初栀:“……那个……” 你们理理我啊。 八爪鱼听到他竟然承认了,瞬间脸色灰白,痛不欲生捧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辞郎!!!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当初明明说好跟我一生一世一起单的!而现在!你竟然背着我找了女朋友!!我明明这么爱你!有我你难道还不够吗?!!!” “辞郎”咧嘴一笑:“不够啊!” 八爪鱼:“……” 初栀:“……” 初栀觉得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在话剧社了。 “……” 陆嘉珩人一顿,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眨眨眼,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还没说话,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唰地重新转过头来,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小点声,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50.五十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林瞳原本还跟在后面一边发微信一边叼着根巧克力棒吃,听到这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初栀也呆了。 她刚刚离得近, 听见了孩子的那声妈妈,本来刚放下心来, 结果女人站起来直接就开始撒泼,简直像疯了一样。 初栀家里一直不赞同教育孩子就是要打这种观点,从小到大初父初母从来没打过她,最凶也是被气到不行骂她一顿,骂完又心疼, 对于这种二话不说就打人的家长, 初栀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更何况陆嘉珩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 初栀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硬生生止住了, 站在原地心惊胆战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 阴郁又暴戾, 漆深的眼黑沉沉的,唇瓣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然而下一秒, 他却又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 初栀今天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时那种不对劲终于消失。 紧绷的冷漠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陆嘉珩舔了舔嘴唇, 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 刺得人浑身发抖。 “平时装的不是挺好的吗, ”他漫不经心似的,“怎么陆泓声不在这儿就装不下去了?” “他在这里我也会这样。”女人咬牙切齿道。 她长得很美,而且十分年轻,只是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太对劲,头发略有些凌乱,表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眼睛发红。 她唇瓣颤抖发白,目光近乎怨毒地看着陆嘉珩,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强行找回了理智,半晌才开口:“你恨我,针对我,不能接受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嘉懿有什么错?他才四岁,他多喜欢你,每天都盼着能见到你,一听说你要回来就那么开心,”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拔高,“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了,连带着讨厌他也算了,你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故意把他带走?为什么给他吃这个!上次你给他吃桃子结果变成什么样了?你当时可以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呢?你还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他过敏!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了你就高兴!” 陆嘉珩扬唇又笑,吊儿郎当斜眼睨她:“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他旁边,陆嘉懿开始哭,他拉了拉女人的裙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抽噎:“……妈妈,妈妈,不是哥哥,懿懿也不吃的,懿懿就是拿着,妈妈别凶。” 那么一番话下来,初栀当然也明白过来陆嘉珩这家庭构造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像疯了一样。 她以为陆嘉珩明知道弟弟过敏还故意给他吃桃子,可能还觉得孩子是被他偷偷带出来的,简直太坏了。 可是那个黄桃果冻,明明就是她给的。 从天而降一口锅,他偏偏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准备这么替她背了。 也顾不上什么别人家的家事,初栀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被陆嘉珩极快地一把拉住了。 男人垂着眼看她,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紧紧地箍着她,近乎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初栀错愕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切道:“不是——” 陆嘉珩手上力度再次加大,她吃痛低呼,已经到嘴边的话被打断了。 他不想让她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初栀还是暂时闭嘴了,他依旧死死拉着她挡在前面,失控一般的力道,攥得她手腕生疼。 她没挣,皱眉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抬起来,安抚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陆嘉珩身体僵了僵,半晌,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才缓慢地放松了点。 初栀悄悄松了口气,手下的动作没停。 黑色的卫衣料子很好,是那种写满了“我摸起来就很贵”的触感,面前的人温热体温透过衣料渗透出来,沾上掌心。 陆嘉懿哭得一抽一抽的,边哭边拉着女人拼命往后扯:“懿懿再也不找哥哥了,妈妈,妈妈。” 女人心疼地把他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抬起头来,恶狠狠瞪了陆嘉珩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车子绝尘而去,上一秒还无比热闹的校门口倏地寂静了。 林瞳超初栀挤了挤眼睛,指指自己,而后两根手指伸出来,做了个走的动作。 初栀点点头,林瞳手又举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悄咪咪地绕路走了。 她很快拐过马路,校门口只剩下初栀和陆嘉珩两个人。 初栀被抓着的手腕悄悄动了动,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仰起头来看他。 男人垂着头,似乎是在发呆,长睫乌压压地下压,刚刚那点笑早没了踪影,嘴角向下耷着。 初栀说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非要说的话,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像是放弃了挣扎的溺水者,空茫茫的无力感。 虽然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初栀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说话好还是保持安静更好一点,就算说,对于这种完全没遇到过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拍着他背的动作不敢停。 两个人就这么站了着,少女安抚小动物似的一下一下,还没拍两下,陆嘉珩突然侧过头来,垂眼看她。 他敛着睫,桃花眼微扬,若无其事看着她:“送你回寝室?” 他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初栀突然就开始替他觉得有点委屈。 完全不能理解。 男人抓着她手腕的手松了,初栀悄悄揉了揉手腕,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他。 两个人一路走着一路沉默,长假前夕的校园安静的无声无息,走到一半,初栀终于还是忍不住。 她垂着眼看着地面往前走,一边慢吞吞地开口:“学长,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对桃子过敏……” 陆嘉珩懒散“嗯?”了一声:“没事,那小子精着呢,给他他也不会吃的,他很喜欢你,想拿着玩玩而已。你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不用道歉。” 现在,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又不像是讨厌那小朋友了。 初栀脚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依旧替他委屈:“你怎么不让我解释呀,说清楚不就好了,”她皱了皱眉,“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就打人啊,应该让她道歉。” 小姑娘的表情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正义感,还有点生气的样子,特别认真的在为他抱不平。 陆嘉珩脚步放缓,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她:“你还挺气。” 初栀闻言,腮帮子一鼓,音量突然放高了一点:“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就——” 陆嘉珩眉一挑。 “我就要问问她怎么问都不问清楚就突然这样呢,太不讲道理了……”她干巴巴地撇撇嘴,声音含糊,“你也是,被误会了也不在意吗?” 陆嘉珩松松散散地笑了:“嗯,好像不怎么在意。” “……” 怎么可能,你是神啊你。 两个人已经快走到了寝室楼门口,剩下的小半段路初栀都在转移话题,乱七八糟天花乱坠的聊,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让他忘记之前的事情。直到看见三号寝室楼,初栀才安静了一会儿。 走到楼门口,她又突然扬起脑袋,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慢问:“学长,你十一都待在学校吗?” 陆嘉珩抬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她又赶紧继续说:“我十一要去苍岩山,你要不要一起去?” “……” 陆嘉珩眼神十分诡异地看着她:“和你一起去?” 初栀浑然不觉,特别重地点了点头,黑漆漆的鹿眼认真看着他:“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 “真诚的邀请你。” “……” 陆嘉珩捕捉到关键词,并且快速地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孤男寡女,苍岩山,旅行,想让你一起去。 他其实十分想问,你知不知道邀请一个非朋友的异性一起旅行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还是算了,突然觉得这一巴掌挨得好像也不赖。 相比而言,初栀的想法其实简单多了,长假黄金周前夕和家里人闹成这样,她觉得陆嘉珩是八成不会回家了。 黄桃果冻是她给的,结果最后被打的是他,倒霉的是他。 这太惨了。 初栀甚至已经脑补出了陆嘉珩一个人在寝室里面蜷缩七天,室友全部回家去,他孤独地躺尸在床上默默发霉的画面。 而且他们现在怎么说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 初栀于心不忍。 她站在寝室楼台阶上两级,和面前的人身高差距一下子缩小了不少,这个认知让她莫名地突然开心了不少,见男人迟迟没有回应,她手插进衣服口袋,原地跳了两下催他:“去不去呀?” 陆嘉珩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会儿,半晌,低笑了声。 他那双眼睛很好看,比桃花眼略长,眼尾尖锐,不笑时寡冷,带着冷淡的凉薄感,笑的时候又会稍稍弯起,桃花满天飞,轻佻又多情。 51.五十一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说是朋友过生日,其实这“朋友”也只是跟着程轶过来, 见过两次面而已。 陆嘉珩到的时候气氛已经炒起来了, 他人一进来,上一秒手还搭在一姑娘肩膀上拿着麦, 手牵手肩并肩高声嚎叫着的程轶直接从沙发上翻下来, 眼睛直勾勾地往他身后瞧。 空无一人。 程轶不死心,伸长了脖子往外瞅。 确实没有。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 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 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 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 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 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 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 翘着小拇指, 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 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锤完,嗷嗷叫了两声,手背通红,疼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装逼:“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你问过我们班男生了吗?” 战场气氛焦灼,剑拔弩张还没触就爆发了。 周明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苗条看上去都没对方壮,但是胜在人多,还有女生帮忙,虽然挂彩,但是也并不占下风。 所谓法不责众,打架就要打群架,寝室规模的架还是差了点。 教官和辅导员过来的时候,初栀正把尹明硕给她买的雪菜鸡丝粥往对方脸上倒,男生被林瞳和顾涵一起按着被烫的嗷嗷叫,熬得又黏又糯的粥顺着往下淌。 几个教官咆哮着跑过来把人分开,男生基本都挂了彩,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男生最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又粥又是豆浆的。女孩子看上倒是都没什么事情,除了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 辅导员看上去快要气疯了,看着他们唾沫横飞:“一会儿系主任就过来!你们就等着吧,我们班还没开学就出名了!” 初栀老实巴交地站在最末尾,一抬眼,就看见系主任已经远远走过来了。 后面还跟一人。 四位数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牛仔裤,一双微微上挑着的桃花眼一排扫过去,停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牛逼啊。 初栀一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男人唇角一勾,跟在系主任后面走过来,看着辅导员和系主任在不远处说话,不动声色站到了初栀旁边。 “哪些是你的手笔?”他声音压低,语气玩味,视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几个挂彩的男生。 “粥,”初栀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还有豆浆……” 52.五十二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天大地大, 吃的最大, 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 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 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 想起什么来, 说:“对了, 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 “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 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 在跟人吵架, 吵得挺凶的, 好像是他爸, 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 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 手机里的小人死了, 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她刚刚离得近,听见了孩子的那声妈妈,本来刚放下心来,结果女人站起来直接就开始撒泼,简直像疯了一样。 初栀家里一直不赞同教育孩子就是要打这种观点,从小到大初父初母从来没打过她,最凶也是被气到不行骂她一顿,骂完又心疼,对于这种二话不说就打人的家长,初栀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更何况陆嘉珩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初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硬生生止住了,站在原地心惊胆战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阴郁又暴戾,漆深的眼黑沉沉的,唇瓣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 初栀今天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那种不对劲终于消失。 紧绷的冷漠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陆嘉珩舔了舔嘴唇,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刺得人浑身发抖。 “平时装的不是挺好的吗,”他漫不经心似的,“怎么陆泓声不在这儿就装不下去了?” “他在这里我也会这样。”女人咬牙切齿道。 她长得很美,而且十分年轻,只是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太对劲,头发略有些凌乱,表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眼睛发红。 她唇瓣颤抖发白,目光近乎怨毒地看着陆嘉珩,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强行找回了理智,半晌才开口:“你恨我,针对我,不能接受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嘉懿有什么错?他才四岁,他多喜欢你,每天都盼着能见到你,一听说你要回来就那么开心,”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拔高,“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了,连带着讨厌他也算了,你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故意把他带走?为什么给他吃这个!上次你给他吃桃子结果变成什么样了?你当时可以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呢?你还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他过敏!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了你就高兴!” 陆嘉珩扬唇又笑,吊儿郎当斜眼睨她:“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他旁边,陆嘉懿开始哭,他拉了拉女人的裙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抽噎:“……妈妈,妈妈,不是哥哥,懿懿也不吃的,懿懿就是拿着,妈妈别凶。” 那么一番话下来,初栀当然也明白过来陆嘉珩这家庭构造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像疯了一样。 她以为陆嘉珩明知道弟弟过敏还故意给他吃桃子,可能还觉得孩子是被他偷偷带出来的,简直太坏了。 可是那个黄桃果冻,明明就是她给的。 从天而降一口锅,他偏偏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准备这么替她背了。 也顾不上什么别人家的家事,初栀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被陆嘉珩极快地一把拉住了。 男人垂着眼看她,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紧紧地箍着她,近乎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初栀错愕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切道:“不是——” 陆嘉珩手上力度再次加大,她吃痛低呼,已经到嘴边的话被打断了。 他不想让她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初栀还是暂时闭嘴了,他依旧死死拉着她挡在前面,失控一般的力道,攥得她手腕生疼。 她没挣,皱眉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抬起来,安抚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53.五十三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初栀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也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 摆了摆手, 跟他说再见。 这手不摆还好, 一摆, 啪叽一声,她刚舔了没两口的香草冰淇淋直接脱离蛋卷, 圆圆一坨掉在了地上。 “……” tat…… 初栀欲哭无泪。 * “你喜欢香草味吗?” “我觉得樱桃味也好吃的。” “这家还有芒果酸奶。” “还是巧克力?” 小卖部里, 穿着军训服的少女趴在冰柜前,看着里面各种味道的可爱多,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身后, 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也不说话, 看着她纠结。 少女军训的帽子已经摘了, 头发被压了一整天有点乱,扎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 小小一束马尾软趴趴地瘪下去,鬓角的碎发全都跑出来了, 像个小疯子。 小疯子纠结了五分钟, 终于不满地转过头来问他:“你到底要哪个味道呀?” “都行啊,”陆嘉珩唇角一勾,手插着口袋斜斜往旁边货架轻轻一靠, 打算装个逼, 结果货架摆太满, 上面堆着的几袋软糖全掉地上了。 陆嘉珩:“……” 他刚要蹲下,初栀操心巴拉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全都捡起来了。 小油菜蹲在他面前卷成一团捡软糖,变成了一颗卷心菜。 全都捡起来,卷心菜站起来,一袋一袋重新塞回到货架上。 他侧着身,她就站在他面前,还不到他肩膀,小胳膊举起来都没他高。 一边放好了糖,一边仰着脑袋侧头看他:“那给你买樱桃味的啦?” 陆嘉珩心思有点飘,心不在焉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去付钱,小卖店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这种,现在叫什么来着,傲娇?” 初栀愣了愣,脖子也伸过去和老板娘咬耳朵:“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这个不叫傲娇。” 老板娘显然是误会了,依然笑眯眯:“那你要加把劲儿啊,喜欢就再主动点。” 初栀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阿姨显然没相信,一脸小姑娘就是脸皮儿薄咋还不好意思上了呢的表情,把冰淇淋递给她。 初栀拿了可爱多走到门口,举到他面前。 陆嘉珩没接,就垂着眼看。 初栀小手抖了抖,催他:“快吃呀,一会儿化了。” 男人慢悠悠“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唇一弯,缓声开口:“刚才想了想,还是想吃香草味的。” 初栀:“……” 初栀回身进去又给他买了个香草味的出来以后,站在门口的人手里那支樱桃味的已经剥开了,粉红色的蛋卷包装纸被撕掉三分之一,露出里面的冰淇淋。 见她出来,男人接过她手里香草味的那支,顺手把樱桃味的递过去了:“刚刚那个不是掉了。” 说到这个,初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我刚刚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主要是?” 初栀犹豫了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之前太吓人了……” 陆嘉珩一边撕开蓝色的可爱多包装纸,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欺负得太狠了? 他反思了一秒钟,又觉得并没有啊。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支可爱多不紧不慢地沿着网球场铁网走,路过之前的多媒体楼,陆嘉珩才开口:“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初栀卷着樱桃味雪糕:“前男友。” 他舔着唇垂眼笑:“看来我打扰他自证清白了。” 初栀摇摇头,咬了一口蛋卷,咔嚓一声清脆的响:“我又不是傻子。” 陆嘉珩挑眉,没说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最爱的还是你——”初栀语气没什么起伏,慢吞吞地嘟哝,“这种八点档肥皂剧台词好老土。” 陆嘉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挺好,很赞同地点点头:“是老土。” “不过他和他前女友竟然能啃那么久,”初栀咔嚓咔嚓咬着蛋卷感叹,“真是厉害。” 身边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他吐槽,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同情她那个前男友了。 怕她跟不上,他特地把步子放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慢动作。 竟然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陆嘉珩觉得自己的耐心前所未有的好,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温度适宜。 冰淇淋凉凉的停在舌尖,甜香味渗入味蕾,给人一种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草味道的错觉。 操场上军训的新生早就散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跑步聊天,走到一半,陆嘉珩电话响,他接起来。 那边声音有点大,甚至初栀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果然,男人嫌弃地皱了下眉,手机拿了老远,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放回耳边,十分敷衍道:“听见了。” 初栀:“……” 学长,您听见什么了? “嗯,我一会儿带个人。” “……” 嗯? 他挂了电话,低下头,初栀嘴巴里还叼着个蛋卷,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也仰起头来看他。 陆嘉珩手机捏在手里把玩:“吃饭了吗?” 初栀摇摇头:“回寝室换个衣服就去。” 他点点头,无比自然的开口:“跟我一起吗?”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个朋友生日。” 其实这问题也就是走个过场。 陆嘉珩想。 毕竟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拒绝。 初栀啊了一声,有点为难:“可是,我跟室友说好了要一起吃的。” “……” 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了个小人,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嗯,行,那你去吧。”陆少爷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初栀还有点无措:“那,祝你朋友生日快乐。” 刚被打脸还没来得及表示丧的陆少爷闻言顿了一秒,突然倾了倾身。 两人距离倏地拉近,他桃花眼黑漆漆,眼角习惯性地挑着,盯着她笑:“怎么祝?” 初栀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他也不急,语速放得很慢地重复,似乎体贴的在给她消化和思考的时间:“你准备怎么祝我朋友生日快乐?” 然后,他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虽然初栀觉得今天遇见他两人已经熟悉了很多了,但是实在还划不进“熟人”的范畴。 他朋友过生日,跟她关系好像就更不大了。 初栀鼓了一下腮帮子,先是翻了一下军训服外套的口袋,里面只有一点零钱,手机,还有一支防晒霜。 她耷拉着肩膀,在男人玩味注视下皱着眉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他眉梢一挑,倒是也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她。 男人的手机没设置密码锁,初栀接过来,直接划开,慢吞吞地找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语音备忘录。 陆嘉珩垂着眼,就看着她打开语音备忘录以后,白嫩纤细的指尖点了一下红色的录音键,然后手机微微拿近了一点。 开始唱歌。 陆嘉珩完全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多难为人,她根本没法子。 他就是想欺负她一下,看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逗逗她,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摸摸那颗小脑袋,撩一撩,安慰安慰。 晚上六点半,太阳一寸寸藏下地平线,天还没完全黑下去,校园里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认认真真地清唱了一首生日快乐。 声音软软的,眼睫低垂,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把毛绒绒的小刷子。 她唱的很慢,每一个音都像是颗软软的椰子味牛奶糖,在巧克力酱里滚了一圈,再撒上白色的糖霜,递到了他面前。 陆嘉珩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嗓子突然开始发痒,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初栀完整第唱完了一首生日快乐,暂停,输入了生日快乐歌五个字,存储成了新的语音备忘录。 做完了这些以后,她把手机重新递还给他,似乎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说话,盯着手机里那段不到半分钟的录音看了好一会儿。 初栀歪着脑袋,由下至上看着他,鹿眼干净清澈:“学长,那我先回去了。” 学长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有点深。 小姑娘没看出来,晃着手臂笑嘻嘻地和他道别,转身一蹦一跳的走了。 陆嘉珩看着她背影消失,把手机锁屏捏在手里,人站在原地没动。 就这么站了三分钟,他肩膀突然微塌,笑了一声。 声音低低哑哑的,有点困惑,有点挫败, “这不对劲啊……” 更何况陆嘉珩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初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硬生生止住了,站在原地心惊胆战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阴郁又暴戾,漆深的眼黑沉沉的,唇瓣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 初栀今天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那种不对劲终于消失。 紧绷的冷漠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陆嘉珩舔了舔嘴唇,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刺得人浑身发抖。 “平时装的不是挺好的吗,”他漫不经心似的,“怎么陆泓声不在这儿就装不下去了?” “他在这里我也会这样。”女人咬牙切齿道。 她长得很美,而且十分年轻,只是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太对劲,头发略有些凌乱,表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眼睛发红。 她唇瓣颤抖发白,目光近乎怨毒地看着陆嘉珩,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强行找回了理智,半晌才开口:“你恨我,针对我,不能接受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嘉懿有什么错?他才四岁,他多喜欢你,每天都盼着能见到你,一听说你要回来就那么开心,”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拔高,“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了,连带着讨厌他也算了,你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故意把他带走?为什么给他吃这个!上次你给他吃桃子结果变成什么样了?你当时可以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呢?你还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他过敏!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了你就高兴!” 陆嘉珩扬唇又笑,吊儿郎当斜眼睨她:“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他旁边,陆嘉懿开始哭,他拉了拉女人的裙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抽噎:“……妈妈,妈妈,不是哥哥,懿懿也不吃的,懿懿就是拿着,妈妈别凶。” 那么一番话下来,初栀当然也明白过来陆嘉珩这家庭构造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像疯了一样。 她以为陆嘉珩明知道弟弟过敏还故意给他吃桃子,可能还觉得孩子是被他偷偷带出来的,简直太坏了。 可是那个黄桃果冻,明明就是她给的。 从天而降一口锅,他偏偏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准备这么替她背了。 也顾不上什么别人家的家事,初栀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被陆嘉珩极快地一把拉住了。 男人垂着眼看她,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紧紧地箍着她,近乎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初栀错愕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切道:“不是——” 54.五十四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 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 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 初栀, 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 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 吵得挺凶的, 好像是他爸, 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 手机里的小人死了, 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 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 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八爪鱼在对他们社长一顿痛苦沉痛的质问过后,终于西子捧心状堪堪冷静下来。 他的“辞郎”无情极了,无论他问什么样的问题都毫不犹豫的怼他,脸上笑得像太阳花,清新阳光又可爱,说出来的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八爪鱼像是个深陷热恋中却被负心汉劈腿了的少女,掩面做哭唧唧状,想想可能觉得还没玩够,又准备继续嚎叫。 辞郎笑眯眯:“行了啊。” 八爪鱼表情瞬间没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拉闸一般唰地安静下来了,肩膀一塌,平静道:“哦。” “……”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他脑袋往前凑了凑,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学长,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55.五十五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初栀本来是话很多的那个, 一路上和林瞳说了不停,包括刚刚在高铁上也一直兴致勃勃, 此时却小脸苍白, 耳朵倒是红扑扑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看这个, 看看那个, 不说话。 程轶逼逼叨了一路, 此时也安静如鸡, 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菊花坐在巴士上。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一上车, 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 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 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他一转头, 四目相对, 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 视线朝上, 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 她又偷偷看过去, 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雕花四柱双人木床,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初栀原本还在从包里翻吃的,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看那张双人床,白净的耳朵又红了。 她手里拿着袋牛奶,看看陆嘉珩,又看看程轶犹豫道:“要么再开一间房吧?” “不用,”陆嘉珩嘴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着程轶,声音故意压低了,“这样就行。” 程轶:“……” 东西放好,初栀把书包里的吃的分给大家,又背在身上,自己叼了袋牛奶小跑出了房间。 林瞳他们一下去,就看见她撅在大堂和酒店的前台摆了摆手,人走过来。 她走起路来有种神奇的跳跃感,尤其是走的快的时候,人直往上一窜一窜,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兴奋道:“刚才前台那个小姐姐说我们可以做索道上山!那上面拍照很好看!但是下的时候可能就要走下来了,因为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停电,她说景区这边经常会停电的。” 初栀拉着林瞳摇头晃脑率先出了宾馆,看起来已经从之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冲击里缓过神来了,叼着牛奶走在前面,程轶和陆嘉珩跟在后面。 路上人太多,程轶终于不捂屁股了,凑到陆嘉珩旁边继续贱笑:“太子爷,您这萝莉看来误会颇深,这怎么整呢?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陆嘉珩哼笑了声,斜眼睨他:“那赐你个常伴先帝左右?” 程轶嘴一咧:“别啊,我帮你啊。” 他这一路看着陆嘉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憋屈样子快开心死了,也通过他的反应确定了,不是大波,不是御姐,还真是这萝莉小学妹。 他立马打开了【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讨论组,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太子殿下喜欢平的!!!!】 此时四个人来到苍岩山索道,明黄色的缆车被钢索串着,像是小葫芦一个个地穿成串挂在湛蓝半空中。 缆车是全封闭的,四面玻璃,不大,对着两个位置,一个里面坐两个人。 初栀和林瞳正要上去,程轶一看,反应奇快无比,当即收了手机一脸瑟瑟发抖,捂住了菊花表情十分沉痛地坚决道:“我死也不跟陆嘉珩坐一个!” “……” 陆嘉珩翻了个白眼。 林瞳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就看好初栀和这位粉水杯了,立马非常上道乐呵呵地朝他招了招手:“行啊,那你跟我一个。” 初栀依然表示理解,也完全没什么意见,看着林瞳和程轶上去,坐进了他们下面的一个。 陆嘉珩跟着上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好,缆车的门啪嗒被关上。 这缆车本就偏小,她一个人上去觉得还挺宽敞,结果陆嘉珩人一上来,再关上门,空间就好像瞬间变得狭窄了点。 初栀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顶着男人小腿,头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身高的差距。 她接受现实,伸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一下从他的膝盖到自己膝盖的长度,比着抬到眼前给他看,语气轻快道:“学长,你看,你光小腿就比我长了这——么多。” 陆嘉珩也跟着她的视线垂下眼去,视线定在她的长腿袜上两秒,移开,淡淡“嗯”了一声。 陆嘉珩觉得,他要努力控制着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像一个变态。 索道缓慢前行,越升越高,悬空寺,公主祠等全景尽收眼底,古树参天,山体页岩在下午的阳光下泛出温暖柔光。 初栀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额头抵在玻璃上向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拍照,一边翻手机。 初栀这边手机还没翻出来,一直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的陆嘉珩突然动了。 他倏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栀错愕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陆嘉珩没说话,只皱着眉往外看。 初栀也跟着往外瞧。 刚刚索道虽然一直行的极其缓慢,但是确实是在缓缓往斜上走的。 此时,却好像丝毫没动。 就这么把他们吊在了半空中,突然停住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装修工人好辛苦,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勾过枕边的发绳,随便绑了个马尾,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她东西带的不多,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语气惊奇:“妈,你看,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 行吧。 初栀顿时安静如鸡,那点儿不服气全吞回肚子里,继续研究面前的校园平面示意图。 她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前一天晚上,邓女士跨国电话打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开始扯着嗓子让老初给她订回国的机票。 老初也是个女儿奴,本就觉得女儿上大学那是人生大事,正想着法儿的想往回窜,一接到命令立马准备开电脑,最后还是被初栀以“就算现在订机票也来不及了”为理由拒绝,并且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开始觉得,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 肩膀一塌,初栀皱皱鼻子,转过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对面树荫下临时支了个小棚子,三两个穿着橘黄色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下面,不断的有新生过去问路。 最外面小板凳上坐着个学长,他看上去最闲,比起来做志愿者更像是凑热闹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临时搬出来的木桌桌沿喝可乐。 黑卫衣,深牛仔裤,他没穿志愿者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像新生,脸被一听可乐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刚好视线也停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旁边,有点害羞的递出自己的手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移开了,垂下眼去,安静听着面前女孩子说话,而后笑了。 可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初栀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被漂亮小姐姐要手机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随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手机,垂头输入,人依然靠在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女生又小心地凑近一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回去,好看的桃花眼微扬,薄薄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的毫不在意。 初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负心汉。 还能负出一股子撩拨的味道来。 她眨眨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学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穿着橘黄色的志愿者t恤,像一颗移动的胡萝卜,走到她面前。 初栀视线转回来,仰头,微微侧着头看他。 胡萝卜咧嘴一笑,阳光又帅气:“学妹需要帮助吗?” * 胡萝卜是那种情商很高的学长。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学妹的时候,他会格外的风趣幽默绅士健谈,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不逾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他陪着初栀找到报到处和寝室楼,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学院专业班级,顺便留了个电话号码。 报道日最后一天,新生多,初栀领了军训服装到寝室已经下午一点,她寝室分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四人寝,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寝室里面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好巧不巧,上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黑长直刚好是她室友。 初栀当时没看见她正脸,还是对方先认出她来的。 黑长直的脸和她的背影一样美,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瞳,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室友诶真是好有缘啊那个啥我上午不是说你矮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这个身高好可爱啊哈哈哈。” “……” 你还是别解释了吧。 初栀说了名字,又没忍住补充道:“我有160的,”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有点底气不足,“穿鞋……” 这下不仅林瞳,剩下的两个人也笑了。 初栀郁闷地吹了口气。 矮子捍卫一下尊严不行吗!矮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林瞳是成都人,性格爽朗讨喜,很有新意的送了她们每人一堆火锅底料做见面礼,麻辣的底料封在透明的塑封袋子里面,色泽鲜亮看得人食欲暴涨,于是四个姑娘大腿一拍,决定下午班会结束一起去吃火锅,顺便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都要早起,大家也没跑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两层的店面装修古色古香,木制桌椅雕花隔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辛辣鲜香。 蘸料是自助式自取的,中间的一个长方形台子,上面一层一层玻璃大碗盛着各种调料,下面是架子,放满空碟,旁边还有水果和蔬菜沙拉。 56.五十六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楼梯上坐着个小男孩,听见开门声抬起头, 一看见他进来丢下手里的小汽车唰地蹿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哥哥!”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小胖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 仰着张胖乎乎地小脸看着他,表情又开心又怕:“哥哥。” 陆嘉珩“嗯”了一声,环视一圈:“爸呢?” “爸爸给懿懿和哥哥赚钱。”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 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 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 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 终于抬起手来,扯了扯他的裤子。 