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大天君》 第一章 昏君不昏 “我这是在哪里?”欧阳广歪坐在床头,使劲地摇晃脑袋。脑子有点乱。 他依稀记得不久之前,自己正在参加好友婚礼。喜筵之后,酒足饭饱的众人送朋友新婚伉俪入洞房,结果一群人因为酒后无德,吵闹起来,要戏耍新婚夫妻。 闹洞房虽是出于好意,但是言语过于出格,行为低俗粗鄙至极,严重地跨过了欧阳广心中的底线。 正义凛然、正直无畏的欧阳广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忍不住替朋友夫妻二人分辨了几句,哪里知道引来一群人的不满,互相拉扯之下,推搡到了露台。 适逢四星连珠,一道异光照下,欧阳广便人事不知。 “穿越了?”欧阳广反应过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大煌王朝的皇帝,而且好像还是个昏君?扭头一看,身边果然躺着两个嫔妃。 再下一刻,昏君的记忆尽数涌出。 “这昏君,真不愧为昏君之名啊。”欧阳广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昏君登极十年,十五次大兴土木,整修行宫别院;十次大选秀女,补填已经远超前代的后宫;三次错过给仙门仙长进献果品的期限,惹得仙门不快,故而数次降下危厄....在位期间更有九年大灾,又因吏治混乱,皇帝不朝,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正在回忆昏君的生平,一个太监挥舞双袖,大大咧咧地闯进了【闭月羞花宫】,吓了欧阳广一跳。 欧阳广一愣神,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看着此刻闯入寝宫的高让,欧阳广更是心中一窒。“昏君似乎是毒发身亡,这狗太监恐怕就是下毒之人,估摸着是来检查昏君驾崩了没的。” 一念及此,欧阳广立刻心中发紧,既慌张,也生气。“这昏君简直愚蠢至极!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如今又要因为他而死不成?” 情绪剧烈波动,于是又有一股记忆涌了出来,却是不属于昏君的记忆。 “我是天数门门下神剑宗的宗主欧阳广.....四九重劫来袭,本宗主在证天仙位业与地仙位业之间摇摆不定,结果被人暗算,关键时刻使出秘法“错魂术”,方才侥幸脱身。可惜好不容易得逃大难,却成了肉体凡躯,刚刚要提取新身体的记忆,新的身体突然毒发。这毒药奇特,不毒害身体,只毒害毒魂魄,我苦啊……” 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到此为止,欧阳广暗叹一声好险,如果自己早来一步,死的就是自己。 究竟是谁害了神剑宗宗主? 来自剑神宗宗主欧阳广的主体记忆依旧明晰,但是很多细节丢失,因此现在的欧阳广根本记不起仇家是谁,难免感觉气闷。 “无论是谁,等我记起来,一定要你加倍偿还!” 欧阳广的心头登时产生了异常奇妙的感觉,三个同样姓名的生命阴差阳错之下,居然合为了一体。欧阳广对神剑宗宗主的不幸遭遇深感惋惜,不由得对他更感同身受一些。 根据神剑宗宗主的记忆,欧阳广明白过来,这是一个修行者的世界。练成金丹、塑成元神婴孩的高手大有人在。因为无论是先天元神,还是后天识神都能保留记忆,所以欧阳广才能同时拥有三个人的记忆。 欧阳广在心中庆幸了片刻,懊恼了片刻,愤怒了片刻,无可奈何了片刻。所有的片刻合在一起,只不过是短短一息的功夫。无论如何总算是活下来了。 面前中常侍高让兴高采烈的神情慢慢凝固,虽然笑容还在,但是笑得有八分尴尬,两分不情愿。他的身后跟着大大小小数个总管太监,全都僵在了当场,各个不知所措。 高让的失望显而易见,东王答应他的好处眼看就要到手,最后却不翼而飞。 毒杀昏君可不容易,别看昏君愚钝,偏偏体格极好,慢性毒药一连喂养了三年,直到今晨方才奏效。 而且为了不引起大煌皇朝宗主,三仙门仙长们的不满,高让与东王可是小意经营了有六年之久。期间联络朝臣,打点仙门,勾连异邦,笼络诸侯,费煞了苦心。 原本昏君就是不死也该痴傻,可如今…… 高让是个老狐狸,惊愕了瞬间之后,立刻回过神来,猜测皇帝并没有怀疑自己,稍微镇定。 想着金碧辉煌的宫阁亭楼,念着后宫的粉黛三千,高让一双贼眼滴溜溜直转,顺手摸了摸怀里的【回元丹】,恶向胆边生。 “爱卿来得正好,朕头痛欲裂,这可如何是好啊?”欧阳广已经不是那个昏君,知道该如何跟眼前的小人虚与委蛇,更何况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可以借鉴的经验更多。 高让强忍失望之色,俯身行礼:“陛下,感情是昨夜饮酒过多,宿醉未醒罢。老奴这就派人安排醒酒茶去。” “也好。”欧阳广伸了伸双臂,装出疲累不堪的样子。“爱卿身后跟着这许多人,是何用意?” 昏君愚钝,一向很好欺瞒,所以高让面不改色,一字一句地回道:“陛下忘了?云台快要筑好,今日天气不错,老奴带着这些奴才特来陪陛下一游。” “修好了?”欧阳广心中好笑,前两日昏君刚听说那云台有些滞后怠工,还因此大发雷霆,没想到今日这老奴才就又来打混糊弄。这明摆着是欺负昏君脑子不好使。 “那咱们就去瞧瞧?”欧阳广翻身起床,早有近侍过来替他更衣梳洗。 龙床上两个嫔妃面露不喜之色,显然对高让贼兮兮的眼神不满。但昏君惯常宠爱高让,又对很多事不上心,像她们这样没什么背景,又只是偶尔接受宠幸的普通妃子,只能忍气吞声,甚至有时候还不得不让高让这样的宠宦在口舌上占些便宜,皆是敢怒不敢言。 欧阳广今日的眼神异常毒辣,已经瞧出了端倪,心中涌起杀机。“连朕的女人你也敢觊觎,朕不杀你,可就真成昏君了。” 欧阳广不露声色,跟平常一样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身边跟着十几个太监,捧着十几盘各色早点,随侍在身边,任由''昏君''随需随取。 “这昏君,看你得意几时。”高让放肆惯了,等皇帝一走,立刻就转身恶狠狠地瞪了两眼床上的嫔妃。眼神可以吃人。 “你,你不要放肆!” 高让冷笑一声:“放肆?你们想必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放肆!等昏君死了,你们可就是我的了!” “大……大胆……” 两个嫔妃都是新近入宫的,入宫前就听说了皇帝的荒唐与昏庸,以及高常侍的跋扈,登时吓得脸色惨白。 “你们是不知道洒家的手段,若敢胡言乱语,叫你们知道厉害!”高让恐吓一声,又往前迈进了一步,吓得两个嫔妃花容失色。 高让今日的心情大起大落,早已经突破了自己的界限,此刻脑子发昏,放肆起来,竟然胆大妄为地想伸手去掀锦裘。正在此时,欧阳广大喊一声:“高总管人呢?” 高让闻声啐了一口,稍有犹疑,还是转身追了出去。对方毕竟还是皇帝。 一炷香后。 “高总管。云台还没修好啊!”欧阳广有些愠怒。 昏君虽然驽钝,但还不至于痴傻,一时间记不清楚事情是有的,但看到眼前的场景若还记不起云台尚未完工的事实,那就不正常了,欧阳广的反应恰到好处。 高让也知道自己得扯个幌子,把眼前的事圆过去。于是讪笑着上前:“云台虽未完全竣工,但已经筑好小道一条,所以特请陛下先睹为快啊,” “原来如此!”欧阳广‘大喜’,一把握住高让的手:“走!总管陪朕一起上云台!” 两人走到半路,身后无人跟来,欧阳广突然问道:“总管今日见到朕还活着,是不是失望至极啊?” 高让先是一愣,随即一惊,然后心中暗暗涌起怒气。别看他只是个太监总管,却从来没把欧阳广这个昏君放在眼里,早就想着弄杀了昏君,过往的顺从表现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陛下说哪里话?” “说哪里话?哼哼,朕的妃子好看吗?” 高让突然意识到皇帝今日大不一样,“难道是毒药让他转性子了?” 高让心中一动,升起杀机,语带讥讽地说道:“陛下不想当昏君了?”一双手竟去扯欧阳广,但却慢了半步,欧阳广佯装身子一歪,早一步狠狠地撞在高让的胸膛上。高让猝不及防,身体一歪,摔下了云台。 云台之高,犹如腾云驾雾,高让立刻一命呜呼。 欧阳广冷笑一声:“狗奴才!敢骂朕是昏君,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朕要是死了,你一样得陪葬,荣华富贵怎样也轮不到你。可你要是死了呢?朕可是个昏君,一时意外,谁会在意?” 片刻后,云台半腰传来欧阳广的惊呼:“不好啦,高总管他摔下去了!” 第二章 昏君计谋 正如欧阳广所预料的,高让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就因为是皇帝的近侍宠臣,所以才被多方势力所追逐和利用。 在如今纷繁复杂的各方势力中,高让本人虽然在禁宫内有几分能量,但是根基不深,意外死亡并不能掀起什么大浪,没有谁会为了他铤而走险。更何况前去尚未完工的云台先睹为快可是高让自己出的主意。 跟在昏庸的皇帝身边,有点意外实在太正常了,谁也不会认为这是皇帝有意为之。 而且昏君虽昏,但并不是一味的残暴,除了好色无能,倒也偶尔做出过孝顺仁义之举,因此宗室宗亲内还是有人维护,宫中奸佞尚不敢明目张胆刺君杀驾。 现代人欧阳广曾是营销高手,对人心以及利益的分析自有一套独到的理论,于是放开胆子,拿出昏君的做派,在亲政殿内一阵耍泼,骂天咒地,闹得不可开交。 。但闹归闹,他既不说高让之死是自己的失误,也不责怪工匠修葺不善,反而隐隐地埋怨已经死掉的高让。 “高总管,他这可是嫌弃朕啊,找个借口就走了。你们说,平素朕对他也不薄啊,他怎么就这般无情无义呢。” 这番言语一出,昏君的形象更加暴露无遗,殿中诸人无不暗自摇头。就连昏君的最强支持者,当今太后的亲弟,御林军总领,一等卫国公旅寿也忍不住微微蹙眉,对自己这位外甥的言辞表示无可奈何。 匆匆赶来的东王,面无表情,只能假意地劝慰皇帝。 欧阳广搜寻昏君的记忆,加上察言观色,做出初步判断,高让与东王必有合谋。今晨昏君毒发,若不是神剑宗宗主凑巧错魂,抵消了毒性,自己恐怕也已经一命呜呼了。 昏君虽然愚钝,但模样身段却是万里挑一,倒是衬得上九五至尊的身份。他发起脾气来,叫人胆寒。 欧阳广思绪稍微飘远了一些,就又被眼前的争吵给拉回了现实。 旅寿质问东王为什么高让一死就立刻前来见驾,是不是图谋不轨。 东王乃是昏君的叔叔,辈分高,势力大,对旅家一向不满。面对质问冷笑连连,拿出自己是宗室至亲,宫内有事理应关注这套说辞来应对。 旅寿不依不饶,当着众人说出高让今晨曾经兴高采烈,口里念着“昏君总算死了”的话前去寝宫的事来。 当时高让喜极,身边跟着的又都是自己人,所以忘乎所以,哪里知道他一死,自己人立刻变成了别人的人。 东王脸色大变,随即破口大骂:“这个该死的高让,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死了真是活该。陛下,咱们该诛他高让的三族!” “啊?”欧阳广故意显得反应慢了半拍,好让旅寿接话。 果然,旅寿大笑两声,语带讥讽地说道。“可惜,高让这阉货死得太早了,不然....” 旅寿知道东王权势滔天,莫说无凭无据,就算证据确凿,一时三刻也休想搬倒东王,此刻争吵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纯粹为了让对方难堪罢了,所以欲言又止,以退为进。 “不然怎样?”东王位高权重,果然有恃无恐,寸步不让,跟旅寿正面相持,两人在大殿之内争得面红脖子粗,一发不可收拾。 欧阳广很不喜欢东王。从昏君的记忆中可以看到,东王仗着自己是皇室宗亲,野心勃勃,数次在公开场合数落昏君的不是,更时不时地显露出反心。 但是这几年昏君倒行逆施,致使天下离心离德,出了这京城地界,昏君的圣旨往往犹如一张废纸,所以拿东王也没有太多办法。昏君只顾自己的醉生梦死,每天及时行乐,对天下的汹汹大势不闻不顾,也就更加纵容了东王之流的嚣张气焰。 反正只要三仙门的仙长还没有下令废除自己的这个帝位,皇室帝胄以及有权势的人家都受到仙门的约束,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地忤逆造反。至于一般人的胡闹,昏君从来也不放在眼里,只顾自己逍遥快活。 “东王,你真的跟高让有勾结?”欧阳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堵得东王脸色通红,神情惶急。 昏君虽然无道,但他毕竟是先帝亲传,又是仙门注明在册的帝君,东王再狂妄,也只敢暗地使毒,不至于在明面上跟昏君作对。“陛下这话可是冤枉死老臣了!”东王嘴上说着冤枉,一双眼睛却瞪得跟灯笼似的,气势汹汹,也在乘机试探昏君的反应。 昏君不亏是‘昏君’,欧阳广突然站起来,冲向东王,扬手一巴掌打在东王的脸颊上。‘啪’一声,清脆无比,东王一愣,不知所措。旅寿也吃了一惊。 “你敢说朕冤枉你?朕会冤枉人吗?王叔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加害朕的心?”说完,欧阳广竟然当众抽噎起来,显得伤心至极。“东王啊……你可是朕的肱骨之臣啊……又是朕的至亲,要是连你……连你都想要谋害朕,朕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这一切似乎是真情流露,如此一来,那一巴掌顶多只是冲动而已,没人以为皇帝是真的笃定、并怪罪东王弑君。 东王脸上火辣辣的,虽然有气,但心里反而放松下来。 喜怒无常,正是昏君的表现,欧阳广的举动经得起推敲,恰到好处。 旅寿在心里暗笑一声。“都说他是昏君,虽然昏,可刚刚这一巴掌却是打得既聪明又解气。这东王目无尊长,口放狂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活该……” 欧阳广假意哭了几声,反而惹得东王和旅寿连番劝慰。 现在的欧阳广可是诡计多端,他突然将哭声一收:“不行,王叔,你得证明你对朕是忠心的。” “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鉴!”东王双手抱拳朝天,义正言辞,严肃异常,但右脸红扑扑的,隐隐显露出五个手指印,说不出的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欧阳广也忍不住,干脆噗嗤一声,借机‘破涕为笑’:“叔叔,这可是你说的啊!别舍不得!” “陛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咳咳,那就把你家叫做初雪的歌姬献给朕吧!” 东王面不改色,但心中却又怒又乐,暗忖:“果然是昏君,沉湎于酒色之中。” 那初雪乃是东王府有名的歌姬,也算是东王的心尖肉,但是如果真能安抚昏君,东王倒也舍得,反正天下美人哪里没有。 “既然陛下喜欢,老臣回到王府,这就派人将她送进宫来!” 欧阳广大喜:“东王忠心可比磐石,犹如青松翠柏常在,朕错怪你啦……”说着话,‘昏君’伸手握住东王,激动地说道:“朕要赏赐你!” 赏罚全看心情,这也是昏君的典型做派。 “东王听旨!” 东王闻言立刻跪倒。 “青州安普郡地美丰饶,即日起赏给东王,以表彰东王之忠心!”欧阳广说完一把扶起东王。“王叔可喜欢此地?” 东王岂止是喜欢,简直是喜出望外,但脸上不动声色,只是连声道谢。 旅寿脸色大变。那安普郡乃是连接西京与关中之地的重要脉冲,哪个诸侯掌握了此地,也就掌握了东西商运的枢纽,银钱便如流水般,源源不绝。若真的被东王取得此地,那他可就如虎添翼了。 “陛下……”旅寿忍不住想要提醒‘昏君’。 但是就在此刻,一个内监来到殿中,高声喊道:“回禀陛下,皇甫贵妃到了!” “皇甫贵妃?”欧阳广眼珠一转,立刻从昏君的记忆中得到信息。这个皇甫贵妃乃是天下闻名的大美人,昏君久闻其名,为了得到她,连使诡计,威逼利诱,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终于才将她握在手中。连日奔波,今早刚进宫来。 内监们早知道昏君的心思,不敢怠慢,所以皇甫贵妃这才刚一入宫,立刻前来回报,就怕昏君一怒之下又胡乱杀人。 “来得正是时候!”欧阳广大笑两声,正好借机离去,于是一摆手止住旅寿:“舅舅不用多说,朕得去陪美人了!两位爱卿退下吧!” 出了宫,东王身后的随侍跟了上去,他是一位穿着长袍、神情阴鹜的年轻人,看不出具体的年纪。“东王,昏君将安普郡献给您了?” “恩,有什么不妥吗?” “安普郡虽富,却是四战之地。如今又在武阳候的手中,昏君这是在向王爷引火啊!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东王冷笑几声:“就凭昏君也能想得到这一招?翟大师过虑了。武阳候虽然势大,但毕竟还是朝廷的臣子,平时割据一方、藐视圣上也就罢了,如今本王得了圣旨,正好名正言顺地动手,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连本王也敢忤逆!” 第三章 昏君之美 欧阳广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刚刚修建好的【落雁宫】赶去,将旅寿扔在了亲政殿内,由得他唉声叹气不休。 欧阳广心中却在得意:“这东王狂妄之极,还以为我真是赏赐他一个好地方?就让你跟武阳候去争个不死不休吧,我正好从中渔利。” 欧阳广再不是昏君,他从昏君的记忆中获取了无数的记忆,默默地,已经开始了反击。 生死存亡之地,不可不慎重啊。在能够修炼之前,欧阳广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一想到自己将来有一天可以飞天遁地,欧阳广忍不住兴奋起来。 一路走来,欧阳广按照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不断地尝试各种法门,测试这具身体的气感,可惜却是毫无反应。要么是自己不得其法,要么是此间天地灵气全无,再要么就是这具身体的资质太差。 昏君已近而立之年,至今尚未开窍。想要重新筑基,从头开始修炼简直是难于登天。欧阳广搜寻记忆,知道自己必须靠炼丹采补,或者使用其他别的捷径,方能重新迈进修仙之路。昏君虽昏,好歹是一国之君,只要保住帝位不失,资源大把,收取天材地宝炼制丹药应该不是难事。 心中寻思着,已经来到了金碧辉煌的【落雁宫】。欧阳广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他已经不是昏君,对于如何表现荒唐的行径还在摸索阶段。 “不行,我可不能跟昏君一样沉湎于美色!”但是为了不让人生疑,他决定还得先伪装一番。 穿廊过巷,来到寝宫,欧阳广突然意识到自己虽不是昏君,可同样也不是真正的神剑宗宗主,美色对自己依旧充满了杀伤力。 眼前,亭亭玉立一女子,身形婀娜,顾盼自若,窈窕多姿。等她转身过来,饶是拥有丰富记忆如欧阳广者也不知不觉地痴了,任谁也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美丽多情的女子。 那张俏脸简直是巧夺天工,精美绝伦。 “陛下!”女子袅袅娜娜俯身下拜,脸上似有泪痕,略带愁容,却更添了几分味道。 “平……平身吧。”欧阳广顿觉凡心大盛,神剑宗宗主修炼数载而得的平静道心完全没有在这具身体你留下任何影响力,如今的欧阳广从里到外都是货真价实的肉体凡胎。 “罢了!既然成了昏君,那我也就昏一把吧!”欧阳广往前迈步扶起女子。 女子在一瞬间突然潸然泪下,哭得梨花带雨,雨带梨花。 欧阳广看出来这是女子心不甘情不愿的缘故,不由得心头恼怒。“又是昏君做下的好事!” 欧阳广虽然动心,但他毕竟已经不是昏君,长袖一甩,回复了正色:“贵妃一路舟马劳顿,先休整几日吧,过几日朕再来瞧你。”说完转身就走,却被那女子一把扯住。“陛下,臣妾……臣妾有罪……” “你有何罪?安心歇着吧。”欧阳广这是肺腑之言,但在外人眼中,昏君说这样的话却多半是因为恼羞成怒。 女子吓到了,噗通一声再次跪倒:“臣妾不该哭泣,请陛下恕罪……陛下千万不要走。” “恩?”欧阳广就有点不明白了。 欧阳广哪里知道,这女子乃是被迫入宫,家人都受到了威胁,若是她不能讨好昏君,就要被诛九族。这些具体的事都是昏君手下的佞臣去办的,昏君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个细节。 女子扯住欧阳广,抽抽搐搐,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陛下若是不肯宠幸,还请赐死皇甫娇,让臣妾不担当罪名……” 欧阳广立刻明白过来,女子虽然是被逼入宫,但还有家人在外,想要活命,只能得到昏君的宠幸。一念及此,一时间竟也不知所措起来。若是不落井下石,那皇甫娇一家反而难以心安,可若是此刻落井下石,又让人于心不忍,当真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看来想当禽兽,也非是易事。 皇甫娇不知道欧阳广所想,但她却没有让欧阳广为难。 衣带轻解,百年好合。 神剑宗宗主修行五百余载,晋入金丹九重境界,乃是修行界不世出的天才之一。任是他纵横大千世界多年,睹人无数,在他见过的人物中,无论仙凡,都没有一个比得上此刻的皇甫娇如此美丽不可方物。 欧阳广历数三人不同的记忆,由衷地感叹皇甫娇的倾城之姿。 但是皇甫贵妃却总是一副愁容,这难免让欧阳广心头不悦。 费劲全力才让自己的眼光从皇甫娇的脸庞上挪开,欧阳广翻身离开了锦床。自己已经不是昏君,不能总做昏君才做的事。 从落雁宫出来,欧阳广竟然微微有些惆怅,患得患失起来。 还在发呆,一个中年太监带着一群人已经欢快地跟了上来,毫无异状。不久前发生的高让落楼事件,显然没有在宫内掀起任何大风大浪。 “陛下,今日想要到何处游玩啊?皇甫贵妃不跟来吗?” 欧阳广瞥了一眼中年人,认出他是另外一位中常侍,叫做夏忠,一直在跟高让明争暗斗,博取昏君的喜爱。 “这群该死的奸佞!”欧阳广心中暗骂一声,但却知道此刻的自己离不开他们。皇帝的权利来自于天,来自于仙门宗主,但却要假手朝臣和宦官施加于天下。欧阳广必须学会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当初昏君过于信任高让,让高让有机可乘,几乎害了昏君性命,欧阳广决意不能重蹈覆辙,必须在宦官中也树立几个山头,让他们互相防备,最后都不得不依靠自己来打击对手。 分而治之,此乃帝王之术的精要。 欧阳广迈步走着,不紧不慢,却不忙着回答夏忠,让他跟着自己走了有一箭之地,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咱们大煌朝有没有谁可以担当国师?可以炼丹之类的?” 夏忠紧走两步,跟在身边,笑道:“陛下,您对那玩意儿也感兴趣了?” “恩?!”欧阳广拉长了声调,示意对方不该询问。 夏忠急忙挥手抽打自己的脸颊:“叫你多嘴多舌!”打完两下,他察言观色,见欧阳广没有真地动怒,于是笑道:“老奴知道京城西边有一座【无量观】,观里有个得道的老真人,最擅此道……陛下要不要去瞧瞧?……” 欧阳广大笑两声:“无量观啊,朕知道。那还等什么?”披着昏君的皮,就是有这点方便,无论做什么,宫内宫外都没人会感到意外。大家劝无可劝,也不敢相劝。 正要扭头回自己的【九龙殿】更衣,不远处一声娇喝,一个穿着杏黄衣裙的女子骑着马就从远方冲了过来,吓了欧阳广一跳。 敢在宫内骑马横冲直撞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昏君尚未出阁的公主妹妹,欧阳婉。另外一个就是昏君之前最为宠爱的贵妃韩凤。 韩凤乃是大司马韩灼儒的独女,虽然生得千娇百媚,但却从小习武,惯擅骑术,可入宫后备受恩宠,如今反倒已经不大骑马了。 欧阳广定睛一看,来的果然是欧阳婉,心头不由得发毛。在昏君的记忆中,一直对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感到头疼。一个让昏君都手足无措的公主,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皇帝哥哥,你是不是要出宫?带上我一道!” “咦,她怎么还能未卜先知?”欧阳广一愣,扭头望向了身边的夏忠。 第四章 昏君救人 欧阳婉自然不是未卜先知,欧阳广也对她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她跟在自己的身后一路出了宫,往京城西郊而去。 昏君惯常在京城内寻花问柳,出宫可不是第一次,因此一行人驾轻就熟。夏忠带着七八个得力的小太监随侍在身边。宿卫营的几个高手也跟在左近,尤其是人高马大的慕容疾,号称俗世武功第一高手,昏君御赐他【安国大将】的金牌一枚,让他带刀进出皇宫,殊荣至极。他此刻紧跟着欧阳广,可谓是寸步不离。 天下虽是刀兵四起,但在京城附近,昏君自觉还是安全的。更何况无量观并非无名少姓之地,它原本就是京城香火鼎盛之处,皇家眷属也曾多次前往庙中献香,所以不必过于紧张。 欧阳广承袭了昏君的感觉,悠哉悠哉,但并不想过于招摇。 欧阳婉却是一路大张旗鼓,指使仪仗开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贵胄公主,引得百姓四散躲逃,也惹得欧阳广连连摇头。 趁着出宫,欧阳广赶紧梳理起朝堂大事来。细细一想,才发觉所谓的大煌王朝果真已经风雨飘摇。作为昏君的‘接替者’,自己能做的事不多,要想力挽狂澜更是不易,为今之计只能勉力维持,抓紧提高自己的修为。 修行者首要练气。所谓吸气九层楼,金丹九重天,这正是修行者公认的境界提升的不二法门。 修炼到金丹六重才能破碎虚空,前往不同的世界。到了金丹九重才能引来自身的四九重劫,到了彼时要么证天仙位业,要么证地仙位业,最不济也要证个散仙位。神剑宗宗主欧阳广上一世便是折在了渡劫的阶段。 欧阳广丢失了一些记忆,记不清楚这个大煌王朝处在大千世界的哪一界中。更不清楚所谓的三仙门是哪一个道统,在修行界属于什么水准。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必须在欧阳广能够修炼之后,才有可能寻到答案。 “朝堂之中,旅寿和东王是一对敌人,权势熏天。京城之外,还有武阳候与南襄公是难缠的对手,两人都功高震主……此外,天下还有几家反王割据自守……这个昏君都给我留了个什么烂摊子……” 欧阳广一想起昏君的事,便忍不住唉声叹气。 …… “真人,昏君出城往咱们的无量观来了。” “来了就好!” 无量观内,今日多了许多陌生面孔,显然有所图谋。 观主“凌真人”气定神闲,一副超然世外的表情,右手捋着胸前长髯,左手则抚着自己的拂尘,显然是谋定而后动。 “秦少侠,待会不要着急动手,一切听从贫道的安排,贫道还需要从昏君那里探听一些真相。” “真人,这个昏君无道,还有什么好问的?等会他一进来,我就手起剑落,收割了他的性命,省得夜长梦多。”年轻人剑眉杏目,生得颇为俊朗。 “呃~昏君虽然无道,但毕竟是三仙门钦定的帝君,就算要动手,也须得确保万无一失才是。更何况他身边那安国大将慕容疾武功高强,号称凡俗第一高手,胜他不容易!” 秦姓少侠一脸的愠怒,恶狠狠地说道:“什么第一高手,那都是天下无知的人捧昏君臭脚罢了,我倒要看看他挡不挡得住我的一剑。” 观主凌真人知道秦姓少侠的来历,也晓得他不远万里追来京城刺杀昏君的真实缘由,因此不再分辨,而是默默地给身边的几个弟子使眼色,让他们好好安抚这个刺头儿头,以免他坏了自己的大事。 几个小道士一拥而上,围住秦姓少侠,各种吹捧与赞美劈头盖脑地就浇灌下来,瞬间将那男子弄得晕头转向。 “少侠稍安勿躁,我家师尊自有安排。” “少侠武功盖世,到时候只要我师尊一声提醒,什么狗屁安国大将,根本不是少侠的对手。” “那昏君今日遇到少侠可就算是走到头啦!” 一群人谋划着,早有人来回报,说昏君手下的前锋已经离【无量观】不远,须臾间就到了。 凌真人深吸一口气,拂尘一扫,口诵着‘无量天尊’,神情庄严地迈步往前。“准备接驾!” 这当真是意外之喜,凌真人原本料定宫里的接头人没那么快能将昏君哄来,哪里想到这才不过几日,就要成事了。 不多时,观外人声鼎沸起来。紧跟着,便有一队人闯进了道观,乃是宿卫营的将士,人不多,但是各个虎视狼行,神情凶恶。 凌真人心道:“昏君身边还是有人,大煌王朝气数未尽。” 宿卫军见观内诸人早已经列队等候,无不毕恭毕敬,也知道对方不是第一次接驾,所以放松了不少。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有人一马当先地闯将进来,那人穿着大红色的长袍,虽然头发高高挽起,但是眉清目秀,一望而知是个女子,只是穿着男子的装束而已。 凌真人正在猜度来人是谁,身边早有宿卫高声喊道:“定婉公主驾到。” 欧阳婉骑着高头大马径巡前行,冷傲无比,绕着道观前的广场绕行了一圈,突然扬手一鞭抽了出去。“大胆,竟敢仰头?” 那鞭子嗖一声抽中一人,打在那人的肩头,立刻衣衫破烂,血流如注。 “来人,拿下他!就地处死!”欧阳婉可是宫中出名的暴脾气,跟她的昏君兄长乃是绝配,动辄就要杀人,那人竟敢抬头看她,岂能幸免。 几个宿卫军闻言,立刻冲上前,七手八脚将那小道士捆了,举刀就砍。 “住手!”欧阳广骑着马及时赶到,一改往日喜怒无常的暴戾神情,笑呵呵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得罪公主了?” 那被缚的小道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到此刻方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于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嘴里不住地求饶。 周围的道士们里有不少人是凌真人的亲传弟子,都是江湖人、硬骨头,他们在心里暗骂不休,更对小道士怕死的行径鄙视不已。其余的普通道士,不会武功,更多地则是对同伴的遭遇感到同情,同时在心头惋惜不已。 这可是昏君啊,求情有用吗? 道士们噤若寒蝉,没人敢答话。 欧阳婉冷哼一声。“这个小道士竟然大逆不道,偷看我,直接杀了他确实是便宜他了,来啊,先挖了他的双眼,挂在道观房顶上晒两天再说!” 此言一出,别说道士们心惊,就连欧阳广自己也咋舌了咋舌,欧阳婉的所作所为跟修行者中所描绘的邪门歪道相比也已经不遑多让了。 “这个昏君,老子杀了他!”不远处,躲在道庙中的秦少侠眼见此情此景,立刻义愤填膺。 就在他忍耐不住,就要暴起的瞬间,欧阳广大笑两声:“果然是千年古刹,卧虎藏龙啊!” 一句话,吓退了秦少侠,他口中喃喃自语道:“难道被他发现了我的行踪!”他以为昏君口中的龙虎乃是指的自己。 一句话也勾起了欧阳婉的兴趣。“皇兄,这天下除了你,还有谁敢称龙?还有谁敢言虎啊?” 欧阳广手一指:“就是他啊!被你捆着的。” “他?”欧阳婉扑哧一笑:“你看他那熊样,哭得跟三岁孩童一样,是鼻涕龙吧。” 欧阳广一摇头:“别看他外表懦弱,其实是【秦山焰火天虎化身】,来历非凡。既然他生于我京城附近,对我大煌乃是大吉之兆,皇妹不得造次,可别坏了朕的国本。” 欧阳婉一愣,她没想到欧阳广竟然扯出这么一个借口,一时间无言以对,稍作思量后也只能作罢了。 凌真人眉头微皱,暗忖:“都说这昏君昏庸,但今日一见,似乎传言不真啊。”一面想着,另一面却已经伏倒行礼:“拜见吾皇万岁!” 第五章 昏君求丹 静室之内,欧阳广屏退左右,与凌真人促膝而坐。 他此来并未真地指望能在无量观中得到灵丹妙药。毕竟这些俗世中的道士与僧侣顶多只是练气的武者,跟真正凌驾在王朝之上的修仙门宗截然不同,与修行界中的道统并无直接联系,二者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修行界中的确以道统为尊,但是道统广传道义,在大千世界的各处深耕,开枝散叶多年,世俗中有着数不清的分支。这些分支各行其是,传播道统的教义,教化四方而已。 大煌王朝境内的道门只是俗世的一支,只管教化民众,并无修行之实。但据传只要是道门分支,无论远近,都传下了符箓一法,可在危急时刻燃符、祈祷、请仙、降真。 欧阳广求丹问药是假,探符寻咒是真。 道门中有不少散仙之辈,若是能请得来一两位,凭着神剑宗宗主几百年修行的见识和人脉或许能求得一两枚真正的筑基丹药,并能弄清这一界的情况。 除此以外,欧阳广还可以再等十年。等到三仙门下一次召开门中大会时,在觐见仙门时探寻消息。 但是显然欧阳广等不了十年了,他从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得知,筑基越晚,得道的机会越渺茫。 “多谢陛下替悟明解围。” “不值一提!”欧阳广客气地一摆手:“道长德高望重,乃是国之重器。公主年幼无知,还望仙长海涵。” 欧阳广一席话说来,得体有理,让凌真人一头雾水。这不是昏君吗?难道有什么阴谋。 不等凌真人回话,欧阳广话锋一转。“不知道仙长承袭的是道门哪位道祖的学说,又是道门哪个分支?” “不瞒陛下,贫道的无量观乃是第七祖衣钵,讲演的是无为清净的学说。” “哦,第七祖,那可是位太上女道祖啊,道行深厚,法力无穷。道长这里该有不少好东西吧?” 凌真人没想到昏君对道门竟然这般熟悉,稍有吃惊,但并没有多想,因为欧阳广提到''好东西'',简直正中他的下怀。 机缘巧合,他正好准备了两粒可以迷惑人心智的丹药,可以用来操纵昏君。凌真人要先从昏君这里得知一个千古大秘密,关乎千年大煌王朝的气运,以及仙门的纷争,然后才能见机行事地‘替天行道’,除了昏君。 隔壁不远处的另外一处厢房内,秦少爷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已经等不及要将昏君杀掉,但周围的人却在不断安抚他,生怕他动静太大,引起昏君身边人的注意。 这厢房乃是一处暗室,只要里面的人不作死,外面极难发现,所以几个道士不断地拿话来稳住秦少爷。 “秦少爷稍安勿躁!我家师尊早就给昏君准备好了丹药,只要昏君吞下去……嘿嘿!” “道长就是麻烦,要什么丹药,老子直接一剑刺过去,让他一命呜呼!” 除了秦少侠和几个道士,这暗室中还有三、四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汉,无不等着杀了昏君,再饮其血、食其肉,但都不像秦少侠这般暴躁。 “我说朋友,杀昏君乃是天下人共同的心声,但大煌王朝死而未僵,杀人归杀人,总不能连累无量观的道长们遭殃吧!”暗室角落里,一个黑衣人抱着酒葫芦,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话原本在理,可偏偏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语带讥讽,还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顿时让那秦少爷暴跳如雷。他跟别人不同,前来刺杀昏君,除了是要替天行道以外,最关键的还是他心爱之人被昏君强抢入宫,当了贵妃。他杀昏君乃是报夺妻之仇,自然是越快越好,越直接越好。但是此话不能明说,否则他不仅会被天下人耻笑,更会失去旁人的支持。 秦少爷心里憋着阴火,脸色阴沉,只能拿大道理来压人:“昏君丧尽天良,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了昏君,自然会去官府报号,不会连累诸位道长。” “哼!昏君若是死在这里,无量观的人还能幸免吗?”黑衣人一脸的不屑,简直将秦少侠当成了无知妇孺,轻视至极。 “那阁下在这里又是所为何事?喝酒吗?不为了杀昏君,你在这里装什么大瓣蒜?” 小道士西风见两人言辞越发激烈,生怕坏了师父凌真人的大事,忙压低声音劝道:“二位都是同道中人,千万不要伤了和气。秦少侠您放心,我师父的丹药不会及时发作,但只要昏君服下,三天之内必死无疑。若是昏君不肯服食丹药时,咱们再一起杀出去,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迟啊,所以才需要诸位侠剑客在此等候。” 小道士为了稳住秦少爷,也不管自己的话是真是假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少爷也不再多言,只嘀咕了一句:“真希望那昏君别吃丹药!” “怎么会不吃?昏君就是个昏君,贪生怕死,有长生不老的丹药,他会不吃?”黑衣人又冷笑了一声。“他若是不吃,老子吃屎去!” …… “陛下请看,这就是贫道新近练成的红白双丹,若是服下,可以延年益寿!” 欧阳广一愣,望着眼前的丹药顿时傻住了。凌真人跟自己‘相谈甚欢’不假,但自己随口一说,他还真就立刻煞有介事地取出了这两样丹药。 会不会太顺利,太凑巧了? 民间早就盛传,不仅仙门之中有灵药,凡俗的道门其实也有灵丹,若是福缘深厚,碰巧遇上会炼丹的真人,服下灵丹,就能延年益寿。 但那都不是真的,因为欧阳广得到了修真门派一宗宗主的记忆和见识,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机要呢?俗世的道士懂一些修行的基础理论不假,会一些符箓咒语也不假,但倘若自己没有修为,又如何练得出真正的灵丹妙药? “这是……”欧阳广是真地有些犹豫,他已经猜出眼前的老道居心叵测。 凌真人不知道欧阳广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还以为昏君只是过于喜出望外,所以不敢确认罢了,于是压低声音,装得神秘无比地说道:“老道尝听说陛下一直在寻求长生不死药,一直没有机会面圣,故而没有机会献药。老道的丹药虽然不能真地长生不老,但延寿三、五十载不成问题。” “哦!”欧阳广点点头,也装得很有兴趣的样子,但心里却说:“啧啧,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敢献丹,真当我是昏君呐?” 凌真人将丹药盒子合上,送到欧阳广的面前:“此丹一旦开封,半个时辰内必须服下,否则功效全无。陛下若是不信任贫道,那这丹药贫道只能自己服食了。” 凌真人早听说昏君荒淫无道,最是怕死,一直在四处寻药。其实早几年昏君也曾派人来询问过无量观,但彼时凌真人的丹药未成,所以没敢献丹。 如今,凌真人觉得自己的丹药大成,也绝对把握住了昏君的心思,所以笃定昏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那朕就收下!”欧阳广将眉眼挤在一处,笑嘻嘻地将锦盒拿了过来。他不得不说,这个道士可把昏君的心思摸得很透,如果算真的昏君还在世,他一定会当场服下。 “除了这灵丹,不晓得道长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灵符之类的好东西?朕可是听说,用上好的灵符水配着金丹服用效果才是最佳,既然是好丹,朕可不想浪费。” 凌真人一愣,没想到昏君还有这么多的讲究。符水送丹虽然毫无根据,但为了让昏君毫无顾忌、心甘情愿地吞下金丹,凌真人稍一犹豫,还是毕恭毕敬地答曰:“陛下真乃神龙降生,福缘深厚!别说,老道这里还真有几张前代观主留下的符箓,正好给陛下佐丹!” “还不快请符!?”欧阳广哈哈大笑:“符一来,朕就服丹。” 第六章 昏君遇险 慕容疾带着宿卫军的三个将士从静室外走回屋中,贴身保护欧阳广。 不远处的暗格中,等着刺王杀驾的侠客们则一片安静,紧张地等候着,准备随时冲出去,跟昏君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讲真的,即便是最勇敢的侠客,在此刻也希望凌真人的计谋得以实现。 只要昏君吞下金丹,一了百了,万事大吉。 秦少侠是唯一的例外,他握剑的手几乎要渗出汗滴,双眼在黑暗中则要喷出烈焰,这是愤怒的烈焰。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很可能已经被昏君糟蹋,他便忍不住要冲将出去。他不怕死,甚至渴望在复仇之后拥抱死亡。 暗格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是凌真人从全真观的秘密藏宝阁中取来符箓的声音。 哪个真正的道庙里没有几张符箓?欧阳广深知此事。 “陛下请看,这是本道观自古传下来的三张符箓,不知道够不够陛下服食丹药?” 欧阳广拿起三张符箓仔细审视,只见微微泛黄的符纸上各有两三处甲印,朱红色的符箓则七拐八扭搅成一团。 凌真人低眉斜眼,看着欧阳广‘装模作样’地打量符箓,心里暗笑:“昏君还真以为自己看得懂符箓?看吧,看吧,一会就让贫道这三张符箓送你上路!” 三张符箓都是真的,因为凌真人身后一直跟着欧阳广的宿卫,他来不及作假,而且他也不希望因小失大。 “虽然损失了三张符箓,但只要能毒死昏君也就值了。反正这三张符箓,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这三张符箓都没有用啊!”欧阳广心头失望。以他继承来的见识,已经一眼望穿,三张符箓都不是召唤符,也看不出其他用处,似乎只是简单的指引符。“这老道要么是存心藏私,要么是真的没啥好东西。无论哪一种,今天看来都要空手而归了。” 欧阳广放弃了直接搜索无量观的打算,一来那真是昏君所为,二来道观中必定有隐秘的地窖,其中多半藏有机关,就算用强也未必有用,不如再谋。 “陛下,怎么样?这符箓,还中意吧?” 欧阳广抬头,瞥见凌真人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顺手将符箓和丹药塞进怀里,拿出‘昏君’的做派,脸色一沉。“那就谢过道长赐符赠药了!” “陛下,不服过丹药再走吗?” “不着急!” “陛下,时辰一过,可就浪费了啊!” “丹药已经是朕的了,浪不浪费都是朕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老道来管了?” “不敢!”凌真人强压怒气,心中暗道:“果然是昏君,我小瞧他了。” 欧阳广冷笑一声,一招手,慕容疾跟在身后就要出门。 “朕得先找几个人看看符箓如何再说,你这里当真没什么好货了?” “确实没有了!”凌真人真没说谎,他这里的符箓本就不多,这三张已经是仅存的陈年货,没人知道用途,不然他也舍不得拿出来。 “既然如此,那朕还得再找几个御医研习研习,看看这丹药有没有问题,若是有问题,你们无量观可就……” 欧阳广看出凌真人心怀不轨,但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原意只是吓唬一下对方。 但是凌真人可是真的心中有鬼,闻言后吓出一身冷汗,再不犹豫,突然暴起,大喝一声:“昏君受死!”一柄利剑已经刺向欧阳广。 慕容疾反应极快,抽刀一挡,哐啷一声,将凌真人逼退。 凌真人转身躲到屏风后面,消失不见。 “陛下快走,这里的乱臣贼子居心叵测,早有预谋,咱们怕是已经深陷重围了!”慕容疾看着墙上的一处小洞疾呼。凌真人的剑就是从这里抽出来的,显然经过精心策划。 慕容疾是真的急坏了,若是欧阳广在这里遇刺,那他慕容家可就完了。 几个人护着欧阳广往外闯,但已经晚了。刚一冲出静室,两边的走廊就围上来十余个蒙面人,手握刀剑,朝着几人乱砍。 “保护陛下!”慕容疾不愧是安国大将,马上、步下的武艺都超凡脱俗,又仗着手中利器和身上金甲,无所畏惧,大踏步地往前冲袭。但是对方都是能够飞檐走壁的江湖侠客,身手灵活,又有谋略,只要慕容疾往前一冲,他们就迅速后退,由另外一个方向的同伙从后面偷袭。 等慕容疾转身去救时,正面的敌人就而复返,如此拉锯着来消耗欧阳广身边众人的的体力。 与此同时,外面大殿也异变迭起,另外一伙蒙面侠客冲将出来,将夏忠等等内监以及欧阳婉团团围住。 欧阳婉怡然不惧,大声呵斥,但却转眼被人制服,五花大绑扔在了大殿之中。 “等着抓住昏君,一起杀了!” “兄弟,这可是公主啊,长得这样花容月貌,杀了可惜!你别忘了,昏君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这是他妹妹,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大哥,昏君是昏君,你若落井下石,那跟昏君有什么区别?” “哎!兄弟,怎么说话的?难道你不想……” 几个人在大殿中争吵着,吓得欧阳婉脸色大变。到了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成了别人的阶下囚,一会儿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犹未可知,一时间混悔恨交加,懊恼自己不该听夏忠的谗言,巴巴地跟来这什么劳什子的无量观凑热闹。 想到此,欧阳婉气不打一处来,忍将不住,对身边的夏忠骂道:“狗奴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怂恿陛下和我到这里来,等回了宫,要你好看!” 夏忠闻言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露出怪异的笑容。 不远处一个蒙面人冷笑道:“夏常侍,事到如今,你就别装了,告诉这个蠢公主真相吧,不然她死也不会瞑目的。” 夏忠哈哈怪笑两声,双手一抖,‘捆住’他的绳子自然脱落,显然根本没有绑紧。 夏忠站起来,扬手一巴掌打在欧阳婉的脸上,啪一声轻响。 欧阳婉的左边脸颊顿时红肿,疼得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狗……狗奴才!……大逆不道……啊!”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狗奴才?嘿嘿,我的好公主,知道老奴为什么将你也哄来这里吗?”夏忠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身子挺得笔直,显得意味深长。 “公主国色天香,人人喜爱,老奴也想要尝尝公主的滋味!” “你!你根本不是男人!……”欧阳婉吓坏了,也气急了。她乃堂堂大煌王朝的长公主,欧阳广唯一的嫡亲妹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般折辱?但是照眼前的场景来看,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一想到此,欧阳婉宁愿现在就死了。 “回元丹知道吗?这玩意可以让我们这些可怜人重新变成男人!死掉的高让也有一枚吧,可惜跟着他掉下云台,摔得粉碎了!” 夏忠眼中闪出阴鹜之色。“昏君今日必死!不死也得成傻子。就算今天没有我夏忠的这一计,也会有李忠,王忠,赵忠设下无穷无尽的计。昏君失德,人人得而诛之。天下应为有德者居之。我的公主,你就该为有心人得之,哈哈,放心,老奴会好好待你的!” 临到关头,欧阳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使出浑身力气呸了一口:“你们这些人哪里配称有德之士?不过是眼红我家坐的江山罢了,你别忘了,我欧阳家可是三仙门钦定的大煌王朝的帝君,你们这些凡人也敢作乱?” “三仙门?”一个蒙面人扑哧笑道:“昏君错过了三次献祭的时间,三仙门有真正地责罚过昏君吗?知道为什么没有责罚吗?因为三仙门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你们欧阳王朝,就快完了!” 第七章 昏君脱身 “昏君,你受死吧!”一个身材修长的蒙面人格外凶狠,三番五次地冲到欧阳广近前,不顾一切地劈刺。 危急时刻,欧阳广出乎众人意料地表现得冷静异常。他讪笑一声:“这位壮士武艺不错,不知道跟朕有啥深仇大恨,竟然不畏生死地来杀朕……慕容将军,快!这边,替朕挡着!……我说壮士啊,不如这样,你撕下面罩,跟朕回宫当个侍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昏君,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贪慕荣华富贵吗?废话少说,受死!”刷刷刷又是三剑刺来,幸亏慕容疾武艺高超,左挡右突,又拦下了对方的攻势。 “不爱荣华富贵?那你爱啥?武功秘籍?绝世神兵?滔天权势?还是倾城美人?你说一个出来,朕都答应你!还有啊,远处的那些家伙,你们武功虽然差那么一点,但也不错,只要你们愿意投诚,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 欧阳广喋喋不休,做出许多承诺。别说,还真起了一点作用,有几个刺客似乎动了心。 “昏君……不,陛下,你说话算数吗?” “朕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陛下……今日我们行刺你,你不会报复?” “朕心怀天下,有容有德,绝不计较!你们若不放心,等朕回宫后立刻赏你们金银,放你们离开京城,随你们何处逍遥,你们看如何?朕决不食言!” …… “大哥,咱们能信他吗?”话音未落,斜刺里伸出来一把剑,在说话的蒙面汉子脖子上一划,那汉子立刻鲜血迸发,倒地身亡。 “不要被昏君骗了!再有人敢说不三不四的话,下场跟他一样!”出剑的人是一个瘦弱的男子,全身黑衣,声音冰冷似铁。 秦少侠冷哼一声,知道这就是之前在暗室中跟自己争论的讨厌汉子,没想到他武功竟然这样高强。 欧阳广大笑几声,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加兴致高涨:“你们看,你们这些所谓的侠客还不是一样在背后伤人?而且连自己人都杀,这算什么英雄侠义的行为啊?简直是丧心命狂,比朕还不如!” 这句话出口,欧阳广又有点后悔,这不是间接承认自己是昏君吗? “昏君休要多言!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勇猛的汉子自然就是秦少侠,他还没有被蛊惑。 欧阳广一面巧妙地躲在慕容疾的身后,一面继续使劲迷惑对方:“我跟你有啥深仇大恨?杀了你爹?还是抢了你老婆?” 这一下可就戳中了秦少侠的痛处,他大喊一声:“昏君,你抢了我的未婚妻,还敢这样放肆无忌,你受死!” 一个人愤怒到了极致,总得通过呐喊来宣泄,但是极度的愤怒又会让人失去理智和冷静。秦少爷立刻就因为失去理智而遭受到了后果,被慕容疾抓住机会刺了一剑,伤了右手,战斗力大减。 “陛下,你这一招很灵,继续用啊!”慕容疾越战越勇,在狭窄的走廊中以一敌七,竟然未落下风。 欧阳广干咳两声,厚起脸皮喊道:“你未婚妻是哪一位?是朕的妃子吗?你们若真是两情相悦,也很简单,朕送她出宫与你团聚就是!” “此言当真?”秦少侠受了伤,但兀自不退。此刻闻言,下意识就喊了一句。“我未婚妻是皇甫娇!” “蠢才!”黑衣人一剑递来,要将秦少侠杀人灭口,因为他气急之下喊出了‘皇甫娇’三个字,很可能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但秦少侠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家学渊源,纵然受伤,依旧身手灵活,躲过了这一剑。“混蛋,你想杀我?”转身就跟那黑衣人内斗在一处。 欧阳广双眼放光,与慕容疾交换了一下眼神,君臣二人心照不宣,各自微微露出得色,因为欧阳广三言两语就又打发了一个敌人。 但是‘皇甫娇’三个字却让欧阳广心中一动。那个美丽脱俗、倾国倾城的女子,已经留在了欧阳广的心中。 僵持的时间不长,凌真人去而复返,他本不想这么莽撞动手,但事已至此,再无回头。他大喝一声:“为了杀昏君,各位壮士,得罪了!”一道黑烟随着吼声涌出,那道士竟然开始用毒。 浓黑的烟尘滚滚而来,在长廊中好似一条摇头摆脑的长龙。欧阳广咳嗽两声,暗道不好。 “昏君,不要负隅顽抗了,你在外面的人都已经落在贫道手中,你那公主妹妹,嘿嘿……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已经为了抢她打起来了!” 虽说欧阳婉不是自己真正的妹妹,但是欧阳广此刻已经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多多少少开始对昏君身边的人有了感同身受。 一想起如花似玉的公主妹妹落入歹人之手,欧阳广心中大怒,但他这人的性子却是嬉笑怒骂中见真章,越是着急,越是戏谑。 他拿双手捂住鼻子,闷声闷气地喊道:“好啊!让他们比武定胜负!谁赢了,朕就……就把皇妹许给谁……朕还要给他封个将军做做,赏金万两……” “哼!昏君,你就嘴硬吧!今日插翅也难飞啦!” “飞你个大人头!”欧阳广心里咒骂一句,暗叹自己时运不佳,莫名其妙穿越来到此地,这才活了不到一天,难道又要一命呜呼了吗? “不会的!老子继承了神剑宗宗主的衣钵,乃是天纵奇才,大难不死、该有后福才对!”欧阳广发了狠,想要屏气凝息冲出去,但无奈现在是凡人之躯,莫说龟息术,就是憋气也坚持不了太久,更何况走廊中尽是敌人。 情急之下,欧阳广在怀里乱摸,突然想起刚得来的三张符箓,虽然不知道具体用处,但好歹是真正的道门之物。所谓病急乱投医,他也顾不了那许多,按照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将符箓的一角卷起,然后食指与拇指捻在一处,来回搓揉三次,顿时,一道人眼不可见的光华亮起,顷刻将欧阳广裹住,遁出了走廊。 猛地吸了两口气,欧阳广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但是空气中的潮湿味还是让人不太爽利。 欧阳广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猜度这里可能是什么地方。 左手掌心还有两张符箓没有发动,这让欧阳广心中稍定,看样子符箓虽然不是召唤符之流,但却并非一无是处。而且,连欧阳广也看不透的符箓,制作他的人,修为应该已经很高了。 莫非,这个人间的普通庙宇会是哪个修行前辈的遗泽不成?欧阳广的心中升起了期待。 第八章 昏君百炼金 艺高人胆大。 欧阳广继承了高人的记忆,所以现在胆儿特别大。 但是胆大的人也怕黑,因为谁也不知道黑暗中到底有啥。欧阳广正在忧思如何给自己带来光明,手里的另外一道符箓就自己发动了,一道炫白的光华闪动着跳跃起来,在地面自动形成了一个火坑。 借着火光,欧阳广终于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地窖,尺寸不算太大,东西南北都有七八步的距离。 仔细凝听,头顶上隐隐还有人声,看来距离自己刚刚受困的走廊不远。再瞩目一看,地窖的正中央那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一个不大的香案,案子上有一尊半人高下的雕像,因为是背对欧阳广,所以欧阳广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绕到正面,那雕像竟是一个妙龄女子,似笑非笑。 “这就那第七祖吗?”欧阳广对道门虽然不算陌生,但并不知道一切的细节,所以只能大致地猜测雕像可能是谁。 道门号称是天下所有修行门宗的鼻祖,但是真正的道门本源早就不知道隐秘在了何处空间,世人听得多,却见得少。 欧阳广的师承天数门,也号称是道祖亲传,可惜没有继承道门衣钵,所以只是凡俗的修行门宗。饶是如此,欧阳广还是懂得饮水思源,于是立即就地站好,鞠躬行礼,口呼:“道祖安好!” 这一弯腰,就看见桌案竟然是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托着道祖雕像,中间的夹层则放着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欧阳广想也未想,掏出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块金砖。 金砖上有一行小字,乃是古体篆书。某位欧阳广修行多年,如何不认得,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喜。 这金砖大名【混元金】,诨名【昏君百炼金】,竟然可以将金银等贵重之物分解成人体可以吸收的精元之气,对修行助益极大。之所以别名叫【昏君百炼金】,乃是因为但凡得到此宝者,无不变得贪财忘义,为了提高行为而跌入金银铜臭之中。 “哈哈,我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昏君’,而且富有四海,这宝贝当真是天命所归,该我得了!”欧阳广喜出望外,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等等,这宝贝虽好,但我随身又没有金银,使唤不了它,怎么逃出生天呢?”欧阳广又犯了愁,毕竟这宝贝是用来修炼的,在没有恢复修为之前,它的用处也仅仅只是一块金砖罢了,而且地窖就这么大,除了这个香案以外,别无长物,更别说什么金银了。 “看情形这个地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凌真人那个老道儿多半还不知道这个所在。他之前去取符箓时的地窖应该不是这里……”欧阳广开动脑筋,立刻想到一事。“天下庙宇多半富裕,那老道儿一定有其他的地窖藏放宝物,我且找找,兴许地窖之间有道路联通。” 欧阳广将【昏君百炼金】放入怀中,又朝着祖师雕像拜了两拜,转身想要寻找出路。但是桌案瞬间融化,竟然开始变成液体,往地面滚去。 欧阳广吓了一跳,眼前的场景大不寻常,看样子那桌案应该不是一般的凡间之物。 果然,桌案须臾间化成了黑水,转眼渗入地底,而祖师雕像失去支持,也在同时开始歪斜倒地。欧阳广伸手一扶,将那雕像搂住。雕像一触欧阳广的手掌,立刻缩小,变成了三寸见方。 “咦?又是件宝物?” 不等欧阳广细细打量手中的雕像,渗入地底的黑水摇身一变,化成了一颗矮小的黑色万年青树,冲破泥土,生长出来。 紧跟着一阵大笑,刺得人耳膜发疼。 那万年青木不断摇摆,枝叶乱抖,三两息的功夫,化成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一对绿豆眼靠得很近,嘴角两撇细长的胡须,形容猥亵,神情凶恶,活像一只活王八。 “啧啧啧,小子,你不怕我?”中年人围着欧阳广不断踱步,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现在的凡人胆子都这么大了?你不是修行者啊……” 中年人的周身全是鬼气,却近不得欧阳广的身体。因为欧阳广乃是仙门钦定的帝君,周身一股王者之气,有避邪之功。 欧阳广当然害怕,害怕万一对方心生歹毒,而自己无力抵抗。 “前辈,我虽然不是修行者,但是一心向道。今日前来,可是特地献丹的!”欧阳广心中一动,掏出老道凌真人献给自己的黑白双丹递了过去。“其实,也是为了搭救前辈逃出樊笼。” 欧阳广拥有几百年的修行经验,也算‘见多识广’。稍微动念都就猜到眼前的中年人估计是被谁用禁法箍在此处的,恐怕跟昏君百炼金也大有关联。那么这个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中年人见欧阳广气定神闲,不像是装的,但事出蹊跷,他并未放下了防备。“狗屁。救我?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受困……不……玩耍。” 矮胖修行者兀自嘴硬,偏偏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对各门各派的丹药最是喜爱,无论好坏都要尝上一尝,因此怀疑归怀疑,还是二话不说将金丹接过来,然后拿在手中使劲闻了闻,赞叹一声。“好香啊!”紧跟着一昂头,将两颗金丹尽数吞了下去。 “咦,瞧他的模样,这两颗黑白丹莫非是真的?”欧阳广狐疑,微微有一丝后悔。 然而欧阳广这个念头刚起,瞬间就又熄灭了。因为眼前的中年人开始不住地摇头,破口大骂:“什么金丹,假的假的!还有剧毒,三日毒发,真是歹毒。小子,你这丹药是哪里来的?幸亏老君我百毒不侵,不然可就遭了你的道道儿了。” 欧阳广露出尴尬的笑容,嘿嘿傻笑:“假的?那就很尴尬了,不瞒老君说,这丹药是一个老道长献给我的,说是可以延年益寿。他说这金丹开封半个时辰就失去效用,莫非是时间到了,所以金丹失效了?” “放屁,金丹失效了怎么会有剧毒?你小子,居心不良啊!拿出来吧!” “什么拿出来?” “别装傻了!本君既然能出来,说明那【昏君百炼金】被你取走了,交出来吧,别让本君动手,本君的手段很残忍的!” “怎么个残忍法?”欧阳广一边后退,一边讪笑:“其实朕是一个真正的昏君,最喜欢以残忍的手段对待别人,既然是同好,那不如将你拿手的手段拣两样拿出来说一说,咱们彼此切磋一下,兴许互有进益也未可知呢。” “你找死!” “不找死,不找死,朕跟死又不熟。哎呀老君,不要生气嘛,咱们可是志同道合,朕跟老君真是相逢恨晚,相逢恨晚啊……”砰一声,欧阳广后辈靠到了墙,无路可退了。 “小子,你还不知道本君的名号,本君凶名冠绝三界……你敢戏耍本君?本君要把你剥皮抽筋,晒成肉干,每天嚼一嚼……哎……我……我……怎么有点晕……” “晕吗?真的晕吗?”欧阳广伸手一推,前一刻还生龙活虎、凶神恶煞的中年人噗通一声跪坐在地,口里念念叨叨,已经意识不清了。 “嘿嘿,老凌,你这丹药不赖啊,不是全假的!”欧阳广一搓手:“老子要真能逃出去,不仅不杀你,还真要给你封个国师当当!” 第九章 昏君血契 凌真人不是修行者,但却是江湖高手。他炼制的迷药,无论仙凡,都不能幸免。 中年人‘百花真君’虽然是修炼了几百年的邪道高手,同样未能逃脱。 修行者,无论正邪,都有道、论、法、形、术五种讲究。 所谓‘道’,便是大道,是修行者追求的终极目标,也是对洪荒宇宙最根本规则的理解。已知的终极大道有【永存】、【长生】与【太虚】三种。 而‘论’则是每个修行者根据自己追求的大道所定下的具体领悟与论述,也称为【心论】,是对大道的阐述。 ‘法’即是法门,也就是问道的方法。凝聚天地灵气,成就内丹乃是当今之世最主流的修行法门。内丹之外,也有修炼【圣光】与【元核】者。 ‘形’,是对法门的补充。同样是修炼灵气、凝聚内丹,有人靠取灵石之力成丹,有人能采天地游离之气而成丹,与天地和睦而处;有人则是夺别人修行的果实而成丹,偏偏要逆天而行。这不仅是道与论的区别,也是具体形意的区别。 所谓术,就是最基本的修行方法和手段了,剑术也称为剑道,便其实只是一种修行之术。除了剑术,还有符箓术、炼器术、丹术等等。这些都是道法的细枝末节,算不得道之本身。 所谓道在先,法在后,术还在其次,就是这个道理。 若是修炼内丹者,通常的境界就是‘吸气九层楼,金丹九重天’,一共十八个境界。百花真君号称自己已经有了金丹五重天的修为,再提高一层境界,就能破碎虚空,超脱大千世界的边际了。 欧阳广摇头晃脑,得意至极,现在随便他问什么,百花真君就会一五一十地回答什么。 得意的同时,欧阳广也在心中暗叹侥幸,若是自己服下了这个什么劳什子的黑白金丹,岂不糟糕?自己的老底便要被凌真人给掀起来了。 “老子问你,你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被镇压在这里的?有什么东西可以降服你吗?” “本君乃是【无垠天根宗】的长老,诨名百花真君,大名苏澜,修炼的是木行真元,结的是【阴木内丹】。两百年前因为得罪了一个妖女,被她用无上封印镇压在此。若说可以降服本君的东西嘛,一个是那【昏君百炼金】,五行属金,金克木。二个嘛,就是那女道士雕像,重有百万斤,又极热,烤得本君焦躁难忍,若是再有个三五百日,后果不堪设想,本君怕是就要身死道消啦……” 欧阳广嘻嘻一笑,拍了怕面前小个子道士的肩膀。“你倒是实在。老子再问你,你那个什么【无垠天根宗】在何处,什么来头,跟这方世界的三仙门有没有瓜葛?” 三千大世界,无数小世界。欧阳广其实对现在所处的时空以及修行门派一无所知,当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寻根问底了。 “无垠天根宗乃是此世一等一的修行大宗门,虽未继承道统衣钵,但却是道祖亲传道法,岂是什么三仙门可以相提并论的?”百花真君虽然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但是倨傲之情犹在。 欧阳广对三仙门没有任何感觉,绝没有维护之意,但却看不惯对方的张狂,于是趁着百花真君人事不省,啪啪扇了他两巴掌:“别废话,捡正经的说。” 百花真君修为深厚,欧阳广这两巴掌根本伤不了他。百花真君浑然未觉,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继续说话。“本君的宗派源自【天甲第六界】,一共纵横三个不同的大世界,本界乃是其中之一,是为【天壬第七界】。三仙门只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三流门派,最多掌管着两三个凡人王国,小门小户……” 自道祖传下道法,开枝散叶,天底下的修行门宗不计其数。修入金丹六重天之后的修行者就能穿梭大千世界各处,为了区分不同大小世界的方位,修行界中流行使用天干地支来标注方位。 以‘天’字开头的,是为大世界。 以‘地’字开头的,乃是小世界。 “原来如此!”欧阳广轻笑了一声,心中淡定下来。他总算弄清楚了三仙门的来头,难怪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个门宗,盖因为它只是天壬第七界的一个地方门宗,实力有限。这样一来,就算将来自己跟这个所谓的守护门派产生了任何纠葛,也不用过于担心了。别说那神剑宗应该是排得上号的大门大户,就是这百花真君嘴里的【无垠天根宗】似乎都远在三仙门之上。 又追问了几句,百花真君就已经开始恢复意识了。 毕竟是凡间的迷药,效果还是不行啊! 欧阳广不敢怠慢,急忙取出那个变成三寸见方的小雕像,按照百花真君‘传授’的方法挤破自己的拇指,弄出一滴鲜血,然后念念有词。 顷刻后,血滴变成血雾,笼罩在雕像上,被雕像尽数吸走。就听雕像内咕咕作响,似乎有人在念诵经文一般。过了大约三息功夫,雕像重新喷出血雾,那血雾铺头盖脑就朝着百花真君裹去。 就在这时,百花真君终于恢复了神智,就看见自己最惊惧的雕像中一口血雾喷来。还想躲避,可惜已经来不及,就听哗啦一声,一道道血咒已经爬上了自己的身体,死死封住了丹田与七窍,缔结了一道牢不可破的血契,将来只要对缔结血契之人稍有异心,便会被血咒焚心而死。 “我的天,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跟凡人结下血契?”百花真君震怒,未及多想,翻身跃起,看清面前一脸坏笑的欧阳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唤来飞剑,举剑就刺!然而,剑锋还未离开身体一寸,百花真君就觉得胸口一窒,法力顿时消失无踪,浑身火热起来。 “罢了罢了,念你初犯,不知者无罪!饶过你这一次吧!”欧阳广轻车熟路,动念间平息了血咒的威力。“以后你就是我的契约者,胆敢忤逆,叫你五雷轰顶而死!” 百花真君百般地不服气,但血咒可不是儿戏,他稍作思量,便只好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地吞下了。 “乖!跟着朕有你的好处!”欧阳广鸿运当头,心情极佳,难免有些忘乎所以,但是此时此刻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百花真君在心中猛啐了几口,抬头往上一看,望穿了地窖,看见一群武士被人困住,已经失去了抵抗。稍微再一扭头,又看见一处大殿中有十来人被人捆着,其中一个年轻女子年方二十出头,生得绝美,被人围住,正在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那些一定是这家伙的人。”百花真君不露声色,心中却暗道:“本真君伤不了你,但是能看到你的人被别人收拾也是快事一件。我就是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等到时候你后悔才好!” “你可别让朕后悔!”欧阳广适时地说了一句:“朕是有名的昏君,你要是做了任何事,或者该做什么事却没做,最后让朕后悔了,哼哼,朕告诉过你,朕可是折磨人的好手,你可要知道厉害!” 百花真君被欧阳广阴鹜的眼神一照,浑身一哆嗦,心底寒气自升,嘴角一松。“不好,上面有几个人被擒住了,还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咱们救不救?” “当然得救,咱们走!” ———————————————— 新书,貌似推荐票、点击之类的,还挺重要的,请多多支持!作揖,表示感谢! 第十章 昏君现身 “没想到居然让昏君逃了!”凌真人怒气冲冲地带着一群江湖人将欧阳广的侍卫全部五花大绑。 安国将军慕容疾垂头丧气,活像斗败了的公鸡。但他虽然瘫软在地,腮帮子却还是不时的鼓几下,显得十分不服,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用毒……算哪门子的好汉!” “真是见鬼了,昏君难道肋下生翅,飞出去了?” “奶奶个熊,就算是飞,他也无路可飞啊!” …… 几个江湖人依旧蒙面,对于欧阳广的突然消失表示不解。 秦少侠受了伤,远远地躲在一边,警觉地看着所有人,尤其是那个曾经偷袭过自己的瘦高黑衣人。瘦高黑衣人也很不合群,此刻正依靠在大殿的一根柱子上,注视着惊恐万分的欧阳婉。 “道长,咱们怎么办?” “照我说,先杀了这些人再说,事已至此,万一昏君露面,也不能给他留下任何的帮手。” 夏忠是众人中最着急的人,连连跺脚。“怎么回事?昏君怎么走脱的?” 凌真人的脸色也阴沉至极,开口说话,声音难免有些干涩。“夏公公,贫道正想问你,这昏君是不是学过法术?” “学……学过法术?怎么可能!”夏忠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昏君不学无术,别说法术,就是武功也只会几下三脚猫的花架子。再说了,他上哪学法术去?三仙门的修士都已经快十年没有亲自露面了。” “虽然没亲自露面,但还挺会降下风雨,祸害四方啊!”瘦高的黑衣人突然冷冷地说道,语带讥讽。暗示的是昏君错过献祭日期,三仙门降下灾祸的事。 凌真人闻言苦笑一声,堆出满脸的和蔼之气,对那黑衣人恭敬至极,显然他大有来头。“于大侠,既然夏公公说那昏君不会法术,不如请你祭出宝剑,刺他一刺。” 那黑衣人倨傲地说道:“我的剑术尚未大成,只能看着眼前的活物使用。如今昏君不知所踪,我也无能为力!” 说着话,观里的小道士从四面八方涌进大殿。 “师父,到处都没人。” “偏殿和地窖都没有昏君的踪影。” 凌真人倒吸一口冷气,若是真让昏君逃了,用不了多久,大军来至,无量观就会毁于一旦。“既然不会法术,昏君有没有什么随身的法器?” 夏忠原地转了几圈,还是茫然无措,摇摇头对凌真人说道:“不应该有。就算有,也来不及取啊,今早他刚刚宠幸完皇甫娇就被给我诳出来了!” “什么?”秦少爷顿时一碰三尺高,两步上前揪住夏忠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夏忠跟那些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可不一样。他本是宫中常侍,跟脚俱全,一旦暴露,难逃一死,所以此刻走了昏君,他正是惶急不堪之时,被秦少爷一揪,岂不火冒三丈?于是立刻挥舞双手要打,却被秦少爷制得死死的,怎么抡也碰不到他。 黑衣人又笑道:“真是没用,自己的女人被抢了,就只会大呼小叫!你不会反抢一个昏君的女人报复报复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秦少爷突然面怒狰狞之色,被愤怒之心操纵着,甩开夏忠,转身朝着欧阳婉扑去。 夏忠连声咳嗽,脸色惨白。“你……你干什么……那是我……我的女人!”一边说,一边看向凌真人。“你还管不管啦?昏君还没……抓到,你们就要先干这事?” 欧阳婉没中迷药,神智清晰,眼见秦少爷怒气冲冲的朝着自己过来,早吓得魂飞魄散,大哭不止。 秦少侠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管身后凌真人的劝阻。旁边的江湖人乐得看热闹,更没人出手阻拦,反而起哄。 黑衣人的面罩下,嘴角扬起,低声地自言自语。“昏君,你要是没死,就赶紧出来,不然你妹妹可就要被人当众,嘿嘿……” 扑哧一声,欧阳婉的一只衣袖被秦少侠扯了下来,露出大片的手臂。 “啊!皇兄……哥哥……欧阳广,你快来救我!” “没人救得了你,要怪就怪你有个昏君哥哥吧!”秦少爷一把拽下自己的面罩。他怒极,也不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就让你尝尝被人欺侮的滋味!” “快,快动手啊,别墨迹!” “啧啧,果然是公主,娘的,这皮肤……小子,你赚到了……” 欧阳婉哭得声嘶力竭,凄惨无比。在场的稍有一点正义感的江湖人,其实已经心生同情。但是,对待昏君以及昏君的眷属,没人敢露出一点仁慈,生怕会被同伴批判为‘助纣为虐’或者‘妇人之仁’。 与昏君划清界限,是最基本的立场问题,为此,任何道德都不重要了。 就在此刻,欧阳广刚刚降服了百花真君。 百花真君眼见欧阳婉要吃大亏,原本还在幸灾乐祸,却被欧阳广一顿威胁,立刻意识后果严重,于是赶紧施法,往地面窜来。 “滚开!朕来了!”欧阳广一落到大殿上,就看见欧阳婉被人摁在地上,两边衣袖已经被撕烂,登时血气上涌。 众人闻声,吓了一跳,不知道昏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的。 “哥哥!”欧阳婉痛哭失声,不住地抽噎。 “昏君,没想到你还有两分气魄,竟敢回来。” “去你奶奶的!”欧阳广生气了,口吐脏话。“连朕的妹妹你们都敢欺负,朕要……”他原本想说‘朕要诛你们九族’,但是细细思量了片刻,动不动诛人九族那真是昏君的行径,自己不能这样没有格调。于是改口道:“朕要把你们扒光了游街,叫天下所有的男人女人都来耻笑你们!” “果然是昏君!”凌真人转身提剑朝着欧阳广走来。 其余所有的道士和江湖侠客都围将上来,将欧阳广的退路封死。 欧阳广看见夏忠,于是笑道:“夏公公,你欺君罔上、弑君叛逆,该当何罪?” 夏忠看见欧阳广现身,着实松了口气,以为他现在插翅也难飞,所以心情略微放松。闻言立即阴阳怪气地笑道:“陛下,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些江湖好汉的口味很杂,没准你先遭罪也未可知。” “放你娘的臭屁!”欧阳广大骂一声:“把这些人都给朕拿下!” 凌真人一阵狂笑:“昏君,穷途末路了,还不忘装腔作势!哼,大家别听他胡言乱语,不要犹豫,上吧,谁先取下昏君头颅,谁将来就是武林盟主!” 一伙人挥舞刀剑,凶神恶煞,但是却没人能上前一步。 顷刻后,一个穿着黑衣身高不满三尺的小道人突然出现在欧阳广的身边,手舞足蹈地笑道:“这些人真有意思,明明自己身处险境,却还自以为胜利在望。想想都觉得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血契,乃是修行界最厉害的契约之一。契约主人若死,被签订契约者同样要死。所以百花真君必须时时刻刻保护好欧阳广。 欧阳广抚摸了一下怀里的道祖雕像,知道都是它的功劳,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你的定身术使得不错!”欧阳广迈着大步,绕过众人来到了夏忠的面前。 夏忠身不能动,但尚能言语,此刻结结巴巴,口齿含不混。“陛……陛下……饶命。” “朕口味不杂。但是想必这天下口味杂的人不少,夏公公,你想想吧,想让朕怎么处置你?” 昏君手下的酷吏众多,手段残忍。不用欧阳广多说,夏忠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嘴角涌出一口黄血,一命呜呼了,偏偏身体被定住,无法倒下,站着吓死了。 “昏君,不要得意!”一声轻呼之后,大殿的一角,一根巨大的柱子下面射来一道电光。 “不好,是飞剑!”百花真君身子一纵,要救欧阳广。 第十一章 昏君谋财 电光中,一柄身长不满一尺的短剑正在高速旋转,迸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那穿着黑衣的瘦高男子得意至极。因为他这【电光霹雳剑】遁速极快,而且是越接近目标速度越快,莫说凡人躲避不开,就是接近金丹期的修行高手也未必能躲开。 他笃定了昏君必死。 然而下一刻,他惊住了。那个其貌不扬的黑衣小个子道人竟然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飞剑,就像小孩子搭着梯子,爬上壁橱,摘下壁橱上挂着的花环一样容易。 “怎么可能?师父说过,我这飞剑就算是练气九重的高手都无法接得住,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小矮子……” 这个小矮子跨着箭步,左手撇在身后,右手高举,活像捏着火把似的握住了迎面刺来的飞剑。握住也就握住了,偏偏他还要保持住这个造型,并且摇头晃脑,仿佛在炫耀一般。“啧啧,本仙君两百年不曾动手,没想到身手还是这样的灵活,要么怎么说我是个天才呢!” 欧阳广一愣,咧嘴大笑,没想到这个凶神恶煞的百花真君竟然是个喜欢自说自夸的家伙。 黑衣人愣了不到一息的功夫,终于知道今日遇到了高手,再不犹豫,转身使出一个遁术,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花真君只顾着摆造型,炫耀自己反应如何敏捷,根本没有对袭击者上心,等他忙活完时,那黑衣人早没了踪影。 欧阳广也不十分为意,左一脚,右一脚,踢翻了几个看着不顺眼的家伙,这才走到欧阳婉的身边,扯下一个宿卫的披风给她披上。 欧阳婉边哭边骂:“皇兄,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了!” …… 皇宫之中,卫国公旅寿正在跟当今太后述说早上发生的事。 桦太后一脸肃然,显得忧心忡忡。“那阉贼高让竟敢跟东王勾结,谋朝篡位,简直大胆至极!” “太后……我的大姐,东王居心叵测,路人皆知啊。陛下年轻,性子又天真浪漫,长此以往,我担心…… “不必说了。”桦太后微微叹了口气,端起手边的茶盅,饮了一口刚刚从南方进献来的荔枝新梅茶,这才愁容稍展。“你说的,本宫何尝不知。但那东王乃是皇室贵胄,陛下的亲叔叔,朝中不少人支持他。他自己又有封国,财大气粗,实力雄厚,咱们一时半会儿拿他也没有办法。” 旅寿沉默了一会,屏退左右,这才压低声音。“我担心的是,陛下对东王过于放纵,时间一长,不仅陛下威严尽失,咱们旅家怕是也要受损……今早陛下一时兴起,可是把安普郡赠给东王了!” “什么?”桦太后有些坐不稳了,嘴里念叨。“这孩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稳重!” 旅寿打蛇随棍上,立即献言。“太后,朝中可还有不少人念着您听政的时候呢,陛下他……他还是不够老练,恐怕还得太后您亲自出来主持大事才好。” 桦太后没有说话,昏君是他唯一的儿子,她的未来以及旅家的未来都在昏君的身上,但若是昏君没办法把权利死死握在手中,那么就算她不再年轻,也不得不重新亲自上阵,投身权利的怒海,冲杀一番。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陛下中午出宫,此刻终于回返,而且还从无量观带回来了一行七十余人,全部投入了天牢。 “胡闹!”太后再也坐不住了。“无量观乃是大煌最有名的道观之一,那凌真人更是道士中的前辈,德高望重,陛下这样胡闹,岂不要寒了天下人的心?” 旅寿急忙起身,跟在太后身后,兴师问罪去了。 欧阳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这七十余名参与刺驾的人全部带回皇宫,交给了宿卫军管理。 欧阳广深刻地感觉到昏君的地位不稳,身边危机四伏,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缺乏贤能,没有信得过的人为自己所用。 帝位虽是仙门指定,权利却取决于人心。 作为凡人的帝王,昏君不具备超凡的实力,无法绝对压制所有人,更不能保证所有人的绝对忠诚。他必须借助身边的人来施展权术以及稳固自己的地位。 风险、期待、后果以及可能性都是权利最好的载体。 只有当所有人都意识到反对自己会有严重的后果,跟随自己会有荣华富贵;反对自己极容易失败,而赞同自己则随时会胜利时,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帝王。 欧阳广不眷念人间的权势,但他如今只能借助帝国的金银才能重新踏上修行一途。没有稳固的权势就没有源源不绝的金银。 无量观的那些刺客,就是欧阳广用来稳固权利的奇谋。 “我一定要赚取更多的钱才行!”欧阳广刚刚回宫,便紧急召见了户部尚书,企图大概了解一下大煌王朝的财政。 户部尚书蔡素诚惶诚恐地前来觐见,以为昏君又有什么新花样。但这一次,欧阳广竟然踏踏实实地询问了自己有关钱粮之事。不仅如此,少府府丞杨令也被传唤前来,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最近这些年宫中花费之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欧阳广也吓了一跳。虽说大煌富庶,但户部与少府都是年年亏空,盖因为皇帝和太后的排场都极大,平素的衣食住行无不铺陈浪费、极尽奢华。每年一次大选秀女更是花费甚巨。 “这个选秀女是不是太频繁了?”欧阳广皱着眉,低头粗略地扫过总账目本。大煌朝廷与皇宫具体的开支与花销都在户部与少府的库房中存放,两位负责人急匆匆赶来,都没来得及提取账目,所以随身携带的都是提纲挈领的大帐要目。 两位主管财务的大臣听见欧阳广如此说话,不由得面面相觑,难道那选秀女的事不正是眼前这位皇帝钦点要求的吗?昏君今天是怎么了? 少府府丞杨令为官多年,经验丰富,一言不发。但户部尚书蔡素却是读书人出身,进户部办事不过三年,初心未泯,很有几分耿直忠良之意。他听欧阳广似有振作图强之意,立即跪倒:“陛下,选秀女一事,的确劳民伤财。而且年年选,天下的百姓总以为……不如……” “恩?你这是在说朕好色?” “臣不敢!” 昏君之名岂是儿戏,欧阳广随便一句话,吓得蔡素叩头不已。 欧阳广却哈哈一笑。“别叩了,平身吧!朕确实好像……有点好色,这个不好,要改!选秀女的事确实可以缓一些。” “陛下圣明!”蔡素缓了一口气,觉得面前的陛下有些不同,难道真的是开窍了? 蔡素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丝若有如无的激动,如果陛下真肯励精图治,自己必定要做那肱股之臣,名留青史。 但是,昏君就是‘昏君’。下一句话,就让蔡素跌回了谷底。 “恩!”欧阳广将账目一合:“以后省下的选秀女的钱,都给朕铸成金元宝,送到内宫来。” “啊?”户部尚书有点不明白。 “啊什么?既然是朕省下的钱,难道不该朕自己花吗?铸成金元宝,五十两一个的,明白了吗?” 蔡素顿觉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善良,太天真了。若是选秀,花费虽巨,但好歹是按照规矩办,账目明晰。可如今皇帝要把这些钱变成私产,还要绕过少府,这就不符合规矩了。不仅不符合规矩,传出去,也当真是个笑话。 蔡素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身边老谋深算的杨令。可杨令这个老狐狸,低着头,垂着眉,竟然好像睡着了似的。反正选秀的钱一向是户部出,跟少府关系不大,杨令可不会多嘴多舌。 事儿还没完。 “对了,虽然朕明年不选秀了,但户部已经做了今年选秀的预算,这笔钱就算空出来了,明天就给朕把这些金元宝铸出来,尽快送到宫中来。还有,秀尽管不选了,预算还得年年做,户部要是有余力,把明、后两年选秀的钱都给朕预支了吧!” “啊!”蔡素闻言,噗通跪倒,晕了过去。 —————————————————————— 我说诸位,收藏和推荐票不要藏着啊,扔过来吧。 第十二章 昏君宫斗 百花真君笑嘻嘻现身出来,对欧阳广身边的这些大臣不屑一顾。 “凡人就是凡人,为了点钱财都能吓晕,真没出息。” 欧阳广斜躺在紫檀木大椅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昏君的笔墨。他对百花真君的话百分百地赞同,可惜自己现在也是个凡人,而且还得靠金银才能完成筑基,然后才能重新开始修炼。当真无奈至极! “喂,你到底需要那么多金银做什么?”百花真君只是跟欧阳广签订了血契,意味着必须听从欧阳广的指令,但并不需要随时随地保持谦卑模样,所以他在欧阳广面前放肆得很。 关键是,他隐隐觉得自己跟欧阳广似乎有点臭味相投。这个号称昏君的家伙并不真的很昏庸,其实反而有点趣味。 欧阳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喂,你也是金丹五重境界的修行者,号称比三仙门还厉害。你有没有什么幻术可以迷惑众生,让他们乖乖地听朕的话?”欧阳广这话也是戏虐之言,他的识海中有神剑宗宗主的记忆,自然知道修行者的禁忌与能力。 百花真君却喜欢这个调调,就爱昏君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原本正要摆弄御书房内的一扇屏风,闻言立刻落下身形,倒背双手,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在欧阳广面前踱起步来。“啧啧,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惜,本真君修炼的木行元丹,内丹只有木行真气一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五行相生、阴阳相合才能变化无穷。你只有木行真气,那就说明不擅长法术呗!” 百花真君原本就是装腔作势,无非想在欧阳广的面前摆个谱,享受一下居高临下的感觉。哪里知道眼前的昏君竟然一早知道了答案。 百花真君难免失望,冷冷地回道:“你既然知道还问,拿本真君开心不成。你说得对,本真君不擅长法术,既没法子给你变金银,也没法子让别人听你的话!但是本真君擅长杀人,有本真君在,没人敢碰你!” “那就够了。朕要做些事,难免有人会反对,你可记住了,朕要是死了,你也没活路。” “你被杀死我才没活路,你要是自己就死了,我可没事!”百花真君虽然有些失望,但他不并觉得昏君真地了解修行,以为他只是一味的爱财。“抓回来的那些道士,你不杀了,留着干啥?他们可是要行刺你呢!” “呃,天下想要杀朕的人多了,哪里都杀得光?朕留着他们自有用处。”欧阳广还想多说了两句,门口的太监回禀,太后来了。 “太后来了?”欧阳广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关心自己出宫的事来了。“你躲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现身。知道你存在的人越少越好!” 百花真君不以为意。“无量观里看见我的人还少吗?多一个两个人瞧见我又能怎得?我倒要看看你娘长啥样!” “少废话!赶紧滚!”欧阳广虽然才遇到百花真君不久,但是已经基本摸到了他的性子,绝对是个话唠加二愣子,所以对他也不客气。 百花真君被欧阳广呵斥了两句,不仅不气,反而觉得自在,讪笑着隐去身形。但是他的隐身术似乎没有大成,总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流晃动着,被欧阳广瞧在眼里,忍不住连连摇头。 “皇儿,听说你今天出门了?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皇帝毕竟大了,亲政多年,早就尝到了权利的味道,不再是当年刚刚登极时的青涩,桦太后也不敢逼得太紧,而是先闲聊几句。 欧阳广行完礼,微微一笑:“出门的确是出门了,不过却没有遇到任何有趣的事,反而差点被人行刺了!” 欧阳广坦诚得令人惊讶。桦太后闻言脸色一僵。“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婉妹妹还被人挟持,差点遇害,太后若是不信,尽可以询问她去。” “皇儿说的哪里话,你乃九五之尊,凡人之主,本宫又怎会不信你的话。只是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就在京城附近,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岂止是胆大妄为,简直是丧心命狂!”欧阳广突然激动起来,挥舞双袖。“母后,大煌王朝危急四伏,天下人心躁动,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恩。”桦太后眼中的昏君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他更像十年前自己登极前那样充满了活力和追求。但是,桦太后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就在刚刚前来御书房的路上,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咱们的确不能坐以待毙。陛下,为了重新凝聚人心,你应该去天山举行祭祖祭天的仪式,并且祈求三仙门仙长的原谅。只要他们肯现身表示对你的支持,天下再无人敢有异动。” 此话并非全无道理,此起彼伏的反抗声浪越来越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三仙门的仙长们已经好多年不曾降凡。 欧阳广微微点头,沉默未语。现在的他当然能推断出,三仙门的修行者们不现身多半是自身难保,又怎会有余力来看护他这个凡俗的帝王。 但是,欧阳广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正好需要四处走一走,利用这个变数来观察天下,同时利用手中掌握的无量观的道士们,大赚一笔。敢刺君杀驾的,可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昏君’怎么能没有任何表示? “太后所言极是!朕明日就召见群臣,商议祭天之事。” 欧阳广没有丝毫反驳之意,这让桦太后心中大定。看来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并没有任何变化。 送出太后,百花真君现身出来,面上带着怪异的笑容。 “你的母上大人,想要夺你的权,你作何感想啊?”百花真君笑嘻嘻地说道,俨然自己已经扳回了一城,在与昏君的斗争中取得了些许上风。至少,看着昏君陷入困境,心情是愉悦的。 可惜,百花真君低估了昏君的‘无耻''和''没心没肺''。 欧阳广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不就是宫斗嘛?有啥大不了的,古往今来,再常见不过了。” “咦~你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朕博览群书,知古明今,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朕吗?”欧阳广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别看他只是个异世的市场经理,但少年时古言小说可没少读,语言丰富,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虽未做到如鱼得水,却也算是游刃有余。 百花真君大为不满,他想看昏君惊慌失措样子的打算再一次落空了。 “我天生是个演员啊!”欧阳广瞅了一眼百花真君,心里感到得意,从龙案旁走过,又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案脚上铜镜中的自己,又禁不住暗叹:“这昏君……不,是我,长得可真俊!” “真君,你幸灾乐祸,难道以为朕失了势,你会有好果子吃吗?你得帮朕。”欧阳广臭美了片刻,回过神来。 昏君装模作样,口出威胁之言,让百花真君胸中火起,但却不得发作。“帮?怎么帮?你们凡人争权夺势的事,本君可不会。” “谁要你争权夺势?别的不会,干掉朕的敌人,这也不会?” “嘿嘿,嘿嘿,嘿嘿嘿……”百花真君饶有兴致地看着欧阳广离去的身影,嘀咕道:“没想到你小子除了有趣以外,还挺心狠手辣的,我喜欢。” 第十三章 昏君博弈 欧阳广带着两个近侍,从勤政殿走出去,外面早已明月高悬。 两个近侍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日之内两个位高权重的常侍没了,试问宫中谁人不怕? 欧阳广扭头看了看两人,心中满意。他一面回味着这个奇怪世界的点点滴滴:地名,官位,建筑……既似曾相识,又彼此错杂,充满了混乱的感觉。另一面,因为新奇与刺激开始减退,欧阳广又有些失落与思乡起来。 “皇甫娇!”欧阳广记起白天见过的昏君的最新宠妃,顿时心猿意马起来。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寻她。昏君的记忆中,宠妃韩凤是个有意思的人。 “皇甫娇是被逼的,我不能总是落井下石。韩凤是心甘情愿的,别冷落了她。”这毕竟是欧阳广第一次真正当皇帝,总得慢慢体会。记忆归记忆,与真正的感受毕竟不同。欧阳广尝试着从文学作品中提取经验,决心要雨露均沾,不再做个昏君。 “昏君来了。”【有凤来仪宫】内,贵妃韩凤的侍女恶狠狠地说道,不但没有丝毫敬畏,更显得轻视,根本未将大煌王朝的皇帝放在眼中。 “呃,小兰,不可无礼。他毕竟是九五之尊。” “什么九五之尊,昏君!他根本配不上小姐您……听说他今天又抢了一个叫皇甫娇的女子进宫,又把无量宫的道长们抓了不少,真是荒唐……”韩凤的侍女都是自幼养成,随嫁入宫,散漫骄纵惯了,言语一向无忌。 韩凤一瞪眼。“不可胡说!” 紧跟着,欧阳广走进了宫室,立刻注意到周围诸人不善到眼神,只有韩凤一人温婉而笑,显得热情自然。 “这些人明明都对昏君恶意满满,他的记忆中怎么没有这种感觉?真是昏庸啊!”欧阳广立即反应过来,记忆与历史事实必然大有出入,它们都是记忆主人主观认知的产物,必然充斥着情感,偏见,与揣测。昏君失察,所以记忆与事实差距更远。 韩凤果然不愧是大家闺秀,笑颜如花,行止端庄大方,让人挑不出错来。 欧阳广一惊,以他的人生经验来说,如此精雕细琢的表现,背后多半充满着阴谋。 韩凤不知道昏君心中所想,周到地伺候欧阳广坐下,体贴地叙话,看茶,嘘寒问暖,顾盼之间,风流自露,看得欧阳广呆了。单论容貌,皇甫娇的确是万里挑一,无人能及,但眼前的韩凤目含睿智,言语清雅,气质则更胜一筹。 欧阳广一面欣赏自己的爱妃,一面揣摩对方的心意。时间不大,他被韩凤的一颦一笑迷住,心中的忌惮消散不见。 “爱妃,夜已经深了……” 韩凤站起身来,用手指挡住欧阳广的嘴唇。“陛下忘了跟臣妾的赌约了吗?” “哦?”欧阳广急忙努力回忆。与此同时,韩凤屏退左右侍女,亲自端出一个漆金的盒子,神秘无比地走到桌案边,然后郑重其事地放下。“陛下,棋艺没有长进,可不许违背诺言哦。” 韩凤熟练地排开棋局。“陛下,上次的博弈尚无结果,咱们继续吧。” “围棋?”欧阳广登时一个头两个大。现如今,这具俊俏威武的身躯内住着的可是一个快节奏的现代人,从未钻研过此道,虽然有些来自昏君的记忆,也不足以让他应付围棋这种东西。 欧阳广可以肯定,自己的脸色怕是不太好看。“爱妃,这个……这个……” “怎么?陛下怯战了?” “怯战?我……不……朕会怯战吗?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看看谁更厉害!”欧阳广话一出口,灵机一动。“不过啊,这个棋局有些没有意思,咱们不如来点新玩意。” 韩凤很了解昏君的脾气,嫣然一笑。“好啊。不过陛下,若是你的主意不好玩,那臣妾就算你这次又输了。” 韩凤虽然识礼,但在昏君面前一向磊落大方,因为她根本不怕昏君。 “放心,一定好玩!”欧阳广歪嘴一笑,心里琢磨着是玩黑白棋好,还是玩五子棋好。 “陛下,你在想什么,要不要认输?”韩凤催促。 “不认输,不认输。来,朕教你【阴阳双生黑白棋】。” “阴阳双生?”韩凤微微皱眉。“倒有些修真的味道,不知道该怎么玩呢……” …… “爱妃,这已经是第九次啦,你可输掉九次了。” 韩凤俏脸通红,是因为用脑过度的缘故。她可没想到昏君能想出这种黑白棋的玩法,而且……这棋法还真挺让人着迷的,更关键的是昏君竟然大杀四方,连赢了自己九局。太出乎意料了! “哎!陛下棋艺精湛,臣妾心服口服……” 韩凤有些吃惊,今晚的昏君有点平常不同。 …… “难道他开窍了?”韩凤辗转难眠,掀开锦裘,缓慢起床,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外面的套间。几个贴身的侍女都没安睡,看见韩凤出来,急忙凑了过来。 “小姐……” “小姐,老爷他……” 韩凤挥挥手,示意大家声音小一些。与此同时,她还慎重地看了看宫门外,只有几个勤政殿的小太监心不在焉地守在外面,呵欠连天。 “这个昏君,身边真是没人了。如果不是顶着个三仙门钦定君王的名头,让一群贵族不敢轻举妄动,这大煌王朝恐怕早就改弦易张了。”韩凤叹口气,微微有一丝惋惜,但随即冷酷下来。 “老爷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禀小姐,老爷请来了一位【无垠天根宗】的外道修行者,愿意动手。” 韩凤的声音极小,微不可闻。“这是什么宗派,闻所未闻啊。” “据说是个邪门宗派,有些来头,正因为此,他们不怕三仙门,也没有什么忌讳,什么都敢做……” 韩凤犹豫了一下。“老爷那里都准备好了?” “回禀小姐,宫外的消息,老爷都准备好了。老爷还交代说,咱们一定要快,怕别人抢先动手。” “还有谁敢动手?东王……?” “是武阳候。” “他?这么快?”韩凤心头一股复杂的感情升了起来。 龙床上,欧阳广突然睁开了眼睛,心说,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十四章 昏君论战 次日清晨,欧阳广风光满面地起床,由宫女们伺候着用早膳,哪里管得了朝堂之外的风雨飘摇。 百花真君隐去身形,在欧阳广身边嘿嘿坏笑,不知其意,惹得欧阳广厌烦不已。旁人看不见这个胖子,但欧阳广却无法摆脱他的身影。 因为契约的存在,无论百花真君使出任何遁术,都不可能逃过欧阳广的眼睛。这自然是好事,欧阳广不必担心被他偷看,但毫无疑问,有时候也让人不胜其扰。 欧阳广双手猛地一伸,像打苍蝇一样,也只勉强将百花真君赶开了几步远。 “滚开,不然朕要用法宝了。” 百花真君一愣,然后猛地吐了一口口水,随即逃之夭夭。 一群宫女以为昏君又发狂了,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口呼‘饶命''。 就在这时,当朝宰相,贺元橙走了进来。他是三代重臣,享有特权,可以随意进宫觐见,又曾是太子太保,德高望重,受人爱戴,所以隔三差五都要进宫来‘训导’昏君。 他一进来就看见跪伏一地的宫女,怒火顿时上涌,心里想着:真是昏君,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昏君平素也憷这位宰相,对他的微言大义十分反感。欧阳广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情绪,让他知道眼前这位瘦骨嶙峋的黄发耄耋,非是等闲。 “陛下!” 贺元橙人未到声先至。 “陛下,可不能再这样荒唐啦!你可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啊!如此行径,最后必将惹得天怒人怨,将来……将来你该如何面对先帝以及列祖列宗?……” 欧阳广本就已经有些烦闷,又被贺元橙劈头盖脑的指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说:皇帝也真不好当,我做了什么?就要被你无缘无故地诘问。 “宰相大人言重了!”欧阳广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怒火。 “老臣心痛!” 贺元橙果然不愧是三代重臣,知道如何应对昏君。 “老臣心痛啊……陛下登极十年,现如今还是行事颟顸,是老臣当年教导无方,罪不可赦。陛下,你赶紧过来,咱们去祖庙认罪!”说着话,竟然来扯欧阳广。 欧阳广懵了,没想到臣子竟然敢向皇帝动手,这可是他从没在古书中读到过的。转念一想,此乃异世,一切皆不相同,也没什么可以意外的。 “宰相糊涂,朕在好好的用膳,又有何罪之有?” “老臣不糊涂,陛下快认罪!” “大胆!朕有什么罪!你再敢动手,朕要治你死罪!”欧阳广拿出印象中昏君的做派,大声喊道:“来人,把这个疯老头扯开!” 早有宫中侍卫来到近前,却不敢动手。 宰相哈哈大笑。“我大煌还是有忠义之人的!” 如此一来,欧阳广更气,就连宫中的侍卫都不肯全听自己的,足以说明这个昏君原来早就被架空了。平素看不出来,一旦跟朝中重臣有分歧,这些侍卫都知道选边站。 欧阳广也大笑两声。“宰相,贺大人,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说得没错,朕是昏君,这个皇位给你来做吧。” 昏君之所以是昏君,不仅因为皇帝做得不专业,而且在应对大臣、内侍、宗亲……等等人物时往往进退失据,久而久之,威望全失。 从前的昏君,遇到贺元橙如此步步紧逼,一定会妥协退让,好言相劝,因为他是昏君,尚不是暴君。但今日的昏君却主动出击,而且完全不按套路,竟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这话于礼不符,有失君主威严,可是贺元橙却无言以对。他噗通跪倒,口呼罪过。因为这个话,他若是接下去,那就是不可辩驳的死罪。 昏君再昏,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君主啊。 “陛下折煞了老臣,老臣对大煌忠心耿耿,陛下何出此言?”老宰相心头发急,觉得昏君有些不大一样。 “哼!何出此言?宰相对谁忠心耿耿,朕不清楚,但至少对朕没有半点忠心。”君主之道在于斗而不破,把话说到这么直白,那就没有了回旋的空间,这是帝王的大忌,欧阳广还是缺乏一点经验。好在他反应极快,话一出口,有些意识到不妥,然后立刻将话锋一转。“也许在宰相心中朕代表不了大煌,也不是大煌合格的君主,不然,为什么会如此无礼!” 听见昏君说自己‘无礼’,贺元橙不服,却也不好辩驳。 “朕今日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坏事,让宰相如此动怒?你倒是说来听听?”欧阳广将话题转回到刚刚具体的事情上,就是不想让自己之前的话继续发酵。 这就是控制。 欧阳广没当过皇帝,但是带领过营销团队,与人打交道的能力还是有的。 贺元橙没想到昏君今日的思路如此敏捷,细细一想,似乎昏君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数十个侍女跪倒在地,陛下难道不是要做什么荒唐事吗?” “荒谬!侍女跪地上,就是朕要做荒唐事?这是什么逻辑!你现在跪在地上难道是朕做了什么荒唐事?” “逻辑?”贺元橙有点没有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也意识到自己这个责问有站不住脚的地方。“但是……往常陛下一旦要……侍女们就会……” “往常?”欧阳广冷笑一声。“往常是往常,今日是今日。更何况,贺大人就能如此笃定往常的事你就一定正确?而不是你误会了朕?以今日之事来说,朕吃个早膳都能被宰相无端指责,我看大煌王朝也确实风雨飘摇,离灭亡不远了啊,因为君不君,臣不臣!连当朝一品文官之首都能随意构陷君王,哎哎呀,这让先皇先帝、列祖列宗何等痛心疾首!” 欧阳广口齿伶俐,连珠炮一般地发动攻势,轰得贺元橙招架无力。“这……这……这……陛下言重了。” 欧阳广不依不饶,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一个个追问侍女和内侍。“说,你们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朕今早做了什么?” “陛下……陛下吃早膳,刚吃了一个荷叶饼,然后吃了一点煎蛋,然后……然后也没做其他什么特别的了……”第一个侍女鼓起勇气,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但这就是她所知道的事实。 “陛下……陛下,他就突然挥了一下手,说了声‘滚’……” “为什么要说‘滚’?”贺元橙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陛下因何发怒?” “为什么?因为头顶有蚊子,惹得朕心烦意乱,朕伸手打蚊虫,骂一句也有错?”欧阳广摇摇头。“宰相乃是朕的肱骨之臣,怎可如此武断,不分青红皂白?” 贺元橙真地无言以对,因为如果此事属实,那么自己好像真地冤枉了昏君,但他还是不肯就此认输。“陛下,今日确实是臣冒失……但臣也是基于陛下往日的表现,陛下这么些年来……” 他的话没说完,又被欧阳广打断。“宰相不必多言,做人真地不该带着成见看人。宰相想必是想指责朕这十年来无所作为?但也请宰相想想,朕的无所作为与你们这些大臣是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如果朕记得不错,在先帝广成年间,宰相处理朝政接连失误,若是先帝与宰相一样也抱着成见待人,那么宰相可还有今日之地位?” 欧阳广从昏君的记忆中提出了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以前,昏君记得这些史实,却不懂得应用,如今的欧阳广却是信手拈来,用得得心应手,毕竟性格大不相同了。 贺元橙冷汗直流,败下阵来。心头暗忖:这……这昏君是开窍了? 第十五章 昏君上朝 欧阳广制住了宰相,却没有一味地趁胜追击,留下了余地。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固朝纲,以方便自己获取稳定的金源。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可支撑不起自己的修炼大计。为此,他还是需要宰相贺元橙的。 欧阳广说着说着,话题早就偏离了今早之事,而是说到了大煌敏河泛滥成灾的问题,朝中科举录取的问题,以及边境利奥王国屡屡犯境的问题。 欧阳广虽没有多少经验,但借着昏君的记忆,以及从前看过的小说异志,自己的经验,多少能发表一些意见,比起从前的昏君强了不少。 贺元橙心头惶惑地走出皇宫,对昏君有些刮目相看,也对自己不久前的决定产生了一点怀疑。“我是不是太着急了,陛下也许并非真是朽木不可雕啊。” 宰相提前来见昏君,乃是为七日一次的大朝会做准备。 今日的大朝会,欧阳广将宣布自己出宫祭天的事,而这正是桦太后的想法。 端坐在金銮宝座上,欧阳广有了一点当皇帝的感觉。但是这个位置距离群臣太远,他根本不能察言观色,有些觉得无聊。而且,这个世界,俗世皇朝之上还有修行门宗的事实,也让他无法完全体会九五之尊的感觉。 朝会刚一开始,几个派系的朝臣就争吵了起来,所为之事正是敏河赈灾。人人嘴里都说着该赈灾,但却拿不出具体的方案,更有彼此推脱的意思。 户部尚书推说没钱,这笔银子最好由地方财政支出,因为五年前昏君推行新政,允许地方大员保留一部分税银,以备不时之需,正是为了应付此等突发情况。大煌王朝地大物博,但连年战乱,朝廷对地方各郡的节制能力已经十分有限。 东王却有不同意见,他认为此事原该朝廷负担,不该让地方分忧,更在字里行间中暗示,若不是皇帝无德,三仙门门长不肯现身来助,这种灾难是不会发生的。一条大河发水,只要有几个练气末期的修行高手就足以应付了。 欧阳广心如明镜,对东王的冷嘲热讽记在心间,没有表态。 听得了一阵,欧阳广厌烦了,朗声说道:“既然户部没钱,那这笔银子就由少府出吧。朕和后宫诸人省吃俭用,供给灾民。” 欧阳广一面说,一面觉得心在滴血,但为了让大煌王朝维持下去,这点钱财不得不花,更何况户部推说没钱,那也是因为自己头一晚跟蔡素讨要了银钱的缘故。 此言一出,朝臣顿时安静,谁能想到贪图享乐的昏君,竟然会突然如此识大体。 大殿中鸦雀无声,人人都在算计。 正在此时,礼部侍郎,浑身黝黑、脸庞歪斜的丁泰隆跳出来反对。 “陛下,此事于礼不合,礼记有云……” 欧阳广听得一愣,心说,朕大公无私,以私财赈灾,这也有错?顿时意识到,这些朝臣是反对自己反出习惯来了,为了反对而反对,一日不反对浑身不舒畅。 静静一想,自从昏君登极起来,处处掣肘,人人别有心思。昏君力有不逮,渐渐心灰意冷,他成为昏君,也不算毫无来由。 欧阳广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丁泰隆,其余的大臣也听得好笑,因为这事也反对,那就太明显了。 宰相贺元橙,东王欧阳战,一等卫国公旅寿,大司马韩灼儒各个面面相觑,对丁泰隆的愚蠢感到不满。 “这个丁泰隆,是南王欧阳喜的岳父吧,真是愚不可及!”这是韩灼儒的心声。 “南王也想更进一步?”这是东王的疑惑。 旅寿则咬牙切齿,昏君再不济,也是他的外甥。他正要发作,欧阳广突然说道:“既然赈灾的事,大家不同意朕自己出钱,那朕就下旨,文武百官合力众筹,大家都出一份钱吧,这总于礼相合了吧!丁大人言之有理,朕念你忧国心切,那你就多出一份钱,显得心诚!” 文武百官一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皇帝今天可真是厉害,顺坡下驴,随随便便就把这笔花销给分摊了。做不做是一回事,但这麻烦毕竟是被朝臣们领受了。众人立刻对丁泰隆怒目相视。 丁泰隆也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有如此一招,心头悔恨不已。 欧阳广不给众人思索的时间,紧跟着抛出下一个议题:天山祭祖。 这是一件大事,牵涉颇多,难免劳民伤财,欧阳广做好了准备,要唇枪舌战一番来说服大臣。不是他有多孝顺,非要满足桦太后的意思,实在是他有自己的打算:无量观里七十多个道士和江湖人士一定人脉极广,欧阳广不想杀他们,只想把他们变成钱,但若不能将他们带出京城,钱财是不会自己飞来的。 大殿再一次安静。 然而,出乎欧阳广意料的却是,没有一个大臣反对。几乎就在同时,所有的人,就像是演练过一般,起身山呼万岁,认为昏君此举顺天应命,乃是英明之措。 “陛下祭天,心念苍生,天下之福!” “君权天授,祭天祭祖,理所应当!” “陛下英明,早该如此,臣等一定事必躬亲,确保祭天顺利无误。” 十年来,文武百官第一次如此同心同德。 欧阳广‘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心里却骂道:“看来大家都想推翻这昏君啦,祭天必有大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朝廷上下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群臣合力,摆出了一副要让昏君尽快完成祭天的态势。 欧阳广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但却无所畏惧。朝廷中没人知道他的身边有一个百花真君,想要陷害他,现在可没那么容易。 欧阳广自此每天都召见户部尚书,一来是加紧将户部的金子收归己有,二来也是要深入了解大煌王朝的动向,为将来复兴做足准备。 午膳后,欧阳广便带着金砖进入书房,把所有内侍赶走,只让皇甫娇来陪侍。 皇甫娇生得娇艳,但出身不高,利益牵连较少,正是最好的掩护。外人都以为昏君是要白日做那荒唐事,除了在暗地嘲笑他以外,并无额外的怀疑。 皇甫娇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行差就错,得罪了昏君,最后给全家带去灾难。但是,昏君虽然每天带着自己进入书房,却是秋毫不犯,让她一人端着茶杯在龙案前端坐,胡乱打发时间。昏君自己则钻进书房内的密室,一待就是两个时辰,通常要在晚膳前才会现身出来。有时候神色凝重,有时候欢快轻松,让人捉摸不透。 “这昏君百炼金还真是神奇,可惜也是花费不菲啊!”欧阳广叹口气,看了看掌心中只有黄豆大小的精金元气,又是爱惜,又是感慨。 五百斤重的金砖,经过一个月的攒炼,只剩下这么一点,任谁都会惜如珍宝的。 第十六章 昏君修行 欧阳广记得《黄帝内经》有云:人生而有五脏精炁,对应金木水火土这五行。 此精炁不同于空中的呼吸之气。 五脏中,肝属東方甲乙木;肺属西方庚辛金,肺是金藏,肺中有炁,名曰白虎。心属南方丙丁火;肾属北方壬癸水;脾则属中央戊己土。每一行都对应一种灵气以及一种开天辟地而存的无上灵兽。 据传,上古之时,道统的道士有颠倒阴阳乾坤之能,他们修炼的是全部五行灵气。换句话说,若是没有齐全的五行根骨,是根本无法进入道门修行的。 可现如今,修行界虽然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但绝大部分的修行者却都只有一种属性的灵气,通常也只专攻一种灵丹。 比如百花真君,修炼的就是木行灵丹。 自己手握昏君百炼金,加上不清楚自己身体的根骨到底如何,没有别的选择,欧阳广也只能是选择修炼金行元气了。 百炼金,正反两面分别是基础的提取精金元力的口诀,以及如何摄气入体的法门。 修炼一途,无外乎夺收纳宇宙游离灵气归为己用,练气为精,夺天地造化而成内丹。在能够筑基开窍之前,凡人能获取灵气的方式通常只有吐纳与进食两种。 百炼金直接从金砖提炼出来的已经不是简单的金行灵气,而是提纯了的精元,所以才成液体状。 百花真君在旁边啧啧称奇,既是羡慕,也是嫉恨。“难怪本君会被这宝贝镇压,没想到它除了有无穷法力以外,竟还有这等妙用,对修行一事也大有帮助。” 欧阳广得意地嘿嘿怪笑,瞥见百花真君那双快要喷出怒焰来的绿豆眼,就忍不住开心。 百花真君十分不满,啐道:“你这个王八蛋,怎么运气那么好?” 欧阳广也不生气,只要百花真君没有做出不听自己指令的大逆不道的行为,也由得他嬉笑怒骂。这是现代管理的一种哲学,总要给自己的属下一点‘当家作主’的感觉,让他们有可以发泄的渠道,否则日久天长,不满情绪累积,会对工作效率产生负面影响。 百花真君与欧阳广相处了一个多月,开始逐渐了解他,对他的‘大度’、‘宽容’以及‘无所谓’的态度多少产生了一点共鸣。 欧阳广也回骂道:“你个王八蛋才是运气好,若不是老子把这金砖取走,你都化成一滩黑水,死翘翘了……救了你不说,你再睁大狗眼看看,哪里还有我这样好的老板?不让你加班,不扣你薪水,不打你、不骂你,还让你满嘴跑火车……” 欧阳广霹雳巴拉地说着,矮胖的百花真君则桀桀怪笑。欧阳广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语言,在百花真君听来,虽然无法全部理解,但新奇而有趣。 百炼金奇妙,但提炼精金元气也是一个体力活:就好像磨刀一样,欧阳广需要每天拿普通金砖在百炼金上研磨,每摩擦十次,普通金砖的厚度就会变薄一厘,两个时辰勉强将一块一寸半厚的金砖全部提炼完毕。被提炼走的金气会在百炼金中进化,经过一个月的积累,才诞生出黄豆大小的金精。 “此精金元力可握于掌心,以阳气催化,遂起雾,入鼻,深吸,有此根基者获其益,二八之数后,可有气感……” 这段话还算简单直白,欧阳广如法炮制,将那黄豆大小的精气放在掌心,什么也不做,靠着体温融化,果然很快就起了一阵肉眼可见的雾气。欧阳广不敢怠慢,生怕有所浪费,急忙将鼻子凑近,开始呼吸。 浓雾轻柔,但凝而不散,不会轻易飘溢。它们随着欧阳广的呼吸进入了鼻腔之后,一股温热感随即传来,并且持续发酵。 欧阳广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流在肺部散开,然后走到了自己的血管之中,浑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这种奇异的感觉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欧阳广明白,自己恐怕确实有金行根骨,所以精金元气入体之后,可以绕行奇迹八脉。 “原来所谓的经脉就是这个吗?”欧阳广猛吸雾气,很快就将一整颗黄豆大小的精气全部吞入了腹中。 七、八息之后,行功结束。 “这就没了?”欧阳广站起身来,忍不住骂道:“这破金砖还真是废材料,不愧是昏君专有啊!五百两金子就没了?” 欧阳广的抱怨是有道理的,因为那入体的精金元气除了让自己感觉不错外,很快就消失不见,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特别感觉,并不认为自己是修行者了。 百花真君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这才几百两黄金,就心疼了?修行若是如此廉价之事,这世上的凡人岂不又要少了许多?” 欧阳广挤了挤眉头,将百炼金拿在手中把玩,平和了语气。“那你倒说说,这个修行一事,到底需要多少金银?” 百花真君见昏君低声下气地问自己,忍不住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或许一分钱不用花,或许万千金也不足以入门。” 欧阳广拥有神剑宗宗主的记忆,知道一些修行之事,却不以此自大,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问道:“既然是前辈,不必卖关子,说来给朕听听。” “你真想知道?” “真想!真得不能再真!”欧阳广‘憨厚’地一笑。所谓兼听则明,欧阳广深知此理,他需要印证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王八蛋,那取消咱们之间的契约,我就告诉你!” 欧阳广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好啊王八蛋的奴才,朕可以答应,可是你得教我怎么解除契约才行,朕不会……” 这是实话,当初在地窖中,欧阳广只学了缔结血契之法。 “你!”百花真君再一次无言以对。“那就别想从本君这里获取消息。” 欧阳广与百花真君之间的契约有很多很复杂的规矩,欧阳广可以命令百花真君回答自己的问题,百花真君不能拒绝,却可以撒谎,所以欧阳广不愿逼他,而是再次以退为进,叹口气。“那就算了,我慢慢练吧,总能遇到别人可以询问。” 百花真君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倾吐欲大盛,眼见昏君并不真地在意,反而急了。“王八蛋,你再求我啊,你只要再求本君一次,本君就告诉你。” “老东西,朕不求。朕不用从你这里知道任何事……” “气死我也!你必须求我,我一定要告诉你。” “不求,爱说不说。” “我可以告诉你,你求我啊……” 一老一少两人的嗓门越来越大,各种脏话此起彼伏,惊得书房中正襟危坐的皇甫贵妃花容失色。 “陛下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怎么这么大,倒似两个人吵架一般……这么多不堪入耳的话……”皇甫娇羞得俏脸绯红。“难怪人说他是昏君,果不其然,我还差点以为他没有那么不堪呢……” 第十七章 昏君被算计 修行界庞杂广大,若是出身修行世家,自幼有亲族长辈看护,背靠宗门,筑基与开窍浑然天成,的确不需要花费自己多少金银钱帛。 可若是出身凡人,打点门路,获取修行所需功法、器皿、灵丹妙药则无一不是花费甚巨。 “修行难道不是求个念头通达,修生养性即可吗?”这是欧阳广的明知故问。 “嘿嘿,念头通达,领悟关窍固然重要,但力量是不会自己跑来的。谁不知道钻木可以取火,这个道理你懂得再深,不去钻木,终归是没火的。同样的,人人都知道修行是夺天地的造化,可灵气不入体,造化如何夺呀?” 百花真君说到妙处,手舞足蹈。“现在的修行界,鼎盛非凡,人多了,资源自然吃紧。游离在天地中的灵气所剩无几,灵石、精元之类的物品当然供不应求,没有门宗的散修想要修成正果?那可就难啦……” 欧阳广一凛,心说,这修行界难道都已经进入社会化大生产阶段了? “不知道天数门神剑宗是个什么地位?”欧阳广脱口而出。 “天数门神剑宗?”百花真君大笑不止,弄得欧阳广尴尬万分。 “闻所未闻,而且狗屁不通。” 欧阳广不喜。“此话怎讲?” “天下修行者,若论到派别名称,总有个定规和序列,乱不得。”百花真君难得地正经起来。“教、宗、门、派四大类,皆有定制。教为根本,也是基石。比如道统,又如释心教,再如玄圣教,又如万能教,这四个教统是所有修行学说的终极来源。教下为宗,是修行理念与法术之源头。其次为门,既传授弟子,也开拓势力。末者为派,势力虽可能不小,却不能开门收徒……门中或许有派,但从未听过门下有宗的,这不是狗屁不通,又是什么?” 欧阳广点点头,细细思索百花真君的话,未置可否。 门下有派,按照欧阳广现代人的思维来看,那就好比总公司底下有子公司。但是因为修行界的某种约定俗成,以门命名的组织却不可能有以宗为子公司?个中有不少费解之处,欧阳广暂时无法完全理解,只得作罢,反正现在自己还在人间混迹。不过,对于神剑宗宗主的来历,欧阳广多了一分注意。 等欧阳广从密室出来,贵妃皇甫娇露出疑惑、惊慌与不知所措的表情。 欧阳广知道一定是自己与百花真君的争吵声过大的缘故。不过百花真君的声音皇甫娇未必能听见,她听见的一定是自己的‘独角戏’。 欧阳广略觉尴尬,轻咳两声,背着手,若无其事地迈步往前行。“这出戏是有些剧烈了。” “这出戏?陛下……您演的是哪出戏啊?”皇甫娇话一出口又后悔了,生怕惹了昏君的逆鳞。 “还有哪出戏,还不是天山祭天的大戏吗?” “啊?祭天怎么……怎么还有戏?”皇甫娇生得千娇百媚,性子却是简单至极,昏君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一脸懵懂,加上气质温婉,说话声音柔弱,更添了别样的风采。 欧阳广大笑两声。“祭天不是大戏是什么?爱妃也好好准备准备吧,这场大戏不能朕一个人演,你也得来一个角色……晚上朕去你那里……研究研究剧本……” 皇甫娇脸色一红。她怕昏君,但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若是昏君不去寻她,她反倒觉得失落了。 …… “昏君祭天的大戏安排好了吗?” 东王的面容有些憔悴。这月余以来,他不仅谋划着对付昏君的法子,更与武阳候发生了数次争执。 他本以为自己与皇帝不同,武阳候绝不敢与自己争锋,就算不肯乖乖地交出安普郡,讨价还价几次,软硬兼施之后总会就范。没想到,疯狗就是疯狗,武阳候既不臣服皇帝,自然也不会服气东王。不仅不肯交出安普郡,而且摆出强硬的姿态,对东王叫嚣多次。 东王大怒,本想点起大军,讨伐之。但左右力劝,不可冲动,毕竟武阳候实力不弱,加上昏君祭天在即,大煌王朝从未有过的变革就在眼前,东王有机会更进一步。小不忍则乱大谋。 东王从善如流,静下心来。 “回东王殿下,准备妥当了。”一个黑衣人附身说道:“昏君出行可不容易,沿路皆是叛匪,天山路途既远,又地势险恶,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真不知道昏君是怎么想的,竟然此刻执意要祭天……” 东王挥挥手,示意对方不必多说。东王心如明镜,当然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而太后是不会真地让昏君去天山的。“请来的前辈,在哪里出手?” “天山脚下,金光村。” “不,太远了。出城五百里内必须动手。” “这么近?”不光是黑衣人,周围参议的几人都对东王的决定不解。 东王没有解释。“听本王的没错。记住,不要走漏风声。动手的前辈若有什么要求,统统答应,不必再问我。”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武阳候府内,同样的争论正在进行。 武阳候是个身材削瘦的中年人,并没有让人觉得阴鹜的鹰钩鼻,眼神更有些暗淡,但没人敢小瞧他。 “三仙门真的不行了?” “回侯爷,真的不行了。按照族兄传回来的消息,三仙门在新域被魔教偷袭,惨败而回,损失了数个金丹前辈,又欠下了不少外债,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俗世之事。欧阳家的老祖们都战死啦……大煌气数已尽,侯爷取而代之,指日可待……”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讪笑道。 他的话被武阳候打断。“这是替天行道,为苍生百姓谋福,非是我个人之事。” “是,是,是。侯爷说得极是。家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诛杀昏君,举手之劳。” 武阳候点点头,打发走了中年人。 身边,武阳候的谋士忍不住提醒道:“侯爷,这个丁屠的话不可尽信。” “我知道,徐先生多虑了。”武阳候从密室走出,绕过一片园林,轻声说道:“小姐回来了吗?” 房梁上突然出现一条黑影,飘落下地,立刻回答:“小姐在路上了,她要顺便替师门斩杀一只黥面僵尸,多则三五日,少则一日就能到达。小姐说了,误不了事。” 说完,黑影随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武阳候面无表情,但手指却在空中轻轻滑动,算计着。 …… “太后,诸事妥当,五日后正是吉日,可请陛下动身。” 桦太后尚未说话,她旁边的旅寿先急了。“宰相,糊涂啊,这么仓促请陛下动身,若是路上有什么不妥……” “不可胡说。宰相大人深思熟虑,一定布置周全了。时间虽急迫了一些,但祭天祈福一事也的确再耽误不得。请不来仙门仙长,人心难定。久之,天下必生纷乱。” “太后英明。臣失言了。”旅寿毕恭毕敬,转身又向贺元橙赔礼。“宰相大人海涵,我担心陛下过甚,若有冒犯,万勿见怪。” “哪里的话。旅大人乃朝廷栋梁,陛下肱骨,多虑方可安天下。”贺元橙随即将具体的安排娓娓道来,其中包括大司马的布置,礼部的计较,以及户部与兵部的提议。 桦太后无不应允,期间还着重询问了几处细节,显的慎重谨慎。 望着贺元橙离去的身影,旅寿笑道:“咱们这位宰相,另有打算啊。” “嗯,别等五天了,让陛下后天出宫吧。” 姐弟俩显然早有谋划,刚刚的表现都是演戏给当朝宰相看的。引昏君离开京城,除了要夺权以外,也是要引蛇出洞,看看满朝文武人的心所向到底如何。桦太后,宝刀未老。 第十八章 昏君气魄 曾经有那么短短的几个瞬间,宰相贺元橙‘误以为''昏君改性了,大有长进,或许还能挽救回来。尤其是昏君那天早上直言呵斥自己,说自己误会了他的时候。 宰相不得不承认,昏君最近才思敏捷了很多。可是,天资愚钝并非与会成为昏君直接挂钩。不肯按规矩办事,皇帝当得不专业,这才是昏君是‘昏君''的根由。聪明而不受控制的皇帝很可能是暴君。 若不是户部尚书提起昏君讨要金砖之事,宰相几乎要改变自己先前的打算了。 “昏君就是昏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贺元橙撩开轿帘,随意地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皇帝的龙辇,高大威武的慕容疾就随在附近,顾盼自若,威风凛凛。 “果然是皇帝的好奴才,慕容啊,慕容,看看南王登极后,你们家还能不能如此这般风光……”贺元橙心里想着,开始闭目养神,一旦离京,他能做的事不多,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盟友了,偏偏太后老谋深算,突然将出行之日提前,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希望南王动作够快吧……” 欧阳广优哉悠哉地躺在自己的车辇之内,毫不知愁,皇甫娇和韩凤都被他带在了身边。 这其实是韩凤第一次见到皇甫娇,也不由得被她的美貌所惊摄。昏君至今未立皇后,二人同为贵妃,于礼而言,她们的确不必每日互相问安。 韩凤用略带复杂的眼神看向欧阳广,她也不得不承认,过去一段时间以来,昏君让自己刮目相看。他表现出来的敏锐、灵活以及宽容,都大不寻常。 虽然昏君还是有任意妄为的时候,但细细思量,却隐隐大有章法。 “陛下,此次远行,您似乎无忧无虑?” 欧阳广知道韩凤意有所指,却不露声色。“难得出门。就算再有忧愁,当着两位贵妃的面,那忧愁也不敢跑出来。它们要是不听话,朕揍它们……” 一句话惹得皇甫娇俏脸通红,不知道勾起了她的什么回忆。 韩凤心头微漾,不由自主地吃味,想起头一晚,昏君没去自己那里安寝。 “陛下的俏皮话越发的多了。可知,天下并不太平,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欧阳广笑嘻嘻点点头。“多谢贵妃提点。” 皇甫娇却一脸懵懂。“臣妾尝闻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陛下九五之尊,也要怕些什么吗?” 欧阳广大笑。“爱妃所言极是,咱们啥也不用怕。” 欧阳广的确什么也不用怕,百花真君就悬在头顶半空中,手里一面铜镜熠熠生辉,放着白光,来回扫荡,方圆百里空域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内。 欧阳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乃是有恃无恐。 “谋划吧,计算吧,等你们以为一切得计之时,朕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然后重塑大煌纲常。” 车队速度不快,午时出京城北门,走走停停,日落前,在升龙镇停下了。 升龙镇距离京城三十余里,是京畿附近数得上号的大镇店。大司马韩灼儒奉旨调动虎贲军,按约会在午夜前从太平镇赶来,护着皇帝北上。 欧阳广闲着无事,从龙辇下来,背着手,带着几个近侍往车队队尾走去。在那里,有他从无量观擒来的凌真人一行。 凌真人等人之前被关在天牢中,根本无人问津,足以说明他们没有太多的朝堂背景,否则百花真君的存在早被人知道了。欧阳广推测,他们也许仅仅只与内侍有点些许牵连。 欧阳广带着他们出行,就是想从他们身上敲出一笔银子来。 刚走两步,一个高大的男子挡住了欧阳广的去路。他现身突兀,态度倨傲,立刻惹得欧阳广不悦。 天底下到底谁敢如此无礼?竟直接拦截圣驾? “陛下要去哪里啊?” 欧阳广抬头一看,面前的家伙乃是太后身边的宠臣,名唤洪志栋,典型的小人得志,这是来替太后盯梢的了。 “朕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过问,闪开,朕赎你无罪。” 洪志栋大笑。“陛下,臣无罪,臣可是奉太后之命……” 啪! 昏君突然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混账,太后让你来拦驾不成?你敢冤枉太后?” 欧阳广的巴掌和呵斥突如其来,打得洪志栋晕头转向,他没想到昏君说动手就动手了。“太后……太后当然没有……让我来拦驾……” “那还不滚开?” 洪志栋一脸懵懂,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洪志栋的身后,是他的表弟薛怀谷,也是太后的宠臣,平素为人更加张狂。他心里当然知道太后的意图,也猜到昏君很快就要失势,眼见表哥挨打,心里不服气,遂鼓起勇气,喝道:“陛下,我们有太后懿旨,需要保护陛下周全,所以不得不多问一句,实在乃是职责所在,请陛下见谅。请问陛下哪里去?” 欧阳广眉头一皱。“太后什么时候管起朕的事了?大煌哪条祖训国法让太后管朕了?拿太后压朕?岂有此理!” 薛怀谷面无表情,身体挺得笔直,却站着一动不动,做势不退,在他以及他身后的人看来,皇帝是不敢与太后正面做对的。 “放肆,敢与陛下争论,还不跪下?”慕容疾一步跨上来,挡住欧阳广,双目瞪得溜圆。他带来的威慑显然比昏君本身更大。 薛怀谷与洪志栋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太后给他们的支持,以及己方人多的事实,让他们没有继续退让。 “慕容大人,难道你要违抗太后的懿旨吗?” “本将军只服从陛下的懿旨,诸位拦截圣驾乃是死罪,难道你们想死吗?”慕容疾寸步不让。 欧阳广练气月余,吸了一次金精元气,实力未见丝毫增长,却有了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每二、三日,就会有一次胃气反冲。反冲时,别无异样,唯有脸色会苍白泛金,会让人以为欧阳广精神不济。 薛怀谷耍小聪明,看见欧阳广脸色欠佳,以为他已经心生畏惧,不由得胆气一壮,更加放肆地喊道:“慕容将军,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的好,别说你,连你家主子都不敢和太后作对。他们可是母子,你为了儿子得罪母亲,划得来吗?更何况……嘿嘿,至于这个皇帝……算了,不说也罢……陛下,我劝你谨言慎行,以防将来下场悲惨,太后可是要听我们汇报的!” 让皇帝谨言慎行?威胁皇帝将来下场悲惨? 欧阳广若不敢反击,那就真成昏君了。 周围围观的人多了,除了宿卫营地的兵丁,随行的文武官员,宫中的内侍以外,在场的还有一些皇亲贵胄,他们都等着看昏君敢不敢违逆太后呢。 “昏君最近虽有改善,但太后势大,这一仗还是太后胜了……” “昏君可不敢跟太后作对,这几个小人,嘴脸可真是丑恶,不过也算是有恃无恐,昏君栽了……” “这等羞辱皇帝,看来太后是真地做了决定啦……” 众人各有所想,可没想到昏君却突然迈步往前,亲自一把推开了薛怀谷。“交给你了,慕容将军!” “你要做什么?回来!”薛怀谷情急之下竟然想要去拉欧阳广,却早被得到暗示的慕容疾一脚踢翻在地。“大胆,敢对陛下动手?刺驾者,死!” 话音未消,慕容疾手起剑落,薛怀谷一颗人头已经滚落在地,吓得身边的洪志栋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谁能想到,昏君竟有如此胆魄,他是要跟太后拼个鱼死网破了? 第十九章 昏君的国师 早有礼部大臣以及各院大学士站了出来。他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好像一股微风就能将他们刮倒,但他们的意志却坚如磐石,远比外表难以撼动。 “陛下,一怒杀人,不智。” “陛下,随意斩杀肱骨之臣,大煌的不幸啊!” “陛下……” “好了,不要老陛下陛下的。”欧阳广语气不善,一抖龙袍。“这里的有哪一个是肱骨之臣?朕若没记错的话,七天之前的朝会上,宁大人还公开弹劾过这几位太后的''重臣'',说他们乱政祸国,言犹在耳。怎么,今天就变了?” 欧阳广瞪了一眼面前的宁冲大学士,语带讥讽。 老头儿气定神闲,微微低头,并不认错,但心中吃惊,没料到皇帝记得如此清楚。“就算他们不是肱骨之臣,陛下也不该随意斩杀!” 随意斩杀? “这个奸佞,伸手来扯朕,意图不轨,乃是大罪,如何是随意斩杀?” “就算他有不敬之处,他好歹是太后的人,陛下难道没有对太后有丝毫敬畏与退让吗?”宁老头据理力争,额头微微昂起,摆出一幅清高冷峻,誓死谏言的架势,似乎只要昏君敢反对,他就要以死明志。 欧阳广冷笑两声。“太后的人就该目无君主,为所欲为?” “无论如何,也该禀告太后,让太后定夺。” “国法在前,禀不禀告太后又何妨?再者说,太后在何处?难道要朕吃了亏,再让太后替朕出气?” 欧阳广寸步不让,口舌尖利,让宁冲难以招架,他原以为昏君争执不过就会出言威胁,到时候他顺势摆出读书人不畏生死的姿态,既向太后表了忠心,又赢得了名声。 哪里知道,今日昏君不急不躁,有理有据,雄辩不倒。 “不管怎样,杀了太后的人就是不对!”老头发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哦?大煌到底是朕的还是太后的?” “是太后的,也是陛下的。”宁冲是豁出去了。 此话一出,围观群臣惊乍,但仅仅片刻,众人回味过来,纷纷加入宁冲的阵营,逼着欧阳广认错。 群臣放肆至此,足以说明昏君威信尽失。 昏君除了发怒,以死威胁外,他敢做什么?把所有这些大臣全杀了? 就连慕容疾握着兵刃的手也渗出了汗水,群臣突然逼宫,棘手啊。 远处,精明的宰相隔山观火,佯装视而不见。“太后做得也太明显了……不好,看来太后必有杀招,不然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东王也在坐山观虎斗,他一面想看看昏君会如何反应,一面又在揣度太后的底牌。“大侄子,姜是老的辣,你是斗不过你娘的。” 欧阳广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慕容将军,咱们打道回府,护送朕回京城吧,老子不祭天了。” 欧阳广说了句粗话,自称''老子''。礼部的官员们没有在意这一点,因为他们都被昏君前半句话惊呆了,昏君果然是昏君,竟然拿祭天的事当儿戏,说不去就不去了? 昏君扭头,迈步,做势前行,留下一群大臣在场中凌乱。昏君真要回去,靠嘴可是拦不回来的。 欧阳广知道,桦太后一心要支开自己,自己若是以不去祭天相要挟,她会就范的。 不光是桦太后,但凡另有打算的人都得妥协,否则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东王在车中大惊,心说,我低估了昏君的无耻,他真要耍赖回去,如何是好? 宰相也略微惊慌,急切间完全算不出应对之法。 而最惊乱的无疑还是旅寿,他刚从随扈那里弄明白事态,下一刻就跳了起来。“愚蠢!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一个宠臣而已,无官无职,为了他跟陛下作对,得不偿失啊!快,跟我走。” 旅寿几乎是快步奔过来的,欧阳广走得不快,故意留给解围的人足够的时间赶到。 旅寿破口大骂,将一干自以为是的大臣骂了个狗血喷头。 堂堂大煌王朝的君主,还需要一个外戚来解围,真是讽刺至极。昏君若在皇城,还能勉强编织一个九五之尊的迷梦,如今出门来,欧阳广也算是彻底看穿了一切。他也不生气,昂着头,绕过呆若木鸡的朝臣。“连谁是主子都分辨不出来,做狗做成这样也真是世所罕见啊!” 宁冲等人脸色铁青,但旅寿乃是太后亲弟,他的话代表着太后的意思。已然得罪了昏君,群臣们可不敢再得罪太后了。所以,他们只能忍受欧阳广的冷嘲热讽。 “等着吧,看你这个昏君还能得意多久?” 宁冲心里刚想完这句,昏君突然回头过来,用手敲了敲宁冲的脑袋。“你是老人家,朕不打你,但得敲敲你,叫你警醒警醒。” 说完,欧阳广扬长而去,他还有一群真正的刺客要应付。 凌真人一行被停放、关押在升龙镇的一个坝场边。这些江湖人一路上狐疑不止,不晓得昏君带他们出城到底是何用意,彼此心焦,已经争论了许久,正在惶恐,欧阳广终于出现了。 “昏君,我跟你不死不休!” 欧阳广扭头,认出呼喊的正是当日在无量观中表现得最为凶猛的黑衣少年,想起他好像跟自己有什么私仇。因见他英俊的脸庞由于愤怒而扭曲,同时又由于一路颠簸而沾染了许多黑泥,显得滑稽,所以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立刻显得昏君有恃无恐、幸灾乐祸。 这群人敢杀君刺驾,早就有了必死的决心,此刻群情激动,破口大骂,争先恐后地想要在口舌上占点便宜。 “国师,你怎么也这么激动?” 欧阳广一指凌真人。“不应该啊,你立下大功,早该放出来了啊。” 此言一出,囚车中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互相打量,然后齐刷刷地盯向了凌真人,各个面带怒气。 凌真人一愣,随即大笑。“昏君,你的离间计也太拙劣啦……诸位,你们不会连这也信吧……” 众人无声,以此来回应。 最关键的是,就在此刻,欧阳广的卫兵打开了囚车,真地把凌真人请了出来。 欧阳广同样大笑。“国师,受苦啦。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演戏了,叫这些江湖上的朋友笑话。” 欧阳广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赞:从未想到,我的演技竟能如此精致。 是精致而非精湛。 “别吵了,再吵全部立刻杀掉!”慕容疾历喝一声,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 “谁要是不吵,跪下来求饶,朕倒是可以饶他一命。” 武林豪杰怎可贪生怕死?就算怕,也不能第一个表现出来。没人回应。 但是别忘了,这群人里还有普通的小道士。 “陛下,你可当真?”一个小道士说着话已经扑通跪倒在囚车中,正是当初被欧阳广从欧阳婉手里救出的悟明。 “朕一言九鼎!” 下一刻,小道士被放了出来。囚车中的诸人又惊又悔,又怒又怨,恨得咬牙切齿,既不屑又嫉妒,但他们却不敢,也不能迈出这一步。 “叛徒!” “贪生怕死的混蛋,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欧阳广摇摇头,甩开身后咒骂不休的江湖人,带着凌真人和悟明走了。 凌真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恶狠狠地说道:“昏君,你意欲何为?” “请你当朕的国师啊!” “休想!” “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得先替朕做一件事。” “昏君,白日做梦,贫道是不会屈服的。” 欧阳广根本不管凌真人的''反抗'',继续自说自话。“你得先帮朕把这些人卖出去再说。” “卖出去?怎么卖?” “这些难道不都是江湖有名的人物吗?总有人愿意拿金子来换的吧?一人三百金,你把他们卖出去了,就是朕的国师,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贫道不从呢?” “嘿嘿,那你还是朕的国师……只不过没有朝廷的保护,你得受江湖追杀了吧……” “你是昏君,你的话谁信?你说我是你的国师,天下同道未必就信。” “咦,谁说别人不信。你忘了,我的证人很多的,都在笼子里关着呢。若换不成钱,我再放他几个又何妨?……他们不会再信任你了,所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除非你真把他们救出去,那或许还能给你们彼此留一点再见的情份……快去吧,找三山五岳的朋友凑钱赎人,他们也会感激你的!” 欧阳广摇头晃脑,得意至极。 “你这个昏君!”凌真人一跺脚,知道自己被无他法,只能转身走了。 “记住,拿到金子,去慕容将军府接头!” 欧阳广话音刚落,百花真君现身出来。“昏君,你还真够阴险的……本君开始喜欢你啦!” 第二十章 昏君入瓮 “明知太后要废了你,你还要去天山?” “呃,君子成人之美,更何况那是朕的母后?朕若不依,岂不是大逆不道?” “你不会真想交出皇位吧?天下虽大,在你没有本事前,可是哪里也去不得的。” “谁说朕要屈服的?” “满朝文武,可无人支持你!” “你就是我的秘密武器啊。”欧阳广看了看百花真君。“你不是喜欢杀人吗?朕给你机会,不仅杀,还要杀得爽,杀得跌宕起伏。如何?” 百花真君一脸怪相。“杀他个血流成河?想想就令人激动啊!” “谁让你杀个血流成河的?你当朕是杀人狂魔吗?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杀定乾坤则已,不要嗜杀。” 百花真君不满。“杀几个人能有什么爽快的?本君要杀……” “粗人,不懂什么叫爽快,朕做给你看。” 转了一圈回到车辇上,提前出发前来打点的内侍们刚好收拾完临时居所,前来邀请欧阳广以及随行的两位贵妃。 韩凤将之前的冲突看在眼里,忍不住说道:“陛下,难道你不为自己打算一下?” “朕需要打算什么?”欧阳广盯住韩凤的双眼,心中一动,突然说道:“太后把朕诓到天山,就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证明我无德,连仙门的仙师也不肯降临支持,所以就能名正言顺地夺权,对吧?嘿嘿,爱妃,要真是如此,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对大司马又有什么好处?” 韩凤又是一惊。 她没料到皇帝会如此坦率。 皇甫娇懵懂无知,傻傻地看着欧阳广,不知所措。 欧阳广伸手拉起皇甫娇,大踏步走了。 几句简单的对话却提醒了欧阳广,太后的意图真的是要自己在天山上被人认定为无德吗?这对太后夺权有什么帮助? 是夜,欧阳广看着美如碧玉的皇甫娇,问道:“朕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入宫的,倘若有一天朕被人抓了,你是不是要欣喜若狂啊?” 皇甫娇吓了一跳,在龙床上跪倒。“陛下……臣妾……并没有……” 皇甫娇吞吞吐吐,忽然福至心灵,敞开心扉说道:“臣妾愚钝,但并非愚不可及。臣妾虽然的确不是心甘情愿入宫,但既为君妇,便与陛下捆在了一起。陛下若有事,臣妾哪能独善其身?” 欧阳广艰难地将目光转开,皇甫娇纵然没有韩凤那般超凡脱俗的气质,但她长相实在太美,明眸善睐,风流自转,倾国倾城,天下绝无仅有。 欧阳广淡淡地一笑,稳定了一下心神,他虽有此一问,但并非因为儿女情长。他虽有恃无恐,但仍需小心在意。皇甫娇再魅惑迷人,也不能影响自己的判断。 “起来吧。”欧阳广笑道。 皇甫娇比自己想象的要明智得多,不至于被小聪明所累。 因为是简陋的临时住所,韩凤就睡在旁边的套间内,听见昏君与皇甫娇的对话,不由得微微叹息。不知从何时起,她对昏君有了同理心,但她知道昏君逃不出自己父亲的手,难免伤感。 午夜,大司马带着五万虎贲赶来,就在升龙镇外驻扎,天明后就将一路护送昏君前往天山。 欧阳广听见隐隐的马蹄乱响,牲畜嘶鸣,纷乱不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变得更加真实了。 虎贲军忙活了一晚,吵吵闹闹,让欧阳广没有睡得很好。 天亮后,大队人马开拔,欧阳广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猜测应该是太后增派的人手,以防意外发生。 一路无话,停停走走,离开京城刚一个白天的时间,前队人马突然回报,说是遇到了大股的匪军。 “匪军?这才离开京城多远?他们也太胆大包天了吧。”欧阳广伸了个懒腰,在龙辇中若无其事地说道。“昨晚没有休息妥帖。” “陛下难道不怕?”韩凤看看一脸惊惧的皇甫娇,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欧阳广。 “天下纷乱,反王四起,难道朕不知道吗?反正有韩大司马护驾,朕怕什么?” 皇甫娇躲在欧阳广的怀内,大气不敢出,她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难免慌乱。“韩贵妃难道不怕吗?” “韩贵妃出身将门,从小见多识广,她自然是不怕的。”欧阳广轻轻撩开车帘,却什么也看不见。 车队原地停下,卫兵开始布阵。过了不久,又有人前来回禀。 欧阳广笑道:“韩大司马一定是打退了匪兵。告诉他,穷寇莫追,现在不是剿匪的时候。” 事与愿违,韩大司马不仅没有能够退敌,反而被更多的匪军围住,进退不得。 “陛……陛下……二十家反王齐聚前面的灰山口……大司马寡不敌众啊……” “二十家反王?来得这么快?他们的消息可够灵通的啊!这么多的人马调动,我们事先都不知道?”欧阳广稍微皱了皱眉头,心说,各方势力都想浑水摸鱼,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告诉朕的。他遂下令道:“请慕容将军!” 昏君如此镇定,又一次出乎了韩凤的意料。 “陛下,咱们赶紧回京城,或许还来得及。” “回京城?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欧阳广望着韩凤。 韩凤尚未来及回话,又有人来回报。这一次是旅寿亲来。 “陛下,快弃车上马,反王们截断了咱们的退路,把咱们包围了。咱们要随时准备突围。” “突围去哪?” “突围,当然去天山。” 欧阳广大笑两声。“去天山送死吗?京城附近都有这么多的匪患,更何况是天山?” “天山脚下有龙玉军把守,稳如磐石,必定无恙。陛下若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先去护仙城暂避。那里有祖宗留下的阵法,可以抵挡千军万马,距离这里不远。” 欧阳广豁然开朗,突然明白,桦太后的真实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去护仙城,而非天山。自己若真去天山,然后被证明无德,那桦太后作为生母又如何摄政?她就是要制造意外,让自己回不了京城,然后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在京都发布指令。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虚晃一枪,又引出了许多潜在的敌人。欧阳广开始佩服昏君的生母来。 “好!”昏君决定将计就计。 “不可!”韩凤突然大喊。“护仙城是太后娘家的势力范围,陛下此去,必然龙陷浅滩,虎落平阳。” “不去?那咱们还能去哪?”昏君对于韩凤的直白也有点惊讶。 “韩贵妃,内宫不可干政!”旅寿有些气急败坏。 “旅大人,那您觉得太后又是在干什么?”韩凤争锋相对。 就在这时,慕容疾奔了过来,大喊:“陛下,不好了!兵变了……” 第二十一章 昏君强硬 虎贲军是帝国四大精锐部队之一,留守京畿。可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这支军队竟然再不肯奋勇上前,更不肯舍命杀敌。 “虎贲军不听指挥,要朕废了皇甫贵妃?”欧阳广一脸懵懂,觉得此事与自己记忆中的某件历史事件有惊人的相似。他扭头看了一眼韩凤。“虎贲不是大司马辖制的吗?他人呢?” 大司马韩灼儒是贵妃韩凤的亲生父亲。韩凤与皇甫娇是内宫中唯二的两个贵妃。按照这个人物关系来说,韩灼儒挟私,借机除掉自己女儿的竞争对手是完全有可能的。 韩凤临危不惧。“陛下,若是兵情汹涌,大司马无力作为也是有的。”她说完,直接朝着慕容疾问话:“大将军,大司马现在何处?” 慕容疾脸色铁青,摇摇头。“末将不知。” 夕阳的余晖落下,打在青石路上,散射出迷幻的乱光。若不是军情有变,这将是一个美丽至极的傍晚。 慕容疾高大的身材,金黄的盔甲,以及虎气腾腾的坐骑,无不映照得晚霞中的自己威风凛凛,但同时,又悲情苍凉。 “陛下,跟着末将冲杀出去!” 欧阳广手搭凉棚,微微叹气。“怕是出不去了,四周都是虎贲军!” 话虽如此说,欧阳广对慕容疾的忠心却感到了一丝意外。 摇着旗帜的哨兵来回奔袭,不断地禀告新消息,反而更添了场中的紧张气氛。 欧阳广说得没错,虎贲军没有冲上去与敌军厮杀,反而借机退下来,困住了皇帝。 据说带领这次兵变的乃是虎贲军几个营主事的偏将,韩大司马本人也被控制起来。 军士们的呼喊震天动地,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陛下,别听他胡说,跟着末将一起杀回京城!”慕容疾再一次催促欧阳广,忠心可鉴。 “慕容将军,你虽是安国大将,举世凡人无敌,但我们可是五万虎狼之师。你莫要错估了形势。”负责来与皇帝谈判的偏将符勇‘语重心长’地劝道:“陛下,敌情汹涌,二十家反王来袭,我们虎贲军对大煌仍是忠心耿耿啊!” “哦?”欧阳广面无表情。“忠心耿耿,那现在是干什么?” “逼迫陛下也是迫于无奈,不如此,大煌危矣。” “大煌怎么危矣?朕乃是三仙门仙长钦定的大煌君主,我欧阳家乃是天授的大煌皇族,天下再纷乱,除了朕还有谁有资格入主大煌?没人能夺大煌,大煌又怎么危矣?” 欧阳广口齿伶俐,说得符勇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击。 还是符勇身边的一个校尉冷笑一声,予以支援。“陛下,您这些年被后宫蛊惑,不理朝政,天下大乱,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此次去天山祭天,所为何事,陛下心知肚明!还不是请三仙门的仙长降临吗?陛下有没有想过,若是请不来仙长,陛下又该如何自处?……虎贲军对陛下忠心耿耿,只要陛下将祸国乱民的皇甫娇交给虎贲军发落,以安军心,虎贲军会誓死追随陛下,就算天山的事有不协,虎贲军也会不离不弃……” 这个校尉当真口舌犀利,也正因此才被符勇带着身边。 那校尉也是有意炫耀,口若悬河,大道理如瀑布一般沆瀣而下,毫无停顿。他一面说,还一面偷眼打量欧阳广身边的韩凤和皇甫娇,一双贼眼丢溜溜直转,怎么看也不像是安了好心的。 昏君身边的人不多,除了几个内侍和宫女外,就只有慕容疾带着十余个宿卫军,守在旁边,旅寿早不知所踪。敌我悬殊,十分明显。皇甫娇第一个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脸色发青。 眼前的,诚如符勇所说,乃是虎狼之师,自己若是落在这些人的手里,必死无疑。不仅如此,在死前会受到何种侮辱,也实在难以预料。两相比较,皇甫娇真觉得不如现在就死。 “陛下……”皇甫娇顷刻间泪如雨下,话没说完,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逼宫的几个将领则在此刻昂起头,摆出了更加咄咄逼人的架势,他们以为昏君必会屈服退让。 “哼,笑话,皇甫贵妃才入宫月余,她怎么就祸国乱民了?”欧阳广的话含义很明显,就算要推卸责任,那么明显韩凤比皇甫娇更合适,她毕竟已经当了数年的贵妃。 韩凤脸色微变,心里埋怨欧阳广无情。 但是欧阳广话锋一转,并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个话题上。“虎贲军本就是朕的肱骨之士,怎么还要用皇甫贵妃安定军心才肯誓死追随?简直岂有此理!今天给了你们皇甫贵妃,明天你们就得要太后,再后天你们就得要朕的江山……就这样,你们还敢自称忠心耿耿?你们跟那群反王有什么区别?都是乱臣贼子!” 形势如此险峻,昏君竟然‘意气用事’,说出这等激烈的话语,摆明了是要逼虎贲军出那下下之策,这再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而且,昏君如此这般不畏生死,也着实罕见。 昏君就是昏君,这是符勇的第一反应,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虎贲军名义上并未叛变,他可不想让自己成为揭竿而起的那一位。他看了看身边舌尖嘴厉的校尉秦淮,结果秦淮也低着头,没有要反击的意思。 场中的空气凝固了片刻,沉默被新来的一位偏将打破。 “陛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说我们是乱臣贼子也好,说我们是乘人之危也罢,我们虎贲军的忠心日月可鉴,今日陛下虽不理解,将来必能明白,我们的功过自然会留给后人评述的……交出皇甫娇,安定军心,不然今日就是陛下的终结之日!” “胡说八道!大胆!朕都不能理解的忠心,你能称之为忠心?都已经威胁今天是朕的终结之日了,你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忠心?说!你们到底忠于的是谁?” 昏君已经定性了,将虎贲军定义为了叛军。 几个逼宫的将领互视一眼,站起身来,各个手握刀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显然再无话可说。 然而,几个人谁也没有动手,只是拿眼睛盯着昏君,继续用气势威胁,他们不认为昏君有如此胆识,敢抵抗到最后。传说中,昏君是最贪生怕死的。 然而他们错了,现在的昏君不仅不贪生怕死,而且血气方刚。“慕容将军,取下这几个狗贼的脑袋,杀一个,朕赏你土地百顷。” 慕容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谨遵圣旨!” “你敢?五万虎贲就在身后!” “你也说了,虎贲们在身后,可没再这里,眼前的你们是慕容将军的对手吗?”欧阳广的脸上毫无惧色。“想要投降还来得及,否则只需要两三息的功夫,你们就死啦,虎贲可来不及救你们……虎贲不虎贲的以后可就与你们无关了。看看你们还怎么威胁朕。” “等我们死了,陛下一样活不了!” 欧阳广大笑。“等你们一死,朕就立刻宣布你们几个意图弑君,是为大逆不道,与其他将士无关,朕倒要看看有多少虎贲真心反叛!” 欧阳广敢于如此兵行险着,让人瞠目结舌,但符勇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了。 慕容疾手起刀落,那个牙尖嘴利的校尉秦淮第一个倒地而亡。几个宫女和皇甫娇吓得花容失色,同样惊乱的还有符勇和他的伙伴们。 第二十二章 昏君护贵妃 慕容疾正要继续收割‘叛军将领’的性命,早有一群随行的大臣又冲了过来。其中不乏不久前与昏君对峙的礼部官员和大学士们。 “陛下,三思啊!” “陛下,虎贲军是咱们唯一逃生的凭借,不可得罪啊……” “陛下,您不能再昏庸了,两军交战,你怎么先杀了自己的将领啊……” “陛下啊……虎贲军忠心耿耿,你如此胡作非为,如何对得起欧阳家的先帝们……” 一时间群臣激愤,口径一致,对欧阳广开始了口诛笔伐。 “陛下,你若要杀人,把我们都杀光吧!” 文臣们一搅和,立刻给了虎贲军反应的时间,大队人马随即逼到了近前。如此一来,符勇底气一盛,恶向胆边生。“昏君既然要一昏在底,那咱们就不必有所顾忌了,抓住皇甫娇,拿她祭旗,然后杀回京城!” “大胆!虎贲军敢抢朕的贵妃,这算哪门子的忠心?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老东西,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一个大学士冷笑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江山也不顾了吗?” 这是一个女人的问题吗?这个问题与女人有关吗? 欧阳广怒气上涌,手一指。“亏你还是大学士,读了多少圣贤书,竟然如此是非不分。你告诉朕,虎贲军杀了皇甫贵妃能挽回什么?能起什么作用?治理天下与皇甫贵妃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能清君侧,让陛下觉悟!” “朕要觉悟什么?觉悟朕不能有所作为,正是因为你们这群大臣居心叵测吗?还是因为太后专权,架空了朕?还是因为诸侯离心,各有盘算,以致天下一盘散沙?清君侧?那不更应该清了你们吗?” “陛下好口才,竟然将自己的过错推卸得一干二净,竟然反过来指责天下人?” “朕没有指责天下人,只是指责你们这些食君之禄却不替君分忧的奸佞之臣。”欧阳广当然知道昏君的所作所为不全是旁人的错,但那与他无关,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月余,是绝对不会替别人背锅的。 皇甫娇躲在昏君身后,心里涌起热流,她没想到皇帝会维护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皇甫贵妃是朕的贵妃,朕贵为天子,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朕还怎么保护天下的黎民百姓?朕还如何平定四海?朕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若真如此,那这皇帝不当又如何?”欧阳广每说一句话,身体就往前迈一步,浑身的气势自然释放,震慑得群臣步步后退。 无论欧阳广说的话有理无理,他作为君王的霸气着实震慑甚至是感染了部分大臣。 “陛下,你真要与天下为敌吗?不要痴迷不悟啊!”礼部侍郎仍不让步。 “诸位,你们要与朕为敌吗?还不悬崖勒马吗?”欧阳广将对方的话全数奉还。“你们代表不了天下,朕是天子,朕才代表天下!” 群臣噤声,他们说不过昏君,但却不会轻易后退。 “陛下,既如此,那莫怪臣等无情!” 欧阳广大笑。“一群叛逆,你们又怎么会有情?慕容将军,动手吧,让朕看看你能斩杀多少叛逆?” 百花真君从半空落回地面,悬在欧阳广的肩头,依旧隐着身形。“昏君,要开始杀人啦?嘿嘿,真是激动啊,让我来吧?” 欧阳广摇摇头。“这是凡人的争斗,你着急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我不需要你出手。”欧阳广不用动嘴,动念就能将心思传递给百花真君。 百花真君瞪起自己那对儿王八一样的绿豆眼,气鼓鼓的,对欧阳广的安排不满意。 “昏君疯了,竟然真地要对咱们动手!” “大家上,逼昏君逊位吧!” 不知道谁开了这个头,不少人跟着呼喊起来。然而,人群中的诸人,各有自己的算盘,并非所有人都在响应。 旅寿更是突然带着人去而复返。“谁敢轻动?弑君者,诛灭九族!”他是皇太后的人,绝不愿意昏君在这里被废。 “旅大人,这昏君可是连皇太后也指责,你也肯容忍?” “那又如何?他是天定的帝王,谁敢胡言乱语?”旅寿有自己的打算,当然不会轻易为人所动。 虎贲军的将士都是寻常人,可没有什么顾忌,被自己的长官一鼓动,立刻群情激奋,吵闹着要冲过来。 皇甫娇入宫时间不长,短短一个月,却是美名远播,虎贲军除了要逼宫以外,不少人也存着浑水摸鱼、一亲芳泽的龌蹉想法,所以污言秽语此起彼伏,渐渐的,竟汇聚成一股,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欧阳广到了此刻也动了真怒,虽然自己顶着的是昏君的名头,但皇甫娇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己的贵妃,岂容他人染指?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个内侍不合时宜地劝道:“陛下,咱们从了吧……” “从你奶奶!”欧阳广一巴掌将那内侍扇到在地。“朕乃大煌君主,看你们谁敢夺我爱妃?” “慕容将军,别犹豫,动手,看看这些大煌的栋梁有几个真的不怕死!” 慕容疾被欧阳广激励,无所畏惧,迈步上前就是一刀,立刻斩杀了一个叫嚣得最厉害的礼部官员,紧跟着又一刀结果了虎贲军除了符勇之外的另一个偏将。 人群顿时大乱。 远处,宰相贺元橙笑着对身边被‘控制’的大司马韩灼儒说道:“昏君的表现大出我的意料……我差点以为他或许可以做个明君……大司马,你以为如何?” 韩灼儒笑而不语。 “大司马想必已经做好了决定。南王可是一时之选?” “哎!”韩灼儒终于说话了。“人人都知道韩贵妃是我女儿,我是最不该推翻昏君的。” “但昏君不倒,天下不宁!……大司马是有大抱负的人吧?”贺元橙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长衫。“北钺是大司马的死敌,我说得没错吧?只有南王登基,大煌才能发愤图强,最后战胜北钺。” 韩灼儒冷笑一声。“北钺也是三仙门麾下之国,就算南王登极,他又能有什么作为?” “大司马说笑了。三仙门的状况如何,人尽皆知。休说修真界的诸位前辈,就是咱们这些凡人……”贺元橙叹口气。“我乃三朝忠臣,若不是昏君倒行逆施的时间太久,桦太后又虎视眈眈、有意夺取大煌的根基……我也绝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昏君一定会倒,南王自然有胆气敢做常人不敢做的事,否则我也不会认定了南王。更何况大司马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再隐蔽,也瞒不得天下人的眼睛,何不顺势而为,拉南王作为靠山,将来一切都有个说法。” “是啊,只要我投靠了南王,今天的事都可以推说是南王的安排……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韩灼儒看了一眼身边的宰相,二人相视而笑。 第二十三章 昏君观战 虎贲军逼宫,想要让皇帝交出皇甫娇,否则他们不仅不会上前杀敌,还要让皇帝逊位。 皇帝势单力薄,却坚持不退。天下第一高手慕容疾在昏君的指挥下,弯刀飞舞,杀得群臣溃败。 虎贲军冲上来,正要大开杀戒,空气中突然有一声尖啸传来。紧跟着,风云变色,地面上的杂草朝着同一个方向倾倒,人人都觉得脸皮在震动不休。 “是飞剑!飞得不快,还在三里之外,是个不咋样的修行者。”百花真君在皇帝耳边提醒。“该本君出手了吧。” “别急,若是飞剑到了近前,你挡下即可。”欧阳广知道这些人既然敢来挡驾,那必有依仗。他想看看这些人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尤其是桦太后的底牌。 很快,吵闹的虎贲军和群臣们也都意识到这是修行者飞剑袭来的征兆,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四处张望,生怕自己会成为飞剑的目标。 “飞剑……飞剑是来斩杀昏君的!”符勇第一个反应过来,用浑身力气,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连仙门的仙长都要废了昏君,大家还犹豫什么?” 远处,一个黑点,正在迅速地靠近,果然是飞剑。 混乱之中,符勇的话极具煽动作用。那几个领头闹事的文官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认为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大大正确的事。尤其是连仙门的仙长都‘支持’自己,那就无所顾忌了,再不怕昏君反扑。 “昏君的末日到了!” “是飞剑,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马,咱们总算胜了……” 几乎与此同时,飞剑来自的方向,那个无名的山谷外,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昏君,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大怀王将会入主天下!” 大怀王?那是二十家反王中最有声势的一位,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并且惊愕不已,没想到大怀王竟然招募到了修行者替他卖命。 修行者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是自己辖下的国度,否则不可轻易干涉凡人的生活。违反规矩的修行者,人人得而诛之。 敢于来刺杀昏君的,要么是修行者中的亡命之徒,视规矩为草芥;要么就是修行者中的成名人物,三仙门根本惹不起。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昏君之福,更不是大煌之福。若是大怀王夺取了天下,那统领大煌的仙门也会改变,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到了此刻,虎贲军和大臣们反而有点慌张了。 “飞剑飞得比声音要慢得多,这哥们的修为的确不高。”欧阳广没有慌张,反而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句话。 飞剑来到了场中,是一柄冒着红白蓝三色光晕,个头硕大,刻满了符篆,古朴大气的古剑。 古剑浑身有节奏地不断抖动,更是带着风雷之声,仅仅气势就足以吓住一众凡人。 慕容疾胆气极重,翻身上马,打马带缰,趁着‘叛军’发愣的瞬间,奔到一处高坡,挥舞手中的方天画戟,竟然企图将掠地飞行的飞剑打落。 那雄浑的声音露出不屑的语气。“不自量力的凡人,找死!” 场中形势紧张,但瞬间发生了变化。就在慕容疾挥舞长兵的同时,一条青色的直线,势如奔雷,由远及近,眨眼来到场中,绕着那古朴的飞剑一转,古剑顷刻落地,倒栽入土,继续颤抖,却再也无法返回空中。 众人惊呼一声,不敢轻举妄动,但却看清那青色的短线乃是一柄小巧的飞剑,长约莫一尺,宽则只有四寸而已,冒着光亮。不过眨眼功夫,它就又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是哪一路道友?”雄浑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了。 放出青色飞剑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显露身形,但如此一来,却让那雄浑声音的主人更加慌张。“道友得罪了,我这就离开!” 喊声带着回音,来回激荡,传递开去,人人可闻。 下一刻,一声惨叫传来。那倒栽在地的古朴大剑随着这声惨叫而立刻失去了活力,瞬间变成了一柄普通的铁剑,啪啦一声,倒在泥土之中,预示着自己的主人已经身死道消。 旅寿大笑。“陛下乃是天命所授,谁敢刺驾?” 欧阳广斜眼打量一眼,百花真君盘膝悬在半空,他的短剑还在怀中打滚,并没有被放将出去,说明刚刚他听从了自己的命令,并未贸然出手。 “啊,果然是太后的人,太后能请得动这样的高手?” “一定是三仙门的仙长,昏君……不,陛下毕竟还是注册在籍的君王啊。” 群臣震骇,议论纷纷,猜测到底是谁的人出手。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仅仅三息功夫之后,青色的小剑去而复返,还是一条青线,但不再从容,竟被另外一对红色的飞剑追赶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又是谁?”旅寿脸色大变,因为眼拙如他者也看出来青色飞剑落在了下风。 很快,青色飞剑被追得走投无路,钻入了一片树林之中。两柄红色飞剑不依不饶,紧随其后。 一阵霹雳哗啦的树木滚倒的声音,不远处的小树林冒起滚滚浓烟。 然后,青色飞剑从树林中逃出,它的主人也终于现身出来,乃是一个青衫少年,跟在自己的飞剑后面飞舞,手忙脚乱地摆划着一些奇怪的姿势。 “嘿嘿,有点意思。” “什么有意思?”欧阳广以为百花真君看到了什么高深的斗法。“对方很厉害?” “当然厉害……呃,也不算很厉害……操纵红色双剑的家伙是我的同门后辈。修为马马虎虎,但对付那青色小剑嘛,却是绰绰有余。现在啊,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丢人现眼啦!”百花真君说到自己的后辈,略有得意之色,让欧阳广更加放心。 既然是百花真君的后辈,那么就算他的初衷是想对自己不利,也不用怕了。 青衫少年被追得狠了,突然喊道:“这位道友,何必斩尽杀绝?有话好说!” “哼,老子要杀昏君,你却要护着昏君,有什么好说的?” 那青衫少年急忙辩解:“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并非一定要护着昏君,这位道友若是对这个凡人皇帝感兴趣,我立刻就走。” “好啊!既如此,那你我也不必斗得你死我活。收了飞剑,滚吧!” 青衫少年有些气闷,被人用粗话呵斥更是不服气,但自己实力不济也是事实,闻言不再反驳,真地将飞剑收了。他随即落在一处山岗。“道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正要离去,哪里知道使用红剑的修行者乃是口是心非,竟然趁机又放出了第三柄红色飞剑,来得迅猛突然,轻轻一铰,削了青衫少年的首级。 少年噗通跪倒,立即身死。 三柄红剑一转,落入一个突然现身出来的黑胖子手中。那胖子身子一晃,来到少年的尸体旁,探手去摸少年的锦囊。 欧阳广一咋舌。“你这同门,品行不端啊!” 百花真君嘿嘿一笑。“我们无垠天根宗一向是这么行事的,老子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百花真君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哟,小瞧了这个小子,他是什么来头?” 欧阳广急忙一看,百花真君果然有先见之明,那黑胖子修行者不仅一无所获,而且还被青衫少年体内冒起的一道黑烟一刮,倒坐在了山岗上面。 青衫少年断开的脖颈处,呼呼地冒着黑烟,一直持续了五息,最后才有一道人形的亮光钻了出来。 “元神?”欧阳广心中惊呼。 “不,这不是元神,这小子的修为还没有那么高。这是三尸虫魇,没有法力,仅可以保他一点清明,但若有秘法,还可夺舍重生。”百花真君说着话,贪恋陡升,正想伸手将这虫魇收归已有,却被人抢了先机:一个瘦高的黑衣修行者从云端伸出一只大手,将虫魇装入了一个瓷瓶之内。 “没想到,来斩杀昏君,还有意外之喜。” 欧阳广倒吸一口气,心说:今天冲着我来的修行者还真不少啊! 第二十四章 昏君的大话 黑胖子修行者吃了点小亏,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娘的,他竟然练成了三尸虫魇。”黑胖子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三把红色的飞剑呜呜的轰鸣着,绕着他的身体旋转不休。他望了一眼厚云,扯着嗓子喊道:“哪方道友?就这么占我的便宜不成?” 说着话,三把飞剑中的一把早已经蹿上了云层。 无声无息,仅仅眨眼功夫,飞剑就退了回来,上面还附着一只法力凝固而成的金色手掌。很显然,飞剑是被金色手掌硬生生地压下来的。 “道友,各凭实力施为。你既然镇不住这三尸虫魇,怎么能怪我占你的便宜?” “哼,废话少说。交出三尸虫魇,不然我无垠天根宗与你没完。” 黑胖子的威胁并未见效,云层中传来一个沉静的男声。“道友,你我既然都是为斩杀昏君而来,何不齐心协力,合作一把?等杀了昏君,你我再寻个地方一较高下如何?省得误了正事。” “杀一个凡人而已,算得什么正事?”黑胖子露出大大的不屑。“昏君不过是瓮中之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等我杀了你再来取他性命也不迟!” 他正要动手,云中的男子抢先施法,放出一道惊天的雷火,轰隆一声,震得风云变色。黑胖子一惊,这才发觉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这家伙怕是已经结了金丹了吧!” 说话的声音虽小,但修行者的话语对于凡人而言犹如惊雷,早有人听见,随即一传十,十传百。 “啊!金丹修行者?陛下危矣。” “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修行者,昏君死定了!” “昏君终于也有今天,看你还怎么嚣张……” 人群耸动,各有所想。 旅寿反应最快,朝着身边的侍从喊道:“快,回京城通知太后!”在他看来,昏君被金丹修行者缠上,绝无生还之理。 但是那雷火根本没能逼近欧阳广,在距离他身前三尺之处就滚落在地,反而是云层中的修行者被一道无形法力击落,跌了下来。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围观的虎贲军和各路大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昏君气定神闲地站在小山坡上,并无明显的表情,面前则是一堆半人高的火焰。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昏君已经死了,别看他站着,其实死啦!这是仙长的手段?” 真的死了? 凡人们不敢确定,悲喜之情都还没来及生成。 但,欧阳广却已经大吼一声。“胡言乱语,朕乃天命所归的君主,有仙人护持,谁能杀我?” 昏君没死! 再看时,黑胖子身边果然多了一个穿着五彩道袍的中年男子,浑身仙气氤氲,手里握着一个金黄色的大葫芦。黑胖子一愣,根本没想到这样一个修行者会被昏君从云端逼落。他虽然吃惊,心里却想着那三尸魂魇,未曾多想,立即下意识伸手去扯。 就在此刻,两人的身后又多了另外一个修行者,被一层烟雾笼罩,看不出模样。他用手轻轻一推,就把黑胖修行者掀翻了在地。 “混账!昏君没杀,就先内讧了不成?谁再敢轻举妄动,休怪我翻脸无情。” 说话的声音急促,分辨不出男女,显然来人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黑胖修行者固然鲁莽,却并不愚蠢糊涂,新来之人的修为显然还在自己之上,而那拿着葫芦的修行者其实也不好惹,他刚刚一时冲动,已然后悔,于是跪坐在地,再不言语。 手握金葫芦的修行者露出怒容。“刚刚怎么回事,这昏君为什么没有被雷劈死?” 他一句话没说完,又放出了另外一道雷火。 欧阳广的身后,百花真君得意至极。“昏君,怎么样?贫道没有说大话吧,别看那小子张牙舞爪,经不起本君的一招啊!” “算你有些用处,虽然出手比朕预计的稍微早了一些,但勉强合格吧!” “勉强合格?”百花真君气得嗷嗷直叫,旁人却听不见,就连那三个修行者也毫无察觉。“昏君,你这么刻薄,本天君不护你了!” “这可也是护着你自己,你忘了血契是怎么回事啦?别废话,快点动手……又来了,老子要在人前显圣!” 雷火转瞬即至,来到昏君面前。 但是欧阳广不急不躁,竟然在小山岗上胡乱地摆出了几个姿势,绵软无力,毫无章法,却作势要把这雷火击落。 其实欧阳广摆出的姿势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他孩童时看过的漫画中的一个招数,有个名号,叫做什么什么流星拳。只不过记忆太过久远,加上漫画中语焉不详,所以欧阳广打出来的架势就十分差强人意了,不仅没有气势,反而滑稽可笑。 “昏君疯了!” “昏君死定了!” 群臣和虎贲军都僵在原地,想任由昏君被修行者斩杀,因为其实根本没人敢干扰修行者施法。他们幸灾乐祸地议论,却没有意识到雷火的速度早已经变慢。也正因此,他们才有时间发表议论。 “怎么回事?雷火为什么……”远处,原本已经有点慌乱的大司马韩灼儒更加慌乱了。“昏君……这是什么招数。” 不仅是他,身边的宰相贺元橙也有点发懵。昏君近来的表现的确出乎意料,但是他能抵挡修行者的攻击?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难道……”贺元橙想到一种可能性,登时冷汗长流。“大司马,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性……陛下他其实已经和三仙门的仙长们取得了联系……仙长们会不会已经给他交了底,所以他才这样有恃无恐……” 一言惊醒梦中人,大司马一向冷静,此刻则不淡定了。“要说,也不是……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 韩灼儒一面应付着贺元橙,一面在心里思量、算计。“如果昏君真有这样的底牌,凤儿没理由不知道啊,除非昏君起了疑心?……而且,三仙门不是已经陷入困境了吗?他们哪里还有余力来帮助昏君?除非……除非传言不真……” 当讯息不明,猜测当道之时,任何可能性都变得鲜活起来。大司马越想越焦急,越想越觉得自己棋差一招。“希望无垠天根宗的那位,不要失手,不要把我给卖了……” 大司马一头雾水,群臣们也是一头雾水。 昏君软绵绵的几招‘花拳绣腿’居然真地把面前的雷火打落了。“看见没!这就叫有如神助,此乃是仙长们赐给朕的荡涤乾坤的法力。休说几个不知来历的散修,就是再来一百个大门大派的修行者,也不是朕的对手!你们这些逆贼还不跪下!” 欧阳广深知煽风点火、虚张声势以及因势利导的威力,大嘴一张,大话便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群臣与虎贲军都是凡人,仙凡有别的思想深入骨髓,昏君能击退修行者的招数彻底震撼了他们。那些原本是随波逐流的人此刻对昏君的能力深信不疑,再不犹豫,呼啦啦全都跪倒了。 第二十五章 昏君大出风头 拿着金葫芦的修行者楞在场中,不知所措。 堂堂一个修行者竟然打不过一个凡人,这真是奇耻大辱。 多亏了身旁那后来的,罩着一层烟雾的修行者出言提醒。“昏君一定有人护持。你也是个金丹境界的修行者,这还看不出来?不要沮丧,咱们齐心协力,一起发招。我就不信昏君身边能有多厉害的高人!三仙门不过是个小门小派而已,更何况现在的它自身也难保。” 三仙门在百花真君嘴里不值一哂,但并非在所有修行者的眼中都是如此。拿金葫芦的修行者虽然境界不低,但却是闲云野鹤的散修,他可不愿意得罪三仙门。“前辈,你确定昏君身边有人吗?我……我可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两击不中,损了士气,又因看不透身边人的修为,所以放低了姿态,出言询问。 黑胖子坐在地上,暗暗心惊,他的师承无垠天根宗虽是体面的宗门,但毕竟不容于正道广大修行者,不宜大张旗鼓地行事。他受人之托而来,本意也是偷袭完了就退,从没想过会陷入僵持大战之中。而且,他也同样看不透欧阳广的底细,心里发憷。 若是修行者之争,一招之间或许就要分出胜负与生死。 “昏君有点门道……三仙门真的不行了吗?”黑胖子冷笑一声,反问道。“若是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走?走去哪里?”罩着烟雾的修行者一把摁住就要腾身而起的黑胖子。“你斩杀了五星门的一个弟子,只要我稍微散播一下消息,你就无处可逃,不要以为自己的无垠天根宗有多厉害。” 这些对话,都是以法力传播,凡人无从得知。 黑胖子嘿嘿怪笑两声,以此来掩盖心虚和慌张。 难怪那青色小剑炼成了三尸梦魇,原来是赫赫有名的五星门的弟子。 一句话却早激怒了远处的百花真君。“这个小娘皮是谁,敢辱骂我无垠天根宗?” “女的?”欧阳广瞪着眼仔细看。“那浑身烟雾的,是个女的?” “是个女的,怎么?昏君,你连她也看得上。” 欧阳广一啐。“休要胡言乱语,朕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不过,若是长得不错嘛,那倒可以考虑……” “长得……其实还真是不错!”百花真君不屑地说道:“以为有一层烟雾就能挡住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长得不错?那咱们把她擒了,给你出气。但是你不许现身,朕还要再出出风头。”欧阳广心里传着音,同时又打了一套怪异的拳术:双掌各自捏成半球,彼此相对,相隔六寸,先放在胸前,然后侧身,缩回腰间,紧跟着猛地往外击出。“你们几个胆敢干涉凡人事务的,修行界的败类看招!尤其是你,披着臭烟的三八,不要自鸣得意!” 昏君的双掌击出,带来的气流甚至不能熄灭一根蜡烛,引来三个修行者不约而同的一声嗤笑。 但是昏君最后那句‘三八’却激怒了最神秘的修行者。她不确定‘三八’的具体含义,但猜测应该是针对自己的。 百花真君一脸鄙夷地摇头。“替我出气?这假话说得也太假了!” 凡人们大多跪倒,看不到昏君的表现,但能听到双方的声音,据此猜测昏君一定又做出了什么‘不合常理’之事。只不过到了现在,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昏君越来越嚣张了!不杀你,我誓不为人!”女修行者浑身的烟雾突然散开,化成了九把长长短短,宽窄不一,似虚还实的飞剑,呼啸着奔向了欧阳广。 少数坚持未跪,一心要置昏君于死地的大臣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呼。他们认为昏君这一次必死,因为紧随那九把飞剑之后的正是黑胖子的三把红色飞剑,以及金葫芦修行者的两团烈焰。 两人虽然犹豫了片刻,但也明白如果不能合力斩杀了昏君,那一定后患无穷。 欧阳广被奔袭而来的威力惊住,有些怯弱地问身边的百花真君:“没问题吧?” “哼,这算什么?昏君,你自己看看!” 借着昏君那两掌的姿势,百花真君已经放出了十余道法术,前呼后拥,速度并不快,但步步为营,威力绝大。首先吞并了烈焰,然后,一把接着一把地将神秘修行者的九柄飞剑全数打落了云端。 最后,只剩下黑胖子的三把飞剑还悬在空中,虽然不敢靠近,但至少没有陨落。 “这些只会使用飞剑的修行者,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实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必然是屡战屡败!”百花真君戏谑地笑道,却没想到自己也是个修炼飞剑的。 在外人看来,这都是昏君之功:别看他的拳术滑稽,貌似毫无用处,但一掌击出,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效果。 旅寿原本还骑在马背上,此刻也跌跌撞撞地翻身下马,倒头就跪,口呼‘万岁’。他是国舅,纵然有夺权之心,但毕竟没有陷害昏君之意。 其余几个不服气的凡人,不是远处的宰相与大司马一行,就是不远处的东王一伙。他们早已经破釜沉舟,要跟昏君决裂,如今则是大失所望。 谁能想到,一个浑浑噩噩的昏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昏君,一个荒唐可笑的昏君,竟然打败了三个修行者。 “自从高让死的那天起,本王就觉得昏君有点不一样了……”东王心念如电,快速回顾自己的一切安排,意识到自己并未露出马脚,自己请来的高手还隐伏在侧,没有暴露。既然现在的昏君有如神助,那就改变计划好了。“哼,这几个修真太心急了,正好替本王试水了,万幸……” 东王想着,也已经就地跪倒,以示忠诚。 昏君摆出‘威武形状’的身姿,摇头晃脑地看着自己的‘拳劲’打落飞剑,忍不住又要再一次地虚张声势。“三个蟊贼,你们是修行界的败类,事到如今还不跪下求饶,更待何时?等朕将此地之事通禀了仙长,你们在修行界可就无路可逃了!尤其是……那个用红色飞剑的,你是无垠天根宗的人吧……” 昏君这一句话早将那黑胖子吓了一跌。“乖乖,我的跟脚彻底暴露了,一个凡人昏君怎么就知道我的来历?” “还有,那个披着臭纱的女人,不要以为我看不穿你……” 女人?他能看穿我都看不透的东西? 金葫芦大惊失色。 昏君的话没说完,捧着金葫芦的修行者已经第一个跌足起云,准备溜之大吉,他可不想自己也被昏君看破手脚。 第二十六章 昏君的局 “喂,金葫芦,你别跑啊!你不是金丹修为吗?”欧阳广适时地大喊,声音洪亮无比,生怕在场的有任何一个人会漏听了自己的声音。 欧阳广当然看不破披着烟雾修行者的跟脚,不过是从百花真君那里得到一点讯息,所以虚张声势罢了。昏君的本意只是随便喊几声,折辱一下对方,哪里知道‘金葫芦’想多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以为欧阳广真的深不可测,于是甘拜下风,不得已,趁着欧阳广没有揭穿自己来历之前就跑了。 片刻前,他听见欧阳广喊自己‘金葫芦’,心中暗道:完了完了,他一定看破了我的来历。于是跑得更快了。 然而,等他跑得远了以后这才后悔,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听听欧阳广到底说了些什么,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看破自己的来历。如今一颗心悬着,着实难受。 “罢了,贫道隐姓埋名,隐居一段时间再说,总算没有折了性命。”端着金葫芦的修行者说什么也不敢再回去,因为欧阳广看似滑稽的一拳实实在在地化解了自己的法力,别人不知,自己难道还不晓得轻重吗?倘若冒险,自己未必还能全身而退。 一个金丹修行者,就此败北。 黑胖子眼见金葫芦跑了,则是又气又羞,暗恨自己跑得太慢。“乖乖的熊,我怎么就没反应过来。我要是第一个逃了就好啦!” 因为此刻为时已晚,他再想跑,早已经被百花真君用一道【无垠根】的法术死死拴住,套在了半空之中。 “看见没?这就是朕的实力!你们都抬头给朕看!” 虎贲军几万将士,以及大煌的群臣闻言,立刻抬头,果然看见不久之前还耀武扬威的黑胖修行者正狼狈不堪地在半空踢腿,去留不得。 “陛下万岁!” “我等罪该万死!” …… 昏君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作为大煌帝王的地位牢不可破。这比什么千军万马,比什么凶猛武将,比什么天山祭天都要有说服力得多。 意图作乱的军兵们悔得肠子也青了,早知道陛下有降服修真的实力,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无量观的众人虽被关押在行列的最后,但一路过来,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动静,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怪当初咱们的行刺会失败,那昏君果然是隐藏了实力……” “哎,你到现在才看出来吗?那皇帝身边的小矮子道士当时能徒手接住飞剑,我就纳闷了……” “现在当马后炮,之前怎么不说?” 又有人冷笑。“这群大煌的傻子,哪怕是有一个人早些来提问我们,也不至于会这样功败垂成啊!” 此人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的侧目。 “你才傻,若真有人来提问咱们,咱们早死了!哪还有机会跟着昏君出来走这一遭……最可气的是,凌真人竟然投靠了昏君。” “不许污蔑我师父!” 没人搭理这几个小道士。 “未见得是投靠,兴许,无量观的事就是昏君的一个局罢了……他还真有些深不可测啊……” “该死的凌真人,该死的昏君!”秦少爷的双目已经喷出了怒焰,他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随着人群山呼万岁,欧阳广站直了身子,面带微笑,尽情享受。“怎么样,这样的感觉爽不爽?” 百花真君隐着身形,飘在欧阳广的肩头,感同身受,忍不住咂了咂嘴。“都是些凡人的玩意儿,没啥大不了的……不过,你别说,本天君一个人也没杀成,但感觉还是……恩……很爽利的。” “朕早告诉你了,不用血流成河,关键时刻扭转乾坤就可以了。不过,这些修真来刺杀朕,来得也太快了吧。朕以为,他们会来得更晚些,朕还在酝酿呢……”欧阳广眯缝着眼,打量不远处仍旧裹在烟雾中的女修行者。“百花儿,把这个小娘皮也抓来如何?” “你叫我啥?” “百花儿啊,怎么啦,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叫花儿吧!” 百花真君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抗议道:“老子堂堂六尺昂藏男儿,怎么能叫这个名字?” “别废话,花儿,你个儿并不高,没有六尺,顶多三尺!快抓人!” “不抓,别叫我‘花儿’。老子至少有三尺五!” “你有三尺五?母猪都会上树!顶多三尺一!” “老子不管,反正不能叫花儿。” “好!”欧阳广似乎妥协了。“那就还是叫百花儿吧!” 两个活宝斗嘴的空挡,那女修行者已经走掉了。其实就算百花真君认真捉人,也未必抓得住她。那女修行者斗法的水准一般,但逃遁的手段却是高超至极。 “咦,跑了!你个败家的百花儿,怎么能让敌人跑了?” 百花真君有些尴尬地嘿嘿直笑。“一时大意,一时大意。不过,咱们总算抓了这个黑胖子嘛,而且,你的敌人还不少,可不止这仨……恩,山谷外百里处有一个,两百里外还有一个……昏君,你的敌人可真不少,而且都算是有点底子的啊!” “什么黑胖子,那不是你同门后辈吗?”欧阳广脸色一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不怕!” 身后,皇甫娇紧绷的心到现在终于松了一点,却忽然发现前面的欧阳广好像在自言自语,便以为皇帝是用尽了全力,所以有些失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欧阳广扭头一看,皇甫娇虽然花容失色,但紧要关头却没有弃自己而去,这份赤子之情,足矣,遂将她拉到身边,让她与自己并肩而立,大声喊道:“那些想要逼朕杀贵妃的家伙,给朕站出来!你们都是懦夫,朕饶不过你们!” 这场不大不小的哗变,归根结底,直接的谋划者就是大司马韩灼儒。他此刻脸色铁青,突然放声大笑两声。“昏君,我小瞧了你,一步错而步步错。但老夫不认命!咱们走着瞧!” 宰相贺元橙老头儿的脸色则是红一阵白一阵,心头抑制不住地发紧,担心南王轻举妄动。“不好,这一定是昏君的局,我和大司马都入了局,希望南王他……洪福齐天吧……” 宰相心里感叹,同时被韩灼儒感染,他没想到身边的大司马确有几分豪侠气度。 “大司马,昏……不,陛下若真有此能,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又有何用?” “哼!天底下难道就他欧阳广受仙门青睐?我韩某不信这个邪!” 大司马看了一眼远处小山岗上的韩凤,踌躇了片刻。“女儿,为父算计失误,不要怪爹。咱们若有缘,还会再见的!”他策马扬鞭,从队列中冲了出去,昏君正在得意,根本没有留心他的动向。 第二十七章 昏君的处置 昏君离宫,前往天山祭天。 这在群臣的心目中,应该是昏君的谢幕之旅。 但谁能想到,昏君不动声色,就在京城外不远的地方瞬间粉碎了所有心怀不轨的阴谋家的计谋。 大司马韩灼儒跑了,虎贲军成了叛逆;宰相贺元橙与大司马行从过密,脱不了干系;一等卫国公旅寿从实交代,曝露了皇太后的居心;礼部大臣和大学士们逼宫在前,幸灾乐祸在后,欺君罔上,是为大逆不道。二十家反王蠢蠢欲动,狼子野心显露无遗。 但欧阳广大获全胜,全靠一个百花真君。 韩凤成了最尴尬的一位,她原本信心十足,以为父亲必胜,因此还曾在心头犹豫,三番五次地想要提醒欧阳广。但当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她又有些难以接受了。 “陛下,家父煽动虎贲军逼宫,是大不敬之罪,臣妾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苟活,请陛下赐死吧。”韩凤性子倔强,眼见皇甫娇千娇百媚地随在昏君身边,地位即将如日中天,而自己顷刻失势,两相对比,反差极大。她不甘居于人下,故而求死。 欧阳广五日以来已经接连处置了多人。他不是嗜杀贪血之辈,但却很清楚,若是自己有一丝妇人之仁,此类事件必定层出不穷,将会遗祸万年。所以,他当机立断,让慕容疾引来宿卫营,同时解散了虎贲军,将虎贲军中领头闹事的诸人处死,余者赦免,只将虎贲军中最精锐的一部分留下,加入宿卫营。 等新的宿卫营完成改编,他立刻将宿卫营更名为‘禁军’。 旅寿被欧阳广削了爵位,赶回了京城。他是昏君的娘舅,桦太后的走狗,杀之无益,留之心厌,最好的办法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闹事的礼部官员以及大学士们,则被欧阳广全部收押,与无量观诸人关在了一处。昏君暂时没有诛杀一人,决定留下他们‘敛财’。 欧阳广正对户部的蔡素训话,韩凤闯了进来,没头没脑地说了刚才那番求死的话。 “爱妃何出此言?” 韩凤一愣。“家父……” “哼,大司马治军不严,导致虎贲军哗变,的确大有罪责,紧要关头更是舍下朕而独自逃生,当然是大逆不道,但这是大司马的过错,与爱妃何关?”欧阳广伸手扶起韩凤。“爱妃安心跟随朕,再不可胡思乱想,去吧!” 韩凤有些拿不准昏君的用意,犹犹豫豫,不肯起来。自古以来,若是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卷入其中的贵妃绝难独活。 欧阳广一笑。“爱妃还信不过朕吗?” 百花真君悬在半空,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果然是昏君,现在这韩贵妃再没了从前的傲气,还不由得你肆意妄为,杀了的确可惜。” 欧阳广对百花真君无聊的嘲讽充耳未闻,而是伸手搀起韩凤。出发前,他已经知道了韩凤的目的,以及韩灼儒的计谋。韩凤三番五次地暗示,欧阳广都听明白了,以此认为韩凤对自己并非完全无情,所以宽宏大量地要饶她一次。 欧阳广毕竟已经不是昏君,他的思考已经脱离了这个时代。 韩凤有些微的感动,然而这股情绪却很难持续。 “对了,贵妃。”欧阳广一把将韩凤拉了回来。“你父亲虽跑了,家产可没跑。朕已经让人去韩府收缴金银钱粮去啦……这个……韩大司马估计敛了不少财吧,放心,朕不会独吞,也给你留一份……另外,你有啥喜欢的,都提前说,省得被朕一把火全都烧成金砖啦……” 这是要抄韩灼儒的家,也是抄韩凤的家,昏君却说得若无其事,甚至还仿佛这是一件好事似的,而且,居然想着跟韩凤‘分赃’。 韩凤顿时哭笑不得。 这是抄堂堂朝廷一品大员的家,但昏君却儿戏得好像孩童过家家一般,不仅不按规矩办事,而且语气中透露出幸灾乐祸的意思,这哪里是一个一国之君该有的做派? 户部尚书蔡素已经领教过了昏君的‘无耻’,可此刻还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他下意识地地抬了下头,嘴唇合不拢,差一点开口提醒欧阳广:陛下,您这是可是要抄韩贵妃的家啊,怎么还表现得好像你要给她好处似的…… 欧阳广若无其事,满面吹风,微微挥手。“去吧,贵妃,不用担心……韩大司马家的好东西一定不少,少不了你的……” 下一刻,欧阳广突然脸色一收,认真地看着蔡素。“朕问你,宰相最不喜欢的人是谁?” 蔡素浑身一颤。“该是东王吧……” 欧阳广点点头,又追问了几句有关省下来的甄选秀女的银子的着落与去向,这才打发蔡素走了。 “这个蔡素,除了有点迂腐之外,其实是个人才啊!”欧阳广已经谋划着要替换现在所有的朝廷大员,重整朝纲。不如此,金银没有着落,自己的修行前程也就无望了。 简陋的临时行宫内,顿时空无一人。 百花真君不屑地现身出来,摇头晃脑。“跟着你倒是挺好玩的,但我不明白,既然都是要靠本君击杀那些奸佞,为什么不在京城动手,却选在这里?有啥区别啊?” “区别大了。若在京城动手,那不过是保命,现在动手,保的是皇位与权威,能一样吗?” “老子不明白!” 欧阳广知道百花真君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摇摇头解释道:“第一,咱们若是在京城动手,那就是昏君铲除异己而已。可现在动手,则是迫不得已的反击,出师有名,咱们就是正义的一方。第二,京城狭促,即便动手,消息怎么传出去?朕巡游天山,人尽皆知,就连二十家反王都来了,咱们这一动手,立刻威震天下,效果大不相同。第三,咱们若不在这里动手,那些隐藏的敌人能出来吗?咱们还怎么一网打尽?第四……” 欧阳广果然不愧是市场营销出身,滔滔不绝,把一个好好的百花真君都给绕晕了。 “别说了,还没完没了啦,烦透了……老子没听明白,但是……好像有点道理!老子相信你就是了。”百花真君嘟哝了一声。“韩凤呢?她是怎么回事?她老爹可是实打实地鼓动虎贲军逼宫的人,你还留着他,不怕别人说你妇人之仁吗?” “杀她有啥用?”欧阳广一摊手。“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开阔一些得好,韩凤可是我留着应付太后最好的挡箭牌。懂不懂?” 百花真君乃是修行界的前辈,却被欧阳广鄙视了,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被轻视,于是勃然大怒,一下子蹿到空中。“老子不懂,你就别花言巧语了。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昏君,为了留下自己的小妞,居然扯出那么多的借口……” 欧阳广没理他,扬长而去。 就在此刻,有人来报,桦太后亲自出宫,迎了上来。 第二十八章 昏君战太后 昏君粉碎了几方势力妄图胁迫自己的阴谋。 不仅如此,短短几天,他还做下了许多的安排。 桦太后坐不住了,她虽是昏君亲娘,但皇家无情,争斗残酷,她必须自己来一趟,弄清楚皇帝的底牌和意图。 而且,昏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仅管情况不尽如人意,但桦太后依旧底气十足,阵仗极大,耀武扬威,就是料定昏君无论如何也不敢忤逆自己。 从他幼时读书,到选取太傅;从他被册立为太子,到登基即位;从他娶亲,再到册封贵妃……哪一件事不是自己裁夺的? 他想翻天?门都没有! 知道昏君为什么没有皇后吗?那是因为太后不点头。 桦太后憋着气,趾高气昂地走进临时行宫,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旅寿,几个心腹,以及一大群各色宫女。 旅寿偷眼瞧了瞧欧阳广,露出一副大有深意的表情:管你多厉害,看你现在怎么应付。 昏君高坐台上,神色沉静,身边只有寥寥几个禁军将士,人虽不多,可是虎视狼顾,令人生畏。 桦太后心头一凛,觉得皇帝今日的气质与往常不同。但她深吸一口气,随即冷笑一声,暗道:我的儿子,你这点伪装伎俩可骗不了我。 桦太后步履稳健,走到近前,站定,不语,打量欧阳广。 欧阳广歪着头,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也不语,同样打量眼前的桦太后。 若是往日,这个皇帝早就撑不住,已经下地请安了。可现在,他稳如泰山,气势已然胜了。 桦太后沉不住气,率先说话:“皇帝,见到我不行礼吗?” “太后见到朕,不该行礼吗?”欧阳广争锋相对。 “大胆!”桦太后身边的中年女官迈前一步,怒目而视,根本没把欧阳广放在眼里。“陛下,百善孝为先,哪有儿子让母亲行礼的道理?” “天地君亲师,此乃大道。朕为大煌的皇帝,理应先公后私。于公,朕为君,太后为臣。太后先行君臣之礼,朕再行母子之礼,有什么问题?”欧阳广活学活用,想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诡辩言语,脱口而出。 一句话扑来,女官愣住了,她还真不好回嘴,总不能一上来就彻底撕破脸皮,说皇帝你是傀儡吧。 太后一招手拦住女官,脸色不变。“皇帝长大了,嫌我啰嗦了,是不是?” “太后说得是。朕不仅嫌你啰嗦,还嫌你不守本份,干涉朝政,有违祖训,有违大煌律法!” 欧阳广一字一句说来,义正严辞,大大出乎了桦太后的预想。 “什么?”桦太后的脸顿时通红,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她预期中该听到的话可不是这个。 “这是真地想撕破脸皮啊!?”桦太后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猜度欧阳广是在使用攻心之术,好在随后的谈判中占据上风。 “皇帝此言差矣,本宫何时干涉朝政了?” “哦,母后没有?那母后来此作甚?让旅寿这条狗跟着朕做什么?安排朕去护仙城又是何用意?宰相是谁安排的?打击东王又是哪个人的意思?” 欧阳广早把这些事实,记在脑中,此刻句句直击要害。 头顶上,百花真君怪笑不已,觉得欧阳广辩战勇猛,精彩非凡。而且作为凡间君王而言,他真够胆气,敢与自己的生母寸土必争至此。他当然不知道,此欧阳广早不是彼昏君了。 欧阳广不动声色地一挥手,百花真君得令而去。 太后毫无察觉,脸色更红,不得已只能用大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皇帝年幼,容易受人蛊惑,本宫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安排修行者监视朕,意图废了朕,这也是为我好?” 桦太后忍无可忍,怒道:“你有证据吗?” 欧阳广仍旧坐在椅子上。“太后,事到如今你反倒不敢承认了?实话实说吧,朕不需要证据,朕认为你有这个打算,你就有这个打算……别忘了,朕是昏君,昏君行事又几时需要证据了?” 欧阳广步步紧逼,将太后逼进了死角。 桦太后以及她身后的众人无不龇牙咧嘴,面露凶相。 “皇帝虽是我儿子,但昏庸无道。废了你,是大煌之幸。本宫是为了大煌才这样做的。” “巧舌如簧!大煌可不是你旅家的,在朕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为大煌做想?你有什么资格自作主张?……朕自登基以来,处处掣肘,无所作为,沦为昏庸,大多拜你所赐,你还不知悔改,想把黒锅扣给朕不成?” 桦太后再度大笑。“皇帝啊皇帝,本宫小瞧了你。你如今果然能言善辩。可惜,只靠一张嘴是夺不回大权的。不要以为你得了一些修真之力,打败了几个末流的修行者就能震慑天下了。一个被软禁的皇帝可没法号令朝廷。” “太后太自信了,你凭什么认为能抓得住朕?” 太后微微侧身,望向东南。“就凭随着本宫而来的十万朱雀大军,就凭护仙城内我旅家的八万铁骑。就凭我的红袖宫剑!除非陛下真以为自己已经是呼风唤雨的修行者,彻底超脱了凡俗世界。” 太后话音刚落,她身后五十个穿着红衣的宫女立刻齐唰唰拔出佩剑,气势汹汹。 别说昏君,只要是金丹以下的修行者,也仍是肉体凡胎,一样打不过十几万大军。 欧阳广却是气定神闲。直到此刻才站起身来,手一指桦太后。“太后对朕早无母子之情,今日,果然是有备而来啊。”说着话,掀起面前卫兵的盔甲,露出里面的刀鞘,都是空的。“虽有分歧,但朕待太后始终为母,母后待朕却似仇敌,令人心寒啊!” 一句话,欧阳广顿时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他身边的众人确确实实是手无寸兵,并无任何预谋,桦太后入了瓮。 桦太后恼羞成怒,正要动手,临时大殿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东王竟然带兵来救驾了。 “太后,你生为陛下生母,竟居然图谋不轨,令人震惊啊!” “东王?哼,昏君果然是昏君,竟然相信你?皇帝,难道你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吗?” “朕现在只管太后的野心,东王好歹姓欧阳吧。” 东王的人迅速将太后一行围住,形势即刻逆转。拉拢东王,这是五天来欧阳广的一大谋略。东王心怀鬼胎,虽与自己虚与委蛇,却正合欧阳广之意。 桦太后面不改色。“东王,与其跟他合作,何不与本宫联手。你且想想本宫在朝堂的影响力。” 东王讪笑一声。“不是本王不愿意,而是本王不敢。慕容疾带着禁军刚从护仙城回来,太后,你的老巢怕是已经被端啦。他在外面,雄兵过万,我可不敢跟他作对。” “不可能!”桦太后不相信地摇摇头,心里愤懑,对低估欧阳广而自责,语气自然有所缓和。“十万朱雀军正在赶来。陛下三思,若是动手,胜负难料,但必定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朕就是要血流成河。朕不怕血,更不怕你的威胁!”欧阳广一抖黄袍。“东王说得没错,你的老巢已经没了,你倚重的两个修行者也没了,投降吧!” 第二十九章 昏君大胜 桦太后当然不肯承认失败,更不愿意束手就擒。 “皇帝,知子莫若母,你孩童时原本有几分狡猾之意,如今拿这虚张声势的伎俩来骗本宫,没那么容易。” 欧阳广不屑一顾地仰头,朝上看了一眼,喝声:“来!” 眨眼之后,两个穿着红衣的修行者莫名其妙地从大殿外滚了进来。 桦太后到此刻方才知道大势已去,顿时脸如菜色,气势全无。作为大煌的皇太后,她能只手遮天多年,除了凭借炉火纯青的权术以外,便是暗地里与修行界结交的事实。 这事,不少朝臣都听说过。 护仙城是皇太后的老巢,那里不仅有欧阳家祖宗留下来的大阵,更有隐居的修行者,都与桦太后私交甚笃。旅家经营护仙城,已经有三代人之久,可谓根基深厚。 “七叔、九叔,你们……”桦太后认出眼前的两个修行者,有些不知所措。 大殿外,百花真君和那个黑胖子修行者得意洋洋。 黑胖子也是无垠天根宗的弟子,被百花真君擒住,很快劝降。此刻,欧阳广虽只能看见百花真君,但从他的姿态就能判断出,黑胖子姜有才就在身边。 “老祖,您一出手,真是手到擒来啊!” “哼,这算什么?”百花真君低头看了看大殿。“这两个家伙不过是青符门的弃徒,竟然躲在人间帝国之内,修为稀松平常,不值一提,没被人发现抓回去就已经是万幸,还要怎的?” 姜有才急忙附和。“老祖说得是,这群家伙,真不开眼,竟然敢跟您和陛下作对,真是自寻死路。”他卑躬屈膝、奴言欢笑的样子,着实令人作呕,却甚合百花真君的口味。 “小姜子,没想到你修为不高,但本门阿谀奉承的本领却学得不错,有前途,将来本君一定会提携你的!” …… “皇帝,本宫真是小看了你。你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本事?” 欧阳广三日前已经让百花真君摸清楚了护仙城的底,就等着桦太后赶来‘兴师问罪’,然后好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家底掀了。眼前的结果,正如欧阳广的设想,不仅镇服了桦太后这股势力,同时也是给东王一点颜色看看。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人间的权谋权势再如何滔天,都比不过一个厉害的修行者做靠山。 “太后,您操劳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休息了。”欧阳广收起嬉皮笑脸的得意神情,故意装出一丝深沉的感慨。“人生如飞起的石子,飞得再高,总要落回地面。母后,你飞得够了,安心待在地上吧。” 昏君话音未落,大殿外飞来一道红光,就地一转,斩了两个修行者。 桦太后啊呀一声,失魂落魄。她原本还想求情,哪里知道昏君竟然果断干脆至此。 “不,皇帝,本宫不服!大司马韩灼儒呢?他也心存不轨,你不能只对自己的亲娘下手,却要放国丈一马。” 欧阳广早知道旅家与韩家不合,而且太后一直忌惮韩家,于是笑道:“大司马脚底抹油,早没了踪迹,朕也没办法。好在他的韩府已经被朕抄了,他的女儿也还留在朕的身边。”欧阳广顿了顿。“韩凤乃是朕的爱妃,您也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但既然她们家心怀不轨,为了表示一视同仁,我就让她去坤龙镇的寒光寺陪你。你们以后相依为命,好自为之吧!” 桦太后瘫软在地,看着面前两个新死的修行者,不由得心如死灰。 欧阳广其实对韩凤真是另眼相看,但她韩家在朝廷中盘根错节,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不给韩凤一点惩戒,实在难以服众。所以欧阳广留着韩凤不杀,并非不罚,乃是用她来陪旅桦太后,以观后效。 “啧啧啧,这个昏君,还真有点气魄和手腕。我日前还在笑他对韩凤心慈手软,原来他留着自己的女人去陪自己的母后,也算是有点孝心。” “老祖宗,您跟陛下是怎么认识的?好像……好像您对陛下言听计从啊……” “什么言听计从?狗屁,那还不是因为血……”百花真君跟在欧阳广身边月余,彼此斗嘴,坦荡磊落,养成了习惯,难免放下了些许戒备之心,此刻脱口而出,差点把实情说了出来。百花真君反应不慢,即时意识到这点,赶忙住嘴不提。 但狡黠如姜有才,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只是假装不明白,迎合着百花真君一笑而过。 昏君当机立断,将桦太后、韩贵妃一干人等全部控制起来,送到了已经被自己接手的坤龙镇。 坤龙镇距离京城不远,夹在护仙城与京城之间,易于掌控。 随着桦太后而来的十万朱雀君,因见群龙无首,不战自退,也被慕容疾收编了。 朱雀君的统帅梁震与慕容家世代交好,私下好言相劝慕容疾。“世侄与陛下走得这么近,真以为太后失势啦?太后和旅家的根基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深厚,万莫大意……令尊与我多年至交,他可从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慕容疾有几分憨直,对昏君忠心耿耿,尤其是最近月余,昏君对他越发信任,君臣相处甚欢,所以他现在听着梁震的话,不由得有些反感。“世伯的话,我懂,不必多言……” 梁震瞧出慕容疾的不以为意,摇摇头,冷哼一声,没再多言。 欧阳广雷厉风行,挟带着新胜的威风,以快刀斩乱麻的态势,几乎武断地重新分配了朝廷的部分重要职缺。他对人事不熟,于是广纳善言,对宰相贺元橙以及蔡素的意见格外看重。 这大出贺元橙的预料,反而让他更加如履薄冰起来。 欧阳广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有隐患,尤其是宰相贺元橙也对自己心怀不轨,但只要能祛除太后的势力,就对自己有利。 而且朝堂之事,只是个基础,欧阳广真正看中的是能让自己重回修行界的金子。 朝臣若有不满,自有百花真君去应付,欧阳广有恃无恐。 百花真君却不明白,埋怨道:“真是多此一举,费这么多功夫来应付凡人做啥?你要什么,直接跟他们要,他们不听,老子杀他个血流成河!” “匹夫!你杀光了这些朝臣,搞乱了朝堂,谁替朕挣金子?” “天下那么金子,抢了不就是了?” 欧阳广露出鄙夷的神色。“抢?抢光了呢?金子会自己跑出来?你这是杀鸡取卵的法子,不好!朕要可持续发展,懂不懂?” 百花真君又被欧阳广抢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骂了几句难听的话,飞走了。 紧跟着需要决定的就是,天山祭天的事还要不要继续了。 欧阳广并没有犹豫,不顾别人反对,准备将祭天的事进行到底。 “百花儿这家伙形象太差,不然祭天的效果应该更好!”欧阳广笑嘻嘻地看着百花真君离开的身影,露出一丝狡黠。 第三十章 昏君北上 “这昏君有点本事。竟然在几个道友的围攻下活了下来。” “他毕竟是大煌的皇帝,头顶上是三仙门。” “三仙门算个什么,在修真界名不见经传,三流的……” “三流的,也不是你我这样的散修能随便对付的……若他身边真有三仙门的道友,咱们这趟差事可以不必做了。”一个穿着绿袍的修行者,神情阴鹜地说道。 在他身边不远的一个山洞外,还有另外两个修行者,其中一个戴着斗笠,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布包。 戴斗笠的修行者冷笑一声。“崔道友也不要把人看扁了,我身边的这位楚道友可是在金器门当过差的,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不是咱们这样一般的散修可以比拟的。三仙门的道友还真不一定斗得过楚道友,我说三仙门是三流门派,还是抬举他们了……” “黄兄抬爱了……贫道毕竟是初来乍到,当不起黄兄这样的赞赏。这大煌是三仙门的一亩三分地,他们行事自然比咱们方便,这位崔道友的话也不无道理。”楚姓修行者穿着十分体面,腰间别着十余只葫芦形状的小饰品,不知何用。 绿袍修行者点点头,没再说话,这位‘金器门’出身的楚姓修行者,行事的气度确实不是一般散修可以相提并论的。 安静了一会儿,绿袍修行者脚尖一点,纵到空中。“这差事不做也无妨,实在不行,咱们退吧,一个买卖而已,做不成也没啥大不了的。” “跑?被一个凡人吓跑,咱们加起来几百年的修为可就真是个笑话了。”戴斗笠的修行者自嘲地一笑。 “咱们下到凡间来接事做,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捞些对修行有用的东西吗?为这个把命搭上,不值得吧……”绿袍修行者虽如此说着,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望向身后两人,想知道他们还有没有隐藏的后手。 摆明了他还想做成此事。 楚姓修行者沉吟了片刻。“丢命不至于……咱们如今都是闲云野鹤,自然不想节外生枝。与三仙门硬碰硬,的确不智,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什么办法?” 楚姓修行者一笑。“崔道友是受谁所托,事成后是什么好处?” 绿袍修行者闻言立刻微微生起一丝警惕,但转念一想,对方如此问,应该是实打实地想要合作了。“东王是我主顾,事成后,东王应允我两座城池。” “崔道友,准备隐居了?” “大道无望,只能求个人间逍遥吧。做完这一趟,我就不准备在修行界现身了。” “大煌若不乱,倒是个好地方存身。可若杀了昏君,毕竟是与三仙门为敌,道友还敢留在这三仙门的地方?” “我来之前听说三仙门已经自顾不暇,哪里知道他们竟然还有能力顾这个昏君。” “除非,昏君身后的根本不是三仙门的人。”楚姓修行者眼光如炬,似笑非笑地说道。 另外两人同时一凛,不得不叹服他的推断力,果然是大门大派出身,见解非凡。细细一想,这样的可能性真是极大。 “楚道友可有良策?”戴斗笠的修行者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楚姓修行者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腰间的金葫芦。“要么不做,要做咱们就做个大的。两个城池太少,我觉得,其实大煌不错。” “大煌还真是不错啊!好山好水好河流!”欧阳广意气风发,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北上。 前来围剿欧阳广的二十多家反王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只因昏君打退了数个修行者。 连修行者都杀不掉的昏君,凡人又能如何?反王们必须从长计议。 欧阳广让慕容疾约束禁军,并未追击反王,这不是他现时的计划。 反王中,最有实力的是大怀王。除此以外就是万泉山的混世霸王。 混世霸王不仅人高马大,功夫了得,而且身边聚集着一群奇人异士,麾下的大军八万更是所向披靡,在过去三年间接连攻下了青州与惠州。他们虽退,但仍距离昏君不远,显然还在观望。 “大哥,你说这昏君真的重新赢得了三仙门那些仙人的青睐吗?” “我看不像。”高大的混世霸王看了看身边自家的结拜义弟,穿黑衣的小个子武者,微微摇了摇头。“若真有三仙门的人在,为什么不现身?藏着掖着的意义在哪?” “大哥言之有理,这么说,昏君是在虚张声势咯?” “应该不是虚张声势,他毕竟是斩杀了几个修行者,说明他要么有厉害的法器,要么是身边有厉害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他背后的高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咱们偷偷瞧一瞧如何?”黑衣小个子跃跃欲试。 “瞧瞧看。” 黑衣小个子武者得令,从怀里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银色小蛾,做得十分精巧,用上等丝绸包裹着。他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手指将小蛾捻起,口里念念有词,不大工夫,蛾子竟然飞了起来,朝着昏君所在的方向奔去。 兄弟两人随即取出一面铜镜,开始专注地盯着它。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铜镜中出现了图像,果然是昏君一行队伍,但是图像仅仅显示了不到三息功夫就消失了。 “不好,银蛾被发现了。”黑衣小个子痛心疾首。“对方果然有高人,我这【天光蛾】乃是金器门出品,在修行界都是稀罕物的,在凡间更是难得一见,极难被发现才对,没想到竟然毁在了这里,可惜啦……” “哎!这可难了!”混世霸王也叹了口气,然后仍不忘安慰自己的兄弟。“贤弟,也别太伤心了,等为兄多打下几块土地,攒够了钱,想办法再给你弄一只吧……” 两人正在叙话,屋外有人回报,说是无量观的观主凌真人求见。 “凌老头儿?不是说他行刺昏君失手,已经被杀了吗?怎么还活着?” 话音未落,凌真人的身子一晃,已经到了眼前,竟然不请自来。“谁说贫道死了?贫道还好好的呢。” 凌真人江湖地位颇高,混世霸王不敢怠慢。“恭喜凌真人得逃大难,道长来得正是时候,我有事要问,快请!” 凌真人也不客气,走进帐篷,闪身坐下。“正好,我也有事要跟大王细说。” 第三十一章 昏君遇袭 混世霸王十分失望,凌真人竟然是来给昏君当说客的。 “大王,暂时不要跟昏君作对,他身边有高人。” “哼,难道就由得昏君继续作威作福?”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无量观内几十个高手,还有一位会用飞剑的剑客,最后都奈何不得昏君啊……前几天的事,你们也听说了吧,几个修行者都被他斩了……” “难怪昏君有恃无恐,果然有帮手。凌真人,可知道昏君身边的修行者到底是什么来头?” 凌真人摇摇头。“没人知道。反正厉害得很!”其实凌真人也不知道百花真君到底有多厉害,但既然他自己打不过,自然要添油加醋地描绘对手的凶残,不然就显得自己弱小了。 紧跟着,凌真人话锋一转。“贫道今日来,是有事相求。不瞒二位,贫道还有若干弟子,以及一众江湖朋友被昏君擒住呢。他们想要活,必须得靠江湖上的朋友们救济啦……” 听完凌真人的话,混世霸王和他的结拜兄弟不由得面面相觑。 “什么?昏君要你拿钱去赎那些江湖朋友?”混世霸王气得脸色铁青。“当真是昏君,贪财至极!” 啪! 混世霸王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掌将身边的足凳打得稀烂。但是身边那黑衣武者却突然露出怪异的笑容。“大哥,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啊?” 另一边,欧阳广继续大摇大摆地往天山进发,所过之处,无论是否忠于朝廷的地方官员都来巴结。 欧阳广来者不拒,无论是哪一路地方势力,金银照单全收。事后,却让百花真君和姜有才将不服从自己的官员枭首示众,引得天下震动。 从前,朝廷最厉害的几支军队都掌控在太后和大司马手中,纵然实力坚强,却被用来争权夺利,无法平定天下。 现在,朱雀军以及禁军都被昏君掌握。而且昏君身后有修真高人的事已经不胫而走,沿途诸藩人尽皆知,一时间内再无人敢与之争锋,所以昏君无往而不利。 天下人不傻,从被斩首官员的名字上就知道当今皇帝企图重振朝纲,那些游离在朝廷之外多年的地方豪强们也开始坐不住了,要么后悔没有与二十家反王一起前去屠杀昏君,要么已经行动起来,组成联盟,准备对抗突然强硬起来的皇帝。 百花真君两道目光犹如霹雳,往四周上下一扫,两百里之内的一草一木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又是一只侦查法器,昏君,你这大煌的凡人子民里跟修行界沾亲带故的人还真不不少哩。” 欧阳广对这些事不甚了了,也不感兴趣,在龙辇上伸个懒腰。“百花儿,就说有没有你打不过人的吧?要是有,我赶紧躲了,要是没有,你就别废话啦!” 百花真君见昏君‘质疑’自己的实力,顿时将老脸一沉。“别说大煌,就是所有三仙门里,也挑不出一个比贫道更厉害的。昏君,你就高枕无忧地作威作福吧!” “那就得了!”欧阳广正准备小憩一会,车前有人回报。“陛下,天山到了,今晚咱们在金光村落脚。” 服侍昏君的侍女和太监都已经换了一拨。欧阳广特意从让蔡素从宫中选了一批最年轻的内侍,这些人刚进宫不久,与旧人们的牵连不多,最不容易被收买。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适应,欧阳广已经彻底习惯了自己‘昏君’的身份。安顿好后不久,他便跺着碎步来到了寝宫,贵妃皇甫娇就等在里面。 皇甫娇对昏君也彻底改观,毕竟在危急时刻,是他坚定立场,救了自己。而且,这‘昏君’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总能有一些奇思妙想,总能让皇甫娇大吃一惊。 所谓日久生情,便是如此。 借着烛光,欧阳广看见皇甫娇穿了一件水红长纱裙,身姿曼妙,倾城绝世,不由得心花怒发,走上前就想拥那美人入怀,哪里知道刚到近前,皇甫娇突然翻脸,从身后不知何处抽出了一柄利剑,猛地刺了过来。 “怎么回事?”昏君大惊,急忙侧身躲避。“难道她其实是被人收买的刺客?” 欧阳广心头火起,但容不得他发脾气与沮丧,因为皇甫娇的‘剑术’精湛,一剑快似一剑,好几次就要伤到昏君。 行宫内的内侍各个吓得愣在当场,却没人反应,因为他们都太年轻,太没有经验了。 至于禁军,奉欧阳广之命,都在行宫外驻守。百花真君则跟姜有才胡侃海侃,根本没有留意昏君。 血契是让修行者与缔约的凡人拥有共同的命运,但并不能增加彼此的感应,而百花真君是个擅于争斗的家伙,其他法术并不精通,根本无法随时随地注意欧阳广。所以,现在无人来救。 “爱妃,你受何人指使?” 皇甫娇不答。 “皇甫娇,你到底是谁?” 皇甫娇还是不答。 欧阳广在屋内狂奔,一面跑,一面打落器皿,阻挡皇甫娇,却忘了呼救。其实,只要他大喊一声,百花真君应该就能听见。 皇甫娇的攻势虽然猛烈,欧阳广虽然几次几乎遇险,但每一次欧阳广都成功地躲过了皇甫娇的攻击。渐渐的,欧阳广甚至开始觉得游刃有余起来。他的气血上涌,浑身温热,动作与反应都比平常明显快了不少。 来天山的路上,欧阳广一刻不歇地提炼精金元气,耗费了不下一千金,炼成的精气都被他吸入了腹中。 看来,修行还是起了一点作用。 此刻,欧阳广看清皇甫娇的脸色,瞅见她眼角有泪,但神情木讷,突然意识到她可能被别人控制了。 “什么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朕的爱妃?”第一次,欧阳广动了真怒,觉得自己被人暗算。他再一次侧身,一把抓住皇甫娇的胳膊,使劲一拧,企图将皇甫娇的佩剑夺下,却没想到一道红光闪动,迎面扑来,顿时将欧阳广打得不省人事。 皇甫娇怪笑一声,随即浑身瘫软,也跪倒在地。随着她身体绵软,那道从她手中剑里冒出的红光已经变化成了一个艳丽的女子。 “哼,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都是草包!” 第三十二章 昏君拍砖 妖艳女子嘴里的‘草包’,不仅指欧阳广,也包括百花真君。因为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化身形,躲开监视,潜入了欧阳广的行宫之内,完全无惊无险。 “这就是那个昏君?师妹央求我来杀人,还以为这昏君有多厉害呢,结果这么轻易就得手了……不过,愚蠢归愚蠢……这昏君长得其实倒蛮俊俏的……” 妖艳女子单手托腮,绕着昏君走了三圈,没有即刻下手,而是心思活络起来。“师妹只是让我杀人,没说杀人之前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么俊俏的男子,若是白白浪费了,岂不可惜?” 她心里思忖着,正要动手,昏君却醒了过来。 那道红光专门攻击人的心念,欧阳广乃是魂穿而来,精神比一般人更坚固一些,因此受到的影响不大,仅仅瞬间就恢复了。 欧阳广一睁眼,看见爱妃皇甫娇趴在不远处,而面前却站着一个满头紫发的妖艳女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妖艳女子也吓了一跳,昏君一介凡人,怎么这么快就苏醒了?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反应极快,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同时也看出了女子眼中不一样的情愫。 昏君福至心灵,赶忙喊道:“我这是在做梦吗?仙子,你真地来了!” “仙子?”娇艳女子忍不出轻笑一声,反应过来。“你的小嘴真甜,你认识我吗?” “认识认识,梦中见过多次,没想到今日美梦成真了!”欧阳广心里着急,面上却不露声色,他胡乱说着话,其实没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言语攻势有用没用。 但他洪福齐天,一句话居然惹得妖艳女子心花怒放。 妖艳女子早已经心生邪念,此刻鬼迷心窍,想着杀昏君也不在一时,于是嬉笑着用手托起欧阳广的脸庞。“既然美梦成真,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欧阳广察言观色,已经明白了妖艳女子的用意。心道:“没想到,我也有可以靠出卖色相存活的一天?” “仙子莫急,朕的美梦成真,那一定是得到了上苍的眷顾。如今,这般靠近天山,看来朕此行来祭天祭祖是有效果的……待朕沐浴更衣,感谢上苍,然后就与仙子成就百年之好,如何?” 说着话,欧阳广挣扎着站起身来,有意无意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对方是修行者,此刻又距离自己这么的近,一定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杀死自己,所以他必须与对方保持距离,以免自己呼喊百花真君来救时,对方还有机会跟自己鱼死网破。 “该死的百花儿,平素自夸自擂,说自己的手段有多厉害,怎么让这个妖女溜进来了却还不自知?”欧阳广腹诽着,面上依旧带着笑。 “沐浴更衣太麻烦了,我不是个讲究人,既然美梦成真,就赶紧享受美梦吧,以防梦醒落空……”妖艳女子脸皮极厚,顾不得周围还有一群目瞪口呆的宫女,竟然伸手来扯欧阳广,然后推搡着就往龙床上走去。 欧阳广长叹一口气,心说:事到如今,那朕就只能吃点亏了,只能等她意乱情迷之时,我再呼唤百花儿,让他给她一剑,了解了她的性命…… 妖艳女子不知昏君所想,嘻嘻笑着,手一挥,周围的宫女即刻全部晕倒。“我知道你一定是害羞了,现在总该好了吧!” 欧阳广仔细一看,对方生得俊美,虽然凶恶,但自己也不算太吃亏,于是伸开双手,做出了放弃抵抗的样子。 就在这时,皇甫娇醒了过来,看见欧阳广与妖艳女子面对面站立,距离极近,立刻猜到即将发生的事,羞得脸红气短,又有些委屈伤心,顾不得头晕难受,立刻哭了起来。 这一哭,顿时引来妖艳女子的不满。 欧阳广则是心里着急,暗忖:糊涂,早不醒,晚不醒,偏偏现在醒了。醒了就醒了,你哭什么?这妖女一看就是性格乖张之人,你哭,岂不是自寻死路? 果然,妖艳女子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小娼货,你哭什么?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勾搭本仙子的情郎已经是大大的不是,现在还敢卖弄风情?跟是罪该万死!” 这话原本无礼,无论怎么看,皇甫娇都是欧阳广的贵妃,跟随欧阳广是理所当然的,反倒是她,才是行为不检的那一个。 欧阳广着急,忙干笑道:“这个女人不识抬举,赶出去就是了。仙子,不要耽误了咱们的美好时光啊!” 妖艳女子的脾气古怪,觉得被皇甫娇扫了雅兴,不依不饶。“不行,这个女人不能留,我不杀了她,难消心头之气!” 心头之气?皇甫娇可是什么事也没做啊。 欧阳广到了此刻,看见惊恐万分的皇甫娇,才发觉她在自己心目中竟然真有一份地位。当初怒斥虎贲军,不让他们带走皇甫娇,不仅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更是真情流露。 “仙子,快来啊,别管这个贱婢了,咱们可别错过了时光……”欧阳广‘矫揉造作’地喊出来,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甫娇性格单纯,听见欧阳广唤自己为‘贱婢’,心头悲起,眼泪更如泉涌。 妖艳女子被欧阳广一唤,心头发软,但一眼瞥见梨花带雨的皇甫娇,妒恨之意又起,于是发起狠来。“装什么可怜!郎君别急,等我杀了这个贱婢,就来与你百年好合!” 欧阳广见妖艳女子不肯回心转意,皇甫娇命在旦夕,顿时气血上涌,下意识地伸手从怀里掏出昏君百炼金,不管不顾,猛地一砖拍了出去。 那百炼金本是无上的法宝,除了可以修炼之外,更能制敌。昏君之前不明白用法,所以白白浪费了。 就在拍出金砖的瞬间,欧阳广感觉到体内一丝暖流经由胸腹传到了手掌,紧接着又流向了百炼金。 百炼金随即金光大盛,发出电光雷响,打在妖艳女子的后背上,将她打得一跌,几乎站立不起。 欧阳广大喜。“果然是个好宝贝!” 这百炼金对敌的方法简单至极,就如普通砖头一样,砸人便可,其威力与使用者的修为息息相关。欧阳广境界浅薄,但体内多少存了一些精金元气,平时感应不到,但一旦挥舞百炼金,立刻显现踪迹。 “你!”妖艳女子大怒。“师妹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小人,虚情假意,糊弄我,我先杀了你!”妖艳女子转身一指,准备指挥飞剑斩杀昏君,但昏君的动作更快,又一砖砸了下来。 这一下,百炼金不偏不倚正中妖艳女子的额头。就听咔一声响,妖艳女子倒吸冷气一口,晕倒在地。 百炼金代表五行之金,金克木,也克意识魂魄,所以百炼金砸人,无论仙凡,只要砸中眼目、额头、面颊之地,即刻昏迷,不省人事。 欧阳广面露凶恶之意,伸脚猛踢妖艳女子。“混账,敢杀朕和爱妃?不过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朕还不知道这百炼金有如此妙用呢!” 欧阳广扭头,皇甫娇安然无恙,但是百花真君至今都没有现身,似乎根本没听到动静,这让欧阳广狐疑起来。 第三十三章 昏君虚与委蛇 百花真君始终没有现身,这实在不可思议。就算百花真君再糊涂,再不靠谱,他也该知道自己与昏君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开始百花真君没有反应,情有可原。