陆嘉珩停下脚步, 回过头来, 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男孩的表情依然怯怯的, 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 还是认真道:“哥哥别和爸爸吵架,爸爸喜欢哥哥, ”他小手扯着他的裤子, 声音软绵绵的, 小小的,又低又弱,“懿懿也喜欢哥哥。” 陆嘉珩有点僵硬。 他短暂的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只喜欢你。” 男孩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一点,身子往前倾了倾,又很快缩回去,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小朋友年纪小,还没长开,一双眼滴溜溜地,黑漆漆的瞳仁很大,明亮透彻,脸颊带着婴儿肥,委屈无措的样子盯着他。 陆嘉珩突然就泄了气,有点无奈抬手,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当天下午,陆泓声果然回来了。 陆嘉珩房门虚掩,听着下面的说话声权当有屁被风吹散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长绒地毯上打游戏,飞速敲击着机械键盘的手顿了顿,从旁边一把捞过耳麦来扣上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他房间的门被陆泓声一脚踹开了。 陆嘉珩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就好像没感觉到也没看到他一样,手指敲着键盘打游戏一边拖腔拖调道:“没技能,先撤吧。” 陆泓声直接走过来,一脚踹翻了他放在地毯上的小桌子。 陆嘉珩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毯子和垫子,让人觉得这个房间里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躺着睡一觉。 桌子上的东西应声全数掉在了长绒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声,上面一杯滚烫的咖啡也跟着洒下去,不偏不倚,全数洒在了陆嘉珩的手上。 白皙修长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上面滚满了咖啡的棕褐色液体,从手背一路流淌下去,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滴落进地毯。 陆泓声一时气得上头,也没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一咖啡,看见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翻倒在一边的笔记本电源线被大力一扯掉了,电源被切断,电脑画面瞬间一片漆黑。 手背通红,倒是也没有什么无法忍耐的痛感,只是有种火烧火燎的热,耳麦也连着扯下去,因为扣的太紧,被力道拉下去的时候勾着耳朵,扯得耳骨生疼。 陆嘉珩眼依旧微微垂着,眼珠动都没动。 半晌,他毫不在意的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掉手背上的咖啡,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向后仰了仰,懒洋洋抬起头来。 陆泓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因为刚刚一点小意外而稍微有些克制的怒意似乎又被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行为重新点燃了。 陆嘉珩就跟没看见似的,挑眉扬眼,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陆泓声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指着他鼻子:“什么叫什么吩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像个什么样子!” 陆嘉珩挑着眼梢嘲讽勾唇,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纨绔,你想让我像什么样子。” 这回,陆泓声那张微红的脸像是颜料扫过,血色一寸一寸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嘉珩依然懒散地坐在地毯上,嘴巴里的棒棒糖被他咬碎了,跟跳跳糖似的噼里啪啦响。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良久,陆泓声指着他的手颤抖着放下,他认输似的深深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关上,陆嘉珩嘴角的弧度保持了太久,已经有些僵硬。 他缓慢地垂眼,视线很散,空茫茫的看着深灰色的地毯。 手边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陆嘉珩好半天才抬手,从地上摸索出手机,抓过来接起。 他的一声“喂”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小姑娘的声音就软绵绵地顺着电流爬过来了:“你怎么电话号都不好好存呀,你叫哥哥吗?” 陆嘉珩怔了怔。 他垂眼,看着左手通红的手背,突然笑了,低低哑哑“啊”了一声:“是啊,姓陆名哥哥。” 少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干脆坦然的这样说,也可能被他的脸皮和流氓程度给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刚刚在看衣服,但是没找到你的那件啊,我给你挑一件同等价位的别的款行不行啊,”她和他商量着,似乎是还怕他不放心,赶紧补充道,“我的眼光还可以的,你如果不放心我买之前拍给你看看?” 陆嘉珩停顿了一秒,然后撑着床边直接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他语速有点快,小姑娘愣了一下:“唔?” 陆嘉珩已经逃似的飞速走进了洗手间,抬手掰开水龙头,通红的手背放在冰凉水流下冲刷。 空荡的水声回荡在洗手间,他垂着眼,缓慢重复:“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初栀捧着杯奶茶坐在商场二楼休息区的长木椅上,身子微倾,手机垫在奶茶杯杯底,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等人。 半个小时前,某神秘不知名陆姓男子在电话里跟她说:“待在那儿别走,我现在过去。” 然后她就等了半个小时。 初栀咬着吸管左看看右看看,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周末的商场里到处是人,一对对小情侣小姐妹嬉嬉笑笑的走过来走过去,直到她一杯奶茶直到喝得见底,才看到熟悉的人。 他从一头的扶梯上来,刚好抬起眼来,看向对面。 两人隔着商场巨大的天井对视,初栀朝他摆了摆手。 距离离得稍微有点远,只能模糊看到他五官的轮廓,男人沿着天井边缘朝她走过来。 初栀也站起来,拿着已经空了的奶茶杯子走过去迎。 好像之前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穿卫衣的,各种颜色各种牌子的天价卫衣,今天他倒是难得穿了件衬衫。 北方九月下旬天气转冷,昼夜温差也大,到了晚上温度会骤降,他外面还加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衬得肩宽腿长,个子极高,几乎是一出现在二楼就引着人视线往他身上吸。 因为邓女士的工作原因,初栀从小到大认识的或者见过的帅哥实在不算少,即使如此,这人在里面也能拿个前三甲。 一身散漫轻佻的少爷气质,再加上那张可以轻轻松松靠颜值吃饭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被搭讪还是有原因的。 初栀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晃着空空的奶茶杯子里仅剩的两颗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两个人绕着商场圆形天井走向对方,距离拉近,隔着差不多十来步的距离,初栀旁边突然快步走过去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捏着手机,走到男人面前,羞涩开口:“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她说着,手机递过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初栀觉得就这么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 她眨眨眼,扭头背过身去了。 旁边刚好就是洗手间,初栀一杯奶茶下肚,刚好去个厕所,于是也没多想,一猛子扎进去了。 等她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战斗,正倚靠在女厕所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 初栀不爱用烘干机,手上还挂着水珠,边甩边朝他走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少爷手揣着风衣口袋,垂眼瞧着她笑:“跑什么?” 初栀眨眨眼,表情无辜又茫然:“上厕所呀。” 他又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往外走:“走吧。” 初栀就乖乖甩着手在后面跟着他。 两人不紧不慢绕着二楼走了一圈,初栀是有任务在身的,没走过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店就把人拉过去,认认真真地挑了衣服按到他身上来比对。 小姑娘个头小,手臂抓着衣架,衣领的位置要高高举到他脖颈,每次她人一靠过来,他就低下头去看她。 初栀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服上,每一件都挑的认真又仔细,不想让对方质疑自己的审美水平。 她高举着衣服比在他身上,仰着脑袋,由下而上看着他问:“这件呢?” 陆嘉珩垂眼。 两个人之间这距离已经极近了,是一个和异性之间绝对不太对劲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清她挺翘小鼻尖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她却依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清澈的鹿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这姑娘被家里养得实在太好了。 好到仿佛对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带有。 像是山涧泠泠的泉,水皆缥碧,一眼看下去水底游鱼细石一览无余。 毫无杂质的人生和品性。 她对谁都这样吗? 陆嘉珩突然就无端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爽来。 他没说话,直接抬手抓过少女手里的衣服直接挂在架子上,转身往外走。 初栀有点莫名,本来还看得好好的,这人怎么转身就走了呀。 三楼差不多的店基本上也都被她们逛遍了,结果这少爷好像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人家一件都看不上。 这样下去要买到什么时候呀,初栀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结果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脚。 初栀垂着头,也来不及反应,轻轻撞了下他的背。 力道不大,只觉得额头触到的地方硬邦邦的,初栀抬起头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这边说着,男人已经转过身来了。 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桃花眼一眯,突然开口问她:“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初栀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没头没尾,怎么买着买着衣服就变成了她的成长史了?她茫然的“唔?”了一声。 陆嘉珩看着她那迷迷糊糊的样子正要发作,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给她好好上上课,以后别随便就把衣服直接往异性身上怼,还盯着别人眼睛看,还突然就跟男人靠那么近的时候,小姑娘倒是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讲不清楚的。” 57.五十七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初栀在家里呆了两天, 周末晚上的时候回了学校。 其他三个室友两个是外地的周末也不离校, 薛念南本地, 下午就已经回来了, 还带了一袋子麻将。 初栀进门的时候三个人正盘腿坐在泡沫板上在打三人麻将。 一看见她, 林瞳啪啪开始拍小方桌:“我栀快来!就等你了!” 初栀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咖喱鸡垂到宜家买回来的小方桌上方, 静止了一下,三个人嗷地一声, 痛痛快快地把麻将推下去给至高无上的咖喱鸡腾位置。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 一口咬下去, 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 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 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 想起什么来, 说:“对了,初栀, 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 “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空无一人。 程轶不死心,伸长了脖子往外瞅。 确实没有。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58.五十八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一看见她,林瞳啪啪开始拍小方桌:“我栀快来!就等你了!” 初栀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咖喱鸡垂到宜家买回来的小方桌上方,静止了一下, 三个人嗷地一声, 痛痛快快地把麻将推下去给至高无上的咖喱鸡腾位置。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 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 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 “唔?”了一声,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 在跟人吵架, 吵得挺凶的, 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一看见她,林瞳啪啪开始拍小方桌:“我栀快来!就等你了!” 初栀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咖喱鸡垂到宜家买回来的小方桌上方,静止了一下,三个人嗷地一声,痛痛快快地把麻将推下去给至高无上的咖喱鸡腾位置。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汤汁顺着流,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在跟人吵架,吵得挺凶的,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59.五十九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面瘫战斗前,看了一眼自己几个被粥和豆浆混合物糊了一脸的学生,有点不忍直视, 朝陆嘉珩摆了摆手:“先带他们回去把身上弄干净了再过来。” 陆嘉珩站在初栀旁边,手插着口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去吧,还得学长教你们怎么穿衣服吗?” 他语气懒散, 唇边挂笑, 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肆无忌惮样子,系主任交代下来的话全部都当耳旁风,任何尊重感都完全不带有的。 面瘫咳了两声, 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 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 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 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抢你水, 还抢你水杯,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视线转回来,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 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 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 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了悟的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尹明硕:“……” 不知道为啥,就听着让人有种‘你活该’的感觉呢? 打架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军训的最后几天,别的同学练习正步,初栀她们罚站。 第一天,大家还都排排站,趁着没人看着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聊聊天,罚站罚得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这惩罚太好了,刚好还可以逃过军训。 很快,教官就发现了这现象,直接把几个人全都分开了,隔着偌大的操场遥遥相望。 九月正是换季的时候,月初还天天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等到了月中军训接近尾声,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初栀被发配到了边疆,连续几天从早上站到下午从下午站到晚上,站得膝盖发酸还不能动,每次想偷偷靠着身后铁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能看见少爷似的懒洋洋晃悠的四位数。 少爷最近天天晒太阳,有太阳要晒,没有太阳制造太阳也要晒。 初栀心想他真是爱锻炼啊。 两个人隔着一个四百米跑道人海茫茫中对视了一眼,初栀远远地看着他好像是模糊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捏着瓶宝矿力垂在她面前。 初栀一愣,没接。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语气玩味:“拿着,之前不是抢了你的水么。” 初栀:“……” 他之前果然听到了…… 初栀觉得挺不好意思,有种背后说人还被抓包了的心虚感,也没接:“没事呀,反正就那么点水。” 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俯身,弯腰,垂头,长臂伸下去,水放在她脚边。 初栀垂头,看着半透明的水瓶子,小声道谢:“谢谢。” 他就站在她旁边,少女一垂头,军训的外套领子后面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后颈,藏在发丝后面,白的晃眼。 陆嘉珩盯了一会儿,没说话。 少女抬起头来。 他视线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喉咙又开始发痒。 初栀没注意,俯身把水捡起来抱在怀里,想起那天他和两个系主任一起过来,好像还和经管那个面瘫挺熟的样子,抬眼问他:“学长,你是经管的吗?” 陆嘉珩侧身靠在铁网上:“嗯,金融。” “哇。”初栀十分捧场地说。 “哇什么?” “没什么,我就哇一下。” “……” 他笑了一声,“你学新闻?” “广告啊,”初栀眨眨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闻言,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大脑飞速过滤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告诉过自己的,结果没什么收获。 早忘了。 “名字也告诉过你的。”初栀说。 陆嘉珩:“……” “还有电话号码。” 陆嘉珩想起来了。 可是当时她语速太快,他心里又觉得有点烦,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韭菜花味儿,压根没怎么太注意听,也不太关心她都说了些什么。 陆嘉珩久违的生出了点儿懊恼的情绪。 果然,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吗?” 那黑漆漆的眼明亮干净,此时写满了难以置信,还有点责备的味道。 他刚想道歉,就听她继续道:“你怎么不记着呢,万一我是个坏人就这么跑了不赔你衣服怎么办?” “……” 原来在意的是这种事情?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低笑了一声,气音短促:“不用你赔,”他顿了顿,嗓音微压,磁性低沉,黑眼盯着她,“坏人也没事,你别跑就行。” 初栀根本就没在听的,此时正忙着从军训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她解了锁,一只手递给他:“我只存了你的号码,你打一下名字。” 她说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冲上。 小小的一只手,白皙纤细,掌心的纹路干净细腻。 他垂眸片刻,接过她的手机,把自己的也递给她。 初栀之前用过一次他的手机,通讯录什么的也找的快,她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查找了一下,果然没存。 初栀用胳膊夹着宝矿力,快速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存上去,递回去。 男人接过来,单手拿着她的手机打字。 初栀一边拧着宝矿力的瓶盖一边感叹着手指长就是好,她一只手拇指根本够不着,人家还能游刃有余的打字。 结果拧了半天,手心都疼了,也没拧开。 她手往里缩了缩,又甩了甩袖管,用袖口的布料包住了拧。 还是没开。 初栀小脸一丧,不太开心。 刚好男人那边字打完,界面退出去,锁了屏幕递过去。 初栀没手去接,她还在和手里的水瓶奋战,整个人忘我的投入其中拧的前仰后合的,长长的马尾辫垂到前面来。小脸都憋红了,袖口的布料被她垫在掌心和瓶口之间,攥的皱巴巴的。 陆少爷垂着眼,看她那副费劲儿吧啦的可爱小样子勾了勾唇角,夹着手机轻飘飘塞到她面前,好看的手指扣住硬塑料瓶瓶口,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 初栀顺从地松手了,接过手机揣进口袋,人往前了两步,小脑袋凑过去等着,崇拜的表情都已经摆好了。 陆嘉珩的表情挺从容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手指也是懒洋洋地搭在瓶盖上,整个人的姿态就像是在说拧个瓶子就跟吹口气一样轻松。 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一秒,两秒,三秒。 陆嘉珩面上一僵。 他也没拧开。 他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 陆嘉珩:“……” 这什么破几把水? 以后再也不买了。 初栀手里拿着个果冻,眨眨眼,又看看林瞳。 林瞳也一脸诧异:“这是刚刚站在学校门口那孩子吧?” “是吧……”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60.六十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 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 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 哪有这么泡妹的啊, 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语气欢快说, “那就行了, 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 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 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 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 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 小脑袋垂下去了, 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圈,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初栀站在他后面,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男人没反应。 初栀又抬手戳了两下,没等他反应,脑袋从侧面伸过去:“陆学长,好久不见。” 这一声突如其来,又近在咫尺,陆学长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小朋友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动作十分统一的微微歪着脑袋,两双四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连眼神都十分相似。 陆嘉珩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小的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了。 初栀倒是笑眯眯的:“这是你弟弟呀?” 陆嘉珩“嗯”了一声,刚好前面抱着大葱的阿姨终于称完重量,轮到他。 他把手里的软糖递过去,初栀站在他旁边,边等边跟他说话:“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学校门口,没想到是在等你。” 陆嘉珩垂眼,看了一眼小脑袋还埋的低低的那孩子:“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小朋友突然有点紧张似的,抓着初栀的手紧了紧,“不是的,懿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陆嘉珩淡淡撇开视线:“一会儿送你回家。” 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突然扭头死死抱住初栀的腿,脑袋深深埋下去,声音闷闷地:“不回家。” 他停了停,头又偷偷抬起来一点儿,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男人,“哥哥跟懿懿一起回家吗?” 陆嘉珩接过软糖袋子,没看他:“不回。” 初栀围观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陆学长对他弟弟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冷淡。 应该说今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冷淡。 小朋友又很失落的紧紧抱着她腿,脑袋重新埋下去了,蔫巴巴地蹭了蹭。 冷淡的陆学长手里提着带水果软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停蹭啊蹭啊的小男孩,突然开口:“陆嘉懿。” 他声音很淡,隐隐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和警告,听得初栀一愣。 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初栀明显感觉到刚刚还黏糊糊缩在她怀里的孩子不动了,半晌,他小手臂松开,慢吞吞地放开初栀往旁边蹭了蹭。 陆少爷面无表情,陆宝宝委屈巴巴,气氛十分不对劲,初栀站在两个人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但是他表情看起来真的好吓人啊。 初栀抬手捏了捏耳朵,“诶”了一声:“学长,你的名字是横竖撇捺的横吗?” 陆嘉珩:“……” 刚刚走过来的一路小朋友不仅自我介绍了一番,还就差把他能记住的所有亲戚名字都告诉初栀了,于是两个人认识了一个月,初栀终于知道了陆学长的名字。 陆嘉珩还没说话,陆嘉懿在一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小奶音,却严肃又十分认真看着她:“哥哥是君子如珩,”他顿了顿,又指指自己,“懿懿是嘉言懿行的懿。” 他刚刚那点小委屈来得快去得快,说完又高兴了起来,好像自己的名字只是和哥哥的放在一起说就能让他很开心。 他那么郑重的介绍,初栀当然也就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指指自己,皱着眉费劲巴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干巴巴地说:“栀子花的栀。” 陆嘉懿眼睛亮晶晶的,超捧场道:“哇。” 陆嘉珩:“……” 他垂下眼去看着她,唇角无声牵起。 刚刚那会儿的凝滞气氛没了不少,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林瞳已经找到了放果冻的货架,一看见她过来低低吹了声口哨,拍拍购物车:“老板,果冻妥了,还有——” 她说到一半,看见后面跟着的陆嘉珩,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好你好,久仰大名,”林瞳笑眯眯走过来,“粉水杯。” 陆嘉珩:“……” 林瞳语重心长继续道:“粉水杯,妹子可不能这么追啊,你让你弟弟把果冻拿过来,不是还得我们花钱?” 陆嘉珩:“……” 陆嘉珩没买什么东西,陆嘉懿也是极乖的就跟在哥哥旁边走,也不像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什么东西都要,结账出来以后,初栀给了他一个黄桃果冻。 他不敢接,下意识仰头看向自家哥哥。 初栀见状,十分干脆地挤到两人之间,想把两人隔开,不让他看。 没奈何她高度实在不够,于是陆小朋友就看着自家哥哥那张脸完整地从面前的小姐姐脑瓜尖上露出来。 他缩着手,依然不敢接。 初栀一回头,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她突然转过身来,和面前的男人面对面,奋力一跃,挡住了他一瞬。 滞空的那个瞬间,她和他高度相当,几乎是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 陆嘉珩一愣。 0.5秒后,初栀落地,皱着眉抬起头来,不满地看着他:“你别看了。” 他垂眼半晌,没说话,还是缓慢地转过身去了。 初栀满意了,转过身来重新把果冻塞给陆嘉懿。 小朋友还是有点犹豫,悄悄地看着她身后的人,声音小小的:“姐姐,你这样掩耳朵铃。” 初栀没听懂:“唔?” 男孩子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掩耳朵铃。” 初栀反应了一会儿:“掩耳盗铃?” 他严肃点点头:“掩耳朵铃。” 初栀笑眯眯,小声和他咬耳朵:“没事儿,我施了个魔法,这个果冻现在已经隐身了,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 林瞳:“……” 四个人出了超市一齐往回走,初栀被陆嘉懿一手拉着,另一只手里面捧着那颗果冻,果冻太大,他手小,一路都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个宝贝似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初栀领着陆嘉懿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踩着路灯的光线玩,两个人都咯咯笑。 就这么走到学校门口,还没等进校门,突然有女人一声尖叫。 初栀刚跳到最近的那个路灯下,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扯着手里的小男孩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反应,已经有一个女人朝她冲了过来。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晰的声响,那女人一边尖声喊了些什么,一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初栀手上牵着的陆嘉懿。 孩子也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果冻本没拿稳,掉在地上滚到女人脚边,好半天才糯糯道:“妈妈……” 女人呢喃着他的名字,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半晌手臂才松了松,一垂眼,忽然把他推开了,人猛地站起来。 她侧身,走到旁边的陆嘉珩面前,人还没站稳,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啪”地一声,女人恶狠狠地,几乎歇斯底里地尖叫:“陆嘉珩!你怎么能这么坏!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恶毒啊!!” 61.六十一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他的“辞郎”无情极了, 无论他问什么样的问题都毫不犹豫的怼他,脸上笑得像太阳花, 清新阳光又可爱, 说出来的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八爪鱼像是个深陷热恋中却被负心汉劈腿了的少女,掩面做哭唧唧状,想想可能觉得还没玩够,又准备继续嚎叫。 辞郎笑眯眯:“行了啊。” 八爪鱼表情瞬间没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拉闸一般唰地安静下来了, 肩膀一塌, 平静道:“哦。” “……”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 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 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 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 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他脑袋往前凑了凑, 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 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 心情十分复杂:“学长,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她后知后觉的,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签了名长期卖身在话剧社,也见到了其他社员,正坐在之前八爪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发呆。 话剧社二十来个人,活动室很大,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箱子和瓶瓶罐罐的道具,里面两排长长的挂满了各种服装,看起来还有点像秀场后台。 如来佛祖小虎牙姓原,单名一个字辞,初栀又想起之前八爪鱼喊出来的那两声撕心裂肺的辞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的人没有几个,初栀打了一圈招呼,原辞就蹬蹬蹬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姐,你是学广告的吗?” 初栀现在听着他那一声姐姐还是有点无措,她长这么大,实在是没有体验过当“姐姐”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表情有点纠结:“学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原辞露着小虎牙笑,表情很无辜,还有点疑惑:“可是你确实是小姐姐啊。” 八爪鱼在旁边听着两个人一个人学长一个人姐姐的有点无语,凑过头去幽怨道:“社长啊,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不叫我哥哥呢?” 原辞拍着他凑过来的脸往旁边推了推:“哎呀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八爪鱼:“……” 原辞是个很随性又好说话的社长,并且丝毫没有社长架子,话剧社一般情况下也挺闲的,自己玩自己的,一个月来个几次,有活动的时候参加一下就行了,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 比起每天在学生会累死累活的林瞳和薛念南,初栀还挺满意的,就这么又上了一个礼拜的课,直到十一国庆节长假,她才再次看见陆嘉珩。 初栀觉得这位陆学长挺神奇的,有些时候他经常会连续几天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在偌大的a大校园里不断的偶遇,简直巧的不行,然后又突然无声无息消失好几天,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瞅不见。 国庆放假前一天下午基本上没什么课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拖着小箱子往校外走准备回家的人,顾涵早早的就飞奔去了机场,林瞳则没回去。 初父和初母去了埃及玩,说是要过再两天才回来,初栀想了想,一个人回家还不如在寝室里和林瞳做个伴。 十一长假有七天,也不能天天在寝室里蹲着种蘑菇,林瞳又是第一次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计划着一起出去玩。 纠结着选了半天,林瞳决定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涤一下被学生会那些狗腿子学长玷污了的心灵,最后选了苍岩山。 林瞳是风风火火说办就办的性格,两个人当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定下了火车票,又看了不少行程攻略,直接决定第二天出发。 初栀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整个人都有点亢奋,等看了好多攻略和介绍以后,又拉着林瞳一起去超市买要带的零食。 两人从学校大门出,初栀一边拉着林瞳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我要买果冻。” 林瞳表示不屑:“你多大了还吃果冻?” 初栀眼睛睁大了一点:“多大了和吃果冻有关系吗?” 她正说着,旁边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小朋友。 他低低垂着头,没看见她们,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又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的瞧了一圈四周,刚好对上初栀的视线。 小朋友眨眨眼,看着她。 初栀也眨眨眼,看着他,心里还有点新奇。 她好久没见到过小孩了,所以也就好久没有过低头看人的经历了。 小男孩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歪了下脑袋,奶声奶气地:“果冻好吃的。” 初栀被赞同了,一脸“你看吧”的骄傲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瞳,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 校园里此时满是离校的学生,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初栀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没忍住拉了拉他的小胖手:“你在等人吗?”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他:“你知道家长的电话号码吗?要不要打个电话?” 小朋友摇头:“不要,哥哥马上就来找我了,”他又顿了顿,眼睫垂下去了,委屈巴巴地,“哥哥不喜欢跟懿懿打电话。” 他这句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初栀没听清,只听见了不喜欢什么的。 她捏了捏那只肉呼呼的小手:“那你小心一点呀。” 小朋友又点点头,不说话了,乖得不行的样子。 * a大地理位置极好,后街是小吃街和夜市,正门出去商圈,旁边就是超市。 此时差不多是下班时间,车流量很大,两个人也就没打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过去的,等走到也差不多用了小半个小时。 林瞳推车,初栀走在旁边,一边扫着货架一边找果冻。 她们的购物车里面已经放了酸奶巧克力薯片什么的,从买巧克力的那排货架绕过去两排货架,初栀还没找到果冻。 她鼓了一下腮,抬手从前面拉着车,一边往后面的货架走,叫林瞳:“我编了一首果冻之歌,你想听吗!” 林瞳表情比较冷漠:“不想听。” 初栀没回头,眨眨眼欢快地说:“你想听呀,那我唱了啊。” 林瞳“诶”了一声。 初栀就当这是个开始信号了,刚要开口,手指突然被人抓住了。 软软的温温热热的触感。 初栀也“诶”了一声,垂头。 之前那个在校门口遇见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此时正站在她脚边,仰着脑袋瞅着她,大眼睛黑葡萄似的,踮了踮脚,小胳膊往上抬,手里拿着个圆形的,晶莹剔透的东西,直直往她怀里塞:“果冻。” 初栀愣了愣,下意识接过来。 小朋友满意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奶声奶气道:“哥哥给姐姐买。” 陆嘉珩收回手来,身子向后倾了倾。 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干啥呢。 单纯好奇的样子,好像完全没介意刚刚一个一共也只跟她见了第三次面的异性碰了她耳朵,还不躲不闪,很是坦然放松的站在他面前。 没一点防狼意识。 陆嘉珩弯腰,把视线和她放在同一高度上,平视着她,无比真诚的对刚刚的逾越行为作出解释:“晒伤了,有个水泡。” 他简明扼要道,因为通宵,声音有点沙哑。 初栀原本只觉得耳朵被晒得热热的,还有点痒,听他这么一说才了然,她直接抬手想去摸,又因为看不到不太敢,生怕把水泡弄破会疼。 于是纤细手指捏住白嫩嫩的耳垂往下拽了拽,也不敢往上摸,就那么皱着眉有点苦恼的看着他,软绵绵啊了一声。 陆嘉珩眼皮一跳。 这他妈有点可爱吧。 舔了舔唇,他直起身来。 两人身高差距大,他站直的时候,初栀有种被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捏着耳垂的手松了松,仰着小脑瓜看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问完,她又啊了一声。 八成是因为自己一个礼拜音信全无,蒜香油碟觉得自己准备跑单了。 她刚想解释一下最近因为军训实在没什么空,等军训一结束就把卫衣赔给他,结果来没来得及,男人先开口了。 答案挺简单的——“晒太阳。” 初栀就毫不怀疑地点点头:“是因为你爱晒太阳,所以才长得高吗?” 他坏心眼地:“不是,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高。” 初栀蔫巴巴,眼里那点仅剩的小希望破灭了。 看来身高真的是天生的,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自己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她忧郁地叹了口气,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把耳朵上方的发丝拉松了一点,微微垂下来,盖住耳朵,防止被太阳直射到。 被打湿的额发弯弯曲曲地黏在额头上,少女一边拽头发,一边抬眼问他:“你晒了这么久太阳不口渴吗?” 陆嘉珩盯着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看了一会儿,缓慢道:“渴啊。” 初栀把耳朵盖好,扭过头去,视线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教官的影子。 她手伸进口袋里,摸出几张零钱,回过头来:“那我去给你买瓶水吧,你想喝什么?”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展开模式。 这不是挺热情挺上道的吗? 陆嘉珩笑了,故意把声音压低了点儿,“你的。” 操场上有的班级还没有休息,正步的声音整齐厚重,口号声响亮。 初栀没听清,人走近了两步,靠近他:“什么?” 闷燥的空气流动,带起女生身上淡淡的香味。 像香草味的奶昔。 陆嘉珩垂眼:“你带了水吗?” 初栀一愣,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她当然带了水了,只不过一上午的军训休息的几次已经喝掉了不少,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油碟懒洋洋勾唇,笑容看起来有点恶劣:“我要喝你的。” 初栀反应了几秒,眨眨眼:“可是——” “我晒了好久的太阳了,口渴。” “但是——” “你不想给我吗?” “不是,但是——” “?” 你怎么能用我的杯子呢,我喝过了的呀。 初栀觉得这个要求简直让人太为难了。 她抓抓下巴,又皱了皱鼻子,站在原地艰难的抉择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一副特别发愁的样子。 “那你等一会儿。” 最终,她无奈妥协了,转身小跑到树荫下,去找自己的杯子。 树荫下休息的同学早就围观了一会儿了,只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此时看见女主角回来了,开始眉飞色舞的起哄。 有个男生响亮的吹了声口哨:“怎么回事儿啊,老三的小美人看来这就么得了啊。” 他旁边另一个男生长臂一伸,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了。 初栀心里正忙着和她即将逝去的最后一点水分别,也不怎么关心这群人乱哄哄在说些什么,林瞳看着她翻出杯子来,挤眉弄眼的:“你这个情况完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啊,那个帅哥谁啊?” 初栀忧郁地看着她:“油碟。” 林瞳:“啊?” “债主。” “?” “四位数。” “???” 初栀再叹,没再说话,拿着自己藕粉色的小水杯走过去了。 四位数还站在那里,脸帅的没什么瑕疵,身形颀长,一双大长腿跟模特儿似的,比例看起来无限接近0.618。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藕粉色的水杯递给他。 她的杯子透明的,里面还剩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水,四位数接过来拧开杯盖,在小姑娘提心吊胆地灼热注视下倒是也没真的直接喝,仰着头,杯沿悬空没和嘴唇有接触。 杯中透明液体缓缓倒入口中,脖颈拉的柔韧修长,喉结随着滚动。 初栀身后广告二班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起哄声。 初栀没理,他没直接喝,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松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的水都被喝光了。 那一会儿她喝什么? 初栀眼巴巴地看着她宝贵的水资源全部进了男人肚子,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欲哭无泪的样子。 陆嘉珩喝完水,一低头,就看见少女一脸委屈巴巴看着他。 杯子里还有点水,他没喝完。 陆嘉珩不紧不慢在她的注视下拧上杯盖,因为是用倒的,唇边挂着点水珠,他舌尖伸出来一点,舔掉了。 这个动作被他做的还挺色气挺有诱惑力的,但是初栀现在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水杯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她藕粉色的杯子,只剩下浅浅一层水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晃啊晃。 食指勾着她杯盖上的粉色带子,四位数把杯子捏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杯子挺好看。” 审美得到了肯定,初栀挺开心。 “可以送给我吗?” “……” 初栀大惊失色。 你连我最后一点水都不放过吗! “或者我买下来也可以。”男人卷着带子玩,看着她的表情又补充道。 “不用不用,”初栀连忙摆手,苦哈哈地看着自己的杯子,以及那最后一点水,闭了闭眼,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送给你了!” 他垂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翘起:“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初栀有气无力地晃悠着脑袋,看着四位数心满意足地拿着她的水杯走了,她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正准备去自动贩售机买瓶矿泉水,身后教官的集合口哨声清脆响起。 “……” 太残忍了吧。 初栀认命地小跑过去归队。 一个水杯而已。 一点水而已。 马上就午休了。 62.六十二块 程轶人到的时候,初栀还蹲在街口哭鼻子。 她手机甚至就那么大咧咧地丢在地上,靠着街边角落行道树旁边蹲着,脑袋上蒙着条围巾,低低垂着,看不见表情。 程轶麻利的下车,放缓了步子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蹲在初栀面前,小心地叫了他一声:“栀子妹妹?” 初栀抬起头来。 她眼睛哭得有点肿,红红的,湿漉漉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没擦干的泪水。 程轶愣了愣。 他原本还在外面玩,人才刚到酒吧,就接到陆嘉珩的电话。 他当时的语气和声音听起来让程轶觉得,如果他不马上去,下一秒陆嘉珩就会直接从天而降宰了他。 程轶刚端起来的酒杯推了,人站起来往外走,就听着他那边机场的广播声。 程轶愣了:“你他妈在哪呢?” “机场?” “你现在要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到市区,”陆嘉珩言简意赅,“地址你问林瞳,应该就是她实习公司附近,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实习。” 程轶愕然:“你不是连她身份证号都恨不得倒背如流吗,怎么她实习在哪里你都不知道?” 陆嘉珩沉默了一下,语气里有少见的不耐:“你怎么废话这么多,赶紧去,随便找个地方坐坐,等着我过去,别让她一个人呆着。” 程少爷认命,觉得自己认识这么个发小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小的时候要给他背锅,长大了以后还他妈要负责接他妹子。 既然都已经回来了,自己的妹子就不能自己来接吗! 程轶觉得自己简直是陆家最忠实的奴仆,最称职的司机,鞠躬尽瘁,任劳任怨,死而后已。 结果一看见初栀,他也有点懵逼了。 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但是实在没见过兄弟家妹子哭,还是捧在手心里那种。 程轶像个没跟小姑娘接触过的未成年少年,无措又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哄是不哄? 和软妹怎么相处? 就这么任由她哭一会儿陆嘉珩来了会把他打死的吧? 可是软妹到底怎么他妈哄? 程轶觉得陆嘉珩真是牛逼,这个恋爱能一谈谈这么久,要知道他们以前也都是买个包解决问题的选手,实在不行再加一个。 程轶纠结了一会儿,看着眼睛红得像个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小心翼翼道:“外面冷,先上车?” 初栀哭得直打嗝,磕磕巴巴叫了他一声程学长。 程轶哭笑不得:“先上车吧。” 初栀抹了抹脸,人不动。 程轶无奈:“你要是不想上也行。” 初栀摇了摇头,苦兮兮地看着他:“程学长,我腿麻了。” 程轶:“……” * 初栀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慢吞吞地站起来上了车。 程轶根本不知道车子要往哪开,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咖啡馆下了车,顺手给陆嘉珩发了个定位。 咖啡馆里暖洋洋的,装修的小资又复古,晚上正好是下班时间,人不少,古典乐悠扬。 初栀饿坏了,她连午饭都没吃,点了个巧克力松饼,一块红丝绒蛋糕,开始狼吞虎咽。 此时她已经缓过来了,只眼睛仍然红红的。 程轶坐在她对面,手里捏着杯咖啡:“慢点吃,阿珩一会儿就过来了,到时候让他带你去吃好吃的。” 初栀愣住了,捏着叉子切蛋糕的动作一顿,仰起脑袋呆呆的看着他:“什么?” 程轶也愣了:“他没告诉你吗?” 初栀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的飞机吧,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在机场。” 初栀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她挂了他的电话。 今天他就回来了。 算算时间,她手机一关机,他就订机票了。 初栀开始慌了。 她吞了吞口水,手里的叉子慢吞吞地放下了,眼神开始往门口瞥:“他什么时候过来呀?” 程轶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喝了两口咖啡,一边看了看表:“不知道啊,应该差不多快到了,从机场过来一个小时吧。” 初栀点点头,抽了旁边纸巾擦擦嘴,面前巧克力松饼盘子往前一推:“程学长,今天谢谢你了,我就先走了,改天请你吃好吃的回礼。” 初栀说着,人站起来,想转身拿外套。 程轶没说话,眼神直往初栀身后飘。 阴影笼罩,熟悉的味道伴随着沉沉一声自她身后响起:“走哪儿去。” 初栀:“……” 初栀低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 他们太久没见。 久到初栀感觉两个人已经分开了很多个半年。 她仰起头来看他。 他瘦了一点儿,下巴尖尖的,还带着一点点没来得及刮的胡茬。 头发有点乱,整个人带着一点通宵过后的疲倦感。 可是还是很帅。 没见到他的时候,初栀觉得自己太想他了,他幻想过无数次她悄悄跑去美国,他错愕看着她的样子。 可是现在一见到了,初栀有一瞬间发蒙。 第一个念头是,她现在肯定很丑,眼睛红的像兔子,脸也哭花了。 满脸的泪水蹲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皮肤摸起来一定也很粗糙。 初栀想漂漂亮亮的见到他,最好能让他觉得惊艳一下。 可是现在不仅没惊艳,她刚刚遇到这种事,那么狼狈,还变丑了。 她匆匆地垂下头去,声音蔫巴巴地,带着哭过以后的哑:“你怎么——” 她没说完,很轻的被人扯进怀里。 鼻尖萦绕着她熟悉的气息,清冽好闻,带着一点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初栀很没出息的又想哭鼻子了。 她脑袋蹭了蹭,轻轻吸了口气:“你怎么回来了呀。” 陆嘉珩手臂环着她,力度大得像是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或者勒死。 他弓着身,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回来跟你吵架,结果一看见你就发现什么火儿都发不出来,只想抱着你。” “……” 程轶轻咳了一声,挪着椅背往后靠,看起来十分想要融进咖啡厅的墙壁里,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程轶终于醒悟,陆嘉珩这个逼再也不是只会掏钱和买包的傻帽了。 角落的位置,虽然有隔断,但是陆嘉珩高高一只站在那里,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也依旧很是显眼,初栀任由他抱着,人没动,闷闷道:“那现在抱好了,你要跟我吵架吗?” “你都哭了,我怎么跟你吵,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捏着我舍不得你,嗯?” 初栀悄悄抬手,隔着衣服拧他腹肌。 腹肌捏不起来,初栀换了地方,掐他腰际。 陆嘉珩“嘶”了一声,才放开手臂,垂眼:“干什么一上来就家暴。” 看得出来她是哭得凶了,眼睛还肿着,鼻尖红红的,头发也有点乱,像个小花猫。 陆嘉珩想起刚刚电话里,少女濒临崩溃似的哭声。 又绝望又委屈,听得人心都绞在一起了。 他低低垂着眸,拇指指尖蹭了蹭她通红的眼角:“我们宝宝这是被谁欺负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初栀又想哭。 今天一整天,包括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实在是太丧了,初栀想不到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她长到十九岁,今天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假如真的变得更糟糕一点,好像也无所谓。 初栀瘪瘪嘴,干脆破罐子破摔,仰起脑袋:“陆嘉珩。” “嗯。” “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 陆嘉珩愣了下,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我狗毛过敏。” 初栀仰起头来,湿漉漉的眼委委屈屈看着他:“你骗人,你猫毛都不过敏,还抱过你猜的,你有别的女人了。” 陆嘉珩还没来得及说话。 程轶又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两个人齐刷刷看过去。 程轶看戏似的靠在椅子里:“虽然我还挺好奇后续剧情发展的,但是你们俩能别杵在这儿没完没了的黏糊吗?” * 陆嘉珩走的时候没开车,从机场打车过来的。 回家自然也是程轶送他们回去,两个人下了车,初栀又跟程轶道了谢,上楼。 电梯缓慢上升,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初栀之前那点儿刨根问底的勇气又没了,升到十四层的时候就想往家跑。 初栀计算了一下自己一会儿飞快按下自己家楼层跑出电梯并且在不被抓回来的时候顺利开门进屋的可能性。 陆嘉珩忽然拦着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垂头:“想往哪儿跑?” 初栀:“……” 她小声嘟哝:“你在我肚子里放了蛔虫了吗?” 陆嘉珩勾起唇角:“不是,但是我以后可以放蝌蚪。” 初栀低垂着头,没反应。 陆嘉珩挑起眉梢来,观察着她露在外面白嫩嫩的小耳朵。 电梯一层一层上升,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初栀的耳朵慢吞吞地红了。 多可爱。 她听见他笑出声来。 初栀转过身来,气呼呼地瞪着他。 她眼睛还有点肿,嘴巴一鼓,像个肿眼泡的小金鱼。 陆嘉珩舔着唇抿住笑,垂下头去,轻轻亲了亲她的眼睛。 还热乎乎的。 这是哭了多久。 他冰凉柔软的唇贴着她的眼睛,放软了语气:“我的初初今天这么委屈。” 初栀侧着脑袋往后躲。 她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站在电梯门口,可怜巴巴的,又有点像是在赌气。 陆嘉珩轻叹了声:“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初栀依然不抬头:“你好久好久都没主动找过我,我跟你说话你也没耐心听了,你觉得我无聊了。” 陆嘉珩过去抱她,环着她转了个圈,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往家门口走:“没有觉得你无聊,我的小栀子最可爱。” 走到门口,她看着他开门,“你也有别的小栀子了,” 她想起那件看起来很性感的睡衣,咬了咬嘴唇,纠正道,“你有小玫瑰。” 咔嗒一声,门锁开了。 陆嘉珩回过头,侧身让她进去:“我玫瑰也过敏。” 初栀站在玄关门口,看着男人俯身弯腰,从鞋柜里抽出拖鞋来放到她脚边,憋着嘴:“你什么都过敏,做坏事的时候就不过敏。” “只有栀子不过敏,”陆嘉珩直起身来,表情看上去又无奈又好笑:“初初,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的觉得我做了坏事。” 初栀又不说话了。 她踩着拖鞋站在旁边,一只脚还没穿进去,单手抓着围巾边缘,指节泛着白,很用力的样子。 隔了几秒钟,她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我都看到了。” 陆嘉珩困惑地皱起眉:“什么?” “我都看到了,你家里挂着女人的睡衣,”初栀顿了顿,深吸口气,继续道,“我知道嘛,美国那边好看的姑娘肯定很多的,比我高比我漂亮哪里都比我好。” 她语速很快,看上去有点完全不想给他机会说话,或者完全不想听到他的答案的势头。 初栀没有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也不敢看,生怕看到他愧疚或者默认的样子。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轻地:“其实真的有也没有关系,如果真的有你跟我说就好了,我不会缠着你的,这种事情又勉强不来。” “陆嘉珩,你如果不喜欢我了跟我讲一声,我也不要你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快要哭了。 她努力的盯着地面瞪大了眼睛,视线还是有点模糊。 电影里经常会演那种,女主角失业的那天刚好撞见男朋友出轨,失业和爱情双双受挫,女主角痛不欲生。 初栀几乎已经把里面的女主角带入到自己身上来了,顺便想象了一下接下来的剧情,比如她去酒吧买醉,然后遇到了男主角。 但是这一般也只是电视剧里面的情节,现实里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人,遇到坏蛋的可能性比真命天子大多了。 初栀脑内小剧场正活跃着,朦朦胧胧听见陆嘉珩笑了一声。 她恍惚地回过神来,抬起头。 陆嘉珩整个人靠在鞋柜上,斜歪着身子笑。 初栀眼里还含着没掉下去的眼泪,表情看上去又难过又不解又茫然。 他笑得开心极了,清黑的桃花眼里有细细碎碎的光,扬着唇垂眼看着她:“女人的衣服?这都被你看见了?” 初栀愣住了。 她其实想象过他很多表情和反应,但是从来没想到过他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承认了。 她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 陆嘉珩笑着倾身靠近,扣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在鞋柜上,慢条斯理地一圈一圈帮她抽掉围巾:“初初,我有个室友,之前跟你说过。” 初栀坐在鞋柜上晃了晃腿儿。 陆嘉珩将围巾挂在旁边,捏着她大衣的羊角扣,一颗一颗解开:“他癖好有点特殊,而且性取向跟你是一样的。”她捏着她外套两端,垂头贴过来,指尖轻轻刮了刮她还挂着眼泪的睫毛,“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初栀整个人呆住了,一脸裂开的表情看着他。 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晴、天、霹、雳。 很久之前的记忆再次被翻出来,无比鲜活地怒刷存在感。 火车站里,高铁旁边,男人悠悠然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初栀:“……” 这不是更顺了你的意吗? 63.六十三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陆嘉珩人一顿, 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 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眨眨眼, 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 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 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 印象深刻, 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 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还没说话, 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 唰地重新转过头来, 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 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 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 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 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 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不知道怎么着,初栀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四位数的时候,男人被搭讪,给联系方式的时候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再看看萧翊同学十分抱歉的郑重给被拒绝的女孩子道歉。 初栀眨眨眼,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好大好大的。 四位数自从那天突然出现晒太阳,并且顺手顺走一水杯以后就再次消失,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过。 初栀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希望这少爷就保持着这样等着她还债就好,不要再出现了。 要求稀奇古怪的,真的有点麻烦,而且她又不太好拒绝。 军训后半段,每天晚上结束之前,学校里都会有社团过来团宣。 夕阳西下,一排排绿油油的小油菜席地而坐,大家三两闲聊,其实也没多少注意力分给社团,除非是那种自己特别感兴趣的。 林瞳个子高,原本站在女生最前面一排,此时偷偷摸摸地换了位置,蹭到她们旁边聊天。 女孩子的友谊说简单也简单,一个多礼拜的魔鬼军训下来,几个女孩子已经很熟了,聊得正开心,突然有人叫初栀名字。 她一抬头,高大的少年逆光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有点惊喜:“真的是你啊。” * 初栀也并不是没被男生追过。 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性子软绵绵的呆萌好说话,家境殷实,教养良好,还是个小学霸,男女生缘都极好。 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喜欢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不知道要排到哪条街去了。 可惜初栀没什么恋爱脑。 初中的时候玩的好好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表白,她就笑嘻嘻地回应人家说“谢谢我也喜欢你呀”男生以为小美人同意了,欣喜若狂送她回家,被初父看见了,顺着二楼阳台窗户直接就飞一扫帚到男孩头上,夹杂着破口大骂。 中二时期的小男生胆子大,狂的不行,一脸不服气说我送我女朋友回家怎么了! 初栀背着小书包眨眨眼,一脸茫然:“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初父以为女儿被骚扰了,举着拖把追到小区门口,把男生赶得哇哇跑。 那时候她上初中,是真的青春期的小果实开得晚。 后来高中学习压力大,她心思也没往那边歪,整个人无懈可击的让人无从下手,男孩们一个个败下阵来。 但是好歹十七岁的少女,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 高考结束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班草开始找她出去玩。 班草长得白皙清隽,一米八的个头,阳光帅气热爱锻炼,身材在同龄人当中也是挺拔得十分出类拔萃。 游乐园摩天轮上,班草跟初栀告白了。 夏夜天黑的晚,浅紫色的天空坠着星月,游乐园彩灯星星点点,像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小精灵悄悄露出了头。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初栀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被那简单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打动了。 初栀接受了班草的告白,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飞速发展,并且很新鲜的热情高涨在三天内筹备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初栀不小心撞见班草和校花站在酒吧门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相互啃着对方。 初栀淡定的蹲在不远处,掰着手指头给他俩数着秒数。 竟然有五十多秒。 牛逼啊。 一分钟过去了,班草和校花终于发现了蹲在旁边撑着脑袋瓜一脸敬佩的少女。 恋情告终,初栀伤心了三秒钟,当场和班草分手。 少女一段连手都没来得及牵的初恋维持了不到两个礼拜,初栀觉得从那以后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了。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也报考了a大,还真就给考上了。 初栀这会儿坐在地上,男孩站着,依然是她仰着脑袋看他,和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蹲在酒吧门口看着他的场景出奇相似。 他逆着光,初栀被刺的微微眯了眯眼,认出他来,“啊”了一声。 尹明硕倒是笑得英俊潇洒坦荡荡,没有一点见到前女友,还是被自己劈腿了的前女友的心虚样子,他上下左右的把女孩瞧了一遍,觉得有点可惜。 其实尹明硕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之前他和小姑娘告白,是真的觉得她可爱的。 小小一只,软绵绵的女朋友,想想都觉得可爱。 校花那事儿,完全就是个意外。 高考结束大家终于解放了,他和几个朋友去酒吧玩,他是叫了初栀的,小姑娘当时说太晚了,没来。 事先他也不知道,校花也跟着来了。 校花家里有钱,但是成绩不太好,青春期精力全都在别的地方,学籍是放在其他学校的,上的是“借读班”。 64.六十四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 一上车, 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 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 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 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他一转头, 四目相对,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 嘴巴微张,视线朝上,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她又偷偷看过去, 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 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 雕花四柱双人木床, 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 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初栀原本还在从包里翻吃的,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看那张双人床,白净的耳朵又红了。 她手里拿着袋牛奶,看看陆嘉珩,又看看程轶犹豫道:“要么再开一间房吧?” “不用,”陆嘉珩嘴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着程轶,声音故意压低了,“这样就行。” 程轶:“……” 东西放好,初栀把书包里的吃的分给大家,又背在身上,自己叼了袋牛奶小跑出了房间。 林瞳他们一下去,就看见她撅在大堂和酒店的前台摆了摆手,人走过来。 她走起路来有种神奇的跳跃感,尤其是走的快的时候,人直往上一窜一窜,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蹦蹦哒哒地走过来,兴奋道:“刚才前台那个小姐姐说我们可以做索道上山!那上面拍照很好看!但是下的时候可能就要走下来了,因为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停电,她说景区这边经常会停电的。” 初栀拉着林瞳摇头晃脑率先出了宾馆,看起来已经从之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的冲击里缓过神来了,叼着牛奶走在前面,程轶和陆嘉珩跟在后面。 路上人太多,程轶终于不捂屁股了,凑到陆嘉珩旁边继续贱笑:“太子爷,您这萝莉看来误会颇深,这怎么整呢?臣真是罪该万死啊。” 陆嘉珩哼笑了声,斜眼睨他:“那赐你个常伴先帝左右?” 程轶嘴一咧:“别啊,我帮你啊。” 他这一路看着陆嘉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憋屈样子快开心死了,也通过他的反应确定了,不是大波,不是御姐,还真是这萝莉小学妹。 他立马打开了【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讨论组,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太子殿下喜欢平的!!!!】 此时四个人来到苍岩山索道,明黄色的缆车被钢索串着,像是小葫芦一个个地穿成串挂在湛蓝半空中。 缆车是全封闭的,四面玻璃,不大,对着两个位置,一个里面坐两个人。 初栀和林瞳正要上去,程轶一看,反应奇快无比,当即收了手机一脸瑟瑟发抖,捂住了菊花表情十分沉痛地坚决道:“我死也不跟陆嘉珩坐一个!” “……” 陆嘉珩翻了个白眼。 林瞳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就看好初栀和这位粉水杯了,立马非常上道乐呵呵地朝他招了招手:“行啊,那你跟我一个。” 初栀依然表示理解,也完全没什么意见,看着林瞳和程轶上去,坐进了他们下面的一个。 陆嘉珩跟着上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好,缆车的门啪嗒被关上。 这缆车本就偏小,她一个人上去觉得还挺宽敞,结果陆嘉珩人一上来,再关上门,空间就好像瞬间变得狭窄了点。 初栀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顶着男人小腿,头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身高的差距。 她接受现实,伸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一下从他的膝盖到自己膝盖的长度,比着抬到眼前给他看,语气轻快道:“学长,你看,你光小腿就比我长了这——么多。” 陆嘉珩也跟着她的视线垂下眼去,视线定在她的长腿袜上两秒,移开,淡淡“嗯”了一声。 陆嘉珩觉得,他要努力控制着点,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像一个变态。 索道缓慢前行,越升越高,悬空寺,公主祠等全景尽收眼底,古树参天,山体页岩在下午的阳光下泛出温暖柔光。 初栀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额头抵在玻璃上向外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拍照,一边翻手机。 初栀这边手机还没翻出来,一直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的陆嘉珩突然动了。 他倏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栀错愕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陆嘉珩没说话,只皱着眉往外看。 初栀也跟着往外瞧。 刚刚索道虽然一直行的极其缓慢,但是确实是在缓缓往斜上走的。 此时,却好像丝毫没动。 就这么把他们吊在了半空中,突然停住了。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65.六十五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八爪鱼表情瞬间没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拉闸一般唰地安静下来了, 肩膀一塌,平静道:“哦。” “……” 初栀跟看戏似的, 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 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他脑袋往前凑了凑, 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 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学长, 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 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 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 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 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 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她后知后觉的,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签了名长期卖身在话剧社,也见到了其他社员,正坐在之前八爪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发呆。 话剧社二十来个人,活动室很大,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箱子和瓶瓶罐罐的道具,里面两排长长的挂满了各种服装,看起来还有点像秀场后台。 如来佛祖小虎牙姓原,单名一个字辞,初栀又想起之前八爪鱼喊出来的那两声撕心裂肺的辞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的人没有几个,初栀打了一圈招呼,原辞就蹬蹬蹬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姐,你是学广告的吗?” 初栀现在听着他那一声姐姐还是有点无措,她长这么大,实在是没有体验过当“姐姐”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表情有点纠结:“学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原辞露着小虎牙笑,表情很无辜,还有点疑惑:“可是你确实是小姐姐啊。” 八爪鱼在旁边听着两个人一个人学长一个人姐姐的有点无语,凑过头去幽怨道:“社长啊,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不叫我哥哥呢?” 原辞拍着他凑过来的脸往旁边推了推:“哎呀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八爪鱼:“……” 原辞是个很随性又好说话的社长,并且丝毫没有社长架子,话剧社一般情况下也挺闲的,自己玩自己的,一个月来个几次,有活动的时候参加一下就行了,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 比起每天在学生会累死累活的林瞳和薛念南,初栀还挺满意的,就这么又上了一个礼拜的课,直到十一国庆节长假,她才再次看见陆嘉珩。 初栀觉得这位陆学长挺神奇的,有些时候他经常会连续几天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在偌大的a大校园里不断的偶遇,简直巧的不行,然后又突然无声无息消失好几天,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瞅不见。 国庆放假前一天下午基本上没什么课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拖着小箱子往校外走准备回家的人,顾涵早早的就飞奔去了机场,林瞳则没回去。 初父和初母去了埃及玩,说是要过再两天才回来,初栀想了想,一个人回家还不如在寝室里和林瞳做个伴。 十一长假有七天,也不能天天在寝室里蹲着种蘑菇,林瞳又是第一次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计划着一起出去玩。 纠结着选了半天,林瞳决定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涤一下被学生会那些狗腿子学长玷污了的心灵,最后选了苍岩山。 林瞳是风风火火说办就办的性格,两个人当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定下了火车票,又看了不少行程攻略,直接决定第二天出发。 初栀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整个人都有点亢奋,等看了好多攻略和介绍以后,又拉着林瞳一起去超市买要带的零食。 两人从学校大门出,初栀一边拉着林瞳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我要买果冻。” 林瞳表示不屑:“你多大了还吃果冻?” 初栀眼睛睁大了一点:“多大了和吃果冻有关系吗?” 她正说着,旁边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小朋友。 他低低垂着头,没看见她们,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又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的瞧了一圈四周,刚好对上初栀的视线。 小朋友眨眨眼,看着她。 初栀也眨眨眼,看着他,心里还有点新奇。 她好久没见到过小孩了,所以也就好久没有过低头看人的经历了。 小男孩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歪了下脑袋,奶声奶气地:“果冻好吃的。” 初栀被赞同了,一脸“你看吧”的骄傲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瞳,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 校园里此时满是离校的学生,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初栀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没忍住拉了拉他的小胖手:“你在等人吗?”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他:“你知道家长的电话号码吗?要不要打个电话?” 小朋友摇头:“不要,哥哥马上就来找我了,”他又顿了顿,眼睫垂下去了,委屈巴巴地,“哥哥不喜欢跟懿懿打电话。” 他这句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初栀没听清,只听见了不喜欢什么的。 她捏了捏那只肉呼呼的小手:“那你小心一点呀。” 小朋友又点点头,不说话了,乖得不行的样子。 * a大地理位置极好,后街是小吃街和夜市,正门出去商圈,旁边就是超市。 此时差不多是下班时间,车流量很大,两个人也就没打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过去的,等走到也差不多用了小半个小时。 林瞳推车,初栀走在旁边,一边扫着货架一边找果冻。 她们的购物车里面已经放了酸奶巧克力薯片什么的,从买巧克力的那排货架绕过去两排货架,初栀还没找到果冻。 她鼓了一下腮,抬手从前面拉着车,一边往后面的货架走,叫林瞳:“我编了一首果冻之歌,你想听吗!” 林瞳表情比较冷漠:“不想听。” 初栀没回头,眨眨眼欢快地说:“你想听呀,那我唱了啊。” 林瞳“诶”了一声。 初栀就当这是个开始信号了,刚要开口,手指突然被人抓住了。 软软的温温热热的触感。 初栀也“诶”了一声,垂头。 之前那个在校门口遇见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此时正站在她脚边,仰着脑袋瞅着她,大眼睛黑葡萄似的,踮了踮脚,小胳膊往上抬,手里拿着个圆形的,晶莹剔透的东西,直直往她怀里塞:“果冻。” 初栀愣了愣,下意识接过来。 小朋友满意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奶声奶气道:“哥哥给姐姐买。” 他决定找回场子。 于是当天下午,程轶和姑娘视频聊天聊一半,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踹门。 两人都盘腿坐在沙发上隔着屏幕看对方嗑瓜子儿,边嗑边聊天,还聊得挺嗨,满口油腔滑调的段子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重的踹门声。 程轶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瓜子儿袋子放在茶几上,朝镜头里的姑娘抛了个飞吻:“可能是阿珩忘带钥匙了,我去开个门。” 他趿拉上拖鞋走到门口压开门,就看见陆嘉珩手里抱着两个落在一起的大箱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程轶眉一挑:“没带钥匙?” “带了。” “那你敲个屁门啊。” “没手。”陆嘉珩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瞎吗”。 程轶跟着他走进去,才把注意力放在他手里那两个箱子上。 宝矿力水特,运动水饮料。 那个广告怎么打的来着,点点电解质,滴滴入身透? 程轶抬了抬眉,看着男人捧着两箱水回来,往旁边地上一放,一屁股坐进旁边懒人沙发里,拆开一箱,捏着一瓶抽出来,打开了。 程轶刚想继续和美人聊天,就看见陆嘉珩打开了那瓶水以后,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俯下身去,从箱子里抽了一瓶,又拧开了。 程轶以为这是给他开的。 他简直受宠若惊到毛骨悚然,以为这少爷上午出门被开光了,无比狗腿子地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着第二瓶也被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又抽出第三瓶。 就跟开啤酒似的,两秒一瓶,他就那么坐在那开了大半箱,也不喝,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程轶一脸茫然:“老哥,你干啥呢?” 陆嘉珩没看他,唇角动了动,微微向下耷拉着,露出了一个不太愉悦的表情,冷冷笑了一声:“报仇。” 程轶:“……?” 男人有些时候就是会有某些那种既幼稚又神奇的点,让人无法理解,其实原本没什么的事情,他们会无比在意,并且在意好久,好久好久。 直到新生军训结束,初栀都没再见过某人晒太阳。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隔壁新闻有个姑娘给教官塞了小纸条,结果被发现了,第二天她们班就换了个教官,姑娘被通报批评,还没开学就红了,那个被塞了纸条的教官也会被部队惩罚。 据说那姑娘被抓包以后哭着跟营长求情,说都是她的错,那个教官完全不知道的。 初栀完全震惊了,不知道这才半个月,怎么就喜欢上了。 林瞳倒是完全理解的样子,抱着一包浪味仙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你看看现在那些个男生,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奶油小生,要么就瘦的跟竹竿似的,要么就二十出头小肚腩还秃顶,弓背猫腰跟做贼似的,瓶盖都拧不开。平时也就算了,毕竟都一个德行,这一军训,和兵哥哥们笔直的身板胸肌腹肌背肌二头肌一对比,那爱情的荷尔蒙分分钟就被激发出来了啊。” 初栀吃着橘子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学长也差点没拧开瓶盖儿,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人奶白色的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有个汇报表演,下午大家一起送教官离校。 初栀他们班的教官是个很年轻清爽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训练的时候脸板的一丝不苟,但是其实性子也很活泼,休息的时候经常会跟大家玩在一起,聊聊天,感情非常好。 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临走那天大家都有点小伤感,有几个女生还小声哭了。 初栀被那气氛搞的也有点小伤感,军训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在哭天抢地的盼着这段恐怖日子赶紧过去,等到真的结束了,又开始觉得舍不得。 * 半个多月的摧残折磨过去,大家基本上都黑了一圈,林瞳她们拖着初栀站着她那张白嫩的小脸各种不解她为什么好像没被晒黑,初栀眨眨眼,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得跟豆腐似的小胳膊,放在脸旁边做对比:“没啊,我也晒黑了的。” 顾涵瞬间就面无表情了:“明白了,人家晒黑了以后的色调和我涂完粉底液一个色儿。” 第二天周末,初父和初母几天前欧洲游了一圈终于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接她。 在校门,她又碰见陆嘉珩。 她出来的早,初父车还没到,她拖着小箱子走到路边,人坐在箱子上等,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对面。 66.六十六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楼梯上坐着个小男孩, 听见开门声抬起头, 一看见他进来丢下手里的小汽车唰地蹿起来了, 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哥哥!”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小胖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仰着张胖乎乎地小脸看着他,表情又开心又怕:“哥哥。” 陆嘉珩“嗯”了一声, 环视一圈:“爸呢?” “爸爸给懿懿和哥哥赚钱。”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 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 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终于抬起手来, 扯了扯他的裤子。 陆嘉珩停下脚步, 回过头来, 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男孩的表情依然怯怯的, 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 还是认真道:“哥哥别和爸爸吵架,爸爸喜欢哥哥, ”他小手扯着他的裤子, 声音软绵绵的, 小小的,又低又弱,“懿懿也喜欢哥哥。” 陆嘉珩有点僵硬。 他短暂的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只喜欢你。” 男孩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一点,身子往前倾了倾,又很快缩回去,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小朋友年纪小,还没长开,一双眼滴溜溜地,黑漆漆的瞳仁很大,明亮透彻,脸颊带着婴儿肥,委屈无措的样子盯着他。 陆嘉珩突然就泄了气,有点无奈抬手,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当天下午,陆泓声果然回来了。 陆嘉珩房门虚掩,听着下面的说话声权当有屁被风吹散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长绒地毯上打游戏,飞速敲击着机械键盘的手顿了顿,从旁边一把捞过耳麦来扣上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他房间的门被陆泓声一脚踹开了。 陆嘉珩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就好像没感觉到也没看到他一样,手指敲着键盘打游戏一边拖腔拖调道:“没技能,先撤吧。” 陆泓声直接走过来,一脚踹翻了他放在地毯上的小桌子。 陆嘉珩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毯子和垫子,让人觉得这个房间里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躺着睡一觉。 桌子上的东西应声全数掉在了长绒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声,上面一杯滚烫的咖啡也跟着洒下去,不偏不倚,全数洒在了陆嘉珩的手上。 白皙修长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上面滚满了咖啡的棕褐色液体,从手背一路流淌下去,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滴落进地毯。 陆泓声一时气得上头,也没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一咖啡,看见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翻倒在一边的笔记本电源线被大力一扯掉了,电源被切断,电脑画面瞬间一片漆黑。 手背通红,倒是也没有什么无法忍耐的痛感,只是有种火烧火燎的热,耳麦也连着扯下去,因为扣的太紧,被力道拉下去的时候勾着耳朵,扯得耳骨生疼。 陆嘉珩眼依旧微微垂着,眼珠动都没动。 半晌,他毫不在意的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掉手背上的咖啡,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向后仰了仰,懒洋洋抬起头来。 陆泓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因为刚刚一点小意外而稍微有些克制的怒意似乎又被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行为重新点燃了。 陆嘉珩就跟没看见似的,挑眉扬眼,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陆泓声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指着他鼻子:“什么叫什么吩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像个什么样子!” 陆嘉珩挑着眼梢嘲讽勾唇,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纨绔,你想让我像什么样子。” 这回,陆泓声那张微红的脸像是颜料扫过,血色一寸一寸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嘉珩依然懒散地坐在地毯上,嘴巴里的棒棒糖被他咬碎了,跟跳跳糖似的噼里啪啦响。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良久,陆泓声指着他的手颤抖着放下,他认输似的深深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关上,陆嘉珩嘴角的弧度保持了太久,已经有些僵硬。 他缓慢地垂眼,视线很散,空茫茫的看着深灰色的地毯。 手边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陆嘉珩好半天才抬手,从地上摸索出手机,抓过来接起。 他的一声“喂”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小姑娘的声音就软绵绵地顺着电流爬过来了:“你怎么电话号都不好好存呀,你叫哥哥吗?” 陆嘉珩怔了怔。 他垂眼,看着左手通红的手背,突然笑了,低低哑哑“啊”了一声:“是啊,姓陆名哥哥。” 少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干脆坦然的这样说,也可能被他的脸皮和流氓程度给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刚刚在看衣服,但是没找到你的那件啊,我给你挑一件同等价位的别的款行不行啊,”她和他商量着,似乎是还怕他不放心,赶紧补充道,“我的眼光还可以的,你如果不放心我买之前拍给你看看?” 陆嘉珩停顿了一秒,然后撑着床边直接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他语速有点快,小姑娘愣了一下:“唔?” 陆嘉珩已经逃似的飞速走进了洗手间,抬手掰开水龙头,通红的手背放在冰凉水流下冲刷。 空荡的水声回荡在洗手间,他垂着眼,缓慢重复:“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初栀捧着杯奶茶坐在商场二楼休息区的长木椅上,身子微倾,手机垫在奶茶杯杯底,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等人。 半个小时前,某神秘不知名陆姓男子在电话里跟她说:“待在那儿别走,我现在过去。” 然后她就等了半个小时。 初栀咬着吸管左看看右看看,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周末的商场里到处是人,一对对小情侣小姐妹嬉嬉笑笑的走过来走过去,直到她一杯奶茶直到喝得见底,才看到熟悉的人。 他从一头的扶梯上来,刚好抬起眼来,看向对面。 两人隔着商场巨大的天井对视,初栀朝他摆了摆手。 距离离得稍微有点远,只能模糊看到他五官的轮廓,男人沿着天井边缘朝她走过来。 初栀也站起来,拿着已经空了的奶茶杯子走过去迎。 好像之前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穿卫衣的,各种颜色各种牌子的天价卫衣,今天他倒是难得穿了件衬衫。 北方九月下旬天气转冷,昼夜温差也大,到了晚上温度会骤降,他外面还加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衬得肩宽腿长,个子极高,几乎是一出现在二楼就引着人视线往他身上吸。 因为邓女士的工作原因,初栀从小到大认识的或者见过的帅哥实在不算少,即使如此,这人在里面也能拿个前三甲。 一身散漫轻佻的少爷气质,再加上那张可以轻轻松松靠颜值吃饭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被搭讪还是有原因的。 初栀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晃着空空的奶茶杯子里仅剩的两颗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两个人绕着商场圆形天井走向对方,距离拉近,隔着差不多十来步的距离,初栀旁边突然快步走过去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捏着手机,走到男人面前,羞涩开口:“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她说着,手机递过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初栀觉得就这么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 她眨眨眼,扭头背过身去了。 旁边刚好就是洗手间,初栀一杯奶茶下肚,刚好去个厕所,于是也没多想,一猛子扎进去了。 等她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战斗,正倚靠在女厕所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 初栀不爱用烘干机,手上还挂着水珠,边甩边朝他走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少爷手揣着风衣口袋,垂眼瞧着她笑:“跑什么?” 初栀眨眨眼,表情无辜又茫然:“上厕所呀。” 他又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往外走:“走吧。” 初栀就乖乖甩着手在后面跟着他。 两人不紧不慢绕着二楼走了一圈,初栀是有任务在身的,没走过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店就把人拉过去,认认真真地挑了衣服按到他身上来比对。 小姑娘个头小,手臂抓着衣架,衣领的位置要高高举到他脖颈,每次她人一靠过来,他就低下头去看她。 初栀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服上,每一件都挑的认真又仔细,不想让对方质疑自己的审美水平。 67.六十七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眼圈深深, 长发散乱,一脸昏昏欲睡的没好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 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 装修工人好辛苦,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勾过枕边的发绳,随便绑了个马尾,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 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 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 她东西带的不多, 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 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 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 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 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 语气惊奇:“妈, 你看, 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 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 行吧。 初栀顿时安静如鸡,那点儿不服气全吞回肚子里,继续研究面前的校园平面示意图。 她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前一天晚上,邓女士跨国电话打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开始扯着嗓子让老初给她订回国的机票。 老初也是个女儿奴,本就觉得女儿上大学那是人生大事,正想着法儿的想往回窜,一接到命令立马准备开电脑,最后还是被初栀以“就算现在订机票也来不及了”为理由拒绝,并且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开始觉得,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 肩膀一塌,初栀皱皱鼻子,转过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对面树荫下临时支了个小棚子,三两个穿着橘黄色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下面,不断的有新生过去问路。 最外面小板凳上坐着个学长,他看上去最闲,比起来做志愿者更像是凑热闹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临时搬出来的木桌桌沿喝可乐。 黑卫衣,深牛仔裤,他没穿志愿者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像新生,脸被一听可乐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刚好视线也停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旁边,有点害羞的递出自己的手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移开了,垂下眼去,安静听着面前女孩子说话,而后笑了。 可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初栀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被漂亮小姐姐要手机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随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手机,垂头输入,人依然靠在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女生又小心地凑近一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回去,好看的桃花眼微扬,薄薄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的毫不在意。 初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负心汉。 还能负出一股子撩拨的味道来。 她眨眨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学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穿着橘黄色的志愿者t恤,像一颗移动的胡萝卜,走到她面前。 初栀视线转回来,仰头,微微侧着头看他。 胡萝卜咧嘴一笑,阳光又帅气:“学妹需要帮助吗?” * 胡萝卜是那种情商很高的学长。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学妹的时候,他会格外的风趣幽默绅士健谈,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不逾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他陪着初栀找到报到处和寝室楼,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学院专业班级,顺便留了个电话号码。 