可昏君开始拍金砖了,他还没出现,这就很不寻常。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听不见动静。 欧阳广扶起皇甫娇,气得大喊,连叫三声,却都无人回应。 如此一来,欧阳广更气。“百花儿,你不想活了?快给我滚回来!” 又喊了数声,欧阳广不由得流下了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血契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契约者之间并无太强的联系,自己无法强迫百花真君回到身边。百花真君不能忤逆自己,却可以逃离自己。 “糊涂!我要是被杀死了,你能独活吗?”欧阳广决定暂时不去管百花真君,而是专心处理眼前的妖艳女子。 欧阳广不知道自己的金砖能将对方敲晕多久,于是快速地搜寻了一番,将妖艳女子身上的法器搜刮一空,最后更发现了一枚紫金色的丹药,盛在一个拇指粗细的瓷瓶内。 “这是什么丹药?”欧阳广搜索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却一无所得。 欧阳广成为昏君后,昏君与神剑宗宗主的记忆都被他吸收,但其中一些记忆逐渐衰退,已经变得模糊与久远,所以欧阳广无法即时动用这些记忆,必须像回忆幼时学过的诗词一般,绞尽脑汁才可。 正在琢磨,女子有苏醒的迹象。 欧阳广慌了,不论三七二十一,又砸了一金砖,将女子再次砸晕。 想来想去,欧阳广决定将慕容疾唤来,让他将这女子在迷梦中斩杀。 刚要行动,一阵狂风刮来,日前在升龙镇袭击过自己的,那个浑身带着旋风的女修行者又出现了。 这一次,她没有长时间地隐藏身形,而是很快地收起了周身的旋风,露出本来面目。 欧阳广吓了一跳,暗道糟糕,猜测妖娆女子口中的师妹就是眼前之人:生得倒是绝美,但眉心中一点黑痣,显得煞气极重。 女子做事干脆,飞剑已经朝着欧阳广铰来。 欧阳广反应极快,一看见旋风飞来,就已经理清了思路,于是立刻大喊道:“这女的已经服侍了朕的毒药,你若杀了我,她也必死无疑!” 飞剑硬生生地停在了欧阳广脖颈一寸之外。 皇甫娇吓得昏了过去。 “毒药?交出解药!”女子虽然有所怀疑,但自家的师姐的确昏倒在地,说明昏君或许真有能迷倒修行者的毒药。她不敢冒险,因为那妖艳女子是被自己私下偷偷从门派中请来的,若是她有任何差池,自己回到门派之中,也决不能幸免。为了杀一个凡人昏君,而丢掉了自己的前程,无论如何也是不划算的。 欧阳广冷汗直流,握着昏君百炼金的右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女子目光如炬,立刻发现,于是扬手一晃,一道怪异的力量缠住欧阳广的手,将百炼金夺了过去。 “果然是昏君,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一块金子不放!”女子将百炼金捏在手中,打量了两眼,没有发现异常,又就手扔回了地面。 欧阳广长出一口气,双眼死死盯住面前的女子。 “快交出解药!” “不交!” “不交你就死定了!” “交了,我马上就死了!” 欧阳广头脑清晰,知道自己只能虚与委蛇。“回去告诉武阳候,他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女子一惊,下意识皱眉,被欧阳广瞧在了眼中,但她并不痴傻,没有立刻暴露。 “什么武阳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是武阳候的女儿!”昏君起初产生这个猜测是因为女子与武阳候有那么几分相似,但他并不笃定,只是随意一试。反正错了就错了,没有损失,若是对了,就能攻心。 朝堂之中反对自己的最大势力就是太后、东王和武阳候。前两者暂时偃旗息鼓,一直没有正式现身的就只剩武阳候,也难怪昏君立刻产生了这样的联系。 女子终于惊骇失色。“说,是谁告诉你的?” 欧阳广暗喜,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却不露声色。“你说是谁?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家贼?”女子心头一动,这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旦传回门派,自己轻则受师父重罚,重则要被驱除出门,到时候就得变成无业散修了。女子心念一动,顿时惶急,脸色不善,手底下也犹豫起来。 欧阳广已经听过一些修行界的事,晓得修行者不能私下随意屠杀凡人,不然必受追责,于是乘胜追击。“只要你不杀我,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想必你也会安然无恙的吧。武阳候想要朕的皇位,那还不容易?朕看你生得绝美,不如嫁给朕当个贵妃,如此一来,武阳候与朕就是亲家了,以后诞下皇儿,由他继承皇位,你们武阳候家不也算是得了皇位吗?” 女子闻言,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万万没想到昏君竟然如此无耻,面对自己时不仅不怕,反而觊觎起自己的美色来。 但,她却是真地不敢轻举妄动了。既然昏君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保不齐会有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昏君今日身死,旁人立刻知晓,自己绝脱不了干系。 欧阳广嘿嘿笑着,显得有恃无恐起来,更弯腰捡起自己的昏君百炼金,然后居然胆大包天地去握女子的手。 女子自幼修持,从未被陌生男子接近,加上此刻心绪不宁,冷不防竟然被昏君捏到了手掌,顿时羞得满脸绯红,一时间忘了反应。等她回味过来,正要发怒,昏君的百炼金已经啪一声敲到了面前。 凡人拥有可以伤害修行者的法器,这是任何人也始料未及的。 女子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看着瘫软在地的两个女修行者,欧阳广得意至极,哈哈大笑道:“老子的百炼金天下无敌,看还有谁敢来偷袭朕!” 直到此刻,百花真君才摇摇晃晃地现身出来,看见满屋狼藉以及两把倒插在屋中的飞剑,浑身一颤,有些后怕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怎么回事?”欧阳广气得一巴掌扇在百花真君的后背上。“老子差点被人宰了,你跑去哪了?” 第三十四章 昏君祭天 天山上,大煌的群臣列队,仪仗排开,鼓乐喧天。 欧阳广祭天祭祖的仪式正式开始。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给昏君提了醒,让他意识到修行界广大,手段各异,彼此相克。并非境界高就可以无所不能。两个女修行者都只有练气九层的修为,却轻易躲过了金丹五重天修为的百花真君的耳目,更差一点杀了自己。 所以,昏君更加小心在意,希望快速完成祭天,然后专心收刮金银,以此来提高自己的修为。 至于那两个女修行者,欧阳广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决定暂时不杀,而是留着作为对付武阳候的手段。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昏君对外只字未提,只让百花真君用法术将两个女修行者五花大绑,藏在了自己的临行行宫之内。 “师妹,没想到咱们竟然会折在这个昏君手里!” 武阳候之女,左岳,铁青着脸,略微有些抱歉地回道:“师姐,是我大意了,这个昏君原来不仅有修行者作为靠山,而且自己也有些手段。是我害了你!” 妖艳女子叹口气。“算了,此间的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只要将来杀了那个昏君,咱们受到的耻辱就会烟消云散。” 左岳勉强地微微点头,却没有自家师姐那么淡然,咬牙切齿地骂道:“昏君就是昏君,不杀他,真是难消我的奇耻大辱。” “说这些没用,咱们怎么逃出去?绑着咱们的绳子是纯阴木行元气形成,我的修为不够,割不开。” 左岳叹了口气。“大师兄应该快来了!” “双师兄?你还请了他?……你不怕他来了,看见你现在……这幅尴尬的模样,影响你们的感情吗?”妖艳女子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不出她的情绪。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修行之人,虽不忌男女之情,但大道毕竟才是唯一终极之路。他若嫌弃我,各走阳光道便是。但没有他的帮助,咱们恐怕逃不出去,失去的会更多。” “果然是有其父便有其女,你有一个会算计的老爹,自己也不遑多让,师姐我真是自叹弗如……” 左岳没有说话,她的出身本就比自己的师姐要高,看待世界的观点当然不同。 左岳性子倔强,有着突破大道的野望。金丹六重天的修为可以横跨大千世界,自由自在。金丹九重天的境界可以享用无尽岁月,逍遥无边。若是侥幸突破四九天劫,修成个散仙位业,更能逃脱凡俗,跃出修行界,再无拘束。哪一个修行者不希望如此? 妖艳女子顿了顿,又说道:“就算双师兄来了,咱们也未必打得过昏君身后的神秘修行者……你老爹的计划终归是不能实现的……” “那也未必!”左岳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这昏君若是一直懦弱,也就罢了,顶多是被囚禁起来,虚度余生。偏偏他突然变得精明起来,还想与自己的命运争斗,那就注定了要万劫不复!” 妖艳女子立刻心生警惕。“师妹,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师姐多心了,我并无隐瞒的意思,有些事,我也是最近才刚刚发现的,就连我爹也不知道。杀了昏君,我爹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此言何意?” “咱们都低估了桦太后的势力。” 天山顶,祭天仪式正在进行。 随着各种祷告文书宣读完毕,神鼓、神锣立刻奏响,气势磅礴。欧阳广作为一个外来者,也不由得被眼前庄严肃穆的庆典所震慑,感觉似乎天上真有神明在注视自己似的。 紧跟着,昏君朝天膜拜,尚未跪下,天空已经霞光万道,然后一个修真模样的人踩着祥云露面出来。 这是昏君跟百花真君讲好了的,不等昏君跪倒,百花真君就必须现身,因为昏君可不想跪拜自己的契约者。 随着百花真君现身,文武百官,或真或假,或高兴或怨恨地,都开始跪倒拜伏,口呼‘仙人万圣’。 百花真君笑嘻嘻地,也很享受,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天山祭坛附近,对外界之事充耳不闻。 远处,几个修行者将身体躲在云后,窃窃私语。 穿绿袍的修行者冷笑一声。“楚道友好算计,这昏君果然留着自己的靠山来糊弄大煌的文臣武将来了。” 戴着斗笠的修行者也附和道:“楚道友不愧是金器门出身,智谋深远,所料之事分毫不差,咱们在这里等着,果然看到了昏君的底牌。” “切莫大意,以防还有诈。”楚姓修行者语气平淡,虽然言语谨慎,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架势却显露出他有十成十的信心。“升龙镇外偷袭昏君的几个道友,除了被斩的几人,还有一个躲在旋风中的女子。那女子必不甘心,今日肯定会再来。” “道友,何以见得?”穿绿袍的修行者自忖实力不如对方,所以言语越发的恭敬起来。 “如果贫道看得没错,那女子是望月门的弟子……望月门多么骄傲的存在啊,它的弟子能没有一分傲气吗?若是吃了亏,就算冒着被逐出门墙的风险,恐怕也要一雪前耻吧。” “原来是望月门的人。想杀这个昏君人还真是不少!”戴斗笠的修行者双手交叉在胸前,同时显得有些疑惑。“一个凡间的君王而已,一个三仙门下的君主而已,值得这么多人大动干戈?” 楚姓修行者笑道:“大煌是个好地方。连贫道都看出来的事,其他修行门宗又如何看不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就算三仙门还足够鼎盛,也未见得能保得住大煌,更何况现如今的三仙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戴斗笠的修行者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一惊。“楚道友,是不是还要什么事瞒着我们?” 楚姓修行者摆摆手。“非是贫道隐瞒,实在都是猜测之事,做不得准的。咱们如果运气够好,必定所得丰沛。若是事有不协,咱们也不能硬争,见好就收,明白吗?两位如果信得过贫道,就听贫道之言行事。这个昏君无论如何,都很难活下来了!” “谨遵道友指点!”戴斗笠的修行者和绿袍修行者不约而同地朝着楚姓修行者行礼,因为就算是他们,也感到了一股异变正在酝酿。 “可是,昏君请来的矮胖子似乎修为不低啊,我根本看不出他的深浅,起码有金丹境界吧?”绿袍修行者还是有点顾虑。 “就算是金丹境界又如何,你们难道不知道桦太后跟五虎门的关系?昏君不知天高地厚,将自己的亲娘得罪惨了,真真是自掘坟墓啊!” “五虎门?”两个修行者心中一惊,冷汗长流。 第三十五章 昏君身世 修行界有教、宗、门、派的讲究。 数量最多的,无疑是‘门’。修真门阀之内,又有【上三门】的说法。 上三门是一种虚称,用来形容最有实力的门阀,数量当然不止三个。 五虎门是上三门中,最近几十年风头最劲的门阀之一,实力雄厚,野心极大,而且动作频频,不断兼并其他门派。 五虎门之所以被称为五虎门,乃是据传有五位金丹九重天的老祖坐镇,几百年风雨不衰,纵横数个大世界,若桦太后跟五虎门大有关联,那修行界中绝不会有人认为昏君能够幸免。 就在昏君祭天的当口,京城附近的坤龙镇早已经风云变色。 三天前,这个大煌王朝的小镇突然出现了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修行者。 “小桦,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当年若是跟着我们去修行,今日又岂会成为那昏君的阶下之囚?他还是你亲儿子吗?” 桦太后连连苦笑。 仔细看时,岁月并没有在这位位高权重的女人身上留下任何显著的印记,若说她只有不到三十,想必也会有很多人愿意相信。 “许哥哥还好吗?” “许师兄很好……他去年刚刚修入了金丹三重天的境界,已经是门中的骨干,深受诸多长老的喜爱。”一个穿着蓝色长袍,剑眉星目的修行者无可奈何地说道:“许师兄是咱们诸人之中,最有天赋的,也是最中意你的人,当初你若不是执意要嫁给大煌的皇帝,你们……哎……” 修行者的蓝色长袍无风自动,隐隐约约地映照出五只猛虎图绘,在他身后还跟着将近十个修行者,让事情显得极为不寻常。 大煌作为三仙门的势力范围,鲜有外门外派的修行者驾临,更不要提数量竟然如此之众。周围的寻常百姓早就举家搬迁,躲得远远的,生怕会被殃及池鱼。 “旧事就不要重提了,我很谢谢你们今日能来搭救我。”桦太后流露出与平时不一样的一面,竟有些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三仙门是真的不行了吗?大煌是块好地方,不能没有强援啊,五虎门拿去得了吧。” 修行者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似有似无地点点头。“这件事先不急……有我们在,再没人敢伤害你。就算是三仙门掌门欧阳先亲来,我也不怕他!” “那就好!”桦太后突然流露出阴鹜的眼神。“我辅佐先帝多年,如今他仙去多时,我也算对得起大煌了。为了他,我耽误了多年的修行,没想到最后差点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哎,世间之事,难以预测啊!” “那个昏君,真是六亲不认,胡作非为。就是我们这些已经不在尘世打滚的修行者也看不过去,要不是念在他是你的儿子份上,我真想一剑刺死了他!” “刺死他吧!”桦太后压低声音。“有件事,我一直没对任何人讲,那昏君并非是我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我抚育他长大,多少有些情分罢了。我本以为,不用彻底翻脸就能制住他,……没想到……如今他羽翼丰满,肆意胡为,对我又形同路人,我再也不能容忍他了!” “哦?”蓝袍修行者一惊。“这些年,你一力维护他……这件事……我真是没想到的……” 桦太后脸色一红。“当初我虽然决定不去五虎门,但多年来一直坚持练气,修为固然没有寸进,却守着童贞,又怎么会有后嗣?” 一句话让蓝袍修行者越发惊讶,而且惊讶中带着喜悦。“原来如此!欧阳晃竟对你秋毫不犯?” “他对很好,知道我一生所求之事,所以并不强求……”桦太后叹口气。“为了他,我才对昏君如此容忍……否则大煌早就改名换姓了。原本以为只要略施小计,将这昏君从京城骗走,离了他家祖传的阵法就能自然而然地将大煌掌控在手,没想到那昏君竟然不知何时攀上了哪个修行界的败类,现在……” “我明白了。以后大煌就交给你们旅家吧!昏君和他背后的败类,咱们现在就去将他抓来,给你出气!至于三仙门?哼,等我师叔亲来,倒要看他们三仙门敢说什么!” …… “朕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还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不得仙长的支持!”欧阳广看着天上的百花真君耍宝,满心欢喜,脑子里全是金光灿灿的金砖。只要稳固了朝纲,金子源源不绝而来,自己很快就能重新筑基。 成为可以飞天遁地的修行者,那可是穿越而来的欧阳广最大的心愿。 群臣中,还有很多桦太后的支持者,他们迫于欧阳广的威力,一面行礼,一面腹诽。 “昏君,不要得意,等太后出来重掌乾坤时,有你的好看。” “太后绝不会失败,昏君你等着吧!” …… 就连东王也仍在暗中算计。毕竟他请来的前辈尚未出手,所以也并未失手,还有机会。 “好了!仙长请回吧!”欧阳广意气风发地大喊道。 喊声刚落,天山祭坛外一朵硕大的乌云忽然盖顶而至,掩盖了天光,刹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刮得群臣睁不开眼。 云中,传来数个雄壮的声音。“哪里来的山野村夫,竟敢冒充三仙门?昏君,你受死!” 欧阳广气得跳起老高,手指着天骂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竟敢说朕冒充?你才找死!”骂完既觉得自己豪气干云,又有些后悔。“来者不善,我干嘛要激怒他们。” 人群立刻议论纷纷,全都慌乱着寻找掩护。 下一刻,一道雷火从乌云中降落,直直地打向了昏君。 昏君被大鼎一般的火球吓得动弹不得,全靠百花真君转身一捞,将欧阳广抗在肩头,飞入了半空。 欧阳广立刻觉得耳畔冷风呼啸,脸皮发麻,头晕目眩。 “这是哪里来的修行者,百花儿,你打不打得过?” 百花真君没有搭理昏君,因为又有三团雷火降下,让他应接不暇。 群臣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昏君请来的修真是冒充的,云中的才是真正的三仙门的仙长。昏君无德,必死无疑!” “娘的!”昏君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人心向背是长久积累之事,桦太后经营朝纲多年,果然不是昏君一夕之间可以扭转的。 “这两个小娘皮竟然逃出来了,这乌云是一件厉害的法器,昏君,你坐稳了!” 百花真君瞬间冲破云海,升入高空,欧阳广立即看见了云中的左岳和她的妖艳师姐。在她们的身边还有一个英武的男子,正在朝着自己怒目而视。 不仅如此,远处还有数道剑光奔来,自己再次陷入了包围之中。 第三十六章 昏君困兽之斗 东王脸色更变,因为紧张,更因为兴奋。 身边的心腹低声告诉他,云海之外,逐渐靠近,逐渐变得清晰的黑点正是自己延请来刺杀昏君的修行者前辈。他潜伏多日,终于在此刻动手,看来是十拿九稳的了。 凡人能目睹的修行者之间的大战并不多,所以他们也看不出谁占上风,谁处在下风,只知道此刻昏君是势单力薄的一个。 左岳和她的妖艳师姐被自家师兄救出,一行三人马不停蹄,立刻从山脚下的金光村冲上来,对昏君发动了攻击。 大煌王朝处于天壬第七界,三仙门虽是其宗主门派,但望月门才是天壬第七界的第一大势力,所以双夏眼见自己的两个师妹被昏君擒住,顿时火冒三丈,对于昏君身后可能存在的靠山,根本不屑一顾。他以为,昏君身边隐伏的顶多是一个三仙门不入流的修行者,有练气九层的境界就已经是极限了。他本身的修为就是练气九层,又因师门宠爱,交付了法器【乌云罗汉跌】,实力堪比金丹,是以有恃无恐。 一直在远处伺机而动的楚姓修行者三人也在此刻发动了攻击,因为楚姓修行者一眼认出望月门的法器,觉得这是最佳的时机。若是五虎门的人也真的来了,那昏君就成了别人刀俎上的鱼肉,自己将很难分上一杯羹。 五虎门比望月门难缠得多。 天空中,雷声轰隆,剑光川流不息。乍一看,势单力薄的百花真君似乎处在了下风,因为数道飞剑,外加两件奇形怪状的法器将他团团围住,第一次腾云驾雾的昏君则脸皮歪斜,显得狼狈不堪。 昏君的确成了百花真君的一个负累,但不如此,百花真君不敢放心迎敌。 围观的大煌大臣们沉不住气,支持昏君的慕容疾等人急得原地直转。有些一直反对昏君的人则开心得大喊,以为这一次昏君在劫难逃。 “这一次可不是升龙镇可比的了!来的都是修行者的高手,而且对方人多势众,昏君必死无疑!”礼部尚书的手下几乎全被昏君关押,他憋了一个多月的闷气,终于忍不出吐露真言。 “宁大人,谨言慎行啊,昏……陛下不可被轻视!” 宁冲脸色一沉。“这昏君,连太后都敢囚禁,已经惹得天怒人怨。咱们之前不敢反抗是以为昏君真地得到了三仙门的荫蔽,但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假的,那云中与昏君争斗的才是真正的三仙门仙长啊!” “你如何笃定?”宰相贺元橙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肯轻易表露态度,更何况他与太后一向不是一边的,倘若真让太后扳倒了昏君,自己的下场未必更好,只有南王登基,自己才可安然无恙。 “宰相糊涂!难道你真被昏君吓怕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扛着昏君的矮胖子不是三仙门的仙长,一点仙气也没有,根本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杂毛!” 这话无礼,宁冲一介凡人,哪里知道仙门的底细,但贺元橙却不分辨,继续观战。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昏君身边掠过,将他的皇袍割断了一截,掉落下来,滚在了天山封禅台上。宁冲眼疾手快,三两步走到近前,捡起皇袍,不由得老泪纵横。“看见没有,昏君必死无疑,太后必将重新主政。” 太后的宠臣洪志栋也激动万分地冲上来,适时地朝着宁冲行礼,然后对着不远处的慕容疾怒目相视。不久之前,他与表弟薛怀谷拦阻昏君,结果昏君发威,将他表弟斩杀,后来更是圈禁了太后,把洪志栋吓得够呛。但昏君却意外地没有除掉他,反而仍由得洪志栋跟行在队伍中。 可这一个月来,洪志栋是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白眼,隐忍多日,此刻终于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宁大人,太后真的安然无恙?” “废话!你是不知道太后的根基吧?二十年前,先帝在世时,三仙门的仙长降临,都对太后毕恭毕敬啊……昏君不晓得天高地厚,竟对自己的亲娘下手,真是禽兽不如!”在这群大煌大臣的眼中,三仙门就是天,若是三仙门都不敢惹太后,那太后当然可以只手遮天。 随着宁冲的话出口,更多太后的忠心拥趸鼓起勇气,开始出声。他们彼此鼓舞,以壮声势。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眼见昏君的确处于下风,大势已去,大臣的野心和胆子也大了起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当初大司马想要除掉无德后妃皇甫娇,其实就是为了挽救大煌王朝。但昏君残暴,为了一个女子而与天下为敌,流放了大司马,圈禁了太后和韩贵妃,今日昏君穷途末路,咱们替大司马完成他的心愿吧!” “没错!昏君与那狐狸精都是大煌的祸害,咱们冲上去杀了皇甫娇,乱了昏君的心绪,让他也早点上路吧!” 群情汹涌,并非他们有十足的把握昏君今日必死。而是生怕自己表态太晚,若是太后真地重新执政,那么自己将失了先机,在太后面前再无立锥之地。 以宁冲为首的诸多官员环顾四周,正在细细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如此一来,无论是拥护太后的,还是原本中立的,都鼓噪起来。 洪志栋与慕容疾已经有久仇,瞅准时机,带领一群人冲了过去。 皇甫娇以贵妃的身份陪着昏君祭天,此刻正畏畏缩缩地躲在慕容疾身后,显得不知所措。 她美丽的容颜,早又勾起不少浑水摸鱼之徒的歹心。 “慕容疾让开,昏君大势已去,必死无疑,你不要再助纣为虐了!”洪志栋大吼一声,替自己壮胆,却没敢真的地上前。 慕容疾双目圆睁。“谁敢上来,杀无赦!”封禅台上的禁军立刻有所反应。 “大胆,你们难道要违抗太后的懿旨吗?”宁冲迈前一步。“皇帝一死,你们禁军就要被解散,今日负隅顽抗的,将来必被株连九族,可想清楚了?” 欧阳广立威的时间毕竟不长,禁军中又有许多原本属于虎贲的将士,根本尚未彻底归心,此刻昏君被百花真君驮着,陷于苦战,又不知所踪,军心难免动摇。慕容疾立刻用呼喊来稳定军队。 早有一个老臣,乃是慕容家的至交之一,走上前来。“大侄子,不要执迷不悟了,昏君真是大势已去,你再如此愚忠,必将你慕容家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慕容疾脸色铁青,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一道天外的声音传来。“昏君必死,三仙门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昏君!”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另外一截昏君的皇袍断袖,是被法术送来的。 人群又一阵耸动,认为昏君是真的败了! “别跟他废话,冲上去,抢了皇甫娇!”洪志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受到鼓舞,不顾一切地喊道:“谁抢了皇甫娇,皇甫娇就归谁!” 此言一出,兵将们顿时乱成一团,禁军中有人立刻倒戈,喊杀声随即震天响起。 混乱中,皇甫娇一跤跌倒,泪如雨下。她本是一个寻常女子,因有倾城之色而被昏君看中,强行带入宫中,已是悲惨。所幸昏君不再昏庸,待她不薄,原以为可以如此这般终了一生,也算善果,哪里知道异变迭起,此刻又要落入群狼之手。 皇甫娇受了昏君的影响,性子渐渐刚强,手里不知从哪里夺来一把匕首,死死拽住,只要有人冲上来,她便要自刎而死,以免身受侮辱。 云海之中,百花真君左扑右腾,难以脱困。欧阳广急了。“你怎么回事,今日如此不济!” 百花真君老脸一红。“姜有才这两晚拖着我与他痛饮,因为贪杯,有些宿醉未醒,功力减退了!。” “姜有才?原来你前天晚上喝酒去了?”欧阳广心中一凛,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一件事。“狗屁,凡间的酒能让你功力减退吗?是那姜有才居心不良啊!” 第三十七章 昏君气势 被欧阳广一喊,百花真君犹如当头棒喝,醒悟过来。“姜有才?没错,难怪老子这两天经脉不畅,原来他给我喝的乃是无垠天根宗的【逆海流天琼液】。老子被困了两百年,一时没想到此节,大意了!” “娘的,他还是你的同门师侄,竟敢害你?”欧阳广气得一挥拳头。“是谁说他信得过的?” 百花真君老脸更红了。“我们无垠天根宗自来就有同门相残的传统,倒怪不得他,是我糊涂了。” 同门相残,还是传统,这是个什么样的宗门? 欧阳广一咧嘴,摇摇头,觉得不敢置信。“说这些没用,咱们得想办法取胜才是,不然不光你我得死,我那可怜的皇甫爱妃也得受尽凌辱。” 百花真君咬紧牙关,身体一转,再次躲开左岳的飞剑。 “昏君别躲了,受死吧!我师兄的法阵已成,你们插翅难飞!”左岳发动了语言攻势。她身边的男子果然同时摆出倨傲的神情,嘿嘿冷笑。“果然是无名少姓的杂毛,被你们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擒了我家师妹,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今日不将你们扒皮抽筋,难消你们抢我师妹之恨!” 看时,周天荧光闪闪,的确好像有无穷的布置。 男子不依不饶,继续咒骂:“昏君,你一介凡人,敢与我等修真为敌,真是大逆不道。你作恶多端,等我杀了你,就去你的大煌皇宫将你后宫佳丽三千也斩尽杀绝!” 紧跟着,他又说了不少不三不四的话。 欧阳广也来了气,首先是那左岳与其父武阳候心怀不轨在先,三番两次刺杀自己在后,自己迫于无奈才发起反击,对方却口口声声指责自己的不是,简直岂有此理。 “好啊,去杀啊,后宫三千都杀了才好呢,正好让她们去陪我!我得谢谢你,算是对我不薄啊。”欧阳广嬉皮笑脸。“对了,别忘了你的两个师妹,朕的后宫三千也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此言一出,双夏脸色更变。他突然想起头一日救出两个师妹时,二人就有些衣冠不整,神情更是落寞惶恐。当时询问,左岳就语焉不详,但双夏并没有多想,以为就是彼此斗法有些剧烈罢了。此刻被昏君如此奚落一句,立刻将前情后事联系一处,明白过来,气得俊脸通红。 “昏君!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他顾不得追问身边的左岳,身子一纵,从乌云中现身出来,骂骂咧咧就冲了过来,气势非凡。 神器门出身的楚姓修行者顿时眉开眼笑。“机会来了,崔道友、黄道友,请跟贫道来!” 三人形成合力,化成一股金光,从侧后方攻向了百花真君。 百花真君气极反笑。“几个练气期的修行者也敢猖狂!” “我们是练气期,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以为自己是金丹修为吗?”双夏虽然看不透百花真君的境界,但从他发挥的实力来看,觉得他不过尔尔,所以才敢大言不惭。 “气死我也!”百花真君感到敌人气场强大,自己的护身咒不住地颤抖,摇摇欲坠,根本无法护住全身,只好转身就跑。 “胆小鬼,有种别逃啊!”双夏骂骂咧咧,继续追赶。 “老子有种,不跑就不跑!”百花真君话音刚落,就被欧阳广使劲敲了一下脑门。“糊涂,与敌对战,最忌心浮气躁。咱们得气他们,不要被他们气到。” 欧阳广的话提醒了百花真君,他双脚一蹬,再次加速。“那你倒说说,咱们怎么气他?” 昏君就是昏君,‘无耻’至极,果然开始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荒唐言论,羞得左岳和她的师姐面红耳赤,更气得双夏火冒三丈,他忍将不住,扭头询问。“师妹,他说的是真的吗?” 左岳无言以对,不置可否,只得搪塞。“师兄,咱们先抓住这个昏君,杀了他再说,再让他这样风言风语下去,这些污言秽语让别人听见了,真要羞杀我也!” 楚姓修行者带着两个同伴来到近前。“这昏君满口胡言乱语,贫道是不会信的。三位道友,既然咱们目标相同,那就齐心协力合作一把如何?”他说完,急忙从腰间摘下拇指大小的金葫芦,当空一抖,化成一丈高下。葫芦嘴儿朝下,底儿朝天,咕噜噜直响,放出三只半人高下的金属傀人,发出呼啸,紧紧追赶昏君。 楚姓修行者还不停手,前后一共放出四个葫芦的金属傀人,十二只金刚傀人分散开来,做出合围之势。 “原来是金器门的道友,那咱们就合作一次吧!”双夏抑制住心头的怒火,开始催动刚刚布下的阵法,四周雷火滚滚,挡住了百花真君的去路。 “我呸!若是老子还有全部实力,这阵法不值一提!” “废话少说,往东南方向去!”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那里距离天山封禅台最近,朕得去看看我的爱妃如何了。” “真是昏君,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爱妃……” 百花真君的话没说完就住嘴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昏君的意图:封禅台上有不少凡人,自己一行两人可以混进去躲一躲。再凶神恶煞的修行者,也不至于敢对无辜凡人大开杀戒,那可是修行界的大忌。偶尔擒杀一人,或许不至于掀起滔天大浪,但杀伤几百甚至上千之数,就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是百花真君自己的推断,并非真的欧阳广的意思。欧阳广要回封禅台,除了因为真地关心皇甫娇外,就是直觉认为那里最安全。 皇甫娇被汹涌的人群吓倒在地,泪如雨下。 禁军的叛逆,东王的人马,各怀鬼胎的大臣们,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冲来,皇甫娇已经两次举起匕首,准备自刎而死,最后都缺了一点勇气。 大将军慕容疾挥舞兵刃,连续打退了三股企图抢夺皇甫娇的人马,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又因为寡不敌众,更是受了两处轻伤,鲜血直流。 真的是大势已去。 “皇甫娇长得真美,难怪昏君宠爱她。”洪志栋成功冲到了皇甫娇的身边,嘿嘿奸笑。“老子真是幸运,皇甫娇归我了!”说着话,一脚飞起,将皇甫娇手中的匕首踢飞。 皇甫娇大叫一声,悔恨交加,暗恼自己没有当机立断了解了自己,如今落到洪志栋的手中,恐怕要生不如死。 “陛下,救我!” “昏君他自身难保,救不了你啦!美人,你就不要心存侥幸了!” 皇甫娇看着洪志栋伸过来的大手,吓得肝胆俱裂。 下一刻,血如雨下。 洪志栋已经身首异地。 欧阳广与百花真君不知何时回到封禅台。欧阳广怒吼道:“朕在此,谁敢反朕?” 第三十八章 昏君不离不弃 皇甫娇一把扑入欧阳广的怀抱,哭得泪人一般。 群臣愣了片刻,被突然杀回马枪的欧阳广吓了一跳。 百花真君的飞剑,哗哗几声,收割了数条敢于冲上来的叛军。 但仅仅过了瞬息功夫,天空中宏光闪烁,几个修行者追了过来,无不面目峥嵘,以此来表明他们是占据上风,并且即将要取胜的一方。 宁冲反应极快。“昏君是强弩之末,大家别怕!昏君,别逃啦,你已经惹得天怒人怨,再也路可走。” 欧阳广不理他,只关注天际,眼见双夏杀来,急忙催促:“快走!”顺手将皇甫娇搂起。 百花真君感受到重量,恼火不已。“咱们自身难保,你还要如此多情?” “少废话,她未曾辜负朕,朕怎能舍她而去?”欧阳广不仅抱起皇甫娇,还朝着慕容疾喊道:“将军坚持住,朕解决完这些恼人的修行界败类,就回来救你。” 此话一出,别说引来凡人们的耻笑,就连百花真君也觉得不可思议。“昏君,你傻了不成?咱们自身难保啦!老子被你救不假,却又被你控制,最后还被你害死,真是天意啊!” 若是从前,百花真君实力未损,他决不至于如此没有威风,但姜有才灌给他的逆流天琼液是一种奇怪的毒药,初饮时毫无感觉,行功修炼均无妨害,唯有等到与人争斗之时才会显露效果,一旦发作,真元流速变缓,法术威力大打折扣,无力回天。 欧阳广没有生气,却突然婉言鼓励。“事已至此,咱们同心协力,杀将出去才是正经。” 百花真君乃是人精,活了几百年,又不是三岁孩童,岂是简单的言语就能糊弄的?昏君的话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安慰,但他也知道抱怨无用,于是奋起神勇,重新冲回了高空。 “矮胖子,别硬撑了,等我抓到你,一定将你五花大绑,然后把影像留下来,拿到【万门会】上让所有人看看,博大家一乐!” 百花真君横眉倒竖,指挥飞剑去取双夏。 双夏大笑,满不在乎,却差点被百花真君的飞剑擦到。 “道友,切莫大意!” 双夏瞪了一眼跟上来的楚姓修行者,十分不服气。“不要以为你是金器门出身,就敢对我指手画脚,我们望月门可还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楚姓修行者知道对方年轻气盛,不与他计较。“道友切莫误会,贫道可不敢指手画脚。但这矮胖子来历不凡,决不可轻视。贫道所想的,只是杀了昏君,取他大煌一些城池即可,不愿节外生枝,所以提醒道友小心在意。” “来历不凡?你瞎了?这矮胖子修为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面对双夏的倨傲,楚姓修行者唯有苦笑摇头,丹他身边戴斗笠的修行者却不肯忍气吞声。“小子,你也别太狂,这矮胖子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修为,起码金丹三重以上,若不是他的师侄被楚道友收买,给他灌了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毒酒,你我今日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金丹三重?我呸,你知道不知道金丹三重是什么光景?”双夏的脸色更加阴沉,不仅因为师妹的事而恼火,更因为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面前的三人,受不得对方的多言多语。“不过也难怪,用下三滥手段制敌的东西,能有什么见识?” “你说谁下三滥?若不是楚道友用计,你早死了。别以为我们没听见,你那如花似玉的师妹早已经是……” “不可胡说!”楚姓修行者急忙出言阻止,但已经晚了,毕竟那双夏是场中六人手段最高的存在,不好得罪。 双夏何等骄傲的人,闻言勃然大怒,竟然放弃了追击百花真君,翻身来取戴斗笠的修行者。 楚姓修行者暗道不好,扯着两个同伴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百花真君已经在欧阳广的‘威逼利诱’下,转头回来。 百花真君埋怨道:“昏君,地狱无门你非要硬闯吗?咱们回来送死不成?” “送什么死,你瞧我的!” 楚姓修行者一眼看见迎面前来截击的昏君,放声大笑。“无垠天根宗的前辈,竟然跟一个凡人签订了血契,被一个凡人当狗使唤,我要是您,早拼着一死斩杀了这个昏君,士可杀不可辱啊……你家师侄的仙酒好喝吗?” 两个散修随即捧场般地讪笑。 百花真君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破绽竟被姜有才抓住,而且散播了出去,不由得又急又羞。 “百花儿,别听他挑拨离间!” “昏君,怎么?你还要不自量力地来跟贫道争斗吗?”楚姓修行者不仅手段高超,眼光不凡,而且擅于攻心。简单两句话,就惹得百花真君心烦意乱,让欧阳广不得不佩服。 就在此时,双夏带着两个师妹终于追了上来。双夏被激怒,敌我不分,竟然继续强攻楚姓修行者和他的两个同伴。 楚姓修行者暗道不好。 但欧阳广却是大喜。“天助我也!” “昏君啊昏君,天如何助你?难道你还能逃得掉不成?等我师兄收拾了这三个家伙,就轮到你们了!”妖艳女子的声音魅惑无比。 “你难道忘了朕是怎么收拾你们的了?” 一句话惹得左岳和她的师姐满脸通红。 下一刻,双夏的雷火打翻了戴斗笠的修行者,紧跟着就要打翻楚姓修行者。大家都以为昏君会指挥百花真君同样偷袭楚姓修行者,谁料到昏君却很贪心,竟然扬手扔出一块金砖,不偏不倚朝着双夏砸去。 双夏全力对敌,又根本没把欧阳广放在眼里,没有防备,被金砖一撞,头晕目眩,栽落云头去了。 余下几人无不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回事?”楚姓修行者和他身边的绿袍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知该喜还是惊。 左岳终于明白自己前天是怎么昏过去的了。“这到底是什么金砖,怎么连师兄都挨不住?我早知道昏君有些手段,还以为是毒蛊之类,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宝贝……” 百花真君则惊喜交加。“昏君,真有你的,你这金砖竟然还有这等效用?” “你这才知道吗?”欧阳广微微得意,又有些紧张,马不停蹄,趁着形势有利,将金砖收回,然后再次砸下,瞬间又砸晕了绿袍修行者和妖艳女子。 顷刻后,场中的敌人只剩下了两人。 “看你们谁还敢杀老子!” 第三十九章 昏君遇怪 形势立刻逆转。 仍在跟百花真君为敌的只剩下楚姓修行者与左岳两人。 欧阳广奋起神勇,连续抛出金砖,惊得两人不敢靠近。但欧阳广体内的精气孱弱,经不起消耗,很快告罄。 “走,咱们回封禅台。” 这一次,百花真君看出端倪,没有辩驳,乖乖照做。 左岳眼见师兄与师姐落云,不知所踪,心里又急又恨,想要冲上去,却被楚姓修行者拉住。“道友莫急。” 左岳从他的眼中看到狡黠之色,闻言停云,将飞剑放到脚下。 排云逾气,是最上乘的飞遁之法,速度既快又有隐蔽性,但相对会耗费更多的法力,不如御剑省力。 楚姓修行者极善谋划,事先已经知道百花真君实力不凡,所以才会与姜有才勾结。他若没有十全的安排,是绝不会贸然出手的。 他事先可没料到左岳三人也会在封禅台刺杀昏君,所以当然还留有后手。就见他念念有词,不断地朝着封禅台所在的天山脚放出红光。 欧阳广气喘吁吁,返回封禅台。激战还在持续,慕容疾已经遍体鳞伤,兀自顽强抵抗。 “将军神勇,朕来救你!” 昏君去而复返已经再一次惊住了群臣。而昏君不畏生死来救慕容疾,更是大出众人所料。 “昏君竟有如此气魄和义气?我真是小瞧了他!”宰相贺元橙十分庆幸,自己这一次没有采取行动,而是躲在一边坐山观虎斗。“胜败犹未可知,昏君兴许能赢?” 他当然不知道,楚姓修行者和戴斗笠的男子其实都是南王请来人刺君杀驾的,作为南王的盟友,他早就深陷此事,难以自拔。 东王则东张西望,他没有看见自己延请的修行前辈跟来,心头开始慌张。 百花真君今天憋足了闷气,下手狠毒,一把飞剑满空飞舞,顷刻剿杀了数十个叛军,封禅台上血流成河,终于将余下众人震住。 人群开始如潮水般往后退去。 “怎么可能?昏君怎么可能活着回来的?” “宁大人,你……你又错啦,昏君,不,陛下,他非是你我能预料的啊!” “不,不会的!就算昏君比咱们预计的厉害,咱们还有太后呢,桦太后不可能被昏君击败!”宁冲不肯相信自己的失败,被人群推搡着,朝着封禅台下奔去,走了两三步,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幸亏被另外一个新任的礼部大臣扶住。 “宁大人,快逃命吧,就算桦太后能东山再起,咱们也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行啊!” 宁冲被这话一激,反而不愿意逃了,双手搂住石栏杆,艰难地站在原地,犹疑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身重新朝着封禅台跑去。 “疯了疯了!宁大人疯了!” “我才没疯!昏君惹得天怒人怨,他不可能取胜。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没有一点气节……” 在旁人的讪笑声中,宁冲倔强地跑回了封禅台顶。就在这时,封禅台突然地动山摇起来。 天空中,左岳脸色微变。“道友,这是怎么回事?封禅台下面有什么东西?” “大煌之所以叫做大煌,知道为什么吗?” 左岳的父亲是大煌的武阳候,她自幼生长在大煌,但实话实说,她却不知道大煌名字的来由。 “愿闻其详。” “大煌者,大皇也,也是大蝗也。亘古相传,大煌所在之地乃是一只修炼多年成精的蝗虫怪的巢穴。此神蝗,命格属火,与欧阳一家命数相近,相辅相成,欧阳一家得了炎火之气,所以才能占据大蝗,称帝多年啊。” “那大蝗出世,昏君岂不如虎添翼?” 楚姓修行者摇摇头,淡然地一笑。“命格相近不等于大蝗就服从欧阳家的调遣。那怪物凶暴得很,天山的封禅台一来是欧阳家祭天祭祖所用,二来正是欧阳家用来镇压这大蝗的。就算是金丹三重天的大修行者也未必是这神蝗的对手,神蝗出世,昏君必死无疑!” “竟有此事。”左岳心头一凛。“道友好算计,这恐怕是道友一早就有的打算吧。” 楚姓修行者未置可否。“斗法一事,斗的不光是法力和法术,也是知识和权谋,擅于利用可利用之物,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的话音未落,偌大的封禅台突然从中裂开,几根金黄的触须冒了出来。 百花真君虽然修为受到压制,但依旧耳聪目明,顷刻看清了怪物的模样,大喊一声。“我的娘亲,你们大煌怎么还有这等怪物?这起码是五等以上的虫怪啊!” 虫怪分为上下九等,等级越高,能力越强。它们与妖怪类似却又不同。传说这些虫怪乃是上古之时,一位修行大能者别出心裁所创,本身就力大无穷,又对许多法术免疫,所以极难对付。 “虫怪?”欧阳广闻言也感到不妙。“那咱们快走!”说完,一手搂起皇甫娇,一手扯着慕容疾。 百花真君顿时大感吃不消,骂骂咧咧。“昏君,你要压死我不成?” “别废话,专心遁云,咱们能逃出去。” 咔啦! 百花真君刚刚纵起不到百丈高下,整个封禅台已经崩裂。 封禅台在天山的绝壁之上筑造,一面是悬崖,一面则靠着天山。那些还没来及离开封禅台的人几乎立刻死绝。宁冲一个趔趄,栽下封禅台,滚下了天山,生死不知。 一只体型绝大的蝗虫气势汹汹地从地底冲了上来,如今只露出半截身体,但光是头颅便有一座马车大小。它撞烂了封禅台,还不甘心,又低头一扫,仅仅靠着几根触须就又杀死了数十人,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人群疯了一般,沿着天山的栈道往山下逃去,拥挤之中,又有不少人死于非命。 神蝗的眼睛泛着疯狂的金光。 它看到了天空中的昏君和百花真君,似乎被勾起了兴趣,于是奋力挤碎周身的石头,将整个身体搬了出来。已经崩裂的封禅台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开始下沉,变得更加粉碎,大部分已经烂成了齑粉。就在封禅台要跌落天山的当口,它往上一纵,两对透明的薄翼张开,飞了起来。 百花真君一咋舌。“我的乖乖,这蝗虫得多大啊!”经验老道如他者,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不远处,楚姓修行者大笑。“昏君死定了!” 第四十章 昏君得遇金毛吼 昏君没死,因为百花真君躲开了神蝗的攻击。 宁冲也没死,他被从南方赶来的五虎门的一群修行者救了。 昏君和百花真君也沾了光,若不是数把飞剑形成合力,生生将神蝗从空中打落,百花真君势必要被那神蝗狠狠地咬上一口。 神蝗飞行的能力并不强,本来顶多就只能在空中停顿半碗茶的功夫,被飞剑的威压一扫,身体一歪,滚下地去,不知道砸碎了多少树木,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好不壮观。 楚姓修行者暗道不好。他早有预料,认为五虎门的修行者或许会现身,但并不笃定,所以打了一个如意算盘:抢在五虎门的人出现前解决昏君,那样桦太后或许就不会将五虎门的人引来,自己就能从中浑水摸鱼。 “人算不如天算。事已至此,再无便宜可占了!”他转身扯过一片云彩,就想逃走,却被三个穿着黑衣的五虎门弟子拦住了去路。 楚姓修行者定睛一看,自己的那两个被昏君砸晕的同伴也被这几个五虎门的弟子制住,此刻正垂头丧气地跪在云端。 再仔细一看,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云驾上,左岳的两个同门同样被五虎门寻到,此刻仍旧昏迷未醒。 “这位道友休走!” 楚姓修行者挤出笑容。“诸位道友有礼了。贫道此来是为斩杀昏君,为天下谋福,可惜迄今为止未建寸功,既然诸位高人来到,那贫道就不献丑了。” “别走!今天现身的所有修行者都别想离开!”五虎门领头的蓝袍男子脸色肃穆,不苟言笑,以强迫的语气说道。 百花真君趁机逃到一边。“五虎门?算是有点名气的门宗了,他们怎么也来搅和这趟浑水?三个金丹期的修行者……不过都是金丹一重,老子要是还有正常的实力,才不会怕他们……” 楚姓修行者心中微惊,他感觉到五虎门的人来者不善。“诸位,大煌之地归你们就是,贫道只字不提,就当从未来过,如何?” “说,你是谁请来斩杀昏君的?”对方态度蛮横,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楚姓修行者涵养虽好,却也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惹得脸色不快。“这件事就不容道友操心了。” “哼,不说?那好,今日就别想活着离开!”蓝袍修行者早看出来对方其实是散修,所以有恃无恐。 五虎门的修行者们从坤龙镇赶来,就是要斩杀昏君,以及除掉敢在大煌现身的修行者。三仙门已经不行了,大煌之地,五虎门势在必夺。 欧阳广冷眼旁观,忍不住大笑。“这位先生,俗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想斩杀我不得,如今却反而被别人当成了要对付的对象。依我看,你是好汉难敌四手,孤掌难鸣啊。朕可以不计前嫌,咱们联手对敌如何?” 楚姓修行者大笑。“昏君啊昏君,你真是人中龙凤,贫道不仅是小瞧了你,而且是大大地小瞧了你!我若早认识你几天,绝不会接这个活儿,绝不会与你为敌……好,既然你有此意,又信得过贫道,那贫道就跟你联手。” 五虎门的修行者们都大笑起来,显然对昏君与那楚姓修行者联手不屑一顾。 “这位女道友,你要不要也和昏君联手啊?” 左岳俏脸一红。“不要小瞧我望月门!” “望月门?名气不小,实力却如此不济。三个练气九层的弟子不仅杀不了昏君,还被昏君制服,更被打落云端,羞耻啊。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蓝袍修行者的话音未落,就已经抢攻了过来。 百花真君虽然法力受到抑制,眼光与经验却是不差,驮着三个凡人,费尽全力,还是躲开了这一击。 左岳被对方抢白,羞红了脸,虽然气恼昏君,却愣在空中,没有动作。 五虎门的弟子训练有素,顷刻布成一个阵法,将百花真君困在当中。半空上,望月门的双夏原本已经布好的阵法,却因为无人主持,渐渐消散了。那法器形成的带着雷电的乌云也悬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晃动。 楚姓修行者将腰间所有的金葫芦全都催动起来,放出几十个小金傀御敌,却挡不住五虎门的‘虎魂印’。 这虎魂印类似分化身,是用最厉害的猛虎魂魄淬炼而成,有不同的五行属性,与主人心意相合,配合无间,既可以像飞剑一般被用来千步以外取人首级,又能幻化成猛虎真身,与敌人近战。 随着一阵呯砰乱响,楚姓修行者的金傀损失了近半。 但是众人忘记了被打落云头的神蝗,它可不是非要跟昏君为敌的,反而因为被五虎门的人偷袭在先,怀恨在心,此刻冲将上来,直奔五虎门的人去了。 五虎门的人没将神蝗放在眼里,利用阵法,与它斗在一处。 神蝗力大无穷,身体又不怕飞剑,被五虎门的人围着打了一记,浑身冒起无数的火星,四溅开来,却浑然不退。 欧阳广看准时机,挥舞金砖,偷袭成功,将五虎门的人砸晕了一个。 正在得意,另一个五虎门的弟子成功冲到近前,指挥虎魂来抓昏君。 昏君看见一头金黄的猛虎,栩栩如生,在云中飞奔,转眼来到跟前,昂首猛扑,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将皇甫娇脱手了。百花真君肩头扛着昏君,左肋下夹着慕容疾,行动实在不便,全靠身边的楚姓修行者在关键时刻放出飞剑,挡了一下猛虎,才得以堪堪脱险。 正在难以为继之时,天山脚下又传来一声怒吼。 随着这声怒吼,神蝗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不要命地朝着阵法外闯去,两对薄翼因为用力过猛,几乎折叠过来。 “这又是什么东西?”百花真君也有些看不出端倪。 左岳也狐疑地看向楚姓修行者,在她心目中,这个神秘的散修似乎永远都留有后招。 哪里知道楚姓修行者也是一脸茫然,显然没有料到天山脚下还有除了神蝗以外的怪物。 “是成型的金毛吼!”还是五虎门领头的蓝袍修士眼力更强。他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身体自然地后退。“大煌这片凡人王国怎么会有这等凶物?” 此言一出,所有五虎门的弟子,包括楚姓修行者和百花真君都慌了。 金毛吼,传说中乃是千年僵尸修行得道而成,那可是起码相当于金丹七重天实力的邪兽,寻常修真如何与之为敌? 就见一道金光闪动,偌大的神蝗被瞬间撕成了碎片,血水洒落,化成红雨一片。 所有原本围攻欧阳广的修行者都散了,现在的他们,逃命才是第一要务。 第四十一章 昏君降怪 金毛犼来去如电,瞬间撕咬了两个五虎门的弟子。 危急时刻,天空中一道明光闪动,照耀下来,减缓了金毛犼的行动,五虎门的诸人才得以逃脱。 但金毛吼的法力高强,很快摆脱了那明光的束缚,转身回来,一声怒吼,震天动地,活下来的大煌群臣无不战战兢兢,蜷缩在山路上,躲在树林中,各个冷汗直流。 此刻,他们忘了要反叛昏君,也忘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桦太后,只希望天空中的修行者能对付浑身金毛的怪物。 死里逃生的户部尚书蔡素哆哆嗦嗦地说道:“陛下洪福齐天,没准他能救咱们呢。” 人群中,传来几声不屑的鄙夷声,但也有零星的赞许声。昏君在天山一役,斩杀了不少叛军,也赢回了一点人心。 “百花儿,这个怪物你对付得了吗?” 百花真君的大脑袋拨弄得跟鼓锤一样。“我就算全盛之时也打不过这怪物,更何况现在。” 欧阳广也不气馁,扭头问身边的楚姓修行者。“道友,你呢?” “我?贫道就更不济了。” “那还愣着干嘛,一起跑啊!道友,来,你帮朕扛着慕容将军。这样一来,百花儿能飞得快一些,咱们的机会也大一些。”欧阳广催促身边的两个修行者。“你看那些家伙,都跑得比咱们还快。” 楚姓修行者摇摇头。“不要徒劳啦,在金毛吼面前,谁也逃不了。” “不逃怎么知道没机会?就算没有机会,逃一逃也总比坐以待毙的好!”欧阳广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个性。 百花真君闻言,果然催云疾走。但是楚姓修行者的判断正确至极,那金毛吼后发先至,几乎是动念就到,一口又咬住了另外一个五虎门的弟子。 那五虎门的弟子吓得面无血色,所幸金毛吼突然之间发现了欧阳广,似乎对他更感兴趣,于是将已经含在口中的五虎门弟子舍下,径直来追欧阳广和百花真君。 欧阳广大惊,满嘴乱骂。“这怪物也嫌贫爱富,爱美憎丑不成?不要以为朕长得帅,你就要……滚开!” 不久之前出现的明光再次降下,又救了昏君一次。 天穹融化,七个穿着统一白衫的修行者出现。他们手中握着各色各样的法器,领头一人仙风道骨,满脸含笑。“诸位道友,得罪了,为了制服这妖畜,说不得,贫道得坏了道友们的法阵。” 五虎门领头的蓝袍修士已经被金毛吼搅闹得失去了章法,更因为损失了两个同门而心绪不宁,完全顾不上别的,巴不得有人帮助,一瞥之下又认出了来人乃是大千世界赫赫有名的【混元天意门】的修行者,自然满口应允。 “诸位道友请随意施为,若能降服这妖畜,真是大公德一件呢!” “贫道尽力而为!”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说完,身体直立在云端,气定神闲。他左手一挥,随即抓来一大片白云,将身边的所有同门掩盖住,同时用右手捏出几个法决,放出几团色彩特别绚烂的光球。 金毛吼被光球吸引,放松了对昏君的追赶,但刚过了瞬间,又反应过来,扭回头继续奔向昏君。老者便不断的放出更多奇怪颜色的光球,犹如逗猫一般,持续分散金毛吼的注意。 “还有这一招?”昏君也不得不佩服老者的手段,因为斗法比拼的可不仅仅是法力,也有智力和知识。 楚姓修行者感叹道:“果然不愧是上三门中的佼佼者,混元天意门的道友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啊!” 百花真君不服气,但也没敢过分驳斥,只冷哼一声作罢。 就在老者分散金毛吼注意力的同时,他的几个同门在半空游走,按照爻乾巽乾的方位拉出了一道金光灿灿的法力大网。 “诸位,贫道献丑了!”白衣老者说完,大网凭空落下,不偏不倚,正好将金毛吼困在了当中。 欧阳广看准时机喊道:“咱们快走!” “金毛吼已经被困住了,着什么急?” “它有没有被困住,朕不知道。这些新来的什么混元天意门的家伙都有什么目的,朕也不知道。既然形势如此混沌,当然是溜之大吉为上,你还犹豫啥?” 昏君平时没这么喜欢逃跑,百花真君微微露出鄙夷的神色,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于是老实照做。可惜刚一转身,就被一个年轻女子拦住了去路。“道友何必这么来去匆匆?” 欧阳广急忙讪笑一声。“诸位也是来杀我的?” “那倒不是。” “那是因为喜欢我?想嫁给我不成?” “那当然也不是。”白衣女子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 “既然不是来杀我的,也不是要嫁给我,那干嘛拦住我?” 白衣女子一愣,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五虎门的人也反应过来,冲上前来,挡住百花真君的去路。“道友,请把这个昏君交给我们处理吧!” “不可,这里是三仙门的属地,你们又不是三仙门的道友,怎么能随意处置这里的人间帝王?”白衣女子义正言辞地问道。 五虎门的人无言以对。面对其他散修,他们可以蛮横无理,但在混元天意门的修行者面前,他们还真得按照规矩办事。 “我了个去!别争了,快跑吧!”昏君一拍百花真君的脑门,就像给马抽鞭子似的。“快,快,快走!”打得百花真君狼狈不堪,两条短腿凌空乱拨,想快也快不起来。 白云女子以及五虎门的人都暗嗔,以为昏君是大惊小怪,空中却传来老者的声音。“这个畜生,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厉害。龙雪,不可大意!” 原来,金毛吼竟然冲破了混元天意门的大网,又朝着昏君扑了过来。 昏君骑着百花真君,正好躲在了五虎门诸人以及白衣女子身后。这群人凭直觉误认为金毛吼是冲着自己来的,下意识就将飞剑以及各种法器砸将了出去,。 一时间火光冲天,雷声不绝于耳。 但所有这些法器和法术都无法阻挡金毛吼。 白衣老者大喊一声:“糟糕,贫道没带合适的法器。” 白衣女子首当其中,被金毛吼带起的气流掀翻在云头,身体止不住地打转,说不出的狼狈。她瞥见不远处的昏君举着一块金乎乎的东西,似乎要打金毛吼,忍不住骂道:“不自量力,你想干什么?” 百花真君悬在空中,脸庞都气得变了形状。“昏君,真是昏君,自己的贵妃还在这里,看见人家姑娘好看,竟然如此不晓得天高地厚地想要英雄救美,人家还不领情……” 话没说完,昏君的金砖已经砸了出去。 一道炫目的金光闪过,在场的无论仙凡盖莫能视。 三息之后,金光消退,凶猛的金毛犼温顺得趴伏在云头,居然放弃了攻击。 白衣女子稳住身形,不敢置信地望着欧阳广。“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四十二章 昏君拜师 下一刻,白衣老者突然行礼,口喊:“恭迎师叔大驾。” 众人一看,在金毛犼的身边,似有若无,原来是一条淡淡的人影。他用手轻抚金毛犼的脑袋,让金毛犼毫无脾气。 白衣女子也急忙鞠躬,口里喊的是“师叔祖”。 “昏君,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地打败了金毛犼呢……”百花真君到了此刻也不敢过于招摇。新来的修行者修为极高,怕是距离金丹九重天也不远了。百花真君根本看不透对方的底细。 欧阳广自己也有些发懵,不知道怎么的,金毛犼就被制服了,似乎与自己无关,又似乎和自己有关,因为他清楚地感应到昏君百炼金中有大股的灵气流动,是纯金行属性。 白衣女子没好气地挤兑道:“还以为是你的本事呢,原来是装腔作势。” 一句话也引来劫后余生的五虎门弟子的嘲笑。 一直温婉恬静,说话也小声小气的皇甫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来了脾气,红着脸反驳。“我家陛下从没说过这是他的本事,你自己误会了,怪谁?” 皇甫娇敢当面顶撞修行者,这可让欧阳广大吃一惊。 白衣女子龙雪也气得柳眉倒竖,正要开口呵斥,那后来的老祖开口说话了。 “多谢欧阳家的小友,若不是你的气势,贫道还不见得能制服这怪物呢。”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无论这位前辈说的是真是假,都说明昏君安然无恙了。 若为真,昏君有好手段,又对混元天意门有恩,当着这老祖之面,谁敢动手?若为假,那就更加恐怖,足以说明这老祖对昏君有私心,岂容任何人对他动手? 昏君对这话虽不信,但他反应极快,知道怎样应对才对自己最有利,所以急忙在百花真君的后背上施礼。“前辈谬赞!” “没有谬赞。这金毛犼本是你欧阳家的祖先,因为尸身不腐,吸收日月精华多年,故而修成了僵尸,之后啖食血肉,又进化成飞天夜叉,最后才变成这等凶恶的金毛吼,它亲近你的血脉,所以没有狠下毒手。你刚才那一击,虽没甚威力,但却着实帮了贫道大忙。”这位老祖说着话,身形逐渐显现,乃是一个青须俊朗的中年人模样,身材高大,同样穿着白袍。只是手中握着一柄香炉,正在放着微微的红光。 “冲丹炉?”五虎门领头的蓝袍修士眼神锐利,认出此物。 欧阳广却是心头一凛,有些拿不准对方此番说话的用意。 什么叫我那一击没什么什么威力?朕觉得刚刚那一击实在是惊天地而泣鬼神! 欧阳广心中腹诽了一句。 对方没有让欧阳广久等,轻轻打开冲丹炉的炉盖,里面赫然是一枚鹅蛋大小的内丹,正在兀自放着淡黄的光芒,被那老祖轻轻一吸,吞入了腹中。“贫道与你欧阳家原本有旧,今日恰好路过此地,见精气直冲斗霄,料定有事,故来查看,没想到正好遇到这怪物出世……这也是命中注定之事。欧阳小友,你我有缘啊!” 百花真君嘀咕道:“这家伙竟然有冲丹炉,看来身份地位不低啊……” 欧阳广的记忆中也有一些关于冲丹炉的讯息,知道这冲丹炉是可以燃烧灵石而释放灵气的法器,用来给内丹快速补充法力,效果只比最上乘的丹药略弱,乃是高阶修行者斗法、游历必备之物。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这位老祖,心说:“这话也太假了吧,这么巧,金毛吼出世你就正好经过;这么巧,老子正要遇险,你就及时赶到;这么巧,你出来游历还带着这么多的门人弟子?” 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欧阳广当然知道此刻的敌我形势,当然知道自己该巴结谁,该拉拢谁。于是欧阳广虽然心中有怀疑,却一点也不带出来,而是‘憨厚’地一笑。“能跟前辈有缘,真是我的福气!” “既如此,你过来,让贫道瞧瞧你。看见你,真是让贫道想起了过去的老友啊!” “晚辈受宠若惊,我这就过来,让前辈看个够!” “马屁精!”白衣女子龙雪与五虎门的蓝袍修士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欧阳广心智坚定,知道自己必须委曲求全,对两人的话完全不以为意。 五虎门是桦太后的支持者,又存了心思要夺取大煌,但万万没想到天山脚下会有如此凶猛的金毛吼,还遇到了修行界声名鼎盛的混元天意门,此刻早乱了马脚。眼见欧阳广与那修为奇高的前辈,你一句,我一句,言语打得火热,五虎门的蓝袍修行者不由得着急起来,暗中将信香燃起。 五虎门的一位前辈,按照计划也要来到大煌坐镇的。 百花真君驮着欧阳广来到近前。那前辈仔细端详了一下欧阳广,不住地点头。“果然根骨精奇,是个修行的好材料!” “真的假的?”不知道为何,欧阳广总觉得对方的话充满了虚情假意。 你看仔细了吗?随口就说我天资聪颖,不是有所图谋吧? 欧阳广心里想着一套,面上却是另外一套。 “前辈,你说得朕都不好意思了。既然前辈瞧这我不错,要不,前辈收我为徒?” 昏君随口一说,对方却立刻打蛇随杆上。“贫道正有此意,欧阳小友若也有此意,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我反对!” “谁反对?”白衣老祖面不改色,看向了喊话的五虎门蓝袍修士。“你为什么反对?” 五虎门的弟子们都流下了冷汗,自家的师叔虽然平素颇有权威,手段也不弱,但此刻在混元天意门的老祖面前这等放肆,真的好吗? “我……我……”五虎门的蓝袍修士顿时口吃起来,因为他总不能说,我是来斩杀昏君的,所以你不能收他为徒。情急之下,他语无伦次。“我已经决定要收他为五虎门的弟子。” “哦,原来如此!”白衣老祖一招手。“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你过来,咱们细细商量一番。” 果然是大门大派的前辈,随和理性。 蓝袍修行者长出了一口气,驾云往前而去,刚到近前,就被那白衣老祖猛地一巴掌扇了过来,打得他头晕目眩,跌下了云头去。 白衣老祖冷哼一声。“竖子,不晓得天高地厚。这几界,还没人敢跟我龙长钺抢弟子!” 混元天意门的弟子们见老祖发怒,纷纷在云头跪倒,不约而同地朝着余下的五虎门弟子投去忿恨的眼色。 几个五虎门弟子索索瑟瑟,犹如浮萍飘在水上,落叶散在空中,完全没有把持。 远处,浓云之中,闻讯而来的五虎门前代修士扯过一片云霞,隐去了身形,掉头走了。“庄牧真是糊涂,遇到这个煞星还把贫道叫来做什么?丢人现眼吗?算了,大煌丢了,不该我五虎门所得啊……便宜了那个昏君,竟然让他活了。” 本卷完。 第四十三章 入门如此儿戏? 昏君随口一说,没想到真就被混元天意门的老祖收为了弟子。 “贫道不拘小节,收徒不喜太多的繁文缛节,这些同门都可以给你作证,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龙长钺唯一的入室弟子了。”说着话,也不管欧阳广是不是真心的,就将一个令牌取出,用法力在上面镌刻起来。“拿去吧,这是咱们混元天意门的内门弟子令牌,凭此令牌可入山门。” 欧阳广懵了,看着手里的令牌发呆,不知道这令牌意味着什么。 同行而来的几个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则无不露出羡慕与嫉妒的神情。 混元天意门乃是上三门中排得上号的大门宗,门下弟子数千,占据了数个大界域,但真正的内门弟子不足百人。 想要在混元天意门内有所作为,内门弟子的资格是前提中的前提,然而想要成为内门弟子,除了天资、修为、贡献之外,更需要机缘。 一个寻常的人间帝王,被人称为‘昏君’的快三十岁男人,这么容易就成为内门弟子了? 众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但是老祖金口玉言,绝不儿戏。 “老祖深思熟虑,一定另有打算,这个昏君或许真有过人之处。” “老祖是糊涂了吗?一时兴起就收了个弟子,按辈分算起来,他……跟我同辈?” “这昏君真是好运啊!” 诸人各有所想,直到一声历喝响起。 “孽徒,还不快叩拜贫道?” 欧阳广见识了白衣老祖龙长钺一掌打翻五虎门绿袍修士的阵仗,知道自己这位‘便宜师父’的脾气怕是不太好,于是急忙催动坐骑——也就是百花真君——靠到对方一尺之地,然后在百花真君的后背上单手作揖,因为他的怀里还搂着自己的贵妃皇甫娇。 “这个……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心里则想着:这个便宜老师的修为好像还不如神剑宗宗主,我拜了他,神剑宗宗主知道了不晓得会有何感想。 龙长钺不知道昏君心中所想,眼见欧阳广乖乖行礼,又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好徒儿,既然入了贫道的门墙,那就是我混元天意门的人。从今往后,需得遵照门派的规矩。” 欧阳广立刻反应过来。“师傅,那我的大煌呢?也该归咱们的门派管束了吧?” 龙长钺心中喜欢,暗道,果然是个聪明人。“大煌是你们欧阳家的,你想归顺哪个门派就归顺哪个门派,都由得你。谁还敢说三道四么?” “果然是看上了我的大煌,什么天资聪颖,什么有缘,什么有旧情,都是废话……”虽然明知道对方感兴趣的不是自己,欧阳广却不介意,因为只要摆脱了三仙门的控制,又找到了更有实力的靠山,那都是好事。 自己脑海中有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假以时日,自己的修为就会提高。到时候,还需不需要听从哪个门派的话就都是后话了。 欧阳广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的一个疑问。“老师,我这大煌虽然富庶,但能有什么东西是诸位修行者需要的?引来这么多是非……” 龙长钺一笑:“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孩子……什么东西吸引我们?你说呢?” 龙长钺自问自答。“当然是人,人才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你这样的人才。” 欧阳广一窒,心说,老滑头。但是这话本身却是无懈可击,差一点,欧阳广甚至要以为龙长钺也和自己一样,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了。 “弟子明白了……既然人这么重要……那弟子……” 龙长钺哈哈一笑,已经明白了欧阳广的心意,不等他说完,便开始发号施令。“贫道一向喜欢云游四海,常年不在门中。你若不喜欢受约束,不必立刻前往门派仙山,在这里打理大煌也是可以的。” “多谢老师。”欧阳广一点也不扭捏,立刻回应。 不远处,白衣女龙雪暗中冷笑一声。“原来师叔祖看中的是大煌,我就说嘛,这个昏君哪里值得我们不远万里地赶来……真是个傻子,好不容易入门,还是内门弟子,却不去仙山,浪费!” 混元天意门的这些弟子接到命令,前来大煌,说是有怪物需要清除,其余细节一概不知,难怪龙雪会疑惑。 龙雪心里腹诽,正在鄙视昏君,龙长钺却又突然说道:“你留在大煌想必也会有不少麻烦,贫道的弟子可不能受人欺负,这样吧,龙雪留在这里辅助你。” 龙雪一怔,大大的意外。 欧阳广也一惊。心说:“这是要监视我吗?” 龙长钺见欧阳广犹豫,于是补充道:“她是你的师侄女,当然要一切听你的。她是保护你、辅助你的。” 龙雪闻言双目瞪得大大的,气呼呼地望向了欧阳广。 欧阳广暗中一喜,叩谢不已。 旁人不敢吱声,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去吧,三仙门的事,贫道自会让负责外务的同门去处理。”龙长钺交代了几句,就此消失不见。 大煌那些苟活下来的群臣门藏在山林间,眼睁睁地看着前后这两个怪物肆虐,然后则是满空的金光和惊雷,再然后,是一片安静。 等了不知道多久,昏君出现了,他不仅没死没伤,而且生龙活虎,甚至意气风发。身后跟着一美一丑两个修行者。 美的是个女子,白衣长发,超凡脱俗。 丑的是个男子,五短身材,胖胖敦敦,正是之前现身过,在封禅台上大开杀戒的家伙。 昏君气定神闲,挽着皇甫娇,带着死里逃生的慕容疾,慢悠悠地走进这片林子。“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个修行者都是朕的手下,你们,还反不反朕?” 龙雪的脸涨得通红,但龙长钺将自己派遣给了昏君,自己不能不从,只好忍气吞声。 众大臣无不脸红心跳,无地自容。羞耻与惊恐并重,谁知道昏君会怎样大开杀戒。 欧阳广走了半天,寻了半晌,找到了蔡素。“蔡大人受惊了。” 蔡素受宠若惊,不顾浑身稀泥,站起来行礼。他是少数在危急时刻替昏君说过话的大臣。 押对了宝啊! 蔡素额头上有汗,心头却是微喜,其他大臣无不投来羡慕与嫉妒的眼神。 宰相这次隐忍不发,没有表态,也逃过一劫,但那些跟着宁冲起哄的新礼部官员以及叛乱的虎贲军则是各个吓得双腿如筛糠,站也站不起来。 欧阳广冷哼一声。“回到京城再跟你们慢慢算账。” 细细一算,几乎整个朝廷都在跟自己作对,全杀了?不现实啊! 欧阳广叹了口气,坐在龙辇之内面现愁容。 龙雪也跟坐在车中,浑身不自在,但却忍不住戏谑道:“你不是昏君吗?唉声叹气什么?把背叛你的家伙全杀了就是。” “杀了?”欧阳摇摇头。“如今强弱移势,朕强而人弱,杀了他们能有什么用?既不能证明朕强,也无助于稳定朝局。而且杀了满朝文武,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多人来运转诺大的朝廷?” 龙雪一笑,心说:这昏君,其实并不十分昏庸嘛。 第四十四章 有什么不能培养? “这么多人都背叛了你,你还要用他们,不怕他们以后再次背叛吗?”龙雪若无其事地说道:“人心最是叵测,因为有过背叛,很可能会一再的背叛。” “我觉得不会,陛下饶过了他们,他们要感恩戴德才是,怎么会再次背叛呢?”皇甫娇摇头。 “哼!你懂什么?”龙雪露出鄙夷的神色。“背叛过又被原谅,谁敢担保这原谅是永远有效的?担心的不是你的陛下,而是那群朝臣,他们会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被信任,所谓破镜难圆,裂痕是永远存在的。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再次反叛,只有你的陛下彻底被消灭,他们才能彻底放心……” 欧阳广不得不承认,龙雪的分析有些道理。“不错,有些人前后一个月内已经两次反叛。反叛有时候会养成习惯的……人心就是如此奇妙。” 皇甫娇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昏君,那打算怎么办?” “你不许叫陛下‘昏君’……”皇甫娇对龙雪抱着敌意。 欧阳广大笑两声。“虽然我是她的师叔,但她想叫我‘昏君’,就由得她叫吧。反正,无论如何,我还是她师叔。” “陛下,她……她这是不尊重你!” “呃,尊重更看重的是行动……”欧阳广望向龙雪。“忠心是需要培养的,朕就慢慢培养群臣们的忠心吧。” “忠心这东西可以培养吗?” “什么东西是不能培养的?”欧阳广似乎开始享受这番对话。“忠诚不是天然的,也很难是绝对的,威慑与利诱,内在信仰与外部力量支持,缺一不可啊,这个平衡很玄妙……” 龙雪一凛,没想到一个凡人帝王,一个被称为昏君的失败帝王,其实竟然看得如此透彻。 而昏君的话大有深意,龙雪忍不住看了一眼飘在龙辇之外的百花真君。无垠天根宗在大千世界是声名狼藉,若不是昏君的缘故,她是绝对不会跟无垠天根宗的人如此靠近的。 欧阳广突然坐起身来。“朕有个好主意……这些反叛的大臣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朕就让他们拿金子来给自己赎罪吧。取个名目,就叫‘赊罪令’,如何?怎么样?朕是不是个天才啊?如此一来,金银滚滚不断啊……” 刹那间,昏君好不容易在龙雪心中竖立起的一点‘明君’形象彻底崩塌,一如当初宰相和户部尚书的经历。 “你这么贪财,不如直接抢……”龙雪没有好气地说道。 “抢是不对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朕这财可是取得有理有据,谁也不能反对……而且,因为有了价钱,一切都贵重起来,看他们还敢不敢随便背叛朕!” 虽然是歪理,但龙雪觉得似乎也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这个昏君,奇思妙想还真不少,思路够开阔的。” 在途不止一日,等回到坤龙镇时,桦太后早就没了踪迹,就连昔日的贵妃韩凤也一并消失了。 现在驻守坤龙镇的乃是桦太后的心腹之一,兵部尚书,旅颉。 旅颉是桦太后的族弟,平素已经是狂傲得没边,不久之前桦太后被她的修行者朋友救出来,遂让他从朱雀镇领兵来援。 桦太后之所朝中权势熏天,除了因为文臣支持外,也是因为手握兵权。帝国四大支柱军队,有三只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旅颉来到坤龙镇,看到姐姐桦太后被一大群修行者前呼后拥,气势惊人,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激动。 “这该死的昏君,不肖的昏君,看你敢得罪我们旅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寻常凡人而言,看见如此众多的修行者站在自己这一边,难免会飘飘然,得意忘形。旅颉觉得昏君必死无疑,因此在把守坤龙镇的这些日子里,他除了天天咒骂昏君之外,更是恣意妄为,荼毒周边的百姓。 用他的话说,这些都是昏君的子民,不收拾收拾他们,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气,要怪就昏君无能无德吧。至于桦太后等人突然消失,他并不觉得有异,还以为桦太后是携着修行者之威,打回京城去了。 坤龙镇的附近的百姓原本对皇帝的印象一般,但因为日日夜夜受到折磨,反而对昏君产生了期待,希望昏君能杀回来,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娘亲,救我……”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被几个兵丁抓住,要献给旅颉。 姑娘的家人呼喊着,想要阻止这些军士,却被打得鲜血直流。 “陛下,救我们啊……” 情急之下,一家人呼天抢地,口喊昏君名号。 前来抢人的都是旅颉麾下的亲信,平时耳濡目染,骄狂无比,早不把昏君放在眼中,更不知道天山发生之事,兀自有恃无恐,此刻闻言无不冷笑。“陛下?哈哈,你们嘴里的昏君恐怕早死了,现如今的大煌是桦太后的天下!” 寻常村民,虽然读书不多,却认死理。 “大煌是欧阳家的大煌,桦太后祸乱朝纲,她……她不得……” “大胆!你敢辱桦太后?来啊,将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原本都在自家门后的村民们都慌了神。 那领头的军兵得意非凡,以为自己吓住了所有人,随即大笑。“看到了吗?这就是违背朝廷旨意的下场。你们要怪就怪这个老东西,舍不得女儿就罢了,还敢口出狂言!” 村子安静了瞬息,就在几个兵士抢过大姑娘,并准备举刀砍杀老汉的时刻,有人从屋子里闯了出来,大喊一声:“王大伯说得没错,这大煌本就是欧阳家的,不是旅家的!” 又有人喊道:“你们抢人杀人,就以为我们怕了?” “我们可不会懦弱到让你们为所欲为!”有人补充道。“他们只有不到十个人,乡亲们,咱们不要怕,决不能让他欺负王大伯和王小妹,团结起来,将他们赶走!” “你们敢跟朝廷作对?”领头的、举刀的兵士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这个村子的人真地敢反抗。 可他错了,绵羊也有奋起神勇来撕咬饿狼的一天,更何况有血性的大煌子民。有人领头冲了出来,举着砍柴的斧头和耕地的锄头。 更多的人跟了出来,气势汹汹。 几个兵士吓懵了,舍下姑娘,转身就跑,要去坤龙镇搬救兵,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欧阳广的队伍。 百花真君早弄明白了坤龙镇的情形,所以几个胡作非为的兵士立刻被【新禁军】扣下,带到了欧阳广的面前。 欧阳广询问情由,一拍手掌,“天助我也!”遂下令部队微微调转方向,先去这个王家村,再去围攻坤龙镇。 “陛下,王家村有什么好东西?”皇甫娇不明白。 “当然有好东西!”欧阳广故作高深地笑道:“那里,有人心啊!” 第四十五章 忠心 王家村举村行动起来。家家户户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几代人耕耘的家园。 这都是因为王雀羚的缘故。 王大伯,名讳王登峰,他的独女就是王雀羚,差一点被几个蛮横的兵士抓走,献给了旅颉。这一家子父女两人并没有按照王家村自古而来的辈分取名,据说两人的名字都是一个游方的道士给送的。 全村没有人埋怨,他们知道这不是王登峰的错,奋起反抗也是村民们自愿的。 但是,全村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也很急迫。背井离乡是所有人都不愿看见的结果。同时,也担心旅颉的人马很快就会追来。 一村的人拖家带口,刚走出不远,就看见迎面而来大队人马。 恐慌与失望的情绪立刻蔓延开去。 “不好,是旅颉的人,咱们完了!” “别慌,就算是旅颉的人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杀一个不亏本,杀两个赚一个呐!” 王家村在坤龙镇附近,靠近京畿,算是天子脚下,谁能想到这个村子的村民竟然有如此血性? 村民们各个怒目横对,做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小孩开始苦恼,老人开始哭泣,男人开始咒骂,女人开始叹息。无论多么坦然,当死亡临近,凡人总有许多情绪需要宣泄。 很快,对方有前哨迎了上来,将一村老少三百多人全部包围起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为大煌尽忠,跟桦太后的人拼了!” 村民们呐喊着正要冲上去赴死,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了众人面前,穿着金甲,手握方天画戟,腰间一口新月弯刀,威风凛凛。“既然要为大煌尽忠,来吧,新禁军正好缺员,你们……来充军,效忠陛下吧!” “效忠陛下?陛下不是……” “陛下跟桦太后不是斗得难分难解吗……” “陛下难道没死?” 慕容疾一言不发,等着情绪在村民之中自然发酵。 “他是慕容将军,皇帝的亲随啊……说明陛下就在附近……” 从前,王家村的村民并不十分效忠欧阳广,对这个昏君的印象也并不比其他地方的乡民来得更好,私底下也会戏谑地称呼欧阳广为‘昏君’。但此地乃京城附近,毕竟受到一些皇恩恩泽,从未遭遇过大不平之事,反而是旅颉来后,作威作福,两相对比,无形之间将他们的心意推向了昏君。 “陛下在京城时,咱们王家村没有受过罪,他一走,豺狼就来了!” 这是王家村村民最直观的感受。 很快,欧阳广亲临,安抚王家村的村民,并且做出承诺要斩杀旅颉,替王家村的村民做主。 村民淳朴,发觉皇帝并非传言中的那般昏庸,又站在自己一方、替自己撑腰,于是忠心就犹如雨季的山泉一般,抑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几百村民自发地跪倒,口呼‘万岁’,人数尽管不多,气势和声音却很弥足,让人听得热血沸腾。 百花真君咯咯怪笑。“这个昏君,有一套啊!” 就连龙雪也不得不佩服欧阳广,认为他出现得十分及时,话语也很到位,寥寥几句就笼络了不少民心。 “现在的民心只是落叶,风一吹就会跑,还得耕耘几年啊,让他们成为扎根的草才行!”欧阳广得意,却故意谦虚。 “让他们长成草,是想让他们当墙头草吗?”龙雪心里佩服,嘴上却不肯饶过欧阳广。因为她一看见欧阳广,就想起龙长钺收他为徒的事实,那就意味着自己是对方的晚辈,这让她不服气。 “墙头草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轻易地被狂风暴雨毁掉。而且,有时候……只有墙头草才能证明咱们弄起来的风暴有多强,不是吗?”欧阳广昂着头,大大咧咧从龙雪身边走过,回到龙辇上,准备率军攻打坤龙镇。 事情不少,打完坤龙镇后,欧阳广还需解京城之围。 当初二十家反王围攻欧阳广,却被欧阳广击退修行者的气势所迫,退了一大半,但没过多久,不知为何,这群人又鼓起了勇气,居然卷土重来,在京城外形成了一股合力,准备一举夺取京城,摧毁大煌的根基。 京城中的权贵们人人自危,不断利用各种方法向外传递消息,可惜桦太后突然失去踪迹,根本没人回应。至于旅颉,昏庸无能,以为京城固若金汤,又有自家的族姐领兵去救,决然无事,对如雪片般飞来的京城奏报也视若无睹。 直到这一日,他正在军营中寻欢作乐,突然听说欧阳广领兵来犯,不由得怔住了。“怎么可能?他在天山没被废?桦太后没有收拾他?那么多厉害的修行者前辈,昏君是如何逃出来的。” 大煌几乎分崩离析,消息传递不畅本就是常态,加上旅颉有恃无恐,没有关注外界消息,所以闻听此言时大吃了一惊。 但仅仅过了几息,他回味过来,大笑道:“虚张声势,一定是虚张声势!队伍中真有昏君吗?恐怕是慕容疾那个家伙打着昏君的旗号罢了,看样子他也想独立门户了。派几个能说会道的将军,去跟他说道说道,叫他知道有桦太后坐镇,从今往后大煌就姓旅啦!” “大……大人……”前来回禀的吏卒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这位刚愎自用的兵部大员。“成将军已经尝试劝说过了……结果……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成大人被慕容疾斩了!” “什么?大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将?那是昏君捧他,我倒要看看,没了昏君,他还敢如何嚣张!” “大人,等等……陛……陛下……他还在……”吏卒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没有听完自己回禀,就已经拂袖而去的兵部尚书,心道:大人此去,凶多吉少啊! 旅颉气鼓鼓地点起一众将领,准备跟慕容疾当面较量。他虽自知不是慕容疾的对手,但以为慕容疾此刻必定急急入丧家之犬,绝不敢跟自己硬战。 棒打落水狗的感觉太好,他不肯错过。 “慕容疾?猖狂了怎么多年,本官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从今往后看谁还敢在本官面前自称天下无敌!”旅颉打定注意,领着麾下一大群同样的酒囊饭袋冲出了军营。 对面,严正以待的正是重新收编而成的新禁军,慕容疾打马扬鞭,在两军之间来回奔跑,威风凛凛。 旅颉张口大骂,突然发现慕容疾的身后有一辆大车,八马并立,帝王规格,上面赫然坐着当今皇帝欧阳广。 “他……他真的没死?” “旅颉,下马受降,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欧阳广亲自下令。 下一刻,大军往前一突,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兵部尚书旅颉做梦也没想到大煌的军队竟有如此战力。 “这……这……这……”旅颉说出不出话来,因为自己的人马已经溃散了。 第四十六章 围城 昏君威武,一鼓作气攻下了坤龙镇。 慕容疾率领新禁军势如破竹,很快接收了朱雀军,几乎没有用到百花真君与龙雪的力量。 与此同时的京城,则是人心惶惶。 城内,大家都在寻找出路。因为无论是桦太后,还是兵部尚书旅颉都杳无音讯。二十万大军围城近一个月,将京城逼入了绝境。 围城的除了十余家反王外,还有一直居心叵测的武阳候。他迟迟没有动手,也是在等待自家女儿带回确切的消息。他当然不知道,左岳与她的同门在天山遭遇挫折后,被五虎门的修行者挟持,逼不得已提前离开大煌返回山门去了。其中有许多曲折以及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 左岳企图给自己的父亲报信,却苦于没有机会。 京城内的一个小面馆内,吃面的人无不愁眉苦脸。 “哎,你说城外的那些反王什么时候会攻城?” 另外一人摇摇头。“不知道啊,老兄,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旁边一桌的食客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点的牛肉面还剩下半碗。若是平时,他决计不会点价值十二钱的牛肉面,顶多是七钱的杂面,但一想到来日或许无多,他这个下苦力的单身汉便没了存钱的心思。因为若是不能把钱花了,等城破人亡,后悔不已。“是啊,我听说那些反王凶残得很,无恶不作,还会吃人呢……我无家无业,死了就死了,可家里有黄花大闺女的那些人家……哎……惨了。” 此言一出,面馆内叹息声不断。 京城内物资丰富,尽管被围城月余,各样小生意都还能照常进行,这全都托了欧阳家的福:早年间,欧阳家的前代皇帝未雨绸缪,在皇城内修筑了许多仓库,利用修行者的手段存储了很多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便用上了。 食客们议论纷纷。他们说的话虽然大多是道听途说,却也并非完全的空穴来风。不少反王的确行为暴戾,在过去攻城略地之后的杀伐惊人,难怪寻常百姓会有担忧。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照我说,当今圣上在京城的时候,咱们的日子还是安稳的……” 又有人附和了一句。“天下人骂他‘昏君’,但咱们京城人绝不能这样说,这些年,京城内外,日子不差……” “真希望陛下能平安回来,击退反王啊……” “难啊……这么多人围城,陛下能回来就是意外之喜啦,更何况还要对付这么多叛军。我听说太后她……” “谁说不是,陛下他的才能恐怕不足以应付啊……可惜啊可叹……” 酒馆的一角,坐着一个道人,他仔细凝听别人的说话,自己却沉默不语。“那个昏君,看来还并没有尽失人心,他这次若能回来,贫道辅助他一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道人非是旁人,正是昏君钦定的国师,凌真人。他三日前刚溜进城内,意外地替昏君立下了大功。 当时凌真人被昏君威胁,为了救出无量观中的诸人,不得不三山五岳四方赶路,到处游说。时间略久,许多人便开始怀疑。虽然他百般分辨,指天盟誓,说自己没有真地投靠昏君,可惜人心难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定他其实是昏君的走狗。 “别人没有逃出来,你怎么就逃出来了?” “这么费尽心机地替昏君奔走,还说自己不是昏君的人?” …… 起初,凌真人在心里痛恨昏君,觉得他毁了自己的名声。但渐渐的,他也醒悟过来,意识到昏君的手段固然可恶,但让自己遭受猜忌的归根结底还是人性。自己过去看重的名声和交情,最后却是一文不值。 欧阳广的手段其实让凌真人看清了过去那些所谓朋友的嘴脸,也更让他彻底地明白了事态的炎凉。 “若是这些人真如他们过去所说的那般相信贫道,又怎么会有现在的猜忌?”凌真人觉得心寒。他在旧友那里得到的是白眼,却意外地在为数不多的昏君的支持者那里获得了帮助。 潜移默化之中,凌真人的情绪也开始了隐晦的转变。 诸多反王中,有凌真人的旧相识。实际上,无量观参与刺杀昏君行动的江湖豪杰,就有不少是这些反王的人马。凌真人摆正了心态,在谋求救人的同时,也不遗余力地陈述利弊,结果真地被他劝退了几个反王。 不仅如此。两个月来,凌真人确认了四十个江湖人的赎金,但那些愿意赎人的势力如今都在观望,若是皇帝真能平安回来,赎金立刻送上,换回自家子弟。若是昏君不能重新入主朝廷,那赎金便可省下了。 凌真人在城内游逛了三日,打听消息,决定前往慕容府接头。 他从面馆出来,径直去了王侯大道。 慕容府就在王侯大道的尽头,门口是两座汉白玉的石狮,威武雄壮。 通报了姓名,凌真人被领入府内,刚进偏厅,就听见旁边的大堂之内有人在争吵。 “慕容爵爷,我劝你不要冥顽不灵!昏君必死无疑,这是你们弃暗投明最后的机会了……你们慕容家替他欧阳广看家护院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好处?除了一个安国大将的虚名……” 另一个声音几乎是咆哮道:“大哥,别跟他废话了,这糟老儿食古不化,就让他给昏君陪葬吧。慕容老头儿,不要以为昏君在离京之时胜了一场,就了不得,就可以安枕无忧了……你觉得各路义军为什么敢于围攻京城?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得到了一个比三仙门强大得多的修行者门派的支持……他们就是要掀翻昏君的王朝,你们慕容家,嘿嘿……” 慕容老爵爷没有自己儿子那样的英雄气魄,一个月以来又没有了慕容疾和欧阳广的讯息,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底气严重不足,哼哼唧唧地应付着,被几个江湖草莽逼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旁边的仆人各个看得义愤填膺,恨不能上去替主人分辨两句,却又不敢造次。 慕容老爵爷忍受着对方的目中无人,最终将前来劝降的反王部下打发走了。 “老头儿真是没有眼光,当断不断,将来必受其乱。等着吧,等我们取了慕容疾的脑袋,一定会回来看望您老人家的。” 三个江湖人一面走,一面咒骂,大大咧咧地从慕容府扬长而去,似乎整个京城早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嚣张至极。 京城被围,城内城外早已经断绝了正常的通路。能来去自如,说明这几个人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凌真人也听得怒火中烧,心说,这样的反王就是土匪,若是京城落在他们手里,倒霉的就是百姓啊!他忍将不住,甩开慕容府的仆人,前往了正堂。 慕容昌神情落寞,满头大汗,看见凌真人吓了一跳。“这位道长,您……您有何贵干?” “贫道乃是陛下钦定的国师,大人放心,陛下和慕容将军一定会打回来的!” 第四十七章 朕替你们做主! 事情的发展有些复杂。 反王们无法知道桦太后的计谋,更不知道天山发生的事。 支持反王的修行门派来自域外,曾与三仙门有过一些过节,怀恨在心。这一次,他们是趁着三仙门自顾不暇,抱着抢夺三仙门地盘的心态来到大煌的。 大煌是他们试探三仙门的第一站。 可惜他们的弟子来得晚了,二十天前降临天壬七界的时候,天山的争斗已经完结,昏君已经安然无恙地开始返程。 五虎门与混元天意门的人刚刚离去,不曾被他们发现,所以他们不知道昏君早已经是混元天意门的人。 这个门派主动联络了两家势力较大的反王。然后数家反王互通有无,以为可以就此推翻欧阳广,这才前来围困京城。但还是有部分反王谨慎为重,没有参与,尤其有几家更被凌真人劝退了。 饶是如此,加上准备趁火打劫的武阳候,围困京城的人马足以二十万以上。 欧阳广已经探知了京城外的动静。在重新夺回坤龙镇后,就地休整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大军开拔,准备击溃叛军。 叛军也发现了昏君的行踪,所以头一日已经再度派遣奸细混入城内,趁着城内讯息不明,浑水摸鱼,煽动蛊惑城内的大臣背叛欧阳广。 紧跟着,他们抢在昏君回城前发动了佯攻,作势要将京城拿下,其实是想引昏君入瓮……反王们早就在京城附近做出了部署和埋伏,以逸待劳。 昏君有些手段,身边或许还有修行者,不容易对付,那就交给修行前辈们去处理。慕容疾以及新禁军才是反王们的目标。 城内,人们并不知道城外的真实情形,只知道反王们开始攻城了。紧张的情绪笼罩了整个城池。 守城的军兵紧张地调度,在城墙上来回奔跑。他们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围攻京城的叛军中有修行者,所以信心严重不足。 原本昏君离开时已经带走了相当部分的军队,但好在桦太后依旧坐镇皇宫,民心还算安稳。如今大煌的主心骨俱不在朝中,兵力又不足,难免让人慌张。 正在此时,晴空一道霹雳,打降下来,劈在南城城墙之上,溅起碎石无数,立刻伤了百余兵士,在原本已经羸弱的士气立刻又崩塌了几分。 “完了,反王里真有修行者……若是三仙门门长不来搭救,大煌威矣。” “不好了,城要破了……” “陛下回不来了……” “听说昏君已经死了,仙门不会支持咱们了,一切都完了……” 刹那间,城内谣言四起,京城内的百姓虽不曾对欧阳广忠心不二,但此刻都无比怀念过去的安稳时光。 绝望和无助,充斥了整个京城。 城外,欧阳广带着大军来到北面十里处,已经隐隐约约听见城内的哀嚎。 “陛下,前面或许有埋伏!”慕容疾的家眷均在城内,难免焦急。 “慕容将军不用着急,京城丢不了。不用担心埋伏,你领军直入,遇到叛军,给朕格杀勿论!” 欧阳广是第一次发布如此强硬的命令,非是他嗜杀,而是唯有如此,才能在取得胜利后安定京城民心。 京城的百姓是最有可能大力支持欧阳广的。所以,欧阳广要让全城的人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一个事实:只要朕还在,就没人敢随意欺辱你们。无论何种险阻,朕替你们做主! “是!莫将领命!”慕容疾在天山被欧阳广所救,已经下了决心要效死命,而且他知道欧阳广的实力,听到这个命令后底气更是为之一旺。 禁军经过两次整编,又见识了天山异变,对欧阳广的忠诚度大增,此刻随着慕容疾,不畏生死地开始冲锋。 周围的山林中,藏着数家反王的人马,他们眼见慕容疾鲁莽地前冲,无不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 大怀王,曾经结交修行者,在欧阳广出行时率先出手,结果折戟沉沙,以失败告终。但他野心既大,实力也雄厚,很快被天衍门联系上,于是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准备更充分,底气更足,决心也更大。 “这个慕容疾,真是一个莽夫,冲进来送死吗?传令下去,让黄将军和曲将军不要轻举妄动,等这个莽夫完全钻入包围圈后,再关门打狗!” “遵命!” “大哥,不要大意,那昏君当初可是打退了好几个修行者,而且咱们请来的那位前辈也折了……” 大怀王大嘴一撇,闷哼一声。“这次与前次不同。整个大衍门都支持咱,怕个球?” 大怀王乡野村夫出身,从不以智谋见长,反而因为胆大敢为而出名。乱世之中,乾坤颠倒,各人所凭之术皆不相同。那些跟随大怀王的兵卒就是欣赏大怀王的勇猛。无数次,大怀王就是靠着不怕死的精神,从乱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所以他对自家兄弟的言论多有不满。 “本王可不是杜仲那个胆小怕事的家伙,被昏君手下的一个道士就劝退了。” 大怀王如此一说,再无人有任何异议。 “通知各位王驾,看我讯号行事,今日咱们不光要杀入京城,更要活捉欧阳广。京城的美女都归兄弟们,老子只要那个皇甫娇!” 身后,诸多将领全都发出吃吃的坏笑。 大怀王是个粗人,但用兵多年,知道怎么调动手下兄弟的斗志。兵道,凶险万分,有时候非得使用非常手段方能见效。他信心十足,今晚自己就能入住皇城,将皇甫娇据为己有。 很快,慕容疾靠近了京城的城墙。百花真君从高空降下,手里一面铜镜熠熠生辉。“三个修行者,都只有练气修为,不足为惧。” “那就好,什么来头能看出来吗?” “老子不在江湖上飘也有二百年的光景了。如果我看得不错,这些家伙是天衍门的弟子。” “天衍门很厉害吗?”昏君讪笑道:“百花,你怕不怕?” “哼,老子会怕天衍门的后辈?这天衍门不过是个二流门宗。别说无垠天根宗,就算你刚加入的混元天意门都可以随便碾压他们。” 欧阳广闻言放心下来。 龙雪却是大大的不满。“胡说八道,说得无垠天根宗好像多厉害似的,虽然是个‘宗’字头的门派不假,却是行事不端,实力马马虎虎而已,师叔,咱们混元天意门可是上三门中的上三门,非是这个百花儿的出身可以比的。” 龙雪说起自己的门派,得意非凡,满满的骄傲,嘴一快,就把欧阳广称呼为了‘师叔''。 百花真君一惊,随即咧嘴大笑,甚至忘了反驳龙雪。 欧阳广也得意。“原来如此。”那老神在在的模样,把龙雪羞得满脸绯红。 就在这时,反王们发动了攻击。如潮水般的士兵从四周围拢上来,慕容疾立刻被团团围住。 叛军一面冲锋一面高喊。“绞杀慕容疾,活捉昏君和皇甫娇。” 城墙上,早已经惊慌失措,随时准备投降的大煌军队先是惊喜,以为皇帝杀回来了,但随即又失落下去:因为慕容疾瞬间又陷入了包围。” 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反王们登高观望,各个意气风发,就差指点江山了。 然而,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战况出现了逆转。 慕容疾形如天神,纵横往来,所过之处,敌人无不丢盔弃甲。 “这,这……慕容疾果然神人也……咱们小瞧了他……” “朕的慕容将军果然是举世凡人无敌啊!”欧阳广大笑。 “慕容将军神勇!不过,对方有修真啊……”守城的大煌军重拾了一些信心,但还不敢放心。 消息传递有延时,京城内的百姓此刻才刚刚听说慕容疾陷入了绝境,都以为大煌要亡了,哭喊声此起彼伏,震天动地。 “哭吧,哭吧,昏君活不长了!”大怀王心烦意乱,更觉得莫名其妙,恶狠狠地说道:“请仙长!” 第四十八章 势如破竹 慕容疾大杀四方,杀的得诸位反王的队伍溃不成军。 大煌的士气渐渐高昂,就连守城的卫兵们也跃跃欲试,几乎要打开城门与慕容疾合兵一处。 只不过,敌人队伍中有修行者这件事一直像乌云一般笼罩在众人头顶,让大煌守军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担心,破空之声大起。远处两道电光冲了过来,不是飞剑,而是两头怪兽模样的法器,浑身冒着火焰,十分骇人。 “果然是修行者,完了,慕容将军完了……” 凡人情感脆弱,一见这个阵仗,立刻再度绝望起来。 消息则像浪潮,一股一股地传递,有波峰也有波谷,而不是连续的。上一次传入城内的讯息是大军围城,慕容疾占领上风的消息还没传开,后一股敌人出动了修行者的消息又铺天盖地而来,顿时引得京城大乱。 慕容疾怡然不惧,继续挥舞方天画戟杀敌,对两个修行者视而不见。 空中,骑着虎头法器的修行者怒喝一声。“大胆凡人,叫你张狂!” 一团火焰随即落下,做势要把慕容疾烧成灰烬。 烈焰尚未落地,已然消散。 “怎么回事?”修行者眉头一皱,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却没看出不远处飘着一个矮胖子,还以为是自家法器出了纰漏。 百花真君的隐身术尚未大成,但敌人竟未发现,足见其修为稀松平常。 又一团火焰降临,同样无功而返。 两个修行者意识到异常,随即怒吼道:“何方神圣,不要藏头缩尾,敢出来一会吗?” “你奶奶的,老子就在这里,你自己修为低看不见,叫个鬼啊!”百花真君一巴掌将那修行者打翻,滚下了地去。 大煌的军兵看得仔细,立刻欢呼。 百花真君看见众人对自己投来仰慕的神色,欣欣然,得意至极。 另一位修行者仅仅一个照面就知道自己非是其敌,立刻催动法器要走,却被百花真君抢先,同样一巴掌掀翻云头。 大怀王倒吸一口冷气,对天衍门的战力开始有所怀疑。当初败给昏君时,百花真君并未显露真身,让人认定昏君本身就有不俗的实力,如今百花真君又两掌打翻两个修行者,无疑更让人觉得昏君如虎添翼。 慕容疾受到鼓舞,平添战力,大煌禁军顷刻占据了完全的上风。反王军队兵败如山倒。 慕容疾谨守昏君之令,穷寇未追。 就在大怀王进退失据之时,天空中霞气腾腾,又来了好些修行者。 被打翻在地的两人早被同伴救起。 大怀王长出一口气,干笑道:“我就说嘛,大衍门不至于如此不济。大部队来了,看着昏君如何嚣张。” “大王说得是,大王说得是。”大怀王身后众人齐声附和。 情绪舒了片刻,大怀王的脸色又变了,因为那矮胖道人凶恶异常,居然不畏敌人数量众多,径直冲入了天衍门的队伍中。而且,他独自迎战,未落下风。 “这胖子到底是谁啊……” ……… “胖子,你姓什名谁,可知道我们是什么来历?”天衍门领头的金丹修士一脸怒容。“你敢阻拦义军攻伐大煌?简直是逆天行事,不知死活!” “狗屁!”百花真君只迸出这两个字。 “你不要嘴硬,就连三仙门的门长也不敢和我们分庭抗礼,更何况是你!” 原来,对方根本未作调查,以为昏君身边的都是三仙门的人。 “狗屁!”百花真君还是这两个字。 百花真君倨傲的态度激怒了这些天衍门的修行者。 “你到底说三仙门是‘狗屁’还是……”领头的红衣人原本就不擅口舌之争,又是情急之下,说话未经细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不妥,于是赶忙住嘴。 百花真君却是得理不饶人,大叫一声。“三仙门和你们这群混蛋都是狗屁,你的话更是狗屁不通!教唆凡人搅闹大煌,你们该当何罪?狗屁狗屁!” 百花真君的话有些粗俗,天衍门的红衣修行者自忖是名门大派,不肯和百花真君一样胡搅蛮缠,于是结结巴巴地回骂道:“昏君无道,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笑话,谁是天?替谁行道?这里是你们天衍门的地盘吗?你还敢来冒充天不成?”百花真君一下子指出了对方的跟脚。 天衍门的修行者无不一愣,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的来历后还敢如此叫嚣。 “三仙门以前是这里的天,但现在可不是了!我天衍门的长老已经……已经去三仙门交涉去了……” “没错!”百花真君的身后冒起墨绿色的精气,幻化成各种张牙舞爪的树木怪物,显得怪异凶恶。“三仙门早就不是这里的天啦。我说过,三仙门算个狗屁啊,凭什么管大煌的事,你们去跟三仙门交涉是你们的事,又能说明什么?” 那红衣修行者顿时语塞,自己主动提起三仙门,没料到三仙门不仅没能震慑住对方,而且反而成为了对方攻击的对象。“你到底是那个门派的,你……你不是三仙门的人。” 百花真君忍不住骂了一句三字经。“你傻吗?红袍子,老子当然不是三仙门的人,老子哪里像三仙门的窝囊废了?” “师叔,别跟他废话,咱们人多,上吧,收拾了他再收拾昏君不迟。就算三仙门的人来了,也不敢说啥!长老们此去必定震慑三仙门,从今往后大煌就是咱们说了算。”红衣修行者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修行者谏言。 欧阳广竖着耳朵听,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胡说八道!大煌是朕的大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了算?” “昏君!你一介凡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大煌是不是我天衍门说了算,当然不是你能决定的!若不是有修行者不能随意斩杀凡人的习俗,我现在就一剑斩杀了你!”另外一个天衍门的年轻弟子喝道,一副看不起欧阳广的样子,但他们毕竟是大张旗鼓而来,举着天衍门的牌号,所以多少有些收敛,不肯明目张胆地破怪规矩。 “你们斩给我看?”龙雪终于忍将不住,欧阳广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师叔,对方轻视欧阳广就是轻视混元天意门。 天衍门的修行者又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居然没有发现在昏君身边还有一个修行者。 之前说话的尖嘴猴腮的年轻修行者不及细看对方,出口就骂:“哪里来的山野村姑,敢跟我天衍门作对?” 话音未落,百花真君一巴掌扇了过去。别看对方人多,却只有一个金丹修行者,根本不是百花真君的对手。“不开眼的东西,真以为你们天衍门是什么大角色不成?” 百花真君正要自报家门,以此来威慑对方,天衍门领头的红衣修真突然认出了龙雪胸前的门徽,立刻冷汗长流。他天衍门是天壬七界的大门大派,骄横惯了,才敢趁着三仙门衰败前来占三仙门的便宜,根本没想到会有其他更厉害的门派也看中了大煌。 “这位道友,你……跟混元天意门有什么关系?” 龙雪俏脸一冷。“你们嘴里的昏君就我家龙长钺老祖的亲传弟子,你说我们与混元天意门有什么关系?” “龙长钺前辈?”红衣修行者多看了两样,已经笃定了龙雪的来历,随即嗓子一紧,声音也变了。“得罪了!咱们走!” 第四十九章 大煌胜了 谁能想到昏君竟然是龙长钺的入室弟子? 天衍门的红衣修行者暗道‘晦气’,心里更是不住地咒骂,嫌怪自己那些无用的同门,事前没有调查清楚,害自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凡事经不起推敲,他甚至以为这是门中与自己不对付的同门故意设下的计谋。 昏君也有些吃惊。“我那挂名师父竟然有这么大的名头?那些人都不确认一下,就跑了?” 龙雪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还真是无知的可以!师叔祖外号‘龙颜大怒、寸草不生’,你以为是什么意思?天衍门不过是个二流门派,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细问。也幸亏他们没有怀疑。别忘了,你可是货真价实的龙长钺师祖的弟子,他们若是再造次一点,被我师叔祖知道了,他天衍门能剩下几块石头都是未知之数……” 欧阳广一咋舌,想起当时龙长钺发脾气的样子,心说:还真有这个可能。他那副样子确实挺吓人的。 “师叔,龙长钺是什么人,咱们为什么要跑?混元天意门的人也太霸道了!”尖嘴猴腮的年轻修真的确是第一次出门。 “霸道你个奶奶!”红衣修行者忍将不住,将怒火发泄出来,一掌打在自己这个无知的后辈肩头。“回到山门,去藏书阁把【天壬六界异人传】给我抄一万遍!你想死,别拖着我天衍门其他的同门。” 其余弟子,但凡有些阅历的,也都无不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眼色。 昏君大获全胜。 天衍门的修行者一退,反王们立刻阵脚大乱。原本已经势如破竹的慕容疾更是摧枯拉朽一般,横扫千军,乘胜追击而去。 城内,惶恐的百姓还不清楚情势,只记得慕容疾陷入了包围,敌人出动了修行者……他们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中焦急等待,谣言就很容易滋生。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说是慕容疾已经被飞剑斩杀,欧阳广也已经被人生擒活捉,而皇甫娇更是被人当众凌辱…… 这个消息就像会飞一般,短时间内传遍了半个京城,人们在绝望中崩溃,更加怀念起过去的日子。 昏君在众人眼中也并不是那么昏庸了。 有的人忍将不住,冲出门外,大声嚎哭。“陛下,陛下啊,你怎么就舍下我们独自去啦?” 有热血激荡的少年,更是义愤填膺,从家里找来父母做饭的菜刀,挥舞着,做势要和入侵者同归于尽。 老人们想起过去大煌王朝的辉煌鼎盛,唉声连连,潸然泪下。 人们奔走相告,准备迎接自己悲惨的命运。 就在此时,城门开了。城内附近的居民率先关门闭户,各个端桌子,掀椅子。只要叛军敢攻门,他们就要鱼死网破。 半个京城刹那间安静下来。随后,是有秩序的马蹄声。人们预期的呼喊与咆哮并没有发生,鱼贯而入的是整齐的队伍。 “那是……那是陛下的仪仗……” “啊,陛下啊,你死得好惨,人都死了,仪仗还被人抢了……” “爹,不是的,你仔细看,那是陛下的仪仗,陛下还活着呢!” “噫。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陛下真地还活着?” “陛下还活着!陛下胜了!大煌胜了!” 突然之间,人们意识到取胜的是欧阳广,激动与欢喜猛然爆发。前一刻的阴霾悲情瞬息被狂喜和激动取代。 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起伏后,京城的居民爆发了,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涌上街头,口呼''万岁'',以此来宣泄情绪。声音震天动地,久久不绝于耳。 休说欧阳广本人,就是身为修行者的龙雪和百花真君也颇觉震撼。 东王脸色惨白,意识到自己与皇帝之间强弱异位,自己想要压过对方的念头将再难实现,不由得庆幸自己请来的修行者虽然失败,但没有暴露,更是已经消失,自己总算没跟皇帝撕破脸皮。 宰相贺元橙则心中惴惴,他听说南王的人马也在城南,生怕他一时冲动,铸下大错。“南王啊,南王,时不待你,快回去吧。” 欧阳广心情激动,被满城百姓拥护着回到了皇宫。 不久之后,有人来报,大怀王以及另外几个反王全被慕容疾生擒活捉。七路反王溃散。不仅如此,兵峰正盛的慕容疾又在城西遇到了同样在观望的武阳候,一鼓作气,将他的军队也击溃了。 安国大将军从此摆脱了只能单打独斗的名声,真正成为大煌的名将。 这些年昏君昏庸,丧失了对大部分国土的控制,导致朝廷实力下降。但大煌王朝屹立千载,底蕴深厚,京城附近的军力依然不容小觑,只是没有振臂一呼,天下响应的领袖可以发挥其潜力。 现在,欧阳广强势回归,麾下慕容疾骁勇能战,重塑乾坤指日可待。 接下来几天,欧阳广广纳谏言,稳定朝局,果然开出了赦罪令,让那些因为反叛而被关押的各部官员可以用赎金买回自己。欧阳广又任人唯贤,物尽其用,破天荒地重新启用了部分大臣,让他们戴罪立功。 群臣战战兢兢,既对皇帝的宽宏大量感到震惊,又觉得皇帝深不可测,不可揣摩。 奇妙的情绪混杂一处,朝廷开始重新行之有效地运转起来。 “国师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说吧!” 书房中,欧阳广对面的不远处,站着脸色有些黝黑的凌真人。 无论凌真人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如今他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煌的国师了。昏君的气量惊人,不仅不追求他当初刺驾之罪,而且信守承诺,在收到赎金后将囚禁的所有无量观的人全都放了。 凌真人在四方奔走的过程中也早已经潜移默化,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欧阳广脸色恬静,并无明显的得色。他深知一个道理:想要说服一个人,很多时候,语言是最差劲的选择,让对方自己选择,让形势帮助对方选择,才是最有效的。 “陛下,臣不敢奢望赏赐,但希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机会。” 昏君没有接话,而是突然问道:“朕记得无量观内刺驾的人中有一个姓秦的年轻人,对朕恨之入骨,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凌真人一惊,以为昏君反悔了,要将重新秦公子抓回来,脸色便有些不自然起来。但他现在已经归顺了朝廷,不敢说谎,愣了一愣,还是将实话道来。 “秦湘?他就是皇甫贵妃青梅竹马的伙伴吧?”欧阳广若无其事地说道。 凌真人又是一惊,以为昏君已经起了杀心,可没想到欧阳广紧跟着说道:“既然是贵妃儿时的朋友,被关了这么久也委屈他了,把他的那份赎金退回去,就当朕替贵妃送的礼物吧!” “陛下宽宏大量,亘古未有,贫道替秦公子谢过陛下了。” 欧阳广点点头,又挥挥手。“去吧,你要的机会朕给你了!” “陛下知道贫道想要什么?陛下不反对?” 欧阳广一笑。“你说服了几家反王不来攻朕,这是惊天大功。既然那些人里面有你的朋友,就由得你去继续游说吧,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朕为什么要反对。以前的事,事出有因,告诉你的那些朋友,只要肯为大煌效力,朕对他们过去的罪责可以既往不咎。不过……” “不过什么?陛下。”凌真人有些紧张,毕竟几家反王与他的确大有交情。 “如果他们曾经作奸犯科,杀过无辜的百姓,那罪责是免不了的!” 凌真人立即跪倒。“皇恩浩荡!贫道的那些朋友都是义士,从前……从前……是对陛下有所误会才会揭竿而起,绝不是无恶不作的强盗……贫道……贫道这就去了……” 走出皇宫,凌真人长吁一口气,笑道:“这哪里是昏君?分明是千古明君啊!” 第五十章 征伐大钺 明君不好当。 欧阳广深切地感觉到政事如麻,纷乱复杂,使得自己都无法专心修炼。好在现如今的国库,因得了各处赦罪令收缴上来的钱粮,运转通畅,可以充足地供应欧阳广所需。 户部尚书蔡素如今得了重用,春风得意。但他始终不明白当今陛下是怎么把一筐一筐的黄金全都弄没了的。 难道陛下有吃金子的习惯? 欧阳广回朝短短一个月,耗费的黄金已经有一万两之多。 “陛下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不高兴的!”