报道日最后一天,新生多,初栀领了军训服装到寝室已经下午一点,她寝室分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四人寝,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寝室里面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好巧不巧,上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黑长直刚好是她室友。 初栀当时没看见她正脸,还是对方先认出她来的。 黑长直的脸和她的背影一样美,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瞳,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室友诶真是好有缘啊那个啥我上午不是说你矮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这个身高好可爱啊哈哈哈。” “……” 你还是别解释了吧。 初栀说了名字,又没忍住补充道:“我有160的,”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有点底气不足,“穿鞋……” 这下不仅林瞳,剩下的两个人也笑了。 初栀郁闷地吹了口气。 矮子捍卫一下尊严不行吗!矮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林瞳是成都人,性格爽朗讨喜,很有新意的送了她们每人一堆火锅底料做见面礼,麻辣的底料封在透明的塑封袋子里面,色泽鲜亮看得人食欲暴涨,于是四个姑娘大腿一拍,决定下午班会结束一起去吃火锅,顺便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都要早起,大家也没跑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两层的店面装修古色古香,木制桌椅雕花隔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辛辣鲜香。 蘸料是自助式自取的,中间的一个长方形台子,上面一层一层玻璃大碗盛着各种调料,下面是架子,放满空碟,旁边还有水果和蔬菜沙拉。 点完了锅和食物,初栀坐在位置上看东西,等着室友几个人盛完蘸料回来,才站起来去挑蘸料。 在吃火锅这件事情上,尤其是蘸料,南北方差异还是挺大的,初栀是个南北混血,小学也是在南方读的,所以她一般吃火锅,会准备两碗蘸料。 北方火锅蘸料有经典“老三样”,芝麻酱,韭菜花和腐乳汁一碟。油碟清透,加点耗油蒜末,撒葱花香菜,亮晶晶的像琉璃水晶。 初栀弄好蘸料,一手端着一个小碗准备回去,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多了个人。 那人蹲在她脚边,正在拿下面的空碟子。 无声无息,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初栀根本没看见他,一回头转身,刚好绊了一下。 她低低惊呼出声,整个人一个趔趄,身子完全无法保持平衡,大脑也根本跟不上思考,手下意识就想去抓旁边的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左手的油碟直接啪叽一下,掉下去,右手的芝麻酱也撒了大半。 初栀低下头去,人僵住了。 蹲在她脚边的那男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长臂还伸在架子里,手里拿着个空碟子,初栀的油碟此时倒扣在他脑袋上。 而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初栀的意识竟然还有点放空,她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新疆羊肉串的烧烤店,烤羊肉串的伙计就会戴一个这种白色的,小小的帽子,站在路边边烤边吆喝。 直到塑料碟子滑落,掉在地砖上响声清脆,拉着她意识回笼。 帽子掉了的烤羊肉串的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头发上油光锃亮的,发丝间还掺杂着葱花蒜末香菜根,看起来五颜六色很是斑斓。 鼻梁很高,薄唇,桃花眼。 初栀认出他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今天上午喝可乐的时候被漂亮小姐姐要了联系方式的那个。 只不过他此时完全没了上午被妹子撩时的样子,黑发被打湿,软趴趴垂着,黑睫上还挂着油珠,看起来狼狈不堪。 满满的一碗全数洒在他脑袋上的清油此时已经顺着发丝渗下来了,划过眉骨,沿着眼角往下淌,汇聚在下颚,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透亮亮的细细几条,像是两行清泪,源源不断地,缓缓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空无一人。 程轶不死心,伸长了脖子往外瞅。 确实没有。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68.六十八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果然, 两位一碰面, 眼神在空中交汇, 噼里啪啦火花四射。 面瘫战斗前,看了一眼自己几个被粥和豆浆混合物糊了一脸的学生,有点不忍直视, 朝陆嘉珩摆了摆手:“先带他们回去把身上弄干净了再过来。” 陆嘉珩站在初栀旁边, 手插着口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去吧, 还得学长教你们怎么穿衣服吗?” 他语气懒散, 唇边挂笑,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肆无忌惮样子,系主任交代下来的话全部都当耳旁风, 任何尊重感都完全不带有的。 面瘫咳了两声, 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 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 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抢你水,还抢你水杯, 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视线转回来, 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 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了悟的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尹明硕:“……” 不知道为啥,就听着让人有种‘你活该’的感觉呢? 打架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军训的最后几天,别的同学练习正步,初栀她们罚站。 第一天,大家还都排排站,趁着没人看着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聊聊天,罚站罚得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这惩罚太好了,刚好还可以逃过军训。 很快,教官就发现了这现象,直接把几个人全都分开了,隔着偌大的操场遥遥相望。 九月正是换季的时候,月初还天天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等到了月中军训接近尾声,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初栀被发配到了边疆,连续几天从早上站到下午从下午站到晚上,站得膝盖发酸还不能动,每次想偷偷靠着身后铁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能看见少爷似的懒洋洋晃悠的四位数。 少爷最近天天晒太阳,有太阳要晒,没有太阳制造太阳也要晒。 初栀心想他真是爱锻炼啊。 两个人隔着一个四百米跑道人海茫茫中对视了一眼,初栀远远地看着他好像是模糊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捏着瓶宝矿力垂在她面前。 初栀一愣,没接。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语气玩味:“拿着,之前不是抢了你的水么。” 初栀:“……” 他之前果然听到了…… 初栀觉得挺不好意思,有种背后说人还被抓包了的心虚感,也没接:“没事呀,反正就那么点水。” 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俯身,弯腰,垂头,长臂伸下去,水放在她脚边。 初栀垂头,看着半透明的水瓶子,小声道谢:“谢谢。” 他就站在她旁边,少女一垂头,军训的外套领子后面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后颈,藏在发丝后面,白的晃眼。 陆嘉珩盯了一会儿,没说话。 少女抬起头来。 他视线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喉咙又开始发痒。 初栀没注意,俯身把水捡起来抱在怀里,想起那天他和两个系主任一起过来,好像还和经管那个面瘫挺熟的样子,抬眼问他:“学长,你是经管的吗?” 陆嘉珩侧身靠在铁网上:“嗯,金融。” “哇。”初栀十分捧场地说。 “哇什么?” “没什么,我就哇一下。” “……” 他笑了一声,“你学新闻?” “广告啊,”初栀眨眨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闻言,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大脑飞速过滤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告诉过自己的,结果没什么收获。 早忘了。 “名字也告诉过你的。”初栀说。 陆嘉珩:“……” “还有电话号码。” 陆嘉珩想起来了。 可是当时她语速太快,他心里又觉得有点烦,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韭菜花味儿,压根没怎么太注意听,也不太关心她都说了些什么。 陆嘉珩久违的生出了点儿懊恼的情绪。 果然,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吗?” 那黑漆漆的眼明亮干净,此时写满了难以置信,还有点责备的味道。 他刚想道歉,就听她继续道:“你怎么不记着呢,万一我是个坏人就这么跑了不赔你衣服怎么办?” “……” 原来在意的是这种事情?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低笑了一声,气音短促:“不用你赔,”他顿了顿,嗓音微压,磁性低沉,黑眼盯着她,“坏人也没事,你别跑就行。” 初栀根本就没在听的,此时正忙着从军训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她解了锁,一只手递给他:“我只存了你的号码,你打一下名字。” 她说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冲上。 小小的一只手,白皙纤细,掌心的纹路干净细腻。 他垂眸片刻,接过她的手机,把自己的也递给她。 初栀之前用过一次他的手机,通讯录什么的也找的快,她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查找了一下,果然没存。 初栀用胳膊夹着宝矿力,快速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存上去,递回去。 男人接过来,单手拿着她的手机打字。 初栀一边拧着宝矿力的瓶盖一边感叹着手指长就是好,她一只手拇指根本够不着,人家还能游刃有余的打字。 结果拧了半天,手心都疼了,也没拧开。 她手往里缩了缩,又甩了甩袖管,用袖口的布料包住了拧。 还是没开。 初栀小脸一丧,不太开心。 刚好男人那边字打完,界面退出去,锁了屏幕递过去。 初栀没手去接,她还在和手里的水瓶奋战,整个人忘我的投入其中拧的前仰后合的,长长的马尾辫垂到前面来。小脸都憋红了,袖口的布料被她垫在掌心和瓶口之间,攥的皱巴巴的。 陆少爷垂着眼,看她那副费劲儿吧啦的可爱小样子勾了勾唇角,夹着手机轻飘飘塞到她面前,好看的手指扣住硬塑料瓶瓶口,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 初栀顺从地松手了,接过手机揣进口袋,人往前了两步,小脑袋凑过去等着,崇拜的表情都已经摆好了。 陆嘉珩的表情挺从容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手指也是懒洋洋地搭在瓶盖上,整个人的姿态就像是在说拧个瓶子就跟吹口气一样轻松。 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一秒,两秒,三秒。 陆嘉珩面上一僵。 他也没拧开。 他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 陆嘉珩:“……” 这什么破几把水? 以后再也不买了。 空旷的客厅空无一人,水晶吊灯开了一盏,影绰绰晃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冷冰冰的毫无人气。 楼梯上坐着个小男孩,听见开门声抬起头,一看见他进来丢下手里的小汽车唰地蹿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哥哥!”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小胖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仰着张胖乎乎地小脸看着他,表情又开心又怕:“哥哥。” 69.六十九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一看见她,林瞳啪啪开始拍小方桌:“我栀快来!就等你了!” 初栀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咖喱鸡垂到宜家买回来的小方桌上方,静止了一下,三个人嗷地一声, 痛痛快快地把麻将推下去给至高无上的咖喱鸡腾位置。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一口咬下去, 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 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 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 在跟人吵架, 吵得挺凶的, 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辞郎笑眯眯:“行了啊。” 八爪鱼表情瞬间没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拉闸一般唰地安静下来了,肩膀一塌,平静道:“哦。” “……”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他脑袋往前凑了凑,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学长,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她后知后觉的,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签了名长期卖身在话剧社,也见到了其他社员,正坐在之前八爪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发呆。 话剧社二十来个人,活动室很大,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箱子和瓶瓶罐罐的道具,里面两排长长的挂满了各种服装,看起来还有点像秀场后台。 如来佛祖小虎牙姓原,单名一个字辞,初栀又想起之前八爪鱼喊出来的那两声撕心裂肺的辞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的人没有几个,初栀打了一圈招呼,原辞就蹬蹬蹬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姐,你是学广告的吗?” 初栀现在听着他那一声姐姐还是有点无措,她长这么大,实在是没有体验过当“姐姐”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表情有点纠结:“学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原辞露着小虎牙笑,表情很无辜,还有点疑惑:“可是你确实是小姐姐啊。” 八爪鱼在旁边听着两个人一个人学长一个人姐姐的有点无语,凑过头去幽怨道:“社长啊,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不叫我哥哥呢?” 原辞拍着他凑过来的脸往旁边推了推:“哎呀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八爪鱼:“……” 原辞是个很随性又好说话的社长,并且丝毫没有社长架子,话剧社一般情况下也挺闲的,自己玩自己的,一个月来个几次,有活动的时候参加一下就行了,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 比起每天在学生会累死累活的林瞳和薛念南,初栀还挺满意的,就这么又上了一个礼拜的课,直到十一国庆节长假,她才再次看见陆嘉珩。 初栀觉得这位陆学长挺神奇的,有些时候他经常会连续几天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在偌大的a大校园里不断的偶遇,简直巧的不行,然后又突然无声无息消失好几天,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瞅不见。 国庆放假前一天下午基本上没什么课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拖着小箱子往校外走准备回家的人,顾涵早早的就飞奔去了机场,林瞳则没回去。 初父和初母去了埃及玩,说是要过再两天才回来,初栀想了想,一个人回家还不如在寝室里和林瞳做个伴。 十一长假有七天,也不能天天在寝室里蹲着种蘑菇,林瞳又是第一次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计划着一起出去玩。 纠结着选了半天,林瞳决定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涤一下被学生会那些狗腿子学长玷污了的心灵,最后选了苍岩山。 林瞳是风风火火说办就办的性格,两个人当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定下了火车票,又看了不少行程攻略,直接决定第二天出发。 初栀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整个人都有点亢奋,等看了好多攻略和介绍以后,又拉着林瞳一起去超市买要带的零食。 两人从学校大门出,初栀一边拉着林瞳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我要买果冻。” 70.七十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面瘫咳了两声, 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 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 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抢你水, 还抢你水杯, 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视线转回来, 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 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 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 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 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 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 了悟的点点头, 刚想说什么, 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 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尹明硕:“……” 不知道为啥,就听着让人有种‘你活该’的感觉呢? 打架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军训的最后几天,别的同学练习正步,初栀她们罚站。 第一天,大家还都排排站,趁着没人看着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聊聊天,罚站罚得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这惩罚太好了,刚好还可以逃过军训。 很快,教官就发现了这现象,直接把几个人全都分开了,隔着偌大的操场遥遥相望。 九月正是换季的时候,月初还天天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等到了月中军训接近尾声,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初栀被发配到了边疆,连续几天从早上站到下午从下午站到晚上,站得膝盖发酸还不能动,每次想偷偷靠着身后铁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能看见少爷似的懒洋洋晃悠的四位数。 少爷最近天天晒太阳,有太阳要晒,没有太阳制造太阳也要晒。 初栀心想他真是爱锻炼啊。 两个人隔着一个四百米跑道人海茫茫中对视了一眼,初栀远远地看着他好像是模糊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捏着瓶宝矿力垂在她面前。 初栀一愣,没接。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语气玩味:“拿着,之前不是抢了你的水么。” 初栀:“……” 他之前果然听到了…… 初栀觉得挺不好意思,有种背后说人还被抓包了的心虚感,也没接:“没事呀,反正就那么点水。” 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俯身,弯腰,垂头,长臂伸下去,水放在她脚边。 初栀垂头,看着半透明的水瓶子,小声道谢:“谢谢。” 他就站在她旁边,少女一垂头,军训的外套领子后面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后颈,藏在发丝后面,白的晃眼。 陆嘉珩盯了一会儿,没说话。 少女抬起头来。 他视线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喉咙又开始发痒。 初栀没注意,俯身把水捡起来抱在怀里,想起那天他和两个系主任一起过来,好像还和经管那个面瘫挺熟的样子,抬眼问他:“学长,你是经管的吗?” 陆嘉珩侧身靠在铁网上:“嗯,金融。” “哇。”初栀十分捧场地说。 “哇什么?” “没什么,我就哇一下。” “……” 他笑了一声,“你学新闻?” “广告啊,”初栀眨眨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闻言,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大脑飞速过滤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告诉过自己的,结果没什么收获。 早忘了。 “名字也告诉过你的。”初栀说。 陆嘉珩:“……” “还有电话号码。” 陆嘉珩想起来了。 可是当时她语速太快,他心里又觉得有点烦,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韭菜花味儿,压根没怎么太注意听,也不太关心她都说了些什么。 陆嘉珩久违的生出了点儿懊恼的情绪。 果然,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吗?” 那黑漆漆的眼明亮干净,此时写满了难以置信,还有点责备的味道。 他刚想道歉,就听她继续道:“你怎么不记着呢,万一我是个坏人就这么跑了不赔你衣服怎么办?” “……” 原来在意的是这种事情?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低笑了一声,气音短促:“不用你赔,”他顿了顿,嗓音微压,磁性低沉,黑眼盯着她,“坏人也没事,你别跑就行。” 初栀根本就没在听的,此时正忙着从军训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她解了锁,一只手递给他:“我只存了你的号码,你打一下名字。” 她说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冲上。 小小的一只手,白皙纤细,掌心的纹路干净细腻。 他垂眸片刻,接过她的手机,把自己的也递给她。 初栀之前用过一次他的手机,通讯录什么的也找的快,她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查找了一下,果然没存。 初栀用胳膊夹着宝矿力,快速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存上去,递回去。 男人接过来,单手拿着她的手机打字。 初栀一边拧着宝矿力的瓶盖一边感叹着手指长就是好,她一只手拇指根本够不着,人家还能游刃有余的打字。 结果拧了半天,手心都疼了,也没拧开。 她手往里缩了缩,又甩了甩袖管,用袖口的布料包住了拧。 还是没开。 初栀小脸一丧,不太开心。 刚好男人那边字打完,界面退出去,锁了屏幕递过去。 初栀没手去接,她还在和手里的水瓶奋战,整个人忘我的投入其中拧的前仰后合的,长长的马尾辫垂到前面来。小脸都憋红了,袖口的布料被她垫在掌心和瓶口之间,攥的皱巴巴的。 陆少爷垂着眼,看她那副费劲儿吧啦的可爱小样子勾了勾唇角,夹着手机轻飘飘塞到她面前,好看的手指扣住硬塑料瓶瓶口,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 初栀顺从地松手了,接过手机揣进口袋,人往前了两步,小脑袋凑过去等着,崇拜的表情都已经摆好了。 陆嘉珩的表情挺从容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手指也是懒洋洋地搭在瓶盖上,整个人的姿态就像是在说拧个瓶子就跟吹口气一样轻松。 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一秒,两秒,三秒。 陆嘉珩面上一僵。 他也没拧开。 他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 陆嘉珩:“……” 这什么破几把水? 以后再也不买了。 自从那次周明和初栀搭上话,并且有意无意的给她和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牵线搭桥以后,初栀就跟他们慢慢熟悉了起来。 初栀对于和萧翊高中同校这件事毫不知情,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初栀觉得他是个好人。 萧翊是那种比较典型的乖宝宝型小学霸,人帅话不多,却很温柔好脾气,一身军训服穿的板板整整,又站在第一排,军姿正步方阵都是打头儿的一个,军训这段时间下来隔壁班已经有女孩子过来搭讪了。 他的回答非常统一,一律都是对不起。 这个时候,周明和林瞳就会站在旁边咿咿嘘嘘的瞎起哄,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劲儿。 不知道怎么着,初栀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四位数的时候,男人被搭讪,给联系方式的时候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再看看萧翊同学十分抱歉的郑重给被拒绝的女孩子道歉。 初栀眨眨眼,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好大好大的。 四位数自从那天突然出现晒太阳,并且顺手顺走一水杯以后就再次消失,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过。 初栀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希望这少爷就保持着这样等着她还债就好,不要再出现了。 要求稀奇古怪的,真的有点麻烦,而且她又不太好拒绝。 军训后半段,每天晚上结束之前,学校里都会有社团过来团宣。 夕阳西下,一排排绿油油的小油菜席地而坐,大家三两闲聊,其实也没多少注意力分给社团,除非是那种自己特别感兴趣的。 林瞳个子高,原本站在女生最前面一排,此时偷偷摸摸地换了位置,蹭到她们旁边聊天。 女孩子的友谊说简单也简单,一个多礼拜的魔鬼军训下来,几个女孩子已经很熟了,聊得正开心,突然有人叫初栀名字。 她一抬头,高大的少年逆光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有点惊喜:“真的是你啊。” * 初栀也并不是没被男生追过。 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性子软绵绵的呆萌好说话,家境殷实,教养良好,还是个小学霸,男女生缘都极好。 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喜欢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不知道要排到哪条街去了。 可惜初栀没什么恋爱脑。 初中的时候玩的好好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表白,她就笑嘻嘻地回应人家说“谢谢我也喜欢你呀”男生以为小美人同意了,欣喜若狂送她回家,被初父看见了,顺着二楼阳台窗户直接就飞一扫帚到男孩头上,夹杂着破口大骂。 中二时期的小男生胆子大,狂的不行,一脸不服气说我送我女朋友回家怎么了! 初栀背着小书包眨眨眼,一脸茫然:“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初父以为女儿被骚扰了,举着拖把追到小区门口,把男生赶得哇哇跑。 那时候她上初中,是真的青春期的小果实开得晚。 后来高中学习压力大,她心思也没往那边歪,整个人无懈可击的让人无从下手,男孩们一个个败下阵来。 但是好歹十七岁的少女,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 高考结束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班草开始找她出去玩。 班草长得白皙清隽,一米八的个头,阳光帅气热爱锻炼,身材在同龄人当中也是挺拔得十分出类拔萃。 游乐园摩天轮上,班草跟初栀告白了。 夏夜天黑的晚,浅紫色的天空坠着星月,游乐园彩灯星星点点,像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小精灵悄悄露出了头。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初栀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被那简单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打动了。 初栀接受了班草的告白,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飞速发展,并且很新鲜的热情高涨在三天内筹备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初栀不小心撞见班草和校花站在酒吧门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相互啃着对方。 初栀淡定的蹲在不远处,掰着手指头给他俩数着秒数。 竟然有五十多秒。 牛逼啊。 一分钟过去了,班草和校花终于发现了蹲在旁边撑着脑袋瓜一脸敬佩的少女。 恋情告终,初栀伤心了三秒钟,当场和班草分手。 少女一段连手都没来得及牵的初恋维持了不到两个礼拜,初栀觉得从那以后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了。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也报考了a大,还真就给考上了。 初栀这会儿坐在地上,男孩站着,依然是她仰着脑袋看他,和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蹲在酒吧门口看着他的场景出奇相似。 71.七十一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程轶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正歪着头看着他上来。 “……” 陆嘉珩人一顿,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 眨眨眼,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 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 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 印象深刻,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 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 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 还没说话,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唰地重新转过头来, 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 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 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 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 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 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72.七十二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 陆嘉珩人一顿, 站住了。 程轶咧嘴冲他贱兮兮地笑,视线越过他看向走在后面的人。 此时初栀刚好也看过来,眨眨眼, 又眨眨眼。 初栀:“啊。” 程轶:“啊。” 初栀本来就有点小兴奋,一路上和林瞳嘴巴不停, 看见程轶反应了一会儿, 认出人来。 就是到校第一天那个带她校园走了一上午的志愿者学长来着。 初栀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尤其对他胡萝卜一样的橘黄色志愿者t恤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也算是她步入大学校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程轶对她印象也挺好, 他对所有漂亮妹子的印象都好,此时一看见人,脸上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学长!”初栀惊奇道。 陆嘉珩下意识刚回过头来看向她,还没说话, 程轶在那边也惊奇道:“学妹!” “……” 陆嘉珩磨了磨牙, 唰地重新转过头来, 垂眼看向坐着的程轶。 商务座这边没什么人, 初栀隔着两排位置继续隔空喊话:“这么巧,你也出去玩啊!” 程轶假装没看见旁边某只磨牙的人形生物,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是啊!巧吧!” 那边林瞳似乎拉了拉她的手, 让她小点声, 初栀笑眯眯地:“那学长跟我们一起呀。” “好啊!” “……” 陆嘉珩更不爽了, 声音轻飘飘的:“你俩对唱山歌呢。” 程轶倒是美滋滋地, 刚刚伸了老长的脖子缩回来,靠在窗边看着陆嘉珩在他旁边坐下,露出了一个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陆嘉珩成功被他恶心到了,挑眉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干什么?” 他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程轶的激情,反而越靠越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神秘兮兮道:“我原本是真心实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拒绝了我们赛马赛车一条龙活动热情邀请,选择去山里看一堆破石头。” 他顿了顿,又一脸了然:“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石头去的。” 陆嘉珩笑了声:“不是,我就是为了看石头。” 程轶毫不留情呸他:“你是为了看个屁的石头。” 陆嘉珩吊儿郎当瘫进座位里,轻描淡写推着他脑门儿把他推开:“好好说话,别总把屎尿屁挂在嘴边。” 程轶继续呸:“真想让学妹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 陆嘉珩不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养神。 程轶消停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一起的两个姑娘,他也拿不太准是哪一个。 别人就算了,至少还有个喜欢的类型之类的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陆少爷没有。 程轶和他也算是发小了,中二时期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一架打完在医院隔壁病房当了一个礼拜邻居,从此程轶一路gay里gay气的常伴太子左右,太子考来a大,他就花钱进。 程轶连他穿裤子习惯先穿哪条腿儿都知道,他对于妹子的审美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好看就行。 “喜欢的类型”这种玩意儿,这个人根本没有。 昨晚陆嘉珩让他帮忙搞张票的时候,程轶费劲巴拉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为啥他这么积极地要去看破石头,当即一群狐朋狗友拉了个小讨论组,组名就叫【陆少爷遇到爱不懂爱从以前到现在】,深刻地探讨到凌晨两点,最后确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于是一大早,程轶代表组织正式出动火速赶赴前线,发现陆嘉珩真的不是为了破石头,他只是为了撩妹。 程轶觉得陆嘉珩会主动撩妹这他妈真是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天下奇闻啊,他捂嘴看着标准京瘫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陆少,斟酌片刻,低声开口问道:“珩哥,你觉得贫乳好还是大波好?” “……” 陆嘉珩唰地睁开了眼。 商务车厢座位之间间隙很大,他长腿前伸,懒洋洋交叠在一起,看了他几秒,重新闭上眼睛,薄唇轻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们不是兄弟吗?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自己的你就屁都不放一个,过分了啊陆嘉珩。” “我关心关心你都不行吗?我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多么重要啊。” “哎,你理理我啊。” “理理我啊。” “珩啊,珩!!!!!!!” 直到高铁到站,程轶还在他耳边蜜蜂一样不厌其烦的碎碎叨,陆嘉珩完全不想理他,等车子停稳,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又是挺拔的人模狗样,刚刚京瘫在椅子里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困倦样子没的干干净净。 车上旅客排着队下车,初栀和林瞳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陆嘉珩和程轶两个人先下车,站在门口等着。 程轶叨逼叨了一路没有得到回应,仍然是不死心的样子,回忆了一下一上车开始陆嘉珩的反应,不确定猜测道:“陆嘉珩,你喜欢平的?萝莉?” “……” 陆嘉珩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原本是站在高铁旁边等,此时被程轶闹得烦了,人一转,面向他,背对着车站。 也就没看见刚好从上面下来的初栀。 初栀跟在林瞳后头,死死抓着把手,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下车,踩上了站台地面才抬起头来。 她的陆学长正好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整个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背影帅极了。 声音也好听,低低呵笑了声,不紧不慢道:“我喜欢女装大佬,大屌萌妹。” “……” 初栀:“……” 十天过去,男生倒还都稍微好一点,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女孩子们简直苦不堪言,防晒霜就塞在军训外套口袋里,见缝插针的涂。 自从那次周明和初栀搭上话,并且有意无意的给她和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牵线搭桥以后,初栀就跟他们慢慢熟悉了起来。 初栀对于和萧翊高中同校这件事毫不知情,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初栀觉得他是个好人。 萧翊是那种比较典型的乖宝宝型小学霸,人帅话不多,却很温柔好脾气,一身军训服穿的板板整整,又站在第一排,军姿正步方阵都是打头儿的一个,军训这段时间下来隔壁班已经有女孩子过来搭讪了。 他的回答非常统一,一律都是对不起。 这个时候,周明和林瞳就会站在旁边咿咿嘘嘘的瞎起哄,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劲儿。 不知道怎么着,初栀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四位数的时候,男人被搭讪,给联系方式的时候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再看看萧翊同学十分抱歉的郑重给被拒绝的女孩子道歉。 初栀眨眨眼,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好大好大的。 四位数自从那天突然出现晒太阳,并且顺手顺走一水杯以后就再次消失,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过。 初栀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希望这少爷就保持着这样等着她还债就好,不要再出现了。 要求稀奇古怪的,真的有点麻烦,而且她又不太好拒绝。 军训后半段,每天晚上结束之前,学校里都会有社团过来团宣。 夕阳西下,一排排绿油油的小油菜席地而坐,大家三两闲聊,其实也没多少注意力分给社团,除非是那种自己特别感兴趣的。 林瞳个子高,原本站在女生最前面一排,此时偷偷摸摸地换了位置,蹭到她们旁边聊天。 女孩子的友谊说简单也简单,一个多礼拜的魔鬼军训下来,几个女孩子已经很熟了,聊得正开心,突然有人叫初栀名字。 她一抬头,高大的少年逆光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有点惊喜:“真的是你啊。” * 初栀也并不是没被男生追过。 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性子软绵绵的呆萌好说话,家境殷实,教养良好,还是个小学霸,男女生缘都极好。 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喜欢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不知道要排到哪条街去了。 可惜初栀没什么恋爱脑。 初中的时候玩的好好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表白,她就笑嘻嘻地回应人家说“谢谢我也喜欢你呀”男生以为小美人同意了,欣喜若狂送她回家,被初父看见了,顺着二楼阳台窗户直接就飞一扫帚到男孩头上,夹杂着破口大骂。 中二时期的小男生胆子大,狂的不行,一脸不服气说我送我女朋友回家怎么了! 初栀背着小书包眨眨眼,一脸茫然:“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初父以为女儿被骚扰了,举着拖把追到小区门口,把男生赶得哇哇跑。 那时候她上初中,是真的青春期的小果实开得晚。 后来高中学习压力大,她心思也没往那边歪,整个人无懈可击的让人无从下手,男孩们一个个败下阵来。 但是好歹十七岁的少女,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 高考结束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班草开始找她出去玩。 班草长得白皙清隽,一米八的个头,阳光帅气热爱锻炼,身材在同龄人当中也是挺拔得十分出类拔萃。 游乐园摩天轮上,班草跟初栀告白了。 夏夜天黑的晚,浅紫色的天空坠着星月,游乐园彩灯星星点点,像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小精灵悄悄露出了头。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初栀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被那简单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打动了。 初栀接受了班草的告白,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飞速发展,并且很新鲜的热情高涨在三天内筹备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初栀不小心撞见班草和校花站在酒吧门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相互啃着对方。 初栀淡定的蹲在不远处,掰着手指头给他俩数着秒数。 竟然有五十多秒。 牛逼啊。 一分钟过去了,班草和校花终于发现了蹲在旁边撑着脑袋瓜一脸敬佩的少女。 恋情告终,初栀伤心了三秒钟,当场和班草分手。 少女一段连手都没来得及牵的初恋维持了不到两个礼拜,初栀觉得从那以后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了。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也报考了a大,还真就给考上了。 初栀这会儿坐在地上,男孩站着,依然是她仰着脑袋看他,和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蹲在酒吧门口看着他的场景出奇相似。 他逆着光,初栀被刺的微微眯了眯眼,认出他来,“啊”了一声。 尹明硕倒是笑得英俊潇洒坦荡荡,没有一点见到前女友,还是被自己劈腿了的前女友的心虚样子,他上下左右的把女孩瞧了一遍,觉得有点可惜。 其实尹明硕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之前他和小姑娘告白,是真的觉得她可爱的。 小小一只,软绵绵的女朋友,想想都觉得可爱。 校花那事儿,完全就是个意外。 高考结束大家终于解放了,他和几个朋友去酒吧玩,他是叫了初栀的,小姑娘当时说太晚了,没来。 事先他也不知道,校花也跟着来了。 校花家里有钱,但是成绩不太好,青春期精力全都在别的地方,学籍是放在其他学校的,上的是“借读班”。 尹明硕和校花之前也是有过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的,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有点上头,再加上前男女朋友这种暧昧的关系,灯光晦暗,就很容易和前女友发生个无法控制的意外。 尹明硕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怎么就好巧不巧让初栀给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穿着军训服绿油油的小姑娘,人蹲下来,声音也十分温柔:“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初栀歪了歪脑袋:“我好呀。” “……” 尹明硕恍若未闻:“我知道你也过得不好,我也是,这两个月都浑浑噩噩的,每天都在想你。” 感情史这种东西是女生寝室夜聊必备话题,林瞳早有耳闻,听到这话没忍住在旁边抖了抖肩膀,一脸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尹明硕假装没注意到,也不在意,笑了笑,对初栀道:“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初栀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他:“你说吧。” 他低低咳了两声:“一起去买个水吗?” 初栀想说我有水,下午刚买的,还没喝完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手掌撑着地面站起来了,往前走了两步离人群远了一点,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灰尘。 傍晚霞光红艳,少年和少女并肩走出操场,少年时不时垂下头去温柔的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子说些什么,场面美得像幅画。 尹明硕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尤其是他跟初栀同班三年,虽然只交往了不到两个礼拜,但是好歹也出来约会过两次,对于她的喜好也十分了解。 他没去自动售卖机,而是转去小卖部,给少女买了一支香草味的可爱多。 初栀皱了皱眉,觉得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就要给他钱。 尹明硕执意不收,初栀干脆地支付宝转账给他了。 他有话想说,有意领着她往多媒体楼那边走,无奈说:“你就当高中同学请你吃个冰淇淋不行吗?” 初栀眨眨眼,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如果只是高中同学不是前男友的话就行。” “……” 尹明硕有的时候觉得这姑娘是真的天然呆,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其实什么事情都明白的很,只是在装傻。 初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就很单纯的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说了,说完没再看他,开开心心地撕了可爱多的包装纸,垂着眼,舌尖伸出来,慢吞吞地舔在奶白色的雪糕上。 73.七十三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或者过两天再来看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 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 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 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 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 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 他也不怎么理, 像是个开门的, 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锤完,嗷嗷叫了两声,手背通红,疼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装逼:“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你问过我们班男生了吗?” 战场气氛焦灼,剑拔弩张还没触就爆发了。 周明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苗条看上去都没对方壮,但是胜在人多,还有女生帮忙,虽然挂彩,但是也并不占下风。 所谓法不责众,打架就要打群架,寝室规模的架还是差了点。 教官和辅导员过来的时候,初栀正把尹明硕给她买的雪菜鸡丝粥往对方脸上倒,男生被林瞳和顾涵一起按着被烫的嗷嗷叫,熬得又黏又糯的粥顺着往下淌。 几个教官咆哮着跑过来把人分开,男生基本都挂了彩,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男生最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又粥又是豆浆的。女孩子看上倒是都没什么事情,除了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 辅导员看上去快要气疯了,看着他们唾沫横飞:“一会儿系主任就过来!你们就等着吧,我们班还没开学就出名了!” 初栀老实巴交地站在最末尾,一抬眼,就看见系主任已经远远走过来了。 后面还跟一人。 四位数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牛仔裤,一双微微上挑着的桃花眼一排扫过去,停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牛逼啊。 初栀一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男人唇角一勾,跟在系主任后面走过来,看着辅导员和系主任在不远处说话,不动声色站到了初栀旁边。 “哪些是你的手笔?”他声音压低,语气玩味,视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几个挂彩的男生。 “粥,”初栀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还有豆浆……” 她说完,他就笑了。 喉间溢出两声轻笑,他垂眼,看着她小脑袋低低垂着,看似老实巴交,乖得不行的样子,低声调侃她:“粥多没劲,你兜里怎么不备俩油碟呢?” 他的“辞郎”无情极了,无论他问什么样的问题都毫不犹豫的怼他,脸上笑得像太阳花,清新阳光又可爱,说出来的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八爪鱼像是个深陷热恋中却被负心汉劈腿了的少女,掩面做哭唧唧状,想想可能觉得还没玩够,又准备继续嚎叫。 辞郎笑眯眯:“行了啊。” 八爪鱼表情瞬间没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拉闸一般唰地安静下来了,肩膀一塌,平静道:“哦。” “……” 初栀跟看戏似的,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他脑袋往前凑了凑,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学长,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74.七十四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虽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秒钟而已。 少爷从未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决定找回场子。 于是当天下午, 程轶和姑娘视频聊天聊一半,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踹门。 两人都盘腿坐在沙发上隔着屏幕看对方嗑瓜子儿,边嗑边聊天, 还聊得挺嗨, 满口油腔滑调的段子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重的踹门声。 程轶叹了口气, 把手里的瓜子儿袋子放在茶几上,朝镜头里的姑娘抛了个飞吻:“可能是阿珩忘带钥匙了,我去开个门。” 他趿拉上拖鞋走到门口压开门,就看见陆嘉珩手里抱着两个落在一起的大箱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程轶眉一挑:“没带钥匙?” “带了。” “那你敲个屁门啊。” “没手。”陆嘉珩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瞎吗”。 程轶跟着他走进去,才把注意力放在他手里那两个箱子上。 宝矿力水特,运动水饮料。 那个广告怎么打的来着, 点点电解质,滴滴入身透? 程轶抬了抬眉, 看着男人捧着两箱水回来, 往旁边地上一放, 一屁股坐进旁边懒人沙发里, 拆开一箱, 捏着一瓶抽出来, 打开了。 程轶刚想继续和美人聊天, 就看见陆嘉珩打开了那瓶水以后, 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又俯下身去,从箱子里抽了一瓶,又拧开了。 程轶以为这是给他开的。 他简直受宠若惊到毛骨悚然,以为这少爷上午出门被开光了,无比狗腿子地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着第二瓶也被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又抽出第三瓶。 就跟开啤酒似的,两秒一瓶,他就那么坐在那开了大半箱,也不喝,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程轶一脸茫然:“老哥,你干啥呢?” 陆嘉珩没看他,唇角动了动,微微向下耷拉着,露出了一个不太愉悦的表情,冷冷笑了一声:“报仇。” 程轶:“……?” 男人有些时候就是会有某些那种既幼稚又神奇的点,让人无法理解,其实原本没什么的事情,他们会无比在意,并且在意好久,好久好久。 直到新生军训结束,初栀都没再见过某人晒太阳。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隔壁新闻有个姑娘给教官塞了小纸条,结果被发现了,第二天她们班就换了个教官,姑娘被通报批评,还没开学就红了,那个被塞了纸条的教官也会被部队惩罚。 据说那姑娘被抓包以后哭着跟营长求情,说都是她的错,那个教官完全不知道的。 初栀完全震惊了,不知道这才半个月,怎么就喜欢上了。 林瞳倒是完全理解的样子,抱着一包浪味仙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你看看现在那些个男生,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奶油小生,要么就瘦的跟竹竿似的,要么就二十出头小肚腩还秃顶,弓背猫腰跟做贼似的,瓶盖都拧不开。平时也就算了,毕竟都一个德行,这一军训,和兵哥哥们笔直的身板胸肌腹肌背肌二头肌一对比,那爱情的荷尔蒙分分钟就被激发出来了啊。” 初栀吃着橘子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学长也差点没拧开瓶盖儿,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人奶白色的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有个汇报表演,下午大家一起送教官离校。 初栀他们班的教官是个很年轻清爽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训练的时候脸板的一丝不苟,但是其实性子也很活泼,休息的时候经常会跟大家玩在一起,聊聊天,感情非常好。 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临走那天大家都有点小伤感,有几个女生还小声哭了。 初栀被那气氛搞的也有点小伤感,军训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在哭天抢地的盼着这段恐怖日子赶紧过去,等到真的结束了,又开始觉得舍不得。 * 半个多月的摧残折磨过去,大家基本上都黑了一圈,林瞳她们拖着初栀站着她那张白嫩的小脸各种不解她为什么好像没被晒黑,初栀眨眨眼,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得跟豆腐似的小胳膊,放在脸旁边做对比:“没啊,我也晒黑了的。” 顾涵瞬间就面无表情了:“明白了,人家晒黑了以后的色调和我涂完粉底液一个色儿。” 第二天周末,初父和初母几天前欧洲游了一圈终于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接她。 在校门,她又碰见陆嘉珩。 她出来的早,初父车还没到,她拖着小箱子走到路边,人坐在箱子上等,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对面。 初栀“啊”了一声,想跟他打招呼,手臂都抬起来了,突然想起,认识半个月了,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天光被梧桐树遮了大半,分割成小小的色块细细碎碎洒在他身上,他好像没看见她,背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站着,头微垂,眼神有点散,像是在发呆。 初栀举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初栀皱了皱眉,正犹豫着,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进来,在路边停住了。 他抬起头来,脸上没表情走到车边。 后座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抬眼,看见了路边的少女。 初栀和他对视,眨眼笑了一下,朝他摆摆手。 他桃花眼漆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见她微微抿了抿唇,视线稍作停顿,眼神很淡。像风无声从她面前一扫而过。 初栀愣了下,看着他钻进车子里。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初栀侧着头,回忆了一下他刚刚的眼神和表情。 他确实不太开心。 * 原本周末初栀是准备宅在家里睡上个一天回回血,结果不知道怎么着,到家却无比精神,毫无困意。 初母一看见她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她左瞧瞧右瞧瞧:“我家宝贝是不是瘦了啊,还黑了。” 初父相对来讲就比较淡定,笑呵呵地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现在的小姑娘都时兴减肥,一个个的腿儿还没胳膊粗呢,减什么肥啊。” 初栀想了想那画面,诚恳道:“爸,腿没胳膊粗那还挺吓人的。” “哦,我是说没我胳膊粗。” 初母拉着初栀的手没放,眼神有点鄙夷的看着他:“比你胳膊粗那太难了,人家腰都没你胳膊粗。” 初父也不恼,依然优哉游哉的样子,眼睛弯弯,笑得像个傻白甜:“你连腰都没有。” 邓女士冷笑了一声:“你浑身上下全是腰。” “你脖子比腰粗。” “初云飞你就是想气死我找小老婆是吧!” “我想找小老婆还用气死你吗?” 两个人乒乒乓乓又是一阵唇枪舌剑,初栀习以为常,淡定的松开了母亲的手,拐进厨房去倒了杯牛奶,加了两勺糖,放微波炉转了两圈,用翻了麦圈出来倒进碗里。 等她一碗麦圈吃得差不多,客厅里的人已经重新进入了如胶似漆状态,邓女士抱着初先生的胳膊,两个人依偎在沙发里,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看旅行杂志,研究着去哪玩。 初栀想着自己欠着的那件天价卫衣,叹了口气,走过去,乖巧的坐在母亲大人旁边。 “妈妈,”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指指窗外,“你看天上飘着的云,像不像你给我加的五千块钱零花钱。” 邓女士:“……” 邓女士有点诧异,自家女儿一直是个乖宝宝,以前的生活费或者零花钱都是她们随便给的,也从来没见她主动要过。 “是要买衣服吗?” 初栀犹豫了一下,想想好像没错,觉得也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事告诉他们,就点点头。 “行,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终于长大了会花钱了,”邓女士十分感动,直接掏出副卡塞给她,“随便刷,多买点儿,挑贵的,别像你那个死爸一样,自己买回家的衣服都像破麻袋似的,还美滋滋儿的觉得自己眼光特好。” 手臂还被媳妇抱着的初父:“?” * 初栀一件衣服欠了人家半个月,内心的愧疚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于是一得到了资金援助,下午没什么事情就直接去给债主买衣服去了。 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债主那款。 周末下午商场人很多,初栀拿着杯奶茶站在店门口,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债主打个电话。 那天她让他存了名字,初栀通讯录里没什么人,她不怎么爱存电话,父母,大学室友还有几个闺蜜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号码,男人的手机号码就挺好找。 最后,初栀在通讯录中间段找到了那个号码。 +86183xxxxxxxx 姓名备注——陆哥哥。 初栀:“……” 楼梯上坐着个小男孩,听见开门声抬起头,一看见他进来丢下手里的小汽车唰地蹿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哥哥!”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小胖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仰着张胖乎乎地小脸看着他,表情又开心又怕:“哥哥。” 陆嘉珩“嗯”了一声,环视一圈:“爸呢?” “爸爸给懿懿和哥哥赚钱。”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终于抬起手来,扯了扯他的裤子。 陆嘉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男孩的表情依然怯怯的,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还是认真道:“哥哥别和爸爸吵架,爸爸喜欢哥哥,”他小手扯着他的裤子,声音软绵绵的,小小的,又低又弱,“懿懿也喜欢哥哥。” 陆嘉珩有点僵硬。 他短暂的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只喜欢你。” 男孩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一点,身子往前倾了倾,又很快缩回去,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小朋友年纪小,还没长开,一双眼滴溜溜地,黑漆漆的瞳仁很大,明亮透彻,脸颊带着婴儿肥,委屈无措的样子盯着他。 75.七十五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面瘫咳了两声,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 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 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 抢你水,还抢你水杯,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 视线转回来,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 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 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 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 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 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 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了悟的点点头, 刚想说什么, 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 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尹明硕:“……” 不知道为啥,就听着让人有种‘你活该’的感觉呢? 打架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军训的最后几天,别的同学练习正步,初栀她们罚站。 第一天,大家还都排排站,趁着没人看着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聊聊天,罚站罚得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这惩罚太好了,刚好还可以逃过军训。 很快,教官就发现了这现象,直接把几个人全都分开了,隔着偌大的操场遥遥相望。 九月正是换季的时候,月初还天天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等到了月中军训接近尾声,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初栀被发配到了边疆,连续几天从早上站到下午从下午站到晚上,站得膝盖发酸还不能动,每次想偷偷靠着身后铁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能看见少爷似的懒洋洋晃悠的四位数。 少爷最近天天晒太阳,有太阳要晒,没有太阳制造太阳也要晒。 初栀心想他真是爱锻炼啊。 两个人隔着一个四百米跑道人海茫茫中对视了一眼,初栀远远地看着他好像是模糊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捏着瓶宝矿力垂在她面前。 初栀一愣,没接。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语气玩味:“拿着,之前不是抢了你的水么。” 初栀:“……” 他之前果然听到了…… 初栀觉得挺不好意思,有种背后说人还被抓包了的心虚感,也没接:“没事呀,反正就那么点水。” 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俯身,弯腰,垂头,长臂伸下去,水放在她脚边。 初栀垂头,看着半透明的水瓶子,小声道谢:“谢谢。” 他就站在她旁边,少女一垂头,军训的外套领子后面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后颈,藏在发丝后面,白的晃眼。 陆嘉珩盯了一会儿,没说话。 少女抬起头来。 他视线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喉咙又开始发痒。 初栀没注意,俯身把水捡起来抱在怀里,想起那天他和两个系主任一起过来,好像还和经管那个面瘫挺熟的样子,抬眼问他:“学长,你是经管的吗?” 陆嘉珩侧身靠在铁网上:“嗯,金融。” “哇。”初栀十分捧场地说。 “哇什么?” “没什么,我就哇一下。” “……” 他笑了一声,“你学新闻?” “广告啊,”初栀眨眨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闻言,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大脑飞速过滤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告诉过自己的,结果没什么收获。 早忘了。 “名字也告诉过你的。”初栀说。 陆嘉珩:“……” “还有电话号码。” 陆嘉珩想起来了。 可是当时她语速太快,他心里又觉得有点烦,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韭菜花味儿,压根没怎么太注意听,也不太关心她都说了些什么。 陆嘉珩久违的生出了点儿懊恼的情绪。 果然,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吗?” 那黑漆漆的眼明亮干净,此时写满了难以置信,还有点责备的味道。 他刚想道歉,就听她继续道:“你怎么不记着呢,万一我是个坏人就这么跑了不赔你衣服怎么办?” “……” 原来在意的是这种事情?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低笑了一声,气音短促:“不用你赔,”他顿了顿,嗓音微压,磁性低沉,黑眼盯着她,“坏人也没事,你别跑就行。” 初栀根本就没在听的,此时正忙着从军训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她解了锁,一只手递给他:“我只存了你的号码,你打一下名字。” 她说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冲上。 小小的一只手,白皙纤细,掌心的纹路干净细腻。 他垂眸片刻,接过她的手机,把自己的也递给她。 初栀之前用过一次他的手机,通讯录什么的也找的快,她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查找了一下,果然没存。 初栀用胳膊夹着宝矿力,快速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存上去,递回去。 男人接过来,单手拿着她的手机打字。 初栀一边拧着宝矿力的瓶盖一边感叹着手指长就是好,她一只手拇指根本够不着,人家还能游刃有余的打字。 结果拧了半天,手心都疼了,也没拧开。 她手往里缩了缩,又甩了甩袖管,用袖口的布料包住了拧。 还是没开。 初栀小脸一丧,不太开心。 刚好男人那边字打完,界面退出去,锁了屏幕递过去。 初栀没手去接,她还在和手里的水瓶奋战,整个人忘我的投入其中拧的前仰后合的,长长的马尾辫垂到前面来。小脸都憋红了,袖口的布料被她垫在掌心和瓶口之间,攥的皱巴巴的。 陆少爷垂着眼,看她那副费劲儿吧啦的可爱小样子勾了勾唇角,夹着手机轻飘飘塞到她面前,好看的手指扣住硬塑料瓶瓶口,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 初栀顺从地松手了,接过手机揣进口袋,人往前了两步,小脑袋凑过去等着,崇拜的表情都已经摆好了。 陆嘉珩的表情挺从容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手指也是懒洋洋地搭在瓶盖上,整个人的姿态就像是在说拧个瓶子就跟吹口气一样轻松。 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一秒,两秒,三秒。 陆嘉珩面上一僵。 他也没拧开。 他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 陆嘉珩:“……” 这什么破几把水? 以后再也不买了。 初栀想着,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表情。 因为正弯着腰看她,男人此时的高度和她是平的,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好像微微有点发愣。 他没有站直的意思,初栀就自动自觉地往后退,边退边给他了声道歉。 陆嘉珩回神,终于缓慢的直起身来。 初栀看着他终于站直了,想着弯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子,他腰都不酸吗。 想着想着,她就问出来了:“你腰疼不疼?” 陆嘉珩:“……” 陆嘉珩似笑非笑:“不疼。” 初栀点点头,想要岔开话题,尽量不让人想起那一巴掌的事情,于是由衷的赞叹道:“你腰可真好,我有的时候在家里洗碗弯时间长了都会有点酸。” 陆嘉珩上下扫了她一眼,看起来好像有点诧异:“你洗碗还用弯腰?” “……” 初栀又开始瞪他,表情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冲着人呲牙的小奶狗,一脸的“我超凶”。 陆嘉珩低低笑了两声,不逗她了,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可爱多,蓝色的,香草味儿。 初栀抿了抿唇,没马上接。 陆嘉珩手抖了抖:“快点,一会儿化了。” 她才接过来,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小声道谢。 人家来请她吃冰淇淋,特地送到寝室楼楼下了,还不介意她拍了自己巴掌。 再加上之前她扣了他油碟他也没恼没发火,欠了半个多月的衣服也没催,后来还说让她不用在意。 虽然也多多少少做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就拿了她的水杯什么的,倒也都没啥。 初栀在心里最终给他下了定义——一个虽然很能招蜂引蝶但是脾气好心地善良的好人。 76.七十六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 tat…… 初栀欲哭无泪。 * “你喜欢香草味吗?” “我觉得樱桃味也好吃的。” “这家还有芒果酸奶。” “还是巧克力?” 小卖部里,穿着军训服的少女趴在冰柜前, 看着里面各种味道的可爱多, 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身后,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 也不说话, 看着她纠结。 少女军训的帽子已经摘了,头发被压了一整天有点乱,扎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 小小一束马尾软趴趴地瘪下去, 鬓角的碎发全都跑出来了, 像个小疯子。 小疯子纠结了五分钟, 终于不满地转过头来问他:“你到底要哪个味道呀?” “都行啊,”陆嘉珩唇角一勾,手插着口袋斜斜往旁边货架轻轻一靠, 打算装个逼,结果货架摆太满,上面堆着的几袋软糖全掉地上了。 陆嘉珩:“……” 他刚要蹲下, 初栀操心巴拉地叹了口气, 走过去帮他全都捡起来了。 小油菜蹲在他面前卷成一团捡软糖,变成了一颗卷心菜。 全都捡起来, 卷心菜站起来, 一袋一袋重新塞回到货架上。 他侧着身, 她就站在他面前, 还不到他肩膀,小胳膊举起来都没他高。 一边放好了糖,一边仰着脑袋侧头看他:“那给你买樱桃味的啦?” 陆嘉珩心思有点飘,心不在焉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去付钱,小卖店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这种,现在叫什么来着,傲娇?” 初栀愣了愣,脖子也伸过去和老板娘咬耳朵:“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这个不叫傲娇。” 老板娘显然是误会了,依然笑眯眯:“那你要加把劲儿啊,喜欢就再主动点。” 初栀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阿姨显然没相信,一脸小姑娘就是脸皮儿薄咋还不好意思上了呢的表情,把冰淇淋递给她。 初栀拿了可爱多走到门口,举到他面前。 陆嘉珩没接,就垂着眼看。 初栀小手抖了抖,催他:“快吃呀,一会儿化了。” 男人慢悠悠“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唇一弯,缓声开口:“刚才想了想,还是想吃香草味的。” 初栀:“……” 初栀回身进去又给他买了个香草味的出来以后,站在门口的人手里那支樱桃味的已经剥开了,粉红色的蛋卷包装纸被撕掉三分之一,露出里面的冰淇淋。 见她出来,男人接过她手里香草味的那支,顺手把樱桃味的递过去了:“刚刚那个不是掉了。” 说到这个,初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我刚刚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主要是?” 初栀犹豫了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之前太吓人了……” 陆嘉珩一边撕开蓝色的可爱多包装纸,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欺负得太狠了? 他反思了一秒钟,又觉得并没有啊。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支可爱多不紧不慢地沿着网球场铁网走,路过之前的多媒体楼,陆嘉珩才开口:“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初栀卷着樱桃味雪糕:“前男友。” 他舔着唇垂眼笑:“看来我打扰他自证清白了。” 初栀摇摇头,咬了一口蛋卷,咔嚓一声清脆的响:“我又不是傻子。” 陆嘉珩挑眉,没说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最爱的还是你——”初栀语气没什么起伏,慢吞吞地嘟哝,“这种八点档肥皂剧台词好老土。” 陆嘉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挺好,很赞同地点点头:“是老土。” “不过他和他前女友竟然能啃那么久,”初栀咔嚓咔嚓咬着蛋卷感叹,“真是厉害。” 身边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他吐槽,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同情她那个前男友了。 怕她跟不上,他特地把步子放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慢动作。 竟然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陆嘉珩觉得自己的耐心前所未有的好,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温度适宜。 冰淇淋凉凉的停在舌尖,甜香味渗入味蕾,给人一种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草味道的错觉。 操场上军训的新生早就散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跑步聊天,走到一半,陆嘉珩电话响,他接起来。 那边声音有点大,甚至初栀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果然,男人嫌弃地皱了下眉,手机拿了老远,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放回耳边,十分敷衍道:“听见了。” 初栀:“……” 学长,您听见什么了? “嗯,我一会儿带个人。” “……” 嗯? 他挂了电话,低下头,初栀嘴巴里还叼着个蛋卷,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也仰起头来看他。 陆嘉珩手机捏在手里把玩:“吃饭了吗?” 初栀摇摇头:“回寝室换个衣服就去。” 他点点头,无比自然的开口:“跟我一起吗?”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个朋友生日。” 其实这问题也就是走个过场。 陆嘉珩想。 毕竟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拒绝。 初栀啊了一声,有点为难:“可是,我跟室友说好了要一起吃的。” “……” 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了个小人,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嗯,行,那你去吧。”陆少爷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初栀还有点无措:“那,祝你朋友生日快乐。” 刚被打脸还没来得及表示丧的陆少爷闻言顿了一秒,突然倾了倾身。 两人距离倏地拉近,他桃花眼黑漆漆,眼角习惯性地挑着,盯着她笑:“怎么祝?” 初栀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他也不急,语速放得很慢地重复,似乎体贴的在给她消化和思考的时间:“你准备怎么祝我朋友生日快乐?” 然后,他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虽然初栀觉得今天遇见他两人已经熟悉了很多了,但是实在还划不进“熟人”的范畴。 他朋友过生日,跟她关系好像就更不大了。 初栀鼓了一下腮帮子,先是翻了一下军训服外套的口袋,里面只有一点零钱,手机,还有一支防晒霜。 她耷拉着肩膀,在男人玩味注视下皱着眉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他眉梢一挑,倒是也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她。 男人的手机没设置密码锁,初栀接过来,直接划开,慢吞吞地找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语音备忘录。 陆嘉珩垂着眼,就看着她打开语音备忘录以后,白嫩纤细的指尖点了一下红色的录音键,然后手机微微拿近了一点。 开始唱歌。 陆嘉珩完全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多难为人,她根本没法子。 他就是想欺负她一下,看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逗逗她,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摸摸那颗小脑袋,撩一撩,安慰安慰。 晚上六点半,太阳一寸寸藏下地平线,天还没完全黑下去,校园里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认认真真地清唱了一首生日快乐。 声音软软的,眼睫低垂,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把毛绒绒的小刷子。 她唱的很慢,每一个音都像是颗软软的椰子味牛奶糖,在巧克力酱里滚了一圈,再撒上白色的糖霜,递到了他面前。 陆嘉珩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嗓子突然开始发痒,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初栀完整第唱完了一首生日快乐,暂停,输入了生日快乐歌五个字,存储成了新的语音备忘录。 做完了这些以后,她把手机重新递还给他,似乎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说话,盯着手机里那段不到半分钟的录音看了好一会儿。 初栀歪着脑袋,由下至上看着他,鹿眼干净清澈:“学长,那我先回去了。” 学长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有点深。 小姑娘没看出来,晃着手臂笑嘻嘻地和他道别,转身一蹦一跳的走了。 陆嘉珩看着她背影消失,把手机锁屏捏在手里,人站在原地没动。 就这么站了三分钟,他肩膀突然微塌,笑了一声。 声音低低哑哑的,有点困惑,有点挫败, “这不对劲啊……” 初栀小脸煞白,不安的站在旁边看着面前的人。 原本五分钟前,她甚至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小命儿今天可能就要搁在这火锅店了,结果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即使她把满满一碟清油全都扣他脑袋上了。 初栀以为他也会按着她脑袋怼进旁边的芝麻酱里,她甚至连憋气的准备都做好了。 可是对方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越不安,愧疚感愈发强烈。 哗啦啦的水流声有点空旷的回荡,初栀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低低压出弧度的宽阔背脊,声音弱弱地提醒:“左边头发那里还有根香菜。” “……” 对方沉默了几秒,侧了侧脑袋,让水流冲刷着左边鬓角:“谢谢你。” 初栀肩膀一缩,觉得这声谢谢你反正绝对没有感激的意思。 洗手台的高度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略低了点儿,他窝在那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初栀手足无措地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洗,再次开口:“那个……” 他听见了,动作顿了一下,单手撑着台面抬起头来。 头发湿湿的向下滴着水串儿,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水珠,黑色卫衣领口的一圈也湿的彻底。 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着,没回头,通过面前巨大的镜子面无表情看着她,等着下文。 77.七十七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他决定找回场子。 于是当天下午,程轶和姑娘视频聊天聊一半, 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踹门。 两人都盘腿坐在沙发上隔着屏幕看对方嗑瓜子儿,边嗑边聊天, 还聊得挺嗨, 满口油腔滑调的段子伴随着一声比一声重的踹门声。 程轶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瓜子儿袋子放在茶几上, 朝镜头里的姑娘抛了个飞吻:“可能是阿珩忘带钥匙了, 我去开个门。” 他趿拉上拖鞋走到门口压开门,就看见陆嘉珩手里抱着两个落在一起的大箱子, 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程轶眉一挑:“没带钥匙?” “带了。” “那你敲个屁门啊。” “没手。”陆嘉珩瞥他一眼,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瞎吗”。 程轶跟着他走进去, 才把注意力放在他手里那两个箱子上。 宝矿力水特, 运动水饮料。 那个广告怎么打的来着,点点电解质, 滴滴入身透? 程轶抬了抬眉,看着男人捧着两箱水回来, 往旁边地上一放,一屁股坐进旁边懒人沙发里,拆开一箱,捏着一瓶抽出来, 打开了。 程轶刚想继续和美人聊天, 就看见陆嘉珩打开了那瓶水以后, 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又俯下身去,从箱子里抽了一瓶,又拧开了。 程轶以为这是给他开的。 他简直受宠若惊到毛骨悚然,以为这少爷上午出门被开光了,无比狗腿子地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着第二瓶也被放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又抽出第三瓶。 就跟开啤酒似的,两秒一瓶,他就那么坐在那开了大半箱,也不喝,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程轶一脸茫然:“老哥,你干啥呢?” 陆嘉珩没看他,唇角动了动,微微向下耷拉着,露出了一个不太愉悦的表情,冷冷笑了一声:“报仇。” 程轶:“……?” 男人有些时候就是会有某些那种既幼稚又神奇的点,让人无法理解,其实原本没什么的事情,他们会无比在意,并且在意好久,好久好久。 直到新生军训结束,初栀都没再见过某人晒太阳。 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隔壁新闻有个姑娘给教官塞了小纸条,结果被发现了,第二天她们班就换了个教官,姑娘被通报批评,还没开学就红了,那个被塞了纸条的教官也会被部队惩罚。 据说那姑娘被抓包以后哭着跟营长求情,说都是她的错,那个教官完全不知道的。 初栀完全震惊了,不知道这才半个月,怎么就喜欢上了。 林瞳倒是完全理解的样子,抱着一包浪味仙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你看看现在那些个男生,一个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奶油小生,要么就瘦的跟竹竿似的,要么就二十出头小肚腩还秃顶,弓背猫腰跟做贼似的,瓶盖都拧不开。平时也就算了,毕竟都一个德行,这一军训,和兵哥哥们笔直的身板胸肌腹肌背肌二头肌一对比,那爱情的荷尔蒙分分钟就被激发出来了啊。” 初栀吃着橘子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学长也差点没拧开瓶盖儿,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人奶白色的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线条流畅好看的肌肉。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有个汇报表演,下午大家一起送教官离校。 初栀他们班的教官是个很年轻清爽的小伙子,看上去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训练的时候脸板的一丝不苟,但是其实性子也很活泼,休息的时候经常会跟大家玩在一起,聊聊天,感情非常好。 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临走那天大家都有点小伤感,有几个女生还小声哭了。 初栀被那气氛搞的也有点小伤感,军训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在哭天抢地的盼着这段恐怖日子赶紧过去,等到真的结束了,又开始觉得舍不得。 * 半个多月的摧残折磨过去,大家基本上都黑了一圈,林瞳她们拖着初栀站着她那张白嫩的小脸各种不解她为什么好像没被晒黑,初栀眨眨眼,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得跟豆腐似的小胳膊,放在脸旁边做对比:“没啊,我也晒黑了的。” 顾涵瞬间就面无表情了:“明白了,人家晒黑了以后的色调和我涂完粉底液一个色儿。” 第二天周末,初父和初母几天前欧洲游了一圈终于回来了,一大早就来接她。 在校门,她又碰见陆嘉珩。 她出来的早,初父车还没到,她拖着小箱子走到路边,人坐在箱子上等,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对面。 初栀“啊”了一声,想跟他打招呼,手臂都抬起来了,突然想起,认识半个月了,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天光被梧桐树遮了大半,分割成小小的色块细细碎碎洒在他身上,他好像没看见她,背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站着,头微垂,眼神有点散,像是在发呆。 初栀举了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初栀皱了皱眉,正犹豫着,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进来,在路边停住了。 他抬起头来,脸上没表情走到车边。 后座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抬眼,看见了路边的少女。 初栀和他对视,眨眼笑了一下,朝他摆摆手。 他桃花眼漆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见她微微抿了抿唇,视线稍作停顿,眼神很淡。像风无声从她面前一扫而过。 初栀愣了下,看着他钻进车子里。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初栀侧着头,回忆了一下他刚刚的眼神和表情。 他确实不太开心。 * 原本周末初栀是准备宅在家里睡上个一天回回血,结果不知道怎么着,到家却无比精神,毫无困意。 初母一看见她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她左瞧瞧右瞧瞧:“我家宝贝是不是瘦了啊,还黑了。” 初父相对来讲就比较淡定,笑呵呵地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现在的小姑娘都时兴减肥,一个个的腿儿还没胳膊粗呢,减什么肥啊。” 初栀想了想那画面,诚恳道:“爸,腿没胳膊粗那还挺吓人的。” “哦,我是说没我胳膊粗。” 初母拉着初栀的手没放,眼神有点鄙夷的看着他:“比你胳膊粗那太难了,人家腰都没你胳膊粗。” 初父也不恼,依然优哉游哉的样子,眼睛弯弯,笑得像个傻白甜:“你连腰都没有。” 邓女士冷笑了一声:“你浑身上下全是腰。” “你脖子比腰粗。” “初云飞你就是想气死我找小老婆是吧!” “我想找小老婆还用气死你吗?” 两个人乒乒乓乓又是一阵唇枪舌剑,初栀习以为常,淡定的松开了母亲的手,拐进厨房去倒了杯牛奶,加了两勺糖,放微波炉转了两圈,用翻了麦圈出来倒进碗里。 等她一碗麦圈吃得差不多,客厅里的人已经重新进入了如胶似漆状态,邓女士抱着初先生的胳膊,两个人依偎在沙发里,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看旅行杂志,研究着去哪玩。 初栀想着自己欠着的那件天价卫衣,叹了口气,走过去,乖巧的坐在母亲大人旁边。 “妈妈,”她清了清嗓子,抬手指指窗外,“你看天上飘着的云,像不像你给我加的五千块钱零花钱。” 邓女士:“……” 邓女士有点诧异,自家女儿一直是个乖宝宝,以前的生活费或者零花钱都是她们随便给的,也从来没见她主动要过。 “是要买衣服吗?” 初栀犹豫了一下,想想好像没错,觉得也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事告诉他们,就点点头。 “行,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终于长大了会花钱了,”邓女士十分感动,直接掏出副卡塞给她,“随便刷,多买点儿,挑贵的,别像你那个死爸一样,自己买回家的衣服都像破麻袋似的,还美滋滋儿的觉得自己眼光特好。” 手臂还被媳妇抱着的初父:“?” * 初栀一件衣服欠了人家半个月,内心的愧疚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于是一得到了资金援助,下午没什么事情就直接去给债主买衣服去了。 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债主那款。 周末下午商场人很多,初栀拿着杯奶茶站在店门口,掏出手机来准备给债主打个电话。 那天她让他存了名字,初栀通讯录里没什么人,她不怎么爱存电话,父母,大学室友还有几个闺蜜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号码,男人的手机号码就挺好找。 最后,初栀在通讯录中间段找到了那个号码。 +86183xxxxxxxx 姓名备注——陆哥哥。 初栀:“……” 程轶逼逼叨了一路,此时也安静如鸡,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菊花坐在巴士上。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一上车,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他一转头,四目相对,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视线朝上,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78.七十八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 tat…… 初栀欲哭无泪。 * “你喜欢香草味吗?” “我觉得樱桃味也好吃的。” “这家还有芒果酸奶。” “还是巧克力?” 小卖部里, 穿着军训服的少女趴在冰柜前, 看着里面各种味道的可爱多,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身后, 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也不说话,看着她纠结。 少女军训的帽子已经摘了, 头发被压了一整天有点乱,扎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 小小一束马尾软趴趴地瘪下去, 鬓角的碎发全都跑出来了,像个小疯子。 小疯子纠结了五分钟,终于不满地转过头来问他:“你到底要哪个味道呀?” “都行啊,”陆嘉珩唇角一勾, 手插着口袋斜斜往旁边货架轻轻一靠,打算装个逼,结果货架摆太满, 上面堆着的几袋软糖全掉地上了。 陆嘉珩:“……” 他刚要蹲下, 初栀操心巴拉地叹了口气, 走过去帮他全都捡起来了。 小油菜蹲在他面前卷成一团捡软糖,变成了一颗卷心菜。 全都捡起来,卷心菜站起来, 一袋一袋重新塞回到货架上。 他侧着身, 她就站在他面前, 还不到他肩膀,小胳膊举起来都没他高。 一边放好了糖,一边仰着脑袋侧头看他:“那给你买樱桃味的啦?” 陆嘉珩心思有点飘,心不在焉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去付钱,小卖店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这种,现在叫什么来着,傲娇?” 初栀愣了愣,脖子也伸过去和老板娘咬耳朵:“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这个不叫傲娇。” 老板娘显然是误会了,依然笑眯眯:“那你要加把劲儿啊,喜欢就再主动点。” 初栀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阿姨显然没相信,一脸小姑娘就是脸皮儿薄咋还不好意思上了呢的表情,把冰淇淋递给她。 初栀拿了可爱多走到门口,举到他面前。 陆嘉珩没接,就垂着眼看。 初栀小手抖了抖,催他:“快吃呀,一会儿化了。” 男人慢悠悠“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唇一弯,缓声开口:“刚才想了想,还是想吃香草味的。” 初栀:“……” 初栀回身进去又给他买了个香草味的出来以后,站在门口的人手里那支樱桃味的已经剥开了,粉红色的蛋卷包装纸被撕掉三分之一,露出里面的冰淇淋。 见她出来,男人接过她手里香草味的那支,顺手把樱桃味的递过去了:“刚刚那个不是掉了。” 说到这个,初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我刚刚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主要是?” 初栀犹豫了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之前太吓人了……” 陆嘉珩一边撕开蓝色的可爱多包装纸,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欺负得太狠了? 他反思了一秒钟,又觉得并没有啊。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支可爱多不紧不慢地沿着网球场铁网走,路过之前的多媒体楼,陆嘉珩才开口:“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初栀卷着樱桃味雪糕:“前男友。” 他舔着唇垂眼笑:“看来我打扰他自证清白了。” 初栀摇摇头,咬了一口蛋卷,咔嚓一声清脆的响:“我又不是傻子。” 陆嘉珩挑眉,没说话。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最爱的还是你——”初栀语气没什么起伏,慢吞吞地嘟哝,“这种八点档肥皂剧台词好老土。” 陆嘉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挺好,很赞同地点点头:“是老土。” “不过他和他前女友竟然能啃那么久,”初栀咔嚓咔嚓咬着蛋卷感叹,“真是厉害。” 身边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他吐槽,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同情她那个前男友了。 怕她跟不上,他特地把步子放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慢动作。 竟然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陆嘉珩觉得自己的耐心前所未有的好,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温度适宜。 冰淇淋凉凉的停在舌尖,甜香味渗入味蕾,给人一种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草味道的错觉。 操场上军训的新生早就散了,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跑步聊天,走到一半,陆嘉珩电话响,他接起来。 那边声音有点大,甚至初栀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果然,男人嫌弃地皱了下眉,手机拿了老远,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放回耳边,十分敷衍道:“听见了。” 初栀:“……” 学长,您听见什么了? “嗯,我一会儿带个人。” “……” 嗯? 他挂了电话,低下头,初栀嘴巴里还叼着个蛋卷,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也仰起头来看他。 陆嘉珩手机捏在手里把玩:“吃饭了吗?” 初栀摇摇头:“回寝室换个衣服就去。” 他点点头,无比自然的开口:“跟我一起吗?”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个朋友生日。” 其实这问题也就是走个过场。 陆嘉珩想。 毕竟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拒绝。 初栀啊了一声,有点为难:“可是,我跟室友说好了要一起吃的。” “……” 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了个小人,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嗯,行,那你去吧。”陆少爷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初栀还有点无措:“那,祝你朋友生日快乐。” 刚被打脸还没来得及表示丧的陆少爷闻言顿了一秒,突然倾了倾身。 两人距离倏地拉近,他桃花眼黑漆漆,眼角习惯性地挑着,盯着她笑:“怎么祝?” 初栀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他也不急,语速放得很慢地重复,似乎体贴的在给她消化和思考的时间:“你准备怎么祝我朋友生日快乐?” 然后,他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虽然初栀觉得今天遇见他两人已经熟悉了很多了,但是实在还划不进“熟人”的范畴。 他朋友过生日,跟她关系好像就更不大了。 初栀鼓了一下腮帮子,先是翻了一下军训服外套的口袋,里面只有一点零钱,手机,还有一支防晒霜。 她耷拉着肩膀,在男人玩味注视下皱着眉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他眉梢一挑,倒是也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她。 男人的手机没设置密码锁,初栀接过来,直接划开,慢吞吞地找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语音备忘录。 陆嘉珩垂着眼,就看着她打开语音备忘录以后,白嫩纤细的指尖点了一下红色的录音键,然后手机微微拿近了一点。 开始唱歌。 陆嘉珩完全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多难为人,她根本没法子。 他就是想欺负她一下,看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逗逗她,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摸摸那颗小脑袋,撩一撩,安慰安慰。 晚上六点半,太阳一寸寸藏下地平线,天还没完全黑下去,校园里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认认真真地清唱了一首生日快乐。 声音软软的,眼睫低垂,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把毛绒绒的小刷子。 