蔡素低着头,有些魂不守舍地朝着皇宫走去,就连一路上内侍们跟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听见。 今日没有大朝会,皇帝不必临朝。 “什么?北钺大军犯境,要朕去跟他们谈判?”欧阳广生平最恨异国入侵,闻言尚未问清缘由,已经愤懑不已。“宰相,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京一个月,贺元橙如履薄冰。好在南王关键时刻悬崖勒马,没有惹出大乱子。欧阳广又表现出千古圣君的做派,对各路势力都网开一面,所以宰相尚未被替换。 “回陛下。这个北钺着实可恶,一直都跟咱们大煌较劲。过去千年,其实力都远不及大煌,但仗着也是三仙门的门下,跟咱们有些渊源,所以有恃无恐,经常有些放肆。时不时就会在边境骚扰一番,等我大军前去,又仓惶而逃,纯粹恶心我们大煌。前些年,咱们出兵收拾了他一回,他们消停了也有将近二十年啦。现在他们新皇登基,想必是又想闹出一些动静吧。” “新皇登基?朕怎么不知道?”欧阳广一甩脑袋,昏君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一点讯息。 贺元橙和蔡素都有些尴尬,还是贺元橙反应及时,干咳一声。“论起来,北钺的皇帝登基其实也有三年了,不过是最近才亲政,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难免有些愣头青的做派。他当年登基时,陛下在南山狩猎,可能……可能不记得了。” 欧阳广也尴尬起来,就算昏君当年狩猎游玩,也决不至于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想必当年昏君太过昏庸,身边的内侍也大胆妄为,因此干脆连通报也未通报。 “原来如此。”欧阳广赶紧揭过这段尴尬的历史。“那他们现在陈兵边境到底所为何事?想要侵占我大煌的领土吗?让朕去谈判,又谈什么呢?” 贺元橙犹豫了片刻。“陛下有所不知。咱们大煌实力远超北钺,但之所以从没能痛快地教训他们,乃是因为他们家的老祖在三仙门颇有势力……最近……最近谣言四起,说是三仙门已经不行了,有传说……又传说陛下欧阳家的老祖们都……” 欧阳广明白过来,干笑两声:“两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必支支吾吾。这事不光是传言,更是事实,我欧阳家的老祖应该……确实是都战死光啦!哎,令人唏嘘啊……现在人走茶凉。朕明白了,北钺是以为我大煌无人,所以想要趁机揩油,简直是痴人做梦!” 贺元橙与蔡素感叹于昏君敏锐,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据传这个大钺皇帝确实为人狭促,又自以为是,整天夜郎自大。如今听说三仙门欧阳家的老祖不济了,难免要出来闹翻天,哎……最终都是苦了百姓啊。我边境百姓已经被他抓了数千,这才威胁陛下去谈判……” “依臣所见,这一次大钺是来者不善,陛下别去的好,以免被他大钺侮辱,损了国格……臣听说,大钺王行事荒诞不羁,比……比……”蔡素也附议,但他不如宰相圆滑,差点说出‘那大钺王比昏君还要荒唐’的话来。 欧阳广大笑两声。“朕当然要去,我还真怕他没法侮辱朕呢。敢擒我大煌的子民,他活腻了!” 两个大臣自然知道昏君另有靠山,心头一凛,替那大钺皇帝捏了一把汗,同时也期待起来,希望欧阳广能替大煌痛快地出口气。 大煌人讨厌大钺人,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前代帝王受到三仙门的辖制,总不能淋漓尽致地收拾大钺,现在的欧阳广则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现如今朝政升平,从前兴风作乱的那些家伙都摄于欧阳广的威风,不敢显露分毫。 欧阳广雷厉风行,短短三日就做好了准备,带着慕容疾、皇甫娇和禁军踏上了征途,往东南方向而去。沿途的藩王、诸侯以及地方势力无不噤若寒蝉,以为昏君这是借着与大钺谈判来收拾自己的。好在欧阳广一路并未节外生枝,而是径直朝着与大钺的边境而去。 慕容疾的名声早已经传播到大煌的角角落落,大家都知道他能征善战。而昏君拥有修行者撑腰的事实也被传得神乎其神。只不过,到底是哪一门哪一派的修行者支持昏君,寻常百姓是弄不清楚的。 最盛行的说法是,昏君重新得到了三仙门的支持。 但远在国境之外的地方,则是无风无浪,有关天山祭天发生的事尚未走出国门。因为了解实情的凡人都在大煌朝廷之内,吃了亏的修行者则绝不可能宣扬自己的失败。 “大煌的昏君真敢来?太好了,朕要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这片圣皇大陆的真正主宰。仙长以下,我大钺为尊,我驼氏为尊。” 大钺的君主以驼为姓,年轻的皇帝样貌让人不敢恭维,除了大小眼以外,还有一只鹰钩鼻,而最令人警醒是他那狡诈以及自以为聪明的气质。 “将军,咱们的人都埋伏好了吗?” “回禀陛下,五万大军整备妥当。” “好!既然欧阳广敢来,朕就把他擒回大钺皇宫给朕当奴才!那个叫做皇甫娇的女人来了吗?” “回禀陛下,据说也来了!” “好极了!哈哈,听说这昏君的眼光不错,他选中的女人想来不差!”大钺出猛士,却鲜有美女,这让大钺皇帝对欧阳广嫉恨不已。 老谋士许弋急忙谏言。“陛下不可大意,老夫听闻昏君麾下的慕容疾是个会打战的将军,力拔山兮气盖世,有万夫不当之勇啊!” “不过是个蛮夫,何足挂齿!”大钺皇帝驼玉露出不屑的笑容。 “听说欧阳广带着十万大军,人数比咱们还多呢,武器装备似乎也更精良。”老谋士尽忠职守,必须提醒皇帝。 “凡人数量再多有什么用?你忘了,我家老祖是怎么说的了?他欧阳家在三仙门已经没人啦!”驼玉有恃无恐,带着令人讨厌的狂妄笑意。 老谋士不再说话,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自家皇帝的话似乎有理,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昏君产生了一丝心悸,毫无缘由。 第五十一章 大煌子民的命很值钱 欧阳广长吸一口气,将昏君百炼金中的精元金气全部吸入腹中,任由它们顺着自己的经脉流转,随即露出一脸的满足神色。 这段时间以来,得到了充足的黄金供应,欧阳广的修为也在明显进步之中。 昏君百炼金是个宝贝,威力无边,但能发挥的效果是与操纵者的实力息息相关的,所以昏君必须不断提高自己的修为。 而且,若是不能快速筑基,人生转眼百年,脑海中的神剑宗宗主记忆就得付诸东流了。 所以,欧阳广摆出了昏君本色,大小事务基本都托付给朝臣去办,自己广纳谏言,任人唯贤,只在大事上做判决,平时能逃事就逃,在自己的生活安排上‘恣意妄为'',就为了挤出时间抓紧修炼。 龙雪对欧阳广的‘修炼''不以为意,认为他已经行差就错。“一块可以吞金的法器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而且,你的修行方法完全错误了,在筑基之前,应该练习吐纳,催发自己的五脏精气,你吸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不可胡说,我明明感觉自己身轻体壮了。” “那是你自己的错觉吧。” “怎么会是错觉?当日大战金毛犼,我的金砖可是发挥了大用处的!” “那明明是我师叔祖的法力,你不过是正好扔了块砖而已,就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啦?” 欧阳广淡然一笑,不打算跟龙雪继续争辩了。他可是确确实实用金砖收拾过左岳与她师姐的,那事是千真万确,欧阳广信心十足,无论龙雪信不信。 龙雪是名门大派出身,对旁门的修炼方法当然有偏见。 “我说昏君,你好歹是我混元天意门的入室弟子了,想修炼就正正经经地回山门一趟,老老实实地练气打坐,牢牢固固地筑基开窍……不过,昏君你也快三十了吧,起步确实晚了一点,能不能筑基还真不好说……” 龙雪絮絮叨叨,惹得欧阳广心烦意乱,但她的话却是提醒了自己,万不可大意,若是神剑宗宗主的记忆有所偏差,自己如今也有退路。 “神剑宗,你可听过?”欧阳广已经问过百花真君这个问题,但仍不死心。 龙雪一皱眉。“闻所未闻……等等,我好像记得有几个类似名字的门派,乌竹神剑帮?无敌神剑派?九耀神剑门?你问的是哪一个?” 欧阳广的心情顿时上下起伏起来。“龙雪也没听过,看来这个神剑宗大有问题。” 不过,不知为何,虽对神剑宗的来历有怀疑,欧阳广却对记忆中的修行法门笃信不疑。 “完了,误入歧途了。”龙雪嘲弄道,随即纵身飞起,离开了龙辇,找地方方便去了。凝丹之前的修行者,一样需要吃喝拉撒,与凡人相比,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陛下,前面不远处已经是大钺的兵营和临时行宫。”慕容疾前来回话,有些支支吾吾。“有两百多……咱们大煌的子民被对方捆着,跪在路的两旁……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哦?”欧阳广早已经从百花真君那里听说,无论男女老幼都被扒了衣服,跪在路边,这是对方用来羞辱自己的手段。他抑制住怒气,掀起车帘子,从龙辇上走下。“全都救下来,告诉他们,朕来了,不会让他们再受罪了。” 禁军得令,派出一小支人马,前去营救大煌边民。 这些苦命人被擒多日,受尽了屈辱,此刻在路旁也已经跪伏了大半天,眼见自己的陛下来了,无不抽噎痛哭。 “陛下……来了,来救咱们了……” “我们得救了,谁说大煌子民的命不值钱?陛下亲自来了!” …… “不许说话!”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突然冲出一队大钺的骑兵,怒声呵斥,并阻挡大煌禁军救人。 “谁敢救人?杀无赦!”大钺骑兵的统领有着跟他们皇帝一样的令人讨厌的气质。“让你们大煌的皇帝爬过来,向我家陛下磕头认罪。若是我家陛下高兴,兴许会放了这群狗。” 大钺的兵士气焰嚣张,口出狂言,立刻激怒了大煌禁军,他们正要奋起反制,欧阳广却在慕容疾的陪同下来到了近前,阻止了禁军。 大钺骑兵立刻哄笑。“都说大煌皇帝是昏君,没想到还是有些眼力的,知道不能跟我大钺为敌。在我大钺面前,大煌只有认输的份。” “大煌怎么可能与我大钺争锋?” “不是大煌,是小煌,这个昏君只是我家陛下的奴才罢了!” 大钺骑兵有恃无恐,肆意嘲笑。 欧阳广闻言,眉头一皱,心说这个大钺真是夜郎自大,他们的信心都是从哪来的? 欧阳广催马欲行,早被人挡住。 “我家陛下说了,你只能爬过去。” 欧阳广没有说话,所以这些大钺骑兵误以为欧阳广怕了。 欧阳广摇摇头。“老子本来是想给你们的驼子一个机会,让他过来亲自给朕的子民松绑,以赎他的滔天大罪,省得最后他的下场悲惨。结果,你奶奶的还不愿意?那就莫怪朕翻脸无情。慕容将军,别理这群狗,直接去把姓驼的家伙给朕抓来。” 欧阳广一直没说话,没想到一开口就这般凶猛,倒惊了大钺骑兵一下。 ‘驼子?''欧阳广这是在指大钺的皇帝驼玉? 大钺骑兵反应过来,顿时怒发冲冠,但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因为慕容疾已经真地催马直行,朝着对方营帐去了。 大钺骑兵头领喊道:“不自量力,你敢忤逆我家陛下,真是螳臂当车…… 下一刻,所有人都僵住了,慕容疾来去如电,竟然真地将驼玉夹在了腋下,飞奔了回来。 这么快? 慕容疾号称天下第一猛将,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当然不是慕容疾一人之力,就在他冲出去的前一刻,百花真君已经得到欧阳广的指令提前施法将那驼玉给擒住了,当空扔给慕容疾,让他捡了个便宜。 大钺的头领气得肺也炸了,脑子一晕,胡乱喊道:“放开我家陛下,不然我把这些你们大煌的狗全杀了!”说着,就要动手砍杀跪在路边的百姓。 欧阳广突然提马上前,亲自一巴掌将那头领扇下了马。“你敢杀我一个百姓,我杀你十个!” 第五十二章 谁是强者 驼玉气得脸色绯红,他挣扎着摆脱了慕容疾的控制,滚落在地,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倒栽泥水之中。泥水内还有马粪,臭不可闻,让他尴尬不已。 但驼玉却怡然不惧,而且非要摆出架子,翻身起来,顾不得浑身脏臭,手一指马上的欧阳广,厉声尖叫道:“欧阳广,给朕滚下来!你敢打朕,信不信朕灭了你的大煌!” 欧阳广摆出懒懒的神情。“小驼子,你扰闹大煌的边境在先,抓捕朕的边民在后,如今见到朕不仅不认错,还折磨这些无辜的百姓,真是不仁不义,现在还敢口出狂言,要灭了朕的大煌?你是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驼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驴踢了。” “啊,被驴把脑袋踢坏了,所以傻了啊!” 周围的大煌禁军全都笑了起来。 驼玉禁不住再次破口大骂。“欧阳广,事到如今,你还敢猖狂?看样子不跟你动真格的,你是不会悔改了。” 说着话,大钺的属臣以及军队也追到了近前,生怕皇帝出事。大钺的宰相更是勇气可嘉,全然不顾危险,来到跟前,翻身下马,用一件全新的皇袍将驼玉罩住。“陛下受惊了!” “朕没事,姓欧阳的不敢对朕怎么样。” 欧阳广虽顶着昏君的头衔,但也觉得这样亲自下场对骂有失身份,于是一招手,让自己的近侍答话。 “我大煌皇帝陛下问你,你知罪吗?” 驼玉冷笑一声。“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既然如此,那朕就叫你知道厉害!来呀,给朕将这昏君擒下。” 欧阳广哑然失笑,自古以来,两国交战,还没有帝王如此近距离地直接叫骂的,而且这个驼玉真是既好笑又好气。 “你这点人马,也想跟大煌的十万铁骑争锋,你不是傻,而是痴啊!”不用欧阳广下令,禁军已经摆开了架势,准备与敌军厮杀。 “等等,等等!”欧阳广突然改口,他眼前两军相隔如此之近,若是贸然开打,彼此必定都会血流成河。他不在乎大钺的人马如何,但却不想自己的军队受损。而且,他带着军队出来,除了耀武扬威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震慑大煌境内不服自己的地方势力,与大钺交战可不是他的初衷。 “等?嘿嘿,现在怕了?晚了!”驼玉有恃无恐到了极点,站在两军之间还敢造次。 欧阳广手一指驼玉。“打什么打?把他给朕抓住就是了。大钺的将士听着,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朕就杀了你们的皇帝。” 几乎就在同时,慕容疾伸手一捞,就把驼玉又夹在了肋下。 “大胆,放开朕!” 欧阳广忍不住,伸手扇了驼玉一巴掌,打得驼玉丑脸通红。“闭嘴,再敢废话,老子马上剁了你!” 大钺的军队见状,全都踟蹰不前,这已经是驼玉第二次被擒,欧阳广看起来是言出必践的角色。 驼玉当着自己朝臣的面被慕容疾犹如小鸡一般拎着,丢尽了颜面,大喊道:“欧阳广,你怎么敢?朕要向三仙门的仙长们举报你!让你的大煌被三仙门除名!” 驼玉的底气果然来自这里。 大钺的将士们看着自己的皇帝,心里都憋着气,但他们知道现在驼家的前辈在三仙门占了势,欧阳广之所以还敢如此不识抬举,想必是还不知道三仙门的状况。此刻此言一出,欧阳广必定吓得魂飞魄散。 哪里知道欧阳广反而大笑。“去啊,去举报啊!就怕你没命去举报啦!” “朕乃三仙门钦定的帝皇,你敢碰我,三仙门的仙长放不过你,你那些欧阳家的前辈已经没了,再没人护着你!” 欧阳广根本不理驼玉,而是朝着大钺的人马喊道:“你们赶紧退回去吧,省得刀剑无情,为了一个昏君白白死去,不值得。”说完,这才慢悠悠地回答驼玉。“朕就算杀了你,三仙门又能如何?” 驼玉干笑两声。“你真是愚蠢的可以,说你是昏君,你还真是昏君……咳咳……你不会连自己的大煌是三仙门辖下之地都不知道吧……”他说到‘昏君’两个字的时候,慕容疾有意使了一点劲,所以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欧阳广突然正色地说道:“朕的大煌是朕的,三仙门可管不了!” 欧阳广的神色镇定自如,不像是开玩笑。无论他是真的勇猛无畏还是不知者无畏,都让驼玉有点吓到了。 “真是个疯子,朕可不能吃这个眼前亏。”驼玉想着,点燃了掌心的符印信香。 几乎就在同时,远处飞来的一道电光,正是驼玉自家的一位前辈,他正在大钺的边城做客,正是驼玉的靠山。否则驼玉绝不会如此冒进,带着大军前来犯境。 他是真的有恃无恐。 电光收敛,露出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修行者,与驼玉有几分相似,神情倨傲。 欧阳广心道:这个修行界和凡人世界其实没有两样,越是见识少、地位低的家伙,越是喜欢在自认为是弱者的人面前显摆。唯有如此,才能找到心理的平衡吧。 “你是大煌的昏君?还不快放了我家贤侄,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欧阳广已经见过不少修行者,底气十足,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是你家‘贤侄’骚扰我国境在先,是你家‘贤侄’作恶冒犯在先,你难道不好好教训他,还要迁怒于朕吗?” 修行者从不期望凡人敢与自己理论,那修行者脸色一沉。“整个大煌都是三仙门所有,我想收拾谁就收拾谁,你还想反抗不成?记住,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强者面前没有道理可讲。” “我以为,强者之强在于仁,唯有伪强者才整天将弱肉强食挂在嘴边。”欧阳广的气势一点没有羸弱。 那修行者露出阴鹜的神情。“那贫道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强者,什么是伪强者!”他扬手放出飞剑,但飞剑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龙雪与百花真君同时现身,两人一左一后,同时出手,同时挡住了飞剑。 “你动昏君试试!” “你试试看动他?” 三仙门的修行者恼羞成怒。“难怪有恃无恐,原来找到了靠山,姓欧阳的。别忘了,大煌可是属于三仙门的。两位,本门的闲事,贫道劝你们别管,坏了规矩。” 龙雪正要出言喝止,远空一声霹雳响。“驼臣,不得放肆!” 三仙门的修行者脸色一变,听出是自家师叔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老者降下,沉着脸瞪了一眼叫做驼臣的修行者,然后转身,毕恭毕敬地朝着欧阳广行礼。“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恕罪则过。家师侄入门时浅,眼光浅薄,前辈海涵!” 此言一出,不仅驼玉惊慌失措,就连那三仙门的修行者也变了颜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欧阳家的皇帝什么时候就成了自家师叔的前辈了? 欧阳广心中一乐,面上依然镇定。“这里是我大煌的疆域,又不是你们家的地方,要你迎什么?” “是,前辈说得是!晚辈失言了!” 驼玉啊呀一声,似乎被慕容疾夹得狠了,晕了过去。也或者,其实是他选了一个好时机,然后自己晕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魔妖兽 驼玉垂头丧气地骑着马往回走,身后跟着趾高气昂的欧阳广。 欧阳广制服了驼玉,却未杀他。 十里外的大钺边城,还要驼玉邀请来的周围十国的国王。他原本的计划是逼迫欧阳广就范,然后带着他在边城会盟,当着众人之面一举奠定自己的王途霸业。 谁曾想,欧阳广找了一个比三仙门更大的靠山,一举粉碎了驼玉的痴心妄想。 驼臣被他师叔强迫着跪倒求饶的场景深深地刺激了驼玉。他的心胸没有那么宽广,不仅害怕,而且更加愤恨。 驼臣离开三仙门已经数月未归,不知道混元天意门的龙长钺闯入三仙门谈判的事,当众出丑,不由得迁怒驼玉。 驼玉知道,自己在三仙门的支持也几乎断了。驼臣会继续支持驼家皇朝,但未必是自己这一任皇帝。 整个大钺的军队都陷入了沉闷。 与之对应的,被解救的大煌百姓无不欢天喜地,扬眉吐气:他们在边境遭受的屈辱,都被欧阳广抹平了。大钺皇帝被迫承认过失,承诺赔偿。这是千年来,大煌子民都不曾享受过的骄傲。 很快,大军进入茂城范围。 此处,十国的国王都等着欣赏大戏。他们多是大钺的盟友,想看大煌的昏君的笑话。更重要的是,驼玉曾经应承,要与众人分享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皇甫娇。 皇甫娇的名声比昏君的名声还要传播得快,还要传播得远,这也是欧阳广始料未及的。 两支大军一前一后,开始在茂城外扎营。两个皇帝在两支卫兵的护送下,进入城中。 城内中心的高台上,诸位君王立刻开始指指点点,各种讪笑打趣此起彼伏,因为皇甫娇就跟在欧阳广的身边,竟也在骑马,脸上更似有泪痕。 大钺处在大煌东南草原,民风彪悍。大片的草原更是适合骑射,欧阳广兴致高昂,突发奇想拉着皇甫娇一起骑行过来。皇甫娇与韩凤不同,骑术不精,有些紧张,加上被风一吹,所以难免滴泪,却被人误会了。 “啧啧,那就是皇甫娇?果然千娇百媚啊。驼兄好福气……” “这美人,梨花带雨更添娇媚……”另外一个矮胖的国王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又说了几句不三不四的疯话。 “以后那欧阳广的大煌就由得咱们驰骋纵横啦。诸位,还等什么,上去快活啊!”雅漾国的国王白麦杰,年纪与驼玉相仿,平素交情又深厚,吃喝玩乐在一处,所以有恃无恐,早已经按捺不住。“看我怎么羞辱欧阳广那厮!” 说完这句,他咚咚咚地,就下了观望台,翻身上马,二话不说,朝着昏君冲了过去。 转眼靠近队伍,白麦杰毫无悬念地被慕容疾拦了下来。 “大胆,本王乃是驼玉陛下的生死之交,谁敢拦我?” “退下!”慕容疾话不多。“冒犯我家陛下,格杀勿论。” 白麦杰大笑。“败军之将、阶下之囚还敢嚣张?”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驼玉,就见驼玉在挤眉弄眼。 驼玉是在暗示他不要造次,但白麦杰却先入为主,认为驼玉是胜利的一方,是在故意给自己使眼色,要自己好好给欧阳广一点下马威。 驼玉性子顽劣,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白麦杰不疑有他,领悟错了。他为了展示自己的机敏,根本不给驼玉继续提醒的机会,从马背上站起来,扬鞭朝欧阳广打了过去。“娘的,装什么装?把皇甫娇给老子交出来……” 话音未落,他早被慕容疾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你……你敢打我……驼玉,这是怎么回事?” 驼玉一脸土灰色,尴尬不已,垂头不语。 慕容疾大笑。“驼玉才是阶下囚,我大煌陛下宽宏大量饶他不死罢了,你敢在这里狐假虎威?还不滚开?” 再看周围,大煌禁军各个趾高气昂,白麦杰幡然醒悟,立刻跪倒求饶,竟然当着驼玉的面开始指责他的不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十足的小人。 驼玉气得头晕目眩,几乎跌倒。 观礼台上的诸人也发现了异常,急忙收敛,噤若寒蝉。 大家终于明白,大获全胜的是大煌的昏君欧阳广。 酒宴上,不久前还口出狂言的各路君主各个摆出阿谀奉承的表情,跟前跟后地给欧阳广敬酒。 欧阳广带着大军前来,除了平定边乱,震慑地方势力外,也是想缔结一个盟约,让这些国家与大煌通商,以使得大煌的税钱能持续上扬。 眼见这些小人见风使舵,欧阳广灵机一动,准备‘敲诈''一番这些墙头草。“弄个几万黄金,也够我筑基的了吧。” 欧阳广表现得随和,让诸人松了一大口气。 唯有驼玉一人,落寞至极。昏君不杀他,留他在酒宴上,于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康平国国王嬉笑着来给驼玉敬酒,顺便假意安慰,实则是挤兑。这些人中,有不少从前也是迫于驼玉的淫威,才不得已与之交往的,如今形势有变,当然瞬间猪羊变色。 眼见驼玉不理自己,康平国国王脸色一变,冷笑道:“陛下,现如今不是从前啦,你我都一样,都得听大煌的,你就别再充老大了,谁不知道你被人一脚踢进了马粪池里?哈哈哈……” 驼玉恨得牙根直痒,双眼通红。“小人,小人!” 康平国王一扬手,将酒洒在驼玉脸上。“三年前,你当众羞辱我时,可想到过今天?” 酒宴继续,欧阳广平易近人的风格,让不少人放下了心防,众人却没想到昏君还另有打算。 “诸位,安静片刻,朕有话要说……噫,驼玉哪里去了?” 欧阳广突然意识到驼玉消失了。百花真君一面饮酒作乐,一面盯着大钺军队,反而对无法作乱的驼玉放松了警惕。 其余所有人也全不在意,因为茂城所处之地乃茫茫草原,和大钺都城又有沙漠相隔,没人觉得此刻势单力薄的驼玉敢做任何事,又能做出什么事。 “陛下,那个泼皮怕是喝多了闷酒,躲到哪里吐去了吧?” “是啊,是啊,那小子酒量不行,我这就派人去把给陛下您抓回来……” 欧阳广点点头,正准备继续说话,百花真君突然从空中跌落,有些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这里居然有魔妖兽。昏君快跑!” 欧阳广一愣,立即从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发现了端倪。 传说中,道魔同根而生,世上原有天魔一物,以修行者为食。天魔培育出的魔物万万千千,其中一种就是魔妖兽,其数量不多,分散在大千世界,但每一只都有金丹六重的实力,一旦出世,杀戮滔天。 “这里怎么会有如此魔物?”欧阳广有些谎乱,让其余凡人也不知所措起来。 “跑不了啦,你这个昏君!” 欧阳抬头一看,竟然是驼玉骑在一只魔妖兽的背上。那魔妖兽身型巨大,有着蝙蝠一样的翼翅,通体黝黑,四肢俱全,头顶还有一对暗红色的长长弯角,凶恶无比。 “大意了。这怪物似乎是被驼玉唤醒的。”龙雪也紧张起来。“这怪物不是咱们能轻易相敌的,跑为上策。” “好!”欧阳广毫不扭捏,当机立断,该跑就跑,拉起皇甫娇就往百花真君肩头蹦去。 然而,时机却是已经晚了。那魔妖兽早来到近前,率先朝着场中的两个修行者发动了攻击。 百花真君驮着昏君和他的贵妃,动作稍慢,首当其中,被魔妖兽一条黑雾击中,一个趔趄,差点坠云。 驼玉带着疯意,仰天大笑。“昏君,看你怎么抵挡?混元天意门不是厉害吗,怎么不来救你?等杀了你,我就和这怪物一起去大煌,吃光那里的男女老幼!” 龙雪早放出自己的飞剑迎敌,却毫无效果,于是又掏出几件法器,一股脑地扔出去,还是无法阻挡怪物。 怪物已经靠近,伸嘴就咬。 欧阳广慌了神,掏出昏君百炼金就砸。 一声巨响后,怪物依然肆虐,并未昏厥,但速度却慢了不少。驼玉被剧烈的震动晃下了怪物的后背,栽落云头,眼看命绝。但就在此刻,远处的草海之中冒起一条黑雾,抻得老长,将驼玉接住。 “你唤醒了本尊,本尊就救你一命,来吧,与我同生共死。” 声音冰冷,不似人间之物。驼玉的眼中闪过惊恐与懊恼,转瞬被黑雾吞噬。 黑雾来势不止,竟然又缠住了百花真君。百花真君大惊,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危急时刻,百花真君作出惊人之举,主动奔向黑雾,并同时使出全力将欧阳广和皇甫娇扔了出去。 黑雾死死缠住百花真君,无暇他顾,昏君终于脱险。 “害人害己的东西!”欧阳广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即刻除掉驼玉,让他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看着百花真君消失的背影,欧阳广不由得失落起来。“百花儿就这么没啦?” 龙雪接住欧阳广和皇甫娇,连声催促。“快走,那说话的是一个魔头,比魔妖兽厉害多了。若是他真地出来,咱们必死无疑。” 临行前,欧阳广奋起神勇,顾不得浑身精气被抽光,又砸出一砖,生生地将怪物砸得转了方向。 怪物嚎叫一声,似乎并不觉得疼痛,而且忘记了继续攻击龙雪这个修行者,而是径直朝前飞去。方向大钺。 欧阳广气道:“我收拾不了你这个怪物,你要闹就去大钺闹吧,休想坏我大煌子民的性命。” 第五十四章 弃俗入山门 昏君欧阳广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暂时逊位,前往混元天意门修行。 自从大钺边境返回大煌,欧阳广就一直闷闷不乐。他利用昏君百炼金修炼的进度放缓了;没有百花真君在身边,他觉得不习惯了;魔头和魔妖兽带来的冲击让他觉得危险了。 龙雪不敢怠慢,当时就放出讯息,请来同门四处检视。 奇怪的是,当时隐约现身的魔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凶恶的魔妖兽在毁掉几个村庄后也不知所踪。 因为血契的缘故,欧阳广能隐隐感受到百花真君还在某处活着,因为他若是死了,欧阳广也不能独活,这是血契的优势,也是血契的弱点:契约者同生共死。 龙雪说得很清楚,大煌作为混元天意门的属地,门中的同门一定会庇佑这方山水。至于百花真君,门派恐怕则很难分出力量去寻找。欧阳广要想救回他,必须靠自己。 思来想去,唯一能解除这个后顾之忧的办法就是去往山门,加紧修行,提高修为。 百花真君一日在外,昏君一天不能放心。 “早该如此,我跟你在人间混迹,久了修为也搁下了。你的大煌跑不了,专心修炼才是正理。” 欧阳广并没什么放不下的,请来蔡素和贺元橙,请他们邀南方和东王共同监国。 这个决定又大出群臣的意料。 昏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击败叛军,现在如此轻易就要交出朝政? “东王和南王都是有才之人,虽曾对朕图谋不轨,但同为欧阳血脉,朕的天下不交给他们搭理,又能交给谁?更何况,等朕修行有成,谁又能从朕的手中夺走大煌?” 此言有理,群臣并无异议。唯有宰相在心头纳闷:等你修炼有成,你还会舍得回来吗? 紧跟着,欧阳广又做出了几件惊人之举:宣布解散后宫,给予妃嫔金银,让她们自由选择出路;更在龙雪的帮助下,挑选了十余个少年,准备随后送往混元天意门,跟随自己一起修行;不仅如此,皇甫娇和慕容疾竟也要一同前往混元天意门。 “带着自己的贵妃入山修行,你真是天底下第一人!不愧是昏君!”龙雪无法,名义上欧阳广毕竟是自己的师叔,自己不便反驳。“随便你吧,他们去了山门,若是被赶回来,我可就不管了!” “晓得,晓得,放心!一切朕都会自己负责。” 混元天意门的总山门在天壬六界,大煌在天壬七界。 要想凭空穿越大世界,必须得金丹六重天以上的修为。否则,就必须使用法器和界门。 法器中,最气派的无疑是追云梭。传说中,追云梭是上古之时的道门创造,现如今则是大千世界中数个强盛门派的主打法器。 龙雪在混元天意门内乃是末学后进,自然不可能有这等气象的法器,只能去天壬七界的界门处,使用灵石开启界门,从而前往天壬六界。 界门所在之处极远,凡人不可企及,龙雪就让欧阳广安排了一艘大船出海。结果欧阳广就又顺便带了十箱黄金,重有数万斤,引来龙雪的不满。 “说你是昏君,还真是昏君,怎么这么贪财,带这么黄金做什么?”话一出口,突然想起欧阳广有一种奇怪的修行方法,于是摇头道:“等到了山门,自有教习教你混元天意门的基础口诀,你那不知哪来的修炼方法就别用了,真是误入歧途。” 皇甫娇听见龙雪折损欧阳广,气的小脸红扑扑的,却又不敢反驳。倒是慕容疾替欧阳广说话。“陛下的金子带着也是好的,到了山门,当成礼品送总没错吧。礼多人不怪嘛!” “真是一群土豹子!”龙雪觉得心累。“难不成,你以为修行者还会贪图黄金吗?” 一路无话,在途不止一日。 龙雪施法,带着大船乘风破浪,越走越远,似乎开到了天际。茫茫大海之中居然突然出现了一座被薄雾笼罩的小岛。从外面看去,决然想不到里面会别有洞天。 龙雪打发大船返回大煌,自己领着一行三人,拖着十个大箱子上了岸。 上岸一看,小岛上遁光来来往往,居然有很多修行者。 欧阳广有许多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可惜感觉已经久远,所以岛上的一切仍让他觉得新鲜,但不至于大惊小怪。皇甫娇初来乍到,则觉得样样物事都很奇妙,只是胆子小,跟在欧阳广身后,不敢行差就错一步。 几个人等在岸边,龙雪早用一道法术,放出了讯息。“你这十箱金子太沉了,不值得我用法术挪动,咱们找个人帮忙搬运搬运。” 慕容疾觉得惊奇,四处东张西望,然后盯着路边一个黑衣修行者猛看,结果惹恼了对方。“喂,你看什么看?想要斗法比试不成?” 一句话吓了慕容疾一跳。可慕容疾毕竟是武将出身,战力不凡,性格刚猛,闻言反应过来不肯怯场,反而往前迈步,作势真地要跟对方较量较量。 那路边的黑衣修行者似乎正在气头上,眼见慕容疾不退,立刻从腰间掏出两个圆环,就地一扔,哗啦啦响动,瞬间变成数百个环子,嗡嗡怪响着,飞舞起来,气势颇为吓人。 龙雪一瞪眼,暗怪慕容疾造次,但同时又朝着对方喊道:“道友哪门哪派,怎么如此急躁,这就要动手?” “你又是哪门哪派的?” “在下混元天意门青桃山弟子。” “啊,原来是混元天意门的道友,得罪了!”对方侧目打量,看见龙雪长衫上的标志,急忙赔礼。赔礼完后,不敢在原地驻留,转身走了。 欧阳广扭头仔细看龙雪长衫上的标志,乃是一个圆环,环中氤氲缠绕,当中隐隐约约一张人脸。“这就是咱们门派的徽章?这么好使?” “那是当然,上三门中的上三门,岂是浪得虚名,以后你行走修行界久了,就知道你自己的缘法有多大了!”龙雪一句话说完,立刻将身板挺得笔直,原来面前赫然停下了一辆青铜车,四角刻着奇异兽首,前面坐着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道友,是你发讯息叫车的吗?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界门,这些箱子都是我们的东西,给报个价吧。” 驾车的灰衣人打量了一下龙雪。“是混元天意门的道友?这么多箱子装的是啥啊?看样子还挺沉的,界门不远,十枚标准尺寸的下等灵石就够付车资了,看你是天意们的道友,再打个折,八枚灵石。” 欧阳广心中一乐,看来混元天意门这个牌子还真是好用呢。 第五十五章 是不会上当的 赶车的年轻修行者突然压低声音道:“道友若是有多余的【器灵芯】可以卖给我,我可以免费载你们去界门,以作感谢。价钱好商量,我可以出五块中等灵石买你一枚中等芯。” 龙雪有些诧异。“市面上,一个中等芯顶多三枚中等灵石,你倒愿意溢价来买?” “道友还在青桃山修行,不晓得现在的行市。三处秘境开放,一处新域探索,法器消耗得厉害。寻常散修没有几件拿得出的法器傍身,这些地方都不敢去。为了修补法器,大家抢购,如今可是一芯难求啊。” “原来如此。真巧了,我这里正好有一枚器灵芯,就卖给你吧。” 驾车的年轻人喜出望外,感谢不已,问清楚了龙雪所需灵石种类,大大方方地交给了龙雪。 另外一辆车驶过,有人惊喜道:“邵道友,买到器灵芯啦?” 黑衣年轻人笑着点头。“早告诉你,界门这里人来人往,容易遇到贵人,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黑衣修行者做成了买卖,因此格外殷勤,急忙来运欧阳广的东西。 欧阳广见对方的铜车不大,还在怀疑对方怎么将十箱金砖装入车中,那黑衣修行者早施展手段:轻轻拍打车厢侧壁,上面的符文顿时点燃。 然后,仅仅一道白光闪过,四只机械手臂就伸了出来,动作极快,瞬间完成了装车。 “这么小的车,是怎么装得下这许多东西的……”欧阳广还在狐疑,早被龙雪扯住,钻入了车厢,进去一看,里面别有洞天,小小的车厢内竟是一个宽大的房间,足以容纳二十人,还有两个美丽的女子在当中充当侍女,准备为客人端茶送水。 纵然有神剑宗宗主的记忆,欧阳广还是觉得惊异,没想到这小车竟然先进如斯。 “这车叫做乾坤铜辇,是金器门出品,五品法器,价值不菲,用来给人做运输营生是最好不过了。”龙雪若无事地说道,然后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 欧阳广暗道:修行者通天彻地,无所不能,既然形成修真的社会,理应如此。若是方便程度比凡人还不如,就反倒是奇怪了。 车厢外,黑衣修行者驾车,如履平地,风驰电掣,仅仅片刻后就到了界门。 恍惚了瞬间,欧阳广已经站到了车外,自己的十箱金砖依然整整齐齐地铺在路边。 驾车的小哥似笑非笑地说道:“兄弟刚入门吧?到了山门,跟你师姐要个介子锦囊之类的法器吧,带这些个东西出门,可真是不方便呢。” 欧阳广一愣,随即意识到对方的含义,是在嘲笑自己没见过市面,顿时不喜,喊道:“她不是我师姐,是我是师侄女……” 对方充耳不闻,早驱车扬长而去了,留下欧阳广独自生着闷气。 不过下一刻,界门外负责运转法阵的修行者也说了同样的话。“十箱凡间的金子?重三万斤,收费中等灵石一块。四个人,各灵石一块……有没有搞错,好歹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大门大派的,怎么这么没眼界,带这么多废物做啥?这些金子不比十箱石头更有用!” 欧阳广窘迫至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击。“你咋知道这是凡间的金子?” “这有啥难?”看门的修行者微微昂头,不屑一顾。“喏,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欧阳广扭头一看,一张光幕上赫然显出自己箱子内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再看时,箱子上飞着一只金目鸟,正在四处张望,原来是它有透视的异能。 若是修为较高的修行者,在自己的物品外布下禁法,金目鸟就看不透了。 欧阳飞暗忖:神剑宗宗主的记忆里怎么没有这种东西,难道他不是这个修行界的人物?还是他隐居深山,与世隔绝? 看门的修行者由此知道欧阳广修为浅薄的很,怕是尚未正式入门,难免轻视。“这位道友,天壬六界,混元楼镇?” 龙雪点点头。“是了,混元楼镇的阵眼距离青桃山最近,我们就去那里。” “你这个小师弟真是个土豹子,就这样也能加入混元天意门?” 龙雪不喜,因为对方不仅看不起欧阳广,眼神中也同时有着对自己的挤兑之意,而且还对混元天意门有所轻蔑。“他不是我师弟。” “我就说嘛,混元天意门不该如此没品啊……”他以为欧阳广根本不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话虽如此说,那看守界门的修行者却有点失望。他原本想通过贬损欧阳广来踩踏混元天意门,并抬高自己的身价。 周围同样站在传输阵上的修行者也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似乎从欧阳广的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这是哪个门派来的新弟子,居然带着金子去修行?” “不一定是新弟子,兴许只是打杂的凡人也未可知呢……” “带这么多金子,怕是从前穷疯了吧。” “金子有啥用?收买师兄师姐吗?真是有够傻的。” 龙雪也是狭促,故意等欧阳广被人羞辱了一阵,这才慢悠悠地回答:“我只是说他不是我师弟,可没说他不是我混元天意门的弟子。他师傅是龙长钺,辈分比我还高些……” 龙长钺? 哗啦啦一阵乱响以后,传输台上空无一人,只余下众人慌忙退去时滚落的法器。 “原来是前辈,得罪了……”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前辈请先用传输阵。” 欧阳心胸开阔,眼见其他人改换了脸色,也就不再生气,咧嘴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慕容疾,快,把这些法器捡起来,别浪费了……” 看门修行者冷哼一声,发动了阵法。欧阳广只觉得脚底一晃,眼前一亮,然后就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到了?” “到了!”龙雪迈步走下传输阵,早有混元天意门的弟子迎了上来。这个传输阵是混元天意门自有的,与数个界门相连,能从别处返回,也能前往界门。 “几位是哪座山头的弟子?” 龙雪闻声脸色微变,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欧阳广,皇甫娇和慕容疾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那声音转瞬来到眼前。“呀,这不是龙雪师妹吗?上次听说你离山办事,这才回来?难怪有经月未见。” “嗯。”龙雪冷冰冰地应了一声,并无更多言语,让欧阳广明白对方跟她怕是交情不怎样。 欧阳广快速瞥了一眼对方,心说,这兄弟长得太寒碜啦。除了皮肤坑坑洼洼以外,还是大小眼,嘴皮外翻,鼻子像个蒜头。 不是传说中,修行者都是男的帅,女的靓吗,眼前这人怎么如此尊荣?不能用法术改进改进? 与此同时,对方也打量了一眼欧阳广,发现他样貌俊俏,风姿挺拔,当下就不高兴了。“这几个是谁?师妹难道不知道不能随意带外人归山吗?而且,好像还是凡人?” “他不是外人,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入室弟子。” 大小眼的家伙闻言讪笑一声,根本不信龙雪的话。“他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入室弟子?那我还是掌门呢。师妹,你拒绝我也就罢了,还带着这样的小白脸出来出招摇撞骗就不对了。带着小白脸也就罢了,还想拿师叔祖来哄人吗?我石天龙是不会上当的!” 第五十六章 不知是真是假 石天龙是龙雪的师兄,曾经疯狂追求过她。但都被龙雪以‘大道艰难,彼此应该苦心修炼,一心向道’为由拒绝了。 现在不是上古之时的道统修炼,修行者是不忌男女之情的。事实证明,金丹六重天以下的修炼的确不会被男欢女爱所影响。 石龙天被拒绝之后,心性大变,开始因爱生恨,时时处处故意针对龙雪。所以龙雪才会在见到他时嘀咕出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石龙天虽然生得丑,但却是混元天意门大长老石胜的嫡孙,在门内颇有势力。而石龙天本人的天赋也不错,年纪轻轻已经是练气九层修为,有望在数十年之内结成金丹,在青年一代中也是佼佼者,因此龙雪对他多少有些忌惮。 此刻,龙雪实话实话,却被石龙天误解为是她故意编造的幌子。 龙长钺是混元天意门中最特立独行的大长老,龙雪与其虽然同姓,但并无血缘关系。怎么看,龙雪都不太可能与龙长钺产生交集。而且,龙长钺也不像是会收徒的样子。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收了徒弟,也不可能与龙雪走在一道。 各种不合常理之处合在一起,当然不被石龙天所相信。 实际上,不久前在大煌发生的事,龙长钺自己没说,其余几个普通弟子也不敢四处声张,所以混元天意门内还真没多少人知道欧阳广其实是内门弟子。 欧阳广瞧出对方对龙雪的敌意,犹豫再三,还是替龙雪说了话。“这位师……道友,龙雪说得没错,我这里有令牌为证……”说着话,就准备从怀里取出龙长钺交个自己的信物。 哪里知道石天龙胸腹中满是怒气,又认定了龙雪是糊弄自己,欧阳广是伪冒的,所以根本不正眼瞧欧阳广,手中一道白光跳出,将欧阳广的手封住了。“小小伎俩,别想骗我,拿什么令牌?趁我现在没有发火,赶紧滚!” “石天龙,不要得寸进尺。”龙雪眼见欧阳广替自己说话,却受了排挤,身子往前迈出一步,捻个诀,解除了对方的封印。“不管你信不信,我总有权利带他们进入山门吧?” “权利?”石天龙眼睛鼓着,粗声粗气地说道:“好啊,那咱们就按照规矩办事,过来明光屋检查吧!” 到了明光屋,所有来访的客人都必须去掉浑身衣物,接受彻底的检查。这是为了防止来客身上藏着杀器,同时又有禁法隐藏的情形。 混元天意门的门规建议。‘若有可疑人等,经两名守山弟子共同决定,可以行使此权。’ 但这种事几十年也不会发生一次。约定俗成,只要是本门弟子带来的客人,就算有些可疑之处,也顶多是由执事再盘问一次而已。石天龙是仗着今日轮值守山,拿着鸡毛当令箭。 “石天龙,要进明光屋,需要两个守山弟子共同决定,你说了不算!” “这还不容易?”石天龙朝天放出一道讯雷,眨眼之后,一个白白胖胖的修行者飞到了近前。他是石天龙的至交好友,一看情形,立刻明白,笑道:“石师兄,这是有何贵干啊?” “让他们进明光屋!” “好!”来者毫无犹疑,根本问也不问就答应了。 龙雪更气,红着脸分辨道:“薛师兄,这是我带来的人,凭什么要进明光屋?” 欧阳广觉得龙雪是被气得糊涂了,事情的重点根本不应该在此,仅仅根据只言片语推断就能得知,只要证明自己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一切麻烦都可以避免,何必多费口舌、纠缠在这个细节上? 一想到此,欧阳广立刻开口喊道:“有没有人可以做主?我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凭什么要进明光屋?” 声音不小,几近歇斯底里,喊得石天龙一脸尴尬。寻常人受到这种折辱,一般都会生闷气而不言不语,昏君却是不依不饶,有些无赖,更有些大胆。 石天龙以为,欧阳广还在虚张声势。 “不晓得天高地厚,你冒充混元天意门的弟子,下场是什么,知道吗?” 薛姓修行者和石天龙同时动手,准备封住欧阳广的嘴巴。他好歹是龙雪带来的人,不好直接伤害,控制住就行了。 龙雪也同时动手,但好汉不敌四手,她根本无法封住对方两人的法术。皇甫娇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了欧阳广的身后。 情急之下,欧阳广掏出金砖就是猛地一砸。 不知为何,金砖失去了致人晕倒的效用,仅仅打得那石天龙一个趔趄而已。 “小子,小瞧了你,这金砖倒有几分重量!”石天龙毕竟是练气九层的修为,非是昏君能比,一个闪身飞起来,准备发动更大的攻势。 昏君的目的达到了。三个修行者一动手,立刻引来了山上旁人的注意。一个执事带着几个巡山的弟子立即赶来。 “大胆,还不住手?在山门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石天龙赶紧收手,脸上却显出得色。因为来的正是他石家的一个前辈,叫做石景春。既然是自家人,又怎么会不维护自己呢。 龙雪气鼓鼓的,觉得受到了羞辱,又觉得在欧阳广面前丢了颜面,更因为石景春的到来而感到紧张。 “怎么回事?”石景春降下云头,双手背负在身后,显得庄严肃穆。“天龙,今天是你巡山,你讲讲看。” 石景春看向石天龙的时候,虽然面色如常,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包含的期许和偏向之意。 “师叔,是这么回事,龙雪师妹从山外归来,带着这三人……” 欧阳广突然插嘴道:“我是龙长钺的入室弟子,他却不让我进山门是何意?”说着话,欧阳广更是将那枚内门弟子的令牌举了出来。 刚才,欧阳广没有机会这样做,现在必须尽快如此,以堵住对方的嘴。石天龙毕竟是下层弟子,可以不管不顾,就算事后发现是诬陷了自己,也可以推说眼力不佳,不知者无罪。但面前的石景春,好歹是执事,不可能轻易搪塞过去。 这都是欧阳广作为昏君几个月,总结出来的朝堂经验,想必只要还有人性,修行界也是如此吧。 果然,石景春一摆手,打断了石天龙,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石天龙生生地把自己的说辞吞了回去,脸色微变,略显尴尬,觉得自己被扫了脸面。“师叔,别听他的,这是假的!” “废话,贫道还需要你来指点吗?”石景春的脸色比石天龙更难看,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那令牌是真是假。 第五十七章 还不给同门赔礼 龙长钺从不收徒,他随手递给欧阳广的令牌当然不是假的,但规制却与其他人的不同,加上又有无上禁法掩盖其内涵,故而真假难辨。 “师叔,这是假的!”石天龙还不甘心,不顾自家师叔脸色铁青的事实,继续煽风点火。“这令牌的形制跟咱们的大不一样啊。” “我这是内门弟子令牌,你是内门弟子吗?”欧阳广眼见石景春有些犹豫,与自己设想的情形不同,于是急忙补充,生怕对方看走了眼。那样一来自己可就要吃冤枉亏了。 龙雪也忙说道:“是真的,当日弟子是亲眼看着龙师叔祖收他为徒的。黄碧师叔可以作证的……” 石景春听见龙雪搬出黄碧,心中也谨慎起来,不敢随意定夺。“龙师叔闲云野鹤,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在山中。黄碧师弟离山去了,除了他还有哪一个前辈可以给你作证?” 龙雪一愣,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可靠的人选。 “师叔,这是假的,您老人家可不要被他们给糊弄了。他若是内门弟子,龙师叔祖怎么可能没有通知各大长老和掌门……而且,您忘了石天勤师兄也是内门弟子,他的内门令牌也和这不一样啊,难道石师兄的反而是假的?……” 一句话提醒了石景春。他自己虽不是内门弟子,但石家子弟中是确确实实有内门弟子的,他也曾看过其令牌,的确与欧阳广手中的令牌大不一样。 “不错,你这个的确是假的,贫道看过真的令牌与这个不同。”石景春心念急转,顷刻间想到数种可能性,最后还是决定维护自己家的子弟。“龙雪,你为什么要撒谎?我知道你与天龙不合,即便如此,也不必这样吧!” 龙雪心头一震,没想到石景春会这样是非不分、曲直不辨。 反倒是欧阳广心如明镜,知道对方是装疯卖傻,先争得眼前的上风再说。人情世故复杂得很,龙长钺未必能只手遮天,而且跟自己其实是萍水相逢,也未必肯抵死维护,所以自己在身份被正式承认之前受一些委屈,将来其实也是不好讨回来的。 一念及此,欧阳广觉得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于是暗示龙雪不要争持,先退了再说。 哪里知道对方看出了欧阳广的退意,立刻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尤其是石天龙,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怎么?现在心虚了?你假冒是我内门弟子,心怀不轨,已然是大逆不道,现在想跑?没那么容易!”他早看见皇甫娇躲在欧阳广的身后,更是冷笑一声。“必须接受检查,先从这个女子开始,我看她就不大正经!” 石景春在旁边不言不语,乃是默许了。 这番争执实在是欧阳广始料未及的。 “看样子,这上三门中的上三门,一样有不少小人、奸人和坏人呐。”欧阳广暗忖道,同时从怀里掏出当初从左岳的妖艳师姐身上搜出来的紫色丹药。 “诸位请看,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凭证。他说过,若是门中有弟子不服气,找我的麻烦,就拿这丹药给他们看,一切一目了然。” 龙雪一皱眉,不记得龙长钺说过这样的话,也不记得龙长钺给过欧阳广任何东西。但她还是接过来,递了过去。 石景春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对方扯出这么多说辞,又不像完全是假的。毕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假冒本门内门弟子的人,怕是举世也不多见。 更何况,那紫色丹药散发着一股异香,叫人心旷神怡。 石景春拿在手中,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这是龙师叔给你的丹药?龙师叔也不擅长炼丹啊!” “这的确不是师傅炼的丹,但他说过,这丹药神奇得很,可以帮助弟子筑基,或者增长十年法力。若是有需要,我可以送给任何人服用。这位同门若是喜欢,我就送给你啦!” 石景春脸色难看。“休要胡说,你以为贫道是贪图你的东西才找你的麻烦?你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就想收买贫道?拿回去,贫道看不出这跟龙师叔有任何关联,也证明不了你是本门的内门弟子。” “道友不要推辞,这是好东西!” “不要,赶紧拿走!” 石景春正好施法,将这丹药送回欧阳广的手中,那丹药突然爆炸了,放出一大团紫雾,将石景春几人围在当中。 欧阳广一扯龙雪。“快走,咱们先进山门,找个能说理的人。不确认我的身份,咱们的麻烦就断不了,一旦确认了我的身份,一切迎刃而解!” 龙雪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昏君突然袭击的伎俩,虽然有些反感,但同时又不得不对欧阳广有点佩服。敌强我弱,危急关头,亏他当机立断,果敢坚决。 那丹药来自望月门,正是左岳那妖艳师姐所有,专供弟子危急时刻使用。看似一枚内服的药丸,其实是可以产生迷雾的一次性法器。昏君初得,不知其用,还是后来受到百花真君指点才明白了妙处,于是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龙雪不敢怠慢,施展法术,带着其余三人冲向青桃山。但她法力尚浅,又携带三个凡人,遁速不快。 转眼,被迷雾困住的几人就脱困出来。 石景春恼羞成怒。“大胆狂徒,冒充本门弟子不说,还敢施法伤人,被贫道抓住,你必死无疑!” 石天龙紧随其后。“还有龙雪,她就是帮凶,背叛门派,罪大恶极。得让她进明光室彻底检查一番才行。” 石景春一扬手,开启了山前的护山阵法,这是山前七重阵法中最初级的一种,用以拦住闯山的外来修行者,每日都要改换口诀,一般弟子也无法自由进出。 龙雪大惊。“快,快用你的令牌!” 欧阳广随即掏出令牌,往前一晃。身后的石景春大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虚张声势,骗人骗己!” 话音刚落,阵法却开启了一扇门,龙雪带着三人冲了进去。 石景春立刻狐疑。“怎么回事?令牌不是假的吗?怎么……怎么,他们进去了。” “阵法出错了,阵法有问题,一定是这样!”石天龙也有些慌张。“师叔,无论如何,咱们先抓住他们再说。只要他们在咱们手里,一切都好办!” “正是如此!”石景春一加劲,口里念动真言,打开阵法,云驾终于追上了龙雪,并挡住了她的去路。“叛徒,哪里跑!” 就在此刻,一道电光闪动,挡在了石景春的身前。 石景春忘了,现在已经是青桃山的范围,山上有长老坐镇。 “石景春,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追杀同门?” “回禀长老,这几个人假冒我内门弟子,罪大恶极,弟子是在追捕……” “糊涂!”那长老的手中已经握着欧阳广的令牌。“这是货真价实的内门弟子令牌,上面是龙长钺师兄的手印,这还有错吗?” “啊?”石景春闻言,冷汗长流,他最担心的事竟然成了真。身后,石天龙更是吓得跪倒在云端。龙长钺收徒实在是太不寻常的事,所以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欧阳广是假装的,没想到自己错得彻底。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这位同门道歉!”穿着灰袍的长老声音冰冷,有一丝恼怒之意。 第五十八章 便宜师父的算计 石景春和石天龙被迫要给欧阳广道歉。欧阳广客客气气地回礼,不肯在脸面上过于扫了对方的尊严。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欧阳广从不是一个刚强莽撞之人,他更习惯运筹帷幄,徐徐图谋。 石天龙离去时双目泛着凶光,对龙雪和欧阳广恨之入骨。不过好在这一场闹剧的阵仗不大,并未引起更多人的关注。欧阳广初来乍到,希望低调。 等打发走了这几个闹事的同门,穿着灰袍的长老才来细细打量欧阳广。“根骨的确上佳,可惜年岁已然不小,而且还未筑基,龙师兄竟然会收你为徒?” 欧阳广微微有些窘迫。“我乃大煌帝王,与师父有缘,所以才被收入了门墙。” 长老黄处平未置可否,点点头。“既然是内门弟子,那就随贫道来,先见过诸位长老和掌门再说吧。” “是!”欧阳广有些依依不舍地与龙雪道别。龙雪已经回山,虽然起了一些波折,但既然长老黄处平已经认定欧阳广为内门弟子,那么纷争就算是告一段落,龙雪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该回返自己的地方。 龙雪蓦然地也有一丝惆怅,离去时连续回了两次头。“等安顿好,记得来看我。” 混元天意门规模颇大,总门内有七座不同的山头,供给拥有不同职能的弟子使用,人数更是过万,轰轰烈烈。即便是在一个山门之内,也未见得能轻易遇到。更遑论欧阳广是内门弟子,而龙雪只是个外门普通弟子。 “等等,你是龙长钺师兄的徒弟,那这两个人呢?”黄处平不知在寻思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直到此刻才发觉昏君身后还跟着两人。 “回禀……师叔。这两人是我的贵妃和将军。” “什么?你来修行还带着自己的贵妃,和一个将军?”黄处平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紧,觉得欧阳广有点荒唐。 但荒唐归荒唐,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去总坛吧,一切都有掌门做主。” “是,师叔……”欧阳广有些踌躇不前。“我还有十箱金子在山门外,刚才走得急了……忘记带上……” 黄处平的眼皮忍不住跳动了两下,他觉得,龙长钺一定是看走了眼,或者另有所图。否则,他怎么会收下如此一个眼界低下、言行不堪的弟子呢? 欧阳广厚着脸皮,带着皇甫娇和慕容疾来到了混元天意门的总坛。 总坛在混元峰上,大殿金碧辉煌,殿前悬挂一个混沌标识,黑白相间,旋转不休,霞光流转,仙气十足。 一共十名大长老,如今只有五位在山中,加上掌门,六位大人物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了欧阳广。 “你叫欧阳广,她叫皇甫娇,他是慕容疾?巧了,你们仨都是复姓。”大长老李长丰笑道:“龙师兄一向闲云野鹤,居然收了个徒弟,妙哉妙哉。” 掌门姜玄德为人沉稳,仔细检查了欧阳广递交上来的令牌,抽调出龙长钺的讯息,十分简单,只有一句:“贫道收欧阳广为入门内室弟子。” 除此以外,龙长钺没有留下一个字。 姜玄德沉吟了片刻。“既然龙师弟收你为徒,按照门规,你将继承龙师弟的衣钵,理所当然就是混元天意门的内门弟子……不过……” “为什么还有‘不过’……”欧阳广紧张起来,他最怕这样的转折。 “贤侄或许不知,龙师弟半年前砸坏了本门的至宝【天算算盘】,他做下承诺要将其修复,还发誓,说即便自己不能,自己的弟子也要世世代代以此为任……既然你是他目前唯一的入室弟子,那将来这件事就落在你的头上了。” “哦!”欧阳广有些心焦,暗道:别的师父都是传下至宝,我这便宜师父怎么传下的却是责任。 “还有一件事。”掌门顿了顿,继续说道:“龙师弟为人豪爽,交游广阔,不久之前有人举报说他可能与魔门弟子来往,如今贤侄入门,请配合门中执法堂的同门进行调查吧。” “我了去,我师父他不简单啊,竟然跟魔道勾结……”欧阳广的头低了下去,刚才的那一丝欣喜与得意荡然无存。 “还有一件事,龙师弟离山前和徐长老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烧毁了徐长老洞府前十亩地的灵草……这事,也得你想办法去赔偿了……因为龙师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返山。” 欧阳广瞧瞧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衣的长老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忽然有些恍然大悟:难怪龙长钺当了自己的便宜师父,原来他惹了这么多麻烦,需要甩锅,如今都扔给我了。我这师父是把我给绕进了圈套啊!早知道,我就不该回来…… “还有一件事!”掌门姜玄德简直没玩没了。 欧阳广却终于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他真想晕过去算了,可惜未能如愿。 俗话说,帐多了不愁。等听完掌门的话,欧阳广早已经麻木。 眼看欧阳广有些坚持不住,掌门跟几个长老商量,总算法外开恩,破例将慕容疾和皇甫娇也收容了下来。 “你们三人都去测定根骨吧。这两位若是资质尚可,便留在门中修行。若是资质一般,那就没有办法了……” 检测根骨的方法很奇特,并不是由人来完成,而是用松柏来鉴定。 根骨,是由‘根’与‘骨’两部分组成。 所谓的‘根’,人们常称灵根或者慧根,是用来形容一个人感应灵气的天赋【注】。现今这个修行界,有的修行者能感应金行灵气,就称为金灵根;有人能感应木行灵气,就是木灵根。 而‘骨’,就是收藏灵气的潜力。修行一事,说到底是夺天地造化,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据为己有,光能感应灵气还不够,还必须将这些灵气引入体内,存储起来,方能为自己所用。【注】 根骨越强者,修行之路自然越平坦。 检测根骨以特殊的松、柏灵木作为工具。将‘灵木松柏盆栽’靠近测试者,松测根,柏测骨。一般而言,能点亮松柏各一棵者视为合格,各有两棵者为中等资质,松柏各有三棵以上者为上等资质 所幸,欧阳广三人皆被认定为上等资质,入门门一事板上钉钉。但无论是欧阳广还是慕容疾,年岁都偏大,已经过了二十,所以能否开窍还得各凭机缘。 “既然他有资质,只是根骨有些老化,那就送到磨砺堂,磨炼磨炼,对他将来有好处。”大长老徐友青吩咐道。 负责安排的弟子犹豫了一下。“徐长老,他毕竟是龙长老的入门弟子,去磨砺堂……合适吗?” “哼,不吃苦中苦,何为人上人?此法虽然有些特别,但他师父不在山中,我们这些师叔师伯更要严厉谨慎,不然如何对得起他的师父?” “是,弟子明白了。” “对了,记住,不要告诉别人他的身份,省得别人给他特殊待遇。让他像普通弟子一样受些磨炼才好,不然何以成才?” “是。”那弟子下意识看了一眼面前的徐长老,分不清他到底是刚正不阿,还是假公济私。“算了,不关我的事,希望欧阳广好运吧。” 【注】:参加拙作《踏道高歌》。 第五十八章 便宜师父的算计 石景春和石天龙被迫要给欧阳广道歉。欧阳广客客气气地回礼,不肯在脸面上过于扫了对方的尊严。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欧阳广从不是一个刚强莽撞之人,他更习惯运筹帷幄,徐徐图谋。 石天龙离去时双目泛着凶光,对龙雪和欧阳广恨之入骨。不过好在这一场闹剧的阵仗不大,并未引起更多人的关注。欧阳广初来乍到,希望低调。 等打发走了这几个闹事的同门,穿着灰袍的长老才来细细打量欧阳广。“根骨的确上佳,可惜年岁已然不小,而且还未筑基,龙师兄竟然会收你为徒?” 欧阳广微微有些窘迫。“我乃大煌帝王,与师父有缘,所以才被收入了门墙。” 长老黄处平未置可否,点点头。“既然是内门弟子,那就随贫道来,先见过诸位长老和掌门再说吧。” “是!”欧阳广有些依依不舍地与龙雪道别。龙雪已经回山,虽然起了一些波折,但既然长老黄处平已经认定欧阳广为内门弟子,那么纷争就算是告一段落,龙雪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该回返自己的地方。 龙雪蓦然地也有一丝惆怅,离去时连续回了两次头。“等安顿好,记得来看我。” 混元天意门规模颇大,总门内有七座不同的山头,供给拥有不同职能的弟子使用,人数更是过万,轰轰烈烈。即便是在一个山门之内,也未见得能轻易遇到。更遑论欧阳广是内门弟子,而龙雪只是个外门普通弟子。 “等等,你是龙长钺师兄的徒弟,那这两个人呢?”黄处平不知在寻思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直到此刻才发觉昏君身后还跟着两人。 “回禀……师叔。这两人是我的贵妃和将军。” “什么?你来修行还带着自己的贵妃,和一个将军?”黄处平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紧,觉得欧阳广有点荒唐。 但荒唐归荒唐,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去总坛吧,一切都有掌门做主。” “是,师叔……”欧阳广有些踌躇不前。“我还有十箱金子在山门外,刚才走得急了……忘记带上……” 黄处平的眼皮忍不住跳动了两下,他觉得,龙长钺一定是看走了眼,或者另有所图。否则,他怎么会收下如此一个眼界低下、言行不堪的弟子呢? 欧阳广厚着脸皮,带着皇甫娇和慕容疾来到了混元天意门的总坛。 总坛在混元峰上,大殿金碧辉煌,殿前悬挂一个混沌标识,黑白相间,旋转不休,霞光流转,仙气十足。 一共十名大长老,如今只有五位在山中,加上掌门,六位大人物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了欧阳广。 “你叫欧阳广,她叫皇甫娇,他是慕容疾?巧了,你们仨都是复姓。”大长老李长丰笑道:“龙师兄一向闲云野鹤,居然收了个徒弟,妙哉妙哉。” 掌门姜玄德为人沉稳,仔细检查了欧阳广递交上来的令牌,抽调出龙长钺的讯息,十分简单,只有一句:“贫道收欧阳广为入门内室弟子。” 除此以外,龙长钺没有留下一个字。 姜玄德沉吟了片刻。“既然龙师弟收你为徒,按照门规,你将继承龙师弟的衣钵,理所当然就是混元天意门的内门弟子……不过……” “为什么还有‘不过’……”欧阳广紧张起来,他最怕这样的转折。 “贤侄或许不知,龙师弟半年前砸坏了本门的至宝【天算算盘】,他做下承诺要将其修复,还发誓,说即便自己不能,自己的弟子也要世世代代以此为任……既然你是他目前唯一的入室弟子,那将来这件事就落在你的头上了。” “哦!”欧阳广有些心焦,暗道:别的师父都是传下至宝,我这便宜师父怎么传下的却是责任。 “还有一件事。”掌门顿了顿,继续说道:“龙师弟为人豪爽,交游广阔,不久之前有人举报说他可能与魔门弟子来往,如今贤侄入门,请配合门中执法堂的同门进行调查吧。” “我了去,我师父他不简单啊,竟然跟魔道勾结……”欧阳广的头低了下去,刚才的那一丝欣喜与得意荡然无存。 “还有一件事,龙师弟离山前和徐长老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烧毁了徐长老洞府前十亩地的灵草……这事,也得你想办法去赔偿了……因为龙师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返山。” 欧阳广瞧瞧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衣的长老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忽然有些恍然大悟:难怪龙长钺当了自己的便宜师父,原来他惹了这么多麻烦,需要甩锅,如今都扔给我了。我这师父是把我给绕进了圈套啊!早知道,我就不该回来…… “还有一件事!”掌门姜玄德简直没玩没了。 欧阳广却终于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他真想晕过去算了,可惜未能如愿。 俗话说,帐多了不愁。等听完掌门的话,欧阳广早已经麻木。 眼看欧阳广有些坚持不住,掌门跟几个长老商量,总算法外开恩,破例将慕容疾和皇甫娇也收容了下来。 “你们三人都去测定根骨吧。这两位若是资质尚可,便留在门中修行。若是资质一般,那就没有办法了……” 检测根骨的方法很奇特,并不是由人来完成,而是用松柏来鉴定。 根骨,是由‘根’与‘骨’两部分组成。 所谓的‘根’,人们常称灵根或者慧根,是用来形容一个人感应灵气的天赋【注】。现今这个修行界,有的修行者能感应金行灵气,就称为金灵根;有人能感应木行灵气,就是木灵根。 而‘骨’,就是收藏灵气的潜力。修行一事,说到底是夺天地造化,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据为己有,光能感应灵气还不够,还必须将这些灵气引入体内,存储起来,方能为自己所用。【注】 根骨越强者,修行之路自然越平坦。 检测根骨以特殊的松、柏灵木作为工具。将‘灵木松柏盆栽’靠近测试者,松测根,柏测骨。一般而言,能点亮松柏各一棵者视为合格,各有两棵者为中等资质,松柏各有三棵以上者为上等资质 所幸,欧阳广三人皆被认定为上等资质,入门门一事板上钉钉。但无论是欧阳广还是慕容疾,年岁都偏大,已经过了二十,所以能否开窍还得各凭机缘。 “既然他有资质,只是根骨有些老化,那就送到磨砺堂,磨炼磨炼,对他将来有好处。”大长老徐友青吩咐道。 负责安排的弟子犹豫了一下。“徐长老,他毕竟是龙长老的入门弟子,去磨砺堂……合适吗?” “哼,不吃苦中苦,何为人上人?此法虽然有些特别,但他师父不在山中,我们这些师叔师伯更要严厉谨慎,不然如何对得起他的师父?” “是,弟子明白了。” “对了,记住,不要告诉别人他的身份,省得别人给他特殊待遇。让他像普通弟子一样受些磨炼才好,不然何以成才?” “是。”那弟子下意识看了一眼面前的徐长老,分不清他到底是刚正不阿,还是假公济私。“算了,不关我的事,希望欧阳广好运吧。” 【注】:参加拙作《踏道高歌》。 第五十九章 被人嫌老 欧阳广被迫要与自己的贵妃皇甫娇分开。 按照欧阳广原本的想象,自己好歹是所谓的内门弟子,兴许有些特权,可以与皇甫娇住在一处。就算没有这样的好处,那至少也应该可以跟皇甫娇一同学艺。 可没想到皇甫娇要前往青桃山,自己跟慕容疾则要去磨砺堂。 被分开的原因只有一个:自己和慕容疾年岁大了,已经过了二十岁这个关卡。 “娘的,老子竟然被人嫌老!”这是慕容疾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唯一感叹,但他毕竟只是跟随昏君而来,不好过多抱怨,念叨了一句就作罢了。 送昏君和慕容疾来到磨砺堂的弟子知道实情,对昏君还算客气,但话不多,将他们留在磨砺堂外,看见有磨砺堂的管事来接便转身走了。徐长老有令,让他不要过多泄露欧阳广的身份,免得‘影响’欧阳广的修行。 皇甫娇依依不舍,眼泪流了好几回,最后不得已,被一阵风卷起,送往了青桃山。“陛下,记得来看我!” 欧阳广难免伤感,站在石台上怔怔地望着天际,也不肯挪动步子。 前来接人的磨砺堂管事脸色原本已经不善,看见眼前的场景更不由得吼道:“磨磨唧唧做什么?你是来修行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快给我滚过来!” 欧阳广心头不悦,心说:“这里的人怎么这么粗鲁?”随即想到,那徐长老怕是把自己送到了一个不该自己前来的地方吧。 “真是阴险!这就开始公报私仇了?”欧阳广摇摇头,冷静心神,自我安慰,认为只要能修行,只要能快速提高修为,其实无论去哪都无所谓。但他可不想被人欺负,于是主动迎上去,说道:“我是龙长钺大长老的弟子,刚入门,被派来此地修行的。” 那管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果然是油嘴滑舌,装腔作势的家伙!你要是龙长老的弟子,那我就是本门的掌门啦!”说着话,扬手一鞭子就抽了过来,霸道至极。还好慕容疾眼疾手快,替昏君挨了一下。 这管事的说辞与石天龙不久前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欧阳广有些暗惊,不知道为什么搬出了师父的名头还不好使。难道这个地方的人这么横?把本门长老也不放在眼中? 欧阳广哪里知道,在自己来之前,已经有人打过招呼,说即将来报答的两人喜欢虚张声势,让这里的管事不要轻信。打招呼的人十分狡猾,所有事情都语焉不详,更没有交代细节,却暗示管事可以对欧阳广严厉一些。 磨砺堂可不是正经修行的地方,聚集的都是门内弟子中性格乖张之辈,或者是犯了一些小规、天赋又不太足够的门人,来此受罚。 所以,流放来此的几乎都是被个山头放弃的弟子,但因为又有些些许根骨,不好彻底驱逐出门墙,只得听之任之,看其造化。若是三两年内,品行有所改善,靠自己苦练又在修为上有些进步,那么就可以离开,返回正经峰头修炼。否则,要么老死此地,要么十年后自动离开混元天意门。 欧阳广不晓得此节,对形势预估不足。 管事的修行者见过太多来到这里之后虚张声势,胡乱替自己拉关系的弟子,加上已经有人暗示过,所以他对欧阳广的话完全不以为意,眼见慕容疾身材高大,又主动提欧阳广挨了一下,不想过分激怒对方,反正自己也算是立了威,于是轻蔑的一笑了之。“行了,上个月还有个家伙说自己是掌门的入室弟子呢。这会子,正在山后掏茅坑,你要是想干这个活儿,就继续跟我贫嘴试试!” 欧阳广一皱眉,心头烦闷不堪。“我没骗你,你看,这是内门弟子的令牌!” 欧阳广只把令牌拿在手中,远远地一晃,却激怒了对方。管事的伸手一抻,扯住令牌,作势要扔。“你还有完没完?老子不认识什么内门弟子的令牌,你要是再聒噪,今晚就罚你睡在茅坑!” 欧阳广刚刚跟皇甫娇分开,心情不佳,又被眼前这个管事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他再有涵养,也忍将不住,更何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管事只是个小人得志的庸才,此刻又要抢夺欧阳广最宝贵的内门弟子令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欧阳广使劲一扯,要将令牌夺回。 管事大怒,放出一道简单的法术,嘴里又大喊:“快来人,教训这个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那内门弟子令牌有龙长钺的手印,受到主人的召唤,立刻有所反应,随即放出一道细微的闪电,将管事一撞。管事其实只有练气二层的修为,并不比凡人厉害多少,被那股力道一撞,立刻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滚倒在地。 昏君趁机拿回令牌,收在手中,也喊道:“慕容疾,咱们上,揍他一顿。” 转眼,早有一群在【磨砺堂】闲居了多日的弟子凑了过来。不过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对管事也不喜欢,反而希望欧阳广教训他一顿。 同样的,也有人想看新来的家伙的笑话,奋力呼喊着,替管事的加油打气。 到了现在,就算欧阳广想低调也低调不成了。 慕容疾护主心切,在前面挥拳猛击。而欧阳广则在侧面伺机拍砖。 练气二层的修为,除了身轻体健以外,也不过能施展几道简单的法术而已,速度又极慢,都被慕容疾轻易躲过。 “好样的,新来的胆气挺壮,我看好你,把管事的朱阔给我打趴下……老子赌两块灵石,买你赢,一赔二,有没有人玩儿?”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家伙唯恐天才不乱地大喊道。 早有人呼应。“赌就赌,我就不信新来的家伙,连修行还没入门,能打得过朱阔。” 敢说话的,都是在此有根基的,住在磨砺堂怕是已经不止一年两年了。 他话音刚落,朱阔的帮手总算到了。 磨砺堂的管事可不止一人。 之前喊话立下赌注的人立刻嚷道:“二对二,公平比试,你们不许再添人手。” 赶来帮忙的其他管事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最后果然只选了一个人加入战团。 欧阳广知道不能纠缠,看准时机,趁着新来的管事尚未动手,一砖拍了出去。 百炼金突然间失去了致晕的功效,但仍有法力,这一砖打下去,顿时将朱阔打翻在地。紧跟着,欧阳广与慕容疾合力,又打翻了新来的管事,大获全胜。 此举大出众人预料。 欧阳广也庆幸,入门时没人检查自己的行装,否则百炼金兴许已经被收走了。 余下的管事按捺不住,想要上来帮手,早被那穿灰斗篷的修行者拦住。“干什么?要跟我作对吗?” 几个管事露出厌恶的神情,却始终没有动手。 灰斗篷咧嘴一笑,朝着欧阳广一挥拳头。“好样的,让我赢了不少灵石,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六十章 磨砺堂 “喏。给你,这是你应得的。”灰斗篷熟练地从众人手中接过形制、品相不一的灵石,数了数,顺手掏出两枚递给欧阳广。 欧阳广见对方的形容有些粗鄙,举手投足之间又饱含戏虐之意,玩世不恭至极,本来不想收这灵石,但念及自己初来乍到,需要了解情况,不好得罪面前的老人儿,于是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 没想到,对方突然说道:“既然接了我的灵石,以后就是我的小弟。日子漫漫,【磨砺堂】的生活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没人指点,却是处处都难……” 欧阳广皱起眉头。“你说这灵石是我该分的,怎么莫名其妙,我就成了你的小弟啦?” 慕容疾气喘吁吁,也不满意。“我家陛下乃是顶天立地的人,怎么能当你的小弟?” 灰斗篷不屑一顾地冷笑两声。“果然是新来的,不要以为打败了朱阔就了不得,那也是靠我拦着其他人。磨炼所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灵石是你该得的不假,当我小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啊,两者不冲突。” “怎么就理所当然了?我看你当我家陛下的小弟还差不多!”慕容疾还是不服气。 “你家陛下?这么说他以前是个皇帝咯?” “当然,大煌的君主!” “大煌?没听说过,在哪一界?”灰斗篷伸了个懒腰。“我懒得跟你们掰扯了。皇帝没啥了不起的,我以前也是皇帝,单单这磨砺堂里就有四个皇帝,更别说整个混元天意门了。凡间的地位权势,在这里一文不值!” 欧阳广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氛围,与总坛不同,与山前也不同。刚刚出现在这里的弟子都是无赖,传统的行事方法以及道理已然行不通。“这位道友说得没错,凡间的权势在这里一文不值,过去的一切都一文不值。那么,你想当我的大哥,就得证明你不是一文不值才行!” 灰斗篷大笑。“很好,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一文不值了!”说完,脚尖一踮,纵云而起,看来修为不低。 “陛下,就让他这么走了?这个人说话真是难听,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不然又能怎么样?”欧阳广一摊手。“他的修为不差,咱们不是对手。记住,咱们现在不是强者,纵然不必卑躬屈膝,但小心一些总是对的。” 莫名其妙打了一场,彻底得罪了这里的管事,连正经的交接手续都免了。 欧阳广站在这块石头打造的高台上,放眼望去,除了不远处几座木头搭建的房子外,全是茫茫的荒野,古木丛生,怪草横行,又有水流激荡的声音,若是到了夜晚,恐怕相当吓人。 “陛下,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别叫我陛下了,现在咱们是同门,你叫我欧阳师兄,我叫你慕容师弟好了。”欧阳广四处打量,人群早已经散了,连个问询的人也没有。 正在踟蹰,一个人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来人眼生,但态度和蔼。“道友,刚刚那一架打得漂亮啊!” 欧阳广一摆手。“道友谬赞,实在是情非得已,非我所愿。” “来到这里的,哪一个是按照自己心愿的?道友别谦虚啦,敢打,能打,那就是这个!”来人竖起大拇指,围着欧阳广的十个大箱子转了转。“道友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都是金砖,道友若是喜欢,自己挑几块拿去。” “金砖?普通的金砖?” 欧阳广点点头。 对方忍不住笑道:“金砖有啥用?道友这是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十年后回返凡间了?不然,准备这许多金砖干什么。” 欧阳广现在心存戒备,不愿直说自己拿金砖修炼,于是‘憨厚’地一笑。“倒也不是,只是喜欢金砖而已。” 对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鄙视神色,岔开话题。“道友因何被送来磨砺堂?” 欧阳广大致自我介绍,然后将前因后果如实回答,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对方则脸色一僵,不知所想。“哦,原来如此。那个……欧阳广道友,你得罪了管事,估计去不了上等房舍了,好在下等房舍的地方宽敞得很,你就跟我来吧,总比露宿荒野的好。” 欧阳广连连点头。“那感情甚好,我正为去处着急呢。不过,有句话,不知道该问不该问,这些管事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那么粗鲁,但是修为好像也并不怎么高的样子……” “你眼力倒是不错。来这里的不是废物就是泼皮,哪个正经弟子肯浪费时间,耽误自己修行的进度到这里来当管事?图啥?来的嘛,都是修行无法进展的落后弟子,品性能好到哪里去……” 欧阳广觉得脸皮发热,既是生气,又是尴尬。对方口里说的废物和泼皮,不仅包含他,也包含了他自己,更包含了刚刚现身的每一个人。 “我明明是内门弟子,只是年岁稍大,怎么一息之间就成了废物啦?”欧阳广心头越想越气,认定是徐长老从中作祟。 他早已经有了觉悟,晓得徐长老会动手脚,但没想到徐长老竟会无耻到这个地步。“这是笃定了我师父短时间不会回山啊……十年,我要是十年都有一丝一毫的进展,岂不就要被驱赶离山了?这倒真是名正言顺啊……” 欧阳广立刻有了紧迫感,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反驳面前叫做赵郑毅的同门。 赵郑毅,据他自己介绍,来到磨砺堂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我就是掺和了一下几个同门的斗法比试而已,就被贬谪到了这里,真是冤枉……三年来,我的修为未得寸进,看样子是大道无望咯……”赵郑毅轻描淡写地说道,根本没有半分惋惜的意思。“走吧,见过咱们的同门去吧,刚刚来凑热闹的不过十之一二而已,很多人你都还没见着呢……这些金子就别搬了,怪沉的,没人稀罕……” 欧阳广与慕容疾互视一眼,未作言语,跟上了赵郑毅。临走前,欧阳广还是忍不住打开箱子,揣了两块金砖在怀里。他暂时没有获得任何修行功法,只能继续依靠百炼金。 第五十九章 被人嫌老 欧阳广被迫要与自己的贵妃皇甫娇分开。 按照欧阳广原本的想象,自己好歹是所谓的内门弟子,兴许有些特权,可以与皇甫娇住在一处。就算没有这样的好处,那至少也应该可以跟皇甫娇一同学艺。 可没想到皇甫娇要前往青桃山,自己跟慕容疾则要去磨砺堂。 被分开的原因只有一个:自己和慕容疾年岁大了,已经过了二十岁这个关卡。 “娘的,老子竟然被人嫌老!”这是慕容疾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唯一感叹,但他毕竟只是跟随昏君而来,不好过多抱怨,念叨了一句就作罢了。 送昏君和慕容疾来到磨砺堂的弟子知道实情,对昏君还算客气,但话不多,将他们留在磨砺堂外,看见有磨砺堂的管事来接便转身走了。徐长老有令,让他不要过多泄露欧阳广的身份,免得‘影响’欧阳广的修行。 皇甫娇依依不舍,眼泪流了好几回,最后不得已,被一阵风卷起,送往了青桃山。“陛下,记得来看我!” 欧阳广难免伤感,站在石台上怔怔地望着天际,也不肯挪动步子。 前来接人的磨砺堂管事脸色原本已经不善,看见眼前的场景更不由得吼道:“磨磨唧唧做什么?你是来修行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快给我滚过来!” 欧阳广心头不悦,心说:“这里的人怎么这么粗鲁?”随即想到,那徐长老怕是把自己送到了一个不该自己前来的地方吧。 “真是阴险!这就开始公报私仇了?”欧阳广摇摇头,冷静心神,自我安慰,认为只要能修行,只要能快速提高修为,其实无论去哪都无所谓。但他可不想被人欺负,于是主动迎上去,说道:“我是龙长钺大长老的弟子,刚入门,被派来此地修行的。” 那管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果然是油嘴滑舌,装腔作势的家伙!你要是龙长老的弟子,那我就是本门的掌门啦!”说着话,扬手一鞭子就抽了过来,霸道至极。还好慕容疾眼疾手快,替昏君挨了一下。 这管事的说辞与石天龙不久前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欧阳广有些暗惊,不知道为什么搬出了师父的名头还不好使。难道这个地方的人这么横?把本门长老也不放在眼中? 欧阳广哪里知道,在自己来之前,已经有人打过招呼,说即将来报答的两人喜欢虚张声势,让这里的管事不要轻信。打招呼的人十分狡猾,所有事情都语焉不详,更没有交代细节,却暗示管事可以对欧阳广严厉一些。 磨砺堂可不是正经修行的地方,聚集的都是门内弟子中性格乖张之辈,或者是犯了一些小规、天赋又不太足够的门人,来此受罚。 所以,流放来此的几乎都是被个山头放弃的弟子,但因为又有些些许根骨,不好彻底驱逐出门墙,只得听之任之,看其造化。若是三两年内,品行有所改善,靠自己苦练又在修为上有些进步,那么就可以离开,返回正经峰头修炼。否则,要么老死此地,要么十年后自动离开混元天意门。 欧阳广不晓得此节,对形势预估不足。 管事的修行者见过太多来到这里之后虚张声势,胡乱替自己拉关系的弟子,加上已经有人暗示过,所以他对欧阳广的话完全不以为意,眼见慕容疾身材高大,又主动提欧阳广挨了一下,不想过分激怒对方,反正自己也算是立了威,于是轻蔑的一笑了之。“行了,上个月还有个家伙说自己是掌门的入室弟子呢。这会子,正在山后掏茅坑,你要是想干这个活儿,就继续跟我贫嘴试试!” 欧阳广一皱眉,心头烦闷不堪。“我没骗你,你看,这是内门弟子的令牌!” 欧阳广只把令牌拿在手中,远远地一晃,却激怒了对方。管事的伸手一抻,扯住令牌,作势要扔。“你还有完没完?老子不认识什么内门弟子的令牌,你要是再聒噪,今晚就罚你睡在茅坑!” 欧阳广刚刚跟皇甫娇分开,心情不佳,又被眼前这个管事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他再有涵养,也忍将不住,更何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管事只是个小人得志的庸才,此刻又要抢夺欧阳广最宝贵的内门弟子令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欧阳广使劲一扯,要将令牌夺回。 管事大怒,放出一道简单的法术,嘴里又大喊:“快来人,教训这个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那内门弟子令牌有龙长钺的手印,受到主人的召唤,立刻有所反应,随即放出一道细微的闪电,将管事一撞。管事其实只有练气二层的修为,并不比凡人厉害多少,被那股力道一撞,立刻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滚倒在地。 昏君趁机拿回令牌,收在手中,也喊道:“慕容疾,咱们上,揍他一顿。” 转眼,早有一群在【磨砺堂】闲居了多日的弟子凑了过来。不过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对管事也不喜欢,反而希望欧阳广教训他一顿。 同样的,也有人想看新来的家伙的笑话,奋力呼喊着,替管事的加油打气。 到了现在,就算欧阳广想低调也低调不成了。 慕容疾护主心切,在前面挥拳猛击。而欧阳广则在侧面伺机拍砖。 练气二层的修为,除了身轻体健以外,也不过能施展几道简单的法术而已,速度又极慢,都被慕容疾轻易躲过。 “好样的,新来的胆气挺壮,我看好你,把管事的朱阔给我打趴下……老子赌两块灵石,买你赢,一赔二,有没有人玩儿?”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家伙唯恐天才不乱地大喊道。 早有人呼应。“赌就赌,我就不信新来的家伙,连修行还没入门,能打得过朱阔。” 敢说话的,都是在此有根基的,住在磨砺堂怕是已经不止一年两年了。 他话音刚落,朱阔的帮手总算到了。 磨砺堂的管事可不止一人。 之前喊话立下赌注的人立刻嚷道:“二对二,公平比试,你们不许再添人手。” 赶来帮忙的其他管事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最后果然只选了一个人加入战团。 欧阳广知道不能纠缠,看准时机,趁着新来的管事尚未动手,一砖拍了出去。 百炼金突然间失去了致晕的功效,但仍有法力,这一砖打下去,顿时将朱阔打翻在地。紧跟着,欧阳广与慕容疾合力,又打翻了新来的管事,大获全胜。 此举大出众人预料。 欧阳广也庆幸,入门时没人检查自己的行装,否则百炼金兴许已经被收走了。 余下的管事按捺不住,想要上来帮手,早被那穿灰斗篷的修行者拦住。“干什么?要跟我作对吗?” 几个管事露出厌恶的神情,却始终没有动手。 灰斗篷咧嘴一笑,朝着欧阳广一挥拳头。“好样的,让我赢了不少灵石,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六十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走过管事居住的小院落,虽然院门紧闭,但欧阳广能感受到里面投来的恶毒眼神。 一共五个管事,修为清一色的就是练气二层。这些管事并非第一次被新来的弟子打败,所以并无格外的怨念。 管事们都是欺软怕硬,若是贬谪来的弟子属于完全的废物,那就肆意欺凌,反正这个类别中的弟子鲜有后来翻身的;若是贬谪来的弟子属于行为不检,但却有些实力的,那就软硬兼施加以控制。别看管事们自己的修为一般,但他们掌握着一项特权:每半年可以向执法院汇报各个弟子的近况。表现不佳者,想要离开磨砺堂,简直比登天还难。 此外,眼前还有两个院落,其中一个占地颇广,有围墙隔阻,据说墙内有法器,可以监控、收录各个弟子的言行,住在这个院中不用担心被打黑拳,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还能清静地修炼片刻。 另外一个院落,与凡人的居所差不多,高低不齐有数个小楼。一到晚上,自行占据一个便是了。 “别看这里是混元天意门的仙山,晚上可不太平,那边的山涧是一个聚阴之地,里面生养着许多僵尸跟丧物,专供青桃山的弟子练习法术之用。里面的僵尸多年成精,厉害得很,上面的长老都听之任之,只要僵尸不出来闹大事,就由得他们在山涧内放肆。时间久了,那些怪物野了,有时候会有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小僵尸爬上来,运气差的弟子,被僵尸咬了就活该了……” “没人管吗?”欧阳广听得心里发毛。 “当然有人管,咬人的僵尸会被执法院的师兄除掉,但是你被咬了就白咬了,若是根基太差,染了僵尸毒死了,那就更倒霉了,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负责。”赵郑毅摇摇头。“咱们是磨砺堂,不是青桃山,谁在乎咱们?自己小心点好。” 赵郑毅用手一指远处的大山。“山涧后面的这座大山更恐怖,据传有很多凶兽出没,不少都是四品以上……但正因为有不少凶兽出没,里面会有上好的矿石和兽精,若是你有本事,那也可以进去采摘,以此增进修为。【磨砺堂】这么多年来,也出了几个逆天的人物,据说都是在那大山中有了奇遇的。” “帮你打赌,又跟你说话的穿灰斗篷的家伙就是个刺儿头,听说他经常往山里跑,应该是存着增进修为、然后离开这里的心思。”赵郑毅补充道:“不过,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性子刁着呢,一来就跟你一样,打了几个管事的,如今晚上都不知道住在哪里……” 欧阳广点点头。“他叫啥名字,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他好像叫丁蚺,比我先入门至少二十年……至于为什么被罚来这里,我就不知道啦,反正都是青桃山上犯过错的。” 赵郑毅随便点了一处小楼,热情地说道:“这里没人,咱们晚上就待在这里吧。明早管事的会来安排差事,你反正已经跟他们闹翻了,听不听指派都在你自己……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若不接差事,什么灵石啊、食物啊、衣物啊等等补给可就没有啦……除非你抢别人的……大家都是混元天意门到弟子,虽然被扔在了这里,但强抢的话,可就是违背门规,是跟所有人为敌,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 欧阳广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之前可不知道自己的食物和补给竟然都与管事安排的差事挂钩,看样子,难道自己真要去掏茅厕? 话又说回来,都是修行者了,怎么还会有掏茅厕这样的差事呢? 赵郑毅捻个诀,口吐真言,点燃了一堆枯木枝,在小屋内升起了篝火。 “咱们磨砺堂所在的地方叫【阴阳两界岭】,晚上冷着呢。” “咱们混元天意门不是大门大派吗?怎么不施法改变一下节候,让这里四季如春呢。” “嘿,说得轻巧,施法都得需要消耗法力,法力就是灵石,就算做得到,谁会闲得没事改变节候?浪费,知道吗?”赵郑毅听说欧阳广今日刚才入门,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还是表现得如识途老马一般。“更何况,一冷一热的极端气候正好适合弟子修炼。这阴阳两界岭与那边的青桃山是连在一处的……跟青桃山比,咱们这边还算好的啦。” “还算好的了?” “嗯呐,你不知道吧,青桃山上白天酷热,石板地上能煮饭。晚上极寒,滴水成冰。” 欧阳广一咋舌。“这修行者的日子比凡人可苦得多了。” “谁说不是。”赵郑毅递给欧阳广和慕容疾一块烤肉。“吃吧,咱们这些初级的修行者,既不能腾云驾雾,也不能餐霞饮露,还得吃五谷杂粮才行呐。” 欧阳广不疑有他,和慕容疾接过烤肉,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赵兄,还有吗?” “没啦,这块肉还是我三天的差事合在一处才换来的呢。”赵郑毅说完,一伸手。“拿来吧!” “什么东西?”欧阳广有些疑惑,更生出警觉。 “灵石啊!别装蒜,丁蚺不是分了你两块灵石吗?拿来当你们的饭钱啊,不然你以为饭是白吃的吗?” 欧阳广顿觉窘迫,他还以为对方是有心结交自己,原来却是看中了自己的灵石。 眼见欧阳广犹豫,赵郑毅的脸色就有些不善了。“怎么,你还想吃白食?” 欧阳广也不是省油的灯,别看他接人待物可以随和大方,但要是起了冲突,他可绝不会轻易退让。“赵道友之前可没说这食物是需要买的。” “废话,你我萍水相逢,食物不是卖的,还有白给的道理?” “那也得明码标价,言之在先。岂容你这般坐地起价?你这两块肉哪里值得两块灵石?” “我刚说得可清楚,我这肉可是三天的苦差事换来的,怎么就不值钱了?” “你这三天的差事能换来两块灵石?”一旦翻脸,欧阳广立刻寸土不让。“那我倒要打听打听去。你的差事若真那么值钱,你能住在这下等居所里?跟乞丐似的?” 赵郑毅没想到欧阳广说翻脸就翻脸,干脆异常。换了常人,面对不久前还热情对待自己的道友,决不至于能这么快地拉下脸面来。 赵郑毅又回想起欧阳广初来乍到,就敢和管事打架,果然是软硬不吃,于是也不由得缓和了一下语气。“好,就算我差事不值钱,但你也不能白吃我的肉。” “不白吃,给你一块金砖。一块五十两的金砖说什么也比一块烤肉值钱,放到哪里去说,也说得过去!” 欧阳广说完,啪一声将一块金砖扔在了地上。 赵郑毅脸色大变,但又不好发作。因为一块烤肉的确不值两块灵石。别说两块,就是一块下等灵石的边角也不值,倘若真要嚷将出去,自己占不了便宜。 就算欧阳广得罪了管事,但这里毕竟还是混元天意门的地方。上三门中的上三门,最基本的原则是不会妥协的,否则岂不成了无法无天的散修。 “算你狠!”赵郑毅捡起金砖,转身走了。“看你们怎么在磨砺堂混下去。” 过了一阵,慕容疾有些悻悻地问道:“陛下……不,欧阳师兄,咱们一来就得罪了这么多人,以后可怎么办?” 欧阳广摇摇头。“这又不是咱们的错,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再者说,只要咱们能不断提高实力,就算得罪再多人又何妨?你以为咱们乖乖就范,就不会得罪他们了?有时候,得不得罪人,是由不得自己的。” 慕容疾点点头,觉得欧阳广豁达极了。 第六十章 磨砺堂 “喏。给你,这是你应得的。”灰斗篷熟练地从众人手中接过形制、品相不一的灵石,数了数,顺手掏出两枚递给欧阳广。 欧阳广见对方的形容有些粗鄙,举手投足之间又饱含戏虐之意,玩世不恭至极,本来不想收这灵石,但念及自己初来乍到,需要了解情况,不好得罪面前的老人儿,于是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 没想到,对方突然说道:“既然接了我的灵石,以后就是我的小弟。日子漫漫,【磨砺堂】的生活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没人指点,却是处处都难……” 欧阳广皱起眉头。“你说这灵石是我该分的,怎么莫名其妙,我就成了你的小弟啦?” 慕容疾气喘吁吁,也不满意。“我家陛下乃是顶天立地的人,怎么能当你的小弟?” 灰斗篷不屑一顾地冷笑两声。“果然是新来的,不要以为打败了朱阔就了不得,那也是靠我拦着其他人。磨炼所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灵石是你该得的不假,当我小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啊,两者不冲突。” “怎么就理所当然了?我看你当我家陛下的小弟还差不多!”慕容疾还是不服气。 “你家陛下?这么说他以前是个皇帝咯?” “当然,大煌的君主!” “大煌?没听说过,在哪一界?”灰斗篷伸了个懒腰。“我懒得跟你们掰扯了。皇帝没啥了不起的,我以前也是皇帝,单单这磨砺堂里就有四个皇帝,更别说整个混元天意门了。凡间的地位权势,在这里一文不值!” 欧阳广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氛围,与总坛不同,与山前也不同。刚刚出现在这里的弟子都是无赖,传统的行事方法以及道理已然行不通。“这位道友说得没错,凡间的权势在这里一文不值,过去的一切都一文不值。那么,你想当我的大哥,就得证明你不是一文不值才行!” 灰斗篷大笑。“很好,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一文不值了!”说完,脚尖一踮,纵云而起,看来修为不低。 “陛下,就让他这么走了?这个人说话真是难听,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不然又能怎么样?”欧阳广一摊手。“他的修为不差,咱们不是对手。记住,咱们现在不是强者,纵然不必卑躬屈膝,但小心一些总是对的。” 莫名其妙打了一场,彻底得罪了这里的管事,连正经的交接手续都免了。 欧阳广站在这块石头打造的高台上,放眼望去,除了不远处几座木头搭建的房子外,全是茫茫的荒野,古木丛生,怪草横行,又有水流激荡的声音,若是到了夜晚,恐怕相当吓人。 “陛下,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别叫我陛下了,现在咱们是同门,你叫我欧阳师兄,我叫你慕容师弟好了。”欧阳广四处打量,人群早已经散了,连个问询的人也没有。 正在踟蹰,一个人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来人眼生,但态度和蔼。“道友,刚刚那一架打得漂亮啊!” 欧阳广一摆手。“道友谬赞,实在是情非得已,非我所愿。” “来到这里的,哪一个是按照自己心愿的?道友别谦虚啦,敢打,能打,那就是这个!”来人竖起大拇指,围着欧阳广的十个大箱子转了转。“道友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都是金砖,道友若是喜欢,自己挑几块拿去。” “金砖?普通的金砖?” 欧阳广点点头。 对方忍不住笑道:“金砖有啥用?道友这是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十年后回返凡间了?不然,准备这许多金砖干什么。” 欧阳广现在心存戒备,不愿直说自己拿金砖修炼,于是‘憨厚’地一笑。“倒也不是,只是喜欢金砖而已。” 对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鄙视神色,岔开话题。“道友因何被送来磨砺堂?” 欧阳广大致自我介绍,然后将前因后果如实回答,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对方则脸色一僵,不知所想。“哦,原来如此。那个……欧阳广道友,你得罪了管事,估计去不了上等房舍了,好在下等房舍的地方宽敞得很,你就跟我来吧,总比露宿荒野的好。” 欧阳广连连点头。“那感情甚好,我正为去处着急呢。不过,有句话,不知道该问不该问,这些管事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那么粗鲁,但是修为好像也并不怎么高的样子……” “你眼力倒是不错。来这里的不是废物就是泼皮,哪个正经弟子肯浪费时间,耽误自己修行的进度到这里来当管事?图啥?来的嘛,都是修行无法进展的落后弟子,品性能好到哪里去……” 欧阳广觉得脸皮发热,既是生气,又是尴尬。对方口里说的废物和泼皮,不仅包含他,也包含了他自己,更包含了刚刚现身的每一个人。 “我明明是内门弟子,只是年岁稍大,怎么一息之间就成了废物啦?”欧阳广心头越想越气,认定是徐长老从中作祟。 他早已经有了觉悟,晓得徐长老会动手脚,但没想到徐长老竟会无耻到这个地步。“这是笃定了我师父短时间不会回山啊……十年,我要是十年都有一丝一毫的进展,岂不就要被驱赶离山了?这倒真是名正言顺啊……” 欧阳广立刻有了紧迫感,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反驳面前叫做赵郑毅的同门。 赵郑毅,据他自己介绍,来到磨砺堂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我就是掺和了一下几个同门的斗法比试而已,就被贬谪到了这里,真是冤枉……三年来,我的修为未得寸进,看样子是大道无望咯……”赵郑毅轻描淡写地说道,根本没有半分惋惜的意思。“走吧,见过咱们的同门去吧,刚刚来凑热闹的不过十之一二而已,很多人你都还没见着呢……这些金子就别搬了,怪沉的,没人稀罕……” 欧阳广与慕容疾互视一眼,未作言语,跟上了赵郑毅。临走前,欧阳广还是忍不住打开箱子,揣了两块金砖在怀里。他暂时没有获得任何修行功法,只能继续依靠百炼金。 第六十二章 天差还是地差 到了半夜,欧阳广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并不安稳,在梦中重新经历了一次自己魂穿来此的情形。 梦境内,神剑宗宗主厉声呵斥,责骂自己不求上进,白白浪费了他几百年的经验和功法,害得他的大仇无法得报。 欧阳广被对方步步紧逼,跌落山崖,顿时惊醒。 醒觉的瞬间,面前的篝火摇曳了一下,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面前,行迹鬼祟。 欧阳广反应极快,大吼一声,掏出自己的金砖就砸。 慕容疾随即醒来,也挥拳去打。 但那身影显然已经有修为在身,冷哼一声,隐身不见。 叭叭叭。 脚步声不停歇,显得诡异异常,欧阳广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下一刻,小屋中又响起霹雳巴拉的电光声,颇为急促。可惜,欧阳广和慕容疾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响声持续了大约七八息的功夫,就听见有人低吼了一声。“叫你多管闲事,咱们走着瞧。” 火堆顿时熄灭,眨眼功夫后重新燃起,火堆前已经站着另外一个人:穿着灰色斗篷,正是白天说要收欧阳广为小弟,但却不欢而散的丁蚺。 “是你?” “若不是我,你的灵石今晚就要被人给抢走了。” 欧阳广保持警惕。“他敢抢同门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很显然,他确实敢抢同门的东西。”丁蚺神情淡然。“那家伙恐怕已经在磨砺堂待了若干年,早就不在乎了吧。” 沉默了片刻,欧阳广抱拳行礼,表示感谢。 丁蚺点点头,感受到欧阳广的冷漠,一踮脚走了。“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等丁蚺消失,欧阳广和慕容疾两人发呆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没想到在磨砺堂的第一天居然就如此不平静。 “欧阳师兄,那个丁蚺好像……也不是那么坏,他救了咱们,你怎么还那么冷漠?”慕容疾对丁蚺的印象有所好转。 欧阳广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确定他不是袭击我们的人。” “你的意思是,那黑影就是他?” “我不敢确认,正因如此,才要更加谨慎才是。”欧阳广多了个心眼。“咱们轮着睡觉,留一个守夜。” “师兄,你先睡。我来守夜。” 欧阳广也不客套,点点头,翻身过去,搂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一篼杂草,又睡了过去。 之前还有些心悸难眠,如今一闹,欧阳广反而沉下心来,暂时抛开一切,安稳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天色已然大亮,慕容疾强打精神,在旁边坐着,篝火早就熄灭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说好了,轮流守夜的。”欧阳广伸了个懒腰。 “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搅。”慕容疾还是有点拘谨。“再者说了,陛下,从前都是我守着你,以后也一样。” 欧阳广对慕容疾的忠心觉得温暖,下意识地拍拍慕容疾的肩膀。“以前我是陛下,现在只是一个被人莫名其妙流放来此的年轻修行弟子,也是你的师兄,所以你以后不必替我守夜。你休息一会吧,我去去就回。” “陛下……不,师兄,你要去哪?” 欧阳广苦笑一声。“去找管事讨点事做。” “不行,那些管事一定会挟私报复的。”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去看看再说吧,今天的食物还没着落呢。”欧阳广一摊手。“就算他们报复,我又不会傻傻地任凭其摆布。差事嘛,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再想办法。” 慕容疾用手拍拍自己的脸。“反正天已经亮了,要睡也睡不着,我陪你一起去!” 欧阳广不想让慕容疾觉得自己见外,于是不再坚持。“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屋外,果然如赵郑毅所说,寒冷刺骨。太阳虽然已经爬起来了不少,但却好像没有温度一样,连颜色都是惨白的。 “这是去掉了红外线?”欧阳广嘀咕了一声,慕容疾完全不知其意。 身后却传来一声赞叹:“你是刚入门的?还算有点见识。咱们混元天意门的大部分山头上都有前辈的禁制,将太阳的【火灵光】定时去掉了,所以晚上才会那么冷。等一会阴阳转动,乾坤颠倒,那些晚上被隔绝的火灵光会加倍回来,天气就会变得酷热了,趁着还没有太热,赶紧找点差事做,不然今天就得饿肚子啦!” 欧阳广扭头一看,过来一个面容奇老的修行者,身子骨却很强健。 “这位……怎么称呼……” “我也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弟子,算是你们的师兄吧。我叫霍申猴。” “原来是霍道友,道友是申时生人?”欧阳广没有称呼对方为‘师兄。’ “算是吧!”霍申猴步伐很快,转眼超到了两人的前面。“昨天你们打架的时候,我也在,身手不错……不过看样子法术却是尚未入门……在这里,光靠打架可没饭吃。赶紧吧,去晚了,好差事可就没啦。” 欧阳广闻言也加快了步子,但是天气实在太冷,他穿得又单薄,走得快了寒风扑面,忍受不得。 结果走走停停,等欧阳广和慕容疾来到管事院落外时,面前已经挤满了人。走在前面的霍申猴摇摇头,叹口气。“今天又来晚了,好差事都没啦!” 欧阳广伸着脖子看了看,小院落前面有一个香案,香案上悬着一块光幕,五光十色,煞是好看,但没有具体的图案,但大部分人却盯着它目不转睛,于是大为不解,出言追问:“霍师兄,怎么就晚了?这里好些人不都还在等吗?管事的也没出来啊!” “你初来乍到,不晓得这些门道。”霍申猴的语气比刚才初见欧阳广时急促了不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每天磨砺堂的差事都分成‘天’与‘地’两种。‘天差’都是那法器自动生成的,多半是好差事,既不是粗鄙的劳动,还有好处,而且能换取的食物也多,更不用看管事的脸色。领到了,只要完成,法器自动记录,人人都想争一份呐。天差争不到,就只能等地差,地差大多是管事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蔫儿坏事,能有什么好的?不是掏茅厕,就是扫庭院,再有就是下苦力,啥好处没有不说,还要置气……今天的天差都没了,可不就晚了吗?” “天差领完了?”欧阳广也跟着失望起来。“原来磨砺堂的差事还有这样的讲究。”欧阳广突然明白过来,难怪磨砺堂里有丁蚺这种完全不忌讳管事的存在,他们有本事领【天差】,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当然不求人。 “霍师兄,那明天赶早,争取领天差吧。” “说得容易,你哪里知道领天差的辛苦。” 第六十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走过管事居住的小院落,虽然院门紧闭,但欧阳广能感受到里面投来的恶毒眼神。 一共五个管事,修为清一色的就是练气二层。这些管事并非第一次被新来的弟子打败,所以并无格外的怨念。 管事们都是欺软怕硬,若是贬谪来的弟子属于完全的废物,那就肆意欺凌,反正这个类别中的弟子鲜有后来翻身的;若是贬谪来的弟子属于行为不检,但却有些实力的,那就软硬兼施加以控制。别看管事们自己的修为一般,但他们掌握着一项特权:每半年可以向执法院汇报各个弟子的近况。表现不佳者,想要离开磨砺堂,简直比登天还难。 此外,眼前还有两个院落,其中一个占地颇广,有围墙隔阻,据说墙内有法器,可以监控、收录各个弟子的言行,住在这个院中不用担心被打黑拳,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还能清静地修炼片刻。 另外一个院落,与凡人的居所差不多,高低不齐有数个小楼。一到晚上,自行占据一个便是了。 “别看这里是混元天意门的仙山,晚上可不太平,那边的山涧是一个聚阴之地,里面生养着许多僵尸跟丧物,专供青桃山的弟子练习法术之用。里面的僵尸多年成精,厉害得很,上面的长老都听之任之,只要僵尸不出来闹大事,就由得他们在山涧内放肆。时间久了,那些怪物野了,有时候会有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小僵尸爬上来,运气差的弟子,被僵尸咬了就活该了……” “没人管吗?”欧阳广听得心里发毛。 “当然有人管,咬人的僵尸会被执法院的师兄除掉,但是你被咬了就白咬了,若是根基太差,染了僵尸毒死了,那就更倒霉了,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负责。”赵郑毅摇摇头。“咱们是磨砺堂,不是青桃山,谁在乎咱们?自己小心点好。” 赵郑毅用手一指远处的大山。“山涧后面的这座大山更恐怖,据传有很多凶兽出没,不少都是四品以上……但正因为有不少凶兽出没,里面会有上好的矿石和兽精,若是你有本事,那也可以进去采摘,以此增进修为。【磨砺堂】这么多年来,也出了几个逆天的人物,据说都是在那大山中有了奇遇的。” “帮你打赌,又跟你说话的穿灰斗篷的家伙就是个刺儿头,听说他经常往山里跑,应该是存着增进修为、然后离开这里的心思。”赵郑毅补充道:“不过,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性子刁着呢,一来就跟你一样,打了几个管事的,如今晚上都不知道住在哪里……” 欧阳广点点头。“他叫啥名字,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他好像叫丁蚺,比我先入门至少二十年……至于为什么被罚来这里,我就不知道啦,反正都是青桃山上犯过错的。” 赵郑毅随便点了一处小楼,热情地说道:“这里没人,咱们晚上就待在这里吧。明早管事的会来安排差事,你反正已经跟他们闹翻了,听不听指派都在你自己……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若不接差事,什么灵石啊、食物啊、衣物啊等等补给可就没有啦……除非你抢别人的……大家都是混元天意门到弟子,虽然被扔在了这里,但强抢的话,可就是违背门规,是跟所有人为敌,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 欧阳广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之前可不知道自己的食物和补给竟然都与管事安排的差事挂钩,看样子,难道自己真要去掏茅厕? 话又说回来,都是修行者了,怎么还会有掏茅厕这样的差事呢? 赵郑毅捻个诀,口吐真言,点燃了一堆枯木枝,在小屋内升起了篝火。 “咱们磨砺堂所在的地方叫【阴阳两界岭】,晚上冷着呢。” “咱们混元天意门不是大门大派吗?怎么不施法改变一下节候,让这里四季如春呢。” “嘿,说得轻巧,施法都得需要消耗法力,法力就是灵石,就算做得到,谁会闲得没事改变节候?浪费,知道吗?”赵郑毅听说欧阳广今日刚才入门,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还是表现得如识途老马一般。“更何况,一冷一热的极端气候正好适合弟子修炼。这阴阳两界岭与那边的青桃山是连在一处的……跟青桃山比,咱们这边还算好的啦。” “还算好的了?” “嗯呐,你不知道吧,青桃山上白天酷热,石板地上能煮饭。晚上极寒,滴水成冰。” 欧阳广一咋舌。“这修行者的日子比凡人可苦得多了。” “谁说不是。”赵郑毅递给欧阳广和慕容疾一块烤肉。“吃吧,咱们这些初级的修行者,既不能腾云驾雾,也不能餐霞饮露,还得吃五谷杂粮才行呐。” 欧阳广不疑有他,和慕容疾接过烤肉,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赵兄,还有吗?” “没啦,这块肉还是我三天的差事合在一处才换来的呢。”赵郑毅说完,一伸手。“拿来吧!” “什么东西?”欧阳广有些疑惑,更生出警觉。 “灵石啊!别装蒜,丁蚺不是分了你两块灵石吗?拿来当你们的饭钱啊,不然你以为饭是白吃的吗?” 欧阳广顿觉窘迫,他还以为对方是有心结交自己,原来却是看中了自己的灵石。 眼见欧阳广犹豫,赵郑毅的脸色就有些不善了。“怎么,你还想吃白食?” 欧阳广也不是省油的灯,别看他接人待物可以随和大方,但要是起了冲突,他可绝不会轻易退让。