她唱的很慢,每一个音都像是颗软软的椰子味牛奶糖,在巧克力酱里滚了一圈,再撒上白色的糖霜,递到了他面前。 陆嘉珩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嗓子突然开始发痒,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初栀完整第唱完了一首生日快乐,暂停,输入了生日快乐歌五个字,存储成了新的语音备忘录。 做完了这些以后,她把手机重新递还给他,似乎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说话,盯着手机里那段不到半分钟的录音看了好一会儿。 初栀歪着脑袋,由下至上看着他,鹿眼干净清澈:“学长,那我先回去了。” 学长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有点深。 小姑娘没看出来,晃着手臂笑嘻嘻地和他道别,转身一蹦一跳的走了。 陆嘉珩看着她背影消失,把手机锁屏捏在手里,人站在原地没动。 就这么站了三分钟,他肩膀突然微塌,笑了一声。 声音低低哑哑的,有点困惑,有点挫败, “这不对劲啊……” 林瞳原本还跟在后面一边发微信一边叼着根巧克力棒吃,听到这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初栀也呆了。 她刚刚离得近,听见了孩子的那声妈妈,本来刚放下心来,结果女人站起来直接就开始撒泼,简直像疯了一样。 79.七十九块 初栀家作息时间一向是很有规律的, 初父和邓女士都是早睡早起养生卦, 初栀自从上了大学以后睡觉的时间晚了不少, 但是一般也都在差不多十一点多的时候,十二点前。 所以等陆嘉珩的时候,初栀已经开始有点困了。 直到差不多快十一点,他才到家。 初栀做贼似的房门开了个缝,往外瞧了一圈。 房子里黑漆漆的, 厨房吧台的小夜灯开着,初父和邓女士的房间房门紧闭。 客厅里没人, 初栀捏着手机,拉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踮着脚尖穿过客厅,走到玄关门口。 她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压下门把,轻轻开了防盗门。 走廊里面声控灯亮着, 初栀站在门口, 柔软的羊毛拖鞋踩上门框, 手把在墙边, 伸头往外看。 陆嘉珩靠在旁边墙边, 双手插着口袋,上身微弓,长腿交叠, 微垂着头。 他听见声音, 微微侧过头来。 初栀眨巴着眼, 半个身子藏在门里,只露出小脑袋和脖子看着他。 陆嘉珩没说话。 初栀也没说话。 她这样斜歪着身子有点酸,撑了一会儿,另一条腿也迈出防盗门,站直了身,声音低低道:“看够了吗?” 陆嘉珩垂着眼,勾唇:“看不够。” 他直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身上外套脱下来,伸臂靠近,刚想给她披上。 房子里开门声响起。 初栀人一僵,根本来不及反应。 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紧接着是谁走过来的声音,玻璃杯放上小吧台,轻微一声响。 初栀汗毛都立起来了,僵在门口,转过身去。 手里端着个水壶,站在餐桌旁边,看着她。 初栀心跳如雷,一下高过一下,手脚发软。 她身后,陆嘉珩的大衣外套还举着。 初父:“你门口站着干啥呢?” 初栀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结结巴巴:“我我我我下楼丢个垃圾。” 初父没说话,微微歪了歪头,视线落在她身后陆嘉珩身上,看起来挺好奇:“他也下去丢垃圾?” “……” 初栀:“他夜跑……” 初父:“……” * 午夜十一点,初栀家里灯火通明,客厅沙发上,初父坐在长沙发正中间,邓女士坐在他旁边。 单人沙发上,陆嘉珩正襟危坐。 初栀缩着小肩膀离他坐得远远的。 四人安静了几分钟,初父眼睛一斜,看向初栀,上下扫了一眼:“回去把衣服穿上。” 初栀垂头。 她穿着长袖睡衣和睡裤,扣子扣到领口,严严实实,实在不知道哪里需要换了。 初栀不敢反驳,乖乖地“哦”了一声,慢吞吞站起来。 一步三回头,不安地看着陆嘉珩,不情不愿往房间里蹭。 她回房间火速套了件长毛衣外套,急匆匆地出来。 客厅里依然没人说话,初父侧着身,面无表情高深莫测地看着陆嘉珩,陆嘉珩也不避不让和他对视,神情看起来颇为淡定。 初栀感觉自己紧张的快要吐了,生怕下一秒初父就直接掀了桌子揍他一顿。 她脸色苍白站在沙发后面,超邓女士投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邓女士视若无睹,优哉游哉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品茶似的喝了口凉白开。 就在初栀觉得自己真的要吐出来了的时候,初父开口了。 语速很慢,和他平时说话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听起来有点优哉的感觉:“小伙子,经常夜跑?” 陆嘉珩:“……” 初栀:“……” 初栀:“????” 初栀惊呆了。 陆嘉珩似乎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人愣了愣,没有见过路子这么野的老丈人,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 他很快反应过来,顿了两秒,淡定道:“还行吧,偶尔去。” 初父歪着头,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点和蔼的味道,只是一双眼仔细瞧,全是戒备和防范。 像是防范小偷一样盯着他,好像一眼看不住,陆嘉珩就会从她们家偷走什么东西似的。 初父不动声色:“你是不是上次上门来卖被套那个?” 初栀:“……” 陆嘉珩也不动声色:“叔叔,我是把被子捡上来的那个。” 初父:“在楼上住?” 陆嘉珩:“嗯。” 初父:“多大了?” 陆嘉珩:“二十四了。” 初父:“我看你这小孩儿长得俊,有女朋友没有?叔叔给你介绍一个?” 陆嘉珩:“……” 初栀听不下去了。 这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初父问什么陆嘉珩就答什么,问题却都问不到点子上,搞的初栀觉得自己神经都崩得紧紧的,生怕火山下一秒就爆发了。 她深吸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两步从沙发后面绕过来,挡在陆嘉珩面前。 两只手臂大大张开,像小朋友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时候保护鸡崽子的老母鸡。 陆嘉珩错愕。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挡在他面前,十秒钟后,突然肩膀一塌,泄了气的小皮球似的,小脑袋也耷拉下来,蔫巴巴:“爸爸,这是我男朋友……” 初父一脸忧伤地看着她。 目光有点恍惚,有点惆怅,有点怅然若失。 好半天,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男朋友?” 初栀低垂着头,不说话,被初父那视线瞧得好像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邓女士那边已经咔嚓咔嚓嗑上了瓜子儿,看见初父这副矫情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初云飞你能不能别跟小姑娘似的?你闺女大学快毕业了,再不找个男朋友我都看不过去。” 初父一反常态完全没和她斗嘴,幽幽地看着初栀,视线一转,又看向陆嘉珩,那副表情就像是一个什么宝贝被别人抢走了的大小孩。 初栀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有点不知所措。 她手指指尖紧紧拽着自己衣服袖口,也跟着有些难过,小声叫他:“爸爸……” 初父没说话,十分忧郁的看着她。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喜欢他?” 初栀低着脑袋没说话。 初父不太死心,赌气似的,有点小心,吃醋了似的:“我闺女明明小的时候还说长大以后也不嫁人,不谈恋爱,就陪着爸爸,结果我一个没看住,就被乱七八糟的男人骗跑了。” 初父说着,看向陆嘉珩,眼里闪着怨毒的光。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初父觉得这小伙儿长得挺帅的,还有点他年轻时候的风采。 现在这么一看,初父觉得自己真是识人不清。 那眼睛,那嘴唇,那小白脸,一脸风流薄情花心相。 陆嘉珩觉得,如果眼神能够具象化,他现在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 他脊背挺得笔直,眉眼端的严肃周正,平日里那点散漫的轻佻全数敛去,薄唇抿着,气质也就跟着发生变化。 他声音微压,郑重而沉:“叔叔,我是真心喜欢初栀的。” 初父冷笑了一声:“你喜欢有什么用?我闺女当然我最了解,”他说着,侧过头来,看向初栀,“你喜欢他还是喜欢爸爸?” 初栀想都没想,秒答道:“爸爸!” 初父露出了今天晚上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看起来有点窃窃自喜。 四十多岁的男人,露出这种幼稚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显得违和。 “……” 陆嘉珩再一次确定了初栀的性格到底像谁。 话题进行得差不多,已经十一点半了,初栀每天上班起的也早,早就困得睁不开眼。 刚刚精神紧张,没什么感觉,此时眼看着初父态度有所软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困意也就跟着上来。 初父摆摆手,赶她回去睡觉。 摆明了一副要和陆嘉珩单聊的意思。 初栀不安地看了一眼陆嘉珩,小声道:“爸,他明天也要上班的……” 初父就又忧伤了:“爸爸明天也要上班。” 初栀不敢说话了,麻利痛快的滚进房间。 她心机地开了个门缝,整个人贴在门板上听。 客厅里悄无声息,过了差不多两分钟,初父才开口:“加个联系方式?” 初栀:“……” 陆嘉珩也沉默了一下,应了声好,然后就又没人说话了。 客厅里,只剩下微信的提示音滴滴答答此起彼伏的响。 “……” 初栀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两个男人现在,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然后加了微信,开始用微信交流? 初栀觉得男人的世界可真是不一样。 她火速扑回到床上,摸过手机来,也给陆嘉珩发微信:【你们在微信交流?】 陆嘉珩过了一会儿才回:【嗯。】 【为什么呀?】 【不知道,怕你偷听?】 初栀咬着嘴唇,依然有点不放心。 之前她几次旁敲侧击提到这方面的事情,看着初父的那副样子,初栀完全不夸张的觉得,如果她真的领个男朋友回家,初父真的会把他腿打断。 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双臂高举着手机继续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等了两分钟,陆嘉珩那边回复:【他约我明天下班打架。】 初栀:“……??” 初栀手一抖,手里的手机没拿住,“啪叽”一声,正正好好拍在她脸上,重重砸上鼻梁。 80.八十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 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 是这样吗, ”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 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 但是一个又不够, 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 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 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 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 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 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 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 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 小脑袋垂下去了, 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圈,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初栀站在他后面,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男人没反应。 初栀又抬手戳了两下,没等他反应,脑袋从侧面伸过去:“陆学长,好久不见。” 这一声突如其来,又近在咫尺,陆学长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小朋友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动作十分统一的微微歪着脑袋,两双四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连眼神都十分相似。 陆嘉珩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小的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了。 初栀倒是笑眯眯的:“这是你弟弟呀?” 陆嘉珩“嗯”了一声,刚好前面抱着大葱的阿姨终于称完重量,轮到他。 他把手里的软糖递过去,初栀站在他旁边,边等边跟他说话:“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学校门口,没想到是在等你。” 陆嘉珩垂眼,看了一眼小脑袋还埋的低低的那孩子:“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小朋友突然有点紧张似的,抓着初栀的手紧了紧,“不是的,懿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陆嘉珩淡淡撇开视线:“一会儿送你回家。” 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突然扭头死死抱住初栀的腿,脑袋深深埋下去,声音闷闷地:“不回家。” 他停了停,头又偷偷抬起来一点儿,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男人,“哥哥跟懿懿一起回家吗?” 陆嘉珩接过软糖袋子,没看他:“不回。” 初栀围观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陆学长对他弟弟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冷淡。 应该说今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冷淡。 小朋友又很失落的紧紧抱着她腿,脑袋重新埋下去了,蔫巴巴地蹭了蹭。 冷淡的陆学长手里提着带水果软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停蹭啊蹭啊的小男孩,突然开口:“陆嘉懿。” 他声音很淡,隐隐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和警告,听得初栀一愣。 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初栀明显感觉到刚刚还黏糊糊缩在她怀里的孩子不动了,半晌,他小手臂松开,慢吞吞地放开初栀往旁边蹭了蹭。 陆少爷面无表情,陆宝宝委屈巴巴,气氛十分不对劲,初栀站在两个人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但是他表情看起来真的好吓人啊。 初栀抬手捏了捏耳朵,“诶”了一声:“学长,你的名字是横竖撇捺的横吗?” 陆嘉珩:“……” 刚刚走过来的一路小朋友不仅自我介绍了一番,还就差把他能记住的所有亲戚名字都告诉初栀了,于是两个人认识了一个月,初栀终于知道了陆学长的名字。 陆嘉珩还没说话,陆嘉懿在一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小奶音,却严肃又十分认真看着她:“哥哥是君子如珩,”他顿了顿,又指指自己,“懿懿是嘉言懿行的懿。” 他刚刚那点小委屈来得快去得快,说完又高兴了起来,好像自己的名字只是和哥哥的放在一起说就能让他很开心。 他那么郑重的介绍,初栀当然也就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指指自己,皱着眉费劲巴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干巴巴地说:“栀子花的栀。” 陆嘉懿眼睛亮晶晶的,超捧场道:“哇。” 陆嘉珩:“……” 他垂下眼去看着她,唇角无声牵起。 刚刚那会儿的凝滞气氛没了不少,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林瞳已经找到了放果冻的货架,一看见她过来低低吹了声口哨,拍拍购物车:“老板,果冻妥了,还有——” 她说到一半,看见后面跟着的陆嘉珩,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好你好,久仰大名,”林瞳笑眯眯走过来,“粉水杯。” 陆嘉珩:“……” 林瞳语重心长继续道:“粉水杯,妹子可不能这么追啊,你让你弟弟把果冻拿过来,不是还得我们花钱?” 陆嘉珩:“……” 陆嘉珩没买什么东西,陆嘉懿也是极乖的就跟在哥哥旁边走,也不像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什么东西都要,结账出来以后,初栀给了他一个黄桃果冻。 他不敢接,下意识仰头看向自家哥哥。 初栀见状,十分干脆地挤到两人之间,想把两人隔开,不让他看。 没奈何她高度实在不够,于是陆小朋友就看着自家哥哥那张脸完整地从面前的小姐姐脑瓜尖上露出来。 他缩着手,依然不敢接。 初栀一回头,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她突然转过身来,和面前的男人面对面,奋力一跃,挡住了他一瞬。 滞空的那个瞬间,她和他高度相当,几乎是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 陆嘉珩一愣。 0.5秒后,初栀落地,皱着眉抬起头来,不满地看着他:“你别看了。” 他垂眼半晌,没说话,还是缓慢地转过身去了。 初栀满意了,转过身来重新把果冻塞给陆嘉懿。 小朋友还是有点犹豫,悄悄地看着她身后的人,声音小小的:“姐姐,你这样掩耳朵铃。” 初栀没听懂:“唔?” 男孩子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掩耳朵铃。” 初栀反应了一会儿:“掩耳盗铃?” 他严肃点点头:“掩耳朵铃。” 初栀笑眯眯,小声和他咬耳朵:“没事儿,我施了个魔法,这个果冻现在已经隐身了,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 林瞳:“……” 四个人出了超市一齐往回走,初栀被陆嘉懿一手拉着,另一只手里面捧着那颗果冻,果冻太大,他手小,一路都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个宝贝似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初栀领着陆嘉懿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踩着路灯的光线玩,两个人都咯咯笑。 就这么走到学校门口,还没等进校门,突然有女人一声尖叫。 初栀刚跳到最近的那个路灯下,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扯着手里的小男孩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反应,已经有一个女人朝她冲了过来。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晰的声响,那女人一边尖声喊了些什么,一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初栀手上牵着的陆嘉懿。 孩子也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果冻本没拿稳,掉在地上滚到女人脚边,好半天才糯糯道:“妈妈……” 女人呢喃着他的名字,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半晌手臂才松了松,一垂眼,忽然把他推开了,人猛地站起来。 她侧身,走到旁边的陆嘉珩面前,人还没站稳,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啪”地一声,女人恶狠狠地,几乎歇斯底里地尖叫:“陆嘉珩!你怎么能这么坏!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恶毒啊!!” 原本五分钟前,她甚至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小命儿今天可能就要搁在这火锅店了,结果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即使她把满满一碟清油全都扣他脑袋上了。 初栀以为他也会按着她脑袋怼进旁边的芝麻酱里,她甚至连憋气的准备都做好了。 可是对方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越不安,愧疚感愈发强烈。 哗啦啦的水流声有点空旷的回荡,初栀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低低压出弧度的宽阔背脊,声音弱弱地提醒:“左边头发那里还有根香菜。” “……” 对方沉默了几秒,侧了侧脑袋,让水流冲刷着左边鬓角:“谢谢你。” 初栀肩膀一缩,觉得这声谢谢你反正绝对没有感激的意思。 洗手台的高度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略低了点儿,他窝在那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初栀手足无措地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洗,再次开口:“那个……” 他听见了,动作顿了一下,单手撑着台面抬起头来。 头发湿湿的向下滴着水串儿,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水珠,黑色卫衣领口的一圈也湿的彻底。 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着,没回头,通过面前巨大的镜子面无表情看着她,等着下文。 男人那副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好亲切,气场极足,像是强忍着才没发脾气,仿佛眼神就能把她脱一层皮,盯的人紧张到头皮发麻。 初栀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到大理石台面放着的洗手液上。 “我觉得这样冲不干净的,你要不要挤点洗手液呀?”初栀试探性开口。 男人看起来像是被她气笑了:“要么你去后厨帮我要瓶洗洁精?” 初栀惊讶地看着他:“要吗?”她直起了身子,一副马上就要去给他拿的样子。 “……” 他不理她了,重新打开水龙头垂下头去。 两个人一个在火锅店洗手间里洗头,一个看着对方洗头,来来回回收获了无数注目礼。 没人说话,安静的有点尴尬。 初栀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日剧,男主角是个和尚,和女主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主角把骨灰扣在了正在做法事的男主角头顶。 结果男主非但没弄死她,甚至还就这么看上她了,像个小狼狗一样每天跟在女主后面撒欢跑。 不知道后来女主是怎么道歉的,有没有在灵堂帮男主洗头。 初栀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她靠在墙边天马行空的走神,再回过神来发现男人已经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着她。 他大概觉得脑袋上的蒜末葱花什么的都冲干净了,也没抱什么希望能洗掉油,抬手关掉了水龙头,突然开口:“你想要什么?” 初栀站在他身后,靠在墙边看着他。 男人身上那件黑色卫衣也已经脏了,上面油渍看上去比周围深了一圈,off-white的logo。 也不知道他身上这款现在还买不买得到了。 她注意力没放在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上,恍惚应声:“唔?” 81.八十一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 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 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 别了吧, 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 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 理都懒得理他, 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 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 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 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 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 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 他也不怎么理, 像是个开门的, 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锤完,嗷嗷叫了两声,手背通红,疼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装逼:“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你问过我们班男生了吗?” 战场气氛焦灼,剑拔弩张还没触就爆发了。 周明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苗条看上去都没对方壮,但是胜在人多,还有女生帮忙,虽然挂彩,但是也并不占下风。 所谓法不责众,打架就要打群架,寝室规模的架还是差了点。 教官和辅导员过来的时候,初栀正把尹明硕给她买的雪菜鸡丝粥往对方脸上倒,男生被林瞳和顾涵一起按着被烫的嗷嗷叫,熬得又黏又糯的粥顺着往下淌。 几个教官咆哮着跑过来把人分开,男生基本都挂了彩,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男生最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又粥又是豆浆的。女孩子看上倒是都没什么事情,除了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 辅导员看上去快要气疯了,看着他们唾沫横飞:“一会儿系主任就过来!你们就等着吧,我们班还没开学就出名了!” 初栀老实巴交地站在最末尾,一抬眼,就看见系主任已经远远走过来了。 后面还跟一人。 四位数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牛仔裤,一双微微上挑着的桃花眼一排扫过去,停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牛逼啊。 初栀一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男人唇角一勾,跟在系主任后面走过来,看着辅导员和系主任在不远处说话,不动声色站到了初栀旁边。 “哪些是你的手笔?”他声音压低,语气玩味,视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几个挂彩的男生。 “粥,”初栀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还有豆浆……” 她说完,他就笑了。 喉间溢出两声轻笑,他垂眼,看着她小脑袋低低垂着,看似老实巴交,乖得不行的样子,低声调侃她:“粥多没劲,你兜里怎么不备俩油碟呢?” 初栀手里拿着个果冻,眨眨眼,又看看林瞳。 林瞳也一脸诧异:“这是刚刚站在学校门口那孩子吧?” “是吧……”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82.八十二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陆嘉珩按着脖颈点点头, 走进去。 “下午回来。”小朋友继续道。 陆嘉珩步子一顿, 按在后脖颈的手也停了停。只微微僵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男孩子似乎是想叫他,又不敢, 犹豫地跟在他后面上了两阶楼梯,终于抬起手来, 扯了扯他的裤子。 陆嘉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男孩的表情依然怯怯的, 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还是认真道:“哥哥别和爸爸吵架, 爸爸喜欢哥哥, ”他小手扯着他的裤子,声音软绵绵的,小小的, 又低又弱, “懿懿也喜欢哥哥。” 陆嘉珩有点僵硬。 他短暂的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只喜欢你。” 男孩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一点, 身子往前倾了倾,又很快缩回去, 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小朋友年纪小, 还没长开, 一双眼滴溜溜地,黑漆漆的瞳仁很大,明亮透彻,脸颊带着婴儿肥,委屈无措的样子盯着他。 陆嘉珩突然就泄了气,有点无奈抬手,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当天下午,陆泓声果然回来了。 陆嘉珩房门虚掩,听着下面的说话声权当有屁被风吹散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盘腿坐在长绒地毯上打游戏,飞速敲击着机械键盘的手顿了顿,从旁边一把捞过耳麦来扣上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他房间的门被陆泓声一脚踹开了。 陆嘉珩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就好像没感觉到也没看到他一样,手指敲着键盘打游戏一边拖腔拖调道:“没技能,先撤吧。” 陆泓声直接走过来,一脚踹翻了他放在地毯上的小桌子。 陆嘉珩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房间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毯子和垫子,让人觉得这个房间里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人躺着睡一觉。 桌子上的东西应声全数掉在了长绒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声,上面一杯滚烫的咖啡也跟着洒下去,不偏不倚,全数洒在了陆嘉珩的手上。 白皙修长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上面滚满了咖啡的棕褐色液体,从手背一路流淌下去,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滴落进地毯。 陆泓声一时气得上头,也没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一咖啡,看见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翻倒在一边的笔记本电源线被大力一扯掉了,电源被切断,电脑画面瞬间一片漆黑。 手背通红,倒是也没有什么无法忍耐的痛感,只是有种火烧火燎的热,耳麦也连着扯下去,因为扣的太紧,被力道拉下去的时候勾着耳朵,扯得耳骨生疼。 陆嘉珩眼依旧微微垂着,眼珠动都没动。 半晌,他毫不在意的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掉手背上的咖啡,双手撑着地毯,身子向后仰了仰,懒洋洋抬起头来。 陆泓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因为刚刚一点小意外而稍微有些克制的怒意似乎又被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行为重新点燃了。 陆嘉珩就跟没看见似的,挑眉扬眼,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陆泓声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指着他鼻子:“什么叫什么吩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像个什么样子!” 陆嘉珩挑着眼梢嘲讽勾唇,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纨绔,你想让我像什么样子。” 这回,陆泓声那张微红的脸像是颜料扫过,血色一寸一寸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嘉珩依然懒散地坐在地毯上,嘴巴里的棒棒糖被他咬碎了,跟跳跳糖似的噼里啪啦响。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良久,陆泓声指着他的手颤抖着放下,他认输似的深深看着他,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房间门被咔嗒一声关上,陆嘉珩嘴角的弧度保持了太久,已经有些僵硬。 他缓慢地垂眼,视线很散,空茫茫的看着深灰色的地毯。 手边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陆嘉珩好半天才抬手,从地上摸索出手机,抓过来接起。 他的一声“喂”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小姑娘的声音就软绵绵地顺着电流爬过来了:“你怎么电话号都不好好存呀,你叫哥哥吗?” 陆嘉珩怔了怔。 他垂眼,看着左手通红的手背,突然笑了,低低哑哑“啊”了一声:“是啊,姓陆名哥哥。” 少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干脆坦然的这样说,也可能被他的脸皮和流氓程度给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刚刚在看衣服,但是没找到你的那件啊,我给你挑一件同等价位的别的款行不行啊,”她和他商量着,似乎是还怕他不放心,赶紧补充道,“我的眼光还可以的,你如果不放心我买之前拍给你看看?” 陆嘉珩停顿了一秒,然后撑着床边直接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他语速有点快,小姑娘愣了一下:“唔?” 陆嘉珩已经逃似的飞速走进了洗手间,抬手掰开水龙头,通红的手背放在冰凉水流下冲刷。 空荡的水声回荡在洗手间,他垂着眼,缓慢重复:“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初栀捧着杯奶茶坐在商场二楼休息区的长木椅上,身子微倾,手机垫在奶茶杯杯底,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等人。 半个小时前,某神秘不知名陆姓男子在电话里跟她说:“待在那儿别走,我现在过去。” 然后她就等了半个小时。 初栀咬着吸管左看看右看看,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周末的商场里到处是人,一对对小情侣小姐妹嬉嬉笑笑的走过来走过去,直到她一杯奶茶直到喝得见底,才看到熟悉的人。 他从一头的扶梯上来,刚好抬起眼来,看向对面。 两人隔着商场巨大的天井对视,初栀朝他摆了摆手。 距离离得稍微有点远,只能模糊看到他五官的轮廓,男人沿着天井边缘朝她走过来。 初栀也站起来,拿着已经空了的奶茶杯子走过去迎。 好像之前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穿卫衣的,各种颜色各种牌子的天价卫衣,今天他倒是难得穿了件衬衫。 北方九月下旬天气转冷,昼夜温差也大,到了晚上温度会骤降,他外面还加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衬得肩宽腿长,个子极高,几乎是一出现在二楼就引着人视线往他身上吸。 因为邓女士的工作原因,初栀从小到大认识的或者见过的帅哥实在不算少,即使如此,这人在里面也能拿个前三甲。 一身散漫轻佻的少爷气质,再加上那张可以轻轻松松靠颜值吃饭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被搭讪还是有原因的。 初栀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晃着空空的奶茶杯子里仅剩的两颗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两个人绕着商场圆形天井走向对方,距离拉近,隔着差不多十来步的距离,初栀旁边突然快步走过去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捏着手机,走到男人面前,羞涩开口:“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微信吗?” 她说着,手机递过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初栀觉得就这么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 她眨眨眼,扭头背过身去了。 旁边刚好就是洗手间,初栀一杯奶茶下肚,刚好去个厕所,于是也没多想,一猛子扎进去了。 等她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战斗,正倚靠在女厕所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 初栀不爱用烘干机,手上还挂着水珠,边甩边朝他走过去:“我来了我来了。” 少爷手揣着风衣口袋,垂眼瞧着她笑:“跑什么?” 初栀眨眨眼,表情无辜又茫然:“上厕所呀。” 他又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往外走:“走吧。” 初栀就乖乖甩着手在后面跟着他。 两人不紧不慢绕着二楼走了一圈,初栀是有任务在身的,没走过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店就把人拉过去,认认真真地挑了衣服按到他身上来比对。 小姑娘个头小,手臂抓着衣架,衣领的位置要高高举到他脖颈,每次她人一靠过来,他就低下头去看她。 初栀几乎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服上,每一件都挑的认真又仔细,不想让对方质疑自己的审美水平。 她高举着衣服比在他身上,仰着脑袋,由下而上看着他问:“这件呢?” 陆嘉珩垂眼。 两个人之间这距离已经极近了,是一个和异性之间绝对不太对劲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清她挺翘小鼻尖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她却依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清澈的鹿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这姑娘被家里养得实在太好了。 好到仿佛对人一点防备之心都不带有。 像是山涧泠泠的泉,水皆缥碧,一眼看下去水底游鱼细石一览无余。 毫无杂质的人生和品性。 她对谁都这样吗? 陆嘉珩突然就无端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爽来。 他没说话,直接抬手抓过少女手里的衣服直接挂在架子上,转身往外走。 初栀有点莫名,本来还看得好好的,这人怎么转身就走了呀。 三楼差不多的店基本上也都被她们逛遍了,结果这少爷好像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人家一件都看不上。 这样下去要买到什么时候呀,初栀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结果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脚。 初栀垂着头,也来不及反应,轻轻撞了下他的背。 力道不大,只觉得额头触到的地方硬邦邦的,初栀抬起头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这边说着,男人已经转过身来了。 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桃花眼一眯,突然开口问她:“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初栀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没头没尾,怎么买着买着衣服就变成了她的成长史了?她茫然的“唔?”了一声。 陆嘉珩看着她那迷迷糊糊的样子正要发作,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给她好好上上课,以后别随便就把衣服直接往异性身上怼,还盯着别人眼睛看,还突然就跟男人靠那么近的时候,小姑娘倒是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讲不清楚的。” 陆嘉珩:“……” 陆嘉珩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脑回路的人。 刚好赶上十一黄金周,车站人多的像是下饺子,出来玩儿的鱼贯穿行熙熙攘攘,上了巴士才终于能喘出口气。 一行四人直到上了巴士,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初栀本来是话很多的那个,一路上和林瞳说了不停,包括刚刚在高铁上也一直兴致勃勃,此时却小脸苍白,耳朵倒是红扑扑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说话。 程轶逼逼叨了一路,此时也安静如鸡,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菊花坐在巴士上。 四个人两两一起坐,一上车,程轶就死活不要跟陆嘉珩坐一起了,一阵狼哭鬼嚎浮夸又做作的要换位置。 初栀想了想,觉得胡萝卜学长这惊恐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颇为善解人意地主动提出和他换座位。 于是初栀就坐在靠窗位置看看风景,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陆嘉珩现在脸色不太好。 他脸色简直太差了。 有好几次,她在偷偷看他的时候都被发现了,他一转头,四目相对,初栀就赶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瞬间扭头,嘴巴微张,视线朝上,仰着脑袋假装看向车顶棚或者望天。 也就错过了陆嘉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后过一会儿,她又偷偷看过去,又想到什么似的,唰地捂住自己通红的耳朵开始疯狂甩头。 陆嘉珩:“……” 大约三个小时巴士才停下,下车已经是下午,大家先找了景区里的宾馆放行李。 房间开了两间,东西暂时放到同一间房里。 虽然她们要的是最好的房间,但是也没人抱多大期待,结果进去一看房间意外的还算可以了,雕花四柱双人木床,竟然还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程轶依然捂着菊花,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扫,片刻,缓缓发言:“这房间,用我们太子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 陆嘉珩:“挺好。” 程轶:“?” 83.八十三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一看见她, 林瞳啪啪开始拍小方桌:“我栀快来!就等你了!” 初栀提着从家里带来的咖喱鸡垂到宜家买回来的小方桌上方, 静止了一下, 三个人嗷地一声,痛痛快快地把麻将推下去给至高无上的咖喱鸡腾位置。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尤其还是肉。 邓女士一手咖喱鸡做的惊天地泣鬼神,鸡肉炖的软烂, 一口咬下去, 汤汁顺着流, 外面咖喱的酱汁金黄浓稠。 四个姑娘最后吃到打嗝, 垃圾桶里一堆鸡骨头堆着,人直接瘫在泡沫板上聊天。 薛念南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说:“对了, 初栀,你那个粉水杯——” 初栀靠着椅子腿儿玩手机,“唔?”了一声, 没抬头。 薛念南抓着桌子腿儿坐起身:“我今天去学生会送资料的时候在体育馆那边碰见他了。” 初栀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瞳扑腾着坐起来了, 一脸兴奋雀跃迫不及待:“他让你给阿栀带情书了?” 薛念南摇摇头说:“他没看见我, 在跟人吵架, 吵得挺凶的, 好像是他爸,说昨天晚上他们家有什么事情,然后他没去。” 初栀一愣,手机里的小人死了,她抬起脑袋来:“昨天晚上?” 薛念南点点头。 初栀皱了皱鼻子。 昨天晚上他和她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买了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和他那件天价卫衣价格还有点差,初栀又请他吃了饭,他也完全没说自己晚上家里有事情。 是忘记了吧。 她退出了游戏,打开通讯录,看着里面那个叫“陆哥哥”的备注,有点犹豫。 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去问人家好像有点尴尬。 初栀站起身来,把桌上装咖喱鸡的饭盒洗干净了装好,然后去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林瞳给她送手机过来,说她有电话。 初栀接过,关掉了吹风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洗手间门又被关上了,声音一出,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电话那头,某陆姓不知名神秘男子道:“想不想吃冰淇淋?” 初栀:“……” 初栀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重新扣回到耳边:“现在吗?” “嗯,”他懒洋洋道,“我买了两个,吃不完。” 初栀穿着睡衣,头发还滴答滴答滴着水,她一边单手把头发撩到一边来用毛巾攥着发梢边说:“那你给你室友吃吧,我就不下去了,我刚洗——” 她说到一半,那边直接打断她:“快点儿,一会儿化了,你寝室几号楼。” 初栀:“……” “嗯?” “……三号。” “行,我五分钟到。” 初栀:“???” 她挂了电话,还有点懵逼的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穿着条白裙子像个女疯子的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开始自说自话了啊! 初栀也顾不得仔仔细细吹头发了,她随手抓起吹风机开到热风对着头发一顿狂轰乱炸,出来拉了件长毛衣外套披上,脚上踩着熊猫拖鞋准备下楼。 顾涵看见她,抬眼随口问:“小宝贝儿,你干啥去啊?” 初栀拽了拽半湿的刘海:“陆学长叫我下去拿冰淇淋。” “陆学长是谁?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个陆学长?抗拒从严坦白也不从宽。” “粉水杯。”初栀言简意赅说。 林瞳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涵却惊恐了:“你就这样下去见帅哥吗?” 初栀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随便披着的深红格子毛衣和拖鞋,觉得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林瞳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们阿栀怎么都好看,外套扣子扣扣好就行了,别这么快就便宜了他。” “……” 初栀干脆地扭头回去,走到自己柜子前打开柜门,换了毛衣和牛仔裤下去了。 她没耽误几分钟,下楼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七点半寝室楼下还很热闹,因为这边是女生寝室区,男生高高一条站在那里就显得格外扎眼。 不过他在哪里都扎眼,逛个街都有女孩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像一只鲜艳的大扑棱蛾子,完全不知道低调该怎么写。 初栀一边脑内想了想一只长着男人脸的飞蛾流连在花丛里,左飞飞右飞飞,把整个花丛里的蜜蜂都扇跑了的猎奇画面,一边走过去,老实巴交道:“陆学长。” 陆学长垂下眼来:“叫我名字就行。” 初栀:“……” 什么名字,陆哥哥吗? 她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小白眼,以为对方没看见的时候,却听到他突然笑了。 初栀又抬起头。 男人扬眉看她,语气懒散:“嫌我名字难听?” 初栀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都不知道你名字到底是什么。 “那叫我名字。” 初栀:“……” “叫啊。” “……” 他舔着唇笑,突然弯下腰来。 两个人距离一瞬间拉近,寝室楼下昏黄黯淡的灯光给他略微有点寡淡冷情的五官染了上一层温柔的颜色,睫毛也泛着柔软的棕色。 他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线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小栀子,你叫一声给哥哥听听,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初栀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儿。 陆嘉珩也不动,甚至身体还又往前倾了倾,鼻音含糊:“嗯?叫啊。” 距离太近,初栀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浅浅淡淡的鼻息,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么直白赤.裸,极其具有攻击性的靠近。 她终于缓慢的反应过来,三秒钟后,一张白嫩的脸全红了。 陆嘉珩自始至终盯着她,突然开始笑。 笑声低沉缓慢,桃花眼弯起,和他以往那种寡冷又漫不经心的假笑不太一样,这次带上了真切的愉悦。 小姑娘觉得自己被取笑了,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 她直直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和他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通红的小脸皱在一起,明亮的鹿眼瞪着他。 男人还在笑,手撑着腿微微低下头,额发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初栀恼羞成怒,抬手用力推他,又推不动。 她气得直接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这样呀!” 她刚刚离得近,听见了孩子的那声妈妈,本来刚放下心来,结果女人站起来直接就开始撒泼,简直像疯了一样。 初栀家里一直不赞同教育孩子就是要打这种观点,从小到大初父初母从来没打过她,最凶也是被气到不行骂她一顿,骂完又心疼,对于这种二话不说就打人的家长,初栀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更何况陆嘉珩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初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硬生生止住了,站在原地心惊胆战地看着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太可怕了,阴郁又暴戾,漆深的眼黑沉沉的,唇瓣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 初栀今天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那种不对劲终于消失。 紧绷的冷漠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陆嘉珩舔了舔嘴唇,冰冷嘲讽的轻笑声一层层荡开,刺得人浑身发抖。 “平时装的不是挺好的吗,”他漫不经心似的,“怎么陆泓声不在这儿就装不下去了?” “他在这里我也会这样。”女人咬牙切齿道。 她长得很美,而且十分年轻,只是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太对劲,头发略有些凌乱,表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眼睛发红。 她唇瓣颤抖发白,目光近乎怨毒地看着陆嘉珩,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强行找回了理智,半晌才开口:“你恨我,针对我,不能接受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嘉懿有什么错?他才四岁,他多喜欢你,每天都盼着能见到你,一听说你要回来就那么开心,”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拔高,“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了,连带着讨厌他也算了,你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故意把他带走?