“赵道友之前可没说这食物是需要买的。” “废话,你我萍水相逢,食物不是卖的,还有白给的道理?” “那也得明码标价,言之在先。岂容你这般坐地起价?你这两块肉哪里值得两块灵石?” “我刚说得可清楚,我这肉可是三天的苦差事换来的,怎么就不值钱了?” “你这三天的差事能换来两块灵石?”一旦翻脸,欧阳广立刻寸土不让。“那我倒要打听打听去。你的差事若真那么值钱,你能住在这下等居所里?跟乞丐似的?” 赵郑毅没想到欧阳广说翻脸就翻脸,干脆异常。换了常人,面对不久前还热情对待自己的道友,决不至于能这么快地拉下脸面来。 赵郑毅又回想起欧阳广初来乍到,就敢和管事打架,果然是软硬不吃,于是也不由得缓和了一下语气。“好,就算我差事不值钱,但你也不能白吃我的肉。” “不白吃,给你一块金砖。一块五十两的金砖说什么也比一块烤肉值钱,放到哪里去说,也说得过去!” 欧阳广说完,啪一声将一块金砖扔在了地上。 赵郑毅脸色大变,但又不好发作。因为一块烤肉的确不值两块灵石。别说两块,就是一块下等灵石的边角也不值,倘若真要嚷将出去,自己占不了便宜。 就算欧阳广得罪了管事,但这里毕竟还是混元天意门的地方。上三门中的上三门,最基本的原则是不会妥协的,否则岂不成了无法无天的散修。 “算你狠!”赵郑毅捡起金砖,转身走了。“看你们怎么在磨砺堂混下去。” 过了一阵,慕容疾有些悻悻地问道:“陛下……不,欧阳师兄,咱们一来就得罪了这么多人,以后可怎么办?” 欧阳广摇摇头。“这又不是咱们的错,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再者说,只要咱们能不断提高实力,就算得罪再多人又何妨?你以为咱们乖乖就范,就不会得罪他们了?有时候,得不得罪人,是由不得自己的。” 慕容疾点点头,觉得欧阳广豁达极了。 第六十三章 伐木 赵郑毅告诉过昏君,【磨砺堂】所在的山头,一到太阳落山之时就奇冷无比,外面还可能有僵尸等怪物出没,所以必须躲进居所里才能保平安。 但他的话并非是事实的全部。 磨砺堂之所以是‘磨砺’堂,就在于周围的环境恶劣无比,足以用来磨砺任何弟子的心性。 不远处的青桃山,早晚温差确实更大,但青桃山没有变幻无常的怪异气候,不会夜半三更刮风刃、下冰雹,落雷火,也不会在日出前改变地场重力,有时候让人寸步难行,有时候又让人根本站立不稳,一个微风就能把人推下万丈深渊。 这些奇特的变化对于有准备的弟子而言,可以用来提高修为,但对于被流放来此的弟子,则更是折磨。 法器【天差仪】发布天差的时间都在日出前后,而那时候正是【磨砺堂】周围环境最变化无常的时候。若是出发得稍微早了一点,轻则受尽折磨,重则丢了性命。只有那些有修为在身的弟子才敢提前出发,早早地在天差仪旁边等候,所以天差通常都是最有实力的弟子的专利。 但是乾坤变化无常,每天发动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只要选对了时间,也能有惊无险地赶到管事的庭院外,捡到一个【天差】做做。这不仅要运气极好好,更要和其他好运的同伴竞争,因为运气好的弟子往往不止一个,谁先赶到,才有机会捡一个前面有实力弟子挑剩下的天差。 “今早上有雷暴,大家都不敢出门,大家都来晚了,天差仪的差事消失了。”霍申猴干笑两声,不好的情绪似乎已经过去了。“师弟说得对,明天赶早。可就是不知道该多早,该多晚啊。早了,走到半路逃回来,更费时间。” 欧阳广想了想,笑道:“师兄若是不嫌弃,咱们明天一起出来碰个运气,人多力量大。如何?” 霍申猴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很快,管事们打着呵欠出来,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似乎并未对昨天跟欧阳广发生的不愉快产生任何芥蒂。 磨砺堂的弟子比欧阳广预计的多得多。大部分人,一如既往,错过了天差,只能等着管事来发布地差。 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欧阳广突然觉得,即便成了修行者,这些人一样的渺小。 正在胡思乱想,管事的开口了。“今天需要十个人狩猎,十个人采灵芝,十个人扫地,十个人掏茅厕……想干什么活,速来领牌。” 人群耸动,争先恐后,各凭手段,最后最厉害的十余人抢到了相对轻便的差事。 管事们冷眼旁观,并不横加干涉,就算抢到好差事的是他们不喜欢的人,或者有过过节的人,他们也平静如常。这是默契,也是规矩。 抢到差事的人,也不必跟管事的说话,拿着令牌,转身就走。有了令牌,可以无惊无险地去不少地方,机会自然是大了。 欧阳广不屑去抢,等人群散了,才去跟霍申猴说话。 霍申猴跟人大打出手,被揍得皮青脸肿,但总算抢了个砍柴伐木的活儿。 “欧阳师弟,走吧,跟我一起伐木去,一个令牌可以带两个人。干得多,分得多,咱们三个人一起,混个今天的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欧阳广有些犹豫,但想到总好过去掏茅厕,便勉强答应了。 “你呀,别挑肥拣瘦的。砍柴已经是个不错的差事啦!千万不要以为打得过几个管事就了不得。说句不好听的话,被流放到这儿的同门多少有点修为,打不过管事的是少数。要不是存着想再回去青桃山的念头,大家都可以肆意妄为,完全不把管事当回事……” 欧阳广以为霍申猴的话有理,不住地点头。“道友若不介意,能否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赶到这里来的?” “嘿,也没啥,无非就是不守规矩,跟教习做对罢了……” “就这样而已?”欧阳广不信,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自己的过去语焉不详,这使得欧阳广更不敢放松戒备。“咱们混元天意门的门规也够严格的。” 霍申猴对欧阳广略含嘲讽的言语不以为意,带着两人,穿过一片树林,走过一条欧阳广前一日没见过的下坡路。 迎面而来是一股奇异的淡香。 欧阳广特意看了一眼远方,意识到赵郑毅提过有僵尸的山谷在另一边,这才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下。虽然是白天,欧阳广也不想有万一的机会跟僵尸碰面。 霍申猴一面走,一面不断地呼出大团浓雾一般的白气,两个手掌却是通红如血。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修炼吗?” 霍申猴点点头,并没有开口。欧阳广看了一眼慕容疾,两人不好打搅霍申猴,于是安静地跟在身后。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霍申猴才长长地呼出口气。“这个是内家功夫,无时不刻都得努力啊。你炼的是什么内家心法?” 欧阳广苦笑一声。“我昨天刚入门,还什么心法也没有学到呢。”随即又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霍申猴有些吃惊地看着欧阳广。“你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弟子?算起来,岂不还是我的师叔?你是说,你根本没有犯错,就被贬谪来了磨砺堂?” “啊,就是这样啊!师兄你不信?”欧阳广故意叫了一声‘师兄’。 “别……别叫我师兄,叫我申猴吧。我相信你说的话,所以我得叫您师叔呢。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霍申猴摇摇头。“安排你来这里的人恐怕笃定了你再也见不到你师父,所以,你辈分高也真没啥用,就安心跟着我混日子吧。” 霍申猴的反应大出欧阳广的意料。欧阳广原本以为对方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可没想到对方不仅相信,而且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被贬来磨砺堂的都是些怪人啊。 又爬上一个小山坡,面前赫然出现一大片墨绿色的怪树。这些树清一色有十丈高,整整齐齐,仿若被人修剪过一般。树干不仅全部笔直地朝上生长,而且在离地五丈的地方有浮突而现的人脸,各个双目紧闭,显得怪异非常。 “好了,到了,就是这里,咱们砍树吧!” “砍这些树?”欧阳广倒吸一口气。“这些树难道不是活的吗?” “是活的啊。怎么啦,活的就不敢砍了?你不会比凡人的胆子还小吧!”赵郑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山坡上,肩头扛着一只巨大的黄金斧子。“欧阳广,你运气不错,第一天的差事竟然不是掏茅坑。” 第六十二章 天差还是地差 到了半夜,欧阳广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并不安稳,在梦中重新经历了一次自己魂穿来此的情形。 梦境内,神剑宗宗主厉声呵斥,责骂自己不求上进,白白浪费了他几百年的经验和功法,害得他的大仇无法得报。 欧阳广被对方步步紧逼,跌落山崖,顿时惊醒。 醒觉的瞬间,面前的篝火摇曳了一下,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面前,行迹鬼祟。 欧阳广反应极快,大吼一声,掏出自己的金砖就砸。 慕容疾随即醒来,也挥拳去打。 但那身影显然已经有修为在身,冷哼一声,隐身不见。 叭叭叭。 脚步声不停歇,显得诡异异常,欧阳广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下一刻,小屋中又响起霹雳巴拉的电光声,颇为急促。可惜,欧阳广和慕容疾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响声持续了大约七八息的功夫,就听见有人低吼了一声。“叫你多管闲事,咱们走着瞧。” 火堆顿时熄灭,眨眼功夫后重新燃起,火堆前已经站着另外一个人:穿着灰色斗篷,正是白天说要收欧阳广为小弟,但却不欢而散的丁蚺。 “是你?” “若不是我,你的灵石今晚就要被人给抢走了。” 欧阳广保持警惕。“他敢抢同门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很显然,他确实敢抢同门的东西。”丁蚺神情淡然。“那家伙恐怕已经在磨砺堂待了若干年,早就不在乎了吧。” 沉默了片刻,欧阳广抱拳行礼,表示感谢。 丁蚺点点头,感受到欧阳广的冷漠,一踮脚走了。“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等丁蚺消失,欧阳广和慕容疾两人发呆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没想到在磨砺堂的第一天居然就如此不平静。 “欧阳师兄,那个丁蚺好像……也不是那么坏,他救了咱们,你怎么还那么冷漠?”慕容疾对丁蚺的印象有所好转。 欧阳广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确定他不是袭击我们的人。” “你的意思是,那黑影就是他?” “我不敢确认,正因如此,才要更加谨慎才是。”欧阳广多了个心眼。“咱们轮着睡觉,留一个守夜。” “师兄,你先睡。我来守夜。” 欧阳广也不客套,点点头,翻身过去,搂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一篼杂草,又睡了过去。 之前还有些心悸难眠,如今一闹,欧阳广反而沉下心来,暂时抛开一切,安稳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天色已然大亮,慕容疾强打精神,在旁边坐着,篝火早就熄灭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说好了,轮流守夜的。”欧阳广伸了个懒腰。 “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搅。”慕容疾还是有点拘谨。“再者说了,陛下,从前都是我守着你,以后也一样。” 欧阳广对慕容疾的忠心觉得温暖,下意识地拍拍慕容疾的肩膀。“以前我是陛下,现在只是一个被人莫名其妙流放来此的年轻修行弟子,也是你的师兄,所以你以后不必替我守夜。你休息一会吧,我去去就回。” “陛下……不,师兄,你要去哪?” 欧阳广苦笑一声。“去找管事讨点事做。” “不行,那些管事一定会挟私报复的。”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去看看再说吧,今天的食物还没着落呢。”欧阳广一摊手。“就算他们报复,我又不会傻傻地任凭其摆布。差事嘛,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再想办法。” 慕容疾用手拍拍自己的脸。“反正天已经亮了,要睡也睡不着,我陪你一起去!” 欧阳广不想让慕容疾觉得自己见外,于是不再坚持。“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屋外,果然如赵郑毅所说,寒冷刺骨。太阳虽然已经爬起来了不少,但却好像没有温度一样,连颜色都是惨白的。 “这是去掉了红外线?”欧阳广嘀咕了一声,慕容疾完全不知其意。 身后却传来一声赞叹:“你是刚入门的?还算有点见识。咱们混元天意门的大部分山头上都有前辈的禁制,将太阳的【火灵光】定时去掉了,所以晚上才会那么冷。等一会阴阳转动,乾坤颠倒,那些晚上被隔绝的火灵光会加倍回来,天气就会变得酷热了,趁着还没有太热,赶紧找点差事做,不然今天就得饿肚子啦!” 欧阳广扭头一看,过来一个面容奇老的修行者,身子骨却很强健。 “这位……怎么称呼……” “我也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弟子,算是你们的师兄吧。我叫霍申猴。” “原来是霍道友,道友是申时生人?”欧阳广没有称呼对方为‘师兄。’ “算是吧!”霍申猴步伐很快,转眼超到了两人的前面。“昨天你们打架的时候,我也在,身手不错……不过看样子法术却是尚未入门……在这里,光靠打架可没饭吃。赶紧吧,去晚了,好差事可就没啦。” 欧阳广闻言也加快了步子,但是天气实在太冷,他穿得又单薄,走得快了寒风扑面,忍受不得。 结果走走停停,等欧阳广和慕容疾来到管事院落外时,面前已经挤满了人。走在前面的霍申猴摇摇头,叹口气。“今天又来晚了,好差事都没啦!” 欧阳广伸着脖子看了看,小院落前面有一个香案,香案上悬着一块光幕,五光十色,煞是好看,但没有具体的图案,但大部分人却盯着它目不转睛,于是大为不解,出言追问:“霍师兄,怎么就晚了?这里好些人不都还在等吗?管事的也没出来啊!” “你初来乍到,不晓得这些门道。”霍申猴的语气比刚才初见欧阳广时急促了不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每天磨砺堂的差事都分成‘天’与‘地’两种。‘天差’都是那法器自动生成的,多半是好差事,既不是粗鄙的劳动,还有好处,而且能换取的食物也多,更不用看管事的脸色。领到了,只要完成,法器自动记录,人人都想争一份呐。天差争不到,就只能等地差,地差大多是管事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蔫儿坏事,能有什么好的?不是掏茅厕,就是扫庭院,再有就是下苦力,啥好处没有不说,还要置气……今天的天差都没了,可不就晚了吗?” “天差领完了?”欧阳广也跟着失望起来。“原来磨砺堂的差事还有这样的讲究。”欧阳广突然明白过来,难怪磨砺堂里有丁蚺这种完全不忌讳管事的存在,他们有本事领【天差】,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当然不求人。 “霍师兄,那明天赶早,争取领天差吧。” “说得容易,你哪里知道领天差的辛苦。” 第六十四章 一斧断树 欧阳广对赵郑毅没有好感,并不搭话,而是开始四处打量,准备选一棵树来砍伐。 霍申猴做出了解释,这些怪树根本没人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 混元天意门建派之后,不断扩张,从混元峰到青桃山,从天意谷到磨砺堂……渐渐地将这一大片山林囊括其中。山林中的怪树一早就引起了混元天意门前辈们的注意,但经过数代人的研究,终于认定这些有着人脸的树怪早已经断绝了生机,虽然长得奇怪,但并无实际妙用。 后来,树林归入了磨砺堂,专供这里的弟子接受磨砺之用。 怪树十分坚固,劈倒之后会流放灵气,当成柴火来烧煮灵饭效果最佳,在混元天意门大受欢迎。所以,磨砺堂的管事想到了这个财源,将砍柴当成了一个地差来发布。 霍申猴指着一棵树说道:“喏,这棵树我已经砍了不下七回,很快就能砍倒……若是今天真被咱们砍倒,算是大功一件呢。” 欧阳广随手捡起一根黄金斧子,有些不解地问道:“砍了七次都没砍倒,那岂不是做了七次无用功?” “那倒不是,差事是按照咱们斧子砍进树干的深度来算的,每一寸都是功劳,若是正巧砍倒了,功劳当然更大!”霍申猴说完,挥起斧子就砍,斧子碰到树干发出尖利的巨响,更冒起火光,昭示着树干的坚硬。 欧阳广一咋舌,将手里的斧子扔掉。“太重了,不合手!” 树林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斧子,有长有短。据介绍,这些斧子都是混元天意门拥有的法器,进来伐木的弟子可以随意挑选自己的工具,只是无法带离这片树林。 欧阳广挑来挑起,最后选了一把用黑木做成斧柄的长斧。斧子有些斑驳,但斧刃却显得锋利,闪过一道冷光。 赵郑毅摇摇头,打趣地说道:“这些斧子都是标准法器,你挑来挑去又有啥意义?难不成换个斧子就砍得好一些啦?” 欧阳广不喜欢赵郑毅的过度市侩,冷笑一声,还是没有理他,继续搜寻,又替慕容疾选了一把巨斧。 慕容疾将斧头扛起,连声说,真是趁手。 赵郑毅见昏君三番两次地不搭理自己,有些自觉没趣,但忍不住又出言讥讽。“欧阳广,你跟霍申猴一起来办差事,不帮他把那棵老树砍了,反而要选一棵新树来砍,是不是瞧不起霍申猴啊。还是你自以为了不得,可以独立完成这个任务。” “试试总没妨碍吧!”欧阳广选好一棵树,与慕容疾一起站定,反唇相讥。“赵贤侄,你在这里跟我废话连篇,不会是想要收钱吧?跟你说话是不是免费的啊?” 欧阳广突然来这么一句,立刻引来其他几个弟子的大笑。 “谁是你贤侄?”赵郑毅有些不满。 欧阳广手指霍申猴。“我是龙长钺老祖的弟子,是他的师叔,难道你的辈分比他还低,应该叫我师祖不成?若真是如此,那你的确不是我的贤侄!” 旁边的弟子倒吸一口冷气。“啧啧,这嘴可真厉害!” 赵郑毅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回道:“又是这套说辞,你要真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弟子,那我赵郑毅跪着给你磕头,叫你师叔,以后还给你端茶递水!”言外之意是根本不信。 “你记得就好!”欧阳广有自己的计较,不再分辨,而是吩咐慕容疾:“咱们先拿这棵树试试手。” 慕容疾无所不从,举起自己的斧子就砍。 一声巨响,慕容疾憋得脸色通红,虎口发麻,他力大无穷,但怪树却纹丝不动,连树皮都没有折一点。 周围几人笑起来。 “果然是雏儿,不晓得天高地厚啊!” “欧阳广,这树可不是凡树,没那么好伐的,树皮不破,任你千斤万斤之力都没用……” 嘲笑声此起彼伏。 这些磨砺堂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若不是被差事压着,他们的嘲讽估计还要厉害百倍。 慕容疾被激起了义愤,举着斧子,使出蛮力,又胡乱砍了一通,却还是毫无建树,最后气喘吁吁,累得瘫坐在地。“欧阳师兄,这树真是太硬了!” 欧阳广点点头,掏出怀里的昏君百炼金,心说:“金克木,看看这宝贝有没有啥帮助吧!” 这一次不仅赵郑毅笑了,就连比较稳沉的霍申猴也笑了。 “老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金砖出来?金砖能砸树吗?”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修行者凑到近前,嘿嘿笑道。他靠得极近,小动作又极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欧阳广几次想要将他赶走,但他像苍蝇一样,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动作。 正觉得难缠,不远处又有人喊道:“瘦猴子,你还要跟欧阳广纠缠?你今天的差事怕是又做不完了吧。” 瘦猴子闻言,这才悻悻地离去。 欧阳广得了空,郑重其事地将金砖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把玩,足足有十息之久,这才举着金砖往怪树的树干处砸去。 金砖砸人,一砸一个准,可惜砸在怪树上却是毫无反应。 其他人都已经开始专心伐木,没人在意欧阳广,此刻只是零星地又响起了几声嘲笑罢了。 “师兄,你的宝物不灵了啊!” “并没有。”欧阳广不晃不忙地收起金砖,举起斧子。“金克木,这金砖一定已经砸碎了怪树的树皮,但金砖毕竟没有刀锋,砸不断怪树,还得用斧子砍才是!” 正要动手,霍申猴催促道:“欧阳师叔,我带你们俩来这里可不是闲聊的。一个差事的令牌可以带两个人,你们要这样无所作为,我明天可不带你们了。” 欧阳广微微摆手,准备用实际行动来回应他。 就在众人以为欧阳广要和慕容疾一样出丑时,欧阳广的斧子落下了。 就听咔啦一声响,整棵大树应声而倒。 就一斧子而已。 “就一斧子,你就砍断了?”瘦得跟猴子一样的修行者倏地一下子蹦了回来。“给我,把你的金砖借我用一用!” 欧阳广摇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自有传说开始,还没人可以一斧子砍断这些怪树。 “难道,他真是龙师叔祖的亲传弟子,不然怎么有如此手段?”霍申猴心头泛起了涟漪。 “我还真是小瞧了他……”赵郑毅留下了冷汗。 第六十三章 伐木 赵郑毅告诉过昏君,【磨砺堂】所在的山头,一到太阳落山之时就奇冷无比,外面还可能有僵尸等怪物出没,所以必须躲进居所里才能保平安。 但他的话并非是事实的全部。 磨砺堂之所以是‘磨砺’堂,就在于周围的环境恶劣无比,足以用来磨砺任何弟子的心性。 不远处的青桃山,早晚温差确实更大,但青桃山没有变幻无常的怪异气候,不会夜半三更刮风刃、下冰雹,落雷火,也不会在日出前改变地场重力,有时候让人寸步难行,有时候又让人根本站立不稳,一个微风就能把人推下万丈深渊。 这些奇特的变化对于有准备的弟子而言,可以用来提高修为,但对于被流放来此的弟子,则更是折磨。 法器【天差仪】发布天差的时间都在日出前后,而那时候正是【磨砺堂】周围环境最变化无常的时候。若是出发得稍微早了一点,轻则受尽折磨,重则丢了性命。只有那些有修为在身的弟子才敢提前出发,早早地在天差仪旁边等候,所以天差通常都是最有实力的弟子的专利。 但是乾坤变化无常,每天发动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只要选对了时间,也能有惊无险地赶到管事的庭院外,捡到一个【天差】做做。这不仅要运气极好好,更要和其他好运的同伴竞争,因为运气好的弟子往往不止一个,谁先赶到,才有机会捡一个前面有实力弟子挑剩下的天差。 “今早上有雷暴,大家都不敢出门,大家都来晚了,天差仪的差事消失了。”霍申猴干笑两声,不好的情绪似乎已经过去了。“师弟说得对,明天赶早。可就是不知道该多早,该多晚啊。早了,走到半路逃回来,更费时间。” 欧阳广想了想,笑道:“师兄若是不嫌弃,咱们明天一起出来碰个运气,人多力量大。如何?” 霍申猴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很快,管事们打着呵欠出来,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似乎并未对昨天跟欧阳广发生的不愉快产生任何芥蒂。 磨砺堂的弟子比欧阳广预计的多得多。大部分人,一如既往,错过了天差,只能等着管事来发布地差。 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欧阳广突然觉得,即便成了修行者,这些人一样的渺小。 正在胡思乱想,管事的开口了。“今天需要十个人狩猎,十个人采灵芝,十个人扫地,十个人掏茅厕……想干什么活,速来领牌。” 人群耸动,争先恐后,各凭手段,最后最厉害的十余人抢到了相对轻便的差事。 管事们冷眼旁观,并不横加干涉,就算抢到好差事的是他们不喜欢的人,或者有过过节的人,他们也平静如常。这是默契,也是规矩。 抢到差事的人,也不必跟管事的说话,拿着令牌,转身就走。有了令牌,可以无惊无险地去不少地方,机会自然是大了。 欧阳广不屑去抢,等人群散了,才去跟霍申猴说话。 霍申猴跟人大打出手,被揍得皮青脸肿,但总算抢了个砍柴伐木的活儿。 “欧阳师弟,走吧,跟我一起伐木去,一个令牌可以带两个人。干得多,分得多,咱们三个人一起,混个今天的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欧阳广有些犹豫,但想到总好过去掏茅厕,便勉强答应了。 “你呀,别挑肥拣瘦的。砍柴已经是个不错的差事啦!千万不要以为打得过几个管事就了不得。说句不好听的话,被流放到这儿的同门多少有点修为,打不过管事的是少数。要不是存着想再回去青桃山的念头,大家都可以肆意妄为,完全不把管事当回事……” 欧阳广以为霍申猴的话有理,不住地点头。“道友若不介意,能否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赶到这里来的?” “嘿,也没啥,无非就是不守规矩,跟教习做对罢了……” “就这样而已?”欧阳广不信,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自己的过去语焉不详,这使得欧阳广更不敢放松戒备。“咱们混元天意门的门规也够严格的。” 霍申猴对欧阳广略含嘲讽的言语不以为意,带着两人,穿过一片树林,走过一条欧阳广前一日没见过的下坡路。 迎面而来是一股奇异的淡香。 欧阳广特意看了一眼远方,意识到赵郑毅提过有僵尸的山谷在另一边,这才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下。虽然是白天,欧阳广也不想有万一的机会跟僵尸碰面。 霍申猴一面走,一面不断地呼出大团浓雾一般的白气,两个手掌却是通红如血。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修炼吗?” 霍申猴点点头,并没有开口。欧阳广看了一眼慕容疾,两人不好打搅霍申猴,于是安静地跟在身后。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霍申猴才长长地呼出口气。“这个是内家功夫,无时不刻都得努力啊。你炼的是什么内家心法?” 欧阳广苦笑一声。“我昨天刚入门,还什么心法也没有学到呢。”随即又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霍申猴有些吃惊地看着欧阳广。“你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弟子?算起来,岂不还是我的师叔?你是说,你根本没有犯错,就被贬谪来了磨砺堂?” “啊,就是这样啊!师兄你不信?”欧阳广故意叫了一声‘师兄’。 “别……别叫我师兄,叫我申猴吧。我相信你说的话,所以我得叫您师叔呢。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霍申猴摇摇头。“安排你来这里的人恐怕笃定了你再也见不到你师父,所以,你辈分高也真没啥用,就安心跟着我混日子吧。” 霍申猴的反应大出欧阳广的意料。欧阳广原本以为对方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可没想到对方不仅相信,而且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被贬来磨砺堂的都是些怪人啊。 又爬上一个小山坡,面前赫然出现一大片墨绿色的怪树。这些树清一色有十丈高,整整齐齐,仿若被人修剪过一般。树干不仅全部笔直地朝上生长,而且在离地五丈的地方有浮突而现的人脸,各个双目紧闭,显得怪异非常。 “好了,到了,就是这里,咱们砍树吧!” “砍这些树?”欧阳广倒吸一口气。“这些树难道不是活的吗?” “是活的啊。怎么啦,活的就不敢砍了?你不会比凡人的胆子还小吧!”赵郑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山坡上,肩头扛着一只巨大的黄金斧子。“欧阳广,你运气不错,第一天的差事竟然不是掏茅坑。” 第六十五章 多谢欧阳师叔 欧阳广正在得意,那瘦猴子一般的修行者不知道使了一道什么法术,竟然将昏君百炼金给夺了过去。 欧阳广气得大骂:“你抢同门之物,是想被驱逐出混元天意门吗?” “我可不是抢,借来用用而已,不要那么小气,用完马上就还你。”说着话,那小个子的家伙快速地用百炼金砸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怪树,然后就手一扔,百炼金就回到了昏君的手中。 欧阳广长吁一口气,将金砖捏得紧紧的,生怕它会再次失去。 “这宝物虽好,却不能自我保护,我一定得看紧了。” 昏君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已经举起斧子,朝着刚被百炼金砸过的怪树一记猛劈。然而,怪树却是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瘦小个子的修行者一脸狐疑地望向欧阳广。 欧阳广大笑两声。“这宝物只有我才能使用,你以为能抢去吗?” 小个子气得哇哇怪叫。“你过来,帮我砸一下!” 欧阳广一皱眉。“你还敢命令我?” “不是命令,让你帮个忙而已!”小个子一蹦,又来到了近前,惹得欧阳广急忙躲闪。 “闪开,别碰我!” “帮个忙啊,大哥!” “我可不是你大哥!” “你说得没错,你不是我大哥,你是我师叔。师叔在上,请受小侄一拜。您大人大量,替小侄来那么一下子吧!” 欧阳广不理他,转身就走,他还想来纠缠,早被另外几个更有实力的同门用法术缠住,不让他轻举妄动。那几人显然是要讨好欧阳广。 欧阳广乃是人精,二话不说,走到那几人正在砍伐的怪树前面,举起金砖一拍,然后一斧子就砍了下去。 哗啦一声,怪树再次应声而倒。 欧阳广也不停歇,手起斧落,一口气又砍断了五棵怪树,这才豪气干云地喊道:“这几棵树都归你们了。大家一起来伐木,总不好让你们空手而归。” 树林中的十几个修行者无不瞠目结舌,谁能想到那么难砍伐的灵木,在欧阳广的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喊了一声。“多谢欧阳师叔!” 这些痞子一样的修行者不是真的在乎辈分,更不在乎口头上的便宜,全都跟着呼喊起来。“多谢欧阳师叔了。” 霍申猴却有些不高兴。“师叔,这地差的令牌可是我领到的,咱们仨是一组的。结果您倒好,这么大方,给别人砍了那许多树……” 欧阳广一拍霍申猴的肩头。“几颗树而已,值当什么?今天你劳苦功高,师叔我就替你多砍几棵树吧。” “那感情好!” 欧阳广说到做到,黄金斧上下翻飞,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然砍断了二十棵怪树,最后一棵还故意选在距离赵郑毅不远的地方。 赵郑毅看着怪树纷纷倒下,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心里则是万分懊悔,觉得自己实在短视,昨晚就不该贪图两颗灵石,吝啬一点烧肉,结果白白得罪了欧阳广。不然,此时此刻的欧阳广随手一挥,砍断两棵灵木送给自己,那就远不止两块灵石了。 赵郑毅心头活动了几下,想要使强强迫欧阳广,却留意到不远处众人对欧阳广的期待眼神以及对自己的警惕目光,突然意识到,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人心背向已经出现。 欧阳广不再是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新人,而是有实力的师叔了。 “好了,够了吧!”欧阳广扔掉斧子,就地坐下。“这些怪树挺沉的,怎么运回去?怎么算完成了差事呢?” 霍申猴笑逐颜开,摇晃手里的令牌。“这个容易,师叔,您就交给我吧。”语气和态度都比来时又好上了十倍。 欧阳广很是满意,拉着慕容疾坐在身边,看着霍申猴一蹦一跳地去到二十颗倒下的怪树前面,一一地用令牌扫视。怪树的怪脸只要被令牌扫过,令牌就会放出一道红光,就算录入成功。 歇了半天,欧阳广觉得无聊了,于是起身,催促霍申猴返回。 刚要挪步,脚边原本放得四平八稳的黄金斧却莫名其妙地倒地,斧柄更是打到了欧阳广的脚踝。 欧阳广福至心灵,捡起斧子。“怎么?你是要跟我回去吗?” 霍申猴忙劝道:“师叔,这里的法器都有禁制,带不出去的。” “若是能带出去呢?” “那……那就该师叔您得呗。” “既如此,那我就带走了。慕容,你也把你这把斧子带着吧,看着挺威风的。” “好咧!”慕容疾自然是无所不从,闻言真地将巨斧抗在了肩头。 刚走两步,有人劝道。“这斧子真带不出去,当心被雷劈。” “被雷劈?我不信!” “不要以为砍了两棵树自己就与众不同了。如此刚愎自用,你不听人劝,真是小人得志啊。”对方突然发了脾气。 欧阳广知道对方是嫉妒,所以故意对自己风言冷语,于是没好气地回道:“我好心替你们砍树,你不谢就罢了,这么冷嘲热讽是什么道理?你若真心相劝,就该有理有据的好好说,如此这般分明是想故意激怒我,哪里是劝人的意思?” 欧阳广说完,再不搭理对方,径直朝外走去。 那人被欧阳广奚落,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本意正如欧阳广所说,是想发泄自己的不服气罢了。 “哼,倒要看看你怎么吃亏!” 话音未落,欧阳广已经带着慕容疾和霍申猴平安无事地走出了树林,两把斧子并未引来雷火,更没发动任何的禁制。 这一天,对于接到砍柴差事的众人而言是美妙的一天。 此刻,不到中午,一行人便开始回转,路上遇到两个跟管事关系最铁的磨砺堂弟子。 他们接到的是地差中最轻松的任务,只要在雨林里采摘几株灵芝即可,安全惬意。运气好时,还能捡到两颗灵果吃吃。 二人一路说笑,正在志得意满之际,突然看见欧阳广一行从怪树林下来,忍不住冷嘲热讽。 “哟,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想必是成功砍倒了一棵怪树吧?那可就真得恭喜你们了?不过……是你们当中的谁砍倒的啊?” “骆师兄,你真是爱说笑,看他们一脸晦气的样子就不像是能砍倒怪树的架势。我可听说,已经半个多月没人砍倒树了。而且,只有一个人成功,这群人就都回来啦?不继续了?一棵树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啊。我看,多半是大家一起放弃了吧!” “有可能,他们带着新来的家伙,一定是倒霉透了……哈哈……” 霍申猴将令牌拿出来一晃。“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老子今天砍了二十棵树,价值八十块灵石,你们得拍多少马屁才能换来这些?” 两人脸色顿时凝固。 “怎么可能?” 没人搭理他们,一行人扬长而去。 “骆师兄……那个欧阳广肩上扛着的,是不是树林里的法器?不是说从没人可以将法器带出来的吗?他……他怎么做到的?” ‘骆师兄’一脸懵样。“兴许,兴许是假的吧……” 第六十四章 一斧断树 欧阳广对赵郑毅没有好感,并不搭话,而是开始四处打量,准备选一棵树来砍伐。 霍申猴做出了解释,这些怪树根本没人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 混元天意门建派之后,不断扩张,从混元峰到青桃山,从天意谷到磨砺堂……渐渐地将这一大片山林囊括其中。山林中的怪树一早就引起了混元天意门前辈们的注意,但经过数代人的研究,终于认定这些有着人脸的树怪早已经断绝了生机,虽然长得奇怪,但并无实际妙用。 后来,树林归入了磨砺堂,专供这里的弟子接受磨砺之用。 怪树十分坚固,劈倒之后会流放灵气,当成柴火来烧煮灵饭效果最佳,在混元天意门大受欢迎。所以,磨砺堂的管事想到了这个财源,将砍柴当成了一个地差来发布。 霍申猴指着一棵树说道:“喏,这棵树我已经砍了不下七回,很快就能砍倒……若是今天真被咱们砍倒,算是大功一件呢。” 欧阳广随手捡起一根黄金斧子,有些不解地问道:“砍了七次都没砍倒,那岂不是做了七次无用功?” “那倒不是,差事是按照咱们斧子砍进树干的深度来算的,每一寸都是功劳,若是正巧砍倒了,功劳当然更大!”霍申猴说完,挥起斧子就砍,斧子碰到树干发出尖利的巨响,更冒起火光,昭示着树干的坚硬。 欧阳广一咋舌,将手里的斧子扔掉。“太重了,不合手!” 树林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斧子,有长有短。据介绍,这些斧子都是混元天意门拥有的法器,进来伐木的弟子可以随意挑选自己的工具,只是无法带离这片树林。 欧阳广挑来挑起,最后选了一把用黑木做成斧柄的长斧。斧子有些斑驳,但斧刃却显得锋利,闪过一道冷光。 赵郑毅摇摇头,打趣地说道:“这些斧子都是标准法器,你挑来挑去又有啥意义?难不成换个斧子就砍得好一些啦?” 欧阳广不喜欢赵郑毅的过度市侩,冷笑一声,还是没有理他,继续搜寻,又替慕容疾选了一把巨斧。 慕容疾将斧头扛起,连声说,真是趁手。 赵郑毅见昏君三番两次地不搭理自己,有些自觉没趣,但忍不住又出言讥讽。“欧阳广,你跟霍申猴一起来办差事,不帮他把那棵老树砍了,反而要选一棵新树来砍,是不是瞧不起霍申猴啊。还是你自以为了不得,可以独立完成这个任务。” “试试总没妨碍吧!”欧阳广选好一棵树,与慕容疾一起站定,反唇相讥。“赵贤侄,你在这里跟我废话连篇,不会是想要收钱吧?跟你说话是不是免费的啊?” 欧阳广突然来这么一句,立刻引来其他几个弟子的大笑。 “谁是你贤侄?”赵郑毅有些不满。 欧阳广手指霍申猴。“我是龙长钺老祖的弟子,是他的师叔,难道你的辈分比他还低,应该叫我师祖不成?若真是如此,那你的确不是我的贤侄!” 旁边的弟子倒吸一口冷气。“啧啧,这嘴可真厉害!” 赵郑毅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回道:“又是这套说辞,你要真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弟子,那我赵郑毅跪着给你磕头,叫你师叔,以后还给你端茶递水!”言外之意是根本不信。 “你记得就好!”欧阳广有自己的计较,不再分辨,而是吩咐慕容疾:“咱们先拿这棵树试试手。” 慕容疾无所不从,举起自己的斧子就砍。 一声巨响,慕容疾憋得脸色通红,虎口发麻,他力大无穷,但怪树却纹丝不动,连树皮都没有折一点。 周围几人笑起来。 “果然是雏儿,不晓得天高地厚啊!” “欧阳广,这树可不是凡树,没那么好伐的,树皮不破,任你千斤万斤之力都没用……” 嘲笑声此起彼伏。 这些磨砺堂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若不是被差事压着,他们的嘲讽估计还要厉害百倍。 慕容疾被激起了义愤,举着斧子,使出蛮力,又胡乱砍了一通,却还是毫无建树,最后气喘吁吁,累得瘫坐在地。“欧阳师兄,这树真是太硬了!” 欧阳广点点头,掏出怀里的昏君百炼金,心说:“金克木,看看这宝贝有没有啥帮助吧!” 这一次不仅赵郑毅笑了,就连比较稳沉的霍申猴也笑了。 “老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金砖出来?金砖能砸树吗?”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修行者凑到近前,嘿嘿笑道。他靠得极近,小动作又极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欧阳广几次想要将他赶走,但他像苍蝇一样,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动作。 正觉得难缠,不远处又有人喊道:“瘦猴子,你还要跟欧阳广纠缠?你今天的差事怕是又做不完了吧。” 瘦猴子闻言,这才悻悻地离去。 欧阳广得了空,郑重其事地将金砖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把玩,足足有十息之久,这才举着金砖往怪树的树干处砸去。 金砖砸人,一砸一个准,可惜砸在怪树上却是毫无反应。 其他人都已经开始专心伐木,没人在意欧阳广,此刻只是零星地又响起了几声嘲笑罢了。 “师兄,你的宝物不灵了啊!” “并没有。”欧阳广不晃不忙地收起金砖,举起斧子。“金克木,这金砖一定已经砸碎了怪树的树皮,但金砖毕竟没有刀锋,砸不断怪树,还得用斧子砍才是!” 正要动手,霍申猴催促道:“欧阳师叔,我带你们俩来这里可不是闲聊的。一个差事的令牌可以带两个人,你们要这样无所作为,我明天可不带你们了。” 欧阳广微微摆手,准备用实际行动来回应他。 就在众人以为欧阳广要和慕容疾一样出丑时,欧阳广的斧子落下了。 就听咔啦一声响,整棵大树应声而倒。 就一斧子而已。 “就一斧子,你就砍断了?”瘦得跟猴子一样的修行者倏地一下子蹦了回来。“给我,把你的金砖借我用一用!” 欧阳广摇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自有传说开始,还没人可以一斧子砍断这些怪树。 “难道,他真是龙师叔祖的亲传弟子,不然怎么有如此手段?”霍申猴心头泛起了涟漪。 “我还真是小瞧了他……”赵郑毅留下了冷汗。 第六十六章 领天差 霍申猴兑换了灵石和食物,引来几个管事的侧目。数月以来,还从未有人能在一日之内砍下如此众多的灵树。 欧阳广一如往常,用百炼金提炼了几块金砖,将压榨出来的精金元气吞入腹中,便安稳睡去。 慕容疾坚持守夜,到了半夜,才被霍申猴强迫去睡。 “小子,你要再不去睡,非得累死你不可。连基都没有筑,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呐,吃喝拉撒睡,一样也缺不得。” 慕容疾有些信不过霍申猴,苦笑一声,就是不肯挪动身躯。 霍申猴有些‘生气’,故意低吼道:“他是我师叔,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他不成?……没想到你对他还真挺忠心的。” 慕容疾无法,只好侧身躺下。“师兄入门多少年了?现在什么修为?” “欧阳师叔叫你师弟,你叫我师兄,全乱啦……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就是称呼罢了。”霍申猴满是风霜的脸上显出一丝惆怅之意。“算起来,我入门也有七十年了,可惜却还只有练气三层的境界,照这样下去,不用门派赶我走,我自己也就老死了……” “师兄今年贵庚啊?”慕容疾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霍申猴,对方虽然嫌老,但也挺多五十出头的模样,怎么看不像是古稀老人。 “我?八十有三了。十三岁入门至今,真是一事无成!” “师兄到底犯了什么错,被赶来这里?” “哼,被贬来磨砺堂的,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顽劣之徒,别看他们现在好像也挺守规矩,但那不过是迫于无奈……一旦有了机会,这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可我却不是,我是被陷害的……” “什么都干得出来,难道是杀人放火?” “那都是凡人的玩意儿,在修行者这里,算不得什么……不过修行者可不能随意乱杀凡人,那是大忌。据说就算门派不来处置你,冥冥之中也有大道会来收拾你的。”霍申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微红。“说起来,我也是时运不济,不然也不至于被赶到磨砺堂……” 霍申猴正要和盘托出自己的艰辛往事,忽然听到一阵鼻息,扭头看时慕容疾已经沉沉睡去,他跟欧阳广的鼾声此起彼伏,几乎就要形成了合奏。 “怎么就睡了?”霍申猴有些遗憾,更有些百无聊赖,他的话头才刚刚被撩起,如今竟无处可叙说,真要把他给憋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际发白,欧阳广竟然自己醒了,翻身起来伸了伸懒腰。“申猴,昨晚是你守夜的?” 霍申猴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俩都是凡人,就算只有一夜不睡,身体都不行,当然只能我来守夜了。师叔,你这么早起来作甚?” “领天差去啊!” 霍申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广。“师叔,你砍灵树可是一绝啊,按照您的手段,砍树这差事可不比【天差】更差。等晚点,咱们一起去领地差就是了,昨天那些弟兄都会带着您的,不怕捞不着那个差事。” “那不行!”欧阳广摇摇头。“我可不能总是砍柴,我得见识一下天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是说过的,执行天差有可能获取天材地宝,我修炼正用得着呢。”说着话,欧阳广就要将慕容疾叫醒。 “师叔,他给您守夜,半夜才睡,何不让他多休息一阵?” 欧阳广咧嘴一笑。“这小子倒是个实在人。不行,现在不走就晚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睡觉不在乎这一会。” 不等欧阳广动手,慕容疾自己已经醒了过来,看见欧阳广对自己笑,立刻爬起来。“师兄,到时辰出发了?” 两人前后脚出门。霍申猴急忙跟上,劝道:“师叔,现在时间还太早了,寒气逼人,不如再等等。” “再等等?不行,再等,天差就没啦!”欧阳广比霍申猴想象的还更有斗志。“我不仅要领天差,还得第一个到,这样才能选到我心仪的差事!” 霍申猴一摇头。“师叔,你疯了!你才什么境界?别说此去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同门与你相争,就算外面的酷寒、天雷、飓风等各色怪异气候,以及可能出现的怪物都不是您能应付的……要争天差?可以!就乖乖等时机,碰碰运气,若是事有不协,就得赶紧回来……哎……师叔,等等……” 欧阳广哪管霍申猴的喋喋不休,早已经拉着慕容疾走远了。不是他莽撞,而是他知道,若不拼一拼,今生怕是很难离开磨砺堂,更别提还要搭救不知身在何处的百花真君了。 霍申猴无法,只得施展身法,跟在后面。 此刻,日头尚未升起,严寒刺骨,就是霍申猴已经筑基的练气三层修为也抵受不住,但欧阳广竟然无所畏惧地大步往前迈去。 慕容疾扛着他的斧子,早已经举步维艰。扭头看时,欧阳广拄着长斧,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脸皮都被狂风吹得变了形状,可他稳住身体,仍在努力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早在一天以前,欧阳广就下定了决心,必须争到天差。 霍申猴在寒风中迎头赶上,发觉欧阳广不是说笑的,而是真地在挣命往前,不由得微微有些感触,于是使出法术,替欧阳广遮挡了部分寒风。 慕容疾以为欧阳广不会喜欢接受这样的恩惠,于是出言反对,没想到欧阳广却笑道:“咱们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好极了。办大事者,要群策群力,决不能逞英雄,申猴,谢啦!” 慕容疾一凛,但随即释然。一路过来,无论是升龙镇遇险,还是天山祭坛遇险,欧阳广从不拒绝别人的帮助,他是海纳百川之人,有容乃大。 三人互相扶持,又往前走了一箭之地,但天象一转,又来了冰雹。 很快,霍申猴的法力耗尽,无以为继。“师叔,不行,今天不是吉日,咱们撑不住的……我的法力没啦,再这样下去,咱们必死无疑。” “好多次别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结果老子总是能活下来,今天也不例外。”欧阳广被激起了脾气,绝不认输。“老子就是洪福齐天!” 他和慕容疾一道将斧子举起,挡那冰雹。 “师叔别倔啦,你那些凡人的经验在这里不适用,这些天象要是那么容易抵挡,其他同门早就成功了……” 欧阳广不听,咬牙坚持。那冰雹来势汹汹,不仅让人觉得寒冷彻骨,而且力道极大,打在斧子上砰砰直响。两个人转眼就无法站立,被冰雹砸得跪倒在地。欧阳广的双颊通红,气喘吁吁,显然是拼了老命。 霍申猴不敢肉身硬接冰雹,也只能蜷缩身体,躲在斧子下面。 两把斧子都是法器,冰雹砸不坏,两人以绝大的毅力坚持了下来。 冰雹稍止,欧阳广急忙起身催促几人前行。但刚走了不远,遇到了丁蚺,他脸色惶急,咒骂不已。“今天见鬼了,怎么会有僵尸出没。” 第六十五章 多谢欧阳师叔 欧阳广正在得意,那瘦猴子一般的修行者不知道使了一道什么法术,竟然将昏君百炼金给夺了过去。 欧阳广气得大骂:“你抢同门之物,是想被驱逐出混元天意门吗?” “我可不是抢,借来用用而已,不要那么小气,用完马上就还你。”说着话,那小个子的家伙快速地用百炼金砸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怪树,然后就手一扔,百炼金就回到了昏君的手中。 欧阳广长吁一口气,将金砖捏得紧紧的,生怕它会再次失去。 “这宝物虽好,却不能自我保护,我一定得看紧了。” 昏君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已经举起斧子,朝着刚被百炼金砸过的怪树一记猛劈。然而,怪树却是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瘦小个子的修行者一脸狐疑地望向欧阳广。 欧阳广大笑两声。“这宝物只有我才能使用,你以为能抢去吗?” 小个子气得哇哇怪叫。“你过来,帮我砸一下!” 欧阳广一皱眉。“你还敢命令我?” “不是命令,让你帮个忙而已!”小个子一蹦,又来到了近前,惹得欧阳广急忙躲闪。 “闪开,别碰我!” “帮个忙啊,大哥!” “我可不是你大哥!” “你说得没错,你不是我大哥,你是我师叔。师叔在上,请受小侄一拜。您大人大量,替小侄来那么一下子吧!” 欧阳广不理他,转身就走,他还想来纠缠,早被另外几个更有实力的同门用法术缠住,不让他轻举妄动。那几人显然是要讨好欧阳广。 欧阳广乃是人精,二话不说,走到那几人正在砍伐的怪树前面,举起金砖一拍,然后一斧子就砍了下去。 哗啦一声,怪树再次应声而倒。 欧阳广也不停歇,手起斧落,一口气又砍断了五棵怪树,这才豪气干云地喊道:“这几棵树都归你们了。大家一起来伐木,总不好让你们空手而归。” 树林中的十几个修行者无不瞠目结舌,谁能想到那么难砍伐的灵木,在欧阳广的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喊了一声。“多谢欧阳师叔!” 这些痞子一样的修行者不是真的在乎辈分,更不在乎口头上的便宜,全都跟着呼喊起来。“多谢欧阳师叔了。” 霍申猴却有些不高兴。“师叔,这地差的令牌可是我领到的,咱们仨是一组的。结果您倒好,这么大方,给别人砍了那许多树……” 欧阳广一拍霍申猴的肩头。“几颗树而已,值当什么?今天你劳苦功高,师叔我就替你多砍几棵树吧。” “那感情好!” 欧阳广说到做到,黄金斧上下翻飞,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然砍断了二十棵怪树,最后一棵还故意选在距离赵郑毅不远的地方。 赵郑毅看着怪树纷纷倒下,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心里则是万分懊悔,觉得自己实在短视,昨晚就不该贪图两颗灵石,吝啬一点烧肉,结果白白得罪了欧阳广。不然,此时此刻的欧阳广随手一挥,砍断两棵灵木送给自己,那就远不止两块灵石了。 赵郑毅心头活动了几下,想要使强强迫欧阳广,却留意到不远处众人对欧阳广的期待眼神以及对自己的警惕目光,突然意识到,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人心背向已经出现。 欧阳广不再是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新人,而是有实力的师叔了。 “好了,够了吧!”欧阳广扔掉斧子,就地坐下。“这些怪树挺沉的,怎么运回去?怎么算完成了差事呢?” 霍申猴笑逐颜开,摇晃手里的令牌。“这个容易,师叔,您就交给我吧。”语气和态度都比来时又好上了十倍。 欧阳广很是满意,拉着慕容疾坐在身边,看着霍申猴一蹦一跳地去到二十颗倒下的怪树前面,一一地用令牌扫视。怪树的怪脸只要被令牌扫过,令牌就会放出一道红光,就算录入成功。 歇了半天,欧阳广觉得无聊了,于是起身,催促霍申猴返回。 刚要挪步,脚边原本放得四平八稳的黄金斧却莫名其妙地倒地,斧柄更是打到了欧阳广的脚踝。 欧阳广福至心灵,捡起斧子。“怎么?你是要跟我回去吗?” 霍申猴忙劝道:“师叔,这里的法器都有禁制,带不出去的。” “若是能带出去呢?” “那……那就该师叔您得呗。” “既如此,那我就带走了。慕容,你也把你这把斧子带着吧,看着挺威风的。” “好咧!”慕容疾自然是无所不从,闻言真地将巨斧抗在了肩头。 刚走两步,有人劝道。“这斧子真带不出去,当心被雷劈。” “被雷劈?我不信!” “不要以为砍了两棵树自己就与众不同了。如此刚愎自用,你不听人劝,真是小人得志啊。”对方突然发了脾气。 欧阳广知道对方是嫉妒,所以故意对自己风言冷语,于是没好气地回道:“我好心替你们砍树,你不谢就罢了,这么冷嘲热讽是什么道理?你若真心相劝,就该有理有据的好好说,如此这般分明是想故意激怒我,哪里是劝人的意思?” 欧阳广说完,再不搭理对方,径直朝外走去。 那人被欧阳广奚落,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本意正如欧阳广所说,是想发泄自己的不服气罢了。 “哼,倒要看看你怎么吃亏!” 话音未落,欧阳广已经带着慕容疾和霍申猴平安无事地走出了树林,两把斧子并未引来雷火,更没发动任何的禁制。 这一天,对于接到砍柴差事的众人而言是美妙的一天。 此刻,不到中午,一行人便开始回转,路上遇到两个跟管事关系最铁的磨砺堂弟子。 他们接到的是地差中最轻松的任务,只要在雨林里采摘几株灵芝即可,安全惬意。运气好时,还能捡到两颗灵果吃吃。 二人一路说笑,正在志得意满之际,突然看见欧阳广一行从怪树林下来,忍不住冷嘲热讽。 “哟,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想必是成功砍倒了一棵怪树吧?那可就真得恭喜你们了?不过……是你们当中的谁砍倒的啊?” “骆师兄,你真是爱说笑,看他们一脸晦气的样子就不像是能砍倒怪树的架势。我可听说,已经半个多月没人砍倒树了。而且,只有一个人成功,这群人就都回来啦?不继续了?一棵树也不够这么多人分的啊。我看,多半是大家一起放弃了吧!” “有可能,他们带着新来的家伙,一定是倒霉透了……哈哈……” 霍申猴将令牌拿出来一晃。“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老子今天砍了二十棵树,价值八十块灵石,你们得拍多少马屁才能换来这些?” 两人脸色顿时凝固。 “怎么可能?” 没人搭理他们,一行人扬长而去。 “骆师兄……那个欧阳广肩上扛着的,是不是树林里的法器?不是说从没人可以将法器带出来的吗?他……他怎么做到的?” ‘骆师兄’一脸懵样。“兴许,兴许是假的吧……” 第六十七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丁蚺是少数能在磨砺堂自由来去的人物。他能抵挡寒风与冰雹,所以每日清晨都可以抢到天差。 若不是还存有一丝重返青桃山的心愿,他或许会更加肆无忌惮。 “僵尸?”欧阳广并未露怯,而是握紧斧柄,做出准备一战的架势。 丁蚺浑身放出金光,以此来警告敌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堪忧。这就像野外的猛兽发出的怒吼,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欧阳广?你胆子倒是不小,敢这么早从屋子里出来。真当这阴阳两界岭是儿戏吗?” “什么叫儿戏?我是很郑重的……再说,你不也出来了吗?” “你要跟我比吗?”丁蚺笑了。“没想到你还是块硬骨头啊,还从没有新人像你这么恣意妄为的。前日我要收你做小弟,你不肯也就算了。今天你又冲出来抢天差,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欧阳广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在黑暗中搜索。 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有数不清的,各色各样可怕的僵尸形象,所以欧阳广此刻并不胆怯,反而借助着神剑宗宗主的记忆找到了僵尸的蛛丝马迹。 “此刻太阳即将东升,阳气渐旺,阴气最盛,僵尸一定是贪图这里的灵气,所以冒险出来。咱们别怕,冲上去砍他!” 慕容疾点点头。“师兄,僵尸在哪?” “他能看得到僵尸?”丁蚺不屑一顾地说道,身体则一动不动,仅仅用手放出了几道法决,将自己裹住。“这僵尸不同寻常,连我都不敢轻举妄动,你还要冲上去砍他?我要说你蠢呢?还是说你傻?” 丁蚺并非危言耸听,他之所以咒骂不已,停在原地未动,就是因为今日出现的僵尸大不寻常,乃是极有修为的尸王。所以他才放出金光和驱魔咒,希望那僵尸会有所忌惮,能自行退去。但就是这么一耽误,今日的天差肯定要被别人抢先了。 除了丁蚺,磨砺堂还有好几个修为在练气六层之上的人物,他们都是天差最主要的争夺者。丁蚺并不能每天都从容地领到天差。 “就在正东面百步之地。”欧阳广十分笃定地说道,他体内有精纯的金行灵气,虽然不多,但足以感应僵尸。 很多人以为僵尸五行属土。其实不然,大部分僵尸五行属金。 丁蚺一愣,没想到欧阳广真能看见僵尸。“咦,我还小瞧了你。” 话音未落,欧阳广已经冲了过去。 “这小子是真傻吗?”丁蚺又吃了一惊。“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欧阳广不傻,他脑子里有驱除僵尸的方法,只是法力不够而已。但他手里握着昏君百炼金,有一战之力。 身后,霍申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他是我师叔,不能看着他送死!” 等霍申猴赶到近前时,却惊异地发现僵尸早就没有了踪影,欧阳广和慕容疾安然无恙。 “僵尸呢?” “欧阳师兄洪福齐天,我们举着斧子刚刚冲过来,那僵尸就生了怯,扭头跑了。”慕容疾的声音发紧而且发颤,跟平常完全不同,足以说明他此时此刻的紧张和害怕。其实他根本没看见僵尸长什么样子,不由得庆幸不已。 “既然僵尸跑了,咱们赶紧走!”欧阳广一声催促,三人急忙上路。 不远处,丁蚺脸色大变,他做梦也没想到欧阳广能将僵尸驱走。“难道是我看走了眼,这小子其实大有实力……”他正想施法追赶上去,消失的僵尸居然去而复返,又挡在了路上,好像是专门来帮助昏君的一般。 “罢了,今天就让你得意一回!”丁蚺不敢与尸王僵持,隐去了身形。 黑暗中,通体雪白的尸王,浑身笼罩着淡金色的雾气,正在原地旋转,双目更放出两道金光,扫视四周。他看着丁蚺渐渐远去,发出一声低吼,将另外一个躲在附近的弟子也吓退了。 眼看管事的小院就在不远处,欧阳广激动起来,觉得自己凭着胆气和毅力终于要成功了,哪里知道天色一转,大团的烈焰从天而降,形成了巨大的阵法,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这又是什么?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吧。”欧阳广忍不住怒吼一声。 耳畔传来笑声。一道黑影快速地掠过,去往了前面的天差仪。 “是他,这烈焰是他放出来的!”慕容疾也生气了。 “他是谁?” 霍申猴摇摇头。“我不晓得,看不出来。算了,师叔,形势比人强,他的修为远在咱们之上,争不过他的。” “磨砺堂不是有规矩,不让弟子自相残杀的吗?” “这……这也不是自相残杀啊。”霍申猴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困住咱们,又没有打杀咱们,严格来说不算违规!” 欧阳广一跺脚,气得脸色发青。“不行,天差仪近在咫尺,我不能半途而废。” “如果我们冲出去,被火烧死了,这笔账算在谁头上?”欧阳广大胆地推测。 “那是自杀,谁也不用负责。”霍申猴年岁比欧阳广要长,修为也比他高,却看不透他的想法。 “谁能证明我们是自杀的?周围没有其他人。大家事后看到的只是烈焰和我们的尸体,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欧阳广提高了声音。 霍申猴觉得欧阳广的想法太疯狂了,但并非毫无道理。“他们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我们……不……你们是被放出烈焰的同门所杀。” “没错,那这个放火的人就要被驱逐出混元天意门,甚至受到更严厉的制裁……为了抢一个天差,不值得啊。再说了,每天都有足够的天差,足够咱们四个人分的了。” 这话是欧阳广讲给不远处的黑影听的。 欧阳广说到做到,拉着慕容疾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眨眼投身怒火。 “疯了!”霍申猴一跺脚,没敢往前,但却打定了主意:如果欧阳广和慕容疾真地被烧死,他就一口咬定确实是对方施法杀害了两人,如此一来,欧阳广也不至于白死。 “欧阳师叔,你是个好人,可惜太鲁莽,太疯狂,太倔强了……”霍申猴念叨着,突然露出精彩无比的表情。 欧阳广和慕容疾浑身衣衫都被烧得破破烂烂,多处受损,头发散着焦臭,但烈焰熄灭了,他们成功冲到了天差仪的前面。 欧阳广的策略奏效了。 第六十六章 领天差 霍申猴兑换了灵石和食物,引来几个管事的侧目。数月以来,还从未有人能在一日之内砍下如此众多的灵树。 欧阳广一如往常,用百炼金提炼了几块金砖,将压榨出来的精金元气吞入腹中,便安稳睡去。 慕容疾坚持守夜,到了半夜,才被霍申猴强迫去睡。 “小子,你要再不去睡,非得累死你不可。连基都没有筑,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呐,吃喝拉撒睡,一样也缺不得。” 慕容疾有些信不过霍申猴,苦笑一声,就是不肯挪动身躯。 霍申猴有些‘生气’,故意低吼道:“他是我师叔,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他不成?……没想到你对他还真挺忠心的。” 慕容疾无法,只好侧身躺下。“师兄入门多少年了?现在什么修为?” “欧阳师叔叫你师弟,你叫我师兄,全乱啦……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就是称呼罢了。”霍申猴满是风霜的脸上显出一丝惆怅之意。“算起来,我入门也有七十年了,可惜却还只有练气三层的境界,照这样下去,不用门派赶我走,我自己也就老死了……” “师兄今年贵庚啊?”慕容疾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霍申猴,对方虽然嫌老,但也挺多五十出头的模样,怎么看不像是古稀老人。 “我?八十有三了。十三岁入门至今,真是一事无成!” “师兄到底犯了什么错,被赶来这里?” “哼,被贬来磨砺堂的,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顽劣之徒,别看他们现在好像也挺守规矩,但那不过是迫于无奈……一旦有了机会,这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可我却不是,我是被陷害的……” “什么都干得出来,难道是杀人放火?” “那都是凡人的玩意儿,在修行者这里,算不得什么……不过修行者可不能随意乱杀凡人,那是大忌。据说就算门派不来处置你,冥冥之中也有大道会来收拾你的。”霍申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微红。“说起来,我也是时运不济,不然也不至于被赶到磨砺堂……” 霍申猴正要和盘托出自己的艰辛往事,忽然听到一阵鼻息,扭头看时慕容疾已经沉沉睡去,他跟欧阳广的鼾声此起彼伏,几乎就要形成了合奏。 “怎么就睡了?”霍申猴有些遗憾,更有些百无聊赖,他的话头才刚刚被撩起,如今竟无处可叙说,真要把他给憋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际发白,欧阳广竟然自己醒了,翻身起来伸了伸懒腰。“申猴,昨晚是你守夜的?” 霍申猴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俩都是凡人,就算只有一夜不睡,身体都不行,当然只能我来守夜了。师叔,你这么早起来作甚?” “领天差去啊!” 霍申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广。“师叔,你砍灵树可是一绝啊,按照您的手段,砍树这差事可不比【天差】更差。等晚点,咱们一起去领地差就是了,昨天那些弟兄都会带着您的,不怕捞不着那个差事。” “那不行!”欧阳广摇摇头。“我可不能总是砍柴,我得见识一下天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是说过的,执行天差有可能获取天材地宝,我修炼正用得着呢。”说着话,欧阳广就要将慕容疾叫醒。 “师叔,他给您守夜,半夜才睡,何不让他多休息一阵?” 欧阳广咧嘴一笑。“这小子倒是个实在人。不行,现在不走就晚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睡觉不在乎这一会。” 不等欧阳广动手,慕容疾自己已经醒了过来,看见欧阳广对自己笑,立刻爬起来。“师兄,到时辰出发了?” 两人前后脚出门。霍申猴急忙跟上,劝道:“师叔,现在时间还太早了,寒气逼人,不如再等等。” “再等等?不行,再等,天差就没啦!”欧阳广比霍申猴想象的还更有斗志。“我不仅要领天差,还得第一个到,这样才能选到我心仪的差事!” 霍申猴一摇头。“师叔,你疯了!你才什么境界?别说此去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同门与你相争,就算外面的酷寒、天雷、飓风等各色怪异气候,以及可能出现的怪物都不是您能应付的……要争天差?可以!就乖乖等时机,碰碰运气,若是事有不协,就得赶紧回来……哎……师叔,等等……” 欧阳广哪管霍申猴的喋喋不休,早已经拉着慕容疾走远了。不是他莽撞,而是他知道,若不拼一拼,今生怕是很难离开磨砺堂,更别提还要搭救不知身在何处的百花真君了。 霍申猴无法,只得施展身法,跟在后面。 此刻,日头尚未升起,严寒刺骨,就是霍申猴已经筑基的练气三层修为也抵受不住,但欧阳广竟然无所畏惧地大步往前迈去。 慕容疾扛着他的斧子,早已经举步维艰。扭头看时,欧阳广拄着长斧,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脸皮都被狂风吹得变了形状,可他稳住身体,仍在努力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早在一天以前,欧阳广就下定了决心,必须争到天差。 霍申猴在寒风中迎头赶上,发觉欧阳广不是说笑的,而是真地在挣命往前,不由得微微有些感触,于是使出法术,替欧阳广遮挡了部分寒风。 慕容疾以为欧阳广不会喜欢接受这样的恩惠,于是出言反对,没想到欧阳广却笑道:“咱们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好极了。办大事者,要群策群力,决不能逞英雄,申猴,谢啦!” 慕容疾一凛,但随即释然。一路过来,无论是升龙镇遇险,还是天山祭坛遇险,欧阳广从不拒绝别人的帮助,他是海纳百川之人,有容乃大。 三人互相扶持,又往前走了一箭之地,但天象一转,又来了冰雹。 很快,霍申猴的法力耗尽,无以为继。“师叔,不行,今天不是吉日,咱们撑不住的……我的法力没啦,再这样下去,咱们必死无疑。” “好多次别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结果老子总是能活下来,今天也不例外。”欧阳广被激起了脾气,绝不认输。“老子就是洪福齐天!” 他和慕容疾一道将斧子举起,挡那冰雹。 “师叔别倔啦,你那些凡人的经验在这里不适用,这些天象要是那么容易抵挡,其他同门早就成功了……” 欧阳广不听,咬牙坚持。那冰雹来势汹汹,不仅让人觉得寒冷彻骨,而且力道极大,打在斧子上砰砰直响。两个人转眼就无法站立,被冰雹砸得跪倒在地。欧阳广的双颊通红,气喘吁吁,显然是拼了老命。 霍申猴不敢肉身硬接冰雹,也只能蜷缩身体,躲在斧子下面。 两把斧子都是法器,冰雹砸不坏,两人以绝大的毅力坚持了下来。 冰雹稍止,欧阳广急忙起身催促几人前行。但刚走了不远,遇到了丁蚺,他脸色惶急,咒骂不已。“今天见鬼了,怎么会有僵尸出没。” 第六十八章 天差不易 “师叔,你等我!”霍申猴喜出望外,冲到天差仪的面前,做梦也不敢相信,欧阳广竟然做到了。 论起来,欧阳广的确算是洪福齐天,因为今天的阴阳两界岭并未出现十分极端的天象。当然,若不是欧阳广的坚持不懈,他也不会成功。 欧阳广的面前站着之前出现的黑影:是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 欧阳广拿眼睛盯着对方,一言不发。身后的慕容疾同样怒气冲冲的盯着他。 “你真是疯子!”过了良久,黑衣人突然说出一句话。 欧阳广没有理他,而是全神贯注在天差仪上,以最快的速度在天差仪上点了一下,抢下了自己最心仪的天差:进异果林采两颗灵果。 混元天意门的各处山头都有特产。 磨砺堂所在的阴阳两界岭虽然是用来流放顽劣弟子的地方,但这里依然有门派需要的珍贵资源,所以才以【天差】的形式下放给了磨砺堂的弟子。 完成天差可以获得更多的报酬;完成的天差数量足够多,还能弥补曾经的过失。 黑衣人瞅了一眼欧阳广,叹了口气,冷笑一声。“你很有种,敢选这个天差。你是不是以为天差都是无惊无险的好差事?真是幼稚!” 黑衣人的语气不善。说着话,他摘下了头套,竟然是个女弟子。 “难道不是好差事吗?”欧阳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霍申猴,是他告诉自己【天差】都是美差的。 霍申猴有些发虚,喃喃道:“是……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也不是完全肯定……毕竟这也是我的第一个天差。” 霍申猴选定的天差和欧阳广一样,也是摘取灵果。 不止霍申猴,慕容疾和眼前的黑衣女子都选中了采摘灵果的天差。 平常,天差是不会重复出现的,但今天却同时出现了四次。 女子冷笑一声。“真是晦气,我竟然要和你们三个一起完成这个天差,你们三个……简直就是累赘!” 欧阳广脸色一红。“谁要和你一起完成差事?你做你的,我们做我们的,互不妨害。” “你以为我想吗。”女子深吸一口气,指着天差仪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四个天差的颜色一样,其实是一件差事分成的四份吗?只有完成所有四份才算完成了这个差事……当然了,一旦完成,报酬自然不菲,只是你觉得咱们能完成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完成?”欧阳广有些无奈地说道:“咱们齐心协力就是了。” “齐心协力?就凭你?我真是倒霉,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抢到天差的会是你们!” 面对对方的冷嘲热讽,欧阳广也来了气。“刚才你放火烧我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现在还敢嫌弃我们?” 黑衣女子眉头一蹙,露出‘你真不可理喻’的厌弃神情。“我放出烈焰阵就是要阻止你来取天差,省得你无辜枉死,没想到你不仅不领情,反而蛮打乱撞地非要过来。真是地狱无门你硬要闯,不仅无理,而且愚蠢至极!” “天差真有这么可怕?我不信。”欧阳广摆出一副无赖表情。“真有这么可怕,你们干嘛还抢?” “知道为什么能抢天差的,大部分都是练气六层以上修为的同门吗?除了每日清晨之前阴阳两界岭的天象怪绝,常人难以忍受外,就是因为天差大部分其实都很困难,若是修为不够,很容易送死。”黑衣女子摇摇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原来如此!”欧阳广若无其事,又说了好些‘挑衅’的话,套出了对方很多底细,这才作罢。“那咱们就跟需要精诚合作了。我修为不高,全靠你帮衬了!” 欧阳广一句话出口,噎得女子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欧阳广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片刻前还在跟自己争锋相对,下一息就要自己帮衬他。 女子怒道:“你以为我是谁?慈善堂的善人吗?我告诉你,青桃山上有本姑娘的恶名,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恶姑娘。事已至此,你发怒也没用,既然接了天差,那就大家合作完成,唯有如此,彼此才有益处。你嘴上凶恶,占尽了口头上的便宜,终归是没用的。咱们大家都成熟一些,想想具体的办法才是正经的!就不要逞口舌之利啦……” 欧阳广也开始喋喋不休,而且威力极大,惹得那女子脸色大变,正想动手扇欧阳广一巴掌,其他几个厉害的弟子来到了近前,纷纷选中了自己的天差,然后消失不见。 这些都是磨砺堂里的厉害角色,女子不肯示弱,也不想轻举妄动,于是带上面罩,恢复了冷峻,保持戒备。 不久之后,她冷静下来。“一个时辰之后,到山口来寻我。”说完,也消失不见。 很快,日头升起,那些尝试抢天差的寻常弟子们再一次来晚了,吵吵闹闹的,无不抱憾异常,一如昨天的霍申猴。 但今天已经抢到了天差的霍申猴的脸色却并没有比前一日更好。 这在外人看来,是霍申猴在装模作样。 几个管事看到了欧阳广,发现他抢到了天差,脸色微微有变,却没有来寻欧阳广的麻烦。 “那是霍猴子,攀上了欧阳师叔,今日竟然就抢到了天差。” “看样子,欧阳师叔是龙长钺师叔祖弟子的事,恐怕十有九八都是真的啦……” “小人得志啊,昨天伐木霍猴子就占了不少便宜,今天又得了天差,看看他的表情,太喜欢装腔作势了……” 霍申猴混了一辈子,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面对人群的议论,并不回应。“师叔,咱们走吧,回去休息一会,然后去山口。” 欧阳广看了看天光,微微摇头。“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帮帮那些同门。” 顺着欧阳广手指的方向,慕容疾和霍申猴看到了那些领到伐木地差的同门,大部分都是昨天那些人。 “你们谁愿意带我去?我帮你们伐木!” “我愿意!” “师叔,跟我去吧。” “师叔,太好了!” 人群耸动起来,他们原本以为欧阳广既然得了【天差】,必定不会再帮助自己,可没想到欧阳广却还是主动请缨。刹那间,人群心中,原本对欧阳广升起的些许嫉妒情绪烟消云散。 第六十七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丁蚺是少数能在磨砺堂自由来去的人物。他能抵挡寒风与冰雹,所以每日清晨都可以抢到天差。 若不是还存有一丝重返青桃山的心愿,他或许会更加肆无忌惮。 “僵尸?”欧阳广并未露怯,而是握紧斧柄,做出准备一战的架势。 丁蚺浑身放出金光,以此来警告敌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堪忧。这就像野外的猛兽发出的怒吼,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欧阳广?你胆子倒是不小,敢这么早从屋子里出来。真当这阴阳两界岭是儿戏吗?” “什么叫儿戏?我是很郑重的……再说,你不也出来了吗?” “你要跟我比吗?”丁蚺笑了。“没想到你还是块硬骨头啊,还从没有新人像你这么恣意妄为的。前日我要收你做小弟,你不肯也就算了。今天你又冲出来抢天差,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欧阳广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在黑暗中搜索。 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有数不清的,各色各样可怕的僵尸形象,所以欧阳广此刻并不胆怯,反而借助着神剑宗宗主的记忆找到了僵尸的蛛丝马迹。 “此刻太阳即将东升,阳气渐旺,阴气最盛,僵尸一定是贪图这里的灵气,所以冒险出来。咱们别怕,冲上去砍他!” 慕容疾点点头。“师兄,僵尸在哪?” “他能看得到僵尸?”丁蚺不屑一顾地说道,身体则一动不动,仅仅用手放出了几道法决,将自己裹住。“这僵尸不同寻常,连我都不敢轻举妄动,你还要冲上去砍他?我要说你蠢呢?还是说你傻?” 丁蚺并非危言耸听,他之所以咒骂不已,停在原地未动,就是因为今日出现的僵尸大不寻常,乃是极有修为的尸王。所以他才放出金光和驱魔咒,希望那僵尸会有所忌惮,能自行退去。但就是这么一耽误,今日的天差肯定要被别人抢先了。 除了丁蚺,磨砺堂还有好几个修为在练气六层之上的人物,他们都是天差最主要的争夺者。丁蚺并不能每天都从容地领到天差。 “就在正东面百步之地。”欧阳广十分笃定地说道,他体内有精纯的金行灵气,虽然不多,但足以感应僵尸。 很多人以为僵尸五行属土。其实不然,大部分僵尸五行属金。 丁蚺一愣,没想到欧阳广真能看见僵尸。“咦,我还小瞧了你。” 话音未落,欧阳广已经冲了过去。 “这小子是真傻吗?”丁蚺又吃了一惊。“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欧阳广不傻,他脑子里有驱除僵尸的方法,只是法力不够而已。但他手里握着昏君百炼金,有一战之力。 身后,霍申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他是我师叔,不能看着他送死!” 等霍申猴赶到近前时,却惊异地发现僵尸早就没有了踪影,欧阳广和慕容疾安然无恙。 “僵尸呢?” “欧阳师兄洪福齐天,我们举着斧子刚刚冲过来,那僵尸就生了怯,扭头跑了。”慕容疾的声音发紧而且发颤,跟平常完全不同,足以说明他此时此刻的紧张和害怕。其实他根本没看见僵尸长什么样子,不由得庆幸不已。 “既然僵尸跑了,咱们赶紧走!”欧阳广一声催促,三人急忙上路。 不远处,丁蚺脸色大变,他做梦也没想到欧阳广能将僵尸驱走。“难道是我看走了眼,这小子其实大有实力……”他正想施法追赶上去,消失的僵尸居然去而复返,又挡在了路上,好像是专门来帮助昏君的一般。 “罢了,今天就让你得意一回!”丁蚺不敢与尸王僵持,隐去了身形。 黑暗中,通体雪白的尸王,浑身笼罩着淡金色的雾气,正在原地旋转,双目更放出两道金光,扫视四周。他看着丁蚺渐渐远去,发出一声低吼,将另外一个躲在附近的弟子也吓退了。 眼看管事的小院就在不远处,欧阳广激动起来,觉得自己凭着胆气和毅力终于要成功了,哪里知道天色一转,大团的烈焰从天而降,形成了巨大的阵法,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这又是什么?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吧。”欧阳广忍不住怒吼一声。 耳畔传来笑声。一道黑影快速地掠过,去往了前面的天差仪。 “是他,这烈焰是他放出来的!”慕容疾也生气了。 “他是谁?” 霍申猴摇摇头。“我不晓得,看不出来。算了,师叔,形势比人强,他的修为远在咱们之上,争不过他的。” “磨砺堂不是有规矩,不让弟子自相残杀的吗?” “这……这也不是自相残杀啊。”霍申猴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困住咱们,又没有打杀咱们,严格来说不算违规!” 欧阳广一跺脚,气得脸色发青。“不行,天差仪近在咫尺,我不能半途而废。” “如果我们冲出去,被火烧死了,这笔账算在谁头上?”欧阳广大胆地推测。 “那是自杀,谁也不用负责。”霍申猴年岁比欧阳广要长,修为也比他高,却看不透他的想法。 “谁能证明我们是自杀的?周围没有其他人。大家事后看到的只是烈焰和我们的尸体,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欧阳广提高了声音。 霍申猴觉得欧阳广的想法太疯狂了,但并非毫无道理。“他们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我们……不……你们是被放出烈焰的同门所杀。” “没错,那这个放火的人就要被驱逐出混元天意门,甚至受到更严厉的制裁……为了抢一个天差,不值得啊。再说了,每天都有足够的天差,足够咱们四个人分的了。” 这话是欧阳广讲给不远处的黑影听的。 欧阳广说到做到,拉着慕容疾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眨眼投身怒火。 “疯了!”霍申猴一跺脚,没敢往前,但却打定了主意:如果欧阳广和慕容疾真地被烧死,他就一口咬定确实是对方施法杀害了两人,如此一来,欧阳广也不至于白死。 “欧阳师叔,你是个好人,可惜太鲁莽,太疯狂,太倔强了……”霍申猴念叨着,突然露出精彩无比的表情。 欧阳广和慕容疾浑身衣衫都被烧得破破烂烂,多处受损,头发散着焦臭,但烈焰熄灭了,他们成功冲到了天差仪的前面。 欧阳广的策略奏效了。 第六十八章 天差不易 “师叔,你等我!”霍申猴喜出望外,冲到天差仪的面前,做梦也不敢相信,欧阳广竟然做到了。 论起来,欧阳广的确算是洪福齐天,因为今天的阴阳两界岭并未出现十分极端的天象。当然,若不是欧阳广的坚持不懈,他也不会成功。 欧阳广的面前站着之前出现的黑影:是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 欧阳广拿眼睛盯着对方,一言不发。身后的慕容疾同样怒气冲冲的盯着他。 “你真是疯子!”过了良久,黑衣人突然说出一句话。 欧阳广没有理他,而是全神贯注在天差仪上,以最快的速度在天差仪上点了一下,抢下了自己最心仪的天差:进异果林采两颗灵果。 混元天意门的各处山头都有特产。 磨砺堂所在的阴阳两界岭虽然是用来流放顽劣弟子的地方,但这里依然有门派需要的珍贵资源,所以才以【天差】的形式下放给了磨砺堂的弟子。 完成天差可以获得更多的报酬;完成的天差数量足够多,还能弥补曾经的过失。 黑衣人瞅了一眼欧阳广,叹了口气,冷笑一声。“你很有种,敢选这个天差。你是不是以为天差都是无惊无险的好差事?真是幼稚!” 黑衣人的语气不善。说着话,他摘下了头套,竟然是个女弟子。 “难道不是好差事吗?”欧阳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霍申猴,是他告诉自己【天差】都是美差的。 霍申猴有些发虚,喃喃道:“是……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也不是完全肯定……毕竟这也是我的第一个天差。” 霍申猴选定的天差和欧阳广一样,也是摘取灵果。 不止霍申猴,慕容疾和眼前的黑衣女子都选中了采摘灵果的天差。 平常,天差是不会重复出现的,但今天却同时出现了四次。 女子冷笑一声。“真是晦气,我竟然要和你们三个一起完成这个天差,你们三个……简直就是累赘!” 欧阳广脸色一红。“谁要和你一起完成差事?你做你的,我们做我们的,互不妨害。” “你以为我想吗。”女子深吸一口气,指着天差仪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四个天差的颜色一样,其实是一件差事分成的四份吗?只有完成所有四份才算完成了这个差事……当然了,一旦完成,报酬自然不菲,只是你觉得咱们能完成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完成?”欧阳广有些无奈地说道:“咱们齐心协力就是了。” “齐心协力?就凭你?我真是倒霉,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抢到天差的会是你们!” 面对对方的冷嘲热讽,欧阳广也来了气。“刚才你放火烧我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现在还敢嫌弃我们?” 黑衣女子眉头一蹙,露出‘你真不可理喻’的厌弃神情。“我放出烈焰阵就是要阻止你来取天差,省得你无辜枉死,没想到你不仅不领情,反而蛮打乱撞地非要过来。真是地狱无门你硬要闯,不仅无理,而且愚蠢至极!” “天差真有这么可怕?我不信。”欧阳广摆出一副无赖表情。“真有这么可怕,你们干嘛还抢?” “知道为什么能抢天差的,大部分都是练气六层以上修为的同门吗?除了每日清晨之前阴阳两界岭的天象怪绝,常人难以忍受外,就是因为天差大部分其实都很困难,若是修为不够,很容易送死。”黑衣女子摇摇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原来如此!”欧阳广若无其事,又说了好些‘挑衅’的话,套出了对方很多底细,这才作罢。“那咱们就跟需要精诚合作了。我修为不高,全靠你帮衬了!” 欧阳广一句话出口,噎得女子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欧阳广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片刻前还在跟自己争锋相对,下一息就要自己帮衬他。 女子怒道:“你以为我是谁?慈善堂的善人吗?我告诉你,青桃山上有本姑娘的恶名,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恶姑娘。事已至此,你发怒也没用,既然接了天差,那就大家合作完成,唯有如此,彼此才有益处。你嘴上凶恶,占尽了口头上的便宜,终归是没用的。咱们大家都成熟一些,想想具体的办法才是正经的!就不要逞口舌之利啦……” 欧阳广也开始喋喋不休,而且威力极大,惹得那女子脸色大变,正想动手扇欧阳广一巴掌,其他几个厉害的弟子来到了近前,纷纷选中了自己的天差,然后消失不见。 这些都是磨砺堂里的厉害角色,女子不肯示弱,也不想轻举妄动,于是带上面罩,恢复了冷峻,保持戒备。 不久之后,她冷静下来。“一个时辰之后,到山口来寻我。”说完,也消失不见。 很快,日头升起,那些尝试抢天差的寻常弟子们再一次来晚了,吵吵闹闹的,无不抱憾异常,一如昨天的霍申猴。 但今天已经抢到了天差的霍申猴的脸色却并没有比前一日更好。 这在外人看来,是霍申猴在装模作样。 几个管事看到了欧阳广,发现他抢到了天差,脸色微微有变,却没有来寻欧阳广的麻烦。 “那是霍猴子,攀上了欧阳师叔,今日竟然就抢到了天差。” “看样子,欧阳师叔是龙长钺师叔祖弟子的事,恐怕十有九八都是真的啦……” “小人得志啊,昨天伐木霍猴子就占了不少便宜,今天又得了天差,看看他的表情,太喜欢装腔作势了……” 霍申猴混了一辈子,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面对人群的议论,并不回应。“师叔,咱们走吧,回去休息一会,然后去山口。” 欧阳广看了看天光,微微摇头。“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帮帮那些同门。” 顺着欧阳广手指的方向,慕容疾和霍申猴看到了那些领到伐木地差的同门,大部分都是昨天那些人。 “你们谁愿意带我去?我帮你们伐木!” “我愿意!” “师叔,跟我去吧。” “师叔,太好了!” 人群耸动起来,他们原本以为欧阳广既然得了【天差】,必定不会再帮助自己,可没想到欧阳广却还是主动请缨。刹那间,人群心中,原本对欧阳广升起的些许嫉妒情绪烟消云散。 第六十九章 三姐 欧阳广如法炮制,很快砍下了十棵怪树,足够所有今天领到伐木地差的弟子分配。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欧阳广离开了。 “师叔,磨砺堂的弟子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今天帮助他们,来日他们也不会承你的情的。”霍申猴劝道。 “你不也是磨砺堂的弟子吗?” “我?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欧阳广一摊手。“人人都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其实很多时候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发掘别人与自己的相似之处罢了……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顽劣的弟子中肯定有人是狼心狗肺,但只要有一个人真心领情,那就足够了。”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回不去青桃山,就算领您的情又有什么用?”霍申猴还是觉得欧阳广做的是无用功。 “你说得很对。但我们很可能也回不去,跟大部分人一样。既如此,将来回到凡人世界,这些人兴许还能遇到,不能说完全没用嘛。” 欧阳广的思路比霍申猴想象的还要宽广,霍申猴点点头。“如此说,倒也并非毫无道理。不过,师叔,以你的师承,我相信您一定能回去青桃山的。” “欧阳师兄,咱们要是不能离开这里,那就是根本没去过青桃山,还算不上‘回不去’呢。”慕容疾自嘲地说道。 欧阳广大笑两声。“你说得对。所以咱们才得拼命想办法,离开这里。” 霍申猴一面走一面念咒,将一种丹药化开,敷在欧阳广和慕容疾被火烧伤的伤口上。 法术神奇,立竿见影。尚未走到约定的山口,欧阳广便已经觉得神清气爽。 “咱们混元天意门的基础修炼口诀是啥?你能传我一套吗?”欧阳广突然想起此事。其实他的记忆中早有神剑宗宗主的功法,只是都必须在筑基之后才能使用。 “那还不容易。”霍申猴十分干脆地背出了一套口诀,简单十六个字而已。“基础口诀是练气的要领,并不稀罕,咱们混元天意门门内起码有上百套不同的口诀,大同小异。内功循序渐进就是,并无什么难处,关键是练气三层之后需要选择【修行之道】,那才是关键。” “修行之道?”欧阳广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师叔,您刚进门,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慢慢学吧。您也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才练气三层的修为,正好还没接触到有关修行之道的事。”霍申猴以为欧阳广对修行之事一无所知,所以如此回答。 欧阳广干笑一声,不再追问。 等到了山口,黑衣女子已经等在了原地。“早上我没留心。你手里的斧子原来是法器?” “啊,是从树林里拿的。”欧阳广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和龙雪有几分神似,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最后都打住了。 “既然是法器,那就不算一无是处。走吧,碰碰运气去。” 黑衣女子仍旧带着明显的嫌弃神色,转身就走。 “这位道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叫我三姐就是了。” 阴阳两界岭比欧阳广想象的大得多,除了与青桃山相连的巨大山谷以外,还有几十处可供弟子磨砺的荒野、树林,沼泽,甚至人工沙漠。 黑衣女子取出一件法器,带着几人风驰电掣地飞奔。 霍申猴一心向道,对修为比自己高的的同门天然地带有崇敬。虽然因为女子和欧阳广有过几次斗嘴,但他还是忍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响。“师姐,您这法器是金器门出品的吧?跑得真快。” 女子带着倨傲的神情,冷淡地说道:“这是金器门的神行车,车身和器灵芯都是咱们混元天意门的材料,没什么了不得的,一个时辰也就能跑千里之距而已。” 霍申猴一咋舌。“这还没什么了不得的?大部分同门御剑的速度还没那么快呢。” 女子一撇嘴,似乎在说:真是没见识的土豹子。 慕容疾忍受不得,嚷道:“都是同门,入门有个先后而已,你要不要这个态度?简直居高临下嘛。” “混元天意门可大了,入门有先后不假,但天资也有高低。我从不给蠢材好脸色。”她嘴里的‘蠢材’可不止霍申猴一个。 “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也不要太故步自封了。”慕容疾从前也是举世无敌的将军,忍受不得被一个弱女子如此轻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锋相对,差点又吵了起来。 欧阳广却深吸一口气,改变了策略,气定神闲地坐在神行车上,观看四周的风光。这让他想起自己过去的生活。 “师叔,你不劝劝他们?” “小吵怡情,让他们吵吧,只要一会儿采摘灵果的时候不吵就行了。三姐,你可得照应我们啊!” “我呸,照应你们?我巴不得你们都死在灵果林里才好呢。” 需要采摘的灵果,有个名目,叫赤炎。名字虽然带火,但其实五行属木,是配制十余种丹药必备的成分。若是整个服食赤炎,也可以养气、培元,增加一些功力和阳寿,但与制成的丹药相比,价值就逊色了许多。 在整个混元天意门的属地内,赤炎只在阴阳二界岭和另外一处地方出产,十分珍贵。 神行车在一大片紫气腾腾的竹林前停下,‘三姐’一马当先,下车,站好,然后掐诀施法。 欧阳广的表情十分认真,提起斧子也跟着下车,在三姐身后站定,不再多言多语。 三姐掐诀,放出数百只拇指大小的银色甲虫。这些甲虫无声无息地钻入竹林,顷刻不见。三姐不敢怠慢,紧跟着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口里念念有词。 一息之后,铜镜发身长大,直径变得约有一尺。 三姐用手一抹镜面,铜镜上随即显出数百个亮点。这些亮点逐渐扩大,显出各种场景的图案,然后交汇一处,形成了一副完整的视野。 “这就是竹林里的情形吗?” 三姐看了一眼欧阳广,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从自己的锦囊中掏出各式各样的法器。 欧阳广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一个修行者完成一项任务竟然需要如此多的法器。在他的印象中,神剑宗宗主办事,手里就只有一柄剑而已。 看时,三姐拿出来的法器有铃铛,桃木剑,旗藩,金丝链条,短笛,各种法镜……不一而足。 正看得入神,三姐突然扭头递给欧阳广一个铃铛。“拿着,这个铃铛可以让咱们保持联系。进去后遇到任何怪物,都不要轻举妄动……赤炎果果树通体血红,一般高有十丈,果树下往往有剧毒的血玉蟒,若是碰见,千万别跑,它只能定位活动的物体。只要被它盯上,就算是练气七层的修为,也只能束手就擒,切记切记!” 三姐严肃的神情让欧阳广紧张起来,看来所谓的【天差】真的未必都是美差。 第七十章 三姐的心机 四人之中,欧阳广和慕容疾都是实实在在的凡人。欧阳广略好,经过几个月的‘修炼’,产生了气感,算是一只脚跨过了修行的门槛,加上拥有百炼金这个法宝,或能发挥一点作用。 慕容疾虽是凡人,但有大煌第一猛将之称,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至于霍申猴,更是浸染在混元天意门有七十年之久的老修行者,尽管修为只有练气三层,毕竟也能操纵法术,绝非不堪一击。 所以,无论怎么看,欧阳广都觉得完成天差绝不只是梦想。 三姐背着两把飞剑,手腕上套着大约十个玉环,腰间贴着五张符箓,左手拿着拥有视野的铜镜,右手着握着另外一面形制较小的明镜。明镜嗡嗡作响,似乎正在施展法术,但欧阳广什么端倪也看不出来。 “师叔,这是明光境,放着无极曙光,可以扫视四周,若是有东西靠近,它就会有所反应。”霍申猴怕欧阳广不认得,所以出言提醒。 “相当于雷达!”欧阳广脱口而出。其实他认得此物,因为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有,百花真君也曾当着他的面用过。 一想到百花真君,欧阳广便忍不住咒骂,若不是为了救他,自己何必吃这么多的苦? “什么是雷达?”霍申猴从未听过此物。 “是另外一种法器,我在古书中读过。”欧阳广随口胡诌。 “行了,别废话,快跟上!”三姐一声断喝,阻止了两人的谈话。 欧阳广一吐舌头,心说:混元天意门的女子怎么都这么厉害? 林中光线极差,刚走进去不过百余步,就昏暗无比,若不是霍申猴用一件法器照明,欧阳广几乎看不清脚底的杂草。 三姐止不住地摇头。“连夜视的能力都没有,真是废物!果然没有筑基,就是彻底的凡人。” 欧阳广也不分辩,紧紧跟着霍申猴,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继续走去。 “你们走得太慢了,咱们先分头行动吧。”话音刚落,三姐便消失不见,树林里只剩下风吹树动、落叶入草的声音。 “这个女人真爱装模作样!她既然这么有本事,那就替咱们把剩下的六颗灵果都摘了呀,干嘛非得带着我们进来?动不动就呼三喝四的,真是气死我也!”慕容疾立刻抱怨。 霍申猴笑着解释道:“这倒不怪三姐。天差和地差想必是一样的,完成任务时需要令牌和弟子一起录入才有效。不然,所有的事都可以请别人代劳了。” “那欧阳师兄不是替你伐木了吗?” “可令牌是我的啊,我当时人也在现场啊。” “我明白了,只要咱们进了这个林子,那么三姐其实是可以替咱们采摘的。”欧阳广煞有介事地笑道:“慕容将军,你的火气有点大,三姐好像特别容易激怒你啊。” 慕容疾略微有些窘迫。“陛下……欧阳师兄,你……你就别打趣我了。你说得对,只要咱们进了这个林子就符合规矩了,我看那个女子自行离去,是去采摘果实去了。” “希望如此吧!”欧阳广拄着斧子,四处打量。“既然是盛产灵果的林子,我还以为会是仙气氤氲,没想到却是这么个阴暗潮湿、恐怖至极的所在。” “物极必反。既然盛产灵果,周围的灵气自然就不多了,因为灵果早把林子的灵气吸光了。仙气十足的地方如果还盛产灵果,那真是神话里才有的地方啊!”霍申猴有自己的见解。 “说得也是。越是污泥杂乱的地方越是盛产美食,这真是自然之道。”欧阳广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嘶嘶嘶的乱响,立刻警觉起来。 “莫非是红玉蟒蛇?” “师叔,别吓唬我,咱们这才走进来多远?”霍申猴也没底气,运转法力,放出两个火球,一前一后,企图将自己三人围起来。“若是蛇,应该怕火吧。” “你入门七十年,见多识广,怎么反来问我?”欧阳广也紧张起来,毕竟这一次周围再没什么高手护持了,与从前不同。“磨砺堂的弟子不都是顽劣之徒吗?你胆子不会这么小吧?” “我说过我跟别人不同,我可不顽劣,我一直都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霍申猴眼皮干巴巴地,不住地眨,却仍旧无法掩饰他的慌乱。这片林子可不在居所附近,一旦发生意外,不会有人来救。“我入门时间虽不短……但一直在青桃山苦修,哪里见过这些阵仗?” “欧阳师兄,来了!来了!快跑!”慕容疾突然大喊,他依稀看见了什么东西。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转身要跑,却发现无径可逃:面前都是乱林,狭窄逼仄,慢行尤可,快冲无路。来时又是跟着三姐,虽然没有深入,但已经迷失了方位。 “娘的,拼啦!”欧阳广一挥斧子,做出鱼死网破的样子。 等了三息功夫,没有什么血玉巨蟒出现,只有一只耳朵极长的兔子慌乱地从草丛中窜出来,一蹦一蹦地逃了。 欧阳广和慕容疾对望一眼,同时笑了出来,原来是虚惊一场。 霍申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日前与欧阳广初遇时,他还摆过架子,没想到一进入这片危险的林子,他自己也乱了马脚。 “咱们是被三姐的架势给吓到了,也许这林子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东西,毕竟是咱们混元先天门自己的地方啊。” 欧阳广一句话提醒了霍申猴。霍申猴一拍脑袋:“还真是,咱们被骗了,什么血玉巨蟒,什么危险重重,什么只有练气七层的弟子才有能力接到天差……这都是三姐的一面之词。她一定是诳咱们的,好让咱们停在这里不敢动弹,省得抢了她的灵果。” “不至于吧,她完成她的任务,咱们完成咱们的任务,互不妨害啊!”慕容疾虽然与三姐处处争锋相对,却不愿相信她是一个如此奸诈之人。 “怎么不至于?也许她就是看不起咱们,存心戏耍我们的;也许灵果每次结出数量都不多,她是为了争取更大的机会;也或许,这里根本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她骗咱们到这里来,另有所图……”霍申猴心念急转,说出来的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霍申猴的推论并非毫无道理。 第六十九章 三姐 欧阳广如法炮制,很快砍下了十棵怪树,足够所有今天领到伐木地差的弟子分配。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欧阳广离开了。 “师叔,磨砺堂的弟子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今天帮助他们,来日他们也不会承你的情的。”霍申猴劝道。 “你不也是磨砺堂的弟子吗?” “我?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欧阳广一摊手。“人人都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其实很多时候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发掘别人与自己的相似之处罢了……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顽劣的弟子中肯定有人是狼心狗肺,但只要有一个人真心领情,那就足够了。”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回不去青桃山,就算领您的情又有什么用?”霍申猴还是觉得欧阳广做的是无用功。 “你说得很对。但我们很可能也回不去,跟大部分人一样。既如此,将来回到凡人世界,这些人兴许还能遇到,不能说完全没用嘛。” 欧阳广的思路比霍申猴想象的还要宽广,霍申猴点点头。“如此说,倒也并非毫无道理。不过,师叔,以你的师承,我相信您一定能回去青桃山的。” “欧阳师兄,咱们要是不能离开这里,那就是根本没去过青桃山,还算不上‘回不去’呢。”慕容疾自嘲地说道。 欧阳广大笑两声。“你说得对。所以咱们才得拼命想办法,离开这里。” 霍申猴一面走一面念咒,将一种丹药化开,敷在欧阳广和慕容疾被火烧伤的伤口上。 法术神奇,立竿见影。尚未走到约定的山口,欧阳广便已经觉得神清气爽。 “咱们混元天意门的基础修炼口诀是啥?你能传我一套吗?”欧阳广突然想起此事。其实他的记忆中早有神剑宗宗主的功法,只是都必须在筑基之后才能使用。 “那还不容易。”霍申猴十分干脆地背出了一套口诀,简单十六个字而已。“基础口诀是练气的要领,并不稀罕,咱们混元天意门门内起码有上百套不同的口诀,大同小异。内功循序渐进就是,并无什么难处,关键是练气三层之后需要选择【修行之道】,那才是关键。” “修行之道?”欧阳广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师叔,您刚进门,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慢慢学吧。您也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才练气三层的修为,正好还没接触到有关修行之道的事。”霍申猴以为欧阳广对修行之事一无所知,所以如此回答。 欧阳广干笑一声,不再追问。 等到了山口,黑衣女子已经等在了原地。“早上我没留心。你手里的斧子原来是法器?” “啊,是从树林里拿的。”欧阳广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和龙雪有几分神似,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最后都打住了。 “既然是法器,那就不算一无是处。走吧,碰碰运气去。” 黑衣女子仍旧带着明显的嫌弃神色,转身就走。 “这位道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叫我三姐就是了。” 阴阳两界岭比欧阳广想象的大得多,除了与青桃山相连的巨大山谷以外,还有几十处可供弟子磨砺的荒野、树林,沼泽,甚至人工沙漠。 黑衣女子取出一件法器,带着几人风驰电掣地飞奔。 霍申猴一心向道,对修为比自己高的的同门天然地带有崇敬。虽然因为女子和欧阳广有过几次斗嘴,但他还是忍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响。“师姐,您这法器是金器门出品的吧?跑得真快。” 女子带着倨傲的神情,冷淡地说道:“这是金器门的神行车,车身和器灵芯都是咱们混元天意门的材料,没什么了不得的,一个时辰也就能跑千里之距而已。” 霍申猴一咋舌。“这还没什么了不得的?大部分同门御剑的速度还没那么快呢。” 女子一撇嘴,似乎在说:真是没见识的土豹子。 慕容疾忍受不得,嚷道:“都是同门,入门有个先后而已,你要不要这个态度?简直居高临下嘛。” “混元天意门可大了,入门有先后不假,但天资也有高低。我从不给蠢材好脸色。”她嘴里的‘蠢材’可不止霍申猴一个。 “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也不要太故步自封了。”慕容疾从前也是举世无敌的将军,忍受不得被一个弱女子如此轻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锋相对,差点又吵了起来。 欧阳广却深吸一口气,改变了策略,气定神闲地坐在神行车上,观看四周的风光。这让他想起自己过去的生活。 “师叔,你不劝劝他们?” “小吵怡情,让他们吵吧,只要一会儿采摘灵果的时候不吵就行了。三姐,你可得照应我们啊!” “我呸,照应你们?我巴不得你们都死在灵果林里才好呢。” 需要采摘的灵果,有个名目,叫赤炎。名字虽然带火,但其实五行属木,是配制十余种丹药必备的成分。若是整个服食赤炎,也可以养气、培元,增加一些功力和阳寿,但与制成的丹药相比,价值就逊色了许多。 在整个混元天意门的属地内,赤炎只在阴阳二界岭和另外一处地方出产,十分珍贵。 神行车在一大片紫气腾腾的竹林前停下,‘三姐’一马当先,下车,站好,然后掐诀施法。 欧阳广的表情十分认真,提起斧子也跟着下车,在三姐身后站定,不再多言多语。 三姐掐诀,放出数百只拇指大小的银色甲虫。这些甲虫无声无息地钻入竹林,顷刻不见。三姐不敢怠慢,紧跟着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口里念念有词。 一息之后,铜镜发身长大,直径变得约有一尺。 三姐用手一抹镜面,铜镜上随即显出数百个亮点。这些亮点逐渐扩大,显出各种场景的图案,然后交汇一处,形成了一副完整的视野。 “这就是竹林里的情形吗?” 三姐看了一眼欧阳广,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从自己的锦囊中掏出各式各样的法器。 欧阳广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一个修行者完成一项任务竟然需要如此多的法器。在他的印象中,神剑宗宗主办事,手里就只有一柄剑而已。 看时,三姐拿出来的法器有铃铛,桃木剑,旗藩,金丝链条,短笛,各种法镜……不一而足。 正看得入神,三姐突然扭头递给欧阳广一个铃铛。“拿着,这个铃铛可以让咱们保持联系。进去后遇到任何怪物,都不要轻举妄动……赤炎果果树通体血红,一般高有十丈,果树下往往有剧毒的血玉蟒,若是碰见,千万别跑,它只能定位活动的物体。只要被它盯上,就算是练气七层的修为,也只能束手就擒,切记切记!” 三姐严肃的神情让欧阳广紧张起来,看来所谓的【天差】真的未必都是美差。 第七十一章 血玉蟒 磨砺堂的弟子都是混元天意门中最顽劣的,‘三姐’会故意欺瞒一点也不奇怪。 “咱们低估了这个‘三姐’。人心险恶啊。”欧阳广苦笑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往前探一探,兴许能找到赤炎果。” “这里……会有灵果吗?”霍申猴越发地不笃定起来。“咱们谁也没见赤炎树的真容……” 他本想说‘这里的环境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灵果的样子’,但记起不久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分析,说灵果吸走了树林的灵气,所以林子才会如此险恶,顿时将话给吞了回去。 若是说出来,岂不就是现世报,马上打自己的脸吗? “虽然没见过,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欧阳广挥舞了一下黄金斧,替自己壮胆。“而且,我真觉得你的理论挺有道理的。越是凶恶的地方,越有可能出现灵果。越是美丽的花丛,越有可能隐藏毒蛇。” 霍申猴一愣,随即觉得心头微温。欧阳广不仅没有嘲笑自己,反而加以鼓励,这种事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三人互相扶持,继续前进。 慕容疾和欧阳广一面行走,一面挥舞斧子开路。这两把斧子毕竟是混元天意门的法器,用来伐木的,所以劈砍一般的树木真如切瓜剁菜,易如反掌。 霍申猴与百花真君一样,先天木气大盛,修炼的是木行元力,对应五觉之中的眼目,所以他的视力极佳。 超凡视力,又称为神目,仍有若干讲究和类别。比如远视,比如查微,比如辨识。诸如此类。 在筑基成功时,霍申猴获得的先天神通就是远视,有个具体的名目,叫做【百里视】,无需额外修习法术,只要催动本身真元,他就可以看得比常人更远。 若是到了练气五层,所谓的明五识阶段,先天神通还会更上层楼,原本能看到二十里外的景物,到了彼时,或许就能看到数百里之外。 此刻,霍申猴的双目泛着灰绿色的怪谲光芒,正是在催动自己的神目。 “师叔,那边有一点血红颜色,莫非是赤炎果的果树?这林子里乌烟瘴气,我的视力有些受损了。” “好,既然你看到了,那咱们过去探个究竟。” 三人调转方向,改而往西前行,刚走没几步,头顶茂密的树枝丛里冒出来一只金毛大猿猴,发着呜呜的怪叫,又扔下来一堆坚果,吓了几人一跳。 “它这是在赶咱们?” “咱们怕是走进了他的领地吧。别跟他计较,咱们离开就是了。”欧阳广眼尖,突然发现这猿猴扔下来的坚果又大又圆,而且晶莹剔透,似有灵气,于是捡了起来。“你们看这坚果,是不是能吃?” “师兄,别吃了,万一有毒怎么办?” 欧阳广摇摇头。“猿猴通灵得很,绝不会将有毒的坚果留在身边。我想,它肯定是看见我们来了,吓得慌不择物,所以把自己的食物都给扔下来了。” “有理!”霍申猴一眼望穿了十丈高的树顶处的金毛猿猴。“这猿猴的长相似金丝猴,体型却如此巨大,看来真是吃好东西长大的。” “既如此,咱们也尝尝。”欧阳广第一个撬开坚果,里面果然露出与众不同的甜美果肉,吸入嘴里,温软甘甜,顺滑芬芳,咽下肚腹后唇齿依旧留香。 “好吃!”欧阳广心情大好,顾不得猿猴的驱赶,四处收集它扔下来的坚果,一颗接一颗地吃起来。“三姐把咱们放在这里,也不全然是坏事,捞一些美食也不错啊。” 慕容疾嘴里含着大块的果肉,汁液横流,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快别吃了,跑!”霍申猴手里同样握着坚果,但因为一直在警戒,所以最早发现了异常。“猿猴驱逐的不是咱们,是那个怪物!” 欧阳广侧目一瞧,赫然看见不远处的怪树上缠着一条身形巨大的蟒蛇,因为蛇身颜色灰暗,所以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蛇身和树干。 “还好不是血玉巨蟒。”欧阳广稍微松了一口气,却还不敢掉以轻心,握着斧柄的手捏得更紧了。 哪里知道,随着欧阳广的话音落下,那巨蟒猛地抬头,做出准备攻击的架势,它的整个身体也在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只有蛇头的头顶留下一片雪白的圆形印记。 “红色,血红色……这真的是血玉巨蟒……原来血玉巨蟒是会变颜色的……”霍申猴吓得扔掉手中的坚果,两腿打颤。“该死的……该死的三姐,是她把咱们引来这里的,这里真的有怪物,她是存心要害咱们啊……” 话虽如此说,霍申猴却还是信了三姐的话,站在原地不动,生怕自己被血玉巨蟒捕捉到了身形。 很多奇异灵兽,视觉都不佳,它们捕捉定位猎物是不靠眼睛的,而是靠肉眼不可见的其他的光束、音波或者磁波。 三姐说过,血玉蟒头顶的白色印记会放出一种【震荡灵热波】,专门捕捉具有一定温度的动态物体。 欧阳广和慕容疾也一动不动,希冀那血玉蟒不会发现自己。 但是事与愿违,周围的树干上出现了更多这样的巨蟒,而且它们逐渐靠近,似乎已经发现了三人的行踪。 最先出现的血玉蟒已经张开大嘴,距离霍申猴只有不足一尺之距。 血玉蟒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拥有可以融化修行者血脉的剧毒,金丹以下的修行者都抵受不住。难怪霍申猴如此紧张。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想起一事:既然三姐可能是诓骗自己来到这里,那么她说的其他话也未必可信。所谓血玉蟒只能捕捉动弹生物,或许也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一念及此,欧阳广冷汗长流,心血更是如潮水般汹涌起来,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不住地提醒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申猴,跑!” ‘跑’字未落,欧阳广的斧子已经劈了下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霍申猴认为血玉蟒只能捕捉活物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虽然危急,但他仍旧纹丝不动,反而暗怪欧阳广鲁莽。“师叔糊涂,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受到攻击的血玉蟒不仅没有掉头去咬已经动起来的欧阳广,反而继续径直朝着纹丝未动的霍申猴发动了袭击,又快又狠。 啊! 霍申猴大吼一声,滚倒在地,血玉蟒咬住了他的肩头。 血玉蟒被勾起了捕猎的欲望,是不会轻易改变目标的。更重要的是,它能感应到欧阳广的修为,完全不觉得欧阳广这个凡人能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可惜,它也错了。 欧阳广的斧子来得稍慢,没有砍中血玉蟒的头颅,没能阻止它攻击霍申猴,但终归还是落下,结果砍到了蛇身的下半段。 血玉蟒发出一声嘶吼,松开咬住霍申猴的大嘴,蛇头随即往上扬起,然后扭曲成一团,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敢置信。 鲜血迸发,流了一地,巨大的蛇身竟然如纸片一般,被欧阳广的黄金斧剁成了两半。 “这法器,也太厉害了吧!”欧阳广自己都被惊住了。 第七十二章 赤炎果 欧阳广来不及得意,更多的血玉蟒已经发动了攻击。 慕容疾如法炮制,也和欧阳广一样挥舞黄金斧,死命护住自己。 霍申猴受了伤,但蛇毒尚未发作,还能放出火球协助。 三人不屈不挠,在做困兽之斗。 慕容疾的黄金斧个头比欧阳广的斧子要大得多,但威力却差了不少,往往不能一招制敌,需要两三斧才能斩杀一条血玉蟒。 慕容疾左支右挡,很快手脚瘫软,动作慢了下来,猝不及防之下也被一头血玉蟒咬伤了大腿,登时血流如注,翻滚在地,坐在了一团泥浆之中。 “这里怎么有水?”欧阳广惊怪了一声,却没法继续深究。 欧阳广与慕容疾的表现已经大大超出了霍申猴的预计。他眼看慕容疾败下阵来,叹息一声。“师叔,罢了,咱们没希望了。” 欧阳广累得口角歪斜,浑身大汗长流,却兀自不肯住手。“不,我不能死。我的爱妃还在青桃山上,不知道如何思念我呢。我要是被蛇吃了,就太没面子啦……” 欧阳广咬牙坚持,胡乱劈斧,可体力耗损极快,转眼也步履虚浮起来。就在他砍杀了一条血玉蟒后,也被另外一头蟒蛇偷袭成功,伤了脚踝,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霍申猴的蛇毒发作,开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师兄,咱们怎么办?” “血玉蟒出没的地方必有赤炎果,赤炎果应该可以解毒!”这是欧阳广的猜测,但也是唯一的希望。 “可是赤炎果树在……在哪?我没……没看见啊。” “血玉蟒可以变色,难道赤炎果树也能变色?”欧阳广第一反应是面前那颗猿猴藏身的巨树或许就是赤炎果树,但仅仅过了片刻,他又改变了看法,因为树上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果实。 不过就是这么一瞥,他再次发现了地上有拇指粗细的一条水流,绕着巨树蜿蜒,在一片草丛外戛然而止。 更多的血玉蟒发动了攻击,已经迷离的霍申猴被另外一头血玉蟒咬住,眼看就要被吸入腹中。 危急时刻,欧阳广奋起神勇,掏出百炼金猛地朝地面砸去。他觉得,想要瞬间杀死十余条巨蟒不现实,唯有将它们困住方能脱身。 泥浆和拇指粗细的水流给了欧阳广提示:这地底下应该有地下水,有暗道,有地室。 百炼金颇具灵性,在欧阳广不顾一切地奋力一砸之下,爆发了巨大的威力,生生将泥层砸烂。就听呼啦一阵巨响,地面下沉,那群血玉蟒来不及反应就陷了进去。 咬住霍申猴的巨蟒为了逃生,松开嘴里的猎物,一心一意地朝着旁边游去,但还是未能幸免,混着泥沙掉进了深坑。 欧阳广眼疾手快,拉住霍申猴,和慕容疾三人一道也滚了进去。 泥土、腥臭以及憋闷轮番袭来,欧阳广只觉得浑身酸胀、头晕目眩。 好在时间不大,身体停止了滚动,下陷的泥沙滚到了旁边,不再是困扰。欧阳广勉力站起,从身边的土堆里刨出慕容疾和霍申猴。前者还有意识,后者已经弥留。 欧阳广深吸一口气,脚踝处有剧痛传来。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解药,三人全都得玩儿完。 滚下来的血玉蟒也都没有死去,但却放弃了攻击欧阳广,而是纷纷朝着前面的黑暗爬去。 欧阳广福至心灵,觉得血玉蟒此举必有缘故,于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谁能想到,这片林子的地底竟然还有如此巨大的一个洞穴,虽不像是人工凿成,却有模有样,犹如一个洞天。 也真是洪福齐天,拐过一个小弯,前面赫然显出一棵通体血红的‘果树’来。与其说是果树,不如说是巨大的果树根茎,它浑身挂满了拳头大小的殷红果实,泛着光亮,一路朝上生长,穿破土层,不知道在地表外有多粗多高。 凭直觉,欧阳广认为得这就是外面那棵巨大古树的地下部分。原来所谓的赤炎果是结在果树的根茎部分。而猿猴在其地表部分,上面却是一颗果实也没有。 血玉蟒爱赤炎果,有了它,它们对人类也不感兴趣了,一拥而上,开始缠着果树的根,大口吞食上面的果实。 欧阳广也不甘落后,冲上去,扯下来几颗果实,用衣服兜着就往回赶。 果实颇多,血玉蟒也顾不上拦阻,由得欧阳广去了。 欧阳广边走边啃,很快吃完了一颗赤炎果,顿觉浑身轻松。等回到原处,慕容疾已经昏昏欲睡,而霍申猴则在生死一线。 欧阳广不敢耽误,塞给慕容疾一颗赤炎果,强迫他吃下去。同时,撬开霍申猴的嘴,用手捏碎赤炎果,将果肉混着果汁灌了下去。 赤炎果神奇,无论果肉还是果皮,皆入嘴即化。霍申猴虽然弥留,竟也将一整颗果子的全部果肉都吞了下去。 很快,欧阳广的肚腹开始咕咕作响。他知道是赤炎果发挥了功效,自己的蛇毒应该无虞了。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欧阳广听到一声声怪异的惨叫传来,就像原本发不出声音的锣鼓硬挤出来的金属摩擦之音。 “是血玉蟒,它们发生了什么?”欧阳广握着自己的黄金斧,不敢移动分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袭来,让他战栗不已。 地底的这片空间安静了大约两息,数朵桔子般大小的火焰‘飘’了过来。欧阳广急忙从霍申猴的身上摸出可以放光的法器,胡乱敲击了几下,竟然奏效。 借着微弱的光亮,欧阳广看清,原来是血玉蟒爬了回来。 “糟糕,它们吃完了赤炎果,要来对付我们了!”欧阳广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人:此刻都在昏睡,根本动弹不得。只要血玉蟒发动攻击,两人必死无疑。 就在欧阳广陷入绝望之时,巨响传来,那些血玉蟒一个个吐血而亡,脑袋耷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欧阳广僵在原地,足足有一刻钟之久。等到所有的血玉蟒都了无生机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查看,发觉血玉蟒是中毒而死。 “赤炎果难道有剧毒?不应该啊,我吃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赤炎果?”各种念头纷繁复杂,一起涌上心头,让欧阳广紧张至极的思绪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第七十章 三姐的心机 四人之中,欧阳广和慕容疾都是实实在在的凡人。欧阳广略好,经过几个月的‘修炼’,产生了气感,算是一只脚跨过了修行的门槛,加上拥有百炼金这个法宝,或能发挥一点作用。 慕容疾虽是凡人,但有大煌第一猛将之称,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至于霍申猴,更是浸染在混元天意门有七十年之久的老修行者,尽管修为只有练气三层,毕竟也能操纵法术,绝非不堪一击。 所以,无论怎么看,欧阳广都觉得完成天差绝不只是梦想。 三姐背着两把飞剑,手腕上套着大约十个玉环,腰间贴着五张符箓,左手拿着拥有视野的铜镜,右手着握着另外一面形制较小的明镜。明镜嗡嗡作响,似乎正在施展法术,但欧阳广什么端倪也看不出来。 “师叔,这是明光境,放着无极曙光,可以扫视四周,若是有东西靠近,它就会有所反应。”霍申猴怕欧阳广不认得,所以出言提醒。 “相当于雷达!”欧阳广脱口而出。其实他认得此物,因为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有,百花真君也曾当着他的面用过。 一想到百花真君,欧阳广便忍不住咒骂,若不是为了救他,自己何必吃这么多的苦? “什么是雷达?”霍申猴从未听过此物。 “是另外一种法器,我在古书中读过。”欧阳广随口胡诌。 “行了,别废话,快跟上!”三姐一声断喝,阻止了两人的谈话。 欧阳广一吐舌头,心说:混元天意门的女子怎么都这么厉害? 林中光线极差,刚走进去不过百余步,就昏暗无比,若不是霍申猴用一件法器照明,欧阳广几乎看不清脚底的杂草。 三姐止不住地摇头。“连夜视的能力都没有,真是废物!果然没有筑基,就是彻底的凡人。” 欧阳广也不分辩,紧紧跟着霍申猴,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继续走去。 “你们走得太慢了,咱们先分头行动吧。”话音刚落,三姐便消失不见,树林里只剩下风吹树动、落叶入草的声音。 “这个女人真爱装模作样!她既然这么有本事,那就替咱们把剩下的六颗灵果都摘了呀,干嘛非得带着我们进来?动不动就呼三喝四的,真是气死我也!”慕容疾立刻抱怨。 霍申猴笑着解释道:“这倒不怪三姐。天差和地差想必是一样的,完成任务时需要令牌和弟子一起录入才有效。不然,所有的事都可以请别人代劳了。” “那欧阳师兄不是替你伐木了吗?” “可令牌是我的啊,我当时人也在现场啊。” “我明白了,只要咱们进了这个林子,那么三姐其实是可以替咱们采摘的。”欧阳广煞有介事地笑道:“慕容将军,你的火气有点大,三姐好像特别容易激怒你啊。” 慕容疾略微有些窘迫。“陛下……欧阳师兄,你……你就别打趣我了。你说得对,只要咱们进了这个林子就符合规矩了,我看那个女子自行离去,是去采摘果实去了。” “希望如此吧!”欧阳广拄着斧子,四处打量。“既然是盛产灵果的林子,我还以为会是仙气氤氲,没想到却是这么个阴暗潮湿、恐怖至极的所在。” “物极必反。既然盛产灵果,周围的灵气自然就不多了,因为灵果早把林子的灵气吸光了。仙气十足的地方如果还盛产灵果,那真是神话里才有的地方啊!”霍申猴有自己的见解。 “说得也是。越是污泥杂乱的地方越是盛产美食,这真是自然之道。”欧阳广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嘶嘶嘶的乱响,立刻警觉起来。 “莫非是红玉蟒蛇?” “师叔,别吓唬我,咱们这才走进来多远?”霍申猴也没底气,运转法力,放出两个火球,一前一后,企图将自己三人围起来。“若是蛇,应该怕火吧。” “你入门七十年,见多识广,怎么反来问我?”欧阳广也紧张起来,毕竟这一次周围再没什么高手护持了,与从前不同。“磨砺堂的弟子不都是顽劣之徒吗?你胆子不会这么小吧?” “我说过我跟别人不同,我可不顽劣,我一直都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霍申猴眼皮干巴巴地,不住地眨,却仍旧无法掩饰他的慌乱。这片林子可不在居所附近,一旦发生意外,不会有人来救。“我入门时间虽不短……但一直在青桃山苦修,哪里见过这些阵仗?” “欧阳师兄,来了!来了!快跑!”慕容疾突然大喊,他依稀看见了什么东西。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转身要跑,却发现无径可逃:面前都是乱林,狭窄逼仄,慢行尤可,快冲无路。来时又是跟着三姐,虽然没有深入,但已经迷失了方位。 “娘的,拼啦!”欧阳广一挥斧子,做出鱼死网破的样子。 等了三息功夫,没有什么血玉巨蟒出现,只有一只耳朵极长的兔子慌乱地从草丛中窜出来,一蹦一蹦地逃了。 欧阳广和慕容疾对望一眼,同时笑了出来,原来是虚惊一场。 霍申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日前与欧阳广初遇时,他还摆过架子,没想到一进入这片危险的林子,他自己也乱了马脚。 “咱们是被三姐的架势给吓到了,也许这林子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东西,毕竟是咱们混元先天门自己的地方啊。” 欧阳广一句话提醒了霍申猴。霍申猴一拍脑袋:“还真是,咱们被骗了,什么血玉巨蟒,什么危险重重,什么只有练气七层的弟子才有能力接到天差……这都是三姐的一面之词。她一定是诳咱们的,好让咱们停在这里不敢动弹,省得抢了她的灵果。” “不至于吧,她完成她的任务,咱们完成咱们的任务,互不妨害啊!”慕容疾虽然与三姐处处争锋相对,却不愿相信她是一个如此奸诈之人。 “怎么不至于?也许她就是看不起咱们,存心戏耍我们的;也许灵果每次结出数量都不多,她是为了争取更大的机会;也或许,这里根本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她骗咱们到这里来,另有所图……”霍申猴心念急转,说出来的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霍申猴的推论并非毫无道理。 第七十三章 三姐遇险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时间逐渐流逝。 慕容疾率先醒了过来,紧跟着是霍申猴。两人看见欧阳广守在身边,而不远处是十余条血玉蟒的尸体,知道一定发生了很多曲折离奇的事。 并没有毒发的事实让欧阳广放松下来。 “是了,赤炎果可以治疗血玉蟒的剧毒,自然与血玉蟒相克。这些傻蛇一定是因为贪嘴,吃了太多的赤炎果,所以兜不住了。”欧阳广想通了此节,立刻撒腿就跑,吓了刚刚醒来的两人一大跳。 “师叔,咋……又咋的了?” “欧阳师兄,你当心呐。” 功夫不大,欧阳广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似乎走路不大灵便。 “师兄,你受伤了吗?” 霍申猴挣扎着站起来,举起照明的法器,往前探去。这才发现欧阳广怀里捧着一大堆赤炎果,因为拿得太多,所以影响到了走路的流畅性。 “嘿嘿,差点忘了正事,咱们的天差还没完成呢。”到了现在,欧阳广已经可以笃定这些果实是百分百的赤炎果。歪打正着,天差完成了。 慕容疾看时,欧阳广手里的赤炎果数量不下二十枚,立刻露出喜悦之色。“师兄,除去缴付天差需要的六枚,咱们自己还能剩下十几枚呢。” “谁说不是!”欧阳广放下赤炎果,操起自己的黄金斧,突然转身,恶狠狠地来到血玉蟒的尸体旁,破口大骂:“几百枚赤炎果,却被你们糟蹋了大半。就这么毒死了,真是便宜你们啦!” 吼完,欧阳广抡起黄金斧,朝着蛇身砍去,要发泄心头的不满。 霍申猴和慕容疾到了现在都对欧阳广感激不尽,但饶是如此,两人还是面面相觑,交换了几遍眼神,似乎都觉得欧阳广此举有些过于幼稚了。 那蛇死都死了,你还砍它作甚,弄一身脏血,何苦来哉?但两人都没有阻止,由得昏君发疯。 哪里知道欧阳广一阵乱斧狂砍,并非毫无收获。 “咦,这是什么玩意儿?”在砍烂了一条个头极大的血玉蟒后,欧阳广在血泊之中发现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半透明,已经几乎有婴孩拳头大小。他俯身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这是蛇的内晶!这妖蛇虽然没有结丹,但内晶也是宝物啊!” “师叔好眼力!我……一时都没看出端倪呢。”霍申猴还有些虚弱,说话中气不足。他可没想到欧阳广其实是见多识广。 欧阳广来了性子,刷刷刷又是一阵猛砍,最后一共收集了三枚妖蛇内晶,终于心满意足。 三人歇了一阵,等霍申猴恢复了元气,首先完成了天差的录入,然后分了剩下的赤炎果,这才施展法术,从地底爬了出来。 刚回到地面,一个鬼魅的身影就晃到了眼前不远处。“你们快帮我!” 赫然是三姐的声音,显得惶急不已。 “哼,我们才不会再信你的话!”霍申猴率先表态。 三姐立刻反应,知道三人已经识破了自己的用心,急忙解释。“我是想支开你们不假,是想让你们完成不了天差也不假,所以带你们来到这片林子,虚耗时间而已。但又没有加害之心,你们难道要枉顾同门情谊,见死不救吗?” “我呸!说得好听。我们在这里几乎丢了性命,你还敢说自己没有暗害之意?”慕容疾一想起刚刚差点被血玉蟒咬死的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肯信任三姐。 还是欧阳广一眼看出事情的关键。“三姐,你的修为远在我们之上,你都要丢了性命的事,我们一样无能为力……说吧,你到底有何居心。” 三姐显出身形,满脸怒容。“我若要害你们,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飞剑一铰,立刻叫你们人头落地。我被一条蛇怪缠住,斗得难分难解,只差一点助力就能取胜……方圆百里,除了你们,哪还有旁人……” 三姐话音未落,身子已经化成一道电光,朝天空冲去,刹那间撞倒了几棵参天古木,落下数不清的枝叶,散落在地。 下一刻,一条红影由远及近,快如迅雷,绕过所有古木,沿着树枝往上攀去。 那红影长有百丈,一直发着叽叽叽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条巨大的血玉蟒,比咱们之前遇到的还大些……” 转眼之后,三姐从空中折回,身子落地,狂风掀起落叶,形成一条苍龙。“你们不肯帮忙,就滚到一边去,省得被咬死。” 三姐剑眉倒竖,颇有几分英姿煞爽之气,两柄飞剑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华,倒栽朝下,悬在肩头的高度,绕着三姐不断旋转。 欧阳广见过不少飞剑,但都没有三姐的这两把飞剑的光色纯净,气势万千。 霍申猴大难不死,早将之前的凶险抛到脑后,双手挡住面前的狂风,全神贯注地盯着三姐的飞剑。“这个三姐主修剑道,飞剑的造诣不浅。” 咻! 较短的那柄飞剑突然抬头,瞬间不见。 一息之后,半空传来金器交击的声音。 又一息后,飞剑落地,插入泥中。与此同时,那红影旋转着,从半空冲下,露出真容,乃是一只拥有两首的怪蛇,通体血红,与血玉蟒有八分相似。 “斩!”三姐一声娇喝,余下的那柄体型较大的飞剑放出电光,化成一道三丈长短的剑芒,跳将起来,朝着蛇怪斩去。 飞剑运动,带来的破空之声已经足以叫人心惊胆战。 慕容疾却喊道:“这个三姐不会使剑。虽是飞剑,也该以刺、戳为主才对,又不是刀,斩它何用?” 一语中的,飞剑根本砍不动怪蛇,反而被怪蛇一甩身体,将它打到了半空。 三姐腰间的符纸只剩下一半,手中的玉环只余三个,此刻都被她放将出去,要么化成烈焰,要么融成冰刃,要么发身变大成为巨轮,企图阻挡怪蛇。 但很显然,这些手段她都已经尝试过,没有一项奏效,顷刻间就被怪蛇尽数咬得七零八落。 三姐双目圆睁,往前一纵,将两把飞剑重新唤回身边,作势要走,却被怪蛇提前识破意图,挡住了去路。 “师叔,三姐好像是真地不行了,咱们好歹是同门……要不要……” 欧阳广打断了霍申猴的话。“虽是同门,但她欺瞒我们在先,咎由自取。此刻情形又真假难辨,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再看看。” 第七十四章 鸟为食亡 三姐气得破口大骂。 “该死的,你们真的见死不救,算什么同门?” 欧阳广笑而不语。 “你们几个不要幸灾乐祸,一会儿我死了,这怪物也放不过你们!” 欧阳广还是笑而不语。 凶恶的两头怪蟒对欧阳广几人毫不介意,一心一意地苦斗三姐,作势要当着几人的面将三姐生吞活剥。 霍申猴突然明白了欧阳广的用意。“师叔,这三姐长得是不错,但是如此落井下石,似乎不妥吧……” 欧阳广一瞪眼,佯装生气。他可没想到看似老实沉稳的霍申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猜测。 慕容疾也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欧阳广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他瞧中的不是三姐的人,而是三姐的东西,那些法器……懂不懂?” 欧阳广一皱眉,心说:就算我是这么想的,你也不能说出来啊。 “同门之间不能抢东西,但是如果三姐主动献出来,那就符合规矩了……”霍申猴恍然大悟地说道。 三姐听完,气得三尸神冒烟,心神不稳,仅仅过了眨眼工夫,就被怪蛇猛地撞了一下,体内真元立刻混乱,几乎溃散,再也不能支持。事到如今,她只能将心一横,也不管奏效不奏效,有用没有用,大喊一声。“救我,只要救我出去,我的法器全部归你,绝不反悔!” 她的话音未落,欧阳广已经动手了,嘴里嚷嚷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豁出去了!” 慕容疾反应过来,紧随其后,也举起了自己的大斧子冲了上去。 和之前那些普通的血玉蟒一样,怪蛇掉以轻心了,对欧阳广和慕容疾不屑一顾,却没想到两人的斧子有着觉察不出的锋利。 扑哧,扑哧。 两声血液迸溅的声响之后,两首怪蛇瘫软在地,两只脑袋、四只眼睛齐齐露出不甘的神情。 就这么一个空隙,三姐抽空唤来飞剑,双剑同时刺下,要削掉怪蛇的头。然而怪蛇的头颅与脖颈都十分坚固,飞剑摇晃着,颤抖着,居然不能寸进。 三姐脸色通红,既气且羞,因为她在三个修为低下的同门面前屡次失手,可谓颜面丧尽。 欧阳广无意间目光与之相对,更激起了她的狂暴脾气。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能砍掉它的头吗?你要是能砍得掉,姑奶奶我……” 三姐的话未说完,欧阳广再一次提前动手了:前进了两步,举起斧子往下一剁,举起,又一剁。 轻轻松松的两剁。 举重若轻的两剁。 双首怪蛇噗通跪倒在地,两个头颅滚落一旁,鲜血喷了一地。 “很难吗?”欧阳广也有些发懵,三姐苦斗了半天的怪蛇原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下一刻,欧阳广意识到,自己和慕容疾从怪树林中带出来的这一对黄金斧绝对不是寻常的法器,而是真正的宝物。 三姐彻底失语,败下阵来。 “咱们被人暗算了。” 这是三姐在长时间沉默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灵果林里的赤炎果树全都消失了,这很不寻常,咱们得汇报给上面的长老。这一次的天差是完不成了……”三姐难掩失望之色。 欧阳广当然不会在此刻就告诉三姐,他们三个其实已经完成了天差。 面对欧阳广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三姐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冷静了片刻还是提议道:“跟我一道去灵果林看看如何?你们三个……比我想象的要强不少,兴许我们能找出真相……” “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们救的,说话的时候不要那么趾高气昂!”慕容疾总是要跟三姐争锋相对。 欧阳广摇摇头。“既然已经没有赤炎果了,咱们去做什么?万一还有其他怪物,我们岂不就自投罗网了吗?” “你难道没听见我说吗?虽然没有赤炎果了,但此事关重大,咱们需要探明真相。”三姐一瞪眼,显然觉得欧阳广没有一点责任感,不配做混元天意门的弟子。 “都被人赶到磨砺堂了,你还这么有主人翁精神,难能可贵啊。”欧阳广若无其事地拍拍自己的衣袖。“你是不是还藏了啥法器、丹药之类的,并没有放在身上?” “你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之前救你性命的时候,说好了要你身上所有的法器作为报酬……但看你并不十分捉紧,想来三姐实力雄厚,必有私藏……要帮你嘛,其实也不难,但是你得拿出别的东西来答谢我们才是!”欧阳广说得轻巧至极,自然至极。 “真是小人,时时处处都要好处?” 欧阳广干笑两声。“别人说这话还成,三姐您讲这话可就不妥当啦。别忘了,可是你阴险在前,是你想独吞好处在前……做人可不能自私到不许别人也自私啊。” “你!”三姐凝噎,说不出话来。 “拿来吧,我们这就回去了。”欧阳广一伸手。“把你的飞剑啊,圆环啦,符箓啊,身上剩下所有能用的都给我们吧……这个,你现在穿着的衣裤我们就暂时不要了,省得被同门耻笑说我们不顾男女之防。不过,得欠着。记住!你欠我们一套行头。” 三姐气得大笑。“我这身行头内外两层,里面还有一件小衣你要不要?” 三姐低估了欧阳广的无耻。 欧阳广义正言辞地喊道:“只要是你身上的,都输给了我们,为什么不要?” 三姐的双目就要喷出火来,但她冷静了一下,还是决定妥协,因为如果此刻不去探寻赤炎果消失的真相,等离开此地,又将飞剑输给了欧阳广,来日再要探查就难上加难。她希望就此立下一功,重返青桃山。 “好,本姑娘还有一件风雨无踪衣,可以施展五级以上的隐身遁术,无需使用者使用任何法力,最适合你们这些废物。你只要肯跟我去灵果林,本姑娘就拿它来感谢你们。至于你们三个怎么分,我就不管了!” “是不是就是你早上穿的那件黑袍?”欧阳广的记忆极佳。 三姐气乎乎地点了点头,对欧阳广得意的神情厌恶至极。 “好,既然三姐如此深明大义,一定要替门派解决问题,那咱们三个也应该义不容辞啊!对不对?” 慕容疾和霍申猴同时点头,心里都在想:这个欧阳广,果然不一般。 第七十一章 血玉蟒 磨砺堂的弟子都是混元天意门中最顽劣的,‘三姐’会故意欺瞒一点也不奇怪。 “咱们低估了这个‘三姐’。人心险恶啊。”欧阳广苦笑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往前探一探,兴许能找到赤炎果。” “这里……会有灵果吗?”霍申猴越发地不笃定起来。“咱们谁也没见赤炎树的真容……” 他本想说‘这里的环境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灵果的样子’,但记起不久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分析,说灵果吸走了树林的灵气,所以林子才会如此险恶,顿时将话给吞了回去。 若是说出来,岂不就是现世报,马上打自己的脸吗? “虽然没见过,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欧阳广挥舞了一下黄金斧,替自己壮胆。“而且,我真觉得你的理论挺有道理的。越是凶恶的地方,越有可能出现灵果。越是美丽的花丛,越有可能隐藏毒蛇。” 霍申猴一愣,随即觉得心头微温。欧阳广不仅没有嘲笑自己,反而加以鼓励,这种事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三人互相扶持,继续前进。 慕容疾和欧阳广一面行走,一面挥舞斧子开路。这两把斧子毕竟是混元天意门的法器,用来伐木的,所以劈砍一般的树木真如切瓜剁菜,易如反掌。 霍申猴与百花真君一样,先天木气大盛,修炼的是木行元力,对应五觉之中的眼目,所以他的视力极佳。 超凡视力,又称为神目,仍有若干讲究和类别。比如远视,比如查微,比如辨识。诸如此类。 在筑基成功时,霍申猴获得的先天神通就是远视,有个具体的名目,叫做【百里视】,无需额外修习法术,只要催动本身真元,他就可以看得比常人更远。 若是到了练气五层,所谓的明五识阶段,先天神通还会更上层楼,原本能看到二十里外的景物,到了彼时,或许就能看到数百里之外。 此刻,霍申猴的双目泛着灰绿色的怪谲光芒,正是在催动自己的神目。 “师叔,那边有一点血红颜色,莫非是赤炎果的果树?这林子里乌烟瘴气,我的视力有些受损了。” “好,既然你看到了,那咱们过去探个究竟。” 三人调转方向,改而往西前行,刚走没几步,头顶茂密的树枝丛里冒出来一只金毛大猿猴,发着呜呜的怪叫,又扔下来一堆坚果,吓了几人一跳。 “它这是在赶咱们?” “咱们怕是走进了他的领地吧。别跟他计较,咱们离开就是了。”欧阳广眼尖,突然发现这猿猴扔下来的坚果又大又圆,而且晶莹剔透,似有灵气,于是捡了起来。“你们看这坚果,是不是能吃?” “师兄,别吃了,万一有毒怎么办?” 欧阳广摇摇头。“猿猴通灵得很,绝不会将有毒的坚果留在身边。我想,它肯定是看见我们来了,吓得慌不择物,所以把自己的食物都给扔下来了。” “有理!”霍申猴一眼望穿了十丈高的树顶处的金毛猿猴。“这猿猴的长相似金丝猴,体型却如此巨大,看来真是吃好东西长大的。” “既如此,咱们也尝尝。”欧阳广第一个撬开坚果,里面果然露出与众不同的甜美果肉,吸入嘴里,温软甘甜,顺滑芬芳,咽下肚腹后唇齿依旧留香。 “好吃!”欧阳广心情大好,顾不得猿猴的驱赶,四处收集它扔下来的坚果,一颗接一颗地吃起来。“三姐把咱们放在这里,也不全然是坏事,捞一些美食也不错啊。” 慕容疾嘴里含着大块的果肉,汁液横流,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快别吃了,跑!”霍申猴手里同样握着坚果,但因为一直在警戒,所以最早发现了异常。“猿猴驱逐的不是咱们,是那个怪物!” 欧阳广侧目一瞧,赫然看见不远处的怪树上缠着一条身形巨大的蟒蛇,因为蛇身颜色灰暗,所以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蛇身和树干。 “还好不是血玉巨蟒。”欧阳广稍微松了一口气,却还不敢掉以轻心,握着斧柄的手捏得更紧了。 哪里知道,随着欧阳广的话音落下,那巨蟒猛地抬头,做出准备攻击的架势,它的整个身体也在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只有蛇头的头顶留下一片雪白的圆形印记。 “红色,血红色……这真的是血玉巨蟒……原来血玉巨蟒是会变颜色的……”霍申猴吓得扔掉手中的坚果,两腿打颤。“该死的……该死的三姐,是她把咱们引来这里的,这里真的有怪物,她是存心要害咱们啊……” 话虽如此说,霍申猴却还是信了三姐的话,站在原地不动,生怕自己被血玉巨蟒捕捉到了身形。 很多奇异灵兽,视觉都不佳,它们捕捉定位猎物是不靠眼睛的,而是靠肉眼不可见的其他的光束、音波或者磁波。 三姐说过,血玉蟒头顶的白色印记会放出一种【震荡灵热波】,专门捕捉具有一定温度的动态物体。 欧阳广和慕容疾也一动不动,希冀那血玉蟒不会发现自己。 但是事与愿违,周围的树干上出现了更多这样的巨蟒,而且它们逐渐靠近,似乎已经发现了三人的行踪。 最先出现的血玉蟒已经张开大嘴,距离霍申猴只有不足一尺之距。 血玉蟒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拥有可以融化修行者血脉的剧毒,金丹以下的修行者都抵受不住。难怪霍申猴如此紧张。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想起一事:既然三姐可能是诓骗自己来到这里,那么她说的其他话也未必可信。所谓血玉蟒只能捕捉动弹生物,或许也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一念及此,欧阳广冷汗长流,心血更是如潮水般汹涌起来,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不住地提醒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申猴,跑!” ‘跑’字未落,欧阳广的斧子已经劈了下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霍申猴认为血玉蟒只能捕捉活物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虽然危急,但他仍旧纹丝不动,反而暗怪欧阳广鲁莽。“师叔糊涂,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受到攻击的血玉蟒不仅没有掉头去咬已经动起来的欧阳广,反而继续径直朝着纹丝未动的霍申猴发动了袭击,又快又狠。 啊! 霍申猴大吼一声,滚倒在地,血玉蟒咬住了他的肩头。 血玉蟒被勾起了捕猎的欲望,是不会轻易改变目标的。更重要的是,它能感应到欧阳广的修为,完全不觉得欧阳广这个凡人能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可惜,它也错了。 欧阳广的斧子来得稍慢,没有砍中血玉蟒的头颅,没能阻止它攻击霍申猴,但终归还是落下,结果砍到了蛇身的下半段。 血玉蟒发出一声嘶吼,松开咬住霍申猴的大嘴,蛇头随即往上扬起,然后扭曲成一团,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敢置信。 鲜血迸发,流了一地,巨大的蛇身竟然如纸片一般,被欧阳广的黄金斧剁成了两半。 “这法器,也太厉害了吧!”欧阳广自己都被惊住了。 第七十五章 怪蛇坑 熟能生巧。 欧阳广捕杀了数个怪物,手法越发娴熟。他倒提着黄金斧,跟在三姐身后,心想:这斧子要跟飞剑一样,能御敌千里之外就好了。 这片林子的风光大不相同,纵然没有美到犹如仙境,却实实在在比之前欧阳广等人受困的地方好上太多。 霍申猴还在为自己的‘推测''错误而耿耿于怀。他说过,灵果若是汲取了灵气,树林暮气沉沉是自然之事,可眼前的林子若是赤炎果原本该出现之地,那么自己的说法无疑是大错特错。 欧阳广则若无其事,他还是觉得霍申猴的说法有理。“申猴啊,天下的道理千千万万,没有一定,可能这里不适用,但别处或许适用呢。我觉得,你说的灵果汲取灵气的事还是大有道理的。” 霍申猴脸色通红,微微点头,他对欧阳广是感激的。 三姐却冷哼一声,表示不满。一路寻过来,虽然遇到不少形形色色的怪物,但一颗赤炎树也没有寻到,双首怪蛇和血玉蟒也不见了踪影。 “三姐啊,别找了,估计没啥线索了,就这样吧。”欧阳广劝道。 “不行,我的法器都给你了,就这么回去?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欧阳广也叹了口气。“三姐,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什么也没做就得了你一件法器,确实是便宜事。但协议就是协议,你可不能反悔。” “谁说我反悔了?你们总得再尽点力吧。” “那是当然。可也不能一直这样无限制地找下去吧,咱们得定个规矩,设个期限。不然,岂不要等到天荒地老去了?” 三姐啐了一口。“谁跟你天荒地老?鬼滑头。好,咱们以两个时辰为限,如何?” 欧阳广正要答应,慕容疾抢先喊道:“两个时辰太长,一个时辰吧!” 话音未落,他就被三姐一巴掌打倒在地,好巧不巧,他倒地的瞬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就听轰隆几声巨响,烟尘漫天,面前的土地居然缓慢移动,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慕容疾吓得翻身站起,连连后退。 几个人都不敢怠慢,小心躲开,生怕滚落其中。 大约十息功夫,地面重新归于平静,大家低头一看,无不瞠目结舌。 深有百丈的深坑之中,密密麻麻都是双首、甚至是三首的怪蛇,与之前被欧阳广斩杀的怪物如出一辙。 “我的妈呀,这得多少怪蛇?最大的那一条怕是有五十丈长吧……”霍申猴吓得脸色更变。 三姐眼疾手快,用剑锋一指,快速射出百余剑,覆盖了整片慕容疾刚刚滚倒的地方,总算成功触发机关,顷刻将地面再度合上。 “这不是咱们能应付的……没想到,在混元天意门内,居然有人养下了这么多的蛇怪……”三姐的脸色不比霍申猴更好看,她意识到危险,所以当机立断,决定暂停探究。 “好了,算你们三个完成了承诺,风雨无踪衣归你们了!” 当欧阳广带着两个跟班在天差仪面前将赤炎果交给管事时,人群沸腾了,三姐更是惊讶得脸色铁青,她做梦也没想到,狡猾的欧阳广竟然一早就完成了任务。 “就是这个家伙,他前天才来磨砺堂,当时还打了管事的……” “不简单啊,小瞧了他,以为他不过是个初入门的弟子,连筑基都没完成,没想到竟然连天差都能办到……” “听说了吗,他好像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入门弟子。” “莫非他来磨砺堂是做做样子的?” 人群猜测纷纷,嫉妒、羡慕与忿恨混杂一处,汹涌澎湃,好似大海。 三姐双目死死盯着欧阳广。“你可真有城府啊。” 欧阳广若无其事地一耸肩。“你又从来没问过我,我也没有有意隐瞒,怎么算我有城府呢?” 正在此时,丁蚺来到了近前,斜着眼打量欧阳广。“小弟,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谁是你的小弟?说话放尊重一些!”慕容疾一如从前,忠心护主。 丁蚺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修行者,猜不透她的修为,更拿不准她跟欧阳广的关系,便没有继续挑衅。 欧阳广突然浑身一颤,感受到几股凌厉的目光,意识到管事正在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看来他们并没有忘记与自己的纠葛,只不过找不到借口对付自己而已,所以暂时隐忍罢了。 欧阳广知道,此刻自己出了风头,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今后势必要更加小心才是,当下不愿过多竖敌,于是对丁蚺笑道:“咱们也算有缘,今晚我宴请三姐,你要不要也来凑一脚。” “三姐?”丁蚺并不知道女子的真实名姓,但看欧阳广望着她身边的女修行者,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找到了靠山,难怪这么有恃无恐。”说完,转身离去。 人群逐渐散去,三姐还矗在原地。“你刚刚利用了我。” “并没有。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请你。”欧阳广晃了晃手里记录灵石数目的法器——灵腕。“足够咱们大吃一顿的啦,灵草、灵菜,灵饕……随你享用。” 欧阳广顿了顿。“而且,正好你可以把输给我们的法器顺便带来……” 话没说完,三姐已经气急败坏地走了。 霍申猴亲自操办,从管事那里兑换了许多灵食,三人在一个小屋中痛饮欢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起初只有他们三人,可随着天色渐暗,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 “师叔,我来凑一脚,成不?”这是一个在林中伐木的修行者,满脸虬髯,看似忠厚老实,但霍申猴却提醒欧阳广,这个家伙手脚不干净,曾经偷用过钱长老的金丹,所以才被贬谪来此。 欧阳广一笑。“手脚不干净,得改!来吧,过来饮酒!” 不大工夫,又来一人,与欧阳广素未谋面,粗声粗气。“道友,灵食闻着好香,见者有份吗?” “见者有份,进来吧!不过你得说说,你是怎么被贬谪到磨砺堂的。” 虬髯修行者干笑两声。“也没啥,我就是做事霸道一些,欺凌同门,随手打伤了几个师弟而已……” 眨眼工夫,再来一人,曾因强抢同门法器险些被驱逐出门墙,后经几个长老斡旋,才被贬谪来此。 …… 很快,小屋中坐满了人。这些人当中,许多彼此甚至从未言语过,但此刻却因为灵酒的缘故,表现得仿佛多年旧友一般。 “磨砺堂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啊!”欧阳广淡然一笑,并不介怀。他以为,既然这些人没有被直接驱逐出混元天意门,必然还有可取之处,混元天意门的长老不傻,自己当然也不傻。 同时,欧阳广不得不承认,三姐这人虽然阴险,但作为修行者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当晚她没来赴宴,却偷偷地将输掉的法器都送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金砖不翼而飞 三姐的两把飞剑,一大一小,欧阳广自己收起了较小的一把,将大的那一把让给了慕容疾。 修炼剑道的修行者,通常会有一柄本命剑心,与自己的修为息息相关。但除了本命剑心以外,修行者一般还会收集不少飞剑,作为法器使用。 凡间的铁剑也能以法术驱使,但跟真正的飞剑相比,无论速度还是威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霍申猴没想到,欧阳广竟然将那风雨无踪衣让给了自己。 “师叔,这……这太贵重了吧……” “你应得的,那赌注是咱们一起下的。” “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做成,就是跟在您身后走了一糟而已……当时还是你救了我的命呢……” 欧阳广点点头。“我救你的命不假,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但赌注是赌注,人情归人情。不能因为我救了你的命,就亏掉你该得的东西,一码归一码嘛。” 霍申猴不再坚持,将欧阳广让给自己的东西悉数收入囊中。 第二日清晨,欧阳广一如前一天的做派,不顾一切,趁着天色未明就冲了出去。借助法器的帮助,在历经艰险之后,欧阳广又成功获得了天差。 霍申猴彻底对欧阳广服气了:他一个筑基尚未完成的新近弟子,表现出来的却是金丹修行者的气派,而且不止一次地成功。 欧阳广也暗暗心惊,觉得自己的胆气比从前更甚,暗忖:这大概是受了神剑宗宗主记忆的影响吧。可惜那些记忆支离破碎,无法让欧阳广完全地分析神剑宗宗主的为人。好在,神剑宗宗主有关修行功法的记忆完整无碍,只要自己筑基成功,就能借用其法,修为必定一飞冲天。 “师叔,恭喜您,又得了天差。”昨晚喝得酩酊大醉,但此刻却精神奕奕的莫雄笑道,神情恭维万分。他就是昨晚霍申猴提过的,手脚不干净的家伙,却每天都能领到伐木的地差。 欧阳广知道他的意思。“莫雄啊,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了啊!” “师叔放心,我晓得。”莫雄搓着手,面露期待。“以后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也会谨守门规的。” 欧阳广知道,对方虽然口里应承,但能不能做到却不可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欧阳广不相信莫雄能如此轻易转变,但事在人为,既然他答应了,自己就该给他一份信任。 “走吧,我替你们伐木去。” 人群一阵欢呼,那些领到伐木地差的弟子大部分也参与了昨晚的酒宴,对欧阳广多少有些改观,早将嫉妒心收起了一些,亲近感增多了一些。 欧阳广也有意要再试身手,因为在斩杀血玉蟒的过程中,他意识到自己的斧子威力绝大,应该不是寻常法器。 也许,之前砍倒怪树之功其实都属于这斧子。 到了树林,欧阳广收起自己的昏君百炼金,径直走到一棵怪树前,举起斧子就砍。 轰隆一声,怪树应声而倒。欧阳广就此确认,之前砍倒怪树的功劳与百炼金毫无关系。 旁人不知情,都以为欧阳广的修为提高了。那瘦猴子一样的修行者,还曾经‘抢’过欧阳广的金砖,此刻惊得目瞪口呆。“乖乖,人群里,我就服你!这么大的怪树,你没用那金疙瘩砸一砸,怎么就砍倒了?” 欧阳广也虚张声势。“老子掌握了方法,自然手到擒来。” 欧阳广正在得意,耳畔突然有个声音说道:“这些神树都是亘古而来,与天地同生,你砍倒了这么多,不作孽吗?” “你是谁?”欧阳广低呼一声,扭头观望,除了交头接耳的伐木弟子以外,四周空无一人。 虽然看不到外人,但欧阳广不敢轻举妄动,以他现在的修为,能骗过他耳目的人实在是在所多有。 “别看了,你看不见我。也别问我是谁,听我一句劝,不要跟这些神树为敌,不要再替别人砍树……” “神树难道大有来历?”欧阳广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一种神游状态,脑海中开始涌现怪异的想法。 声音刹那间消失。 “师叔,你在想什么?”霍申猴将失魂落魄的欧阳广从呆滞的状态中唤醒。欧阳广一晃脑袋。“没什么,有点累。” 话虽这样说,但欧阳广留下了心,决定不再来砍伐怪树。他之前自以为是地替同门做好事,可殊不知,或许真地伤害了这些看似没有生命的怪树也未可知。 接下来几日,欧阳广深入简出,专注地完成天差,获得资源,然后静心地提取金砖中的元气。霍申猴教给自己的混元天意门的基础口诀则被抛到了一边。 昏君百炼金神奇无比,尽管欧阳广没有筑基,没有开窍,但精金元气却源源不断地被欧阳广吸入腹中,这与一般的修行之法可谓背道而驰。 这宝贝是欧阳广拿来由内向外筑基用的,他牢牢记得这一点,一旦筑基成功,百炼金便只该是一个寻常法器。 这一天,欧阳广耗光了身边的金砖,迈步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想着再取几块金砖以供修行使用。但走到树林边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十余箱金砖竟然不翼而飞。 “怪哉!这些金砖对修行者毫无用处,根本没人看得上,甚至不久之前人人还都露出过鄙夷万分的神色。是谁这么无聊,把我的金砖取走了?”欧阳广涌起怒气,意识到搬走金砖之人是故意在跟自己作对。 “会是谁呢?三姐?赵郑毅?管事?还是丁蚺?”欧阳广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名字。“申猴?他是唯一见过我用金砖修炼的人……不,不会是他,他对我忠心耿耿,我不该怀疑他。” 怀疑是颗种子,任何推测都是它的良好养分,转眼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欧阳广狐疑地往回走,迎面遇到了霍申猴。 “师叔,我还正在找你呢。你今天怎么没在屋子里用功?” “这是明知故问吗?”欧阳广心中一动,他虽然觉得霍申猴不会给自己使绊子,但还是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我的金砖没了。” “啥?你的宝贝没了?怎么可能?师叔,你那宝贝不是一直在你怀里藏着的吗?” “不,百炼金还在,我的意思是我那些装在箱子里的金砖没了。” 霍申猴长出一口气:“原来是那些金砖。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的百炼金丢了呢。师叔,那些凡间的金银之物不值一提,几千两黄金也就能提炼些许精金元气而已,丢了就丢了吧,没啥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说,但没了金砖,我怎么修行?”欧阳广脸色不善。“有人想要阻拦我修行的进度。” 第七十七章 鬼愁涧 慕容疾听说欧阳广的金砖丢了,气得火冒三丈,握紧自己的黄金斧,不断地咒骂。 他这斧子与欧阳广的斧子一样都是法器,虽然威力不如欧阳广的那一把,但在怪树林里也得到了验证,足以劈开坚硬如铁的怪树,足以令人生畏。 “到底会是谁?”欧阳广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冷静下来,若是实在找不到金砖,他就只能重新开始利用霍申猴教给自己的口诀练气。但是自从得到昏君百炼金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欧阳广浪费了太多功夫。 三十岁一到,尚未筑基,那么修行成功的可能性便几乎为零。 霍申猴为表忠心,嚷嚷着要出去探寻,却被欧阳广拦住。“金砖已经丢了,毫无头绪,闹开了也没有帮助。那藏起我金砖的人,肯定别有深意,必然会再有所行动。咱们不如静观其变,省得打草惊蛇。” 慕容疾还不甘心。“难道不能通报给管事们知道?咱们混元天意门没有门规吗?” 霍申猴苦笑一声。“混元天意门当然有门规,而且还很严格,但是谁会相信有人会偷取凡间的金银?金子的确可以提取精金元气,但是效能太低。作为修行者,若是需要金行灵气,首选当然是灵石,其次还有各种仙草、仙根,再不济还有专门的精金矿,谁会这么笨地使用金砖提取?” 一句话惹到了欧阳广,因为他就是用金砖提取精金元气的,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问道:“通常从金砖提取精金元气,成效如何?” “一千金顶多能榨出黄豆大小的金元,而且费时费力,没有个三五日的连续炼制根本不能成功。” 欧阳广点点头,确认了百炼金在提取精金元气的效能上并不比传统方法更高,一千金能压榨出来的精金元气数量基本相当,但是效率就高了许多,只要有足够的金子供给,所需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而且,随着欧阳广熟能生巧,这时间越来越短。半年前,欧阳广每日一刻钟,持续一个月,才能达到这个程度。现在一千金就是堪堪一个时辰的功夫而已。 “精金矿是什么?”欧阳广的识海中没有这个东西,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似乎与当今修行界的现况有相当的出入。“附近有这种矿吗?” 霍申猴立刻明白了欧阳广的意思。“师叔,精金矿是造化之功,乃是因为极高温和极高压的缘故,生生将金行灵气压缩进入了一种特殊的金化物当中,与灵石有些区别,但当然要比寻常的金子要强。” 说完,霍申猴压低声音。“磨砺堂的区域是没有的,但是磨砺堂的边缘地带,那鬼愁涧里却有不少。” “鬼愁涧?”欧阳广随即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有僵尸出没的水涧?” 身旁,慕容疾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开始僵直,他已经猜到欧阳广要去涉险。论胆色,他自问不比自家的皇帝更差,但一想到浑身腐肉的僵尸,慕容疾就不由得反胃、生寒。 所谓一物降一物,慕容疾怕的就是这些‘活着’的死物。 欧阳广也记起不久之前见过的僵尸,心说:这倒真是巧了。 霍申猴应了一声。“师叔,你不会动了去鬼愁涧的心思吧?去不得啊,就连丁蚺那等修为的同门,见了僵尸都腿软。” 欧阳广软里带硬地回道:“我可听说僵尸是拿给青桃山的弟子练手用的。他们去得,我们就去不得?你们以前不也是青桃山的弟子吗?” “这个……练手固然不假,但青桃山的弟子去试练,身边总有前辈教习护持,情形自然大不相同。咱们要是去……那可就是无人相助,生死自付。” “生死自付?” “是啊师叔,死了就死了,可没人会负责的。顶多是杀人的僵尸被焚烧而已。可是,人都死了,焚烧僵尸又有啥用?” 欧阳广心头一凛,不久前赵郑毅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磨砺堂的弟子轻易是不会涉足鬼愁涧的。 “有人在诱使我去鬼愁涧。”欧阳广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虽然有些阴谋论的意思,但却越想越觉得有理。 “谁这么阴险,竟然想用僵尸害你?”慕容疾义愤填膺。 “未必是利用僵尸,只要我去了鬼愁涧,怎么死的,就不重要了,尤其是被毁尸灭迹之后。” “师叔此言,是说有人敢在鬼愁涧对您动手?这……会不会过于严重了?”霍申猴了解磨砺堂的弟子,顽劣不假,彼此争斗不假,但在混元天意门的界域之内,敢谋害同门的举措,还是不大常见的。 欧阳广惨然一笑。“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事情究竟如何,尚不可知。也许是我多心了……只是如此一来,我去不去鬼愁涧倒是犯难了。” “还是别去了。安全第一,万一有人在暗中出手,防不胜防啊。”慕容疾立刻反对,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去鬼愁涧。 欧阳广看了一眼霍申猴。 霍申猴沉吟不决,不知道该如何相劝。沉寂了一阵,他才旧话重提。“师叔,我给你的基础口诀乃是混元天意门的嫡传之法,现在捡起来,犹未晚也。” 欧阳广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未置可否。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无论怎么看,使用百炼金强行筑基都是最佳的选择,但如今没了金砖,为了获得充沛的精金矿,自己必须涉险鬼愁涧。 如果不使用百炼金,从头开始练气,一年半载之内未见得有成效,最关键的是,时不我待,夜长梦多。若是不能快速筑基,百花真君一旦遇害,欧阳广必死无疑。 现在,欧阳广的性命并非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希冀困住百花真君的家伙大发善心,网开一面,留他一命?这实在是镜花水月。 欧阳广不能容忍随时随刻命悬一线的危机感,这也是他不得已放弃原有计划进入混元天意门的原因。 初心不改,必须争分夺秒。 “咱们三个去鬼愁涧必然九死一生,实为不智。” 慕容疾和霍申猴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他们彻底崩溃了。 “所以,我决定得找几个帮手一起去……三姐,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七十二章 赤炎果 欧阳广来不及得意,更多的血玉蟒已经发动了攻击。 慕容疾如法炮制,也和欧阳广一样挥舞黄金斧,死命护住自己。 霍申猴受了伤,但蛇毒尚未发作,还能放出火球协助。 三人不屈不挠,在做困兽之斗。 慕容疾的黄金斧个头比欧阳广的斧子要大得多,但威力却差了不少,往往不能一招制敌,需要两三斧才能斩杀一条血玉蟒。 慕容疾左支右挡,很快手脚瘫软,动作慢了下来,猝不及防之下也被一头血玉蟒咬伤了大腿,登时血流如注,翻滚在地,坐在了一团泥浆之中。 “这里怎么有水?”欧阳广惊怪了一声,却没法继续深究。 欧阳广与慕容疾的表现已经大大超出了霍申猴的预计。他眼看慕容疾败下阵来,叹息一声。“师叔,罢了,咱们没希望了。” 欧阳广累得口角歪斜,浑身大汗长流,却兀自不肯住手。“不,我不能死。我的爱妃还在青桃山上,不知道如何思念我呢。我要是被蛇吃了,就太没面子啦……” 欧阳广咬牙坚持,胡乱劈斧,可体力耗损极快,转眼也步履虚浮起来。就在他砍杀了一条血玉蟒后,也被另外一头蟒蛇偷袭成功,伤了脚踝,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霍申猴的蛇毒发作,开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师兄,咱们怎么办?” “血玉蟒出没的地方必有赤炎果,赤炎果应该可以解毒!”这是欧阳广的猜测,但也是唯一的希望。 “可是赤炎果树在……在哪?我没……没看见啊。” “血玉蟒可以变色,难道赤炎果树也能变色?”欧阳广第一反应是面前那颗猿猴藏身的巨树或许就是赤炎果树,但仅仅过了片刻,他又改变了看法,因为树上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果实。 不过就是这么一瞥,他再次发现了地上有拇指粗细的一条水流,绕着巨树蜿蜒,在一片草丛外戛然而止。 更多的血玉蟒发动了攻击,已经迷离的霍申猴被另外一头血玉蟒咬住,眼看就要被吸入腹中。 危急时刻,欧阳广奋起神勇,掏出百炼金猛地朝地面砸去。他觉得,想要瞬间杀死十余条巨蟒不现实,唯有将它们困住方能脱身。 泥浆和拇指粗细的水流给了欧阳广提示:这地底下应该有地下水,有暗道,有地室。 百炼金颇具灵性,在欧阳广不顾一切地奋力一砸之下,爆发了巨大的威力,生生将泥层砸烂。就听呼啦一阵巨响,地面下沉,那群血玉蟒来不及反应就陷了进去。 咬住霍申猴的巨蟒为了逃生,松开嘴里的猎物,一心一意地朝着旁边游去,但还是未能幸免,混着泥沙掉进了深坑。 欧阳广眼疾手快,拉住霍申猴,和慕容疾三人一道也滚了进去。 泥土、腥臭以及憋闷轮番袭来,欧阳广只觉得浑身酸胀、头晕目眩。 好在时间不大,身体停止了滚动,下陷的泥沙滚到了旁边,不再是困扰。欧阳广勉力站起,从身边的土堆里刨出慕容疾和霍申猴。前者还有意识,后者已经弥留。 欧阳广深吸一口气,脚踝处有剧痛传来。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解药,三人全都得玩儿完。 滚下来的血玉蟒也都没有死去,但却放弃了攻击欧阳广,而是纷纷朝着前面的黑暗爬去。 欧阳广福至心灵,觉得血玉蟒此举必有缘故,于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谁能想到,这片林子的地底竟然还有如此巨大的一个洞穴,虽不像是人工凿成,却有模有样,犹如一个洞天。 也真是洪福齐天,拐过一个小弯,前面赫然显出一棵通体血红的‘果树’来。与其说是果树,不如说是巨大的果树根茎,它浑身挂满了拳头大小的殷红果实,泛着光亮,一路朝上生长,穿破土层,不知道在地表外有多粗多高。 凭直觉,欧阳广认为得这就是外面那棵巨大古树的地下部分。原来所谓的赤炎果是结在果树的根茎部分。而猿猴在其地表部分,上面却是一颗果实也没有。 血玉蟒爱赤炎果,有了它,它们对人类也不感兴趣了,一拥而上,开始缠着果树的根,大口吞食上面的果实。 欧阳广也不甘落后,冲上去,扯下来几颗果实,用衣服兜着就往回赶。 果实颇多,血玉蟒也顾不上拦阻,由得欧阳广去了。 欧阳广边走边啃,很快吃完了一颗赤炎果,顿觉浑身轻松。等回到原处,慕容疾已经昏昏欲睡,而霍申猴则在生死一线。 欧阳广不敢耽误,塞给慕容疾一颗赤炎果,强迫他吃下去。同时,撬开霍申猴的嘴,用手捏碎赤炎果,将果肉混着果汁灌了下去。 赤炎果神奇,无论果肉还是果皮,皆入嘴即化。霍申猴虽然弥留,竟也将一整颗果子的全部果肉都吞了下去。 很快,欧阳广的肚腹开始咕咕作响。他知道是赤炎果发挥了功效,自己的蛇毒应该无虞了。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欧阳广听到一声声怪异的惨叫传来,就像原本发不出声音的锣鼓硬挤出来的金属摩擦之音。 “是血玉蟒,它们发生了什么?”欧阳广握着自己的黄金斧,不敢移动分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袭来,让他战栗不已。 地底的这片空间安静了大约两息,数朵桔子般大小的火焰‘飘’了过来。欧阳广急忙从霍申猴的身上摸出可以放光的法器,胡乱敲击了几下,竟然奏效。 借着微弱的光亮,欧阳广看清,原来是血玉蟒爬了回来。 “糟糕,它们吃完了赤炎果,要来对付我们了!”欧阳广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人:此刻都在昏睡,根本动弹不得。只要血玉蟒发动攻击,两人必死无疑。 就在欧阳广陷入绝望之时,巨响传来,那些血玉蟒一个个吐血而亡,脑袋耷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欧阳广僵在原地,足足有一刻钟之久。等到所有的血玉蟒都了无生机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查看,发觉血玉蟒是中毒而死。 “赤炎果难道有剧毒?不应该啊,我吃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赤炎果?”各种念头纷繁复杂,一起涌上心头,让欧阳广紧张至极的思绪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第七十八章 明争暗斗 时隔数日,欧阳广与三姐重新见面了。 三姐神情冷淡,似乎对昏君不满。但欧阳广脸皮极厚,嬉皮笑脸相迎。 “你胆子可真大,想去鬼愁涧?” “不是我胆子大,实在是我觉得,只要有三姐相陪,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三姐冷笑一声。“油嘴滑舌。当初在赤炎果树的树林里可是你救了我。当时你可骄傲得紧,现在这么瞧得起我了?” “我一向瞧得起三姐你。” “废话少说,陪你去可以,你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报答我的?” 三姐的直接和大胆都让霍申猴咋舌。 欧阳广也快言快语。“既然三姐愿意仗义相助,这两枚赤炎果送给你!”欧阳广只字不提将法器还给三姐的事。“据说赤炎果是制作丹药的好材料,三姐一定用得着。” “有什么用?我困在磨砺堂又不能炼丹。” 欧阳广笑而不语。“这几天我闲来无事,也想通了一些细节。” 欧阳广老谋深算的样子让霍申猴和慕容疾都感到好奇,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哦?”三姐不置可否。 “三姐肯把法器都输给我们,想必是有备无患吧。” “你眼光很准,猜得不错,我的确藏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三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咱们还要再一次患难与共,就应该彼此敞露心扉,坦诚相对。何不跟我们说实话呢。” 三姐突然双目一瞪,盯向了欧阳广。 慕容疾和霍申猴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欧阳广天天夜夜跟自己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发现了三姐的什么秘密? 欧阳广越是深不可测,霍申猴对欧阳广越是佩服。 欧阳广见三姐无语,便笑道:“三姐在青桃山一定有自己过硬的朋友,她给你提供了那么多的法器,你回馈她赤炎果,是不是合情合理?” 一言既出,几个人都惊住了。 三姐没想到欧阳广竟然猜到了此节。 慕容疾和霍申猴更是豁然开朗。 “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便一猜。既然磨砺堂并未禁绝与其他弟子来往,三姐你为人处世又如此八面玲珑,有一两个愿意替你担当的朋友,一点也不奇怪嘛。” 三姐对欧阳广的恭维并不以为意,但对他的聪明狡黠却有几分钦佩。这么多年,欧阳广还是第一个猜到此事的人。 霍申猴一拍脑袋。“师叔,难怪你昨日细细地询问我磨砺堂的规矩……” “算你运气不错,猜得很对。赤炎果对我也的确有用。好吧,此事成交了。” 三姐的爽快出乎欧阳广的预料。下一刻,欧阳广忽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白费了两个赤炎果。“三姐,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去鬼愁涧,我邀约你,正中你的下怀!哎呀,我傻了!” 三姐笑而不语,用表情回答了欧阳广。 欧阳广气得捶足顿胸,引来三姐的鄙视。 “得了那么多赤炎果和法器,分我两个就心痛成这样,还说跟我患难与共?真是口是心非!” 欧阳广反应极快。“我悲痛的不是这两个赤炎果,而是别的!我在青桃山也算是有朋友的人,她们怎么就没想着来这里探我一探?” 欧阳广嘴里的朋友当然是皇甫娇和龙雪了。前者刚入门墙,事事不得便,脱身不得,还在情理之中。可龙雪乃是练气九重楼的资深弟子,根基不在三姐之下,她对自己不闻不问,就有点伤了欧阳广的心啦。 “那只能说明你的人缘太差!”三姐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两人议定,两日后月圆前的白天去探鬼愁涧。 “光有三姐还不够,咱们得把丁蚺也寻来。” “丁蚺?”霍申猴不解。“师叔,那个丁蚺可不是老实人,您忘了您初来时,他与人赌斗,看你跟管事们的笑话……后来又三番四次地纠缠……” 欧阳广托着腮,若有所思。“那个丁蚺确实有些奇怪。我刚来,就想收我当小弟,自信得过头,动机也不明……正因此,我得带着他。” “为什么?我不明白。” 欧阳广笑着望向霍申猴。“偷走我金砖的人在暗,我在明,万一那个人就是丁蚺呢?” “那我们就更不能带着他!”霍申猴跳了起来。 还是慕容疾想透了此节。“是了,既然不知道谁是敌人,那就把所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都带着,让他们互相监督、作证,才是最安全的。他们若是在暗,就可以安全出手,可若是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去鬼愁涧,必定有所顾忌,因为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们就不能轻易脱身。” “而且……”欧阳广自行补充道:“这是一个试探,若是有胆量肯跟我同去的,陷害我的可能性就小了。” 其余二人都表示同意,跟欧阳广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磨砺堂的地方不小,想要寻找一个人并不容易,但放出消息却不难。欧阳广利用自己短时间内积累起的人脉和名声,放出风声,说明自己要前往鬼愁涧一探的打算,欢迎所有人加入。 磨砺堂的弟子反应热烈,远超欧阳广的想象。短短一天之后,就有二十四个人,通过各种方式来表示自己愿意加入欧阳广的队伍。 如此一来,欧阳广反而有些犯难。因为一支超过二十四人的队伍,必须精心策划,才能有效地组织起来,否则路上稍有意外,一切都得功败垂成。而且,欧阳广的本意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依赖精金元气修炼的事实。 霍申猴在这件事中表现积极,很多人其实是卖了他的面子才答应的。毕竟鬼愁涧可不是一处令人神往的地方。 慕容疾看出欧阳广的烦恼,背地里嘀咕道:“这个申猴,为了在你面前充能显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猜,好些人都是被他软磨硬泡拉进来的吧……” 慕容疾简单几句话,已经明里暗里责怪了霍申猴数次。 欧阳广点点头,也在心头狐疑,认为自己那句‘这是一个试探,若是有胆量肯跟我同去的,陷害我的可能性就小了’起了作用。有些人在刻意表明自己的立场。 同时,欧阳广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慕容疾和霍申猴之间已经有些了罅隙,他们在争夺自己的恩宠。 既如此,霍申猴的嫌疑似乎反而更小了。 第七十三章 三姐遇险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时间逐渐流逝。 慕容疾率先醒了过来,紧跟着是霍申猴。两人看见欧阳广守在身边,而不远处是十余条血玉蟒的尸体,知道一定发生了很多曲折离奇的事。 并没有毒发的事实让欧阳广放松下来。 “是了,赤炎果可以治疗血玉蟒的剧毒,自然与血玉蟒相克。这些傻蛇一定是因为贪嘴,吃了太多的赤炎果,所以兜不住了。”欧阳广想通了此节,立刻撒腿就跑,吓了刚刚醒来的两人一大跳。 “师叔,咋……又咋的了?” “欧阳师兄,你当心呐。” 功夫不大,欧阳广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似乎走路不大灵便。 “师兄,你受伤了吗?” 霍申猴挣扎着站起来,举起照明的法器,往前探去。这才发现欧阳广怀里捧着一大堆赤炎果,因为拿得太多,所以影响到了走路的流畅性。 “嘿嘿,差点忘了正事,咱们的天差还没完成呢。”到了现在,欧阳广已经可以笃定这些果实是百分百的赤炎果。歪打正着,天差完成了。 慕容疾看时,欧阳广手里的赤炎果数量不下二十枚,立刻露出喜悦之色。“师兄,除去缴付天差需要的六枚,咱们自己还能剩下十几枚呢。” “谁说不是!”欧阳广放下赤炎果,操起自己的黄金斧,突然转身,恶狠狠地来到血玉蟒的尸体旁,破口大骂:“几百枚赤炎果,却被你们糟蹋了大半。就这么毒死了,真是便宜你们啦!” 吼完,欧阳广抡起黄金斧,朝着蛇身砍去,要发泄心头的不满。 霍申猴和慕容疾到了现在都对欧阳广感激不尽,但饶是如此,两人还是面面相觑,交换了几遍眼神,似乎都觉得欧阳广此举有些过于幼稚了。 那蛇死都死了,你还砍它作甚,弄一身脏血,何苦来哉?但两人都没有阻止,由得昏君发疯。 哪里知道欧阳广一阵乱斧狂砍,并非毫无收获。 “咦,这是什么玩意儿?”在砍烂了一条个头极大的血玉蟒后,欧阳广在血泊之中发现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半透明,已经几乎有婴孩拳头大小。他俯身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这是蛇的内晶!这妖蛇虽然没有结丹,但内晶也是宝物啊!” “师叔好眼力!我……一时都没看出端倪呢。”霍申猴还有些虚弱,说话中气不足。他可没想到欧阳广其实是见多识广。 欧阳广来了性子,刷刷刷又是一阵猛砍,最后一共收集了三枚妖蛇内晶,终于心满意足。 三人歇了一阵,等霍申猴恢复了元气,首先完成了天差的录入,然后分了剩下的赤炎果,这才施展法术,从地底爬了出来。 刚回到地面,一个鬼魅的身影就晃到了眼前不远处。“你们快帮我!” 赫然是三姐的声音,显得惶急不已。 “哼,我们才不会再信你的话!”霍申猴率先表态。 三姐立刻反应,知道三人已经识破了自己的用心,急忙解释。“我是想支开你们不假,是想让你们完成不了天差也不假,所以带你们来到这片林子,虚耗时间而已。但又没有加害之心,你们难道要枉顾同门情谊,见死不救吗?” “我呸!说得好听。我们在这里几乎丢了性命,你还敢说自己没有暗害之意?”慕容疾一想起刚刚差点被血玉蟒咬死的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肯信任三姐。 还是欧阳广一眼看出事情的关键。“三姐,你的修为远在我们之上,你都要丢了性命的事,我们一样无能为力……说吧,你到底有何居心。” 三姐显出身形,满脸怒容。“我若要害你们,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飞剑一铰,立刻叫你们人头落地。我被一条蛇怪缠住,斗得难分难解,只差一点助力就能取胜……方圆百里,除了你们,哪还有旁人……” 三姐话音未落,身子已经化成一道电光,朝天空冲去,刹那间撞倒了几棵参天古木,落下数不清的枝叶,散落在地。 下一刻,一条红影由远及近,快如迅雷,绕过所有古木,沿着树枝往上攀去。 那红影长有百丈,一直发着叽叽叽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条巨大的血玉蟒,比咱们之前遇到的还大些……” 转眼之后,三姐从空中折回,身子落地,狂风掀起落叶,形成一条苍龙。“你们不肯帮忙,就滚到一边去,省得被咬死。” 三姐剑眉倒竖,颇有几分英姿煞爽之气,两柄飞剑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华,倒栽朝下,悬在肩头的高度,绕着三姐不断旋转。 欧阳广见过不少飞剑,但都没有三姐的这两把飞剑的光色纯净,气势万千。 霍申猴大难不死,早将之前的凶险抛到脑后,双手挡住面前的狂风,全神贯注地盯着三姐的飞剑。“这个三姐主修剑道,飞剑的造诣不浅。” 咻! 较短的那柄飞剑突然抬头,瞬间不见。 一息之后,半空传来金器交击的声音。 又一息后,飞剑落地,插入泥中。与此同时,那红影旋转着,从半空冲下,露出真容,乃是一只拥有两首的怪蛇,通体血红,与血玉蟒有八分相似。 “斩!”三姐一声娇喝,余下的那柄体型较大的飞剑放出电光,化成一道三丈长短的剑芒,跳将起来,朝着蛇怪斩去。 飞剑运动,带来的破空之声已经足以叫人心惊胆战。 慕容疾却喊道:“这个三姐不会使剑。虽是飞剑,也该以刺、戳为主才对,又不是刀,斩它何用?” 一语中的,飞剑根本砍不动怪蛇,反而被怪蛇一甩身体,将它打到了半空。 三姐腰间的符纸只剩下一半,手中的玉环只余三个,此刻都被她放将出去,要么化成烈焰,要么融成冰刃,要么发身变大成为巨轮,企图阻挡怪蛇。 但很显然,这些手段她都已经尝试过,没有一项奏效,顷刻间就被怪蛇尽数咬得七零八落。 三姐双目圆睁,往前一纵,将两把飞剑重新唤回身边,作势要走,却被怪蛇提前识破意图,挡住了去路。 “师叔,三姐好像是真地不行了,咱们好歹是同门……要不要……” 欧阳广打断了霍申猴的话。“虽是同门,但她欺瞒我们在先,咎由自取。此刻情形又真假难辨,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再看看。” 第七十九章 你的决心不重要 意外发生了。 磨砺堂里聚集的都是个性顽劣的弟子,但极少发生同门相残的惨事,直到今天。 欧阳广正在屋中思前想后,算计可能的前因后果,坏消息突然传来。 “有三个弟子被人削去了首级,惨死屋中。”霍申猴脸色红润,因为急迫的缘故。他顿了顿,补充道:“都是准备跟师叔您一起去鬼愁涧的人。” 屋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前一日,欧阳广提出有人阴谋算计自己时,霍申猴与慕容疾都是将信将疑,到了此刻则是深信不疑。 “到底是谁?到底为了什么,竟然需要杀人?” “师叔,你到底得罪了谁?” 两人一左一右望着欧阳广。 欧阳广有些心烦意乱,此刻又被两人挤在中间,狭促拥挤,感觉极为不好。但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灵机一动。 “等等,是谁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师叔,啥意思?”霍申猴虽然修道多年,却经常跟不上欧阳广的思路。“不是你说的,有人想要设计你吗? “有人要设计我不假,所以才盗走我的黄金。但是盗走黄金是为了引诱我去鬼愁涧这事,只是咱们的推测,不见得一定是真的。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那么现在杀人的人就未必是偷走我黄金的人。” 一段话下来,相当绕口,霍申猴和慕容疾都有些发晕和发懵。 “师叔的意思是,偷走黄金的人与今天杀人的不是同一个?那是不是说,想要陷害师叔您的人不止一批?” 慕容疾冷笑一声。“师兄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杀人的人未必是陷害他的人,陷害他的人未必杀了人……” “你们两个都说得很对!”欧阳广神情严峻。“都是推论,都有可能。可能盗走黄金的人与杀人者毫无关联,而今日杀人的家伙也未必针对我。但是也可能盗走黄金和杀人者是同一个人,或者是一丘之貉。还有一种可能,盗金者和杀人者没有合谋,但都有陷害我之心……” “太复杂了,想来想去也没有真凭实据,不如不想了!”霍申猴有些气馁。 “你说得没错,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死了三个磨砺堂的弟子,这可是大事,那些管事的可不敢专断独行吧?一定会通报给上面的长老的,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应该不会有大碍。” 欧阳广说着话,慕容疾和霍申猴都在仔细思考。 霍申猴点点头。“师叔,我刚刚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您分析得很有道理。盗金的人与杀人者应该不是同一个,前者多半是想对你不利,但后者却很可能对你并无恶意。因为他若要对付您,直接动手是最好的,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如今杀了人,打草惊蛇,很快就会有长老降临,对他也不利……” “说得不错,被杀的人正好是表态要跟我去鬼愁涧的同门,这件事或许只是个巧合!”欧阳广如此说着,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手里握紧了黄金斧,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 磨砺堂的气氛果然与之前截然不同,无论多么顽劣的弟子,都无法容忍在山门之内发生如此凶恶的行为,除了慌张以外,更多的是愤怒。 人群吵吵闹闹,朝着管事的居所涌去。 好在知道欧阳广丢了黄金的人并不多,还没有人像霍申猴一样,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管事比众人想象的要冷静。 领头的那一位,穿一件青衫,正是欧阳广初来那天与之发生过争执的。 “诸位休要惊慌,此事我等已经上报了执法峰,很快就会有执法峰的前辈和长老亲来调查。此是多事之秋,诸位就不要轻举妄动了,彼此照应一下吧。”说完转身走了。 他的身边,另外一个执事嘀咕了一句。“死就死了,反正是混元天意门不要的废物,死不足惜……” 声音不大,但却立刻引来多人的怒目相视。 欧阳广冷笑一声。“看来这事多半要不了了之咯,咱们得自己小心一些。”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喊到:“又死了一个。” 原来是一个众人都不认识的弟子,不晓得哪年来到的磨砺堂,竟然也惨死在一处偏僻小屋中,刚刚才被人发现,同样被飞剑削去了首级,若不是大家提高了警觉,四处搜寻可疑人物,他的尸体恐怕未必能这么快被人找到。 “这位同门不是要跟师兄您去鬼愁涧的人。看来杀人的家伙,果然不是针对师兄你的。”慕容疾很快下了一个结论。 欧阳飞未置可否,因为事情并不明朗,任何可能性都依旧存在。 死的这位是谁,犹未可知,又如何推算其背后动机?更何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本来就变幻莫测。 霍申猴则迅速汲取了教训,保持开放的态度。“万一这个人只是倒霉,被人杀了,作为掩人耳目之用呢?” 慕容疾冷哼一声,对霍申猴反对自己而不满。如今的他,手中有一只厉害的金斧法器,使得他看待霍申猴的态度已然大不相同。 欧阳广注意到两人的变化,并未阻止。霍申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灵活睿智,但未必忠心不二,而且很可惜,耽误了几十年的修为始终无法突破。 人群再度沸腾,企图给管事施加更大的压力,但管事们躲进自己的小院,充耳不闻外界之事。 “走吧,这里没有更多的消息了。”欧阳广话音刚落,三姐现身了。 “你还想去探鬼愁涧吗?” “当然。”欧阳广有些不解地望向三姐。“你难道觉得眼前的事会影响我的决心吗?” 三姐掀开斗篷,露出轻蔑的笑意。“你的决心不重要。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上面就会来人,兴许就是明天,然后为了深入调查,多半会封锁鬼愁涧,所以你要去就趁今晚,否则一时半会儿休想再去。” 欧阳广不得不承认,三姐的话有理。“可是晚上去鬼愁涧,会不会太危险?” “害怕你就别去。”三姐戴回斗篷,语气冷冷冰冰。“在这里,难道就更安全吗?今晚谁死谁活,都不一定呢。” 欧阳广一凛,觉得三姐意有所指,但随即下了决心。“好,咱们今晚就去。打破原来的计划,也能打乱敌人的阵脚。” 第七十四章 鸟为食亡 三姐气得破口大骂。 “该死的,你们真的见死不救,算什么同门?” 欧阳广笑而不语。 “你们几个不要幸灾乐祸,一会儿我死了,这怪物也放不过你们!” 欧阳广还是笑而不语。 凶恶的两头怪蟒对欧阳广几人毫不介意,一心一意地苦斗三姐,作势要当着几人的面将三姐生吞活剥。 霍申猴突然明白了欧阳广的用意。“师叔,这三姐长得是不错,但是如此落井下石,似乎不妥吧……” 欧阳广一瞪眼,佯装生气。他可没想到看似老实沉稳的霍申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猜测。 慕容疾也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欧阳广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他瞧中的不是三姐的人,而是三姐的东西,那些法器……懂不懂?” 欧阳广一皱眉,心说:就算我是这么想的,你也不能说出来啊。 “同门之间不能抢东西,但是如果三姐主动献出来,那就符合规矩了……”霍申猴恍然大悟地说道。 三姐听完,气得三尸神冒烟,心神不稳,仅仅过了眨眼工夫,就被怪蛇猛地撞了一下,体内真元立刻混乱,几乎溃散,再也不能支持。事到如今,她只能将心一横,也不管奏效不奏效,有用没有用,大喊一声。“救我,只要救我出去,我的法器全部归你,绝不反悔!” 她的话音未落,欧阳广已经动手了,嘴里嚷嚷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豁出去了!” 慕容疾反应过来,紧随其后,也举起了自己的大斧子冲了上去。 和之前那些普通的血玉蟒一样,怪蛇掉以轻心了,对欧阳广和慕容疾不屑一顾,却没想到两人的斧子有着觉察不出的锋利。 扑哧,扑哧。 两声血液迸溅的声响之后,两首怪蛇瘫软在地,两只脑袋、四只眼睛齐齐露出不甘的神情。 就这么一个空隙,三姐抽空唤来飞剑,双剑同时刺下,要削掉怪蛇的头。然而怪蛇的头颅与脖颈都十分坚固,飞剑摇晃着,颤抖着,居然不能寸进。 三姐脸色通红,既气且羞,因为她在三个修为低下的同门面前屡次失手,可谓颜面丧尽。 欧阳广无意间目光与之相对,更激起了她的狂暴脾气。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能砍掉它的头吗?你要是能砍得掉,姑奶奶我……” 三姐的话未说完,欧阳广再一次提前动手了:前进了两步,举起斧子往下一剁,举起,又一剁。 轻轻松松的两剁。 举重若轻的两剁。 双首怪蛇噗通跪倒在地,两个头颅滚落一旁,鲜血喷了一地。 “很难吗?”欧阳广也有些发懵,三姐苦斗了半天的怪蛇原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下一刻,欧阳广意识到,自己和慕容疾从怪树林中带出来的这一对黄金斧绝对不是寻常的法器,而是真正的宝物。 三姐彻底失语,败下阵来。 “咱们被人暗算了。” 这是三姐在长时间沉默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灵果林里的赤炎果树全都消失了,这很不寻常,咱们得汇报给上面的长老。这一次的天差是完不成了……”三姐难掩失望之色。 欧阳广当然不会在此刻就告诉三姐,他们三个其实已经完成了天差。 面对欧阳广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三姐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冷静了片刻还是提议道:“跟我一道去灵果林看看如何?你们三个……比我想象的要强不少,兴许我们能找出真相……” “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们救的,说话的时候不要那么趾高气昂!”慕容疾总是要跟三姐争锋相对。 欧阳广摇摇头。“既然已经没有赤炎果了,咱们去做什么?万一还有其他怪物,我们岂不就自投罗网了吗?” “你难道没听见我说吗?虽然没有赤炎果了,但此事关重大,咱们需要探明真相。”三姐一瞪眼,显然觉得欧阳广没有一点责任感,不配做混元天意门的弟子。 “都被人赶到磨砺堂了,你还这么有主人翁精神,难能可贵啊。”欧阳广若无其事地拍拍自己的衣袖。“你是不是还藏了啥法器、丹药之类的,并没有放在身上?” “你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之前救你性命的时候,说好了要你身上所有的法器作为报酬……但看你并不十分捉紧,想来三姐实力雄厚,必有私藏……要帮你嘛,其实也不难,但是你得拿出别的东西来答谢我们才是!”欧阳广说得轻巧至极,自然至极。 “真是小人,时时处处都要好处?” 欧阳广干笑两声。“别人说这话还成,三姐您讲这话可就不妥当啦。别忘了,可是你阴险在前,是你想独吞好处在前……做人可不能自私到不许别人也自私啊。” “你!”三姐凝噎,说不出话来。 “拿来吧,我们这就回去了。”欧阳广一伸手。“把你的飞剑啊,圆环啦,符箓啊,身上剩下所有能用的都给我们吧……这个,你现在穿着的衣裤我们就暂时不要了,省得被同门耻笑说我们不顾男女之防。不过,得欠着。记住!你欠我们一套行头。” 三姐气得大笑。“我这身行头内外两层,里面还有一件小衣你要不要?” 三姐低估了欧阳广的无耻。 欧阳广义正言辞地喊道:“只要是你身上的,都输给了我们,为什么不要?” 三姐的双目就要喷出火来,但她冷静了一下,还是决定妥协,因为如果此刻不去探寻赤炎果消失的真相,等离开此地,又将飞剑输给了欧阳广,来日再要探查就难上加难。她希望就此立下一功,重返青桃山。 “好,本姑娘还有一件风雨无踪衣,可以施展五级以上的隐身遁术,无需使用者使用任何法力,最适合你们这些废物。你只要肯跟我去灵果林,本姑娘就拿它来感谢你们。至于你们三个怎么分,我就不管了!” “是不是就是你早上穿的那件黑袍?”欧阳广的记忆极佳。 三姐气乎乎地点了点头,对欧阳广得意的神情厌恶至极。 “好,既然三姐如此深明大义,一定要替门派解决问题,那咱们三个也应该义不容辞啊!对不对?” 慕容疾和霍申猴同时点头,心里都在想:这个欧阳广,果然不一般。 第八十章 远近闻名的昏君 欧阳广准备夜探鬼愁涧的消息不胫而走。 嘲笑者有之,佩服者有之,甚至还有咒骂者。 然而,当欧阳广最后准备妥当,即将出发之际,数不清的磨砺堂弟子出现了,大家都想要跟欧阳广一起去‘探险’。 原因无外乎有二。其一,大家都对鬼愁涧感兴趣,但平时人单力薄,不敢前往。其二,磨砺堂发生的事让诸人意识到,一起离开兴许更安全。 三姐,丁蚺,甚至是欧阳广不喜欢的赵郑毅都在人群中。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欧阳广反对也无效,于是他坦然一笑,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去,我是没有意见的,不过诸位千万小心,我是末学后进,可没有办法保护大家。”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因为论资历和修为,他欧阳广是最浅的,当然没有资格保护大家,这是一句废话。 虽是废话,却也表明了欧阳广的立场。 常年执行伐木这个【地差】的弟子,包括霍申猴在内,有大约有十一个,这些人彼此熟稔,又都对欧阳广感恩,所以自然而然地凑到了近前。 “师叔,最近几天你咋不来帮我们砍树了?”说话的叫做王三。大哥王大,二哥王二。他们弟兄三个,都入了混元天意门,结果又一起被贬谪来到磨砺堂,论起来,这也算是一个谈资。 一句话勾起欧阳广的回忆,树林警告自己的那个声音,与偷取自己金子的人会不会有点什么瓜葛? 欧阳广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外,现在的自己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你们比我厉害得多,哪里还需要我帮忙。”欧阳广没有架子,随口打趣了一句。 又有一个人问道:“师叔,你非要来鬼愁涧,到底为什么?” 欧阳广也不隐瞒。“我是金行根骨,听说鬼愁涧有利于我修行之物,当然得来。” “师叔,你说这一次搅闹杀人的到底是谁?” “这事,我也不知道了!”欧阳广一摊手,根本不知道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到底是谁,因为周围密密匝匝的都是人。 很快,天色尽黑,月华初上。一行人也来到了鬼愁涧的入口: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如刀劈斧砍,赫然而立,高有千丈。 谷底隐隐约约有溪水流动的声音,但却又被呼呼风声掩盖,辨不清楚具体位置。涧内杂木丛生,鬼影婆娑,叫人不寒而栗。 三姐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双手紧紧握住两柄飞剑。手中更有一道亮光忽隐忽现,不断闪烁着,放出金光。 欧阳广也将斧子握紧,给慕容疾递了一个眼神:三姐之前的两把飞剑都输给了自己,但现在又有了新的飞剑,足以说明她的好朋友资源丰沛。 留意到欧阳广的目光,三姐冷哼一声:“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入山门前你就是个远近闻名的昏君,无耻好色,还带着自己的贵妃来修行……别打我的主意!” 欧阳广一窘,他可没想到三姐会有这等心思。不过,这也足以说明,三姐与青桃山仍有联系,所以才能得知自己的背景。 欧阳广正想分辩两句,三姐的飞剑突然嗡一声响,抑制不住出窍的冲动,竟然径直冲入了半空。 飞剑轰鸣,声浪传出去极远。 周围的诸人立刻反应,各自拔出法器,口中无不念念有词。霎那间,光华大作,场中满是五光十色的器皿摇来晃去,将已经黑尽的天色又照得通明起来。 光亮下,鬼愁涧羞答答地露出一些本来面目:枯树昏鸦,空无一物。 大家都以为是僵尸来袭,然而却是虚惊一场。 三姐略显尴尬地将飞剑召回,强制封入鞘中,瞪了欧阳广一眼。“都怪你!” 欧阳广大不忿。“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子做了啥?” “做了孽了!”一个声音适时响起,让欧阳广窘迫不堪。 但下一刻欧阳广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呼应自己的,而是有人发现了异状。 惨白的月光下,不远处,一棵生长在凹地的怪树引来了阵阵咒骂和惊呼。 这棵怪树生长的位置实在太奇特,仿佛有人就地打了一个大井,然后播下了种子。 怪树奋发图强,朝上猛长,除去井下部分有三十丈长短外,井上部分还有三十丈。整棵大树只有四根分叉,全在树冠的位置,十分工整地朝着东南西北分开,犹如鬼怪的爪牙。 若从北面看去,树影婆娑,怪树分明摆出了嘲弄旁人的姿态。让人心神荡漾,不由自主的胆寒。 不仅如此,在四棵枝桠上竟然挂着四具尸体,有着不用程度的腐烂,使得眼前的场景越发诡异。 四具尸体,各个面目狰狞,但无一例外睁着双眼,似乎死不瞑目。 随着一阵怪风刮来,怪树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但四具尸体却静静地悬着,一动不动,更添诡谲之意。 西面那一具尸首浑身几乎只有腐肉,不少部位更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偏偏眼球完好,而且微微放着亮光,似乎与月光相呼应,而且在胸腹处还长出了枯黄的新肉。 南面那一具,则是才刚开始腐坏而已,脖颈处伤口依稀可见,还有血渍,显然新近刚亡。 “这是咱们磨砺堂的弟子,我对他的脸有点印象,他是练气四层的修为……难怪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有人喊道。“咱们磨砺堂死掉不止那几个同门啊。” “没错,他也是被人削去了首级……又重新缝合了回来……”另一个人惊呼道。 一句话犹如打开了一个阀门, 一股凉意随即在人群蔓延开来,细思极恐,因为最近命案发生的对象都是练气四层。 实际上,大部分磨砺堂的弟子都是这个修为,顿时人人自危。 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无不在识海中搜寻记忆,企图造出蛛丝马迹。 “这是练尸法!”三姐反应最快,同时大惊失色。“竟然有人在我混元天意门内练尸?” 第七十五章 怪蛇坑 熟能生巧。 欧阳广捕杀了数个怪物,手法越发娴熟。他倒提着黄金斧,跟在三姐身后,心想:这斧子要跟飞剑一样,能御敌千里之外就好了。 这片林子的风光大不相同,纵然没有美到犹如仙境,却实实在在比之前欧阳广等人受困的地方好上太多。 霍申猴还在为自己的‘推测''错误而耿耿于怀。他说过,灵果若是汲取了灵气,树林暮气沉沉是自然之事,可眼前的林子若是赤炎果原本该出现之地,那么自己的说法无疑是大错特错。 欧阳广则若无其事,他还是觉得霍申猴的说法有理。“申猴啊,天下的道理千千万万,没有一定,可能这里不适用,但别处或许适用呢。我觉得,你说的灵果汲取灵气的事还是大有道理的。” 霍申猴脸色通红,微微点头,他对欧阳广是感激的。 三姐却冷哼一声,表示不满。一路寻过来,虽然遇到不少形形色色的怪物,但一颗赤炎树也没有寻到,双首怪蛇和血玉蟒也不见了踪影。 “三姐啊,别找了,估计没啥线索了,就这样吧。”欧阳广劝道。 “不行,我的法器都给你了,就这么回去?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欧阳广也叹了口气。“三姐,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什么也没做就得了你一件法器,确实是便宜事。但协议就是协议,你可不能反悔。” “谁说我反悔了?你们总得再尽点力吧。” “那是当然。可也不能一直这样无限制地找下去吧,咱们得定个规矩,设个期限。不然,岂不要等到天荒地老去了?” 三姐啐了一口。“谁跟你天荒地老?鬼滑头。好,咱们以两个时辰为限,如何?” 欧阳广正要答应,慕容疾抢先喊道:“两个时辰太长,一个时辰吧!” 话音未落,他就被三姐一巴掌打倒在地,好巧不巧,他倒地的瞬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就听轰隆几声巨响,烟尘漫天,面前的土地居然缓慢移动,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慕容疾吓得翻身站起,连连后退。 几个人都不敢怠慢,小心躲开,生怕滚落其中。 大约十息功夫,地面重新归于平静,大家低头一看,无不瞠目结舌。 深有百丈的深坑之中,密密麻麻都是双首、甚至是三首的怪蛇,与之前被欧阳广斩杀的怪物如出一辙。 “我的妈呀,这得多少怪蛇?最大的那一条怕是有五十丈长吧……”霍申猴吓得脸色更变。 三姐眼疾手快,用剑锋一指,快速射出百余剑,覆盖了整片慕容疾刚刚滚倒的地方,总算成功触发机关,顷刻将地面再度合上。 “这不是咱们能应付的……没想到,在混元天意门内,居然有人养下了这么多的蛇怪……”三姐的脸色不比霍申猴更好看,她意识到危险,所以当机立断,决定暂停探究。 “好了,算你们三个完成了承诺,风雨无踪衣归你们了!” 当欧阳广带着两个跟班在天差仪面前将赤炎果交给管事时,人群沸腾了,三姐更是惊讶得脸色铁青,她做梦也没想到,狡猾的欧阳广竟然一早就完成了任务。 “就是这个家伙,他前天才来磨砺堂,当时还打了管事的……” “不简单啊,小瞧了他,以为他不过是个初入门的弟子,连筑基都没完成,没想到竟然连天差都能办到……” “听说了吗,他好像是龙长钺师叔祖的入门弟子。” “莫非他来磨砺堂是做做样子的?” 人群猜测纷纷,嫉妒、羡慕与忿恨混杂一处,汹涌澎湃,好似大海。 三姐双目死死盯着欧阳广。“你可真有城府啊。” 欧阳广若无其事地一耸肩。“你又从来没问过我,我也没有有意隐瞒,怎么算我有城府呢?” 正在此时,丁蚺来到了近前,斜着眼打量欧阳广。“小弟,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谁是你的小弟?说话放尊重一些!”慕容疾一如从前,忠心护主。 丁蚺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修行者,猜不透她的修为,更拿不准她跟欧阳广的关系,便没有继续挑衅。 欧阳广突然浑身一颤,感受到几股凌厉的目光,意识到管事正在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看来他们并没有忘记与自己的纠葛,只不过找不到借口对付自己而已,所以暂时隐忍罢了。 欧阳广知道,此刻自己出了风头,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今后势必要更加小心才是,当下不愿过多竖敌,于是对丁蚺笑道:“咱们也算有缘,今晚我宴请三姐,你要不要也来凑一脚。” “三姐?”丁蚺并不知道女子的真实名姓,但看欧阳广望着她身边的女修行者,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找到了靠山,难怪这么有恃无恐。”说完,转身离去。 人群逐渐散去,三姐还矗在原地。“你刚刚利用了我。” “并没有。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请你。”欧阳广晃了晃手里记录灵石数目的法器——灵腕。“足够咱们大吃一顿的啦,灵草、灵菜,灵饕……随你享用。” 欧阳广顿了顿。“而且,正好你可以把输给我们的法器顺便带来……” 话没说完,三姐已经气急败坏地走了。 霍申猴亲自操办,从管事那里兑换了许多灵食,三人在一个小屋中痛饮欢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起初只有他们三人,可随着天色渐暗,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 “师叔,我来凑一脚,成不?”这是一个在林中伐木的修行者,满脸虬髯,看似忠厚老实,但霍申猴却提醒欧阳广,这个家伙手脚不干净,曾经偷用过钱长老的金丹,所以才被贬谪来此。 欧阳广一笑。“手脚不干净,得改!来吧,过来饮酒!” 不大工夫,又来一人,与欧阳广素未谋面,粗声粗气。“道友,灵食闻着好香,见者有份吗?” “见者有份,进来吧!不过你得说说,你是怎么被贬谪到磨砺堂的。” 虬髯修行者干笑两声。“也没啥,我就是做事霸道一些,欺凌同门,随手打伤了几个师弟而已……” 眨眼工夫,再来一人,曾因强抢同门法器险些被驱逐出门墙,后经几个长老斡旋,才被贬谪来此。 …… 很快,小屋中坐满了人。这些人当中,许多彼此甚至从未言语过,但此刻却因为灵酒的缘故,表现得仿佛多年旧友一般。 “磨砺堂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啊!”欧阳广淡然一笑,并不介怀。他以为,既然这些人没有被直接驱逐出混元天意门,必然还有可取之处,混元天意门的长老不傻,自己当然也不傻。 同时,欧阳广不得不承认,三姐这人虽然阴险,但作为修行者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当晚她没来赴宴,却偷偷地将输掉的法器都送了过来。 第八十一章 僵尸 人死魂销。 魂上九天,魄落九幽。 若是以密法修炼,将三魂七魄碎成细片,无处肯收,再重新杂糅回身体,取日月精华而炼,人就可以以僵尸之躯而得长生。 此即是修炼僵尸之法,与寻常野尸变成的丧物不同。以此法修成的前者算是魂灵不灭,极大程度上保持了本心本性以及自我。而后者虽成僵尸,随着修为提升,也能活动思考,但只能提取身体的记忆,归根结底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 记忆本身从来不是界定一个生灵自我的方法。 有意识地自我修炼,成为僵尸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邪门歪道便以此法来将旁人修成僵尸。 这样的尸王不仅有主导意识,灵活善变,更对主人忠心耿耿,威力已经接近化身。但杀人性命,夺人身体,使人永世不得超生,实在太伤天干,可谓罪大恶极,故而此等修炼方法为修行界不齿,乃是举世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有人堂而皇之地在鬼愁涧修练此法,对混元天意门无疑是赤裸裸的侵犯和嘲弄。 “若不是欧阳师叔执意前来一探,咱们还被蒙在鼓里。” “太可恶了,咱们从前只知道这里是聚阴之地,多年老尸会自发地生成僵尸,没想到却成了某些家伙修炼僵尸的遮羞布……” “太阴毒了!太可恶了!” 即便是被赶到磨砺堂的弟子,依旧有基本的是非对错观,更以身为混元天意门的弟子而自豪,怎能容忍有人在门中作恶? 一时间,恐惧消散,卫道之心大盛。 欧阳广却是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面对如此场景,他不可避免地有些害怕。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在此刻没有任何帮助。更重要的是,凭着多年纵横商场的经验,以及身为帝王的敏锐嗅觉,欧阳广意识到事情绝对不是眼前见到的那般简单。 混元天意门号称上三门中的上三门,有人在门中修炼僵尸,难道就没有一个长老察觉知情? 欧阳广的思维发散极快,甚至将此事与传闻中龙长钺与魔门来往的讯息联系在了一起。 “我那个便宜老师不会是背后的主谋吧?”欧阳广一念及此,冷汗长流。 三姐立刻注意到呆若木鸡的欧阳广,冷笑一声。“胆小鬼!” 欧阳广来不及分辨,三姐已经冒进了。她怒气冲冲地放出飞剑,嗖一声切断了悬挂北面尸体的绳索。 砰,尸体滚落井底,摔得七零八落。 人群一阵欢呼。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碎掉的尸体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冒起蓝色荧光。荧光飘飘荡荡,聚成一股,又化为人形。 “这是什么东西?” “这僵尸炼成了三尸魂吗?” 人群又惊又怕。 三姐反应极快,骂道:“娘的,这僵尸不是寻常物种……我运气真背,正好选中了四个僵尸里修炼进度最快的一个……” 三姐转身要跑,那蓝色荧光形成的人形鬼魅快如惊雷,已经扑到近前,拦腰将三姐缠住。 三姐一个扑腾,飞入本空,跟那怪影纠缠一处。 丁蚺随即阴阳怪气地说道:“三姐活不了啦。除恶务尽,大家放出雷火将三姐和那怪物一起烧成灰烬吧!” 欧阳广吓了一大跳。“丁蚺,你也太恶毒了,落井下石啊。混元天意门的门规可容不得你屠戮同门。” 丁蚺不急不气,手指半空。“你瞎了不成?那东西一看就是鬼物,若不当机立断斩杀了它,后患无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丁蚺的话起了些许作用,几个没有主见的弟子,本就紧张,受到蛊惑,再不多想,居然真地发出雷火去攻三姐。 欧阳广急忙阻拦:“那鬼物自然需要根除,但谁说的清除鬼物就要连三姐一起攻击的?荒谬!” 欧阳广一语中的。金家三兄弟,以及那些参与伐木的弟子都立刻声援欧阳广。 人群里几声咒骂传来,但再没人攻击三姐。 三姐因此躲过一劫,恼火不已,奋起神勇,甩开了那道蓝光,转身奔回欧阳广的身边。还来不及道谢,那蓝光又追了上来,仅仅眨眼功夫,三姐的神情已经开始萎靡,显然被那怪东西汲取了精力。 与此同时,阵阵嘶吼传来,几道黑影从山林间冒了出来,动作快得无与伦比,须臾间扑倒了三个弟子。 紧跟着,惨叫声响起,三个弟子喋血当场。本都是有些根基的修行者,无奈抵不过力大无穷、又有利爪尖牙傍身的僵尸。 人群顿时慌乱,但多亏欧阳广阻止了众人自相残杀。若是众人专注在攻击三姐,此刻遇害的人恐怕更多。 在外线的几个弟子手忙脚乱,立刻燃起信香,向山上的磨砺堂报信,同时放出飞剑御敌。 位置略靠后一些的弟子,相对从容,急忙掏出铃铛、法镜和符纸开始布阵。 组建防御阵法,实施阵地反击,这是混元天意门青桃山最日常的修炼功课之一,因为这些年混元天意门的疆域逐渐扩大,门中弟子经常需要在不毛之地与邪魔外道作战。 诸人都是从青桃山上赶下来的,对此自然熟稔。无论手法繁复简单,还是修为高低有别,都能按部就班地做来。 五个弟子用铃铛摆出一个线性阵法,用声音干扰僵尸。 五个弟子用十五面法镜摆出一个扇形,当中最大的三面法镜放出强光,一旦僵尸被照到,立刻有火焰焚烧之感,余下是十二面法镜则用以跟踪身法快捷的僵尸。 又有五个弟子,不约而同,放出印章、铁锤之类的法器。这些法器或者放出寒气,或者放出雷炎,或者带着飓风,以壮声势。 僵尸的动作能如此迅捷,着实大出欧阳广的意外,他一直以为僵尸都是直立行走,蹦蹦跳跳的怪物而已。没想到僵尸不仅不用蹦跳着前行,类别更是难以尽数,体系庞杂无比。 欧阳广顾不得关注这些僵尸,他必须先救出三姐,不然三姐必死无疑:她被蓝色鬼影缠住,而不远处的丁蚺已经出手了。 谁也想不到丁蚺居然一心想要致三姐于死地,这让欧阳广对丁蚺的来历大感疑心。 丁蚺放出一大团的灰色光点,组成一柄弯刀,朝着三姐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广与慕容疾同时出手,一人斩向丁蚺,一人挡向弯刀。 “不自量力!”丁蚺冷笑一声。 第七十六章 金砖不翼而飞 三姐的两把飞剑,一大一小,欧阳广自己收起了较小的一把,将大的那一把让给了慕容疾。 修炼剑道的修行者,通常会有一柄本命剑心,与自己的修为息息相关。但除了本命剑心以外,修行者一般还会收集不少飞剑,作为法器使用。 凡间的铁剑也能以法术驱使,但跟真正的飞剑相比,无论速度还是威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霍申猴没想到,欧阳广竟然将那风雨无踪衣让给了自己。 “师叔,这……这太贵重了吧……” “你应得的,那赌注是咱们一起下的。” “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做成,就是跟在您身后走了一糟而已……当时还是你救了我的命呢……” 欧阳广点点头。“我救你的命不假,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但赌注是赌注,人情归人情。不能因为我救了你的命,就亏掉你该得的东西,一码归一码嘛。” 霍申猴不再坚持,将欧阳广让给自己的东西悉数收入囊中。 第二日清晨,欧阳广一如前一天的做派,不顾一切,趁着天色未明就冲了出去。借助法器的帮助,在历经艰险之后,欧阳广又成功获得了天差。 霍申猴彻底对欧阳广服气了:他一个筑基尚未完成的新近弟子,表现出来的却是金丹修行者的气派,而且不止一次地成功。 欧阳广也暗暗心惊,觉得自己的胆气比从前更甚,暗忖:这大概是受了神剑宗宗主记忆的影响吧。可惜那些记忆支离破碎,无法让欧阳广完全地分析神剑宗宗主的为人。好在,神剑宗宗主有关修行功法的记忆完整无碍,只要自己筑基成功,就能借用其法,修为必定一飞冲天。 “师叔,恭喜您,又得了天差。”昨晚喝得酩酊大醉,但此刻却精神奕奕的莫雄笑道,神情恭维万分。他就是昨晚霍申猴提过的,手脚不干净的家伙,却每天都能领到伐木的地差。 欧阳广知道他的意思。“莫雄啊,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了啊!” “师叔放心,我晓得。”莫雄搓着手,面露期待。“以后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也会谨守门规的。” 欧阳广知道,对方虽然口里应承,但能不能做到却不可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欧阳广不相信莫雄能如此轻易转变,但事在人为,既然他答应了,自己就该给他一份信任。 “走吧,我替你们伐木去。” 人群一阵欢呼,那些领到伐木地差的弟子大部分也参与了昨晚的酒宴,对欧阳广多少有些改观,早将嫉妒心收起了一些,亲近感增多了一些。 欧阳广也有意要再试身手,因为在斩杀血玉蟒的过程中,他意识到自己的斧子威力绝大,应该不是寻常法器。 也许,之前砍倒怪树之功其实都属于这斧子。 到了树林,欧阳广收起自己的昏君百炼金,径直走到一棵怪树前,举起斧子就砍。 轰隆一声,怪树应声而倒。欧阳广就此确认,之前砍倒怪树的功劳与百炼金毫无关系。 旁人不知情,都以为欧阳广的修为提高了。那瘦猴子一样的修行者,还曾经‘抢’过欧阳广的金砖,此刻惊得目瞪口呆。“乖乖,人群里,我就服你!这么大的怪树,你没用那金疙瘩砸一砸,怎么就砍倒了?” 欧阳广也虚张声势。“老子掌握了方法,自然手到擒来。” 欧阳广正在得意,耳畔突然有个声音说道:“这些神树都是亘古而来,与天地同生,你砍倒了这么多,不作孽吗?” “你是谁?”欧阳广低呼一声,扭头观望,除了交头接耳的伐木弟子以外,四周空无一人。 虽然看不到外人,但欧阳广不敢轻举妄动,以他现在的修为,能骗过他耳目的人实在是在所多有。 “别看了,你看不见我。也别问我是谁,听我一句劝,不要跟这些神树为敌,不要再替别人砍树……” “神树难道大有来历?”欧阳广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一种神游状态,脑海中开始涌现怪异的想法。 声音刹那间消失。 “师叔,你在想什么?”霍申猴将失魂落魄的欧阳广从呆滞的状态中唤醒。欧阳广一晃脑袋。“没什么,有点累。” 话虽这样说,但欧阳广留下了心,决定不再来砍伐怪树。他之前自以为是地替同门做好事,可殊不知,或许真地伤害了这些看似没有生命的怪树也未可知。 接下来几日,欧阳广深入简出,专注地完成天差,获得资源,然后静心地提取金砖中的元气。霍申猴教给自己的混元天意门的基础口诀则被抛到了一边。 昏君百炼金神奇无比,尽管欧阳广没有筑基,没有开窍,但精金元气却源源不断地被欧阳广吸入腹中,这与一般的修行之法可谓背道而驰。 这宝贝是欧阳广拿来由内向外筑基用的,他牢牢记得这一点,一旦筑基成功,百炼金便只该是一个寻常法器。 这一天,欧阳广耗光了身边的金砖,迈步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想着再取几块金砖以供修行使用。但走到树林边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十余箱金砖竟然不翼而飞。 “怪哉!这些金砖对修行者毫无用处,根本没人看得上,甚至不久之前人人还都露出过鄙夷万分的神色。是谁这么无聊,把我的金砖取走了?”欧阳广涌起怒气,意识到搬走金砖之人是故意在跟自己作对。 “会是谁呢?三姐?赵郑毅?管事?还是丁蚺?”欧阳广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名字。“申猴?他是唯一见过我用金砖修炼的人……不,不会是他,他对我忠心耿耿,我不该怀疑他。” 怀疑是颗种子,任何推测都是它的良好养分,转眼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欧阳广狐疑地往回走,迎面遇到了霍申猴。 “师叔,我还正在找你呢。你今天怎么没在屋子里用功?” “这是明知故问吗?”欧阳广心中一动,他虽然觉得霍申猴不会给自己使绊子,但还是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我的金砖没了。” “啥?你的宝贝没了?怎么可能?师叔,你那宝贝不是一直在你怀里藏着的吗?” “不,百炼金还在,我的意思是我那些装在箱子里的金砖没了。” 霍申猴长出一口气:“原来是那些金砖。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的百炼金丢了呢。师叔,那些凡间的金银之物不值一提,几千两黄金也就能提炼些许精金元气而已,丢了就丢了吧,没啥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说,但没了金砖,我怎么修行?”欧阳广脸色不善。“有人想要阻拦我修行的进度。” 第八十二章 触目惊心 欧阳广之所以‘呼朋唤友'',将一众同门带在身边,就是要减少自己被偷袭的可能性。 在他原本的推测中,那盗走黄金的敌人有意诱使自己来到鬼愁涧,就是想暗中突袭。 但欧阳广没想到,丁蚺并没有‘偷袭’自己,而是明目张胆地发动了攻击,并且攻击的对象是三姐。 情急之下,欧阳广一面挥动斧子,一面下意识将昏君百炼金砸了出来。 丁蚺毕竟是练气七层的修为,除了三姐,场中无人可敌,无论身体的力量与速度,还是施法的频率和威力,都远超欧阳广。 昏君扔出百炼金,正中丁蚺下怀。他突然放弃三姐,转身来接金砖。 丁蚺的目标是昏君百炼金,这又是昏君始料未及的。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突然笃定了自己之前的一个推测:那天晚上在屋中偷袭自己的影子就是丁蚺无疑,他先出手攻击,后来又假惺惺地现身相救。这一切,完全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出戏,但动机不明。 “丁蚺,你处心积虑,偷走我的黄金,就是为了今日吗?” 丁蚺使出全力,抵挡住百炼金的威力,然后将百炼金摘下,放入怀中。“你的黄金不是我拿的,凡间之物于我何用?” 丁蚺没有撒谎,今日事情的发展,其实也出乎了他的预料。自从欧阳广初次来到磨砺堂,以昏君百炼金击败管事朱阔之后,丁蚺便开始觊觎这件宝物。 丁蚺自知大道无望,已经在预备离山之后的事由,所以捞取一件宝物至关重要。但混元天意门的门规禁绝弟子互相抢夺,所以丁蚺按兵不动,是想等一切预备得当,在离山前一刻暗中下手。 他不断接近欧阳广,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但谁想到磨砺堂风云突变,忽然间死了不少弟子。可以预见,执法院很快就会有长老下来彻查因由。 丁蚺在磨砺堂多年,做下了不少坏事,一旦深究起来,他难逃罪责。 思前想后,丁蚺决定兵行险招,先下手为强,所以跟来鬼愁涧。 三姐是他抢夺昏君百炼金最大的障碍,所以他必须除掉三姐。 欧阳广不知这当中的细节,认定丁蚺与杀人、夺金、甚至修炼僵尸都有关,于是奋起神勇猛攻。他本不曾习武,打得没有章法,全靠黄金斧本身的威力拒敌。 余者反应过来,也攻向丁蚺。 另一方面,僵尸占据了上风,又撕烂了两个弟子,血肉崩了一地。 这是欧阳广真正第一次参与修行者的大战,至此方知斗法的残酷:稍有差池,形神俱灭。 丁蚺被数人围攻,不落下风。身形飘在空中,周围有无数光华流动。 若不是三姐拼死缠住他,他已然脱身。 “三姐,你自身难保,还敢阻我?” 三姐冷笑连连。“我不齿与你同门。”一边咬牙坚持不让蓝色怪物吸走自己的精华,一边施法扯住丁蚺。 丁蚺念念有词,手里的光带更是幻化成数条毒蛇形象,从半空扑下,顷刻缠住了三人。 那三人手忙脚乱地抵挡,未料到这些光蛇原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丁蚺嘴里的咒语。 咒语化成飞剑,轻轻一铰,便让一个弟子身首异处,死于当场。另外一个弟子左手折断,身受重伤。 受伤的弟子急忙拿出一张符纸嚼碎,吐在伤口上,止血的同时保持伤处新鲜,不至于感染和立即愈合。他又将断手捡起,退到人群后方,显然还有将断手再续的打算。 “是他,果然是他,飞剑斩人,那些同门都是他杀的!” “没想到这个丁蚺乃是狼子野心,与僵尸合谋……” 丁蚺心中有些发苦,他虽然手底无情,出招狠辣,但那些人真不是他所杀,至于勾结僵尸之事,更是子虚乌有。 撇开周围闲言碎语不理,丁蚺恶向胆边生,又放出两把透明飞剑来斩欧阳广。 两声轻微的响动,两把飞剑应声落地。打破丁蚺攻势的竟然是一只浑身金属色泽的僵尸王。 僵尸一物,最是诡谲,修行途径更是因种类不同而有别。 欧阳广遇到的过金毛犼是僵尸的一种终极形态,旱魃是另外一种终极形态,紫金尸王又是一种不同的形态,此外,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的形态亦未可知。 眼前的尸王神采奕奕,五官分明,除了身材异常高大,浑身肌肤紧致如铁以外,与常人几乎没有区别。这足以说明,这尸王已经快要突破金尸境界,下一步便是要进入紫金尸王的层次,实力非同小可。 欧阳广依稀之间认出,这尸王自己也见过。 丁蚺不敢久留,趁机甩开三姐,闪身陷入黑暗之中。 “师叔,你的宝贝……” 话音未落,猴子一般的小个子从半空滚落,朝着欧阳广挥手。“师叔,金砖我给你抢回来啦!” 欧阳广大喜。这个瘦猴子似的家伙动作极快,当初就曾同样从欧阳广手里抢过金砖,今日旧法重拾,立下一功。 与此同时,救下欧阳广的尸王,用自己细长的手指往东面一指,然后高高跃起,同样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三姐支撑不住,倒地晕厥了过去。 “师叔,咱们怎么办?”霍申猴有些手足无措。丁蚺虽然退了,但僵尸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刚刚成型的腐尸,灵智尚不健全,但嗜血好战,冷酷凶残。 欧阳广记起那金尸的指示,大喊一声:“大家往东边跑!” 