为什么给他吃这个!上次你给他吃桃子结果变成什么样了?你当时可以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呢?你还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他过敏!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了你就高兴!” 陆嘉珩扬唇又笑,吊儿郎当斜眼睨她:“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他旁边,陆嘉懿开始哭,他拉了拉女人的裙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抽噎:“……妈妈,妈妈,不是哥哥,懿懿也不吃的,懿懿就是拿着,妈妈别凶。” 那么一番话下来,初栀当然也明白过来陆嘉珩这家庭构造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像疯了一样。 她以为陆嘉珩明知道弟弟过敏还故意给他吃桃子,可能还觉得孩子是被他偷偷带出来的,简直太坏了。 可是那个黄桃果冻,明明就是她给的。 从天而降一口锅,他偏偏还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准备这么替她背了。 也顾不上什么别人家的家事,初栀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被陆嘉珩极快地一把拉住了。 男人垂着眼看她,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紧紧地箍着她,近乎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初栀错愕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切道:“不是——” 陆嘉珩手上力度再次加大,她吃痛低呼,已经到嘴边的话被打断了。 他不想让她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初栀还是暂时闭嘴了,他依旧死死拉着她挡在前面,失控一般的力道,攥得她手腕生疼。 她没挣,皱眉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抬起来,安抚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陆嘉珩身体僵了僵,半晌,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才缓慢地放松了点。 初栀悄悄松了口气,手下的动作没停。 黑色的卫衣料子很好,是那种写满了“我摸起来就很贵”的触感,面前的人温热体温透过衣料渗透出来,沾上掌心。 陆嘉懿哭得一抽一抽的,边哭边拉着女人拼命往后扯:“懿懿再也不找哥哥了,妈妈,妈妈。” 女人心疼地把他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抬起头来,恶狠狠瞪了陆嘉珩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车子绝尘而去,上一秒还无比热闹的校门口倏地寂静了。 林瞳超初栀挤了挤眼睛,指指自己,而后两根手指伸出来,做了个走的动作。 初栀点点头,林瞳手又举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悄咪咪地绕路走了。 她很快拐过马路,校门口只剩下初栀和陆嘉珩两个人。 初栀被抓着的手腕悄悄动了动,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仰起头来看他。 男人垂着头,似乎是在发呆,长睫乌压压地下压,刚刚那点笑早没了踪影,嘴角向下耷着。 初栀说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非要说的话,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像是放弃了挣扎的溺水者,空茫茫的无力感。 虽然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初栀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说话好还是保持安静更好一点,就算说,对于这种完全没遇到过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拍着他背的动作不敢停。 两个人就这么站了着,少女安抚小动物似的一下一下,还没拍两下,陆嘉珩突然侧过头来,垂眼看她。 84.八十四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初栀力气不大, 本意就是想推开他, 结果拍的那一声还挺清脆。 初栀把它归结为他皮肤好。 她“哎呀”了一声,那点儿小脾气来的快去的快, 赶紧收了手, 又抬眼去看他额头。没红,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初栀才松了口气。 她刚才就胡乱招呼了一下,也拿不准自己用了多大劲儿,万一不小心弄疼他了, 那就太惨了, 白天刚被他爸骂,晚上又被人拍脑门儿…… 初栀想着, 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表情。 因为正弯着腰看她,男人此时的高度和她是平的, 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反而好像微微有点发愣。 他没有站直的意思,初栀就自动自觉地往后退,边退边给他了声道歉。 陆嘉珩回神,终于缓慢的直起身来。 初栀看着他终于站直了,想着弯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子,他腰都不酸吗。 想着想着,她就问出来了:“你腰疼不疼?” 陆嘉珩:“……” 陆嘉珩似笑非笑:“不疼。” 初栀点点头, 想要岔开话题, 尽量不让人想起那一巴掌的事情, 于是由衷的赞叹道:“你腰可真好,我有的时候在家里洗碗弯时间长了都会有点酸。” 陆嘉珩上下扫了她一眼,看起来好像有点诧异:“你洗碗还用弯腰?” “……” 初栀又开始瞪他,表情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冲着人呲牙的小奶狗,一脸的“我超凶”。 陆嘉珩低低笑了两声,不逗她了,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可爱多,蓝色的,香草味儿。 初栀抿了抿唇,没马上接。 陆嘉珩手抖了抖:“快点,一会儿化了。” 她才接过来,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小声道谢。 人家来请她吃冰淇淋,特地送到寝室楼楼下了,还不介意她拍了自己巴掌。 再加上之前她扣了他油碟他也没恼没发火,欠了半个多月的衣服也没催,后来还说让她不用在意。 虽然也多多少少做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就拿了她的水杯什么的,倒也都没啥。 初栀在心里最终给他下了定义——一个虽然很能招蜂引蝶但是脾气好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一边撕开外面的包装纸一边想来想去,她很容易神游,经常不知道哪个点戳到她就陷入到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面去了,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时候还会自己把自己逗笑。 这一会儿陆嘉珩也都没说话,就站在小姑娘面前,垂着头看着她不急不缓的撕开蛋卷。 晚上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两人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再加上他走过来的时间,里面的冰淇淋也确实有点化了,初栀撕了一半,一边香草雪糕微微流了下来。 她怕淌下来,赶紧凑过去把那道化了的冰淇淋舔掉。 陆嘉珩突然别开了眼,往旁边靠了两步,斜着身子倚在旁边墙上,单手扣住了右眼。 初栀抬头:“你怎么啦?” “没事,”他揉了揉眉骨,没看她,声音低低的,“上去吃吧,晚上冷。” 刚刚还没什么,吃着冰淇淋似乎确实有点冷了,初栀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那我上去了,学长晚安。” 她转身往寝室楼走,陆嘉珩才抬眼,透过指尖缝隙看着一小只的姑娘吃着冰淇淋进了寝室楼。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闪过了某些不堪的画面。 他放下手,叹了口气,表情有点狼狈。 陆嘉珩,你做个人啊。 * 大一的课业量相对来讲还不算太重,各种活动也多。 正式开始上课,薛念南从军训期间的临时班长升官正式上任,男生里的班长没什么悬念是萧翊。 这两个人可能班长这活儿已经从幼儿园开始干到现在了,业务熟练度非常高,品学兼优性格也十分靠谱,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军训的那次打架事件了。 其实初栀觉得薛念南班长还挺委屈的,因为那次她压根就没怎么动手,好像也就几发撩阴脚吧。 薛念南和林瞳都去了学生会,顾涵本来也准备去,在寝室里洋洋洒洒发表了三千字以《等我成为学生会长》为主题的演讲,结果一听还要写书面材料,直接没有任何斗志的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初栀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她的性格特别不适合管事儿,属于当个课代表作业都收不上来几本的那种,面试那天,她和林瞳薛念南一起出门,去了旁边的图书馆等她们。 a大最不缺的就是学霸,图书馆自习室亮到后半夜是常有的事情,位置也全靠战斗和运气,初栀运气挺好,一进来刚好靠窗边的一个男生走了。 她抱着书走过去,安静无声拉开椅子坐下,一抬头,微微愣了下。 她对面坐着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唇红齿白,完全不像是大学生的年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在对着她微笑,一颗虎牙漏出小尖尖。 初栀想着可能是谁的弟弟跟着哥哥来学校了,眨眨眼,也朝他笑了。 男孩没说什么,重新埋下头去写东西。 初栀也低头,翻开书本看了一会儿,面前突然多出一张纸来。 虎牙少年推着纸到她面前,自己稚嫩清秀:【姐姐是新生吗?】 初栀接过来,也写道:【是呀。】 【姐姐学什么的呀?】 【广告。】 少年看见,抬起头来瞧着她笑,讨喜的小虎牙露在外面,笑得好看狡黠。 他垂下头,继续写,很快,纸又推到她面前:【姐姐参加什么社团了吗?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话剧社看看?】 初栀惊奇了,最近社团都在招新,恨不得把宣传单塞到新生被窝里,这小弟弟应该也是哥哥姐姐在话剧社。 他还挺费心思的呢。 初栀侧头想了想,反正不是社团就是学生会,怎么也得进一个,干脆写道:【好呀。】 少年好像很开心,好看的大眼睛瞧着她笑,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扑扇扑扇的。 他把那张纸条夹进书里,收拾了东西当即站起来,初栀椅子还没坐热就跟着站起来。 两人出了图书馆自习室的门少年才开口:“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理我,果然漂亮的姐姐脾气也很好。” 他的声音也朗润舒服,带着一股少年气,太阳下发质偏黄,不老实地翘在头顶,整个人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像是带着一团阳光在身上。 少年看上去好像经常来a大玩儿,初栀开学半个月也只记住了日常要去的地方怎么走,他则是路认得比初栀熟悉多了,步伐轻快,又照顾着她的速度不急不缓。 初栀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路走到活动室,少年推开门,走进去。 外面的阳光很足,活动室里相比稍暗了一些,初栀只扫了一眼里面大致的物品摆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忽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一猛子扑过来了。 初栀吓得差点喊出声来,以为这别是什么潜伏在学校里的绑架团伙吧,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尖叫:“社长!!!!!!!!” 初栀定睛,一个高大的男生挂在了走在她前面的虎牙少年身上,胳膊死死地环住他,整个人八爪鱼似的黏在上面不撒手:“社长你走的好早啊!!!!!” 初栀:“……” 初栀:“???” 虎牙少年被他勒的脸色发白,看着都快翻白眼了,单手扯他又扯不开的时候,八爪鱼终于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初栀,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放了手,双脚落地,蹬蹬蹬跑出去老远。 初栀被他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往面前的虎牙少年身后藏了藏,只留了半颗脑袋露在外面看着他。 八爪鱼突然抬臂,食指指着她,就那么不停地颤啊颤啊,一脸的崩溃,额角都快爆出青筋了。 他指指初栀,又指了指她面前虎牙少年:“社长,你竟然有女朋友!!!” 初栀:“诶……” 不是这样的。 虎牙少年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高兴地说:“是啊!漂亮吧!” 初栀:“……那个……” 你们理理我啊。 八爪鱼听到他竟然承认了,瞬间脸色灰白,痛不欲生捧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辞郎!!!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当初明明说好跟我一生一世一起单的!而现在!你竟然背着我找了女朋友!!我明明这么爱你!有我你难道还不够吗?!!!” “辞郎”咧嘴一笑:“不够啊!” 八爪鱼:“……” 初栀:“……” 初栀觉得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在话剧社了。 洗手间洗手台传来持续不断的流水声,蒜香油碟弯着腰,脑袋塞在水龙头下面洗头。 从里面卫生间进进出出的人无一不觉得怪异,抬眼瞥上两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走开。 初栀小脸煞白,不安的站在旁边看着面前的人。 原本五分钟前,她甚至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小命儿今天可能就要搁在这火锅店了,结果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即使她把满满一碟清油全都扣他脑袋上了。 85.八十五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陆嘉珩到的时候气氛已经炒起来了, 他人一进来, 上一秒手还搭在一姑娘肩膀上拿着麦, 手牵手肩并肩高声嚎叫着的程轶直接从沙发上翻下来, 眼睛直勾勾地往他身后瞧。 空无一人。 程轶不死心,伸长了脖子往外瞅。 确实没有。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 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 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 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 嘶了一声, 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 别了吧, 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 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 理都懒得理他, 直接进了包厢, 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锤完,嗷嗷叫了两声,手背通红,疼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装逼:“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你问过我们班男生了吗?” 战场气氛焦灼,剑拔弩张还没触就爆发了。 周明他们寝室四个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苗条看上去都没对方壮,但是胜在人多,还有女生帮忙,虽然挂彩,但是也并不占下风。 所谓法不责众,打架就要打群架,寝室规模的架还是差了点。 教官和辅导员过来的时候,初栀正把尹明硕给她买的雪菜鸡丝粥往对方脸上倒,男生被林瞳和顾涵一起按着被烫的嗷嗷叫,熬得又黏又糯的粥顺着往下淌。 几个教官咆哮着跑过来把人分开,男生基本都挂了彩,最开始动手的那个男生最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又粥又是豆浆的。女孩子看上倒是都没什么事情,除了衣服头发稍微有点乱。 辅导员看上去快要气疯了,看着他们唾沫横飞:“一会儿系主任就过来!你们就等着吧,我们班还没开学就出名了!” 初栀老实巴交地站在最末尾,一抬眼,就看见系主任已经远远走过来了。 后面还跟一人。 四位数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卫衣,牛仔裤,一双微微上挑着的桃花眼一排扫过去,停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牛逼啊。 初栀一愣,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男人唇角一勾,跟在系主任后面走过来,看着辅导员和系主任在不远处说话,不动声色站到了初栀旁边。 “哪些是你的手笔?”他声音压低,语气玩味,视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前面几个挂彩的男生。 “粥,”初栀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还有豆浆……” 她说完,他就笑了。 喉间溢出两声轻笑,他垂眼,看着她小脑袋低低垂着,看似老实巴交,乖得不行的样子,低声调侃她:“粥多没劲,你兜里怎么不备俩油碟呢?” 86.八十六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淡绿色透明果冻里包着几颗水晶葡萄, 手指碰一碰塑封皮儿, 里面的果冻就跟着动动。 小男孩直接干脆地塞进她怀里, 初栀还没反应, 他已经蹬蹬蹬又跑不见了。 初栀手里拿着个果冻, 眨眨眼, 又看看林瞳。 林瞳也一脸诧异:“这是刚刚站在学校门口那孩子吧?” “是吧……”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 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 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 是这样吗, ”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 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 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 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 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 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 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圈,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初栀站在他后面,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男人没反应。 初栀又抬手戳了两下,没等他反应,脑袋从侧面伸过去:“陆学长,好久不见。” 这一声突如其来,又近在咫尺,陆学长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小朋友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动作十分统一的微微歪着脑袋,两双四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连眼神都十分相似。 陆嘉珩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小的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了。 初栀倒是笑眯眯的:“这是你弟弟呀?” 陆嘉珩“嗯”了一声,刚好前面抱着大葱的阿姨终于称完重量,轮到他。 他把手里的软糖递过去,初栀站在他旁边,边等边跟他说话:“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学校门口,没想到是在等你。” 陆嘉珩垂眼,看了一眼小脑袋还埋的低低的那孩子:“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小朋友突然有点紧张似的,抓着初栀的手紧了紧,“不是的,懿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陆嘉珩淡淡撇开视线:“一会儿送你回家。” 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突然扭头死死抱住初栀的腿,脑袋深深埋下去,声音闷闷地:“不回家。” 他停了停,头又偷偷抬起来一点儿,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男人,“哥哥跟懿懿一起回家吗?” 陆嘉珩接过软糖袋子,没看他:“不回。” 初栀围观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陆学长对他弟弟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冷淡。 应该说今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冷淡。 小朋友又很失落的紧紧抱着她腿,脑袋重新埋下去了,蔫巴巴地蹭了蹭。 冷淡的陆学长手里提着带水果软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停蹭啊蹭啊的小男孩,突然开口:“陆嘉懿。” 他声音很淡,隐隐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和警告,听得初栀一愣。 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初栀明显感觉到刚刚还黏糊糊缩在她怀里的孩子不动了,半晌,他小手臂松开,慢吞吞地放开初栀往旁边蹭了蹭。 陆少爷面无表情,陆宝宝委屈巴巴,气氛十分不对劲,初栀站在两个人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但是他表情看起来真的好吓人啊。 初栀抬手捏了捏耳朵,“诶”了一声:“学长,你的名字是横竖撇捺的横吗?” 陆嘉珩:“……” 刚刚走过来的一路小朋友不仅自我介绍了一番,还就差把他能记住的所有亲戚名字都告诉初栀了,于是两个人认识了一个月,初栀终于知道了陆学长的名字。 陆嘉珩还没说话,陆嘉懿在一边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小奶音,却严肃又十分认真看着她:“哥哥是君子如珩,”他顿了顿,又指指自己,“懿懿是嘉言懿行的懿。” 他刚刚那点小委屈来得快去得快,说完又高兴了起来,好像自己的名字只是和哥哥的放在一起说就能让他很开心。 他那么郑重的介绍,初栀当然也就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指指自己,皱着眉费劲巴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干巴巴地说:“栀子花的栀。” 陆嘉懿眼睛亮晶晶的,超捧场道:“哇。” 陆嘉珩:“……” 他垂下眼去看着她,唇角无声牵起。 刚刚那会儿的凝滞气氛没了不少,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林瞳已经找到了放果冻的货架,一看见她过来低低吹了声口哨,拍拍购物车:“老板,果冻妥了,还有——” 她说到一半,看见后面跟着的陆嘉珩,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好你好,久仰大名,”林瞳笑眯眯走过来,“粉水杯。” 陆嘉珩:“……” 林瞳语重心长继续道:“粉水杯,妹子可不能这么追啊,你让你弟弟把果冻拿过来,不是还得我们花钱?” 陆嘉珩:“……” 陆嘉珩没买什么东西,陆嘉懿也是极乖的就跟在哥哥旁边走,也不像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什么东西都要,结账出来以后,初栀给了他一个黄桃果冻。 他不敢接,下意识仰头看向自家哥哥。 初栀见状,十分干脆地挤到两人之间,想把两人隔开,不让他看。 没奈何她高度实在不够,于是陆小朋友就看着自家哥哥那张脸完整地从面前的小姐姐脑瓜尖上露出来。 他缩着手,依然不敢接。 初栀一回头,发现了问题所在,于是她突然转过身来,和面前的男人面对面,奋力一跃,挡住了他一瞬。 滞空的那个瞬间,她和他高度相当,几乎是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 陆嘉珩一愣。 0.5秒后,初栀落地,皱着眉抬起头来,不满地看着他:“你别看了。” 他垂眼半晌,没说话,还是缓慢地转过身去了。 初栀满意了,转过身来重新把果冻塞给陆嘉懿。 小朋友还是有点犹豫,悄悄地看着她身后的人,声音小小的:“姐姐,你这样掩耳朵铃。” 初栀没听懂:“唔?” 男孩子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掩耳朵铃。” 初栀反应了一会儿:“掩耳盗铃?” 他严肃点点头:“掩耳朵铃。” 初栀笑眯眯,小声和他咬耳朵:“没事儿,我施了个魔法,这个果冻现在已经隐身了,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 林瞳:“……” 四个人出了超市一齐往回走,初栀被陆嘉懿一手拉着,另一只手里面捧着那颗果冻,果冻太大,他手小,一路都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个宝贝似的。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初栀领着陆嘉懿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踩着路灯的光线玩,两个人都咯咯笑。 就这么走到学校门口,还没等进校门,突然有女人一声尖叫。 初栀刚跳到最近的那个路灯下,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扯着手里的小男孩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反应,已经有一个女人朝她冲了过来。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晰的声响,那女人一边尖声喊了些什么,一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初栀手上牵着的陆嘉懿。 孩子也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果冻本没拿稳,掉在地上滚到女人脚边,好半天才糯糯道:“妈妈……” 女人呢喃着他的名字,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半晌手臂才松了松,一垂眼,忽然把他推开了,人猛地站起来。 她侧身,走到旁边的陆嘉珩面前,人还没站稳,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啪”地一声,女人恶狠狠地,几乎歇斯底里地尖叫:“陆嘉珩!你怎么能这么坏!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恶毒啊!!” 淡绿色透明果冻里包着几颗水晶葡萄,手指碰一碰塑封皮儿,里面的果冻就跟着动动。 小男孩直接干脆地塞进她怀里,初栀还没反应,他已经蹬蹬蹬又跑不见了。 初栀手里拿着个果冻,眨眨眼,又看看林瞳。 林瞳也一脸诧异:“这是刚刚站在学校门口那孩子吧?” “是吧……” 林瞳不解:“他刚刚说什么?他哥哥请你吃的?” 初栀歪了歪头:“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哥哥。” 林瞳点点头:“不管你认不认识,如果真是他哥让他给你的,那他哥别是个傻子吧,哪有这么泡妹的啊,这是在超市里,最后结账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自己掏钱?” “啊,是这样吗,”初栀慢吞吞恍然大悟了一下,她把手里的果冻丢进小推车里,语气欢快说,“那就行了,但是一个又不够,而且我想吃黄桃的。” 她说着,拉着推车前端绕过了一排架子,刚走到架子中间的位置,衣角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初栀再次回过头去,刚刚那个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怀里捧了一个果冻。 黄桃的。 初栀:“……” 眼看着他又要塞给自己然后跑路,初栀叫了他一声。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初栀怕他又跑了,赶紧俯下身,去拉他的手:“你是跟哥哥一起来的呀?”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温声说:“那你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别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朋友有点无措的样子,小脑袋垂下去了,两只肉肉的小手抓着一个果冻不安的搓啊搓啊,半晌抬头,表情还颇有点鱼死网破的味道:“哥哥让我给姐姐,要偷偷的,不能被发现,”他又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懿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初栀:“……” 这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初栀茫然了,觉得这个哥哥怎么为难小孩子呀,干脆问道:“那你哥哥在哪呢?” 叫懿懿的小朋友皱了皱眉,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扯着她手回头就走。 这小朋友小小一只,力气还不小,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她两根手指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绕过两排零食货架,在一大堆散装巧克力饼干柜子前停下了。 初栀抬手指了指,低声问:“这个吗?” 小朋友点点头,美滋滋的:“这个,最帅的。” 初栀心情复杂,又抬起头来看过去。 某不知名神秘陆姓男子就侧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旁边是一排排的散装软糖架子,装在透明的亚克力格子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了个夹子,正挑挑捡捡的往袋子里面夹软糖。 各种造型的半透明橡胶糖果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看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颗颗琉璃水晶,直到装了差不多半袋,他才把夹子重新挂回去,去旁边称重量。 黑衣黑裤,站在一群阿姨们中间老老实实地排队,前面的那个阿姨的大葱太长,被她抱在怀里,直接从耳畔过来,他脑袋一侧,直接戳到鼻尖。 初栀远远站在那里看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男人没说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往后稍微退了半步,结果又撞在身后阿姨捧着的两颗大白菜上。 初栀牵着小朋友的手笑,笑够了,对身旁的小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朋友非常上道的秒懂,另一只小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圈,从后面悄悄走过去,初栀站在他后面,抬手,戳了戳他的背。 男人没反应。 初栀又抬手戳了两下,没等他反应,脑袋从侧面伸过去:“陆学长,好久不见。” 这一声突如其来,又近在咫尺,陆学长僵了一下,转过头来。 小朋友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动作十分统一的微微歪着脑袋,两双四只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连眼神都十分相似。 陆嘉珩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小的立马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了。 初栀倒是笑眯眯的:“这是你弟弟呀?” 陆嘉珩“嗯”了一声,刚好前面抱着大葱的阿姨终于称完重量,轮到他。 他把手里的软糖递过去,初栀站在他旁边,边等边跟他说话:“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学校门口,没想到是在等你。” 陆嘉珩垂眼,看了一眼小脑袋还埋的低低的那孩子:“他自己偷跑过来的。” 小朋友突然有点紧张似的,抓着初栀的手紧了紧,“不是的,懿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87.八十七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是个比较典型的笑面虎。 尹明硕是经管的,系主任是个面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精英教育者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 果然,两位一碰面,眼神在空中交汇, 噼里啪啦火花四射。 面瘫战斗前, 看了一眼自己几个被粥和豆浆混合物糊了一脸的学生,有点不忍直视,朝陆嘉珩摆了摆手:“先带他们回去把身上弄干净了再过来。” 陆嘉珩站在初栀旁边, 手插着口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去吧, 还得学长教你们怎么穿衣服吗?” 他语气懒散, 唇边挂笑,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肆无忌惮样子,系主任交代下来的话全部都当耳旁风,任何尊重感都完全不带有的。 面瘫咳了两声,竟然没说什么。 林瞳扭头,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侧脸,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初栀,声音压低:“这不是你那个——” 顾涵:“这不是你那个——” 我那个债主。 初栀心道。 薛念南面无表情:“你那个粉水杯,抢你水, 还抢你水杯, 他还有什么不能抢的。” 初栀:“……” 好像哪里不太对。 粉水杯离得挺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视线转回来,似笑非笑瞥她。 初栀还保持着乖巧等着挨骂的表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面瘫说话的笑面虎,朝旁边侧了侧脑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他:“你今天也来晒太阳吗?” 小姑娘头发有点乱,几缕从皮筋里散出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细小的绒毛晃来晃去。 陆嘉珩手指发痒,指尖藏在口袋里微微抬了抬,盯着她耳朵后那块细细软软的头发有点出神,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他:“可是今天阴天。” 陆嘉珩:“……”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初栀“啊”了一声,了悟的点点头,刚想说什么,辅导员已经严峻地走过来,她赶紧闭嘴,一脸乖巧的蔫巴巴垂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嘉珩莫名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打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照初栀她们系主任的话来说,年轻人嘛,一时热血很正常,千万不要扼杀了他们的激情。 初栀琢磨着这系主任应该是中文系的才对。 如果是学院或者系内都还好说,不同院的两拨,处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就像小孩子淘气,关起门来家长可以随便教训,但是如果自家孩子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那家长肯定是第一个不乐意。 笑面虎和面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轰轰烈烈的舌战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大家协调一下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给个警告处分,再每人一份检讨,这事情就算过了。 轮到初栀的时候,小姑娘规规矩矩对着尹明硕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往你们身上撒粥,”她的语气饱含歉意,无比的真诚诚恳,“虽然那是你给我买的。” 尹明硕:“……” 不知道为啥,就听着让人有种‘你活该’的感觉呢? 打架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军训的最后几天,别的同学练习正步,初栀她们罚站。 第一天,大家还都排排站,趁着没人看着的时候嘻嘻哈哈的聊聊天,罚站罚得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这惩罚太好了,刚好还可以逃过军训。 很快,教官就发现了这现象,直接把几个人全都分开了,隔着偌大的操场遥遥相望。 九月正是换季的时候,月初还天天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等到了月中军训接近尾声,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初栀被发配到了边疆,连续几天从早上站到下午从下午站到晚上,站得膝盖发酸还不能动,每次想偷偷靠着身后铁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能看见少爷似的懒洋洋晃悠的四位数。 少爷最近天天晒太阳,有太阳要晒,没有太阳制造太阳也要晒。 初栀心想他真是爱锻炼啊。 两个人隔着一个四百米跑道人海茫茫中对视了一眼,初栀远远地看着他好像是模糊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来了。 他走到她面前,手臂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捏着瓶宝矿力垂在她面前。 初栀一愣,没接。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语气玩味:“拿着,之前不是抢了你的水么。” 初栀:“……” 他之前果然听到了…… 初栀觉得挺不好意思,有种背后说人还被抓包了的心虚感,也没接:“没事呀,反正就那么点水。” 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俯身,弯腰,垂头,长臂伸下去,水放在她脚边。 初栀垂头,看着半透明的水瓶子,小声道谢:“谢谢。” 他就站在她旁边,少女一垂头,军训的外套领子后面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后颈,藏在发丝后面,白的晃眼。 陆嘉珩盯了一会儿,没说话。 少女抬起头来。 他视线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喉咙又开始发痒。 初栀没注意,俯身把水捡起来抱在怀里,想起那天他和两个系主任一起过来,好像还和经管那个面瘫挺熟的样子,抬眼问他:“学长,你是经管的吗?” 陆嘉珩侧身靠在铁网上:“嗯,金融。” “哇。”初栀十分捧场地说。 “哇什么?” “没什么,我就哇一下。” “……” 他笑了一声,“你学新闻?” “广告啊,”初栀眨眨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闻言,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大脑飞速过滤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告诉过自己的,结果没什么收获。 早忘了。 “名字也告诉过你的。”初栀说。 陆嘉珩:“……” “还有电话号码。” 陆嘉珩想起来了。 可是当时她语速太快,他心里又觉得有点烦,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韭菜花味儿,压根没怎么太注意听,也不太关心她都说了些什么。 陆嘉珩久违的生出了点儿懊恼的情绪。 果然,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吗?” 那黑漆漆的眼明亮干净,此时写满了难以置信,还有点责备的味道。 他刚想道歉,就听她继续道:“你怎么不记着呢,万一我是个坏人就这么跑了不赔你衣服怎么办?” “……” 原来在意的是这种事情?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低笑了一声,气音短促:“不用你赔,”他顿了顿,嗓音微压,磁性低沉,黑眼盯着她,“坏人也没事,你别跑就行。” 初栀根本就没在听的,此时正忙着从军训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她解了锁,一只手递给他:“我只存了你的号码,你打一下名字。” 她说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冲上。 小小的一只手,白皙纤细,掌心的纹路干净细腻。 他垂眸片刻,接过她的手机,把自己的也递给她。 初栀之前用过一次他的手机,通讯录什么的也找的快,她输入了自己的号码查找了一下,果然没存。 初栀用胳膊夹着宝矿力,快速把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存上去,递回去。 男人接过来,单手拿着她的手机打字。 初栀一边拧着宝矿力的瓶盖一边感叹着手指长就是好,她一只手拇指根本够不着,人家还能游刃有余的打字。 结果拧了半天,手心都疼了,也没拧开。 她手往里缩了缩,又甩了甩袖管,用袖口的布料包住了拧。 还是没开。 初栀小脸一丧,不太开心。 刚好男人那边字打完,界面退出去,锁了屏幕递过去。 初栀没手去接,她还在和手里的水瓶奋战,整个人忘我的投入其中拧的前仰后合的,长长的马尾辫垂到前面来。小脸都憋红了,袖口的布料被她垫在掌心和瓶口之间,攥的皱巴巴的。 陆少爷垂着眼,看她那副费劲儿吧啦的可爱小样子勾了勾唇角,夹着手机轻飘飘塞到她面前,好看的手指扣住硬塑料瓶瓶口,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 初栀顺从地松手了,接过手机揣进口袋,人往前了两步,小脑袋凑过去等着,崇拜的表情都已经摆好了。 陆嘉珩的表情挺从容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手指也是懒洋洋地搭在瓶盖上,整个人的姿态就像是在说拧个瓶子就跟吹口气一样轻松。 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一秒,两秒,三秒。 陆嘉珩面上一僵。 他也没拧开。 他若无其事的抬了下眼,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期待。 陆嘉珩:“……” 这什么破几把水? 以后再也不买了。 八爪鱼像是个深陷热恋中却被负心汉劈腿了的少女,掩面做哭唧唧状,想想可能觉得还没玩够,又准备继续嚎叫。 88.八十八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栖见/文 第一章 初栀被楼上的装修声吵得睡不着。 从清晨天刚蒙蒙亮开始, 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又连绵不断的响, 安静一段时间让人放松下来, 刚昏昏入睡, 又毫无预兆的再次响起,吓得人梦里一哆嗦。 就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初栀终于忍无可忍地闷闷叫了一声, 抓着被边把严严实实扯过头顶的被子拉下来,扑腾着坐起来。 眼圈深深,长发散乱,一脸昏昏欲睡的没好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 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装修工人好辛苦, 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勾过枕边的发绳,随便绑了个马尾, 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 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她东西带的不多, 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 太阳最大的时候, 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 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 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语气惊奇:“妈,你看,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 行吧。 初栀顿时安静如鸡,那点儿不服气全吞回肚子里,继续研究面前的校园平面示意图。 她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前一天晚上,邓女士跨国电话打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开始扯着嗓子让老初给她订回国的机票。 老初也是个女儿奴,本就觉得女儿上大学那是人生大事,正想着法儿的想往回窜,一接到命令立马准备开电脑,最后还是被初栀以“就算现在订机票也来不及了”为理由拒绝,并且再三保证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然她现在开始觉得,小问题还是有一点的。 肩膀一塌,初栀皱皱鼻子,转过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 对面树荫下临时支了个小棚子,三两个穿着橘黄色志愿者t恤的学长学姐们正站在下面,不断的有新生过去问路。 最外面小板凳上坐着个学长,他看上去最闲,比起来做志愿者更像是凑热闹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一副完全没在听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临时搬出来的木桌桌沿喝可乐。 黑卫衣,深牛仔裤,他没穿志愿者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像新生,脸被一听可乐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刚好视线也停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走到他旁边,有点害羞的递出自己的手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移开了,垂下眼去,安静听着面前女孩子说话,而后笑了。 可乐被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初栀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被漂亮小姐姐要手机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随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手机,垂头输入,人依然靠在桌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女生又小心地凑近一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回去,好看的桃花眼微扬,薄薄的唇勾出一个轻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的毫不在意。 初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笑得这么负心汉。 还能负出一股子撩拨的味道来。 她眨眨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那个学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穿着橘黄色的志愿者t恤,像一颗移动的胡萝卜,走到她面前。 初栀视线转回来,仰头,微微侧着头看他。 胡萝卜咧嘴一笑,阳光又帅气:“学妹需要帮助吗?” * 胡萝卜是那种情商很高的学长。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学妹的时候,他会格外的风趣幽默绅士健谈,言行举止恰到好处不逾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 他陪着初栀找到报到处和寝室楼,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姓名学院专业班级,顺便留了个电话号码。 报道日最后一天,新生多,初栀领了军训服装到寝室已经下午一点,她寝室分在二楼拐角的位置,四人寝,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寝室里面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好巧不巧,上午在学校门口碰到的那个黑长直刚好是她室友。 初栀当时没看见她正脸,还是对方先认出她来的。 黑长直的脸和她的背影一样美,一脸惊喜的看着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瞳,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室友诶真是好有缘啊那个啥我上午不是说你矮啊我的意思是想说你这个身高好可爱啊哈哈哈。” “……” 你还是别解释了吧。 初栀说了名字,又没忍住补充道:“我有160的,”她顿了顿,声音放低,有点底气不足,“穿鞋……” 这下不仅林瞳,剩下的两个人也笑了。 初栀郁闷地吹了口气。 矮子捍卫一下尊严不行吗!矮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林瞳是成都人,性格爽朗讨喜,很有新意的送了她们每人一堆火锅底料做见面礼,麻辣的底料封在透明的塑封袋子里面,色泽鲜亮看得人食欲暴涨,于是四个姑娘大腿一拍,决定下午班会结束一起去吃火锅,顺便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都要早起,大家也没跑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 两层的店面装修古色古香,木制桌椅雕花隔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锅味,辛辣鲜香。 蘸料是自助式自取的,中间的一个长方形台子,上面一层一层玻璃大碗盛着各种调料,下面是架子,放满空碟,旁边还有水果和蔬菜沙拉。 点完了锅和食物,初栀坐在位置上看东西,等着室友几个人盛完蘸料回来,才站起来去挑蘸料。 在吃火锅这件事情上,尤其是蘸料,南北方差异还是挺大的,初栀是个南北混血,小学也是在南方读的,所以她一般吃火锅,会准备两碗蘸料。 北方火锅蘸料有经典“老三样”,芝麻酱,韭菜花和腐乳汁一碟。油碟清透,加点耗油蒜末,撒葱花香菜,亮晶晶的像琉璃水晶。 初栀弄好蘸料,一手端着一个小碗准备回去,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多了个人。 那人蹲在她脚边,正在拿下面的空碟子。 无声无息,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初栀根本没看见他,一回头转身,刚好绊了一下。 她低低惊呼出声,整个人一个趔趄,身子完全无法保持平衡,大脑也根本跟不上思考,手下意识就想去抓旁边的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左手的油碟直接啪叽一下,掉下去,右手的芝麻酱也撒了大半。 初栀低下头去,人僵住了。 蹲在她脚边的那男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长臂还伸在架子里,手里拿着个空碟子,初栀的油碟此时倒扣在他脑袋上。 而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初栀的意识竟然还有点放空,她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新疆羊肉串的烧烤店,烤羊肉串的伙计就会戴一个这种白色的,小小的帽子,站在路边边烤边吆喝。 直到塑料碟子滑落,掉在地砖上响声清脆,拉着她意识回笼。 帽子掉了的烤羊肉串的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头发上油光锃亮的,发丝间还掺杂着葱花蒜末香菜根,看起来五颜六色很是斑斓。 