慌乱之中,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余者必然响应。 挡在前线的弟子们已然溃败,闻言毫不犹疑,转身就跑。 大家都知道鬼愁涧危险,但没有预料到作为第一战力的三姐会率先昏厥,丁蚺更是窝里反,于是被僵尸打了个措手不及。 “带着三姐!”欧阳广挥舞金斧,吓退一只僵尸,回头嘱咐慕容疾。 那僵尸青面獠牙,没有半点人样,略微靠近就有一股冰冷的血气扑鼻而来,若不是事出紧急,欧阳广绝不敢正面与之对敌。 低空中,数把飞剑还在翔舞,奋力抵挡追上来的僵尸。 遇到修为低的僵尸,飞剑一掠,就割掉了首级。若是修为较高,这群磨砺堂的弟子就无法绞杀,往往三、四把飞剑刺过去,都被打成废铁,跌落尘埃。 欧阳飞突然明白为什么资源对于修行者也如此重要了。若是大战一起,除非手握至宝,否则寻常法器的消耗,就如流水一般。 第七十七章 鬼愁涧 慕容疾听说欧阳广的金砖丢了,气得火冒三丈,握紧自己的黄金斧,不断地咒骂。 他这斧子与欧阳广的斧子一样都是法器,虽然威力不如欧阳广的那一把,但在怪树林里也得到了验证,足以劈开坚硬如铁的怪树,足以令人生畏。 “到底会是谁?”欧阳广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冷静下来,若是实在找不到金砖,他就只能重新开始利用霍申猴教给自己的口诀练气。但是自从得到昏君百炼金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欧阳广浪费了太多功夫。 三十岁一到,尚未筑基,那么修行成功的可能性便几乎为零。 霍申猴为表忠心,嚷嚷着要出去探寻,却被欧阳广拦住。“金砖已经丢了,毫无头绪,闹开了也没有帮助。那藏起我金砖的人,肯定别有深意,必然会再有所行动。咱们不如静观其变,省得打草惊蛇。” 慕容疾还不甘心。“难道不能通报给管事们知道?咱们混元天意门没有门规吗?” 霍申猴苦笑一声。“混元天意门当然有门规,而且还很严格,但是谁会相信有人会偷取凡间的金银?金子的确可以提取精金元气,但是效能太低。作为修行者,若是需要金行灵气,首选当然是灵石,其次还有各种仙草、仙根,再不济还有专门的精金矿,谁会这么笨地使用金砖提取?” 一句话惹到了欧阳广,因为他就是用金砖提取精金元气的,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问道:“通常从金砖提取精金元气,成效如何?” “一千金顶多能榨出黄豆大小的金元,而且费时费力,没有个三五日的连续炼制根本不能成功。” 欧阳广点点头,确认了百炼金在提取精金元气的效能上并不比传统方法更高,一千金能压榨出来的精金元气数量基本相当,但是效率就高了许多,只要有足够的金子供给,所需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而且,随着欧阳广熟能生巧,这时间越来越短。半年前,欧阳广每日一刻钟,持续一个月,才能达到这个程度。现在一千金就是堪堪一个时辰的功夫而已。 “精金矿是什么?”欧阳广的识海中没有这个东西,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似乎与当今修行界的现况有相当的出入。“附近有这种矿吗?” 霍申猴立刻明白了欧阳广的意思。“师叔,精金矿是造化之功,乃是因为极高温和极高压的缘故,生生将金行灵气压缩进入了一种特殊的金化物当中,与灵石有些区别,但当然要比寻常的金子要强。” 说完,霍申猴压低声音。“磨砺堂的区域是没有的,但是磨砺堂的边缘地带,那鬼愁涧里却有不少。” “鬼愁涧?”欧阳广随即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有僵尸出没的水涧?” 身旁,慕容疾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开始僵直,他已经猜到欧阳广要去涉险。论胆色,他自问不比自家的皇帝更差,但一想到浑身腐肉的僵尸,慕容疾就不由得反胃、生寒。 所谓一物降一物,慕容疾怕的就是这些‘活着’的死物。 欧阳广也记起不久之前见过的僵尸,心说:这倒真是巧了。 霍申猴应了一声。“师叔,你不会动了去鬼愁涧的心思吧?去不得啊,就连丁蚺那等修为的同门,见了僵尸都腿软。” 欧阳广软里带硬地回道:“我可听说僵尸是拿给青桃山的弟子练手用的。他们去得,我们就去不得?你们以前不也是青桃山的弟子吗?” “这个……练手固然不假,但青桃山的弟子去试练,身边总有前辈教习护持,情形自然大不相同。咱们要是去……那可就是无人相助,生死自付。” “生死自付?” “是啊师叔,死了就死了,可没人会负责的。顶多是杀人的僵尸被焚烧而已。可是,人都死了,焚烧僵尸又有啥用?” 欧阳广心头一凛,不久前赵郑毅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磨砺堂的弟子轻易是不会涉足鬼愁涧的。 “有人在诱使我去鬼愁涧。”欧阳广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虽然有些阴谋论的意思,但却越想越觉得有理。 “谁这么阴险,竟然想用僵尸害你?”慕容疾义愤填膺。 “未必是利用僵尸,只要我去了鬼愁涧,怎么死的,就不重要了,尤其是被毁尸灭迹之后。” “师叔此言,是说有人敢在鬼愁涧对您动手?这……会不会过于严重了?”霍申猴了解磨砺堂的弟子,顽劣不假,彼此争斗不假,但在混元天意门的界域之内,敢谋害同门的举措,还是不大常见的。 欧阳广惨然一笑。“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事情究竟如何,尚不可知。也许是我多心了……只是如此一来,我去不去鬼愁涧倒是犯难了。” “还是别去了。安全第一,万一有人在暗中出手,防不胜防啊。”慕容疾立刻反对,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去鬼愁涧。 欧阳广看了一眼霍申猴。 霍申猴沉吟不决,不知道该如何相劝。沉寂了一阵,他才旧话重提。“师叔,我给你的基础口诀乃是混元天意门的嫡传之法,现在捡起来,犹未晚也。” 欧阳广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未置可否。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无论怎么看,使用百炼金强行筑基都是最佳的选择,但如今没了金砖,为了获得充沛的精金矿,自己必须涉险鬼愁涧。 如果不使用百炼金,从头开始练气,一年半载之内未见得有成效,最关键的是,时不我待,夜长梦多。若是不能快速筑基,百花真君一旦遇害,欧阳广必死无疑。 现在,欧阳广的性命并非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希冀困住百花真君的家伙大发善心,网开一面,留他一命?这实在是镜花水月。 欧阳广不能容忍随时随刻命悬一线的危机感,这也是他不得已放弃原有计划进入混元天意门的原因。 初心不改,必须争分夺秒。 “咱们三个去鬼愁涧必然九死一生,实为不智。” 慕容疾和霍申猴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他们彻底崩溃了。 “所以,我决定得找几个帮手一起去……三姐,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八十三章 又成功了 关键时刻,欧阳广的黄金斧发挥了作用,一朝挥舞出去,总能逼退僵尸。 原本已经对欧阳广刮目相看的众人,不得不更加佩服。 但是转眼,面前已经无路。那金尸指明的方向,竟然引导众人来到了一壁悬崖前。 “糟糕,那金尸难道是骗我的?”欧阳广咒骂一句。 “师叔,没路了怎么办?” “大家别慌,布阵,死守,咱们已经燃过信香,相信诸峰长老很快就会降临。”某个人喊道,但是人群响应的声音不多,毕竟眼前状况紧急,大家都没有信心。 顷刻之后,又冲上来十余只大大小小的僵尸,得道年代互不相同,有的肋下已经长出肉刺,距离羽化成飞天夜叉恐怕不远。还有的骨节抽长,浑身铜绿,已经练成铜尸,还有的浑身腐肉刚刚收紧,才能行走不久…… 月光下,这些僵尸无不凶恶多端,让人不寒而栗。而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似乎还有黑影晃动,应该是众人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僵尸。 就在不少人已经快要放弃抵抗时,欧阳广大喊一声:“大家冲上去拼了,不能让僵尸咬死啊!” 空喊无用,欧阳广深知此节,于是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缠住三姐的蓝色鬼魂一样的怪物离开了三姐的身体,瞬间投入了眼前一个僵尸的身体。 那僵尸在原地挣扎了片刻,身体扭折,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浑身并发出咔咔的骨节怪响,然后突然直立,双眸泛出蓝光,显然是被蓝色鬼魂夺了身体。 欧阳广一斧子砍翻一个身材矮小的僵尸,吓得一咋舌。“我的乖乖,这年头还有夺僵尸舍的强人呐!” 话音刚落,黑暗中走出三个不一样的僵尸,眼珠都是蓝色。 慕容疾大叫道:“这不就是刚刚怪树上吊着的那几具尸体吗?” 众人借着法术的亮光一看,果然如此。最后那位,是新死的僵尸,原本磨砺堂的弟子,脖颈上的伤口清晰可见。 这四个僵尸居然同思同想,行动一致。 欧阳广耗光了力气,脚底一软,几乎跌倒,全靠霍申猴与慕容疾扶住,赶紧后退。 “诸位,还有什么法器、符纸、飞剑,都拿出来吧!撑得一刻是一刻,不然死了,啥都没用了。” 欧阳广虽然害怕,还是努力呼喊,给众人打气。 危急时刻,天空一道炫光降临。来的竟然是龙雪和皇甫娇,以及另外一个欧阳广素未谋面的女子,她的秀发如瀑布般泻下,容貌不在皇甫娇之下。 三姐在青桃山的朋友正是她。 三姐晕厥之前,放出了讯号。 皇甫娇在青桃山受到龙雪的庇护,渐渐站稳了脚跟,因为与昏君分别数日,甚为想念,这天晚上,心绪又实在不宁,于是忍不住央求龙雪,想让她带自己来寻欧阳广。 龙雪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事有凑巧,刚驾剑光离山,就遇到了与三姐交好的黄珂。 龙雪先是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暴露了行踪。毕竟前往磨砺堂并非是受到鼓励之事。还是黄珂认出皇甫娇,猜到情由,率先表明立场,又简短叙述了危机。 龙雪大急。“岂有此理,欧阳广乃是龙长钺师叔组的亲传弟子,竟遭遇如此危险,倘若再有意外发生,岂不糟糕?” 三人及时赶到,打退了一波攻击。 皇甫娇扑入欧阳广的怀里。“陛下,咱们快走!” 龙雪和黄珂皆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僵尸在聚集,担心很快就可能引来真正的尸王,所以也都主张先走为妙。 “你们带走他,三姐交给我!”黄珂一把将三姐接过来。“好歹先离开这个鬼愁涧再说……我已经闻到更浓的尸臭,一定有大僵尸在赶来。” 龙雪点点头,搀起欧阳广和皇甫娇。 “师叔……”直到此刻,霍申猴才笃信欧阳广真的是龙长钺的弟子,否则青桃山上练气九层的同门,是绝不会冒险来救的。但他欲言又止,因为在如此危险的关头,各自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他实在开不了口让欧阳广留下,或者回来搭救自己。 欧阳广却立刻明白了霍申猴的犹疑,而且想到他们都是自己带来此处,所以才会陷入险境的,因此不肯就此离开。“我得跟他们共同进退才行!” “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充英雄吗?”龙雪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虽然是我名义上的师叔,但今天必须听我的,跟我走。” 黄珂冷哼一声,已经率先带着三姐冲入了高空。 欧阳广却挣扎着甩开龙雪的手。“不行,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来,我若甩手走了,那就是不仁不义。” “昏君,你什么时候也讲起仁义来了?” 欧阳广苦笑一声。“不是我仁义,而是我不能太不仁义。” 龙雪一瞪眼,不再跟欧阳广争论,使强将欧阳广扽起来,冲入空中。 然而就这么瞬间功夫的耽误已经错失了时机。一只飞天夜叉由远及近,须臾来到近前,放出一道雷霆。 龙雪急忙闪身,落回地面。 霹雳砸在峭壁上,轰开了一个山洞。 早有人喊道:“里面也是怪物!” 欧阳广循声一看,山洞中赫然坐着一副骷髅,通体枯黄,没有一丝肌肤,不知道骨节是靠什么力量链接在一起的。 骷髅的身前身后一共倒插着七把长短不一的飞剑,似乎正在守护着主人。 下一刻,骷髅猛地晃动头骨,眼眶中冒起两道猩红色的亮光来。 可惜,山洞壁上,两股手臂粗细的绿色荆棘藤条生长出来,死死缠住了骷髅的双臂臂骨和腿骨,使得他的身体不能动弹。 四位一体的怪异僵尸,后发先至的飞天夜叉,以及身材高大的铜尸都注意到了骷髅,分出了部分力量去攻击它。 龙雪一跺脚,有些气闷。她知道自己现在走脱不了,只得趁机布阵。 龙雪毕竟是练气九层修为,布阵的速度和威力要比其他磨砺堂的弟子强得多,刹那完成,刚好挡住了下一拨僵尸的攻击。 幸存的十八个磨砺堂弟子,都对欧阳广感激不已,若不是他不离不弃,龙雪早就离开,哪里还有人在这里布阵抵抗? 但龙雪一人之力坚持不长,那阵法挨了两轮攻击就已经摇摇欲坠。 “皇甫娇,帮我!” 皇甫娇闻言,急忙运气,口诵真言,将自己的力量注入阵发当中。这都是她在青桃山数日所学之事,但无奈实力仍然低下,所献之力相对于群尸之威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更糟糕的是,就在众人不经意间,一只身材瘦小,但容貌诡谲的僵尸王突然也来到了场中。 那四位一体,曾经挂在树上的几个僵尸立刻俯首称臣。其中那只失去了身体,以蓝色鬼火形式伤过三姐的怪异僵尸,也不例外。 鬼愁涧中的僵尸数量固然不少,但鬼愁涧的地方也极为广大,像今日这般如此密集地出现,实属异常。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福至心灵,意识到山洞中的骷髅与这些僵尸是仇敌,于是顾不得危险,冲将出去,朝着那木藤就是一斧子砍了下去。同时,手里的百炼金也砸了下去。 金克木,欧阳广又成功了。 第七十八章 明争暗斗 时隔数日,欧阳广与三姐重新见面了。 三姐神情冷淡,似乎对昏君不满。但欧阳广脸皮极厚,嬉皮笑脸相迎。 “你胆子可真大,想去鬼愁涧?” “不是我胆子大,实在是我觉得,只要有三姐相陪,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三姐冷笑一声。“油嘴滑舌。当初在赤炎果树的树林里可是你救了我。当时你可骄傲得紧,现在这么瞧得起我了?” “我一向瞧得起三姐你。” “废话少说,陪你去可以,你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报答我的?” 三姐的直接和大胆都让霍申猴咋舌。 欧阳广也快言快语。“既然三姐愿意仗义相助,这两枚赤炎果送给你!”欧阳广只字不提将法器还给三姐的事。“据说赤炎果是制作丹药的好材料,三姐一定用得着。” “有什么用?我困在磨砺堂又不能炼丹。” 欧阳广笑而不语。“这几天我闲来无事,也想通了一些细节。” 欧阳广老谋深算的样子让霍申猴和慕容疾都感到好奇,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哦?”三姐不置可否。 “三姐肯把法器都输给我们,想必是有备无患吧。” “你眼光很准,猜得不错,我的确藏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三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咱们还要再一次患难与共,就应该彼此敞露心扉,坦诚相对。何不跟我们说实话呢。” 三姐突然双目一瞪,盯向了欧阳广。 慕容疾和霍申猴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欧阳广天天夜夜跟自己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发现了三姐的什么秘密? 欧阳广越是深不可测,霍申猴对欧阳广越是佩服。 欧阳广见三姐无语,便笑道:“三姐在青桃山一定有自己过硬的朋友,她给你提供了那么多的法器,你回馈她赤炎果,是不是合情合理?” 一言既出,几个人都惊住了。 三姐没想到欧阳广竟然猜到了此节。 慕容疾和霍申猴更是豁然开朗。 “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便一猜。既然磨砺堂并未禁绝与其他弟子来往,三姐你为人处世又如此八面玲珑,有一两个愿意替你担当的朋友,一点也不奇怪嘛。” 三姐对欧阳广的恭维并不以为意,但对他的聪明狡黠却有几分钦佩。这么多年,欧阳广还是第一个猜到此事的人。 霍申猴一拍脑袋。“师叔,难怪你昨日细细地询问我磨砺堂的规矩……” “算你运气不错,猜得很对。赤炎果对我也的确有用。好吧,此事成交了。” 三姐的爽快出乎欧阳广的预料。下一刻,欧阳广忽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白费了两个赤炎果。“三姐,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去鬼愁涧,我邀约你,正中你的下怀!哎呀,我傻了!” 三姐笑而不语,用表情回答了欧阳广。 欧阳广气得捶足顿胸,引来三姐的鄙视。 “得了那么多赤炎果和法器,分我两个就心痛成这样,还说跟我患难与共?真是口是心非!” 欧阳广反应极快。“我悲痛的不是这两个赤炎果,而是别的!我在青桃山也算是有朋友的人,她们怎么就没想着来这里探我一探?” 欧阳广嘴里的朋友当然是皇甫娇和龙雪了。前者刚入门墙,事事不得便,脱身不得,还在情理之中。可龙雪乃是练气九重楼的资深弟子,根基不在三姐之下,她对自己不闻不问,就有点伤了欧阳广的心啦。 “那只能说明你的人缘太差!”三姐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两人议定,两日后月圆前的白天去探鬼愁涧。 “光有三姐还不够,咱们得把丁蚺也寻来。” “丁蚺?”霍申猴不解。“师叔,那个丁蚺可不是老实人,您忘了您初来时,他与人赌斗,看你跟管事们的笑话……后来又三番四次地纠缠……” 欧阳广托着腮,若有所思。“那个丁蚺确实有些奇怪。我刚来,就想收我当小弟,自信得过头,动机也不明……正因此,我得带着他。” “为什么?我不明白。” 欧阳广笑着望向霍申猴。“偷走我金砖的人在暗,我在明,万一那个人就是丁蚺呢?” “那我们就更不能带着他!”霍申猴跳了起来。 还是慕容疾想透了此节。“是了,既然不知道谁是敌人,那就把所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都带着,让他们互相监督、作证,才是最安全的。他们若是在暗,就可以安全出手,可若是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去鬼愁涧,必定有所顾忌,因为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们就不能轻易脱身。” “而且……”欧阳广自行补充道:“这是一个试探,若是有胆量肯跟我同去的,陷害我的可能性就小了。” 其余二人都表示同意,跟欧阳广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磨砺堂的地方不小,想要寻找一个人并不容易,但放出消息却不难。欧阳广利用自己短时间内积累起的人脉和名声,放出风声,说明自己要前往鬼愁涧一探的打算,欢迎所有人加入。 磨砺堂的弟子反应热烈,远超欧阳广的想象。短短一天之后,就有二十四个人,通过各种方式来表示自己愿意加入欧阳广的队伍。 如此一来,欧阳广反而有些犯难。因为一支超过二十四人的队伍,必须精心策划,才能有效地组织起来,否则路上稍有意外,一切都得功败垂成。而且,欧阳广的本意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依赖精金元气修炼的事实。 霍申猴在这件事中表现积极,很多人其实是卖了他的面子才答应的。毕竟鬼愁涧可不是一处令人神往的地方。 慕容疾看出欧阳广的烦恼,背地里嘀咕道:“这个申猴,为了在你面前充能显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猜,好些人都是被他软磨硬泡拉进来的吧……” 慕容疾简单几句话,已经明里暗里责怪了霍申猴数次。 欧阳广点点头,也在心头狐疑,认为自己那句‘这是一个试探,若是有胆量肯跟我同去的,陷害我的可能性就小了’起了作用。有些人在刻意表明自己的立场。 同时,欧阳广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慕容疾和霍申猴之间已经有些了罅隙,他们在争夺自己的恩宠。 既如此,霍申猴的嫌疑似乎反而更小了。 第八十四章 骷髅 昏君百炼金落下,缠住骷髅的藤条立即融化。 骷髅获得了自由。 它侧头看了一眼欧阳广,随即猛地站起。七把长短不一的飞剑也全都随之从泥土中跃起,此起彼伏地发出音色各异的长啸。 下一瞬,飞剑齐出,刷刷刷,眨眼斩杀了数个僵尸。但后到的凶恶小僵尸王,以及受他操控的几个怪异僵尸却屹立不倒。 尤其是那黝黑的小僵尸,显然如临大敌,而且被彻底激怒。 他呼哈乱叫,身体弯曲,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威力。 再看时,七支飞剑全数悬在空中,不住地颤抖,竟然无法继续攻击。 小僵尸王浑身黑毛,唯有脸上靠近眼眉的地方有一圈蓝色毛发,如今根根竖起,配合上他那形容枯犒的面容,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此刻,小僵尸双手平伸,十指张开,两团硕大的光球在他的双掌之间形成。光团中电光闪动,霹雳流转,阵仗极大。 群尸受到鼓舞,稳定战线,继续前进,又有一只成型的飞天夜叉加入了战团。 “师叔……咱们怎么办?” 随着霍申猴一句话,其余众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欧阳广,就连龙雪也不例外。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这么多的僵尸对抗。 欧阳广并无良策,但迫于无奈,只能强打精神。“这骷髅跟僵尸是死敌,咱们想要死里求活,只能靠它,助他一臂之力吧。” “怎么帮?说得轻巧。”龙雪有些不满。 “他的飞剑都被那个小东西挡住了,咱们偷袭那小东西,看有没有用。” “也只能如此了!”龙雪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锦盒,快速打开,里面赫然用锦布裹着十八把小巧的飞剑,每一支都只有成人拇指长短。 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陶,皇甫娇眼界大开,不由得惊呼道:“这就是成教习说过的【剑群】了吧。” 剑群是一种难得的法器。一组多把飞剑被淬炼得‘同心同德’,懂得彼此照应,因此能形成威力巨大的剑阵。剑群的数目越多,越难得,因为要将通灵的飞剑融合成一个有机整体,难度极大。 剑修的本源飞剑与修行息息相关,珍贵非凡,对敌时很少会拿出来使用,所以会不断收集飞剑类的法器,而剑群正是这些法器中的佼佼者。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好东西!”欧阳广其实看不出任何端倪——神剑宗宗主的记忆是死的,犹如一个藏书库而已,并没有对欧阳广的眼界有多大的提高——所以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你可是我师叔,我为了救你才不得不拿出看家的法器,若是坏了,你将来必须十倍赔我!”龙雪娇嗔一句,剑群已经放了出去。 十八把小剑鱼贯而出,见风就涨,晃眼变成一丈高下,全是大剑。 随着这群大剑加入战团,小小的僵尸王身体微微颤动了片刻。 就是这么些许功夫,骷髅缓了一口,对着欧阳广张开了空无一物的大嘴。 “给我一金砖!” 欧阳广一晃神的功夫,声音就消失了。他拿不准刚才的声音是真是假,于是赶忙问身边的皇甫娇。“刚才它说话,你听见了吗?” “谁说话?”皇甫娇一脸茫然。 慕容疾也无所适从。 “难道幻觉了?”欧阳广心头一凛,还是凭着直觉将手里的百炼金扔了出去。这是极大的冒险,很可能会永远失去这块金砖。 但欧阳广洪福齐天,又猜对了。刚才的声音正是骷髅发出的,他五行属金,需要金元精气的滋补。 百炼金汲取了数月的金元之力,欧阳广修为低下,根本无法全部消耗,所以金砖中残余的力量不少,当它一靠近骷髅,立刻放出一条胳膊粗细的金气,瞬间钻入骷髅的七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人几乎没有察觉。 下一刻,骷髅的力量大涨,光秃秃的头骨上开始冒出白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微微泛着一丝淡金色。 骷髅得到力量,顿时狂暴,咆哮着冲上前,要与小僵尸王近身肉搏。 小僵尸王也发出怒吼,然后放出大团的雷火,四散开来,惊得诸人噤如寒蝉,全都卧倒,然后蜷成一团,生怕被这雷霆之怒误伤,哪里还有半分修道人的气度。 龙雪脸色惨白,原地站立,奋力抵挡,却早被欧阳广奋力一扯,拉到身边。“我知道你是练气九层,厉害得很,也不用这个时候出风头吧,命要紧!” 其实,若是龙雪坚持,凭欧阳广的力量如何扯得动她?她此刻正需要一个台阶,欧阳广拉得正好。她脸色依旧,不做丝毫圆融,冷哼一声,也不分辨。 雷火与气流交织一处,吹得不少僵尸歪歪斜斜,更多的撞上了崖壁和怪树,同时也炸开了许多地洞。 小僵尸王与骷髅终于撞在一处,激起的气浪将所有飞剑全部震开。但是骷髅终归是占据了上风,挥舞秤砣一般巨大的拳骨,将小僵尸一拳打得后退了十余米。 紧跟着,骷髅的七把飞剑调整好姿态,掉头来刺。 破空声震耳欲聋。 七把飞剑这才开始显露威力。 小个子僵尸王也不闪躲,张嘴放出一道绿芒,仓促抵住飞剑,然后就地开始挖掘,转眼就将那些刚被炸开地洞连成了一片。 一副诡异的场景显现。 欧阳广倒吸一口冷气,吓得浑身发冷。 因为那些地洞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与小僵尸王形象类似的僵尸,只是尚未完全长成:或者皮肉尚未愈合,或者尚缺手脚…… 随着小僵尸的吼叫,这些僵尸纷纷昂头,开始喷出绿色的光芒,一时间犹如万箭齐发,即便是大骷髅也无法抵挡。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怪物……”龙雪不敢置信。 鬼愁涧内的僵尸原本都是自然长成,野生放养,用以给青桃峰的弟子练习法术使用,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聚集了如此众多的人造怪物。 若不是欧阳广用金砖放出骷髅,骷髅又逼得小僵尸王走投无路,这些掩埋在地底的怪物恐怕短时间内都无法被人发现,等它们全部长成,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欧阳家的老祖宗变成了金毛吼,被龙长钺收服,自己因此入门的旧事,欧阳广忍不住叹道:“我真是和僵尸有缘啊!” 话音未落,骷髅寡不敌众,被十余只地底钻出来的小僵尸扑到在地。咔咔的声音顿时响起,那群僵尸竟然开始啃食骷髅。 “完了,咱们要被僵尸吃了!” “不会的!”欧阳广举起黄金斧。“放心,僵尸啃你之前,我就砍死你,省得你受这皮肉之苦。”一句话,吓得那不知名的弟子抱头痛哭,哪里还有那一份本该有的顽劣气势? 第八十五章 如此生猛 欧阳广有一股子不服输的脾气。在生死存亡之际,总能发挥大作用。 他挥舞黄金斧子,带领众人坚持。就是这么点短暂的时间,让他们迎来了生机。 全靠欧阳广当机立断,放出骷髅,使得鬼愁涧闹出的动静终于大到引来了混元峰上的注意。 三个长老,协同数名执法堂的执事,及时赶到。 那只小个子的黑皮僵尸王触觉敏锐,转身躲入黑暗不见。 三个长老带着大威力的法器,先用法术将众弟子护住,然后以雷火驱赶众尸,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大长老李长丰,曾经在混元宫见过欧阳广,知道他是龙长钺的亲传弟子,还在好奇为什么最近没有看到他,突然在这里碰到,不由得呆了。“我还以为你用功过勤,足不出户,怎么到了这里?” 欧阳广自然是一言难尽,却只用几句话将前情后事简单交代了一遍就罢,并未特意指出这一切都是徐长老的安排。 李长丰心领神会,并未过多言语,却对欧阳广刮目相看。暗道:此子心性非凡,虽受了委屈,却引而不发,沉稳大度,不像一些年轻弟子睚眦必报,而且不讲方法,结果最后往往事与愿违。龙师兄行事天马行空,但绝不至于荒唐。我当日怕是小瞧了这个小子,他将来必有大成就。” 撇开李长丰心头的想法不提,执法堂控制住群尸后,又发现了更多的养尸洞,意识到这个鬼愁涧内有异常之事在进行,若不是发现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李长丰沉吟片刻,在发出讯息通知其他长老的同时,朗声宣布:“欧阳广发现妖洞及时,立下大功一件,宜做褒奖。” 众人死里逃生,余惊未消,闻言全都服气。而且,众人终于确认,欧阳广的确是龙长钺的亲传弟子,惊诧的同时,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一副老年人面孔的霍申猴几乎老泪纵横,跪坐在身边,‘痴痴''地望着欧阳广,不知其心中所想。 “师叔,我真没看错你呀。”就差扑上去搂住欧阳广了。 霍申猴当然不敢,也不能,因为皇甫娇此刻正在昏君的怀里。 人群中,只有赵郑毅依旧不服气,但他没有蠢到公开反对。 黄珂去而复返,带来另外一位长老。她看向欧阳广,微微有得意之色,似乎在说,“我一点险也不用冒,最后还不是一样能露脸?”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次冒险却让欧阳广凝聚了不少人心。 随着更多的长老来至,鬼愁涧的形势稳定,大批执法堂的弟子开始巡视周围区域。那群僵尸并非毫无灵智之物,此刻都躲了起来,只有极少数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小僵尸还敢四处活动,早被众弟子就地正法。 李长丰亲自将欧阳广送到鬼愁涧的路口,嘱咐道:“你在这里安守几日,待我禀告完掌门,就来接你回山。” 等几个长老一走,幸存下来的那些磨砺堂弟子立刻围拢过来,问长问短。 皇甫娇‘憨厚’地一笑:“陛下,您的人缘还真好呢。” 经此一闹,龙雪和皇甫娇也决定暂居磨砺堂,以保护欧阳广的安全。这事得到了李长丰的支持,所以两人理直气壮。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刺骨的寒风消散,一伙人拱卫着欧阳广往回走。刚走到半路,迎面遇上了那几个管事。 头一晚,鬼愁涧内喧嚣震天,但因为禁制的存在,磨砺堂内外都并无察觉。那些磨砺堂弟子放出的讯号,有些被管事收到,有些则被忽略。 管事们根本不以为然,认定出不了什么大事,可也不堪其扰,心头憋火。直到临近天亮才发现执法堂的人大批进入磨砺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鬼愁涧内真有事情发生。 几个管事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会出纰漏。结果执法堂的人无暇他顾,完全没有在磨砺堂现身。被叨扰了一晚上的管事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同时迁怒起那群胆敢深夜闯入鬼愁涧惹事的弟子。 “这群家伙简直无法无天,幸亏这次没出太大的事,不然咱们也得受牵连!” “何尝不是?咱们对那群王八蛋太宽容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真不知道到底谁在磨砺堂说话算数啦!” “对,收拾他们!” 几个管事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将愤恨之情拱了起来。 与此同时,与管事们交好的几个弟子也来煽风点火。他们都是住在上等院落中的弟子,平素就对住在下等院落的同门们百般瞧不上,此刻更是厌弃万分,恨不能落井下石把井都封死。 “听说这一次又是那个叫欧阳广的牵头……” “那小子目中无人,行为乖张,简直把磨砺堂当成是自己的地方了。” “昨天数个弟子被杀,我看跟他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他干的,也是他把咱们的运势带差了……你们想想看,自从他来到咱们磨砺堂,磨砺堂清净过吗?” “我刚从外面回来,那些下院的家伙把欧阳广捧上天了,瞧那架势,是想要喧宾夺主,夺咱们的上院呢!” “他敢!”朱阔率先跨步出门。“真以为我们没人?太天真了,若不是有人庇护,咱们能来这里当管事?什么狗屁欧阳广,上一次贫道不与他一般见识罢了,他如今还学会得寸进尺了?”旁人提起磨砺堂弟子被杀的事,就已经让朱阔心烦意乱,此刻听说有人捧那欧阳广,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几个管事,带着七个上院居住、修为已经有练气五层的弟子迎了上来。 远远看见欧阳广神采飞扬地跟其他人说话,旁边还跟着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朱阔的怒火就再也抑制不住,咆哮道:“欧阳广,你好大的胆子!夜闯鬼愁涧,闹出多大的乱子,你知罪吗?” 欧阳广一愣,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夜闯鬼愁涧是什么错?你好意思说‘多大的乱子?’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乱子吗?还有,那么多同门发出讯息求救,你们不闻不问,玩忽职守,这才是大罪,你还想恶人先告状不成?” 欧阳广牙尖嘴利,不服输,这可真是火上浇油,气坏了朱阔。“欧阳广,你初来那天就大闹磨砺堂,贫道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倒要得寸进尺不成?” 欧阳广一摊手。“是非曲直十分清楚,你还要颠倒黑白不成?我初来那天是你寻衅滋事在先,今日又是你主动挑衅,到底是谁得寸进尺?” “气死我也!不教训你,我誓不为人!” 朱阔的话音未落,霍申猴突然怒吼一声:“大家跟我上,揍这个该死的朱阔!” “你们敢……啊……”朱阔瞬间被人群推倒,各种法术此起彼伏。他万万没想到,磨砺堂的弟子,今天竟然如此生猛。 第七十九章 你的决心不重要 意外发生了。 磨砺堂里聚集的都是个性顽劣的弟子,但极少发生同门相残的惨事,直到今天。 欧阳广正在屋中思前想后,算计可能的前因后果,坏消息突然传来。 “有三个弟子被人削去了首级,惨死屋中。”霍申猴脸色红润,因为急迫的缘故。他顿了顿,补充道:“都是准备跟师叔您一起去鬼愁涧的人。” 屋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前一日,欧阳广提出有人阴谋算计自己时,霍申猴与慕容疾都是将信将疑,到了此刻则是深信不疑。 “到底是谁?到底为了什么,竟然需要杀人?” “师叔,你到底得罪了谁?” 两人一左一右望着欧阳广。 欧阳广有些心烦意乱,此刻又被两人挤在中间,狭促拥挤,感觉极为不好。但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灵机一动。 “等等,是谁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师叔,啥意思?”霍申猴虽然修道多年,却经常跟不上欧阳广的思路。“不是你说的,有人想要设计你吗? “有人要设计我不假,所以才盗走我的黄金。但是盗走黄金是为了引诱我去鬼愁涧这事,只是咱们的推测,不见得一定是真的。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那么现在杀人的人就未必是偷走我黄金的人。” 一段话下来,相当绕口,霍申猴和慕容疾都有些发晕和发懵。 “师叔的意思是,偷走黄金的人与今天杀人的不是同一个?那是不是说,想要陷害师叔您的人不止一批?” 慕容疾冷笑一声。“师兄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杀人的人未必是陷害他的人,陷害他的人未必杀了人……” “你们两个都说得很对!”欧阳广神情严峻。“都是推论,都有可能。可能盗走黄金的人与杀人者毫无关联,而今日杀人的家伙也未必针对我。但是也可能盗走黄金和杀人者是同一个人,或者是一丘之貉。还有一种可能,盗金者和杀人者没有合谋,但都有陷害我之心……” “太复杂了,想来想去也没有真凭实据,不如不想了!”霍申猴有些气馁。 “你说得没错,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死了三个磨砺堂的弟子,这可是大事,那些管事的可不敢专断独行吧?一定会通报给上面的长老的,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应该不会有大碍。” 欧阳广说着话,慕容疾和霍申猴都在仔细思考。 霍申猴点点头。“师叔,我刚刚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您分析得很有道理。盗金的人与杀人者应该不是同一个,前者多半是想对你不利,但后者却很可能对你并无恶意。因为他若要对付您,直接动手是最好的,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如今杀了人,打草惊蛇,很快就会有长老降临,对他也不利……” “说得不错,被杀的人正好是表态要跟我去鬼愁涧的同门,这件事或许只是个巧合!”欧阳广如此说着,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手里握紧了黄金斧,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 磨砺堂的气氛果然与之前截然不同,无论多么顽劣的弟子,都无法容忍在山门之内发生如此凶恶的行为,除了慌张以外,更多的是愤怒。 人群吵吵闹闹,朝着管事的居所涌去。 好在知道欧阳广丢了黄金的人并不多,还没有人像霍申猴一样,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管事比众人想象的要冷静。 领头的那一位,穿一件青衫,正是欧阳广初来那天与之发生过争执的。 “诸位休要惊慌,此事我等已经上报了执法峰,很快就会有执法峰的前辈和长老亲来调查。此是多事之秋,诸位就不要轻举妄动了,彼此照应一下吧。”说完转身走了。 他的身边,另外一个执事嘀咕了一句。“死就死了,反正是混元天意门不要的废物,死不足惜……” 声音不大,但却立刻引来多人的怒目相视。 欧阳广冷笑一声。“看来这事多半要不了了之咯,咱们得自己小心一些。”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喊到:“又死了一个。” 原来是一个众人都不认识的弟子,不晓得哪年来到的磨砺堂,竟然也惨死在一处偏僻小屋中,刚刚才被人发现,同样被飞剑削去了首级,若不是大家提高了警觉,四处搜寻可疑人物,他的尸体恐怕未必能这么快被人找到。 “这位同门不是要跟师兄您去鬼愁涧的人。看来杀人的家伙,果然不是针对师兄你的。”慕容疾很快下了一个结论。 欧阳飞未置可否,因为事情并不明朗,任何可能性都依旧存在。 死的这位是谁,犹未可知,又如何推算其背后动机?更何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本来就变幻莫测。 霍申猴则迅速汲取了教训,保持开放的态度。“万一这个人只是倒霉,被人杀了,作为掩人耳目之用呢?” 慕容疾冷哼一声,对霍申猴反对自己而不满。如今的他,手中有一只厉害的金斧法器,使得他看待霍申猴的态度已然大不相同。 欧阳广注意到两人的变化,并未阻止。霍申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灵活睿智,但未必忠心不二,而且很可惜,耽误了几十年的修为始终无法突破。 人群再度沸腾,企图给管事施加更大的压力,但管事们躲进自己的小院,充耳不闻外界之事。 “走吧,这里没有更多的消息了。”欧阳广话音刚落,三姐现身了。 “你还想去探鬼愁涧吗?” “当然。”欧阳广有些不解地望向三姐。“你难道觉得眼前的事会影响我的决心吗?” 三姐掀开斗篷,露出轻蔑的笑意。“你的决心不重要。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上面就会来人,兴许就是明天,然后为了深入调查,多半会封锁鬼愁涧,所以你要去就趁今晚,否则一时半会儿休想再去。” 欧阳广不得不承认,三姐的话有理。“可是晚上去鬼愁涧,会不会太危险?” “害怕你就别去。”三姐戴回斗篷,语气冷冷冰冰。“在这里,难道就更安全吗?今晚谁死谁活,都不一定呢。” 欧阳广一凛,觉得三姐意有所指,但随即下了决心。“好,咱们今晚就去。打破原来的计划,也能打乱敌人的阵脚。” 第八十六章 修行界,未必不需要君王 论斗法,朱阔绝不是十几个磨砺堂弟子的对手。 顷刻之后,朱阔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坐立不稳。 欧阳广‘反应慢了一拍’,无力阻止人群,急得在原地跺脚。“你们呀,太冲动,慢点,别伤人……就算伤了人,也千万别杀人……” 怎么听,都像是幸灾乐祸。 霍申猴有分寸,带着众人将几个管事全部撂倒在地,多年的怒火沆瀣而出,畅快淋漓。 朱阔发出惨烈的呼救,但围观的其他磨砺堂弟子竟然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好不容易熬到对方停手,朱阔急忙掏出一粒丹药,仰脖子吞下,恢复元气。然后,他怒气冲冲地扭头,朝着跟自己前来的几个弟子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帮忙……” 看时,那七个弟子被三个女子拦住,根本动弹不得。 三个女子分别是三姐,龙雪和黄珂。前者是磨砺堂少有的练气九层的高手,而后两位显然都是青桃山的师姐,难怪…… “原来……原来是师姐降临……有失远……啊” ‘迎’字尚未出口,龙雪已经一马当先扇了朱阔一巴掌。 施法制敌虽然潇洒,但唯有呼巴掌最为解恨。这是三姐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是你欺负我欧阳广师叔的吗?” “欧阳……广……师……叔?”朱阔捂着脸,脸皮热辣辣的疼,既有些发懵,也有些发虚。“师姐说什么笑话,他……他怎么可能是您师……” 啪! 又是一巴掌扇来。 “师姐我……” 啪! 又是一巴掌。“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朱阔被打得头晕脑胀,胡乱地点头。 龙雪本就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爱憎分明,眼中从不揉沙子。“知道了?” “知道了……” 啪! 再一巴掌扇到了朱阔的脸上。 “你知道个屁,想骗我?” 朱阔委屈至极,被当众羞辱,心头憋满了邪火,但无奈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隐忍。 “听着,他是龙长钺师叔祖的亲传弟子,我嫡亲的师叔,你若再敢对他不敬,本姑娘要你好看!” 磨砺堂的一众弟子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将管事教训一顿,凭借的当然也是欧阳广的这层身份。 但是欧阳广回到小屋却有些闷闷不乐。 “陛下,您在担心什么?”皇甫娇千娇百媚。 欧阳广摇摇头,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师叔,我觉得对极了。”霍申猴笑嘻嘻地回答,他今天扬眉吐气,心情自然大好。“那盗取您黄金的家伙肯定没想到您有这样的身份。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而且,我觉得那个人就是丁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欧阳广摇摇头。“不是丁蚺……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刻意了……偷了我的黄金,引诱我去鬼愁涧,在鬼愁涧利用僵尸害我,结果引出来那么多怪物……从逻辑上讲,一切都说得通,但逻辑正确不代表结论正确……” “你又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三姐没好气地说道:“推理正确,又怎么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欧阳广看也没看三姐,自顾自地说道:“若是前提错了,出发点歪了,再好的推理也正确不了……你忘了那些怪物血玉蟒了吗?它们和这些不该出现的僵尸之间是不是有关联?而且,鬼愁涧的事虽然惊险,但最后结局太好,我居然能顺利离开鬼愁涧……这……太不真实了……像是被人布置出来的……” 三姐嗤鼻一笑。“你真是魔怔了……好结局难道你还不愿意?你这是没事找事,杞人忧天!” 三姐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但没人反对。就连龙雪也觉得三姐的话有理。“昏君,你这是忧思过度啦!混元天意门内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你?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而且三姐说得没错,这是好结局,你离开磨砺堂回去你应该去的地方,皆大欢喜,还担心什么?” 三姐嬉笑怒骂,对血玉蟒的事似乎再不留心。 皇甫娇也温言相劝,惹得欧阳广苦笑起来。“我就是随便猜测一番,那设计的人未必是针对我……” 话虽如此说,但鬼愁涧的事还是在欧阳广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至此,欧阳广俨然成了磨砺堂的头领,那些跟随他前去鬼愁涧,百死一生,逃回来的十八个人自不必说,明面上都成了他的亲随,就连那些没有加入行动的弟子,也有意无意地接近欧阳广。 有传言,在出了鬼愁涧的事后,磨砺堂或许会被撤销。这就意味着,陷在这里的诸多弟子有机会回返青桃山。 赵郑毅是十八个人中的一位,虽然骨子里还是不服气,但被人称为‘鬼愁涧十八卫’,还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思前想后,还是主动跑来向欧阳广投诚。 混在十八个人中,赵郑毅偷眼观瞧,早被欧阳广身边皇甫娇的容颜所惊呆,一时间竟然心猿意马起来。 最后,趁着旁人逐渐离去,他来到欧阳广面前。“师叔……” 话刚出口,就引来了慕容疾的怒目相视。 当初这个赵郑毅企图敲诈欧阳广的事,让慕容疾耿耿于怀。而且赵郑毅为人过度圆滑,几近小人的作风也让欧阳广不喜欢。 慕容疾正想开口责骂他,却被霍申猴抢了话头。“赵师兄有事?” 赵郑毅见欧阳广没有立刻屏退、拒绝自己,心头微喜,定了定神,这才说道:“我是专程来给师叔赔礼道歉的,当初有些冒犯,还请师叔见谅。” 赵郑毅开门见山,没有扭捏,这个策略正确至极。因为欧阳广就喜欢这样耿直磊落的做派,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霍申猴察言观色,替欧阳广与他寒暄,然后将他打发走了。 慕容疾脸色不善,对于霍申猴的‘越俎代庖’十分反感。“这赵郑毅是个小人!” 霍申猴微微一笑。“他虽是小人,但现在也是‘鬼愁涧十八卫’之一,都是师叔的势力,与他公开撕破脸皮对师叔不利。” 慕容疾无法分辨冷哼一声。 霍申猴急忙解释。“修行者毕竟还是人,与凡人世界并无本质区别……师叔将来要鹏程万里,说不得还是需要‘势’……因势利导,容人之量,绝不可少……” 欧阳广点点头,也劝慰慕容疾。“申猴说得不错,鸡鸣狗盗之辈皆有用处,更何况这赵郑毅并非一无是处。在鬼愁涧的时候,他并没有逃跑,而且还奋力杀敌……将来,比他讨厌百倍的人都会层出不穷,咱们得学会求同存异……更何况,至少他现在愿意做咱们的人!” 欧阳广说完,又沉默了。他并没有沾沾自喜,总觉得话说得再漂亮,也追赶不上人心的变化。 慕容疾看了一眼欧阳广,从他的脸上见到了坚毅,突然想到,他就算成了混元天意门的内门弟子,但骨子里却还是一个君王。 修行界,未必不需要君王。 本卷完。 第八十七章 时光荏苒 “欧阳广,你真是个蠢货,都大半年了,你还是筑基不成,真不知道当初龙师叔是怎么瞧上你的!” 说话的修行者,身姿挺拔,除了脸有些微长以外,五官俊朗,是个美男子。他是大长老徐友青的亲传弟子,有理由讨厌欧阳广。 欧阳广挠挠头,嘿嘿干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真拿你没办法,你要再这样下去,可就要被内院除名,贬谪成普通弟子了。这是门规,就算龙师叔回来也没用!”年轻修行者眉头微蹙,显得有些着急。“到底哪里不对……” “崔师兄,你就别担心了……万一我真的筑基不成,那我就去青桃峰好了,正好见我的贵妃去!” “荒唐!好好的内门弟子你不做,要去做普通弟子!”崔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欧阳广骂道:“内门弟子的资源比普通弟子多一百倍,以后学成,还不用非得去各个山头做事,能够继续潜心静修,将来问鼎大道有望……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贵妃?修行者里像你这么无耻的可真不多见。” “而且!”崔嵬长出一口气。“而且就算所谓的青桃山,也不是你能长久安身之地……最多十年,你人到中年,再无长进,就对门派无用。那时候,谁还会留你?” 欧阳广当然知道为什么自己筑基不成,但他有苦说不出。“我这个内门弟子又没有师傅指点,跟外门弟子有什么区别?” 这话有些道理,因为内门弟子是有亲传老师的,不像外门弟子都是由教习教导。而且作为内门弟子,无论是功法,丹药还是法器都有源源不绝的供应,条件自然还是要比寻常外门弟子优渥得多。 崔嵬一滞,不知该如何分辩。龙长钺常年不在山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好啦,师弟。也不必过分忧愁。距离你三十岁还有半年,咱们再想办法。我就不信集合众位师兄弟之力,还不能让你突破界限,完成筑基。要真是那样,师兄我跟你一起去青桃山!” 欧阳广深受感动。“师兄,咱们一起去青桃山也好,至少没人敢欺负师弟我了……” 崔嵬被欧阳广的回答激得浑身一颤,脸色大变。“欧阳广,你能不能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给我加紧用功,你要真被赶去青桃山,我跟你没完!” 大长老徐友青的弟子,崔嵬,他不仅不讨厌欧阳广,反而被他的奇思妙想与妙语连珠所吸引,跟他做了至交好友。 不光是他,另外几个年纪相仿的内门弟子都与欧阳广交厚。 混元天意门根基深厚,底蕴非凡,其内门弟子当然是彬彬有礼、圆融良善之辈,与其他峰头的外门弟子行事风格截然不同。 欧阳广练完一套功法,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这套功法与当初霍申猴教给自己的不同,据说是混元天意门最好的基础功法。但是欧阳广却不能全盘接受,不是他无法理解,而是因为这套功法和神剑宗宗主记忆中的筑基功法理念相违背,也与百炼金的方法截然不同。 不知从何时起,神剑宗宗主的修行理念已经牢牢占据了欧阳广的识海,强烈排他,使其无法专心操练旁的口诀。 每每行功,那真气原该走胸前绛宫,绕行督脉,但最后却都被欧阳广有意无意地导入了其他的路线,最后自然一事无成。 不仅正经十二脉迄今为止尚未完全贯通,而且奇经八脉以及肌肤骨骼都不够强健,使得欧阳广无法直接服食筑基丹。 此外,神剑宗宗主的修行之法要求欧阳广直接打开七窍,从天地中汲取灵气,这与现在的修行法门迥异:现在的世界,灵气并不十分充沛,基础法门都要求修行者从灵石中提取灵气。 依照欧阳广的推断,那神剑宗宗主要么来自别的世界,要么出身在亘古久远之时,所以对于汲取灵气的想法不同。但即便如此,真气绕行身体的原理应该相通。所谓一法通而万法通,只要欧阳广能筑基,就能利用灵石持续提高修为。 无奈,受到神剑宗宗主记忆的影响,欧阳广却始终无法筑基。 他说出‘回去青桃山也是不错的选择’,固然是戏虐之语,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其他的考量。 这半年来,欧阳广的修行进度虽慢,但他博览群书,对修行之事已经有了总揽全局的理解,结合他用昏君百炼金提取金元精气的经验,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独辟蹊径,独创一法。一旦筑基成功,按照神剑宗宗主的记忆,自己的境界必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惜,要实现这个目标,他必须用百炼金提取金元精气,以金元精气来冲破关卡。 在见到崔嵬后不久,欧阳广就提出过这样的想法,却被崔嵬劈头盖脸地乱骂了一通。 “荒谬,有我混元天意门的修行功法不同,你要用旁门左道的方法来筑基?” “不通,不通。这法器压榨金子里的金元精气效能太低,浪费功夫。” “灵气直接就进入你的丹田了?这是揠苗助长啊!你直接从金砖里吸收金元精气,肌肤和经脉却没有经过锻炼,没有感受到灵石的脉动,不知道如何压榨灵石的灵气,不知道如何旋转气海、吸食灵气……这,这简直是本末倒置,最后根基不稳,你的境界就是空中楼阁,镜中水月,如何为继?” 混元天意门的弟子都有自己的骄傲,绝不肯学习‘旁门左道’之法。当初龙雪有此判断,如今崔嵬亦是如此。欧阳广倔不过崔嵬,只得作罢,更何况内院里根本没有凡间的金砖供自己使用。 结果,一晃半年过去了,欧阳广的修为没有寸进。 低头看了看百炼金和黄金斧,欧阳广不由得连连叹息,更惦记起百花真君来。自己也算幸运,百花真君至今尚未遇害。 有时候,欧阳广忍不住恍惚,会以为百花真君其实是想到了办法跟自己切断了联系。 叹息并没有降低欧阳广的信心。 “叹气有利健康!”欧阳广不记得是谁在哪个时空曾经说过这句话,确实也有点用处。 欧阳广站起来,望向远处云海中的青桃峰。“也许,我真地应该去那里修行。” 第八十八章 青桃山 百炼金和黄金斧在进入内院时接受过检查。 欧阳广当时满怀期望,同时又战战兢兢,生怕这两件宝物因为威力过于强大,而被门中的长老收走。 但结果,经过鉴定,这两件法器虽然有些威力,但都属于普通法器,内门弟子可以自由支配。 昏君百炼金是五品法器,黄金斧更是只有三品而已。 法器共有九品,九品最高,往上是法宝,再往上才是至宝。 五品法器虽然能在修行者的市场中卖个不错的价钱,但距离法宝尚远,也难怪崔嵬根本不相信欧阳广可以通过百炼金突破境界。 练气九层楼,金丹九重天。练气一层圆满称为筑基成功。 欧阳广年近三十,连筑基都没完成,作为混元天意门的内门弟子,实属罕见,也相当寒碜。 “什么?欧阳广主动要求被贬去青桃山?”崔嵬听到消息,急忙纵云,来到内院院长的门外。 内院院长魏双峰,也是混元天意门的大长老之一。他看了看崔嵬。“你来晚了,欧阳广已经走了。” “走了?魏师叔,你怎么能让他走呢?” 魏双峰冷笑一声。“这是欧阳广自己愿意的,符合门规,我为什么不同意?再说了……这也是你师父一立主张的事。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回去问你师父!” 徐友青大长老与龙长钺一向不合,也因为灵田被毁的事而迁怒过欧阳广。后来欧阳广在鬼愁涧立下大功,李长丰力主让欧阳广从磨砺堂回到内院,徐友青当时虽不愿意,无奈众意难违,只得就范,但心头的厌弃并未丝毫减少。 只不过身为大长老,徐友青日理万机,也没有时间专门来应付欧阳广。所以这半年来欧阳广并未受到徐友青的骚扰,反而跟他的亲传弟子崔嵬结成了深厚的情谊。 现在欧阳广提出退出内门,前往青桃峰学艺,正中徐友青的下怀,他当然要顺水推舟,促成此事。 欧阳广的修为没有寸进,眼看又要到了阳寿三十的关卡,几个对欧阳广青睐的大长老也不好过多进言。毕竟门规如此,任谁也不能轻易违反。 “虽然你放弃内门弟子的身份,但距离你满三十岁还有半年,这半年内你依旧是龙师弟的亲传弟子,就算不享受内门弟子的待遇,辈分不变。”这是掌门的定夺。 徐友青看着欧阳广离去时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原本以为龙长钺做下的那些荒唐事的后果都要由这个小子来承担,谁能想到他竟然连筑基都未完成。 “我送他去磨砺堂的本意是想浪费他一些时间,想着既然是内门弟子,无论如何筑基也不会成问题,没想到……”徐友青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长髯,对龙长钺的动机感到疑惑。“那家伙行事虽然天马行空,不顾别人,但决不至于走眼。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半年过去,血玉蟒背后的阴谋,鬼愁涧的僵尸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欧阳广并不清楚那么大的事,是如何风平浪静的。也许,人心的变化也是如此,不经意间,完全不同。 青桃峰上,一个内门弟子被贬的消息赫然传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龙雪一早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是欧阳广来了。“这个昏君,真是不争气,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筑基。” 同样是毫无根基的皇甫娇和慕容疾都已经修到了练气二层。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龙雪见到欧阳光时其实很高兴。 而皇甫娇更不用说,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陛下,咱们以后就可以日夜在一起了。” 当初欧阳广立功,获准离开磨砺堂,废了百般唇舌,将磨砺堂的诸人也带回了青桃山,所以这些人听说欧阳广来了,无不前来相聚。 霍申猴十分珍惜重回青桃山的机会,半年来足不出户,日以继夜地修炼,境界一举突破到了练气五层。当他再见到欧阳广时,虽然客气,但却有了几分倨傲。趁着旁边没人,霍申猴甚至给欧阳广提出了建议。 “师叔,您天资不差,是不是在内院分神太多,结果至今也没筑基啊。” 欧阳广拿霍申猴当自己人,不以这话为忤,于是叹口气。“一言难尽。非是我不用功,实在是我对混元天意门的修行功法有些不同的认识。”欧阳广没法交代神剑宗宗主的事,只能含糊其辞。 但这在霍申猴看来,却是欧阳广骨子里的清高和特立独行在作祟。“师叔,你听我一句劝,静下心来修炼,咱们混元天意门乃是上三门中的上三门,功法都是最上乘的……你不要好高骛远,不要自以为是。” 霍申猴的话听着好像是在规劝,但却隐含讥讽,似乎是想要从欧阳广身上找回一些自信。 “说句不好听的话……师叔,若不是因为你是内门弟子,要不是龙长钺师叔祖是你师父,你……你就啥也不是,又凭什么在磨砺堂出尽风头?” 一句话让欧阳广心头百感交集。“申猴,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欧阳广有着游戏人间的态度不假,但在磨砺堂时,他所凭借的完全是自己的坚韧不拔,可从没人相信他是龙长钺的弟子。 霍申猴皮笑肉不笑。“师叔在我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大家心里各有一杆秤,多说无益。你听我一句,在混元天意门,裙带关系不能长久。你若在修行上没有见术,必不得长久。” 这话居高临下,十分生硬。慕容疾不悦,率先发难。“霍申猴,你真是小人得志啊!当初师兄是怎么帮助你的?现在师兄稍微有点低潮,你就来落井下石了?” 霍申猴冷笑一声。“慕容疾,我说的话都是为了师叔好,你可别会错了意。再者说了,我可是一直称呼他为师叔,你倒好,叫他师兄,是巴不得让他来青桃峰跟你为伍的吧?” 慕容疾脸色大变,就要动手,却被欧阳广拦住。他对霍申猴的言辞十分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我现在所做之事就是要努力提高自己的修为,否则我干嘛要主动退出内院,回来青桃山?你们两个别吵了,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我是对的……我现在需要金子,很多很多的金子!” 这是欧阳广的肺腑之言,却被霍申猴理解为是欧阳广的嘴硬,他根本不相信欧阳广的话。 “主动退出内院?”霍申猴可不这么认为,心里暗忖:“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虚张声势。” “金子?”慕容疾顿时明白过来。“师兄,你这半年一直没用那个法子修炼?” 欧阳广摇摇头。“内院的限制太多,必须一板一眼地遵从混元天意门的修炼步骤,反而不自由啊!” 霍申猴轻哼一声,依然觉得这是欧阳广的借口。“师叔,青桃山可不好弄金子。” 第八十九章 三姐救急 当夜,磨砺堂十八卫决定给欧阳广接风洗尘。 虽然感觉氛围有些不对,但欧阳广还是决定前往。 有些遗憾,龙雪无缘参加,因为她在日落前就离山了。 混元天意门一共七峰两院。 七峰中,青桃峰是专门培养年轻弟子的所在。执法峰是执法院的地盘,中间混元峰是管理所有弟子和其他峰头的中枢,也是长老和掌门的居所。 两院分别是【内院】和【观星院】。前者是管理内门弟子的机构,而后者是探索前沿法术、法器以及丹药的机构,能进入其中的都是门派内最有天赋弟子。 这两院的所在地也是混元峰。 在青桃峰修炼有成的弟子,会在一定时候被分配到其余六峰去任职。最顶尖的弟子当然会去往混元峰和执法峰。 其余学有所长的弟子则会根据个人意愿和门派所需,而前往剩下的五峰,进入混元天意门的职能部分。 龙雪在练气九层的境界已经稳固了将近五年,足以出世历练,因此被负责收集原料的【破苦峰】看中,招入了【灵石一堂】,今晚就要出发执行第一次任务。 半年的时间,欧阳广对混元天意门的构成也有了基本的概念,与他来自世界的商业组织,竟也有几分相似。 混元天意门有两项法器或者法术在修行界中颇为流行,其一是【混元尘】,是一种用无上法力以及复杂工艺,在炼器炉中练出来的原料,是现今几乎所有量产新法器的必需前导。换言之,几乎所有法器都需要加入混元尘,才能承接法力,成为施法之用。 其二,便是欧阳广曾经听过的【器灵芯】。古法修炼的法器本身有灵性,不需要器灵芯,但古法炼器效能不高,产量不足,无法应付日渐增长的修行者的需求。因此器灵芯应运而生,成为量产法器的灵性来源。没有器灵芯,法器就是一堆不会反应的破铜烂铁。 龙雪走了,欧阳广有一些失落。不过三姐却寻了过来,她半年前也回到了青桃峰。 “你果然是个废物,半年时间都没筑基?居然还不如那个姓慕容的家伙。” 欧阳广苦笑一声。他知道三姐的脾胃,晓得她不是真地挖苦自己,于是不予回应。 果然,下一刻,不等欧阳广说话,三姐又补充道:“既然回来了,你需要点什么,尽管说来。你救过我,我会报答你的……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不过,你只能要东西,对我,你可不许胡思乱想……” 欧阳广大窘,身边的皇甫娇更是委屈地看着欧阳广,好像欧阳广真对三姐有什么企图似的,毕竟当年她自己也是这样被欧阳广‘抢进’大煌皇宫的。 “你能弄到金子吗?”龙雪离开了,霍申猴对自己冷嘲热讽,欧阳广正在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弄到黄金呢。 “金子?”三姐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还真是昏君,如今都回到了青桃山,还惦记着金子……好吧,你想要多少。” “越多越好!你……真能弄到?” 三姐微微点头。“我被红尘峰选中,加入了庶务三堂,从明天起就要在人间行走,一点黄金不在话下……” “庶务三堂?三姐,你跟‘三’还真是有缘呢。”欧阳广露出不正经地笑,心里想着,你怎么不叫二姐呢。“听这名字,三姐是高升了吧,管理人间之事了。” 欧阳广虽然在内院待了半年多,对混元天意门复杂的机构设置有所耳闻,仍未完全熟稔。 “管理人间皇朝事务的是【百川堂】。庶务堂只是在人间行走,斩妖除魔,维护领地的安宁而已,美其名曰积累善功,其实就是跑腿,既危险,对修为长进也无益处。我可不是龙雪,没她那么好的运气……” “斩妖除魔,积累外功,不是也正好可以磨炼法术吗?一举两得啊!”欧阳广不解。 “磨炼法术能飞升吗?”三姐没好气地说道:“道在先,法在后,术次之。法术磨炼得太多,与大道无益,纯粹浪费时间!东奔西跑,都是为门派效力罢了。” 三姐的话不无道理,真正优秀的弟子都是留在执法峰和混元峰,静心提高修为。在这个世界,斩妖除魔除了能增加斗法的经验外,对于飞升的帮助不大。除非某个弟子需要针对某种天劫特别锻炼某种法术。 龙雪虽不是内门弟子,也不如石天龙那样有靠山庇护,但一路行来中规中矩,也受到一些长老的喜爱,所以才能加入灵石一堂。尽管也难免奔波,却有机会获得充沛的灵石为自己所用,总有不少好处。与之相对的,三姐是从磨砺堂回来的弟子,原本就已经被门派放弃了,如今能加入百川堂已经是法外开恩,这差事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正在说话,慕容疾从外面回来,催促道:“师兄,快走吧,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三姐,你不来吗?”欧阳广走了两步,发现三姐在原地一动未动。 三姐冷哼一声。“小孩子的玩意儿,我才不去呢。什么接风洗尘,好像你被内院贬谪是好事似的。” “凡事有正反两面,咱们要辩证地看待……”欧阳广的话未说完,三姐已经消失不见了。 无奈,欧阳广只能带着皇甫娇,跟着慕容疾出了门。 欧阳广刚回到青桃峰不到一日,已经声名远播了。 从内院贬谪的弟子已经不多见,即便有被贬谪的弟子,多数又会因为难堪而选择脱离门派,罕有肯回到青桃峰的。 年轻弟子们虽然不说,但都在心中嘲笑这个被贬谪的内门弟子。 “听说是因为他太笨了,练了半年都没筑基,所以被长老赶出来的。” “是啊,据说非常狼狈,是被徐大长老用法术扫地出门的,离开内院前还摔了一跤,跌了个狗啃屎。” “谁说不是,我听我族兄,王长老的亲传弟子说的,在内院的时候,这家伙就被各个师兄修理得惨兮兮的,这一次逃出来,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他跟皇甫娇是不是有点关系?” “皇甫娇是他以前在俗世时候的皇妃……” “这个昏君,还带着贵妃来修行,被贬谪真是活该!” 来参加接风会的多半都是磨砺堂的弟子,主要就是所谓的磨砺十八卫,他们都受过欧阳广的恩惠,表现自然略微不同。 欧阳广前脚刚进来,王三就凑了过来,咧嘴一笑:“师叔,别来无恙啊!” 第八十章 远近闻名的昏君 欧阳广准备夜探鬼愁涧的消息不胫而走。 嘲笑者有之,佩服者有之,甚至还有咒骂者。 然而,当欧阳广最后准备妥当,即将出发之际,数不清的磨砺堂弟子出现了,大家都想要跟欧阳广一起去‘探险’。 原因无外乎有二。其一,大家都对鬼愁涧感兴趣,但平时人单力薄,不敢前往。其二,磨砺堂发生的事让诸人意识到,一起离开兴许更安全。 三姐,丁蚺,甚至是欧阳广不喜欢的赵郑毅都在人群中。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欧阳广反对也无效,于是他坦然一笑,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去,我是没有意见的,不过诸位千万小心,我是末学后进,可没有办法保护大家。”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因为论资历和修为,他欧阳广是最浅的,当然没有资格保护大家,这是一句废话。 虽是废话,却也表明了欧阳广的立场。 常年执行伐木这个【地差】的弟子,包括霍申猴在内,有大约有十一个,这些人彼此熟稔,又都对欧阳广感恩,所以自然而然地凑到了近前。 “师叔,最近几天你咋不来帮我们砍树了?”说话的叫做王三。大哥王大,二哥王二。他们弟兄三个,都入了混元天意门,结果又一起被贬谪来到磨砺堂,论起来,这也算是一个谈资。 一句话勾起欧阳广的回忆,树林警告自己的那个声音,与偷取自己金子的人会不会有点什么瓜葛? 欧阳广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外,现在的自己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你们比我厉害得多,哪里还需要我帮忙。”欧阳广没有架子,随口打趣了一句。 又有一个人问道:“师叔,你非要来鬼愁涧,到底为什么?” 欧阳广也不隐瞒。“我是金行根骨,听说鬼愁涧有利于我修行之物,当然得来。” “师叔,你说这一次搅闹杀人的到底是谁?” “这事,我也不知道了!”欧阳广一摊手,根本不知道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到底是谁,因为周围密密匝匝的都是人。 很快,天色尽黑,月华初上。一行人也来到了鬼愁涧的入口: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如刀劈斧砍,赫然而立,高有千丈。 谷底隐隐约约有溪水流动的声音,但却又被呼呼风声掩盖,辨不清楚具体位置。涧内杂木丛生,鬼影婆娑,叫人不寒而栗。 三姐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双手紧紧握住两柄飞剑。手中更有一道亮光忽隐忽现,不断闪烁着,放出金光。 欧阳广也将斧子握紧,给慕容疾递了一个眼神:三姐之前的两把飞剑都输给了自己,但现在又有了新的飞剑,足以说明她的好朋友资源丰沛。 留意到欧阳广的目光,三姐冷哼一声:“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入山门前你就是个远近闻名的昏君,无耻好色,还带着自己的贵妃来修行……别打我的主意!” 欧阳广一窘,他可没想到三姐会有这等心思。不过,这也足以说明,三姐与青桃山仍有联系,所以才能得知自己的背景。 欧阳广正想分辩两句,三姐的飞剑突然嗡一声响,抑制不住出窍的冲动,竟然径直冲入了半空。 飞剑轰鸣,声浪传出去极远。 周围的诸人立刻反应,各自拔出法器,口中无不念念有词。霎那间,光华大作,场中满是五光十色的器皿摇来晃去,将已经黑尽的天色又照得通明起来。 光亮下,鬼愁涧羞答答地露出一些本来面目:枯树昏鸦,空无一物。 大家都以为是僵尸来袭,然而却是虚惊一场。 三姐略显尴尬地将飞剑召回,强制封入鞘中,瞪了欧阳广一眼。“都怪你!” 欧阳广大不忿。“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子做了啥?” “做了孽了!”一个声音适时响起,让欧阳广窘迫不堪。 但下一刻欧阳广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呼应自己的,而是有人发现了异状。 惨白的月光下,不远处,一棵生长在凹地的怪树引来了阵阵咒骂和惊呼。 这棵怪树生长的位置实在太奇特,仿佛有人就地打了一个大井,然后播下了种子。 怪树奋发图强,朝上猛长,除去井下部分有三十丈长短外,井上部分还有三十丈。整棵大树只有四根分叉,全在树冠的位置,十分工整地朝着东南西北分开,犹如鬼怪的爪牙。 若从北面看去,树影婆娑,怪树分明摆出了嘲弄旁人的姿态。让人心神荡漾,不由自主的胆寒。 不仅如此,在四棵枝桠上竟然挂着四具尸体,有着不用程度的腐烂,使得眼前的场景越发诡异。 四具尸体,各个面目狰狞,但无一例外睁着双眼,似乎死不瞑目。 随着一阵怪风刮来,怪树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但四具尸体却静静地悬着,一动不动,更添诡谲之意。 西面那一具尸首浑身几乎只有腐肉,不少部位更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偏偏眼球完好,而且微微放着亮光,似乎与月光相呼应,而且在胸腹处还长出了枯黄的新肉。 南面那一具,则是才刚开始腐坏而已,脖颈处伤口依稀可见,还有血渍,显然新近刚亡。 “这是咱们磨砺堂的弟子,我对他的脸有点印象,他是练气四层的修为……难怪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有人喊道。“咱们磨砺堂死掉不止那几个同门啊。” “没错,他也是被人削去了首级……又重新缝合了回来……”另一个人惊呼道。 一句话犹如打开了一个阀门, 一股凉意随即在人群蔓延开来,细思极恐,因为最近命案发生的对象都是练气四层。 实际上,大部分磨砺堂的弟子都是这个修为,顿时人人自危。 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无不在识海中搜寻记忆,企图造出蛛丝马迹。 “这是练尸法!”三姐反应最快,同时大惊失色。“竟然有人在我混元天意门内练尸?” 第九十章 从今往后再不是朋友 欧阳广小心翼翼地跟众人寒暄,力求八面玲珑。然而,即便是最谦逊、最温和的谦谦君子,也必然有不人不喜欢。 有时候是因为立场,有时候是因为利益冲突,有时候纯粹是因为气场不和。 不知怎的,赶来参加聚会的青桃峰弟子越来越多,规模远远超过了欧阳广的设想,磨砺堂的弟子反而成了极少数。 起初,欧阳广与人点头致意,旁人还会礼节性地回应一下。很快,新涌入的弟子已经对欧阳广视而不见,各个倨傲矜持,完全忘了这个聚会的主旨是什么。 人群逐渐嘈杂,氛围越发怪异,所谓的接风洗尘,慢慢变成了通常意义的论道聚会。 从磨砺堂回来的弟子在青桃山本就不受待见,此刻更被人喧宾夺主,只能蜷缩在大堂的一角,自顾自地叙话,人人脸上都有些尴尬。 “师叔,委屈你了……谁也没邀请这些家伙……这些家伙的脸皮可真够厚的……”王三是真心实意地感谢欧阳广,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欧阳广也有些不自然,但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所以他也并不十分介意。“无所谓的小事,无碍无碍!大家记得我,给我接风洗尘,我已经感激万分了……这里是青桃山,桃李堂是门派的公共地方,其他同门要来,是他们的自由,咱们不好拦阻……见到大家,我很高兴,足矣足矣!” 皇甫娇跟在欧阳广身边,也有些懊恼。“这个桃李堂是个清静地方,寻常根本没人使用……是磨砺堂的弟兄们凑足了灵石向教习们租下来,专供接待陛下您用的……这些人真是不识好歹……” “而且,那个什么霍申猴可真不要脸,当初师叔是怎么抬举他的?现在呢?咱们大伙而都聚在这里陪师叔,他却攀龙附凤去了!”瘦猴子模样的吴乾发了牢骚。 “谁说不是?那霍申猴最近修为突飞猛进,难免眼高于顶……师叔从内院回来,恐怕是入不了他的法眼啦……你看他在石天破的身边,像不像一条狗?”王大也满心不喜。 “石天破就是石天龙的堂弟,如今也是练气九层的修为,很快就要离开青桃山了……” 慕容疾怕欧阳广不认识对方,急忙介绍。 欧阳广顺着慕容疾指点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霍申猴满脸堆笑地跟在一个硬朗的青年身边。那青年神采飞扬,一望而知乃是人中豪杰。 “这个石天破……”王三欲言又止。 皇甫娇也有点神情恍惚,却落在了欧阳广的眼中。 欧阳广心头升起怪异的感觉,决定趁着尚无大事发生之前,提前离开。“诸位的情义,欧阳广牢记在心。今天接风洗尘能见到大家,我心已足。现在人多嘴杂,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散了吧!” 这群人单独蜷在角落,没有外人过来寒暄,情势诡谲,大家都觉得没趣,闻言纷纷赞同。 欧阳广带着慕容疾和皇甫娇率先迈步,准备从侧门出去,刚一挪步,有人高喊道:“咦,这不是欧阳广道友吗?我到处找你,没找到,原来你在这里。怎么这就要走了?回来回来,跟大家讲讲你被贬谪的心路历程,以防大家步你的后尘,这才是功德一件呢。” 喊话的正是石天破身边的一个年轻人。 欧阳广暗道不好,拱手施礼。“惭愧惭愧,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诸位,我今日乏了,来日再与众同门叙话可好?” 欧阳广满脸堆笑,言语得体,没给对方留下任何把柄。 但是对方摆明了是来挑刺儿的,一个纵身,挡在欧阳广的前面。“道友,不太给面子啊!” 大堂立刻安静,数十个青桃山的弟子全都望向了欧阳广,皆是面色不善。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内院弟子,高人一等?”那拦路的年轻人双手环抱,气势凌人。“今天你不说个道道出来,不许走。就算走,也要把皇甫娇师妹给我留下!” 欧阳广也来了气,心说,人善被人欺,我以礼相待,你们偏要落井下石不成?幸亏我还没有完全被驱除出内院,否则今日还不被你们给吃定了? 欧阳广大略地算计了一番,笃定今日对方不敢对自己下手,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谁也没说内门弟子就高人一等。同样的,你也不比我高一等,所以我为什么非要说个道道出来?” 欧阳广突然强硬起来,让对方措手不及。对方只得以一阵冷笑应对。“高不高人一等,依照实力说话,我今日就不让你走,你又能如何?”耍起了无赖。 “混元天意门还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弟子?你敢强留我,我不会通知教习吗?”欧阳广面不改色。“再者说了,就算我告诉你们我的心路历程,对你们而言又有什么用处?难不成,你们还痴心妄想地以为自己能进内院?别白日做梦了,你们不配!” 诸人都不晓得,欧阳广一向牙尖嘴利,擅于跟人斗嘴,在跟三姐和龙雪的交锋中也从未落入下风,又怎么会惧怕眼前这些青桃山的普通弟子呢? 此言一出,皇甫娇和她身后的磨砺堂弟子们都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欧阳广的话确实有点损人。 皇甫娇一笑,立刻惹得石天破大怒。他恼羞成怒,一个闪身,也来到面前。“欧阳道友真是好胆色。既然你觉得我不配进入内院,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配进入内院。” “我也不配,所以被贬谪回来了,不过好歹去过内院。你嘛?看样子,这辈子是没机会了。”欧阳广坦然自若,‘无耻’的程度远超对方所能想象。“你是石天破对不对,石天勤是你家族兄对不对?他在混元峰上时可是亲亲热热地唤我师叔……你们好歹是兄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你怎么就这么没有教养?信不信我通知他,让他来打你屁股!” 欧阳广越说越无忌,惹得众人笑得更欢了。 石天勤的师父是普通长老,辈分比龙长钺低,所以石天勤叫欧阳广为‘师叔’是天经地义的。 石天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欧阳广竟然还敢搬出石天勤来压自己,胸腹内真气立刻运转,已经准备动手了。“师妹,你过来,跟我一起,免得我误伤了你!” 欧阳广一愣,扭头看了一眼皇甫娇,只见她俏脸微红,有些犹疑。 原来,自皇甫娇进入青桃山修行以来,石天破便看上了她,时时处处献殷勤。石天破平素表现得如同谦谦君子,对皇甫娇诸多照料,皇甫娇心头感激,以为对方是单纯地提携后辈而已。 青桃峰上男女弟子同学共练,本就没有凡间的男女之防,所以皇甫娇与石天破走得比较近,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此刻,她之所以犹疑,并非因为地石天破有特殊感情,乃是没想到石天破会刻意前来骚扰欧阳广,电光火石之间才明白那石天破原来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皇甫娇的犹豫是对石天破最大的鼓励,至少说明她心中有自己? 周围这些赶来闹场的弟子都是石天破的朋友,都是来给他撑场面的。石天破不顾欧阳广曾经是内门弟子的身份,主动挑衅,也的确是因为看重皇甫娇,嫉妒使然。 然而,石天破根本没想到,皇甫娇对欧阳广早就情根深种,忠心耿耿,面对自己对欧阳广的挑衅,她已经顷刻摆正了立场。 “师妹过来!”石天破企图身手去牵皇甫娇,却换来皇甫娇的怒目而视。平时娇滴滴,温柔似水的皇甫娇也有刚强的一面。“师兄请自重!你跟我家陛下为敌,便是与我为敌。从今往后我们再不是朋友!” 一句话,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不仅出乎石天破的预料,也大出欧阳广的预料。 “这女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性烈,我当初三番五次地救她,果然没错。”欧阳广心头一暖。 第九十一章 修行者的人性 石天破恼羞成怒,一道法术劈面打来。 王二反应极快,挡在欧阳广的身前。“师叔快跑!” 哪里还跑得了? 石天破脸皮煞白,双眼通红,两手掐诀,又快又狠,数十块巨石凭空出现,朝着欧阳广砸去。 欧阳广掏出黄金斧,迎面一挡,根本招架不住,顷刻被巨大的压力撞到在地,若不是身边两个磨砺堂弟子奋勇相护,恐怕已经命丧当场。 石天破大笑:“果然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修为稀松平常,不值一提,就这样还敢跟我争锋?皇甫娇,你有眼无珠!” 欧阳广被打懵了,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翻身起来,还想冲过去砍那石天破,却近身不得。下一刻,又被一道气流砸在脸上,犹如挨了一个巴掌,左脸顿时红肿。 若不是对方留手,欧阳广这一下又已经魂飞九天。 “师叔,不要乱动,不然你可死定了!”某个磨砺堂十八卫的弟子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又奋力一推,将欧阳广摔到了身后,动作稍微有些粗鲁。 欧阳广犹如一个面团,啪一声撞到墙根,顿时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来。他虽大肚能容,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被人围着乱打,身体疼痛不说,脸面更是下不来。而且虽然是出于情急,但某些磨砺堂弟子的‘嫌弃’,却极大地刺痛了欧阳广的自尊。 当初在鬼愁涧,欧阳广有所依凭,靠着不怕死的个性,还有所表现。今日对方人多势众,石天破又是练气九层的修为,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而自己首当其冲,就完全无还手之力了。别说黄金斧打不到敌人,就是百炼金也根本没有机会砸出去:对方渐渐拉开距离,从远处发动着攻击。 十几个磨砺堂回来的弟子慌忙取出法器,布阵迎敌。无奈实力不济,转眼就被限制在一角,只剩下挨打的份儿。 石天破修炼多年,境界既高,经验又很丰富,眼见欧阳广已经无路可逃,于是一招手,示意自己这边的人暂停攻击。 “欧阳猪,你服不服气?”石天破收起恼怒,开始气定神闲、冷静沉着起来,使得他更加可怕。他已经决定,今日就是要将欧阳广羞辱到极致,所以不急于一时。“听说你曾经是大煌的君王,百里闻名的美男子,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俊俏。” “俊俏不俊俏的,穿着衣服可看不出来。”有人附和。 石天破点点头。“门规不许私斗,今日不犯也已经犯了。但诸位不用担心,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无非是面壁半年罢了,我石某不怕。你们再查查看,扒光男同门算不算违规?” “门规只明文规定说不许私斗,不许伤害同门……扒光衣服可不算私斗……石师兄,只要不给他造成更多的外伤,想必除了面壁之外,你不会再受任何责罚了……” “那就好!这个昏君无耻得很,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受多少折辱?”石天破淡然一笑,显**鹜之气。 霍申猴站在不远处,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列喊道:“师叔,好汉不吃眼前亏,快给石师兄赔礼道歉吧……石师兄并非蛮横无理之人……再说,也是你讥讽他在先,不然不会有今日的麻烦……” 欧阳广气不打一处来。“你睁眼说瞎话,到底是谁挑衅在先的?你让我给他道歉?申猴,我当初可是对你不薄啊,你可真是个墙头草……” “师叔,是你自己说过的,墙头草也不错,至少不会迎风脆断。” 欧阳广一窒,这确实是他自己的原话。他在大煌时说过,在跟霍申猴闲聊的时候也说过。那时候自己春风得意,说来无妨,如今处在劣势,这话就刺耳无比。 “师叔,不要倔强了,你的确有过人之处。但,修行界实力为尊,境界和法力才是根本,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我早说过,可你不肯听劝,自以为是……若是你现在还是内门弟子,若是你也有练气九层的修为,又何必受此刻之辱?赔礼道歉吧,对错不重要……让皇甫娇跟石师兄走。” 欧阳广被挑衅到,忍不住怒吼道:“痴心妄想,有种你就过来破阵!” 话音刚落,一个磨砺堂弟子就呵斥道:“师叔,你这是何苦?敌强我弱,形势不利,你忍气吞声就是,何必逞强。我们可是撑不了多久的!你越是反抗,咱们输得越快。” 此话并非毫无道理,但却涉及到做人的哲学:要么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要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孰优孰劣,因人而异,因势而异。 欧阳广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眼下被人逼入死角,百般侮辱,如何忍受得住? 又有人嘀咕道:“我早说过不要搞什么接风洗尘,结果搞成这样,真是没事找事做。咱们赢不了的,等教习赶来,咱们怕是已经吃了大亏啦!” “你怎么说话的?当初师叔对咱们可是不薄!” “时移世易,不可同日而语啦,当时他有所凭借,又得龙雪相帮,又是三姐扶持,又是内门弟子身份,可如今呢?” 一语道破真谛,形势比人强。 冷静了片刻,欧阳广住嘴了,同时有些心寒:当初自己可以不离不弃,不代表别人也可以。这些所谓的磨砺堂十八卫是不会无条件维护自己的。 只有慕容疾和皇甫娇,他们对欧阳广忠心无二,两人同时对霍申猴怒目相视。 “申猴,你别得意,风水轮流转……” “慕容疾,别废话啦!什么风水轮流转?你得先转过去今晚才行。我已经仁至义尽,你们若是冥顽不灵,我也爱莫能助。”霍申猴说完,后退一步,再不言语。 石天龙露出得意的笑容。“谁想投诚的,现在就出来,我不会为难你们任何一个。我只对付欧阳广,与其他人无碍。咱们都是青桃山的同门,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可不想因为私冤连累诸位!” 这是分化人心。 磨砺堂十八卫只是一个随意的称呼,完全虚妄的头衔,没有任何约束力,遇到强力,说散就散。 欧阳广冷笑一声。“他说得对,咱们是朋友,但你们没有义务跟我一起受罪,愿意过去的就过去,我也不想连累诸位。” 下一刻,阵法轰然倒塌,一半人走了过去,只剩下王家三兄弟以及吴乾。 赵郑毅一早就跟在霍申猴身边,此刻摇头晃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半年前,欧阳广还气定神闲地劝过慕容疾,说赵郑毅愿意做自己人。可一旦自己‘失势’,这些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更快。 欧阳广低估了石天破,没想到他拼着面壁半年也非要跟自己动手,而且自己更低估了作为修行者的人性。 第八十一章 僵尸 人死魂销。 魂上九天,魄落九幽。 若是以密法修炼,将三魂七魄碎成细片,无处肯收,再重新杂糅回身体,取日月精华而炼,人就可以以僵尸之躯而得长生。 此即是修炼僵尸之法,与寻常野尸变成的丧物不同。以此法修成的前者算是魂灵不灭,极大程度上保持了本心本性以及自我。而后者虽成僵尸,随着修为提升,也能活动思考,但只能提取身体的记忆,归根结底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 记忆本身从来不是界定一个生灵自我的方法。 有意识地自我修炼,成为僵尸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邪门歪道便以此法来将旁人修成僵尸。 这样的尸王不仅有主导意识,灵活善变,更对主人忠心耿耿,威力已经接近化身。但杀人性命,夺人身体,使人永世不得超生,实在太伤天干,可谓罪大恶极,故而此等修炼方法为修行界不齿,乃是举世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有人堂而皇之地在鬼愁涧修练此法,对混元天意门无疑是赤裸裸的侵犯和嘲弄。 “若不是欧阳师叔执意前来一探,咱们还被蒙在鼓里。” “太可恶了,咱们从前只知道这里是聚阴之地,多年老尸会自发地生成僵尸,没想到却成了某些家伙修炼僵尸的遮羞布……” “太阴毒了!太可恶了!” 即便是被赶到磨砺堂的弟子,依旧有基本的是非对错观,更以身为混元天意门的弟子而自豪,怎能容忍有人在门中作恶? 一时间,恐惧消散,卫道之心大盛。 欧阳广却是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面对如此场景,他不可避免地有些害怕。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在此刻没有任何帮助。更重要的是,凭着多年纵横商场的经验,以及身为帝王的敏锐嗅觉,欧阳广意识到事情绝对不是眼前见到的那般简单。 混元天意门号称上三门中的上三门,有人在门中修炼僵尸,难道就没有一个长老察觉知情? 欧阳广的思维发散极快,甚至将此事与传闻中龙长钺与魔门来往的讯息联系在了一起。 “我那个便宜老师不会是背后的主谋吧?”欧阳广一念及此,冷汗长流。 三姐立刻注意到呆若木鸡的欧阳广,冷笑一声。“胆小鬼!” 欧阳广来不及分辨,三姐已经冒进了。她怒气冲冲地放出飞剑,嗖一声切断了悬挂北面尸体的绳索。 砰,尸体滚落井底,摔得七零八落。 人群一阵欢呼。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碎掉的尸体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冒起蓝色荧光。荧光飘飘荡荡,聚成一股,又化为人形。 “这是什么东西?” “这僵尸炼成了三尸魂吗?” 人群又惊又怕。 三姐反应极快,骂道:“娘的,这僵尸不是寻常物种……我运气真背,正好选中了四个僵尸里修炼进度最快的一个……” 三姐转身要跑,那蓝色荧光形成的人形鬼魅快如惊雷,已经扑到近前,拦腰将三姐缠住。 三姐一个扑腾,飞入本空,跟那怪影纠缠一处。 丁蚺随即阴阳怪气地说道:“三姐活不了啦。除恶务尽,大家放出雷火将三姐和那怪物一起烧成灰烬吧!” 欧阳广吓了一大跳。“丁蚺,你也太恶毒了,落井下石啊。混元天意门的门规可容不得你屠戮同门。” 丁蚺不急不气,手指半空。“你瞎了不成?那东西一看就是鬼物,若不当机立断斩杀了它,后患无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丁蚺的话起了些许作用,几个没有主见的弟子,本就紧张,受到蛊惑,再不多想,居然真地发出雷火去攻三姐。 欧阳广急忙阻拦:“那鬼物自然需要根除,但谁说的清除鬼物就要连三姐一起攻击的?荒谬!” 欧阳广一语中的。金家三兄弟,以及那些参与伐木的弟子都立刻声援欧阳广。 人群里几声咒骂传来,但再没人攻击三姐。 三姐因此躲过一劫,恼火不已,奋起神勇,甩开了那道蓝光,转身奔回欧阳广的身边。还来不及道谢,那蓝光又追了上来,仅仅眨眼功夫,三姐的神情已经开始萎靡,显然被那怪东西汲取了精力。 与此同时,阵阵嘶吼传来,几道黑影从山林间冒了出来,动作快得无与伦比,须臾间扑倒了三个弟子。 紧跟着,惨叫声响起,三个弟子喋血当场。本都是有些根基的修行者,无奈抵不过力大无穷、又有利爪尖牙傍身的僵尸。 人群顿时慌乱,但多亏欧阳广阻止了众人自相残杀。若是众人专注在攻击三姐,此刻遇害的人恐怕更多。 在外线的几个弟子手忙脚乱,立刻燃起信香,向山上的磨砺堂报信,同时放出飞剑御敌。 位置略靠后一些的弟子,相对从容,急忙掏出铃铛、法镜和符纸开始布阵。 组建防御阵法,实施阵地反击,这是混元天意门青桃山最日常的修炼功课之一,因为这些年混元天意门的疆域逐渐扩大,门中弟子经常需要在不毛之地与邪魔外道作战。 诸人都是从青桃山上赶下来的,对此自然熟稔。无论手法繁复简单,还是修为高低有别,都能按部就班地做来。 五个弟子用铃铛摆出一个线性阵法,用声音干扰僵尸。 五个弟子用十五面法镜摆出一个扇形,当中最大的三面法镜放出强光,一旦僵尸被照到,立刻有火焰焚烧之感,余下是十二面法镜则用以跟踪身法快捷的僵尸。 又有五个弟子,不约而同,放出印章、铁锤之类的法器。这些法器或者放出寒气,或者放出雷炎,或者带着飓风,以壮声势。 僵尸的动作能如此迅捷,着实大出欧阳广的意外,他一直以为僵尸都是直立行走,蹦蹦跳跳的怪物而已。没想到僵尸不仅不用蹦跳着前行,类别更是难以尽数,体系庞杂无比。 欧阳广顾不得关注这些僵尸,他必须先救出三姐,不然三姐必死无疑:她被蓝色鬼影缠住,而不远处的丁蚺已经出手了。 谁也想不到丁蚺居然一心想要致三姐于死地,这让欧阳广对丁蚺的来历大感疑心。 丁蚺放出一大团的灰色光点,组成一柄弯刀,朝着三姐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广与慕容疾同时出手,一人斩向丁蚺,一人挡向弯刀。 “不自量力!”丁蚺冷笑一声。 第九十二章 论打架,我们内院还没怕过谁 石天破昂首挺胸,准备迎接今晚的成功,但他也低估了欧阳广。 “来吧昏君,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如何英俊。”石天破使出一道法术,死死抓住欧阳广,将他拖到了身边。 皇甫娇和慕容疾一左一后,拽住欧阳广,同样被石天破的法力拉到了近前。 周围的弟子发出嬉笑,想看欧阳广出丑。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耀眼,欧阳广将自己的金砖扔了出来。这百炼金曾经砸晕过练气九层甚至是金丹修为的修行者,但自从百花真君消失以后,它的威力便有所减退。 可此刻如此近的距离,金砖又不偏不倚打中了石天破的额头,那威力非同小可,顿时将石天破打得晕头转向。 “欧阳猪,我要你好看!”石天破被砸得一跌,脑门上立刻红了一大片,同时冒出三道红光,绕着他的头颅乱转。 石天破五行为土,练有三把土形灵气的飞剑,都掩埋在不远处的养剑冢内,那三道红光正是呼唤飞剑的征兆。 混元天意门不是单纯的剑修门派,门内传承的法术有千百种。但跟其他所有门宗派一样,弟子还是喜欢以飞剑御敌。原因无他:飞剑威力既大,又相对容易练成。 欧阳广当然不会给石天破召唤飞剑的机会,举起黄金斧猛地就劈。 石天破双掌布满了符箓,化成罡气,正面将欧阳广的斧子抵住了。欧阳广毕竟没有筑基,法力奇弱,根本不是石天破的对手,所以石天破召唤飞剑其实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哇呀!”欧阳广被石天破的法力震得身体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呕出了鲜血。 皇甫娇气极了,手忙脚乱的掐诀施法,放出一道只有半人高下的飓风,仅仅片刻就被打破,哗啦一声,消失于无形。 慕容疾也只坚持了两息,就跪趴在地。 “师妹过来!”石天破不忍伤害皇甫娇,使出一个擒人的法子,用石墙将皇甫娇围在了当中。 这个偏殿平素极少有人使用,因此禁制松动,否则这些弟子可不能如此肆无忌顾地施法。 皇甫娇眼见欧阳广要被人羞辱,气得大声痛哭。 霍申猴不住地摇头。“我早说过,做人不要太倔,这是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你娘!”欧阳广忍不住骂道:“真以为你爷爷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你也是虎?我看你就是病猫!”石天破的飞剑来到场中,呼啸一声朝着欧阳广刺去。这只是威慑,并非要取欧阳广性命,却气坏了一个人! “大胆!”一道人影闪入大殿,浑身五光十色的霞气流动,霞光顷刻化成三只大手,生生地将三柄飞剑握住了。 来人也是练气九层的修为,但手段之高,显然还在石天破之上。 “你是谁?敢坏我大事!”石天破也是在气头上,破口大骂。他不及细看,没认出来人,只觉得对方眼生。 “我乃内院崔嵬,你又是谁?”来人稳稳地站在欧阳广身前,护住了他。“谁敢伤我师弟?你们青桃峰简直无法无天了!门规禁绝同门内斗,你们是要当成儿戏吗?” 内院? 崔嵬? 这四个字如雷贯耳,吓住了不少青桃峰的弟子。 石天破的气焰也略微收敛,但并未就此退后。一来,他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二来,就算是内院弟子也不能只手遮天,石天破本人也有根基,所以并不十分惧怕。 “原来是内院的师兄,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崔嵬冷哼一声。“带我师弟欧阳广离开!”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师弟?欧阳广不是被内院除名了吗?” “这个崔嵬是不是徐大长老的弟子?不是说徐长老和龙长老不合吗?为什么他会维护欧阳广?” 人群小声议论,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们若是不同意呢。”石天破瞩目观瞧对方,声音平静,也是为了稳住众人的阵脚。“你说你是崔嵬,是徐大长老的弟子?可有凭证?” “内门弟子令牌在此,还有假吗?”崔嵬此刻毕竟势单力薄,没有过分造次。内门弟子固然地位尊崇,但混元天意门是上三门中的上三门,规矩森严,没有内院弟子肆意欺凌外门弟子的先例。 “既然是崔嵬师兄,那就得罪了……不过,你想带走欧阳广怕是也不容易,我们正在斗法,一较高下呢。他想走也可以,认输再说” “门规禁绝私斗……” “别管什么门规了,师弟我认罚,半年面壁我领受了,但斗法既然开始,就必须有始有终!”石天破当着众人之面,不肯退缩,宁可得罪一个内门弟子,也要坚守阵线,若不如此将来如何自处?尤其是他出山在即,将来行走大千界域,名声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他可不想被人说成欺软怕硬之辈。 “什么斗法?我可……没跟你斗法,是你欺辱我在先,我……是被迫反击而已。”欧阳广浑身酸痛,却保持头脑清醒。“违背门规的是你,不是我!” “你!”石天破想要拉欧阳广下水的企图很难实现了,于是冷笑一声。“胆小鬼,你敢堂堂正正地跟我斗一次吗?” “有什么不敢的!”欧阳广也冷笑一声。“你给我一年时间,我打得你屁滚尿流!” “有种你现在就比!” “有种你给我一年!”欧阳广寸步不让。“你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 “我欺软怕硬?好,今天我就是不让你走,倒要看看你的靠山能怎么办?”石天破憋着气,睥睨地望着崔嵬,心头反而有些激动起来。都说内门弟子是天子骄子,他石天破不信邪,就要试试看谁的手段更硬。 场中的气氛凝固了。 就在这时,大殿的屋顶被人掀开,飞进来了另外五个年轻弟子。 “怎么,你以为你敢面壁,别人就不敢吗?你以为你豪气干云,敢破坏门规,别人就不敢吗?论打架,我们内院的人还没怕过谁。师兄弟几个一向同生共死,你想打?来呀!” 说话的人双手环抱,昂首挺胸,背后带着一对泛着紫光的飞剑,傲气逼人。“鄙人内院赵晋,李长丰大长老门下第三徒,谁敢伤我欧阳广师弟?” 赵晋的长袍上,赫然有一枚祥云遮丹图,据传乃是上古道门的习惯,以此来显示修行者已经晋入了金丹境界。 “他……他是金丹……”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欧阳广已经被贬谪,不是内门弟子了,诸位师兄……这……这又是何必?”石天破终于泄气了,练气九层跟金丹修为相争,必死无疑。 “谁说他不是内院弟子了?”赵晋冷哼一声。“他只是回到青桃山静修而已,目前为止还是堂堂内院门生,明白吗?你不是不欺软怕硬吗?来,跟我较量较量!” 砰!石天破跪倒在地。 第八十二章 触目惊心 欧阳广之所以‘呼朋唤友'',将一众同门带在身边,就是要减少自己被偷袭的可能性。 在他原本的推测中,那盗走黄金的敌人有意诱使自己来到鬼愁涧,就是想暗中突袭。 但欧阳广没想到,丁蚺并没有‘偷袭’自己,而是明目张胆地发动了攻击,并且攻击的对象是三姐。 情急之下,欧阳广一面挥动斧子,一面下意识将昏君百炼金砸了出来。 丁蚺毕竟是练气七层的修为,除了三姐,场中无人可敌,无论身体的力量与速度,还是施法的频率和威力,都远超欧阳广。 昏君扔出百炼金,正中丁蚺下怀。他突然放弃三姐,转身来接金砖。 丁蚺的目标是昏君百炼金,这又是昏君始料未及的。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突然笃定了自己之前的一个推测:那天晚上在屋中偷袭自己的影子就是丁蚺无疑,他先出手攻击,后来又假惺惺地现身相救。这一切,完全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出戏,但动机不明。 “丁蚺,你处心积虑,偷走我的黄金,就是为了今日吗?” 丁蚺使出全力,抵挡住百炼金的威力,然后将百炼金摘下,放入怀中。“你的黄金不是我拿的,凡间之物于我何用?” 丁蚺没有撒谎,今日事情的发展,其实也出乎了他的预料。自从欧阳广初次来到磨砺堂,以昏君百炼金击败管事朱阔之后,丁蚺便开始觊觎这件宝物。 丁蚺自知大道无望,已经在预备离山之后的事由,所以捞取一件宝物至关重要。但混元天意门的门规禁绝弟子互相抢夺,所以丁蚺按兵不动,是想等一切预备得当,在离山前一刻暗中下手。 他不断接近欧阳广,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但谁想到磨砺堂风云突变,忽然间死了不少弟子。可以预见,执法院很快就会有长老下来彻查因由。 丁蚺在磨砺堂多年,做下了不少坏事,一旦深究起来,他难逃罪责。 思前想后,丁蚺决定兵行险招,先下手为强,所以跟来鬼愁涧。 三姐是他抢夺昏君百炼金最大的障碍,所以他必须除掉三姐。 欧阳广不知这当中的细节,认定丁蚺与杀人、夺金、甚至修炼僵尸都有关,于是奋起神勇猛攻。他本不曾习武,打得没有章法,全靠黄金斧本身的威力拒敌。 余者反应过来,也攻向丁蚺。 另一方面,僵尸占据了上风,又撕烂了两个弟子,血肉崩了一地。 这是欧阳广真正第一次参与修行者的大战,至此方知斗法的残酷:稍有差池,形神俱灭。 丁蚺被数人围攻,不落下风。身形飘在空中,周围有无数光华流动。 若不是三姐拼死缠住他,他已然脱身。 “三姐,你自身难保,还敢阻我?” 三姐冷笑连连。“我不齿与你同门。”一边咬牙坚持不让蓝色怪物吸走自己的精华,一边施法扯住丁蚺。 丁蚺念念有词,手里的光带更是幻化成数条毒蛇形象,从半空扑下,顷刻缠住了三人。 那三人手忙脚乱地抵挡,未料到这些光蛇原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丁蚺嘴里的咒语。 咒语化成飞剑,轻轻一铰,便让一个弟子身首异处,死于当场。另外一个弟子左手折断,身受重伤。 受伤的弟子急忙拿出一张符纸嚼碎,吐在伤口上,止血的同时保持伤处新鲜,不至于感染和立即愈合。他又将断手捡起,退到人群后方,显然还有将断手再续的打算。 “是他,果然是他,飞剑斩人,那些同门都是他杀的!” “没想到这个丁蚺乃是狼子野心,与僵尸合谋……” 丁蚺心中有些发苦,他虽然手底无情,出招狠辣,但那些人真不是他所杀,至于勾结僵尸之事,更是子虚乌有。 撇开周围闲言碎语不理,丁蚺恶向胆边生,又放出两把透明飞剑来斩欧阳广。 两声轻微的响动,两把飞剑应声落地。打破丁蚺攻势的竟然是一只浑身金属色泽的僵尸王。 僵尸一物,最是诡谲,修行途径更是因种类不同而有别。 欧阳广遇到的过金毛犼是僵尸的一种终极形态,旱魃是另外一种终极形态,紫金尸王又是一种不同的形态,此外,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的形态亦未可知。 眼前的尸王神采奕奕,五官分明,除了身材异常高大,浑身肌肤紧致如铁以外,与常人几乎没有区别。这足以说明,这尸王已经快要突破金尸境界,下一步便是要进入紫金尸王的层次,实力非同小可。 欧阳广依稀之间认出,这尸王自己也见过。 丁蚺不敢久留,趁机甩开三姐,闪身陷入黑暗之中。 “师叔,你的宝贝……” 话音未落,猴子一般的小个子从半空滚落,朝着欧阳广挥手。“师叔,金砖我给你抢回来啦!” 欧阳广大喜。这个瘦猴子似的家伙动作极快,当初就曾同样从欧阳广手里抢过金砖,今日旧法重拾,立下一功。 与此同时,救下欧阳广的尸王,用自己细长的手指往东面一指,然后高高跃起,同样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三姐支撑不住,倒地晕厥了过去。 “师叔,咱们怎么办?”霍申猴有些手足无措。丁蚺虽然退了,但僵尸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刚刚成型的腐尸,灵智尚不健全,但嗜血好战,冷酷凶残。 欧阳广记起那金尸的指示,大喊一声:“大家往东边跑!” 慌乱之中,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余者必然响应。 挡在前线的弟子们已然溃败,闻言毫不犹疑,转身就跑。 大家都知道鬼愁涧危险,但没有预料到作为第一战力的三姐会率先昏厥,丁蚺更是窝里反,于是被僵尸打了个措手不及。 “带着三姐!”欧阳广挥舞金斧,吓退一只僵尸,回头嘱咐慕容疾。 那僵尸青面獠牙,没有半点人样,略微靠近就有一股冰冷的血气扑鼻而来,若不是事出紧急,欧阳广绝不敢正面与之对敌。 低空中,数把飞剑还在翔舞,奋力抵挡追上来的僵尸。 遇到修为低的僵尸,飞剑一掠,就割掉了首级。若是修为较高,这群磨砺堂的弟子就无法绞杀,往往三、四把飞剑刺过去,都被打成废铁,跌落尘埃。 欧阳飞突然明白为什么资源对于修行者也如此重要了。若是大战一起,除非手握至宝,否则寻常法器的消耗,就如流水一般。 第九十三章 交手 石天破也是硬骨头,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跪倒。但他抵挡不住金丹修行者的威压,只能屈服。 旁人可没有石天破的胆量和气魄,各自战战兢兢地后退,都是主动认输。 石天破怒目而视,却站不起。“我不服!” “你不服又如何?”金丹赵晋冷笑一声。 “你给我十年,我再跟你赌斗一场。” “有本事现在就来。”赵晋故意拉长声音。他听觉异常,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见石天破与欧阳广对话,所以故意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听力一事,有主动和被动之别。赵晋擅长的正是前者。 石天破脸色微红,意识到这样的对话刚刚才发生,可是此刻强弱异位,自己成了受制的一方。 正在僵持,青桃峰的教习闻讯赶来,一共七人,无不脸色铁青。 教习中资格最老的是聂浑。金丹二重天的修为,精擅金火二种灵气,是少数拥有双根骨的弟子。 他曾在执法院任职,也在灵石堂和灵芯堂待过,经验丰富,是新一代弟子中的中流砥柱,可惜却在竞争内院弟子资格时棋差一着,败给了现在观星院的执事卓而然。 从那以来,他便对所谓的内门和外门弟子之分感到厌恶,觉得门派要发展,就应该摒弃这种人为的区别,将资源平均分给所有弟子。 外门弟子数量众多,其实才是门派真正的顶梁柱,绝不该被轻忽。而且,在很多人眼中,内门弟子仗着是各位长老的亲传,行事倨傲,不利于团结,根本是助长了裙带之风,于混元天意门大大的有害。 所以,近年来,混元天意门内兴起了废除内门弟子的思潮,虽未成功,但足以反映彼此的矛盾,以及各自力量对比的悄然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聂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谁都知道他现在情绪不佳。 “聂教习,他们欺我……” 石天破话没说完,早被崔嵬用一道禁声术封住了他的声音。 聂浑不动声色,放出一道法术,企图刺破崔嵬的手段。 那法术无声无息,转瞬来到近前,犹如狡猾的猎人,更像灵巧的工匠,只一个眨眼就辨别清楚了猎物的走向,摸清了器物的结构,熟练地锁定了崔嵬法术的破绽,开始拆解。 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前辈高人曾经说过,法术的造诣不在于施法的开头,而在于法术离开身体之后的掌控。越是高明的施法人,越能随机应变。 崔嵬的法术顷刻被化解,但石天破的声音还是没有传出来,只见他不断地张嘴闭嘴,就是没有声音。 一个回合的交手,崔嵬不如聂浑,而聂浑又不如赵晋。 声音的速度很多时候还不如修行者驾剑光的速度快,而赵晋却能在声音尚未达到之时,就捕捉到声音,所以才能提前听到动静。 这一手法术叫做【捕音光】,乃是施法者放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神光,主动出击,将远处的声音抓住,迅速带回施法者的耳朵内,因为神光遁速远超声音,所以使得声音的传递也快出了若干倍,对于获取讯息至关重要,乃是一种极难修炼的法术。 赵晋同样不动声色,趁着聂浑击破崔嵬法术的同时,将石天破的声音抓住,源源不绝地吸入掌中。那声音来回震荡,在掌心凝结成了一滴雪白的液体。 “好大的胆子,你们虽是内门弟子,但这里却是青桃山,你们想要与我们为敌不成?还是说,你们连教习也想欺辱?”另外一个教习,身材有些敦实,两鬓的黑发奇长,耷拉在肩头,显得有几分滑稽,但他一身的正气,说话声音又洪亮,让人不敢轻视。 青桃山的教**数有三十以上,过半都是金丹修为,不容小觑。即便是赵晋也不想与所有的教习为敌。“焦教习言重了,贫道只是不希望你们仅听石天破的一家之言。” “那是自然!”焦存子迈前一步。“请赵道友收回法术,让咱们听听石天破有什么可说的。” 其余弟子,早就往后退去,偌大的殿堂内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教习,他们仗着自己是内门的身份,欺辱弟子!” “胡说,明明是你欺负我欧阳师弟在先!”崔嵬被聂浑破了法术,心头微恙,脸色不善。 “我……我只是跟他斗法而已……”这是石天破主动承认自己违背了门规。 欧阳广受了伤,坚持站立着,此刻正摇头反对,“是他有意挑衅,我可没有跟他斗法!” “是这么回事吗?”赵晋扭头,看向的不是石天破,而是其他弟子。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是……也不全是……” “大概是……这么……回事……” 人群里,稀稀拉拉,有人回答。 “什么叫‘是,也不是’?吞吞吐吐的,不成体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敢作敢当!”聂浑呵斥一声,吓得人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既然是石天破挑衅,又伤了同门,按照门规,你就去新月崖面壁半年吧!” 聂浑为人刚直不阿,众人早有耳闻,此刻都不敢反驳。 “欧阳广,你有什么违反门规的地方没有?”聂浑又问道。 欧阳广自嘲地笑道:“自卫还击不算违反门规吧?” 聂浑没有直接回应欧阳广,而是淡淡地甩下一句话。“你现在虽然是内门弟子,但半年之后筑基不成,就会被彻底贬谪……我青桃峰不留无用之人,最多再有三年,你就可以离山,回去当你的皇帝了……好自为之吧。” 石天破被聂浑按照门规处置,崔嵬等人也再不好发作,闹剧就此收场。 青桃峰那一众弟子,各个灰头土脸,但却不约而同对欧阳广投去恶毒的眼神:再有半年,他就不再是内门弟子,到时候看看崔嵬这些人还会不会护着你。 崔嵬会不会护着自己并不重要,欧阳广知道,自己必须自强。 石天破在离开前撂下狠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欧阳广你最好筑基成功。不然,等你贬谪回去凡间,就是你噩梦的开始。 欧阳广摸摸自己的肩头,上面有伤。“石天破,你最后面壁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小心走火入魔,到时你连噩梦也做不成了。” 第八十三章 又成功了 关键时刻,欧阳广的黄金斧发挥了作用,一朝挥舞出去,总能逼退僵尸。 原本已经对欧阳广刮目相看的众人,不得不更加佩服。 但是转眼,面前已经无路。那金尸指明的方向,竟然引导众人来到了一壁悬崖前。 “糟糕,那金尸难道是骗我的?”欧阳广咒骂一句。 “师叔,没路了怎么办?” “大家别慌,布阵,死守,咱们已经燃过信香,相信诸峰长老很快就会降临。”某个人喊道,但是人群响应的声音不多,毕竟眼前状况紧急,大家都没有信心。 顷刻之后,又冲上来十余只大大小小的僵尸,得道年代互不相同,有的肋下已经长出肉刺,距离羽化成飞天夜叉恐怕不远。还有的骨节抽长,浑身铜绿,已经练成铜尸,还有的浑身腐肉刚刚收紧,才能行走不久…… 月光下,这些僵尸无不凶恶多端,让人不寒而栗。而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似乎还有黑影晃动,应该是众人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僵尸。 就在不少人已经快要放弃抵抗时,欧阳广大喊一声:“大家冲上去拼了,不能让僵尸咬死啊!” 空喊无用,欧阳广深知此节,于是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缠住三姐的蓝色鬼魂一样的怪物离开了三姐的身体,瞬间投入了眼前一个僵尸的身体。 