鼻梁很高,薄唇,桃花眼。 初栀认出他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今天上午喝可乐的时候被漂亮小姐姐要了联系方式的那个。 只不过他此时完全没了上午被妹子撩时的样子,黑发被打湿,软趴趴垂着,黑睫上还挂着油珠,看起来狼狈不堪。 满满的一碗全数洒在他脑袋上的清油此时已经顺着发丝渗下来了,划过眉骨,沿着眼角往下淌,汇聚在下颚,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透亮亮的细细几条,像是两行清泪,源源不断地,缓缓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自从那次周明和初栀搭上话,并且有意无意的给她和成熟稳重的萧翊同学牵线搭桥以后,初栀就跟他们慢慢熟悉了起来。 初栀对于和萧翊高中同校这件事毫不知情,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初栀觉得他是个好人。 萧翊是那种比较典型的乖宝宝型小学霸,人帅话不多,却很温柔好脾气,一身军训服穿的板板整整,又站在第一排,军姿正步方阵都是打头儿的一个,军训这段时间下来隔壁班已经有女孩子过来搭讪了。 89.八十九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 初栀跟看戏似的, 差点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初栀觉得事情好像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 她原本以为可能就是来找哥哥姐姐玩的少年, 怎么还是个社长啊。 初栀瞪大了一点眼睛,从他身后走出来,扭头:“你是话剧社社长呀?” 少年哈哈一笑, 又露出一颗讨喜的小虎牙:“对啊!” 初栀眨眨眼,表情惊异:“那你是大一吗?” 大一是不可能做社团社长的, 但是初栀又实在不觉得这个少年会比她还要大, 至少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像个高中生。 虎牙少年眼睛一弯:“我大三啊!” 初栀:“……” 见初栀没说话, 他脑袋往前凑了凑, 眼神期待的看着她:“那姐姐,来话剧社吗?” 初栀:“……” 初栀抓着手指头诶了一声,心情十分复杂:“学长, 你别叫我姐姐了吧……” 少年还没说话, 旁边八爪鱼嘿嘿笑着凑过来:“小妹妹是大一新生?” 初栀点点头。 八爪鱼也点头, 抬手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那叫姐姐其实也没错了,你旁边这个怪物他的大三和我们不太一样, 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 * 初栀从小到大学习一直挺好,虽然老师什么的都说她认真,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只不过是该听的课都认真听了, 也没太刻苦。 她曾经高中闺蜜还跟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天才栀子点读机, 哪里不会点哪里。 勉强算是个小学霸的初栀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如来佛祖面前的孙悟空, 十分渺小。 十五岁读大学,今年大三,那不是才十七吗。 叫姐姐好像确实也没错。 可是人家也大她两届。 初栀想起自己一路上一直叫人家小弟弟,还问了他读高中开心吗,还语重心长的告诉人家高中时期是最开心的时候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珍惜啥啥啥的。 她后知后觉的,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签了名长期卖身在话剧社,也见到了其他社员,正坐在之前八爪鱼坐的那张桌子旁边发呆。 话剧社二十来个人,活动室很大,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各种箱子和瓶瓶罐罐的道具,里面两排长长的挂满了各种服装,看起来还有点像秀场后台。 如来佛祖小虎牙姓原,单名一个字辞,初栀又想起之前八爪鱼喊出来的那两声撕心裂肺的辞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的人没有几个,初栀打了一圈招呼,原辞就蹬蹬蹬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姐姐,你是学广告的吗?” 初栀现在听着他那一声姐姐还是有点无措,她长这么大,实在是没有体验过当“姐姐”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表情有点纠结:“学长,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原辞露着小虎牙笑,表情很无辜,还有点疑惑:“可是你确实是小姐姐啊。” 八爪鱼在旁边听着两个人一个人学长一个人姐姐的有点无语,凑过头去幽怨道:“社长啊,我还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咋不叫我哥哥呢?” 原辞拍着他凑过来的脸往旁边推了推:“哎呀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八爪鱼:“……” 原辞是个很随性又好说话的社长,并且丝毫没有社长架子,话剧社一般情况下也挺闲的,自己玩自己的,一个月来个几次,有活动的时候参加一下就行了,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 比起每天在学生会累死累活的林瞳和薛念南,初栀还挺满意的,就这么又上了一个礼拜的课,直到十一国庆节长假,她才再次看见陆嘉珩。 初栀觉得这位陆学长挺神奇的,有些时候他经常会连续几天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在偌大的a大校园里不断的偶遇,简直巧的不行,然后又突然无声无息消失好几天,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瞅不见。 国庆放假前一天下午基本上没什么课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拖着小箱子往校外走准备回家的人,顾涵早早的就飞奔去了机场,林瞳则没回去。 初父和初母去了埃及玩,说是要过再两天才回来,初栀想了想,一个人回家还不如在寝室里和林瞳做个伴。 十一长假有七天,也不能天天在寝室里蹲着种蘑菇,林瞳又是第一次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计划着一起出去玩。 纠结着选了半天,林瞳决定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涤一下被学生会那些狗腿子学长玷污了的心灵,最后选了苍岩山。 林瞳是风风火火说办就办的性格,两个人当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定下了火车票,又看了不少行程攻略,直接决定第二天出发。 初栀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去旅行,整个人都有点亢奋,等看了好多攻略和介绍以后,又拉着林瞳一起去超市买要带的零食。 两人从学校大门出,初栀一边拉着林瞳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我要买果冻。” 林瞳表示不屑:“你多大了还吃果冻?” 初栀眼睛睁大了一点:“多大了和吃果冻有关系吗?” 她正说着,旁边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小朋友。 他低低垂着头,没看见她们,慢吞吞地走了两步,又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的瞧了一圈四周,刚好对上初栀的视线。 小朋友眨眨眼,看着她。 初栀也眨眨眼,看着他,心里还有点新奇。 她好久没见到过小孩了,所以也就好久没有过低头看人的经历了。 小男孩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歪了下脑袋,奶声奶气地:“果冻好吃的。” 初栀被赞同了,一脸“你看吧”的骄傲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瞳,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 校园里此时满是离校的学生,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初栀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没忍住拉了拉他的小胖手:“你在等人吗?” 小朋友点点头。 初栀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他:“你知道家长的电话号码吗?要不要打个电话?” 小朋友摇头:“不要,哥哥马上就来找我了,”他又顿了顿,眼睫垂下去了,委屈巴巴地,“哥哥不喜欢跟懿懿打电话。” 他这句话声音实在太小了,初栀没听清,只听见了不喜欢什么的。 她捏了捏那只肉呼呼的小手:“那你小心一点呀。” 小朋友又点点头,不说话了,乖得不行的样子。 * a大地理位置极好,后街是小吃街和夜市,正门出去商圈,旁边就是超市。 此时差不多是下班时间,车流量很大,两个人也就没打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过去的,等走到也差不多用了小半个小时。 林瞳推车,初栀走在旁边,一边扫着货架一边找果冻。 她们的购物车里面已经放了酸奶巧克力薯片什么的,从买巧克力的那排货架绕过去两排货架,初栀还没找到果冻。 她鼓了一下腮,抬手从前面拉着车,一边往后面的货架走,叫林瞳:“我编了一首果冻之歌,你想听吗!” 林瞳表情比较冷漠:“不想听。” 初栀没回头,眨眨眼欢快地说:“你想听呀,那我唱了啊。” 林瞳“诶”了一声。 初栀就当这是个开始信号了,刚要开口,手指突然被人抓住了。 软软的温温热热的触感。 初栀也“诶”了一声,垂头。 之前那个在校门口遇见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此时正站在她脚边,仰着脑袋瞅着她,大眼睛黑葡萄似的,踮了踮脚,小胳膊往上抬,手里拿着个圆形的,晶莹剔透的东西,直直往她怀里塞:“果冻。” 初栀愣了愣,下意识接过来。 小朋友满意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奶声奶气道:“哥哥给姐姐买。” 从清晨天刚蒙蒙亮开始,滋滋啦啦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又连绵不断的响,安静一段时间让人放松下来,刚昏昏入睡,又毫无预兆的再次响起,吓得人梦里一哆嗦。 就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初栀终于忍无可忍地闷闷叫了一声,抓着被边把严严实实扯过头顶的被子拉下来,扑腾着坐起来。 眼圈深深,长发散乱,一脸昏昏欲睡的没好气。 她直勾勾地盯着四柱床床尾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要不要去楼上敲门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装修工人好辛苦,那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初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勾过枕边的发绳,随便绑了个马尾,又小动物似的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两声,一头重新栽倒进枕头里。 敲钉子的声音再次哐哐哐的从她头顶正上方传来。 “……” 她认命的爬下床去。 a大新生报到日分好几天,初栀一直在家里睡懒觉磨蹭到了最后一天才去。因为家在本地,她东西带的不多,一个拉杆箱和一个书包就装好了需要的全部家当。 到学校的时候接近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初栀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拖着行李走到校园方位示意图前停住,慢吞吞将拉杆箱立在身旁,空出一只手来拉了拉滑下肩头的书包带,才抬起头,仔细地辨认报到处和女生寝室的大致位置。 旁边一个女生跟在家长后面和她擦肩而过,停了几秒,语气惊奇:“妈,你看,还有那么小一只的新生啊,像个高中生一样的。” “……” 怎么就小只了,四舍五入有个一米六的了好吧! 初栀不服的抬起头来。 那姑娘和她父母已经走远了,瘦瘦的一条,长发又黑又直披散着,背影看起来高的可以做模特,至少有个一米七,往上多少无法断定。 对于她来说,那个高度的领域神秘莫测,连空气质量都是陌生的。 90.九十块 订阅比例不足,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她“哎呀”了一声, 那点儿小脾气来的快去的快, 赶紧收了手,又抬眼去看他额头。没红, 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初栀才松了口气。 她刚才就胡乱招呼了一下,也拿不准自己用了多大劲儿,万一不小心弄疼他了,那就太惨了,白天刚被他爸骂, 晚上又被人拍脑门儿…… 初栀想着, 小心翼翼地去看他表情。 因为正弯着腰看她,男人此时的高度和她是平的,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好像微微有点发愣。 他没有站直的意思, 初栀就自动自觉地往后退,边退边给他了声道歉。 陆嘉珩回神, 终于缓慢的直起身来。 初栀看着他终于站直了, 想着弯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子, 他腰都不酸吗。 想着想着, 她就问出来了:“你腰疼不疼?” 陆嘉珩:“……” 陆嘉珩似笑非笑:“不疼。” 初栀点点头, 想要岔开话题,尽量不让人想起那一巴掌的事情, 于是由衷的赞叹道:“你腰可真好, 我有的时候在家里洗碗弯时间长了都会有点酸。” 陆嘉珩上下扫了她一眼, 看起来好像有点诧异:“你洗碗还用弯腰?” “……” 初栀又开始瞪他,表情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冲着人呲牙的小奶狗,一脸的“我超凶”。 陆嘉珩低低笑了两声,不逗她了,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可爱多,蓝色的,香草味儿。 初栀抿了抿唇,没马上接。 陆嘉珩手抖了抖:“快点,一会儿化了。” 她才接过来,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小声道谢。 人家来请她吃冰淇淋,特地送到寝室楼楼下了,还不介意她拍了自己巴掌。 再加上之前她扣了他油碟他也没恼没发火,欠了半个多月的衣服也没催,后来还说让她不用在意。 虽然也多多少少做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就拿了她的水杯什么的,倒也都没啥。 初栀在心里最终给他下了定义——一个虽然很能招蜂引蝶但是脾气好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一边撕开外面的包装纸一边想来想去,她很容易神游,经常不知道哪个点戳到她就陷入到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面去了,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时候还会自己把自己逗笑。 这一会儿陆嘉珩也都没说话,就站在小姑娘面前,垂着头看着她不急不缓的撕开蛋卷。 晚上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两人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再加上他走过来的时间,里面的冰淇淋也确实有点化了,初栀撕了一半,一边香草雪糕微微流了下来。 她怕淌下来,赶紧凑过去把那道化了的冰淇淋舔掉。 陆嘉珩突然别开了眼,往旁边靠了两步,斜着身子倚在旁边墙上,单手扣住了右眼。 初栀抬头:“你怎么啦?” “没事,”他揉了揉眉骨,没看她,声音低低的,“上去吃吧,晚上冷。” 刚刚还没什么,吃着冰淇淋似乎确实有点冷了,初栀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那我上去了,学长晚安。” 她转身往寝室楼走,陆嘉珩才抬眼,透过指尖缝隙看着一小只的姑娘吃着冰淇淋进了寝室楼。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闪过了某些不堪的画面。 他放下手,叹了口气,表情有点狼狈。 陆嘉珩,你做个人啊。 * 大一的课业量相对来讲还不算太重,各种活动也多。 正式开始上课,薛念南从军训期间的临时班长升官正式上任,男生里的班长没什么悬念是萧翊。 这两个人可能班长这活儿已经从幼儿园开始干到现在了,业务熟练度非常高,品学兼优性格也十分靠谱,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军训的那次打架事件了。 其实初栀觉得薛念南班长还挺委屈的,因为那次她压根就没怎么动手,好像也就几发撩阴脚吧。 薛念南和林瞳都去了学生会,顾涵本来也准备去,在寝室里洋洋洒洒发表了三千字以《等我成为学生会长》为主题的演讲,结果一听还要写书面材料,直接没有任何斗志的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初栀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她的性格特别不适合管事儿,属于当个课代表作业都收不上来几本的那种,面试那天,她和林瞳薛念南一起出门,去了旁边的图书馆等她们。 a大最不缺的就是学霸,图书馆自习室亮到后半夜是常有的事情,位置也全靠战斗和运气,初栀运气挺好,一进来刚好靠窗边的一个男生走了。 她抱着书走过去,安静无声拉开椅子坐下,一抬头,微微愣了下。 她对面坐着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唇红齿白,完全不像是大学生的年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在对着她微笑,一颗虎牙漏出小尖尖。 初栀想着可能是谁的弟弟跟着哥哥来学校了,眨眨眼,也朝他笑了。 男孩没说什么,重新埋下头去写东西。 初栀也低头,翻开书本看了一会儿,面前突然多出一张纸来。 虎牙少年推着纸到她面前,自己稚嫩清秀:【姐姐是新生吗?】 初栀接过来,也写道:【是呀。】 【姐姐学什么的呀?】 【广告。】 少年看见,抬起头来瞧着她笑,讨喜的小虎牙露在外面,笑得好看狡黠。 他垂下头,继续写,很快,纸又推到她面前:【姐姐参加什么社团了吗?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话剧社看看?】 初栀惊奇了,最近社团都在招新,恨不得把宣传单塞到新生被窝里,这小弟弟应该也是哥哥姐姐在话剧社。 他还挺费心思的呢。 初栀侧头想了想,反正不是社团就是学生会,怎么也得进一个,干脆写道:【好呀。】 少年好像很开心,好看的大眼睛瞧着她笑,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扑扇扑扇的。 他把那张纸条夹进书里,收拾了东西当即站起来,初栀椅子还没坐热就跟着站起来。 两人出了图书馆自习室的门少年才开口:“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理我,果然漂亮的姐姐脾气也很好。” 他的声音也朗润舒服,带着一股少年气,太阳下发质偏黄,不老实地翘在头顶,整个人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像是带着一团阳光在身上。 少年看上去好像经常来a大玩儿,初栀开学半个月也只记住了日常要去的地方怎么走,他则是路认得比初栀熟悉多了,步伐轻快,又照顾着她的速度不急不缓。 初栀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路走到活动室,少年推开门,走进去。 外面的阳光很足,活动室里相比稍暗了一些,初栀只扫了一眼里面大致的物品摆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忽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一猛子扑过来了。 初栀吓得差点喊出声来,以为这别是什么潜伏在学校里的绑架团伙吧,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尖叫:“社长!!!!!!!!” 初栀定睛,一个高大的男生挂在了走在她前面的虎牙少年身上,胳膊死死地环住他,整个人八爪鱼似的黏在上面不撒手:“社长你走的好早啊!!!!!” 初栀:“……” 初栀:“???” 虎牙少年被他勒的脸色发白,看着都快翻白眼了,单手扯他又扯不开的时候,八爪鱼终于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初栀,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放了手,双脚落地,蹬蹬蹬跑出去老远。 初栀被他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往面前的虎牙少年身后藏了藏,只留了半颗脑袋露在外面看着他。 八爪鱼突然抬臂,食指指着她,就那么不停地颤啊颤啊,一脸的崩溃,额角都快爆出青筋了。 他指指初栀,又指了指她面前虎牙少年:“社长,你竟然有女朋友!!!” 初栀:“诶……” 不是这样的。 虎牙少年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高兴地说:“是啊!漂亮吧!” 初栀:“……那个……” 你们理理我啊。 八爪鱼听到他竟然承认了,瞬间脸色灰白,痛不欲生捧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辞郎!!!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当初明明说好跟我一生一世一起单的!而现在!你竟然背着我找了女朋友!!我明明这么爱你!有我你难道还不够吗?!!!” “辞郎”咧嘴一笑:“不够啊!” 八爪鱼:“……” 初栀:“……” 初栀觉得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在话剧社了。 这他妈真是宇宙级奇闻啊简直太新鲜了,陆少爷警告似的提醒他们说要带个人来,程轶觉得这分明就是个暗示,于是无比健康的直接挥退一群大白腿,大家健康无害的唱唱歌喝喝酒,结果这逼一个人来的。 程轶又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被拒绝了的表情,反而十分微妙。 至于有多微妙。 程轶眼睛一眯,凑到他面前去,嘶了一声,有点不解:“我咋觉得你这表情娘们唧唧的呢?” “……” “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种微妙的娘感。” “?” 程轶摸了摸下巴:“你上回拿一粉水杯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真要走心撩妹吧,别了吧,林柏杨十年狗命可都在你手里。” 林柏杨远离人群坐在门边小沙发卡座里安静无害吃着不知道是谁的生日蛋糕,刚好能听见他俩对话,翘着小拇指,塑料叉子往蛋糕上一插:“程轶我草拟大爷。” 程轶迷茫了:“你他妈咋也娘们唧唧的了呢?” 陆嘉珩显然不太在状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进了包厢,走到林柏杨座的那块小沙发卡座。 林柏杨和他们大学才认识,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人家品行是带都带不歪的那种良好,是个出口成脏的暴躁纯情男,平时出去玩从来都是待在一边安安静静吃吃东西玩玩手机。 今天,陆嘉珩也加入了他。 包厢最里面两排半圆卡座气氛高涨,满地骰子和撒了的酒汁,有人看见他过来喊他,他也不怎么理,像是个开门的,遗世而独立的和林柏杨并排坐在门口角落里,长腿前伸交叠,掏出手机来。 程轶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少爷跟旁边林少爷要了个耳机,插上手机戴上了,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瘫进小沙发里,安静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 露出了迷之微笑。 程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听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他从后面绕过去,脑袋伸到陆嘉珩颈边,往他手机屏幕上瞧:“好东西要share啊珩哥。” 男人反应极快,啪的一下手机扣上了,头一偏,手伸出来抵着他脑门推开:“离我远点。” 程轶挣扎:“怎么着呢?” “你女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香水味熏得我想吐。” 程轶:“……” * 初栀人一回寝室就遭受到了严刑拷打。 几个姑娘朝夕相处十多天,比较浅层次的感情史早就被没有任何距离的夜聊聊出来了,林瞳表示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答应跟他走了呢?那就是个渣男!有什么好聊的??” 寝室老二顾涵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傻了吧唧的,他说两句甜言蜜语,再改过自新表示表示,给你送两天早餐,你就又栽他手里。” 老三最后淡定做出总结:“初栀同志,组织对你很失望。” “……” 初栀挣扎着解释:“我们俩才谈了不到十天,我没什么感觉的,也没啥嫌好避,而且毕竟也是三年同学。” 顾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放心:“万一他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强取豪夺呢!” 初栀:“没事呀,我学过三年的空手道。” 顾涵的表情从意想不到到敬佩:“看不出来啊,小阿栀。” 初栀咧嘴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还是白带。” 顾涵:“……” 顾涵是个东北姑娘,平时喜欢研究些塔罗牌星座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会突然兴起,拉着你神神道道念上一段。 林瞳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寝室老三薛念南是个标准学霸,每天晚上军训结束别人打手游她背四六级词汇那种,顾涵的唯一忠实粉丝只剩下了初栀。 晚上十一点半黑灯瞎火众人爬上床玩手机闲聊,顾涵开了手机电筒盘腿坐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白纱蚊帐看着对面的初栀神神叨叨:“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说出你和他的名字如郭靖、黄蓉,马上了解你们之间的缘分有多少。” 初栀紧张极了:“我和吴彦祖。” “……” 顾涵:“好的,你和尹明硕的缘分指数是零,不过照他的面相来看这个人是个烦人精没跑了,缠人缠的厉害,接下来他要对你出招了,从送早餐开始,到吃夜宵结束。” 初栀:“……” * 初栀觉得顾涵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尹明硕真的出现了。 她当时还没睡醒,身上的军训服外套没拉,敞着怀一边扎头发,一边跟着室友出了寝室楼,去买了个早餐边往操场走边吃。 一个豆沙包吃完刚好走到操场,初栀拧开豆浆咬进嘴巴里,一抬头,就在操场铁网门口看见尹明硕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着两个男生,应该是他室友,看见初栀她们过来,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初栀还没来得及反应,尹明硕已经跑过来了,朝她笑:“早。”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豆浆,含含糊糊地:“唔,枣……” “已经吃过了?早上只喝个豆浆哪能饱,要晒一上午的太阳呢,我给你买了雪菜鸡丝粥,离集合还要一会儿的时间,你先吃点?” 顾涵看了林瞳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林瞳性格像个炸.药包,还是自燃的那种,不用点就能着,二话不说一把把初栀拉到自己身后,眼一眯,御姐气场十足:“我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你就别缠着人家姑娘了行吗?要点脸吧。” 尹明硕笑容没了,神情微变,却还是好脾气地:“这是我和初栀之间的事情,你可能不了解,她对我有点误会。” “你真是想太多了,”林瞳轻蔑哼了一声,“你去厕所对着马桶水照照就明白了,跟你分手还需要什么狗屁误会吗?” 尹明硕还没说话,他身后两个男生先不乐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直接爆了一句粗,往前走了两步:“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上一秒还在和初栀掐指一算的顾涵闻言也不跟她开玩笑了,耷拉着唇角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们。 尹明硕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他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清晨的操场门口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侧目多看上两眼, 三个高大的男生对上几个女孩子,女生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前面两位战斗系室友小辣椒似的完全上头,薛念南从英语单词的世界里短暂地回过神来,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形怎么处理最好。 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因为觉得男生真的会打女生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所以当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生直接一把扫开尹明硕的手过来挑衅似的推了林瞳一把的时候,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男生对女孩子动手,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顾涵站在旁边直接怒了,一声三字经咆哮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初栀嘴巴里咬着的豆浆已经捏在手里,吸吸果冻似的豆浆袋子,小姑娘手臂高高举起,攥着一捏,乳白色的豆浆像一道水柱,咻的一下全都喷到男生脸上。 男生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胡乱推了两把一边往后退,再一睁开眼已经完全怒了,满脸豆浆滴答滴答渗进衣服里,眼睛直喷火,愤恨的紧紧盯着她们。 刚气势汹汹往前冲了两步,又被人一拳锤上后脑勺。 91.九十一块 订阅比例不足, 补齐订阅比例可见 他没有站直的意思, 初栀就自动自觉地往后退, 边退边给他了声道歉。 陆嘉珩回神,终于缓慢的直起身来。 初栀看着他终于站直了, 想着弯了那么长时间的身子, 他腰都不酸吗。 想着想着, 她就问出来了:“你腰疼不疼?” 陆嘉珩:“……” 陆嘉珩似笑非笑:“不疼。” 初栀点点头,想要岔开话题,尽量不让人想起那一巴掌的事情, 于是由衷的赞叹道:“你腰可真好, 我有的时候在家里洗碗弯时间长了都会有点酸。” 陆嘉珩上下扫了她一眼, 看起来好像有点诧异:“你洗碗还用弯腰?” “……” 初栀又开始瞪他,表情看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冲着人呲牙的小奶狗, 一脸的“我超凶”。 陆嘉珩低低笑了两声, 不逗她了,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可爱多,蓝色的,香草味儿。 初栀抿了抿唇,没马上接。 陆嘉珩手抖了抖:“快点,一会儿化了。” 她才接过来,脸上的红还没褪干净, 小声道谢。 人家来请她吃冰淇淋, 特地送到寝室楼楼下了, 还不介意她拍了自己巴掌。 再加上之前她扣了他油碟他也没恼没发火, 欠了半个多月的衣服也没催,后来还说让她不用在意。 虽然也多多少少做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就拿了她的水杯什么的,倒也都没啥。 初栀在心里最终给他下了定义——一个虽然很能招蜂引蝶但是脾气好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一边撕开外面的包装纸一边想来想去,她很容易神游,经常不知道哪个点戳到她就陷入到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面去了,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时候还会自己把自己逗笑。 这一会儿陆嘉珩也都没说话,就站在小姑娘面前,垂着头看着她不急不缓的撕开蛋卷。 晚上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两人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再加上他走过来的时间,里面的冰淇淋也确实有点化了,初栀撕了一半,一边香草雪糕微微流了下来。 她怕淌下来,赶紧凑过去把那道化了的冰淇淋舔掉。 陆嘉珩突然别开了眼,往旁边靠了两步,斜着身子倚在旁边墙上,单手扣住了右眼。 初栀抬头:“你怎么啦?” “没事,”他揉了揉眉骨,没看她,声音低低的,“上去吃吧,晚上冷。” 刚刚还没什么,吃着冰淇淋似乎确实有点冷了,初栀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那我上去了,学长晚安。” 她转身往寝室楼走,陆嘉珩才抬眼,透过指尖缝隙看着一小只的姑娘吃着冰淇淋进了寝室楼。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闪过了某些不堪的画面。 他放下手,叹了口气,表情有点狼狈。 陆嘉珩,你做个人啊。 * 大一的课业量相对来讲还不算太重,各种活动也多。 正式开始上课,薛念南从军训期间的临时班长升官正式上任,男生里的班长没什么悬念是萧翊。 这两个人可能班长这活儿已经从幼儿园开始干到现在了,业务熟练度非常高,品学兼优性格也十分靠谱,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军训的那次打架事件了。 其实初栀觉得薛念南班长还挺委屈的,因为那次她压根就没怎么动手,好像也就几发撩阴脚吧。 薛念南和林瞳都去了学生会,顾涵本来也准备去,在寝室里洋洋洒洒发表了三千字以《等我成为学生会长》为主题的演讲,结果一听还要写书面材料,直接没有任何斗志的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初栀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她的性格特别不适合管事儿,属于当个课代表作业都收不上来几本的那种,面试那天,她和林瞳薛念南一起出门,去了旁边的图书馆等她们。 a大最不缺的就是学霸,图书馆自习室亮到后半夜是常有的事情,位置也全靠战斗和运气,初栀运气挺好,一进来刚好靠窗边的一个男生走了。 她抱着书走过去,安静无声拉开椅子坐下,一抬头,微微愣了下。 她对面坐着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唇红齿白,完全不像是大学生的年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在对着她微笑,一颗虎牙漏出小尖尖。 初栀想着可能是谁的弟弟跟着哥哥来学校了,眨眨眼,也朝他笑了。 男孩没说什么,重新埋下头去写东西。 初栀也低头,翻开书本看了一会儿,面前突然多出一张纸来。 虎牙少年推着纸到她面前,自己稚嫩清秀:【姐姐是新生吗?】 初栀接过来,也写道:【是呀。】 【姐姐学什么的呀?】 【广告。】 少年看见,抬起头来瞧着她笑,讨喜的小虎牙露在外面,笑得好看狡黠。 他垂下头,继续写,很快,纸又推到她面前:【姐姐参加什么社团了吗?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话剧社看看?】 初栀惊奇了,最近社团都在招新,恨不得把宣传单塞到新生被窝里,这小弟弟应该也是哥哥姐姐在话剧社。 他还挺费心思的呢。 初栀侧头想了想,反正不是社团就是学生会,怎么也得进一个,干脆写道:【好呀。】 少年好像很开心,好看的大眼睛瞧着她笑,睫毛比女孩子还要长,扑扇扑扇的。 他把那张纸条夹进书里,收拾了东西当即站起来,初栀椅子还没坐热就跟着站起来。 两人出了图书馆自习室的门少年才开口:“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理我,果然漂亮的姐姐脾气也很好。” 他的声音也朗润舒服,带着一股少年气,太阳下发质偏黄,不老实地翘在头顶,整个人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像是带着一团阳光在身上。 少年看上去好像经常来a大玩儿,初栀开学半个月也只记住了日常要去的地方怎么走,他则是路认得比初栀熟悉多了,步伐轻快,又照顾着她的速度不急不缓。 初栀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路走到活动室,少年推开门,走进去。 外面的阳光很足,活动室里相比稍暗了一些,初栀只扫了一眼里面大致的物品摆设,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忽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一猛子扑过来了。 初栀吓得差点喊出声来,以为这别是什么潜伏在学校里的绑架团伙吧,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尖叫:“社长!!!!!!!!” 初栀定睛,一个高大的男生挂在了走在她前面的虎牙少年身上,胳膊死死地环住他,整个人八爪鱼似的黏在上面不撒手:“社长你走的好早啊!!!!!” 初栀:“……” 初栀:“???” 虎牙少年被他勒的脸色发白,看着都快翻白眼了,单手扯他又扯不开的时候,八爪鱼终于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初栀,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放了手,双脚落地,蹬蹬蹬跑出去老远。 初栀被他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往面前的虎牙少年身后藏了藏,只留了半颗脑袋露在外面看着他。 八爪鱼突然抬臂,食指指着她,就那么不停地颤啊颤啊,一脸的崩溃,额角都快爆出青筋了。 他指指初栀,又指了指她面前虎牙少年:“社长,你竟然有女朋友!!!” 初栀:“诶……” 不是这样的。 虎牙少年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高兴地说:“是啊!漂亮吧!” 初栀:“……那个……” 你们理理我啊。 八爪鱼听到他竟然承认了,瞬间脸色灰白,痛不欲生捧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辞郎!!!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当初明明说好跟我一生一世一起单的!而现在!你竟然背着我找了女朋友!!我明明这么爱你!有我你难道还不够吗?!!!” “辞郎”咧嘴一笑:“不够啊!” 八爪鱼:“……” 初栀:“……” 初栀觉得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在话剧社了。 这个时候,周明和林瞳就会站在旁边咿咿嘘嘘的瞎起哄,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劲儿。 不知道怎么着,初栀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四位数的时候,男人被搭讪,给联系方式的时候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再看看萧翊同学十分抱歉的郑重给被拒绝的女孩子道歉。 初栀眨眨眼,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好大好大的。 四位数自从那天突然出现晒太阳,并且顺手顺走一水杯以后就再次消失,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过。 初栀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希望这少爷就保持着这样等着她还债就好,不要再出现了。 要求稀奇古怪的,真的有点麻烦,而且她又不太好拒绝。 军训后半段,每天晚上结束之前,学校里都会有社团过来团宣。 夕阳西下,一排排绿油油的小油菜席地而坐,大家三两闲聊,其实也没多少注意力分给社团,除非是那种自己特别感兴趣的。 林瞳个子高,原本站在女生最前面一排,此时偷偷摸摸地换了位置,蹭到她们旁边聊天。 女孩子的友谊说简单也简单,一个多礼拜的魔鬼军训下来,几个女孩子已经很熟了,聊得正开心,突然有人叫初栀名字。 她一抬头,高大的少年逆光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有点惊喜:“真的是你啊。” * 初栀也并不是没被男生追过。 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性子软绵绵的呆萌好说话,家境殷实,教养良好,还是个小学霸,男女生缘都极好。 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喜欢追求过她的男孩子不知道要排到哪条街去了。 可惜初栀没什么恋爱脑。 初中的时候玩的好好的男孩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表白,她就笑嘻嘻地回应人家说“谢谢我也喜欢你呀”男生以为小美人同意了,欣喜若狂送她回家,被初父看见了,顺着二楼阳台窗户直接就飞一扫帚到男孩头上,夹杂着破口大骂。 中二时期的小男生胆子大,狂的不行,一脸不服气说我送我女朋友回家怎么了! 初栀背着小书包眨眨眼,一脸茫然:“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初父以为女儿被骚扰了,举着拖把追到小区门口,把男生赶得哇哇跑。 那时候她上初中,是真的青春期的小果实开得晚。 后来高中学习压力大,她心思也没往那边歪,整个人无懈可击的让人无从下手,男孩们一个个败下阵来。 但是好歹十七岁的少女,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 高考结束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班草开始找她出去玩。 班草长得白皙清隽,一米八的个头,阳光帅气热爱锻炼,身材在同龄人当中也是挺拔得十分出类拔萃。 游乐园摩天轮上,班草跟初栀告白了。 夏夜天黑的晚,浅紫色的天空坠着星月,游乐园彩灯星星点点,像是藏在灌木丛里的小精灵悄悄露出了头。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初栀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被那简单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打动了。 初栀接受了班草的告白,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飞速发展,并且很新鲜的热情高涨在三天内筹备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初栀不小心撞见班草和校花站在酒吧门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相互啃着对方。 初栀淡定的蹲在不远处,掰着手指头给他俩数着秒数。 竟然有五十多秒。 牛逼啊。 一分钟过去了,班草和校花终于发现了蹲在旁边撑着脑袋瓜一脸敬佩的少女。 恋情告终,初栀伤心了三秒钟,当场和班草分手。 少女一段连手都没来得及牵的初恋维持了不到两个礼拜,初栀觉得从那以后自己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了。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也报考了a大,还真就给考上了。 初栀这会儿坐在地上,男孩站着,依然是她仰着脑袋看他,和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蹲在酒吧门口看着他的场景出奇相似。 他逆着光,初栀被刺的微微眯了眯眼,认出他来,“啊”了一声。 尹明硕倒是笑得英俊潇洒坦荡荡,没有一点见到前女友,还是被自己劈腿了的前女友的心虚样子,他上下左右的把女孩瞧了一遍,觉得有点可惜。 其实尹明硕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之前他和小姑娘告白,是真的觉得她可爱的。 小小一只,软绵绵的女朋友,想想都觉得可爱。 校花那事儿,完全就是个意外。 高考结束大家终于解放了,他和几个朋友去酒吧玩,他是叫了初栀的,小姑娘当时说太晚了,没来。 事先他也不知道,校花也跟着来了。 校花家里有钱,但是成绩不太好,青春期精力全都在别的地方,学籍是放在其他学校的,上的是“借读班”。 尹明硕和校花之前也是有过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的,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有点上头,再加上前男女朋友这种暧昧的关系,灯光晦暗,就很容易和前女友发生个无法控制的意外。 尹明硕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怎么就好巧不巧让初栀给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穿着军训服绿油油的小姑娘,人蹲下来,声音也十分温柔:“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初栀歪了歪脑袋:“我好呀。” “……” 尹明硕恍若未闻:“我知道你也过得不好,我也是,这两个月都浑浑噩噩的,每天都在想你。” 感情史这种东西是女生寝室夜聊必备话题,林瞳早有耳闻,听到这话没忍住在旁边抖了抖肩膀,一脸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尹明硕假装没注意到,也不在意,笑了笑,对初栀道:“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初栀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他:“你说吧。” 他低低咳了两声:“一起去买个水吗?” 初栀想说我有水,下午刚买的,还没喝完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手掌撑着地面站起来了,往前走了两步离人群远了一点,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灰尘。 傍晚霞光红艳,少年和少女并肩走出操场,少年时不时垂下头去温柔的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子说些什么,场面美得像幅画。 尹明硕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尤其是他跟初栀同班三年,虽然只交往了不到两个礼拜,但是好歹也出来约会过两次,对于她的喜好也十分了解。 他没去自动售卖机,而是转去小卖部,给少女买了一支香草味的可爱多。 初栀皱了皱眉,觉得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就要给他钱。 尹明硕执意不收,初栀干脆地支付宝转账给他了。 他有话想说,有意领着她往多媒体楼那边走,无奈说:“你就当高中同学请你吃个冰淇淋不行吗?” 初栀眨眨眼,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如果只是高中同学不是前男友的话就行。” “……” 尹明硕有的时候觉得这姑娘是真的天然呆,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其实什么事情都明白的很,只是在装傻。 初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就很单纯的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说了,说完没再看他,开开心心地撕了可爱多的包装纸,垂着眼,舌尖伸出来,慢吞吞地舔在奶白色的雪糕上。 尹明硕看着她的动作,咽了咽唾沫。 心里想这个好我和定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多媒体楼那边的空地,旁边是个露天网球场,拦网里面有几个人在打球。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决定打直球。 尹明硕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上次酒吧门口的那件事情是个意外。” 初栀舌尖舔掉一层冰淇淋卷进嘴里,没头没尾说:“我觉得你挺厉害的。” 尹明硕一愣:“什么?” “我都帮你计时了,你们俩亲了五十八秒呢,”初栀神情真挚,“你憋气真厉害。” “……” 尹明硕人往前走了两步,两人距离倏地拉近,初栀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传来两声笑。 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就连远处网球场传过来的嬉笑声都显得空茫茫的,像是隔了云端,这笑声就格外突兀又清晰。 两个人一起转过头去,多媒体楼门口自动贩售机旁边站着个人,吊儿郎当地斜斜靠在机器上,懒洋洋勾着笑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尹明硕皱了皱眉,对于自己谈话被不速之客打断有点不满。 不速之客直接无视掉他,慢吞吞地直起身,人走过来,站到两人旁边。 初栀看到男人走到她面前,往后小小蹭了两步拉开了一点距离,想到了男人之前拿走自己水瓶的残酷行为,几乎是下意识的,小手一背,直接把手里舔了一半的可爱多藏到了身后。 果然,面前的男人愣了一下。 下一秒,初栀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实在是好抠门,好没礼貌,好没家教。 她羞愧地涨红了脸,手伸回来,垂下头去:“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反应。 初栀咬咬唇抬起头来,试探性地弥补:“你想吃吗?这个我吃过了,我可以再给你买一个。” 他垂眼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就在初栀以为他被惹生气了,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低呵了声。 男人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可爱多,漆黑的桃花眼微挑,缓慢地舔了下唇角:“你是吃这个长大的?” * “你喜欢香草味吗?” “我觉得樱桃味也好吃的。” “这家还有芒果酸奶。” “还是巧克力?” 小卖部里,穿着军训服的少女趴在冰柜前,看着里面各种味道的可爱多,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身后,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那,也不说话,看着她纠结。 少女军训的帽子已经摘了,头发被压了一整天有点乱,扎头发的皮筋也松松垮垮,小小一束马尾软趴趴地瘪下去,鬓角的碎发全都跑出来了,像个小疯子。 小疯子纠结了五分钟,终于不满地转过头来问他:“你到底要哪个味道呀?” “都行啊,”陆嘉珩唇角一勾,手插着口袋斜斜往旁边货架轻轻一靠,打算装个逼,结果货架摆太满,上面堆着的几袋软糖全掉地上了。 陆嘉珩:“……” 他刚要蹲下,初栀操心巴拉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全都捡起来了。 小油菜蹲在他面前卷成一团捡软糖,变成了一颗卷心菜。 全都捡起来,卷心菜站起来,一袋一袋重新塞回到货架上。 他侧着身,她就站在他面前,还不到他肩膀,小胳膊举起来都没他高。 一边放好了糖,一边仰着脑袋侧头看他:“那给你买樱桃味的啦?” 陆嘉珩心思有点飘,心不在焉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初栀去付钱,小卖店的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小声说:“你男朋友这种,现在叫什么来着,傲娇?” 初栀愣了愣,脖子也伸过去和老板娘咬耳朵:“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这个不叫傲娇。” 老板娘显然是误会了,依然笑眯眯:“那你要加把劲儿啊,喜欢就再主动点。” 初栀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对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阿姨显然没相信,一脸小姑娘就是脸皮儿薄咋还不好意思上了呢的表情,把冰淇淋递给她。 初栀拿了可爱多走到门口,举到他面前。 陆嘉珩没接,就垂着眼看。 初栀小手抖了抖,催他:“快吃呀,一会儿化了。” 男人慢悠悠“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唇一弯,缓声开口:“刚才想了想,还是想吃香草味的。” 初栀:“……” 初栀回身进去又给他买了个香草味的出来以后,站在门口的人手里那支樱桃味的已经剥开了,粉红色的蛋卷包装纸被撕掉三分之一,露出里面的冰淇淋。 见她出来,男人接过她手里香草味的那支,顺手把樱桃味的递过去了:“刚刚那个不是掉了。” 说到这个,初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我刚刚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主要是?” 初栀犹豫了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之前太吓人了……” 陆嘉珩一边撕开蓝色的可爱多包装纸,没忍住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