那僵尸在原地挣扎了片刻,身体扭折,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浑身并发出咔咔的骨节怪响,然后突然直立,双眸泛出蓝光,显然是被蓝色鬼魂夺了身体。 欧阳广一斧子砍翻一个身材矮小的僵尸,吓得一咋舌。“我的乖乖,这年头还有夺僵尸舍的强人呐!” 话音刚落,黑暗中走出三个不一样的僵尸,眼珠都是蓝色。 慕容疾大叫道:“这不就是刚刚怪树上吊着的那几具尸体吗?” 众人借着法术的亮光一看,果然如此。最后那位,是新死的僵尸,原本磨砺堂的弟子,脖颈上的伤口清晰可见。 这四个僵尸居然同思同想,行动一致。 欧阳广耗光了力气,脚底一软,几乎跌倒,全靠霍申猴与慕容疾扶住,赶紧后退。 “诸位,还有什么法器、符纸、飞剑,都拿出来吧!撑得一刻是一刻,不然死了,啥都没用了。” 欧阳广虽然害怕,还是努力呼喊,给众人打气。 危急时刻,天空一道炫光降临。来的竟然是龙雪和皇甫娇,以及另外一个欧阳广素未谋面的女子,她的秀发如瀑布般泻下,容貌不在皇甫娇之下。 三姐在青桃山的朋友正是她。 三姐晕厥之前,放出了讯号。 皇甫娇在青桃山受到龙雪的庇护,渐渐站稳了脚跟,因为与昏君分别数日,甚为想念,这天晚上,心绪又实在不宁,于是忍不住央求龙雪,想让她带自己来寻欧阳广。 龙雪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事有凑巧,刚驾剑光离山,就遇到了与三姐交好的黄珂。 龙雪先是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暴露了行踪。毕竟前往磨砺堂并非是受到鼓励之事。还是黄珂认出皇甫娇,猜到情由,率先表明立场,又简短叙述了危机。 龙雪大急。“岂有此理,欧阳广乃是龙长钺师叔组的亲传弟子,竟遭遇如此危险,倘若再有意外发生,岂不糟糕?” 三人及时赶到,打退了一波攻击。 皇甫娇扑入欧阳广的怀里。“陛下,咱们快走!” 龙雪和黄珂皆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僵尸在聚集,担心很快就可能引来真正的尸王,所以也都主张先走为妙。 “你们带走他,三姐交给我!”黄珂一把将三姐接过来。“好歹先离开这个鬼愁涧再说……我已经闻到更浓的尸臭,一定有大僵尸在赶来。” 龙雪点点头,搀起欧阳广和皇甫娇。 “师叔……”直到此刻,霍申猴才笃信欧阳广真的是龙长钺的弟子,否则青桃山上练气九层的同门,是绝不会冒险来救的。但他欲言又止,因为在如此危险的关头,各自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他实在开不了口让欧阳广留下,或者回来搭救自己。 欧阳广却立刻明白了霍申猴的犹疑,而且想到他们都是自己带来此处,所以才会陷入险境的,因此不肯就此离开。“我得跟他们共同进退才行!” “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充英雄吗?”龙雪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虽然是我名义上的师叔,但今天必须听我的,跟我走。” 黄珂冷哼一声,已经率先带着三姐冲入了高空。 欧阳广却挣扎着甩开龙雪的手。“不行,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来,我若甩手走了,那就是不仁不义。” “昏君,你什么时候也讲起仁义来了?” 欧阳广苦笑一声。“不是我仁义,而是我不能太不仁义。” 龙雪一瞪眼,不再跟欧阳广争论,使强将欧阳广扽起来,冲入空中。 然而就这么瞬间功夫的耽误已经错失了时机。一只飞天夜叉由远及近,须臾来到近前,放出一道雷霆。 龙雪急忙闪身,落回地面。 霹雳砸在峭壁上,轰开了一个山洞。 早有人喊道:“里面也是怪物!” 欧阳广循声一看,山洞中赫然坐着一副骷髅,通体枯黄,没有一丝肌肤,不知道骨节是靠什么力量链接在一起的。 骷髅的身前身后一共倒插着七把长短不一的飞剑,似乎正在守护着主人。 下一刻,骷髅猛地晃动头骨,眼眶中冒起两道猩红色的亮光来。 可惜,山洞壁上,两股手臂粗细的绿色荆棘藤条生长出来,死死缠住了骷髅的双臂臂骨和腿骨,使得他的身体不能动弹。 四位一体的怪异僵尸,后发先至的飞天夜叉,以及身材高大的铜尸都注意到了骷髅,分出了部分力量去攻击它。 龙雪一跺脚,有些气闷。她知道自己现在走脱不了,只得趁机布阵。 龙雪毕竟是练气九层修为,布阵的速度和威力要比其他磨砺堂的弟子强得多,刹那完成,刚好挡住了下一拨僵尸的攻击。 幸存的十八个磨砺堂弟子,都对欧阳广感激不已,若不是他不离不弃,龙雪早就离开,哪里还有人在这里布阵抵抗? 但龙雪一人之力坚持不长,那阵法挨了两轮攻击就已经摇摇欲坠。 “皇甫娇,帮我!” 皇甫娇闻言,急忙运气,口诵真言,将自己的力量注入阵发当中。这都是她在青桃山数日所学之事,但无奈实力仍然低下,所献之力相对于群尸之威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更糟糕的是,就在众人不经意间,一只身材瘦小,但容貌诡谲的僵尸王突然也来到了场中。 那四位一体,曾经挂在树上的几个僵尸立刻俯首称臣。其中那只失去了身体,以蓝色鬼火形式伤过三姐的怪异僵尸,也不例外。 鬼愁涧中的僵尸数量固然不少,但鬼愁涧的地方也极为广大,像今日这般如此密集地出现,实属异常。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福至心灵,意识到山洞中的骷髅与这些僵尸是仇敌,于是顾不得危险,冲将出去,朝着那木藤就是一斧子砍了下去。同时,手里的百炼金也砸了下去。 金克木,欧阳广又成功了。 第九十四章 一日千里 欧阳广有自信,因为他确定只要有足够的黄金,自己就能一飞冲天。 可是旁人并不这么认为。 “师弟,你这样不行,咱们得再想办法。” 连续三天,崔嵬都来催促欧阳广。但欧阳广反应冷淡,让崔嵬大为不满。 “欧阳广,你怎么油盐不进?就不肯听我一句劝?“ 欧阳广无奈地苦笑。“师兄,我也说了许多遍了,我有自己的方法。很感谢你们危急时刻搭救我,但修行一事靠悟性,靠不了别人……我觉得我会成功的。” “能成功个屁!”崔嵬真地急了。“就凭你自己?欧阳广,你啥都好,就是太倔。收起你凡人时的坚持吧,在混元天意门内,你那一套是没用的,你的经验和骄傲简直可笑……告诉你,没有我们的帮助,你必将一事无成。” 这话有一些武断,并且太过于居高临下,让欧阳广不喜。虽然神剑宗宗主的身份真假尚难以完全判定,但他记忆中的确拥有高超的功法和丰富的经验,使得欧阳广确信自己的方法正确。 但这一切,欧阳广暂时无法与他人分享。 “师兄,结果会不会一事无成,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抓紧修炼,很快就要到观星院的考核,你难道不想继续留在混元峰?” 崔嵬固然是好心,却让欧阳广憋气。 “你倒管起我来了。我可是发了宏愿的,陪着你来这青桃山,若是你被逐出混元天意门,叫我颜面何存?” 欧阳广叹息一声。“师兄。你是有大志向的人,真不必随我来此……而且,这事跟颜面无关,攸关我的前程,我又怎么会不捉紧呢……” 崔嵬笑笑,摆明了信不过欧阳广的判断,又因为他三番五次不肯听自己的建议而感到权威不存,心头恼火,于是加重了语气。“你捉紧又有什么用?一个末学后进,懂个什么?三日前若不是我跟赵晋师兄来救,你早被青桃山的那群呆瓜给欺辱透了……” 一句话戳中了欧阳广的痛处,同时印证了内院弟子的倨傲,他们言谈举止之间不经意就流露出对普通弟子的轻视,大门崔嵬毕竟帮助过自己,欧阳广不能翻脸无情。 欧阳广突然站起来。“师兄,既如此,咱们不如打个赌。以半年之后我能不能筑基为赌约,以一件五品法器为赌注。” “你要跟我打赌?”面对远不如自己的师弟向自己挑战,崔嵬有些恼羞成怒。 崔嵬行事一箱高调自负。过去半年,欧阳广表现得十分恭顺,这也是彼此能够相处的原因。此刻,欧阳广忽然强硬,大出崔嵬的意料,让他有些进退失据。“你就只有一件五品法器而已,还敢跟我赌……好啊,既然你够胆,那我就跟你赌这一回!” 崔嵬气鼓鼓地转身离去,一纵身,飞入云海,又觉得后悔。“这小子毕竟是我内院弟子,若是由得他堕落,岂不损了我内院的名头。说不得,我还是得敦促他……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哪里来的那许多胡思乱想,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比我混元天意门更好的修炼功法……” 崔嵬折返回来,刚要进入欧阳广的小院,听见一阵气流微动的声音,似乎有人掐了口诀,正在隐身行进。 “会是谁?”崔嵬也隐去身形,悄悄潜入院中,停在欧阳广的房舍外头偷听。 “三姐,真是太感谢你了,竟然弄到这么多黄金……” “你真是昏君,都什么时候了,还惦念着金子。我可听说了,再有半年,你若筑基不成,就要被驱逐出门墙去,我要是你,急也急死了。你倒好,气定神闲。” “放心吧三姐,有了这些金子,我一定会成功的……” “哼,说大话。你在混元峰半年也没成功……” “那是方法不对,我自有妙招……” 这几句对话早激怒了崔嵬,气得他再次转身就走。“居然跟青桃峰的人来往如此密切,看来你根本不以内院为荣啊!” 崔嵬之所以维护欧阳广,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将内院与青桃山天然区分。也正因此,他将自己跟来青桃山当成是极大的牺牲。然而牺牲没有回报,必然滋生怨恨。 欧阳广并不知道这一切,就此开始埋头苦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青桃山的弟子知道他仍是内门弟子,于是不来惹他,而教习们也懒得关注一个所谓的内门弟子。至于其他内院弟子,要么忙于自己的修炼,要么被欧阳广有意躲着,也打搅不到欧阳广。 每日清晨,欧阳广从睡梦中清醒,看着身边数不清的金砖,就忍不住欣欣然,非得大笑两声,才能开始修炼,于是被慕容疾戏谑地将此修炼之法称为“两笑混金诀”。 欧阳广也不管别人如何笑话、猜度和嫉恨,按部就班,用百炼金汲取金砖中的精金元气,然后直接吞入腹中,从绛宫开始,逐一绕行五脏和大小经脉。 人身的经脉多如瀚星,不可尽数,但能够彼此连接,为修行者所用的其实极其有限。不同的功法归根结底就是如何探索,以及圆融自身经脉的方法。 灵气绕行经脉的过程也是淬炼的过程,同时也是将来施法的前导。 同一道法术,施法者的真气越精纯,拥有越多条可以运行的经脉,威力和释法速度就越大和越快。 所以,古法重养,养经脉,蓄灵气。在开窍前尽量运用自身五脏之气开拓经脉。而今法重取,提倡快速开窍,尽早从灵石中压榨灵气。可一旦灵气入体,体内的大经脉就不得不开始应接不暇地处理这些灵气,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导入丹田气海,迫使修行者放弃对潜在经脉的探索,久而久之,经脉强者更强,弱者越弱。 混元天意门的功法已经相对完善,却也只着重在一百零八条线路上。 昏君百炼金中的筑基功法则描述了四千六百八十条线路,与神剑宗宗主的记忆相吻合。 这许多线路,全部绕行一遍便是浩大工程,筑基又如何不慢? “朕真是个天才,四千语条线路,七百二十条经脉都被我走熟了。”欧阳广心满意足,倒头就睡,他已经三日三夜没有合眼。 第八十四章 骷髅 昏君百炼金落下,缠住骷髅的藤条立即融化。 骷髅获得了自由。 它侧头看了一眼欧阳广,随即猛地站起。七把长短不一的飞剑也全都随之从泥土中跃起,此起彼伏地发出音色各异的长啸。 下一瞬,飞剑齐出,刷刷刷,眨眼斩杀了数个僵尸。但后到的凶恶小僵尸王,以及受他操控的几个怪异僵尸却屹立不倒。 尤其是那黝黑的小僵尸,显然如临大敌,而且被彻底激怒。 他呼哈乱叫,身体弯曲,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威力。 再看时,七支飞剑全数悬在空中,不住地颤抖,竟然无法继续攻击。 小僵尸王浑身黑毛,唯有脸上靠近眼眉的地方有一圈蓝色毛发,如今根根竖起,配合上他那形容枯犒的面容,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此刻,小僵尸双手平伸,十指张开,两团硕大的光球在他的双掌之间形成。光团中电光闪动,霹雳流转,阵仗极大。 群尸受到鼓舞,稳定战线,继续前进,又有一只成型的飞天夜叉加入了战团。 “师叔……咱们怎么办?” 随着霍申猴一句话,其余众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欧阳广,就连龙雪也不例外。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这么多的僵尸对抗。 欧阳广并无良策,但迫于无奈,只能强打精神。“这骷髅跟僵尸是死敌,咱们想要死里求活,只能靠它,助他一臂之力吧。” “怎么帮?说得轻巧。”龙雪有些不满。 “他的飞剑都被那个小东西挡住了,咱们偷袭那小东西,看有没有用。” “也只能如此了!”龙雪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锦盒,快速打开,里面赫然用锦布裹着十八把小巧的飞剑,每一支都只有成人拇指长短。 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陶,皇甫娇眼界大开,不由得惊呼道:“这就是成教习说过的【剑群】了吧。” 剑群是一种难得的法器。一组多把飞剑被淬炼得‘同心同德’,懂得彼此照应,因此能形成威力巨大的剑阵。剑群的数目越多,越难得,因为要将通灵的飞剑融合成一个有机整体,难度极大。 剑修的本源飞剑与修行息息相关,珍贵非凡,对敌时很少会拿出来使用,所以会不断收集飞剑类的法器,而剑群正是这些法器中的佼佼者。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好东西!”欧阳广其实看不出任何端倪——神剑宗宗主的记忆是死的,犹如一个藏书库而已,并没有对欧阳广的眼界有多大的提高——所以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你可是我师叔,我为了救你才不得不拿出看家的法器,若是坏了,你将来必须十倍赔我!”龙雪娇嗔一句,剑群已经放了出去。 十八把小剑鱼贯而出,见风就涨,晃眼变成一丈高下,全是大剑。 随着这群大剑加入战团,小小的僵尸王身体微微颤动了片刻。 就是这么些许功夫,骷髅缓了一口,对着欧阳广张开了空无一物的大嘴。 “给我一金砖!” 欧阳广一晃神的功夫,声音就消失了。他拿不准刚才的声音是真是假,于是赶忙问身边的皇甫娇。“刚才它说话,你听见了吗?” “谁说话?”皇甫娇一脸茫然。 慕容疾也无所适从。 “难道幻觉了?”欧阳广心头一凛,还是凭着直觉将手里的百炼金扔了出去。这是极大的冒险,很可能会永远失去这块金砖。 但欧阳广洪福齐天,又猜对了。刚才的声音正是骷髅发出的,他五行属金,需要金元精气的滋补。 百炼金汲取了数月的金元之力,欧阳广修为低下,根本无法全部消耗,所以金砖中残余的力量不少,当它一靠近骷髅,立刻放出一条胳膊粗细的金气,瞬间钻入骷髅的七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人几乎没有察觉。 下一刻,骷髅的力量大涨,光秃秃的头骨上开始冒出白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微微泛着一丝淡金色。 骷髅得到力量,顿时狂暴,咆哮着冲上前,要与小僵尸王近身肉搏。 小僵尸王也发出怒吼,然后放出大团的雷火,四散开来,惊得诸人噤如寒蝉,全都卧倒,然后蜷成一团,生怕被这雷霆之怒误伤,哪里还有半分修道人的气度。 龙雪脸色惨白,原地站立,奋力抵挡,却早被欧阳广奋力一扯,拉到身边。“我知道你是练气九层,厉害得很,也不用这个时候出风头吧,命要紧!” 其实,若是龙雪坚持,凭欧阳广的力量如何扯得动她?她此刻正需要一个台阶,欧阳广拉得正好。她脸色依旧,不做丝毫圆融,冷哼一声,也不分辨。 雷火与气流交织一处,吹得不少僵尸歪歪斜斜,更多的撞上了崖壁和怪树,同时也炸开了许多地洞。 小僵尸王与骷髅终于撞在一处,激起的气浪将所有飞剑全部震开。但是骷髅终归是占据了上风,挥舞秤砣一般巨大的拳骨,将小僵尸一拳打得后退了十余米。 紧跟着,骷髅的七把飞剑调整好姿态,掉头来刺。 破空声震耳欲聋。 七把飞剑这才开始显露威力。 小个子僵尸王也不闪躲,张嘴放出一道绿芒,仓促抵住飞剑,然后就地开始挖掘,转眼就将那些刚被炸开地洞连成了一片。 一副诡异的场景显现。 欧阳广倒吸一口冷气,吓得浑身发冷。 因为那些地洞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与小僵尸王形象类似的僵尸,只是尚未完全长成:或者皮肉尚未愈合,或者尚缺手脚…… 随着小僵尸的吼叫,这些僵尸纷纷昂头,开始喷出绿色的光芒,一时间犹如万箭齐发,即便是大骷髅也无法抵挡。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怪物……”龙雪不敢置信。 鬼愁涧内的僵尸原本都是自然长成,野生放养,用以给青桃峰的弟子练习法术使用,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聚集了如此众多的人造怪物。 若不是欧阳广用金砖放出骷髅,骷髅又逼得小僵尸王走投无路,这些掩埋在地底的怪物恐怕短时间内都无法被人发现,等它们全部长成,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欧阳家的老祖宗变成了金毛吼,被龙长钺收服,自己因此入门的旧事,欧阳广忍不住叹道:“我真是和僵尸有缘啊!” 话音未落,骷髅寡不敌众,被十余只地底钻出来的小僵尸扑到在地。咔咔的声音顿时响起,那群僵尸竟然开始啃食骷髅。 “完了,咱们要被僵尸吃了!” “不会的!”欧阳广举起黄金斧。“放心,僵尸啃你之前,我就砍死你,省得你受这皮肉之苦。”一句话,吓得那不知名的弟子抱头痛哭,哪里还有那一份本该有的顽劣气势? 第九十五章 再上层楼 这一觉仅仅两个时辰,就让欧阳广神清气爽。体内越发浑厚的金行灵气自动在经脉中运转,在欧阳广醒来前的片刻降到最低速度。 然后,欧阳广继续运转功法,以经脉收缩的方式驱动灵气前行,使其再度加速。 一旦入定行功,又将是三日三夜。 皇甫娇已经在屋外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听到动静,急忙进来。“陛下,别太辛苦,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欧阳广微微一笑。“爱妃,你如今也是修道之人,这运气行功之事,令人分外愉悦,哪里有什么疲累的?只是我这身躯仍旧是肉体凡胎,不得不让其睡眠,不然我真恨不得在睡梦中也继续修炼。” “说也奇怪,我怎就没有你这样如痴如醉的感觉……而且教习们也不让我们整日修炼内功,一日之内怎么也有两三个时辰须得练习法术以及驱动【天意乾坤炉】……” “哦?我最近繁忙,倒没有询问你平常修行的功课都有哪些。”欧阳广随手拿起一粒桃子送入嘴里。最近他修为渐高,对饮食不大关注,常常七八日才吃一顿饭,而且以素食为主,盖因为肉食中杂气太多,对自身的修养不利。 “早上是练气的功夫,锤炼压榨灵石的手段,还有灵气运转的法门……有入门的粗浅灵石供弟子使用……每日每人有两块,起初月余倒是够用,往后开始就不大足够了……听说要获取额外灵石必须完成门派指派的任务才行……” 欧阳广点点头。“以此来激发弟子的积极性,合理。” “做完内功,每天会有不同的教习前来教导不同的功课,比如掐诀,念咒,施法,画符,组阵等等……自己选择功课即可。对了,练气三层以上的修为可以修炼飞剑……说起修炼飞剑,弟子们真是趋之若鹜,每天挤着去听课的弟子怕是十有七八……这会子就是练剑的时间,我才抽空来的。” “你不想练飞剑?” “想啊,但可是我才练气二层的修为,还入不得门哩。”皇甫娇低头扯了扯道袍,有些莫名的娇羞。“听说练成飞剑的弟子最是吃香,将来随便哪个峰头都有人要……不为别的,飞剑是最有效的争斗手段,各门各派都需要……以后我有了飞剑,就有办法替你弄到很多很多的黄金了……” “傻瓜!”欧阳广忍不住笑道:“等你练成飞剑的时候,我肯定已经修炼有成,还要黄金干什么?” 皇甫娇一笑,没有回话。但欧阳广回过味来,意识到她可能骨子里并不相信自己能筑基成功。 “真是傻瓜,我若修行没有进展,能七八天才吃一顿饭,能三天三夜不睡吗?”欧阳广如此暗忖道,却没有恼火,因为皇甫娇乃是善意,一心惦念着自己。她要练飞剑的动机竟然也是为自己寻找黄金。 “修行的本意是修炼自身性命,追求天地大道,不断领悟更高的境界……现在倒好,大部分修真门派却好像是在量产会施法的修行者似的……真是本末倒置。” 皇甫娇看着欧阳广滔滔不绝地在床榻上慷慨陈词,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 “灵石可以量产,各门各派都需要势力去占用更多的灵石,门下的弟子自然就多了呗……陛下,咱们来到混元天意门真是天大的福缘……比起三仙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欧阳广地点头,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之间皇甫娇也受到了影响,已经开始变成一个彻底的混元天意门的弟子。而欧阳广先入为主,对修行和修行界还保留着自己的想法。 “对了娇娇,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两块水行灵石如何。” “嗯。陛下,你不是金行灵根吗?要水灵石做什么用?” 皇甫娇待了一阵,被欧阳广‘撵了出去’。她健步如飞,刚一个转弯,遇到了自己的朋友,水淼儿。 “咦,皇甫师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我知道了,你又来接济那个昏君啦……” “不是接济,他也不是昏君!”皇甫娇佯怒地一瞪眼。 “大家都说他从前是昏君,这还有错?”水淼儿口直心快。“虽然他现在还是内院弟子,但还有三个月,他筑基不成就得被除名了,你还对他那么好,真是不值得。说来也真是奇怪,他的天资那么差,怎么被长老收为内门弟子的……” 水淼儿完全没有注意到皇甫娇的脸色,自顾自地,不停地说。 “陛下的天资一点儿也不差,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会成功的。” “足够的时间?三年还是五年啊……师姐,听妹妹一句话,咱们修行者的寿命绵长,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不追求大道,也还有很多精彩的活法,一个好的道侣实在太重要了……石师兄人不错,牛师兄也很好……师姐,你怎么走了,等等我啊……” 水淼儿的话代表了许多人的想法。如今的修行界轰轰烈烈,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修行者并非各个都在追求飞升与长生不死,更多的人其实追求的是长寿与逍遥。 一旦凝结金丹,阳寿八百载,若是再拥有修行者的财富,足以快活一世。 然而,在欧阳广的想象中,真正的修行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应该追求与俗世的断绝,深入天地宇宙,提升自己与大道的契合。 一人一剑,追星逐月。 可现实是:各大修行门派不遗余力地壮大,各种新的灵石被发掘,各类新的法器不断被创造出来,越来越容易使用……一切的一切都在方便凡人进入修行之门,却不利于超凡脱俗的大修行者的产生。 背后隐隐然,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这一切的发生。 欧阳广再次入定,再次醒来。这一次,他的修为已经达到练气二层圆满,晋入了练气三层。 练气一层为筑基。 练气二层为淬五庙。 而练气三层便是开窍。一旦练气三层圆满,九窍全开,接下来的练气四层便是尤为关键的启灵台。一旦灵台开启,识海觉醒,修行者的脑力大为开放,就能学习复杂非凡的法术。而对于欧阳广而言,彼时,他应该就能完全敞开神剑宗宗主的记忆。 那些记忆将与自己的意识完全融合,不必像现在这样,还需要不时地提取查阅,定然会事半功倍。 第九十六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 倏忽又去三月。 自欧阳广来到青桃山的将近半年时间以来,无数人凑过来劝慰皇甫娇,让她远离欧阳广,独善其身。 这不仅因为皇甫娇相貌出众,被诸多同门师兄弟看上,更因为她行事八面玲珑,男女无害。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以及表面上的苦口婆心,皇甫娇无动于衷。她早就打定主意,将来要在青桃山照顾欧阳广。如果欧阳广三年之后还是不能筑基,那就陪着他下山,回去大煌,继续做自己的贵妃。 也正因为存了这样的想法,皇甫娇才能做到低调隐忍,受到众人的喜欢。 经过这段时间的熏陶,皇甫娇对于成就大道,不能说完全没有幻想。对于留在混元天意门,继续修行者的生活也不可谓不留恋。但她对欧阳广有情,又记得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无怨无悔。 “师妹,你入仙山已然一年多,怎么还做那凡间世俗女子的想法?他欧阳广在凡间与你有夫妻之名不假,可到了这里就不算数啦。你何必要这样执迷不悔?只要你愿意,多的是师兄师弟愿意与你结缘……” “师姐,半年之期就要到了,那欧阳广筑基无望,肯定要被贬成普通弟子……你干嘛非要青睐他?而且,这半年来他从内院下来,又何曾跟你亲近?还不是你天天去照顾他?他呢?闷在房内不知所谓。” “是啊,师姐。你貌美如花,为人豁达,入山一年就到了练气三层的修为,前途远大,用不着跟他欧阳广绑在一起……他若是内门弟子,还值得,现如今……” 皇甫娇微微一笑,对各种劝导不多做回应。“咱们也是普通弟子,正好门当户对啊。” “才不是呢,他年近三十,筑基未成,将来就是个凡人而已,百年之后便是黄土一抔。师妹,你可是个如玉妙人,从今往后一百多年都能永葆青春。将来修为日深,阳寿还得更长,他欧阳广怎么看都配不上你。” “你们都别劝了,那个欧阳广长得其实还不错,师妹的眼光也不算太差……”随即是一阵嬉笑声。 “胡言乱语!石天破师兄难道不是一表人才吗?”周焕是石天破的至交好友,之前与皇甫娇也算有些交情,闻言忍不住替石天破打抱不平。“再有几日,石师兄面壁归来,修为也该圆满。到时候,那欧阳广筑基不成,便再不是内院弟子,我倒要看看赵晋、崔嵬几个还要不要来维护他!” 说完,周焕重重地哼了一声,引来不少人的共鸣。 虽然当初石天破被迫屈服,但他敢于与内院弟子争锋相对的气魄,使得他不仅没有失去青桃山的人气,反而提升了他在众弟子中的名望。有消息称,【万法峰】的灵芯堂有意招募石天破。 灵芯堂便是掌管混元天意门知名法器【器灵芯】的分支,乃是人人向往的地方之一。 内院弟子与青桃山弟子不合,由来已久,众人正指望着看欧阳广这个落魄内院弟子的笑话呢。 然而,就在此时,一件大事发生了: 混元天意门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一块外域领地发生了大动乱。周围十余个当地的小门派勾结起来,煽动领地内的凡人改弦易旗帜,要推翻他们的皇帝。 不仅如此,那十余个门派的修行者胆大包天,更围攻了混元天意门的外堂。如今有将近五十个混元天意门的弟子被困。 这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算起来,此事发端于一个月前,原以为很容易打发,可没想到事态发展极其复杂,又牵连了另外两个大门派,还有妖族参杂其中。不得已,数个大长老带队,杀奔那遥远的天壬八十五界去了。 于是,一时间,混元峰上再没人记得欧阳广必须半年内筑基的事。 既然没有正式文书贬谪欧阳广,那么欧阳广便还是内门弟子。 “这家伙还真是好运……就这样在内院赖下来了?” “别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长老们回来,他一样得滚出内院,到时候他就不过是个寻常青桃山弟子,看谁还愿意护着他。” “最好三年筑基不成,被赶出混元天意门才好哩。” 欧阳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自身道。 这三个月来,欧阳广放缓了进度,按照神剑宗宗主记忆的提示,不断淬炼体内的金行元气,使之精纯浑厚。更重要的是,要做到随心而动,念起而意达。 欧阳广在反复的练习中发掘出自己的天赋,对于灵气的操控越发纯熟,最后抑制不住,突破界限,开通了九窍,随即来到了启灵台的境界。 当一只脚跨入此境,修行者的大脑便开始释放潜力,逐渐拾回丢失的记忆。 欧阳广渐渐回忆起自己婴孩时的场景,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识海中有三个人的记忆。这些记忆彼此冲撞,互相迷糊边际,让人混淆。欧阳广心生警惕,小心翼翼地处理这些记忆。 “看来,或许不释放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会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我可不想失去自我……”欧阳广改变了主意,与其与神剑宗宗主的记忆相融合,不如让它保持现在的状态,仅仅开发空余识海,释放识海潜力即可。 欧阳广拥有成熟的心智,明白什么该争,什么该放。 “开启灵台可真不容易。”欧阳广从入定中醒来,意识到自己上一次见到皇甫娇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不由得升起一丝想念来。 “境界提升放缓,我应该修习一些法术傍身才是了。” 俗话说,道在先,法在后,术在其次。法术就像大道的支路,有些人贪图曲径幽深的风光,误入大路旁的小道,一去不返,法术再精致,境界却停滞不前,这就是劫。 欧阳广不想被劫数纠缠,但也知道无术不成法、无法难明道的道理。 “我应该学一学混元天意门的法术才是,等娇娇来了,正好问她……” 一念未止,屋中来了一人,可惜却不是皇甫娇,而是崔嵬。 崔嵬现身出来,仔细打量欧阳广,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真的筑基成功了?” 第八十五章 如此生猛 欧阳广有一股子不服输的脾气。在生死存亡之际,总能发挥大作用。 他挥舞黄金斧子,带领众人坚持。就是这么点短暂的时间,让他们迎来了生机。 全靠欧阳广当机立断,放出骷髅,使得鬼愁涧闹出的动静终于大到引来了混元峰上的注意。 三个长老,协同数名执法堂的执事,及时赶到。 那只小个子的黑皮僵尸王触觉敏锐,转身躲入黑暗不见。 三个长老带着大威力的法器,先用法术将众弟子护住,然后以雷火驱赶众尸,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大长老李长丰,曾经在混元宫见过欧阳广,知道他是龙长钺的亲传弟子,还在好奇为什么最近没有看到他,突然在这里碰到,不由得呆了。“我还以为你用功过勤,足不出户,怎么到了这里?” 欧阳广自然是一言难尽,却只用几句话将前情后事简单交代了一遍就罢,并未特意指出这一切都是徐长老的安排。 李长丰心领神会,并未过多言语,却对欧阳广刮目相看。暗道:此子心性非凡,虽受了委屈,却引而不发,沉稳大度,不像一些年轻弟子睚眦必报,而且不讲方法,结果最后往往事与愿违。龙师兄行事天马行空,但绝不至于荒唐。我当日怕是小瞧了这个小子,他将来必有大成就。” 撇开李长丰心头的想法不提,执法堂控制住群尸后,又发现了更多的养尸洞,意识到这个鬼愁涧内有异常之事在进行,若不是发现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李长丰沉吟片刻,在发出讯息通知其他长老的同时,朗声宣布:“欧阳广发现妖洞及时,立下大功一件,宜做褒奖。” 众人死里逃生,余惊未消,闻言全都服气。而且,众人终于确认,欧阳广的确是龙长钺的亲传弟子,惊诧的同时,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一副老年人面孔的霍申猴几乎老泪纵横,跪坐在身边,‘痴痴''地望着欧阳广,不知其心中所想。 “师叔,我真没看错你呀。”就差扑上去搂住欧阳广了。 霍申猴当然不敢,也不能,因为皇甫娇此刻正在昏君的怀里。 人群中,只有赵郑毅依旧不服气,但他没有蠢到公开反对。 黄珂去而复返,带来另外一位长老。她看向欧阳广,微微有得意之色,似乎在说,“我一点险也不用冒,最后还不是一样能露脸?”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次冒险却让欧阳广凝聚了不少人心。 随着更多的长老来至,鬼愁涧的形势稳定,大批执法堂的弟子开始巡视周围区域。那群僵尸并非毫无灵智之物,此刻都躲了起来,只有极少数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小僵尸还敢四处活动,早被众弟子就地正法。 李长丰亲自将欧阳广送到鬼愁涧的路口,嘱咐道:“你在这里安守几日,待我禀告完掌门,就来接你回山。” 等几个长老一走,幸存下来的那些磨砺堂弟子立刻围拢过来,问长问短。 皇甫娇‘憨厚’地一笑:“陛下,您的人缘还真好呢。” 经此一闹,龙雪和皇甫娇也决定暂居磨砺堂,以保护欧阳广的安全。这事得到了李长丰的支持,所以两人理直气壮。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刺骨的寒风消散,一伙人拱卫着欧阳广往回走。刚走到半路,迎面遇上了那几个管事。 头一晚,鬼愁涧内喧嚣震天,但因为禁制的存在,磨砺堂内外都并无察觉。那些磨砺堂弟子放出的讯号,有些被管事收到,有些则被忽略。 管事们根本不以为然,认定出不了什么大事,可也不堪其扰,心头憋火。直到临近天亮才发现执法堂的人大批进入磨砺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鬼愁涧内真有事情发生。 几个管事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会出纰漏。结果执法堂的人无暇他顾,完全没有在磨砺堂现身。被叨扰了一晚上的管事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同时迁怒起那群胆敢深夜闯入鬼愁涧惹事的弟子。 “这群家伙简直无法无天,幸亏这次没出太大的事,不然咱们也得受牵连!” “何尝不是?咱们对那群王八蛋太宽容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真不知道到底谁在磨砺堂说话算数啦!” “对,收拾他们!” 几个管事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将愤恨之情拱了起来。 与此同时,与管事们交好的几个弟子也来煽风点火。他们都是住在上等院落中的弟子,平素就对住在下等院落的同门们百般瞧不上,此刻更是厌弃万分,恨不能落井下石把井都封死。 “听说这一次又是那个叫欧阳广的牵头……” “那小子目中无人,行为乖张,简直把磨砺堂当成是自己的地方了。” “昨天数个弟子被杀,我看跟他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他干的,也是他把咱们的运势带差了……你们想想看,自从他来到咱们磨砺堂,磨砺堂清净过吗?” “我刚从外面回来,那些下院的家伙把欧阳广捧上天了,瞧那架势,是想要喧宾夺主,夺咱们的上院呢!” “他敢!”朱阔率先跨步出门。“真以为我们没人?太天真了,若不是有人庇护,咱们能来这里当管事?什么狗屁欧阳广,上一次贫道不与他一般见识罢了,他如今还学会得寸进尺了?”旁人提起磨砺堂弟子被杀的事,就已经让朱阔心烦意乱,此刻听说有人捧那欧阳广,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几个管事,带着七个上院居住、修为已经有练气五层的弟子迎了上来。 远远看见欧阳广神采飞扬地跟其他人说话,旁边还跟着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朱阔的怒火就再也抑制不住,咆哮道:“欧阳广,你好大的胆子!夜闯鬼愁涧,闹出多大的乱子,你知罪吗?” 欧阳广一愣,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夜闯鬼愁涧是什么错?你好意思说‘多大的乱子?’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乱子吗?还有,那么多同门发出讯息求救,你们不闻不问,玩忽职守,这才是大罪,你还想恶人先告状不成?” 欧阳广牙尖嘴利,不服输,这可真是火上浇油,气坏了朱阔。“欧阳广,你初来那天就大闹磨砺堂,贫道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倒要得寸进尺不成?” 欧阳广一摊手。“是非曲直十分清楚,你还要颠倒黑白不成?我初来那天是你寻衅滋事在先,今日又是你主动挑衅,到底是谁得寸进尺?” “气死我也!不教训你,我誓不为人!” 朱阔的话音未落,霍申猴突然怒吼一声:“大家跟我上,揍这个该死的朱阔!” “你们敢……啊……”朱阔瞬间被人群推倒,各种法术此起彼伏。他万万没想到,磨砺堂的弟子,今天竟然如此生猛。 第九十七章 金丹八百寿 虽然欧阳广筑基成功了,但崔嵬却有些不悦,因为这意味着他在赌斗中输给了欧阳广。 而且,欧阳广的筑基成功与自己无关,使得他无法与有荣焉。这是很奇怪的心理,修行者亦不能免俗。 “师弟,恭喜你。”崔嵬的语气有些平淡。 欧阳广点点头。“师兄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来看看你……欧阳广,到底是谁帮助你筑基成功的?”崔嵬仍不相信这是欧阳广自己的本事。“是不是那个叫三姐的人?” 欧阳广一凛,觉察出对方情绪的异常,犹豫了一下,未置可否。 崔嵬却将这当成了是欧阳广的默认。“难怪你当日不要我们的帮助,原来是选定了别人。你觉得青桃山上的同门比内院的师兄更强吗?” 崔嵬说到这里时,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无论内外都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师兄又何必非要比个高低呢。” “哼!”崔嵬冷笑一声。“欧阳广,不要以为自己筑基成功,就了不起,就可以不听师兄的话。你既然筑基成功,那就是内院弟子,跟我回去混元峰吧。” 崔嵬心头郁闷,所以言辞自然而然就比平常生硬了不少,这让欧阳广觉得自己受到了别人的支配,也激起了他的强硬之心。“多谢师兄来看我,回不回去混元峰,不急在一时。我觉得这里挺适合我修炼的。” 崔嵬越发不乐。“青桃峰难道比混元峰还好?欧阳广,筑基只是修炼的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筑基成功,只能保你百年阳寿而已……百年时间不过一瞬。记住,越往后境界提升越难,需要的时间也越久,你已经是三十岁的人,还剩下多少年?若不抓紧,到不了练气五层,你的阳寿也就在百岁止步了……” 练气一层是凡人向修行者转变的一步,可以确保百年阳寿。往后的几层对于阳寿没有帮助,只有练气四层圆满,进入五层,也即是所谓的贯三田,肉身凡体才会开始蜕变,这时阳寿才会再次增加五十年。 等练气五层圆满,进入练气六层,修行者开始明五识,阳寿又有五十年的增加。再往后,练气七层与练气八层并不增加阳寿,但一旦进入练气九层,修行者的阳寿又会增加一百年左右。 若是不能凝结内丹,修行者就会殒命在三百岁左右。 可一旦进入金丹期,阳寿立刻大增五百载。所谓金丹八百,便是这个意思。至此,修行者终于迈向了非人的境界。 面对崔嵬的轻视,欧阳广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数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有七十年,跨越一个境界,想必不难……师兄修到练气九层一共花了多少年?” 一句话,立刻让崔嵬明白过来。“言外之意,你现在已经到了练气四层?怎么可能?哼哼,欧阳广,你在我面前还想虚张声势吗?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半年内连跨三个境界的。” 看破一个人筑基与否不难,因为一旦筑基,浑身精气神健旺,与常人大不相同。但想要一眼望穿别人修为的底细,那就千难万难。 “师兄此言差矣,你面前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位,怎么说没见过呢?” “你?”崔嵬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如何反驳。 欧阳广闭上眼睛,面前的一块灵石即刻悬起,飘到欧阳广的胸前,然后开始上下左右、颠来倒去地旋转不休。 随着灵石的旋转,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金色灵气从灵石之中快速冒了出来,仿若一条灵蛇,扑向了欧阳广。 欧阳广气定神闲,由得灵气绕着自己周身摸索。那灵气一个盘旋,化成数股,争先恐后地从欧阳广身体九处不同的窍穴消失不见,赫然进入了欧阳广的经脉。 若是尚未开窍的修行者,灵石的灵气会从口鼻进入胸腹绛宫。但瞧欧阳广的光景则显然是开窍已成。 不仅开窍成功,而且十分圆满,因为一块拳头大的灵石,仅仅十余息的功夫就烟消云散,最后只剩下一点拇指大小的残骸,滚落在床榻上。 崔嵬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欧阳广用行动向自己证明,他的确已经开窍圆满,进入了练气四层。 不仅如此,欧阳广身边的另外一颗灵石又随即飘起,化成青色的灵气,同样朝着欧阳广的体内钻去。 这不是金行灵气,而是水行灵气。 这欧阳广竟然身具两种根骨? 崔嵬有些恼怒,有些吃味,有些尴尬,但同样还有一些惊喜。欧阳广毕竟是他的师弟。 两次三番,崔嵬想要发问,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欧阳广已经完全入定了。原本是给崔嵬展示境界而已,哪里知道假戏真做,欧阳广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内家功夫修行。 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就算彼此再仇视,也绝不会在对方修炼时发出干扰,这是作为上三门修行者最基本的骄傲。 “这个欧阳广!真不知道是个天才还是个蠢材!放着混元峰那么多的资源却不用。”崔嵬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只得转身离去。 欧阳广用行动说服了他。 崔嵬出门来,忘了隐去身形,遇到几个青桃山的普通弟子,对他投来怪异的目光。崔嵬半年前自罚来到青桃山,修行已经大大的滞后,他劝不动欧阳广,于是再不迟疑,驾起剑光冲向了混元峰。 “是崔嵬?他走了?欧阳广没有跟他一起?” “并没有,看来那小子果然还是筑基失败了……” “还算他有自知之名,没有死皮赖脸地跟崔嵬回混元峰。” “没回去混元峰,他以后在青桃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崔嵬的离去引来了一阵议论,青桃山的弟子几乎笃定了欧阳广筑基失败。也更因为他没有立刻被驱逐出内院而愤愤不平,觉得他真是好运。 皇甫娇带着两块水行灵石急匆匆地往欧阳广的房舍赶去。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攒下灵石供给欧阳广修行之用,她吃了不少苦。 “师妹,你还在执迷不悟吗?”霍申猴突然现身出来,有些挖苦地说道:“师叔他不是修行的料,你尽力就行了。” 皇甫娇看见是霍申猴,微微放缓脚步,脸色一沉。“原来是申猴,听说你最近修行刻苦得很,怎么还有这个闲工夫来跟我说话?” “青桃峰虽有教习授课,但最关键的还是要有充足的灵石。没有足够的灵石,修行很难精进……我三日后下山,跟石师兄往外地走一趟,应该能收获不少灵石。石师兄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我才入门一年,练气三层而已,怎么下山?申猴师兄糊涂了吧?”说完,快步走了。 “门规说得清楚,只要入门满一年的弟子,筑基有cd可以下山……并无限制……”霍申猴的声音远远传来,其实已经让皇甫娇的心思活动了。 大家都说欧阳广不是修行的材料,只有她和慕容疾知道,欧阳广的修行进度实则一日千里,远非常人能比,所以灵石的消耗速度惊人。 就在这时,欧阳广睁开了眼睛,皮肤上泛着虚幻的光芒:他不仅有双根骨,而且还可以从天地之中提取游离的灵气,虽然速度不快,但已经远超现在的修行者。 “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明明大家都是从天地中汲取灵气的……看来,宇宙的灵气浩劫绝非是空穴来风啊。” 第八十六章 修行界,未必不需要君王 论斗法,朱阔绝不是十几个磨砺堂弟子的对手。 顷刻之后,朱阔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坐立不稳。 欧阳广‘反应慢了一拍’,无力阻止人群,急得在原地跺脚。“你们呀,太冲动,慢点,别伤人……就算伤了人,也千万别杀人……” 怎么听,都像是幸灾乐祸。 霍申猴有分寸,带着众人将几个管事全部撂倒在地,多年的怒火沆瀣而出,畅快淋漓。 朱阔发出惨烈的呼救,但围观的其他磨砺堂弟子竟然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好不容易熬到对方停手,朱阔急忙掏出一粒丹药,仰脖子吞下,恢复元气。然后,他怒气冲冲地扭头,朝着跟自己前来的几个弟子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帮忙……” 看时,那七个弟子被三个女子拦住,根本动弹不得。 三个女子分别是三姐,龙雪和黄珂。前者是磨砺堂少有的练气九层的高手,而后两位显然都是青桃山的师姐,难怪…… “原来……原来是师姐降临……有失远……啊” ‘迎’字尚未出口,龙雪已经一马当先扇了朱阔一巴掌。 施法制敌虽然潇洒,但唯有呼巴掌最为解恨。这是三姐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是你欺负我欧阳广师叔的吗?” “欧阳……广……师……叔?”朱阔捂着脸,脸皮热辣辣的疼,既有些发懵,也有些发虚。“师姐说什么笑话,他……他怎么可能是您师……” 啪! 又是一巴掌扇来。 “师姐我……” 啪! 又是一巴掌。“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朱阔被打得头晕脑胀,胡乱地点头。 龙雪本就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爱憎分明,眼中从不揉沙子。“知道了?” “知道了……” 啪! 再一巴掌扇到了朱阔的脸上。 “你知道个屁,想骗我?” 朱阔委屈至极,被当众羞辱,心头憋满了邪火,但无奈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隐忍。 “听着,他是龙长钺师叔祖的亲传弟子,我嫡亲的师叔,你若再敢对他不敬,本姑娘要你好看!” 磨砺堂的一众弟子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将管事教训一顿,凭借的当然也是欧阳广的这层身份。 但是欧阳广回到小屋却有些闷闷不乐。 “陛下,您在担心什么?”皇甫娇千娇百媚。 欧阳广摇摇头,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师叔,我觉得对极了。”霍申猴笑嘻嘻地回答,他今天扬眉吐气,心情自然大好。“那盗取您黄金的家伙肯定没想到您有这样的身份。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而且,我觉得那个人就是丁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欧阳广摇摇头。“不是丁蚺……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刻意了……偷了我的黄金,引诱我去鬼愁涧,在鬼愁涧利用僵尸害我,结果引出来那么多怪物……从逻辑上讲,一切都说得通,但逻辑正确不代表结论正确……” “你又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三姐没好气地说道:“推理正确,又怎么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欧阳广看也没看三姐,自顾自地说道:“若是前提错了,出发点歪了,再好的推理也正确不了……你忘了那些怪物血玉蟒了吗?它们和这些不该出现的僵尸之间是不是有关联?而且,鬼愁涧的事虽然惊险,但最后结局太好,我居然能顺利离开鬼愁涧……这……太不真实了……像是被人布置出来的……” 三姐嗤鼻一笑。“你真是魔怔了……好结局难道你还不愿意?你这是没事找事,杞人忧天!” 三姐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但没人反对。就连龙雪也觉得三姐的话有理。“昏君,你这是忧思过度啦!混元天意门内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你?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而且三姐说得没错,这是好结局,你离开磨砺堂回去你应该去的地方,皆大欢喜,还担心什么?” 三姐嬉笑怒骂,对血玉蟒的事似乎再不留心。 皇甫娇也温言相劝,惹得欧阳广苦笑起来。“我就是随便猜测一番,那设计的人未必是针对我……” 话虽如此说,但鬼愁涧的事还是在欧阳广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至此,欧阳广俨然成了磨砺堂的头领,那些跟随他前去鬼愁涧,百死一生,逃回来的十八个人自不必说,明面上都成了他的亲随,就连那些没有加入行动的弟子,也有意无意地接近欧阳广。 有传言,在出了鬼愁涧的事后,磨砺堂或许会被撤销。这就意味着,陷在这里的诸多弟子有机会回返青桃山。 赵郑毅是十八个人中的一位,虽然骨子里还是不服气,但被人称为‘鬼愁涧十八卫’,还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他思前想后,还是主动跑来向欧阳广投诚。 混在十八个人中,赵郑毅偷眼观瞧,早被欧阳广身边皇甫娇的容颜所惊呆,一时间竟然心猿意马起来。 最后,趁着旁人逐渐离去,他来到欧阳广面前。“师叔……” 话刚出口,就引来了慕容疾的怒目相视。 当初这个赵郑毅企图敲诈欧阳广的事,让慕容疾耿耿于怀。而且赵郑毅为人过度圆滑,几近小人的作风也让欧阳广不喜欢。 慕容疾正想开口责骂他,却被霍申猴抢了话头。“赵师兄有事?” 赵郑毅见欧阳广没有立刻屏退、拒绝自己,心头微喜,定了定神,这才说道:“我是专程来给师叔赔礼道歉的,当初有些冒犯,还请师叔见谅。” 赵郑毅开门见山,没有扭捏,这个策略正确至极。因为欧阳广就喜欢这样耿直磊落的做派,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霍申猴察言观色,替欧阳广与他寒暄,然后将他打发走了。 慕容疾脸色不善,对于霍申猴的‘越俎代庖’十分反感。“这赵郑毅是个小人!” 霍申猴微微一笑。“他虽是小人,但现在也是‘鬼愁涧十八卫’之一,都是师叔的势力,与他公开撕破脸皮对师叔不利。” 慕容疾无法分辨冷哼一声。 霍申猴急忙解释。“修行者毕竟还是人,与凡人世界并无本质区别……师叔将来要鹏程万里,说不得还是需要‘势’……因势利导,容人之量,绝不可少……” 欧阳广点点头,也劝慰慕容疾。“申猴说得不错,鸡鸣狗盗之辈皆有用处,更何况这赵郑毅并非一无是处。在鬼愁涧的时候,他并没有逃跑,而且还奋力杀敌……将来,比他讨厌百倍的人都会层出不穷,咱们得学会求同存异……更何况,至少他现在愿意做咱们的人!” 欧阳广说完,又沉默了。他并没有沾沾自喜,总觉得话说得再漂亮,也追赶不上人心的变化。 慕容疾看了一眼欧阳广,从他的脸上见到了坚毅,突然想到,他就算成了混元天意门的内门弟子,但骨子里却还是一个君王。 修行界,未必不需要君王。 本卷完。 第八十七章 时光荏苒 “欧阳广,你真是个蠢货,都大半年了,你还是筑基不成,真不知道当初龙师叔是怎么瞧上你的!” 说话的修行者,身姿挺拔,除了脸有些微长以外,五官俊朗,是个美男子。他是大长老徐友青的亲传弟子,有理由讨厌欧阳广。 欧阳广挠挠头,嘿嘿干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真拿你没办法,你要再这样下去,可就要被内院除名,贬谪成普通弟子了。这是门规,就算龙师叔回来也没用!”年轻修行者眉头微蹙,显得有些着急。“到底哪里不对……” “崔师兄,你就别担心了……万一我真的筑基不成,那我就去青桃峰好了,正好见我的贵妃去!” “荒唐!好好的内门弟子你不做,要去做普通弟子!”崔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欧阳广骂道:“内门弟子的资源比普通弟子多一百倍,以后学成,还不用非得去各个山头做事,能够继续潜心静修,将来问鼎大道有望……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贵妃?修行者里像你这么无耻的可真不多见。” “而且!”崔嵬长出一口气。“而且就算所谓的青桃山,也不是你能长久安身之地……最多十年,你人到中年,再无长进,就对门派无用。那时候,谁还会留你?” 欧阳广当然知道为什么自己筑基不成,但他有苦说不出。“我这个内门弟子又没有师傅指点,跟外门弟子有什么区别?” 这话有些道理,因为内门弟子是有亲传老师的,不像外门弟子都是由教习教导。而且作为内门弟子,无论是功法,丹药还是法器都有源源不绝的供应,条件自然还是要比寻常外门弟子优渥得多。 崔嵬一滞,不知该如何分辩。龙长钺常年不在山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好啦,师弟。也不必过分忧愁。距离你三十岁还有半年,咱们再想办法。我就不信集合众位师兄弟之力,还不能让你突破界限,完成筑基。要真是那样,师兄我跟你一起去青桃山!” 欧阳广深受感动。“师兄,咱们一起去青桃山也好,至少没人敢欺负师弟我了……” 崔嵬被欧阳广的回答激得浑身一颤,脸色大变。“欧阳广,你能不能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给我加紧用功,你要真被赶去青桃山,我跟你没完!” 大长老徐友青的弟子,崔嵬,他不仅不讨厌欧阳广,反而被他的奇思妙想与妙语连珠所吸引,跟他做了至交好友。 不光是他,另外几个年纪相仿的内门弟子都与欧阳广交厚。 混元天意门根基深厚,底蕴非凡,其内门弟子当然是彬彬有礼、圆融良善之辈,与其他峰头的外门弟子行事风格截然不同。 欧阳广练完一套功法,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这套功法与当初霍申猴教给自己的不同,据说是混元天意门最好的基础功法。但是欧阳广却不能全盘接受,不是他无法理解,而是因为这套功法和神剑宗宗主记忆中的筑基功法理念相违背,也与百炼金的方法截然不同。 不知从何时起,神剑宗宗主的修行理念已经牢牢占据了欧阳广的识海,强烈排他,使其无法专心操练旁的口诀。 每每行功,那真气原该走胸前绛宫,绕行督脉,但最后却都被欧阳广有意无意地导入了其他的路线,最后自然一事无成。 不仅正经十二脉迄今为止尚未完全贯通,而且奇经八脉以及肌肤骨骼都不够强健,使得欧阳广无法直接服食筑基丹。 此外,神剑宗宗主的修行之法要求欧阳广直接打开七窍,从天地中汲取灵气,这与现在的修行法门迥异:现在的世界,灵气并不十分充沛,基础法门都要求修行者从灵石中提取灵气。 依照欧阳广的推断,那神剑宗宗主要么来自别的世界,要么出身在亘古久远之时,所以对于汲取灵气的想法不同。但即便如此,真气绕行身体的原理应该相通。所谓一法通而万法通,只要欧阳广能筑基,就能利用灵石持续提高修为。 无奈,受到神剑宗宗主记忆的影响,欧阳广却始终无法筑基。 他说出‘回去青桃山也是不错的选择’,固然是戏虐之语,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其他的考量。 这半年来,欧阳广的修行进度虽慢,但他博览群书,对修行之事已经有了总揽全局的理解,结合他用昏君百炼金提取金元精气的经验,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独辟蹊径,独创一法。一旦筑基成功,按照神剑宗宗主的记忆,自己的境界必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惜,要实现这个目标,他必须用百炼金提取金元精气,以金元精气来冲破关卡。 在见到崔嵬后不久,欧阳广就提出过这样的想法,却被崔嵬劈头盖脸地乱骂了一通。 “荒谬,有我混元天意门的修行功法不同,你要用旁门左道的方法来筑基?” “不通,不通。这法器压榨金子里的金元精气效能太低,浪费功夫。” “灵气直接就进入你的丹田了?这是揠苗助长啊!你直接从金砖里吸收金元精气,肌肤和经脉却没有经过锻炼,没有感受到灵石的脉动,不知道如何压榨灵石的灵气,不知道如何旋转气海、吸食灵气……这,这简直是本末倒置,最后根基不稳,你的境界就是空中楼阁,镜中水月,如何为继?” 混元天意门的弟子都有自己的骄傲,绝不肯学习‘旁门左道’之法。当初龙雪有此判断,如今崔嵬亦是如此。欧阳广倔不过崔嵬,只得作罢,更何况内院里根本没有凡间的金砖供自己使用。 结果,一晃半年过去了,欧阳广的修为没有寸进。 低头看了看百炼金和黄金斧,欧阳广不由得连连叹息,更惦记起百花真君来。自己也算幸运,百花真君至今尚未遇害。 有时候,欧阳广忍不住恍惚,会以为百花真君其实是想到了办法跟自己切断了联系。 叹息并没有降低欧阳广的信心。 “叹气有利健康!”欧阳广不记得是谁在哪个时空曾经说过这句话,确实也有点用处。 欧阳广站起来,望向远处云海中的青桃峰。“也许,我真地应该去那里修行。” 第九十八章 抢桃计中计 传说中,远古之时,修行者夺天地造化,引四方灵气入体,足以修成通天彻地之能。 然而随着游离灵气的逐渐稀薄以及固体灵石的发现,修行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今的修行者太习惯从灵石中汲取灵气,以至于金丹以下的修行者已经几乎丧失了从天地中感应、吸纳灵气的能力。就算眼前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对一般修行者而言,也毫无意义。 欧阳广秉持古法,所以依旧保留了些许这样的能力。那浑身的荧光,便是周天灵气涌向他的表现。 皇甫娇痴痴地看着欧阳广,良久才开口。“我在想,下山去看看……” “下山?你最近的修行功课怎样?怎么突然想起要下山?” “下山也是一种历练……我最近学会了不少法术,正想造福一方,积累一些功德呢。”皇甫娇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表情有一丝隐忧。 三姐已经半月没有出现,金砖早已经告罄,而欧阳广的修行突飞猛进,耗费灵石的速度超乎想象,仅凭皇甫娇和慕容疾的接济完全不够。皇甫娇已经欠下了不少外债…… 她还不知道,欧阳广筑基已成,其实根本不需要金砖了。 欧阳广瞬间明白过来。“是不是缺灵石。” “灵石不缺,陛下放心,你抓紧修炼就是了。” 欧阳广当然不信皇甫娇的话,站起身来。“张弛有度方能不断精进。我前些日子境界提高得够快了,是时候缓一缓,四处看看,沉淀一番。你若下山,我便跟你一起去……” “真的?”皇甫娇立刻喜逐颜开。 欧阳广说完,点点头,然后罕见地从床榻上下来。“我去外面走走。” “嗯。” 欧阳广带着皇甫娇大大咧咧地穿廊过巷,引来几个路过弟子的侧目。 “他筑基了吗?” “没看清……” “就算他筑基了又如何,已经过了时限,他迟早还是要被内院除名的……” 欧阳广充耳不闻,大踏步往南崖走去,据说那里有一大片桃林,青桃终年不断,滋味鲜美。 青桃山因此得名。 他现在正好馋了。 “快!爱妃,那里有一颗大桃子,一定美味极了,咱们快,别被人抢了先。” 欧阳广已经到了练气四层,虽不擅长法术,但早就身轻体健,一里之外的桃子在他眼中,清晰可见。而一里路,只不过二十个呼吸就走到了。 皇甫娇用盘云术将身子飘起,离地三寸,在后紧紧追赶。“陛下,不用急,这青桃林平时没什么人,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话音刚落,就在欧阳广准备纵起摘桃的同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抢在了前头。“是这一颗吗?” 啪,桃子被摘下,一个肥头大耳的修行者二话不说,噗嗤一声咬了下去。 “嗯,汁多肉美,果然不错。小子,好眼光啊!” 欧阳广不由得气馁,眼看到手的美食飞了。但他不好发作,只得扭头,继续搜寻。 片刻之后,又被欧阳广发现了一枚好桃子,但他的目光才刚定在那枚自己心仪的桃子上,胖子又出手了,动作极快,一晃眼就又把桃子握在手中,然后大口啖食,并不断发出啧啧赞美。 这声音在欧阳广听来格外刺耳。“这位道友,满林子的大桃,你为啥非要抢我看中的?” “你看中的怎么了?看中了又不是你的,我就喜欢吃别人看中的。” 这话无礼,引得欧阳广不悦,但对方说得也没错,这桃子确实不是自己的。 皇甫娇也气鼓鼓的,一方面讨厌那个胖子,另一方面自责:自己刚刚还说不用着急,结果就被人抢了先。 欧阳广冷笑一声,再不分辩,而是背着手继续在桃林里转悠。“这么多桃子,就不信你抢得完!” “你敢小瞧我?”胖子也来了劲,死死盯着欧阳广,看他到底喜欢哪只桃子。 可没想到,欧阳广的脑袋晃得极快,不断地扫视周围的桃子,嘴里更是念念叨叨个不停。“这颗桃子不错……那个桃子也很好……”好像每一颗桃子都是他的心头所好。 那胖子看不过来,就地一滚,变出八个分身,一共十八只眼睛一起盯着欧阳广,结果发现欧阳广纯粹是在胡说八道。起初那胖子还伸手摘几只桃子尝尝,可吃到嘴里却酸涩干瘪,毫无美味可言,忍不住闹骚道:“小子,你敢骗我?” 欧阳广不理他,继续踱步,却趁对方不注意,突然跳跃起来,伸手去摘一颗大树冠上的桃子。 说时迟那时快,那胖子的动作更快,一个瞬移,又抢在了欧阳广的前面。“小子,跟我耍花样,你还忒嫩了点!” 胖子得意非凡,张嘴就咬,但一口下去又立刻吐了出来。“呸呸呸,什么烂桃子,臭死了。” “本来就是烂桃……可见,别人看中的也未必是好的。”欧阳广露出阴险的笑容,以此来‘欢庆’自己的奸计得逞,而他手里赫然捏着一颗鲜红的大桃,显然他刚刚使出的是声东击西的计谋。 欧阳广正要伸口去吃,却是低估了对方的法力。 “你给我过来!”胖子不知道使了一道什么法术,欧阳广那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桃子又不翼而飞,下一刻到了胖子手里。 欧阳广皱着眉,叹口气。“再好的计谋也比不过法术高强啊。” “那是当然,修行者实力为尊,任你怎么狡猾,法力才是根本!”胖子收回几个分身,打了一个寒颤,笑嘻嘻地准备吃桃。 欧阳广却大喊一声:“不许吃!这桃子是我摘的,可就算是我的了,你刚刚是强抢,违反了门规,知道不知道?” “什么门规?老子才不怕。”胖子露出一副天大地大不如我大的表情。“再者说了,我可以教你一手法术,就当是买你这桃子的报酬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好就好!”胖子猛地一口咬下去,脸色更变,因为他手里的桃子貌似外皮挺硬,但其实里面早已经烂成了泥浆,他只顾说话和得意,根本没有留心,吃了满嘴的烂桃,忙不迭地呕吐起来。“你……你真是狡猾,居然是……连环计中计……” 声东击西是计,就连声东击西之后还是计。 欧阳广露出无奈的表情,一摊手。“我刚就想说,这样不好,因为烂桃子吃了要坏肚子,可你不让我说完啊。” “不过,你既然答应了要教我一手法术作为报酬,为了不让你强抢同门的罪名坐实,你还得认真教我……记住,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胖子气得颅内生烟。“得了便宜卖乖……不,不对,我吃的是烂桃……不算抢……谁会傻到抢烂桃……” 说到这里,胖子意识到不对,立即住嘴。而不远处皇甫娇和欧阳广笑嘻嘻地,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就是你傻啊!” 第九十九章 金石互换 胖子吃了闷亏,恼怒欧阳广得了便宜还卖乖,但他有自己的骄傲,作为上三门的弟子,一言九鼎是最基本的德行,既然答应了欧阳广要传授他一道法术,当然得说到做到。 “小子,这道法术十分复杂,我只教你一遍,你若记不住就不怪我了。”胖子也是有点赌气的意思,竟然选了一道混元天意门相当上乘的法术。 欧阳广满不在乎。“不怕复杂,就怕不复杂,你尽管使来,我要学不会是我自己的事。” 胖子瞧不起欧阳广,从他欧阳广刚才的表现看,他连一道法术也不会使用,便认为他不过是个刚筑基不久的年轻弟子而已,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自己的手段,因为这道【金石互换】的法术非得练气三层以上的修为才可能领悟。 练气三层作为这道法术的入门境界,并不算高,但这道法术本身博大精深,学无止境。随着修为的提升,威力也会提升。实际上,通常而言,要等弟子的境界到了练气五层,老师才会传授。 所谓金石互换,乃是一种遁法,以本身为金,以地上之石为石,可与方圆十里之内的山石互换位置,用以逃命,乃是上佳的神通。等练到极致,还能多次腾挪,更能将十里的范围扩展至千里。 胖子的语速很快,施法动作更快,一道如此反复的法术被他在一刻钟内全部讲完。虽然面容是无精打采的,但法术的方方面面,细细节节,全部涵盖,面面俱到。 他没想到欧阳广已经是练气四层的修为,灵台正在开启。 欧阳广也正想尝试将所见所闻镌刻在逐渐开启的识海之中,眼前正是良机。 此刻,欧阳广按照神剑宗宗主记忆中的方法,一丝不苟地以灵气敲击灵台,让已经展开的识海微微荡漾起来,然后将胖子的话放入其中。 神剑宗宗主的记忆被欧阳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个角落,不让它们流入自己逐渐扩大的识海。饶是如此,因为本身能力的提高,翻阅与领悟神剑宗宗主记忆的能力还是在与日俱增。 “好了,我讲完了,练不练得成,那就是你的事啦。” 话音刚落,欧阳广嘿嘿一笑。“我走了。” 无声无息间,欧阳广刚刚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石子。而欧阳广本人却早已经无影无踪。 胖子惊呆了,当年他学这道法术时,苦练了半年才能勉强挪动十步之外的一块巨石。可欧阳广眼下才用了多少时间? 而且,金石互换之法交换来的石头并非越大越好。相反,石头越小,法术的造诣越高。因为十里的距离是初始的极限,石头越大,腾挪的距离其实越近;而腾挪的越远,互换的石子就要越小,距离与重量之间永远有一个平衡。 等修为到了金丹之上,可以捕捉风中的细沙,那么修行者就可以腾挪到百里之外,同时因为互换过来的只是一点沙粒,毫不起眼,所以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影无踪。 欧阳广的手法已经跟现在的胖子不相上下了。 “陛下,你去哪了?”皇甫娇又惊又喜,这等精妙的腾挪术,她在青桃山还未见过。换言之,大部分年轻弟子都学不到这样精妙的神通。 胖子好不尴尬,心头更不服气,双目放出两道红光,四下巡视,却找不见欧阳广。 他哪里知道,欧阳广长久以来一直专注在内功修行,对法术却并未深究。这道金石互换的神通撬开了欧阳广心头的一扇门。 所谓举一反三,一法通而万法通。在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本就有许多类似的手段,它们不仅帮助欧阳广快速领悟到了胖子这道法术的精髓,更提供给欧阳广更多的选择以及比较。 欧阳广腾挪到了远处,随手又修炼了一道叫做【金光遁】的隐身术,这道法术的要义是捕捉天光,然后将天光按照波长的长短不同而拆分,并将各种分离出来的光束扭曲,从而影响旁人的视觉,使得自己不可被发现。 常人的目力都是被动接受光亮的结果,但修行者却可以主动放出神光,让神光扫描物事,然后将讯息传递回识海。 欧阳广瞬间修成金光遁,正好看见两道红光射来,一时兴起,伸手将红光捉住,用同样的手法将红光拆分成了各种不同的光谱,然后散射到天地之中。 远处,胖子惊呼一声。“怎么回事,我怎么瞎了。” 过了片刻,随着他的目光转移,脱离了欧阳广施法的范围,终于又恢复了视野。胖子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被别人捕捉并操纵了,不由得大怒。“哪个小混账,敢坏你爷爷的法力!” 欧阳广虽然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但体内的真气却十分弥足,因为当初在树林中吞食的赤炎果终于开始发挥功效,蕴藏的灵气逐渐释放,加入了欧阳广真元的行列。 下一刻,欧阳广现身出来,将另外一块小石头挪移了出去。 “这遁法不错,可惜有所限制。修为不够时,能感应到的石块有限,腾挪的选择也有限。”欧阳广若无其事地说道:“而且,法术太简单了,根本不难嘛。” 胖子气得脸皮通红。“你真是狡猾,我还以为你只有筑基的程度,没想到,你已经到了练气三层以上……” “谁说我只有筑基境界的?是你自己狗眼看人低,好不好?”欧阳广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进一步激怒了对方,但对方又不好发作。 “这金石互换之法,的确不算很难,你能立刻学会也算不得什么。”胖子兀自不肯服输,继续嘴硬。“我还有一个手段,那是真正的麻烦,你若是能学会,那才叫厉害,我才肯服你。” “我不需要你服气。我为什么要学会?”欧阳广拿出招牌动作,一摊手,表明自己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你怕了,不敢学?” “我不怕,但我不想学。” “你!” 场中沉默了片刻。 “小子,只要你能学会这道法术,爷爷我送你一件法器,六品的,如何?” 据鉴定,昏君百炼金才五品而已,六品法器?那在青桃山也是罕见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六品法器?” 胖子不傻,知道欧阳广是在激将自己,但他有十成的自信,认为欧阳广绝对学不会自己的这道法术,因此有恃无恐地掏出一个圆盘,晃了晃。“看见没,这是天幕盘,可以捕捉方圆百里以内的飞剑踪迹,对敌之时最有用处,让你料敌机先。” 很多修行者都有明光境,可以放出无极曙光,用以侦查方圆百里的一草一木,但只对静态或者低速运动的物体有效,一道来去如电的飞剑就很难捕捉。如果可以提前发现来袭的飞剑,的确是一项巨大的优势,欧阳广动心了。 “光能发现飞剑有什么用?又不能打下来。” 胖子冷笑一声。“好小子,野心还不小。你看看这是什么?”胖子说完,又掏出一件东西。 “这是【雷霆怒】,可以被动防御,不用你施法,只要有飞剑靠近你十步之内,就能打掉。七品法器,这够了吧?” 欧阳广双眼放光。“好,那就试试。” 第一百章 打赌 欧阳广曾经试图想把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与自己的识海连接,如此一来,二者混然一体,将再无隔阂。 这不仅会使欧阳广提取记忆的速度大增,更关键的是所有属于神剑宗宗主的体悟和心得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欧阳广思维的一部分。 神剑宗宗主的意识也会变成欧阳广自己的意识。 换言之,神剑宗宗主所会的法术和神通,欧阳广也会了。 可惜,完全释放神剑宗中的记忆不是易事,而且还很容易让欧阳广失去自我,使得欧阳广不敢尝试,因此那些宝贵的记忆如今仍旧犹如外来之物一般,安置在识海的一角。 欧阳广查阅这些记忆,就像去往图书馆,翻看故纸,获取资讯,仍然需要重新理解和领悟,毕竟还是差了一层。 只有极少数属于神剑宗宗主的体悟,在欧阳广尝试融合之初,泄露了出来,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欧阳广洪福齐天,赫然发现胖子传授的这道法术竟然就是其中之一,神剑宗宗主一早就会了。 “小子,我这道【剑破乾坤】,乃是古法,看似剑术,其实是法术。看看你有多少悟性吧。”胖子摆出倨傲的神情,显然不相信欧阳广能学得会。“一刻钟为限,你若是学不会,跪地叫我一声爷爷吧。” 广义而言,所有修行者的手段都可以称为法术。但狭义而言,所谓的法术必须是修行者调动体内真元,在识海中存想法术细节,然后释放出去的,有构型,并且有具体用处的法术链段。 剑术虽然也需要法力加持,但无需成型的法术链段,因为剑身本体就是法术的主干,其他威力都是额外的加成。 所以,对于修行者而言,修炼初期时使用飞剑施法是最简单的,但到了更高的境界,剑身本体刚硬,就不再适合附加复杂的法力了。 长远看来,高阶法术比起飞剑更具威力。金丹三重以上的修行者使用飞剑的很少,便是这个道理。 剑破乾坤,又叫‘见破乾坤’。其中的‘剑’,并非飞剑,而是法术形成的虚影。 这道虚影,必须要有开山破石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劈开一座千丈高山。然而,这并不是这道法术的真实用意所在,所谓破开乾坤,绝不是攻击敌人的意思,而是要破开虚空,撕开禁制和时空隧道,让施法者逃跑。 所以,【剑破乾坤】有一实一虚两重用意,攻防兼备,但归根结底是破开虚空。 这一点胖子故意没有说明,就是要给欧阳广出些难题。 而且,这道法术虽然没有入门的门槛,但迄今为止都是只教给练气九层的弟子来修炼的,足见其困难程度。 欧阳广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运,这道法术自己原来早‘已经领悟’了。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呆在了原地,心中却在暗自得意。 胖子见状哈哈大笑,以为欧阳广认输了。“知难而退了吧?小子,叫你张狂,跪下叫爷爷吧。” 皇甫娇子在一边憋红了脸,替欧阳广着急。“陛下,我替你跪……”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欧阳广一挥手。“别跪,我又没答应他学不会就跪。” “怎么,你想耍赖不成?”胖子拉高了声音,露出凶恶的表情。“你要是耍赖,我可不依!” “谁说我耍赖?谁说我学不会,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学而已……” “嘿嘿,玩起文字游戏来了。不知道怎么开始学,不就是学不会吗?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欧阳广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学,不代表不会。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开始学就已经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学会的。你一说完,我就会了,我是不是个天才啊。” 说完,欧阳广左手捏鼻子,右手朝天一指。一道一尺长短的剑影凭空出现,掉头一刺,哗啦一声,将一颗桃树从中劈开。再看欧阳广,已经不知去向。 胖子痴痴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怎么都不敢相信欧阳广真地抓到了这道法术的精髓。 眨眼之后,欧阳广返回。“怎么样,我练得不赖吧。” 胖子脸皮跳动,僵在原地,下不来台。 过了良久,这胖子终于找到说辞。“剑……剑破……乾坤,你这哪里是乾坤?这道法术至少要劈开一座山,你才劈开一颗树,不算……不算学会。” 欧阳广大笑。“胖子,我还以为你是愿赌服输的君子呢,没想到居然找出这套说辞来搪塞我,你也真够无耻的。这法术的精髓明明是破开虚空逃遁,我刚刚已经做到,就算是学会了。至于作为虚形的破山啊,破树啊,破土啊……本来就是威力大小而已,我才练气四层,你难道指望我破开青桃山?再者说了,你能破开一座青桃山吗?不行吧?那你是不是也算没学会啊?” 胖子说不出话来,因为欧阳广说的全部在理。 “拿来吧!”欧阳广耸耸肩。“我说我不跟你学吧,你不肯,非要如此,真是没办法……” 胖子憋着火,扭扭捏捏,迟迟不肯交出自己的法器。 “徒儿,愿赌服输,为师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这般小家子气?”虚空融开,平地走出来一个个子小小的道人,穿着青色道袍。他走到被劈倒的桃树面前,不住地摇头。“可惜,可惜了一颗好桃树,这么多桃子,可不能浪费啊。” 说着话,道人捡起地上的桃子就开始啃食,同时用左手轻轻一扶,就把桃树重新立了起来。 随着一口仙气吹出,桃树恢复了生机。 看见道人出来,胖子立刻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不敢稍有差池。“师父……他……” “他什么他?你既输给了人家,就把法器送给他。”不见小道人怎么动作,那天幕盘和雷霆怒就飘了起来,来到了欧阳广的面前。 欧阳广八面玲珑,忙笑道:“原是玩笑,这位师兄的法器,我可不敢要。” “拿着,是你的就是你的,假意推辞是什么道理?装腔作势还是有意讨好?” 小道人说话直率,出乎欧阳广的预料。欧阳广干笑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伸手将两件法器接在手中。“多谢前辈。” “不是前辈,你得叫我师叔祖,这位也不是你的师兄,而是你的师叔。” 欧阳广也是直爽性子,闻言脱口而出。“前辈,你不是因为我赢了你们的法器,故意来戏弄我吧?他是我师叔?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是不是龙长钺那小子的入门弟子?小龙叫我师叔,你难道不该叫我师叔祖吗?” 欧阳广一愣,没想到今天遇到的是混元天意门辈分最高的穆龙子。 第一百零一章 追寻大道 “原来是穆龙子师叔祖,弟子这厢有礼了。”欧阳广毕恭毕敬地施礼,对于这些老前辈,该有的礼数不能缺,这是基本教养。 穆龙子,小老头儿,十分精干,虽然满头黄发,但脸皮甚是紧绷,显得尤为年轻,乍一看不过二十出头而已,足以说明他的修为登峰造极。他背着手,在原地缓慢地踱步,打量欧阳广。“才练气四层,你就能领悟剑破乾坤?倒真是个可造之材,小龙的眼力不错。” 穆龙子与龙长钺的老师是同门师兄弟,加上名字中都有一个龙字,因此对自己的这个师侄一向另眼相看,爱屋及乌,自然对欧阳广也青睐有加。“我听说你半年前在混元峰上筑基不成,曾主动提出离开内院?” “确有此事。” “现在筑基成了,有什么打算?” 欧阳广思索了片刻。“潜心静修,继续探索大道。” “狗屁!什么探索大道,恐怕你连大道是啥都不明白。”穆龙子戏谑地说道:“年轻弟子动不动就是追寻大道,追寻大道是为了啥?太不实在,照我看来,既然入了修行的门,就该在修行界大放异彩,不说称王称霸,至少要名动四方才是。” “名动四方又有啥用?”欧阳广学着穆龙子的语气问道。 “名动四方便能名利双收,名利双收就能坐拥灵气充沛的洞府,就能有数不完的灵石,就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有了洞府和灵石又有什么用?想去哪就去哪又有什么特别的?” “哼,有了这些东西,你便能不断提高修为。” “提高修为之后呢?得到更多的洞府和灵石吗?”欧阳广露出疑惑的表情。 “笨蛋,有了足够的修为就能长生不死,才能追寻大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欧阳广点点头。“弟子明白了,应该潜心静修,追寻大道。” “就是这个意思。”穆龙子的话一说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因为这句话就是刚刚欧阳广说过却被自己反驳的,脸色随即一沉。“滚,滚,滚,油腔滑调,跟你说不清楚。” 欧阳广也不分争,扭头就走。刚走了两步,身后又有人喊道:“回来回来。” 欧阳广于是又转身回去。“师叔祖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你明天的安排是什么?” “潜心静修,追寻大……” 穆龙子火大,不等欧阳广说完,已经以几乎咆哮的声音打断了他。“住嘴!别给我扯虚的,什么追寻大道?追寻大道你还带着自己的女人来修行?滚,回去,明早卯时来这里寻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师叔祖,您是要带我去追寻大道吗?”欧阳广看出穆龙子的性子,似乎是个玩心极重、色厉内荏的家伙,于是又撩拨了对方一句,权当试探。 “滚!”穆龙子喊完,双目瞪得溜圆。 等欧阳广走远,胖子战战兢兢地问道:“师父,我要是您,一定得好好教训这个小子一顿……” “可惜你不是我!教训他?能有什么好处?”穆龙子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这小子,有意思,像极了年轻时的我。既城府,又耿直;既沉稳,又冲动;既有趣,又识趣;既聪明,又憨厚……” 胖子一脸尴尬,心说,师父你什么时候有你自己说的这么好了?而且,这些话难道不都是自相矛盾的吗? …… 欧阳广得意地将自己的法器一字排开,摆在一起: 昏君百炼金,黄金斧,从三姐那里得来的紅隼剑、白玉环和明光镜,以及很久之前在左岳师姐那里搜来的一条捆人用的红绫绸,外加今天新得的雷霆怒和天幕盘。 “嘿,我现在也算是有不少身家的人了。”欧阳广得意地一笑。“可惜我还不会御剑,否者这紅隼剑就能派上用场了。” 皇甫娇也跟着高兴。“还真是哩。我上山一年多,也只领了一面小小的明光镜,外加一个传音铃铛而已,比起陛下可差远了。” 一句话提醒了欧阳广。“爱妃莫急,我给你慢慢寻摸,总得选两件趁手的法器才是。你这些日子可学会了什么御剑的法门,说给我听听,我懒得回混元峰去取了……” 皇甫娇急忙将最近月余学到的御剑口诀尽数传给了欧阳广。 飞剑的用处极大,所以就算不是主修剑道的弟子,也会想办法练出一柄合用的飞剑,哪怕是当成普通的法器使用,也是值得的。 主修剑道的弟子会以飞剑作为自己经脉的补充,行功运法时都将飞剑囊括在内,飞剑随着主人修为的提高而不断进化。当修行者越过金丹三重之后,不太会经常以飞剑对敌,飞剑便成为其本命法宝。 若是不主修剑道的弟子练成的飞剑,很快就会斩断与主人境界的关联,但运用起来也比单纯的法器剑要得心应手得多。 欧阳广拿着紅隼剑,感到庆幸,因为这是三姐的飞剑,不是寻常法器,如今三姐切断了与之的连接,只需要自己再与其建立交互,就等于拥有了一把真正的飞剑。 御使法器,需要口诀与法力的配合,归根结底是一种法术。以法术驱动剑而已。 催动飞剑,则另有他法。 欧阳广将紅隼剑放在掌心,依法行事,企图将自己的一丝真元注入其中。起初,那剑身颇有抗拒,不肯让欧阳广侵入,但仅仅三个回合,欧阳广精纯无比的精元金气就诱得它蠢蠢欲动。 寻常飞剑虽然没有剑灵,不存在灵识,但本身的应激反应却是最真实的。当欧阳广的真元终于进入剑身后,紅隼剑的本体与欧阳广的灵气发生了奇妙的交互作用:新的飞剑属性诞生了。 这就是真正的飞剑与普通剑形状法器的区别,飞剑拥有的能力并不单纯由铸剑者决定,而是与用剑者息息相关。 紅隼剑原本有冰魄之力,此刻却变成了雷电。换言之,不需要欧阳广特别施法,只要将它放将出去,它便可以激发雷火。 随着真元灌入,流动,停驻,并且反复地冲刷,塑造出了飞剑新的‘经脉’,欧阳广渐渐可以感知飞剑的脉动,飞剑似乎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起!”在运转灵气多时之后,欧阳广觉得飞剑已经可以如臂挥使。 果然,飞剑随着心念而动,逐渐浮起,开始在空中打颤。 “去!”欧阳广在心中默想此字,那飞剑嗖一声就往前冲去,速度之快,远超欧阳广的想象。欧阳广犹如三岁孩童,刚刚得到心爱的玩具,却无法完全操控。飞剑去势太猛,砰一声穿破房梁而去。 欧阳广大惊,急忙动念召唤飞剑。 飞剑在空中受到指令,却无法即刻停住身形,又不知道撞了几样物事,这才跌跌撞撞地扭头,同样猛冲而返,差点将欧阳广自己也刺伤了。好在飞剑认主,最后时刻勉强停住,却因为惯性的缘故,将房中数件家具撞得粉碎。 欧阳广长出一口气。“看来操纵飞剑不是易事,需得磨合练习才行。” 第一百零二章 九龙戏剑诀 皇甫娇也吓得花容失色,躲在欧阳广身后。“陛下,你这飞剑的速度也太快了,比我见过的几个师兄、师姐的飞剑都厉害。” 欧阳广尴尬地一笑。“操纵得不是太好,爱妃受惊了。屋子里逼仄,咱们还是到外面去练习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房门却被人重重地拍开了。“这是谁的房间?怎么胡乱放飞剑?成何体统?” 教习聂浑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用手捂着后腰下半部分。 上一次见到聂浑还是半年多以前,当时欧阳广被石天破骚扰,崔嵬赶来相救,结果惊动了一众教习。 聂浑是青桃山教习中资历最深的一个,阳寿早已经到了两百岁开外,修为已经是金丹二重巅峰圆满。 很多凡人以为修行者活了一大把的年纪,一定都是老气横秋,却没想到修行者需要保持一定的赤子之心,加上身体不会衰老,所以言行举止很多时候仍旧是年轻人的状态。 欧阳广觑了一眼聂浑,发现他大腿处的道袍被铰开了一个大洞,若不是用手捂住,恐怕已经走漏了春光,当下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聂浑僵直的脸色越发难看。“原来是你。我说这半年不见你的踪迹,原来竟然躲在这里了!” “聂教习此言差矣,我也是青桃山的弟子,这处房舍原也是给弟子使用的。我住在这里天经地义、正大光明,怎么叫躲在这里?” “你!”聂浑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再纠缠。“我且问你,刚刚那柄暗红色的飞剑是你放的吗?”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的确在练习使用飞剑,但不知道与教习您指的是不是同一把,所以我推测,觉得应该是,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欧阳广伶牙俐齿地反驳。 “真的是你?”聂浑来不及发作,突然想起一事。“你能使用飞剑了?咦,果然筑基成功了……哼,既然筑基成功了,你就还是内院弟子,为什么不回你的混元峰去?” 欧阳广露出无辜的表情。“青桃山也是混元天意门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修行。” “我还从未听过内院弟子愿意在我这青桃峰修炼的。” “内院弟子也是弟子,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而且,我觉得青桃峰不错,若不是来到这里,我恐怕还无法筑基呢。” 欧阳广说的皆是肺腑之言,在聂浑听来更是格外入耳。他聂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内院弟子自视高人一等的做派,当欧阳广说青桃峰不错时,他的气就消了一半,顺带对欧阳广的观感立刻改变。 “你说你在练习飞剑?可有口诀?” “皇甫师妹刚刚传授了一套给我。”当着外人,欧阳广不再称呼她为‘爱妃。’ “传的是哪一套口诀?” “回禀聂教习,传的是【五马蹴鞠诀】。” 聂浑点点头。“五马蹴鞠诀不错……但我看刚刚那飞剑野性难驯,威力又极大,怕是得用更细致的口诀才能御使。你把飞剑取出来我看看。” 欧阳广闻言照做,将紅隼剑递给聂浑。 聂浑看了一眼飞剑,微微有些惊讶。“这是五湖门周大师的手笔……我若记得不错,这剑应该是丁梧的,怎么到了你这里。” 欧阳广立刻明白,三姐的名字原来叫做‘丁梧’。 “是她送给我的。”欧阳广没提在赤炎果树林发生的故事。 “她居然肯把这把剑送给你?”聂浑话外有话,但欲言又止。“你已经冲刷完了飞剑的‘经脉’,建立了新的连接?” 欧阳广点点头。 “让它刺我!” 聂浑气定神闲地站着,原以为欧阳广会犹豫,或者再三确认之后再行动,可没想到欧阳广说做就做,那紅隼剑立刻跳将起来,猛地就刺。距离隔得极近,剑速又极快,就听砰一声巨响,飞剑真地刺中了聂浑的额头。好在他已经是金丹二重天的修为,欧阳广的飞剑对他无能为力,并不曾伤到他。 聂浑额头顶着飞剑,形貌滑稽,面容尴尬。“你……我……” 他本想说,我还没准备好呢。可这话却出不了口,因为的确是自己让对方发招的,话音即落,便是开始,更何况自己以金丹修为对阵练气四层,无论如何都没有借口。 “教习,你的脑袋可真硬,我的飞剑刺不破。”欧阳广有些遗憾,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聂浑心头发闷,暗忖:怎么?你还想把我给刺死不成? “收……收剑。”聂浑咳嗽一声,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原来你已经到了练气四层的修为……剑是好剑,可惜没有好的剑术。来,我传你一套【九龙戏剑诀】。” 欧阳广仔细凝听,认真揣摩,果然发觉九龙戏剑诀比五马蹴鞠诀要精细许多,在很多细节上都有详尽非常的描述。对于如何沟通飞剑,如何调整飞剑,如何感应气流变化都有说明。 聂浑取出自己的一支飞剑,边说边演示。 在狭窄的房间内,那飞剑来去如电,灵活机动,轻易绕开了所有的物事,无论去势多猛,都能在最后关头停住剑势,收放自如,上下随心。 欧阳广看得眼花缭乱,想起百花真君,就连那个家伙有金丹五重天的修为,在飞剑的造诣上也远远不如聂浑。 “聂教习,你是剑道出身?” 聂浑点点头。“我以剑闻道,迄今已经两百载。别看这把烟水剑貌不惊人,可死在他剑锋之下的妖孽已经有六百七十五只。” 简单朴素的一句话,却流露出万千的气势。聂浑将三尺长的短剑捧在掌心,爱不释手,宠剑之情溢于言表。 欧阳广也瞬间对聂浑有了改观。 “房间太小,我学艺不精,还是到外面去试试。” 聂浑未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前山人多,其实不宜练剑。山南坡下有一片墨竹林,适合练剑。”说完,转身走了。 欧阳广看了一眼皇甫娇。“娇娇,你听说过墨竹林吗?” 皇甫娇摇摇头。“闻所未闻。南坡下面是万丈悬崖,荒芜得很,一般人都不去那里的。山前大殿中有三个练剑室,都是自辟空间,十分广大。大部分青桃峰练气三层的弟子都在里面练剑。” “原来如此。”欧阳广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聂浑的真实用意为何。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餐饭 修炼内功与提升境界非依靠灵石不可。 但补充法力,却可以用丹药、灵草、灵菜、灵饭之类。 这些东西,都以有灵之物烹调,适宜修行者食用。 欧阳广一个人闷在屋中半年之久,已经渐渐杜绝了凡间的饮食,全靠从金砖和灵石中榨取灵气存活,同时偶尔补充一些皇甫娇带来的青桃山的饭食。 随着修为日高,三姐丁梧时不时带回来的金砖已经严重不够。 现在,欧阳广意识到皇甫娇是省下她的灵石来供给自己修炼,而金砖又已经告罄,所以为今之计只能以修行者的饭食来补充法力。 “走吧,我也是名正言顺的青桃山弟子,谁还能不让我吃饭不成?”欧阳广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将一众法器收入同样是皇甫娇送给自己的芥子锦囊之中,迈步出屋。 青桃山,日头渐渐消失,华灯初上,各种法器迸发出明光,让整个山头继续亮如白昼。 作为入门的弟子,青桃峰提供一日三餐。 此刻正是晚膳时间。 慕容疾这半年也大有长进,已经修入练气三层。他听说欧阳广要出来用膳,忙不迭地赶来相迎。 三人聚在一起,随着人潮往【五谷院】赶去。 青桃山上记名的弟子有七百二十五名。其中六十名是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弟子,俱是混元天意门的各个执事从属下领地选拔上来的,住在东苑,称为小桃塾,由教习统一指导。 在小桃塾时,教习们会严格监察,确保他们不会行差就错。 这些年轻弟子什么时候筑基成功,什么时候就会从小桃塾中结业,开始独立修行。 一旦独立修行,所有的功课都由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练气,什么时候练剑,什么时候下山历练……都依照自己的进度。 教习们会每日轮番教授不同的修炼功课,弟子们也是按照自己的需要和喜好去参加功课。想要有专门的老师指点,除非是天资卓绝之辈,成为内院弟子才行。 很多人都在筑基后,失去了初心,陷入劫难,境界停滞不前。也正因此,年轻弟子都希望得到前辈的指点,自然而然地依附于前代师兄和师姐。 这是混元天意门授徒的理念:希望弟子自发向上,同时在青桃山上时就自行缔结合适的人脉,将来行走天下才有所依仗。 所以崔嵬才会对欧阳广说,内院弟子的资源比青桃山不知道强了多少。 慕容疾和皇甫娇入山时年岁太大,被法外开恩,没有进入小桃塾学习,直接开始了独立修行,只是有专门的一个教习分别指导了三个月,所幸两人不负众望,顺利筑基。 来来往往的少年弟子看见欧阳广,无不纷纷侧目。 欧阳广在他们当中有着不小的名声。 “陛下……” “皇帝师叔……” 几个少年突然走了过来,领头的一位还有些青涩,但身量颇高。“陛下,您还记得我吗?” 欧阳广定睛一看,依稀有些印象。 顿了两顿,欧阳广喜上眉梢。“我想起来了,你们都是我大煌的子民……你们十个都上青桃山了?” 几个少年纷纷点头。 原来,这些年轻人都是欧阳广出发前特意挑选出来,准备带来混元天意门的陪侍。 当初龙雪因为法力不够,不得不推诿,没有让他们跟欧阳广同时来到。但龙雪并未忘记自己对欧阳广的承诺,再加上大煌是新近加入混元天意门的领地,按照规矩,第一年本就可以主动贡献十名少年加入门派,所以几经周折,这些少年还是被执事们接来了。 “几时来的?” “一个月以前,我们是小桃塾二期的弟子。”十六岁的贺封是众人的领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小桃塾每两年去凡间招收一次弟子,入门的弟子以三年为限,如不能筑基便必须离山,所以小桃塾永远只有两期。 欧阳广看见这群大煌的子弟,心里高兴。“怎么只有你们四个,其余人呢?” 贺封又答道:“为了能赶快筑基,大家都很用功,我们四个先出来吃饭,姜常有他们六个占着养气堂的好位置,继续打坐练气……我们初来乍到,怕人欺负,所以结伴……” 欧阳广本想说,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们。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于是笑道:“无妨,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五谷院有自己的规矩:用膳时不得说话,用膳时不得争抢,用膳时不得浪费。 灵气很难保存,灵饭灵菜一旦从特殊的容器中取出,最多一刻钟就会丢失掉灵力。 欧阳广由此推测出皇甫娇过去是如何风风火火地,从五谷院给自己带去膳食的,而自己又是如何浪费了那许多的灵饭。心头不由得微微有些感动。 “这个傻姑娘,怕是饿了不少肚子……可惜那些灵饭到了我那里,也就成了充饥的谷物罢了,当真也是可惜……” 一行人转眼来到门口,看见不少弟子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盒子,行色匆匆,不知去往何处。 “五谷院的饭食反正一人一盒,随你在哪里吃都行。如是在五谷院吃,不许说话,许多人不习惯,所以干脆回到院舍再食用。”皇甫娇给欧阳广解释。 “我错过了那么多饭,不知道能不能补给我?” “欧阳师兄,等你成了长老,一定要记得改改这个规矩……现在嘛,肯定是不行的。”慕容疾打趣地说道,今天有人陪伴着用膳,他的心情大好。 正排队往前走,有人认出了欧阳广。“咦,你不是那个被贬谪的内院弟子欧阳广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语气有些一惊一乍,惹人生厌。 “吃饭啊!不然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啊?”欧阳广大大方方地反问道。 “我……我也吃饭啊……” “那就快走吧!”欧阳广一摊手,示意对方队伍已经前进了。 那人有点窘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迈步走入了五谷院。 一人一座,很快领到饭食。七个人遵守规矩,默不作声,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欧阳广以为饭菜会干瘪无味,可没想到青桃山的厨子手艺不错,一大堆不知名的灵菜灵草混在一起,甘甜可口,十分美味。 而且,欧阳广还突然发现了一个好处:很多人吃饭的速度不够快,饭食中的灵气消散,飘在了五谷堂中,正好便宜了欧阳广。 欧阳广九窍全开,可以从天地各处汲取灵气。人家吃一顿饭,他却像是吃了十顿饭。 第一百零四章 一争高下 心满意足地从五谷堂离开时,更多的人认出了欧阳广,对他敢于如此招摇过市感到奇怪。 欧阳广却满不在乎,旁若无人地往前大步前行。 刚走出去不远,有人拦住了去路。 欧阳广定睛一看,正是刚刚在五谷堂外遇到的那个人。 “这位道友,吃完饭了?”欧阳广随口寒暄,却引来对方更大的不满和不屑,认为欧阳广说话做事像个凡人。 “吃没吃饭不关你的事。” 欧阳广习惯性地耸肩。“既如此,那就再会吧。”想要绕开眼前的家伙,但没想到眼前的家伙却是故意来挑事的。 大多数青桃峰的弟子,虽然都有所猜测,认为欧阳广或许已经被内院贬谪,但他们全心全意地关注在自己的修为上,绝不会没事找事来惹麻烦。可惜,无论任何地方,无论仙凡,总有一些人不安分。 “这位道友,到底所为何事?”欧阳广沉下脸来,因为对方已经三番四次阻拦自己。 “所为何事?刚刚在五谷堂外,你欺辱我,以为这么就算了?” “我欺辱你?”欧阳广觉得莫名其妙。 “我好心问你话,你却阴阳怪气地反问我,不是欺辱是什么?你一个被内院贬谪的东西,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要是再筑基不成,三年以后就得滚蛋,回去凡间当你的凡人,到时候我为仙,你为凡,你得仰视我,跪拜我,恳求我……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欧阳广被对方毫无来由的话语气得笑了起来,心说,混元天意门内也有这等不识道理,胡搅蛮缠的家伙。“我说道友啊,仙凡有别不假,但仙也是从凡来的,何必如此贬损凡人。难不成你父母就不是凡人了?更何况你也未必是仙……至于我将来如何,更是与你无关,不劳操心。” “别想走!”对方说不过欧阳广,于是赖皮,左右不让欧阳广离开。“欧阳广,别以为你牙尖嘴利,青桃峰上就没人治得了你。石天龙师兄是我表哥,我们跟你的仇没完。” 原来如此,欧阳广终于恍然大悟。什么欺辱之类的都是借口,那石天龙因为龙雪的事对自己怀恨在心。加上自己后来跟石天破的纷争,看样子混元天意门内姓石的弟子都跟自己杠上了。 欧阳广淡然一笑。“原来是替你表哥出头来的?大师侄啊,好好修炼,不要沉迷于这些凡人热衷的玩意儿,你不是要做仙吗?那就得拿出做仙的派头来,现在这样可不成!” “欧阳广,你别得意,我石天龙师兄很快就会回山,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那就走着瞧吧。这里可是混元天意门的青桃山,不是什么三流门派,时时处处都要讲规矩的。他石天龙能奈我何?等他回来咱们再说吧……”在欧阳广的示意下,慕容疾终于出手,以高大的身躯卡主对方,让出了去路。 这片区域有强大的禁制,一般人都不能施法,慕容疾在体力上有极大的优势。 但欧阳广和皇甫娇刚走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原来那个拦路的家伙眼见欧阳广离开,心头愤恨,于是对一个年轻的大煌子弟出手,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欧阳广顿时火起,怎肯看着自己大煌的子弟被人欺凌,于是转身回来,挥拳就打,一拳将那家伙抡倒在地。“道友,你若不服气,尽管跟我斗法,跟一群新入门的弟子逞能,算哪门子的混元天意门的修行者?” 欧阳广义正言辞,说得那人无法回嘴,而且他出手果决,出乎预料,震慑了对方。周围还有不少人旁观,也纷纷指责那闹事的弟子。 那家伙吃了亏,瞪着眼珠看住欧阳广。“你等着,你等着,等我师兄回来……” 经此一闹,虽然没吃什么亏,但欧阳广的兴致却大减,在跟贺封等人分别时不得不特意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彼此看护,小心在意。“多交朋友,少做纷争。” 贺封等人也有些吓到了,无不点头答应。 欧阳广叹口气,心说:我劝他们多交朋友,自己却多有纷争,这话真是没有说服力。 细细算来,自从来到混元天意门,真心实意的朋友并没有交到几个。龙雪是在大煌就认识的,三姐虽然肯帮自己带金砖,但当初也曾彼此算计过,不能尽信。至于崔嵬,更是已经心存芥蒂…… “陛下,你在想什么?”皇甫娇看欧阳广‘闷闷不乐’,急忙询问。 看见皇甫娇关切的眼神,欧阳广再次心头一热,精神也为之一振,暗忖:修行界也是一个江湖,纷争在所难免,我又何必强求朋友?就算没有朋友,我一样可以凭借自己的修为立足。 是夜,欧阳广打定了主意,要去南坡墨竹林一探,看看教习聂浑到底是何用意。 为了不让皇甫娇担心,欧阳广打发她回去了自己的房舍,然后趁着月朗星稀偷偷出了门。 那紅隼剑被欧阳广握在手中,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既然你是我的剑了,不如改个名字,叫雷隼。” 雷隼剑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适时地闪动了一下,引得欧阳广大喜。 很快来到南坡,欧阳广犯了难。此地果然如皇甫娇描述的那般,乃是刀劈斧凿的万丈深渊,险到猿猴不攀,鹰雀难渡,根本无路可走。 俯身仔细打量,果然能看到山腰处有一片墨黑色,似乎随风摇摆,应该就是所谓的墨竹林了。 欧阳广尚不会御云飞行,如何下去? 在原地探索了一阵,确实无路,欧阳广干脆定心下来,开始操练飞剑。“等我技艺纯熟,可以御剑了再去也不迟。” 练气三层足以御剑,练气四层足以排云御气,只是需要练习。 聂浑传授的九龙戏剑诀果然精妙,欧阳广仅仅尝试了几次,雷隼飞行的轨迹就比之前大有改进。然而,正当欧阳广准备继续演练下去时,识海中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让他觉得九龙戏剑诀还是有极大的不足。 这是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在作祟。 欧阳广盘膝坐下,以控剑法将雷隼拘在身边,然后沉下心去探索神剑宗宗主的记忆。 一刻钟之后,欧阳广睁开双眼,再看身边的雷隼剑,感觉又已经大为不同。 “九龙戏剑诀注重‘戏’字,以此诱发飞剑的灵性,但太注重操控,仍旧是以人为主,飞剑为辅,反而压抑了飞剑的威力。神剑宗宗主不愧是用剑的大师,他的理念竟然是‘放剑’,因势利导,让飞剑自己做主……妙,妙,妙!” 下一刻,雷隼放出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而去。 再下一刻,墨竹林所在的方向鱼贯而出三把飞剑,似乎要与雷隼一争高下。 第一百零五章 斗剑 雷隼的速度极快,又带着风雷之声,大有睥睨天下之意。但随后而来的三把飞剑也不容小觑。其中一把无声无息,却来去如电,已经有三次几乎就要把雷隼打落云头。 混元天意门用剑,讲究阵仗越小越好,越是不容易被人发现,越是容易制敌。但神剑宗宗主记忆中的用剑之法,却讲究浑然天成,霸气旁漏,大开大合:管你什么声音电光,只要我来,遇山劈山,遇河断河,就算被你发现,也一样躲不开我的一剑之威。 欧阳广也说不好到底哪种用剑之法更强,凭着本心的喜好,选择了神剑宗宗主的理念。 雷隼大方异彩,在空中与其他三把飞剑纠缠不休,时间略长,稳定阵脚,竟未明显落在下风。 就听墨竹林的方向传来几声雷吼。“好剑!” 但毕竟寡不敌众,雷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欧阳广感到气血上涌,急忙将雷隼收入掌心。 雷隼显然还不服气,倒栽着悬在欧阳广的掌心,一闪一闪地放出紫光。 欧阳广站起来,呲牙咧嘴。“这三把飞剑好厉害,咱们虽然不是对手,但也不能认输。再战!” 雷隼一冲上天,再次与敌人交锋。 这一次,墨竹林的方向又冲上来两把飞剑,站在了雷隼的一边。 欧阳广大喜,小心翼翼地指挥雷隼,学习着跟另外两把飞剑配合。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飞剑速度极快,稍不留心,就可能会彼此撞在一处。 欧阳广悟性奇佳,又有许多经验可以借鉴,很快就占到了上风。但对方三把飞剑十分狡猾,扭头冲入云海,借着夜色隐蔽自己。 雷隼凶猛,也跟着冲入云层,却瞬间失去了跟欧阳广的连接,掉头栽了回来。欧阳广大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法力不够,超过三里之地,雷隼便无法感应。 不得已,欧阳广只好收回雷隼,站在崖边看其余几把飞剑纵横捭阖,继续争斗。 正看得眼花缭乱,身边多了五个穿着一色青袍的男子。正是聂浑等几个教习。 五把飞剑也收了雷霆之怒,转瞬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不错,你初用飞剑已然有这等气象,果然难得!”聂浑首先开口夸奖,但下一刻却话锋一转。“我传授你的九龙戏剑诀分明讲究的是平和与灵动,你的飞剑却霸气、野性难驯,这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与其压抑飞剑,不如释放飞剑的天性,所以走了条旁的路子。” “不通。”聂浑皱眉。“你是飞剑之主,飞剑怎可自行其是?若是飞剑自行其是,那到底谁是主导?而且调动飞剑与压抑飞剑有很大的区别,不可混淆。” “我以为……”欧阳广并不怯场。“飞剑与修行者原是一体,不分彼此。飞剑的灵性就是修行者的灵性,所谓的任它自行其是,其实也是顺修行者的心意行事。飞剑与修行者之间并无谁是主导的问题,而是如何合二为一的问题。” “有理!”聂浑身边,是另外一个教习,生得十分精悍,留着三撇细长的黑胡须。“这弟子年纪轻轻,见地却不凡。我早说过,飞剑不是奴仆,而是伙伴,更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所谓剑心,剑即是心,心即是剑。他刚刚释放飞剑的威力的确不凡……” “多谢教习谬赞。”欧阳广急忙道谢。 那道人嘿嘿一笑。“你我理念相近,不必相谢。对了,贫道幸玄子,也是青桃峰的教习,练剑一百六十载,金丹二重天。” “原来是幸教习,弟子有礼了。” 不远处,幸玄子的身侧,站着一个身材极高的男子,面容奇瘦,几乎皮包骨头,气质古朴,立刻表示了不同意。“说到底,这就是剑意与剑灵之争。两种修法当然各有长处,但作为修剑者,贫道以为还是应当以剑意为主。剑为修行者之辅,这是根本的底线,不然修到最后剑灵诞生,却夺了主人的意志,修行者岂不成了妖?” “对了,贫道吕昌,道号剑无锋。” 欧阳广急忙又施礼。“原来是吕教习,弟子有礼。” “有理!”聂浑点头,附议吕昌,同时给欧阳广讲解。“剑意剑意,以意御剑,此意乃修行者之意,剑与主人之间仍有层次区别,最后也能剑人合一,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是修行者御剑,而非剑御修行者。若是任由飞剑自行发展,到最后修出剑灵,剑灵已有自主性,当与主人合二为一时,谁是你谁是剑,你还分得清吗?” “不然,不然……剑意与剑灵并无冲突……”聂浑之外的第三个教习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与其他人发起了辩论。 欧阳广仔细凝听,发觉每个人的见解都有独到之处,于是渐渐地闭嘴,只听不说,细细揣摩。其中很多理念都是神剑宗宗主记忆中没有的。 剑术原本只是修行五伦——道、论、法、形、术——中的一种术而已,但最近千余年剑术大发展,随之而来的是诸多的系统理论和论述,因此很多修行者也将剑术称为剑道,将其视为一种寻求大道的途径和方法。 同时,飞剑实在是争斗必备技能。 几个教习争论了半天,并无定论,但欧阳广觉得受益良多。 聂浑这才转过头来,又对欧阳广说道:“刚刚的斗法,你的飞剑确实有独到之处……至于要修剑灵还是修剑意,全都在你。” 幸玄子则补充道:“刚刚你的剑势迅猛,已然不在我们几个之下……而且你这把飞剑的材质非凡,打磨得也极好,只可惜吃亏在你自己的修为尚不足上面,假以时日,必定惊人。我们几个老家伙是青桃峰的教习中最醉心剑术的,所以每晚都在这里练剑,你加入进来正好凑足六人,三对三,谁也不吃亏。” 其余几人俱点头称是,都对欧阳广的印象不错。 等欧阳广转头回去后,吕昌大发感慨:“龙长钺师伯果然慧眼识珠,这个欧阳广十分内秀,悟性之高,古今罕有啊。” 遥远的未名海域,一个穿着白袍的修行者浑身一颤,顿觉眼前一花,视野逐渐模糊。“我的眼力可真是不中用了。” 说话的正是龙长钺,他四处游逛,一月之前不慎被海中巨怪霸王鲵缠住,争斗多日,仍未分胜负。此刻,他觉得体内真元乏力,连五感也退化了。 “我惨了,一个弟子也没有,谁来救我?谁能继承我的衣钵?”龙长钺已经忘了自己已经收了一个内门弟子,名叫欧阳广。 第一百零六章 又是千载难逢 秦少爷秦湘是个情痴。他为了搭救青梅竹马的皇甫娇,杀入大煌京城,意图谋害昏君。可惜却功败垂成。 一番曲折,昏君最终没有杀他,不仅将他放生,还送了一大笔金银珠宝作为川资。 秦湘懵了,不解昏君之意,呆在京城数月之久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昏君离国,带着皇甫娇去了混元天意门,他才回过神来,于是匆匆上路,赶回家乡。 可叹,物是人非,皇甫娇一家早就搬离了旧址。 秦家家大业大,子嗣众多,秦湘无需担忧家族亲友,便不肯回家,就在沿海几州随意浪荡。 这一天,他正要进一个小酒馆喝酒,却被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拦住。 “你是秦少爷?” 秦湘心灰意冷,神情麻木,头也不抬。“是我。你是昏君的爪牙,来抓我的?” 说完,他满不在乎地往前走。“要抓我,也等我喝完这杯酒。”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堕落成这样了?江东美剑侠,名不副实。” “早就没有那个人了。”秦湘头也不回,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实现自己心愿的权利……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 这句话意有所指,秦湘不由得停住脚步。“说得轻巧……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面巾,当着秦少爷的面前带上,然后压低声音。“这才多久,你就不认得我了?” “是你?”秦湘脸色大变,认出眼前的家伙就是当初在无量观与自己一同刺杀欧阳广的人。当初,他还跟自己有过过节。 秦少爷拔出佩剑,做出要争斗的架势。他记忆中,眼前的黑衣人是个言语刻薄的家伙。 但眼前的黑衣人并无当初的血性,摘下黑面罩,露出满口的白牙,微微一笑。“别忙动手,咱们又没有仇怨。你是个可造之才,难道不想寻昏君报仇吗?” “报仇?怎么报?” “昏君入了修行的门槛,你想报仇,当然只能也做一个修行者。” “谈何容易。” “当然不易,但我有门路,就看你肯不肯付出努力了……” …… “陛下,你的飞剑技艺大有长进啊……”皇甫娇对欧阳广操纵飞剑的能力大为惊叹,与前一日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只要肯努力,铁杵都能磨成针,这又算得了什么。”欧阳广的手指微微晃动,雷隼剑在屋中来回飞舞,嗡嗡作响,灵活至极。 吃完早饭回来,屋门口多了几块上等灵石以及一个便签。 欧阳广取来一看,原来是聂浑送来的灵石。等读完便签上的字,便签随即消失不见。 “这个聂教习的为人还真是不错。”皇甫娇为欧阳广感到高兴。 欧阳广点点头。“咱们记下来,权当是借的,将来还得还给他。”说完,仔细一看,五块灵石中有一块火形品相,适合皇甫娇使用,于是顺手递给了她。“抓紧修炼,作为修行者,修为和法术才是关键。” 接下来十余日,欧阳广不分日夜,潜心静修。白天苦练内功,晚上便去墨竹林淬炼剑术,因为得到几个教习的全力指点,进步极大,不仅已经可以御剑飞行,而且在争斗中也能获得一半以上的胜利。 每天练完剑术后,欧阳广又要抽空磨炼自己的法器,以及探索新的法术,忙碌无比,早把一件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修行者的记忆超凡脱俗,那只是意味着所有的讯息都会存在识海内,不会丢失,但能否随时调用出来,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欧阳广醉心于剑术,却把桃林里遇到的胖子以及他师父——德高望重的前辈,穆龙子——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穆龙子‘命令’欧阳广第二日去桃林见他,结果左等右等,师徒二人也没能等来欧阳广,不由气得穆龙子七窍生烟。但他毕竟是老前辈,不好发作,所以最后并没有主动前往青桃峰找欧阳广的麻烦。 到了这天,欧阳广正在屋中打磨体内的灵气,门外传来粗鲁的叫喊声。 “欧阳广,你给爷爷我出来!” 欧阳广一惊,辨出门外之人正是桃林中遇到的胖子,蓦地记起桃林之约,暗暗咋舌。“糟糕!这师徒两个可不好应付。我偏偏忘了跟他们有约,他们这是寻上门算账来了。” 欧阳广假装没有听见敲门声,继续闭眼修行。对方早就笃定欧阳广在里面。“欧阳广,你再不开门,别怪胖爷爷不客气,砸烂了你的门……” 欧阳广无法,只得用法术敞开房门,自己则仍旧坐在木床上纹丝不动。 “装模作样,看见爷爷我来了,还不起来迎接?”胖子语气虽凶,却没有动作,背着手,走到近前打量欧阳广。 “呀。原来是道友来了,有失远迎,恕罪则过。” “少来,你得叫我师叔,不然也得叫我师叔祖,别称我道友,把我的辈分都喊低了。我说小子,你可真够胆,我家师父让你去桃林相会,你竟然敢爽约?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话没说完,屋中突然一声炸雷猛响。“石磊磊,别跟他废话,抓过来就是,为师赶时间呢!” 胖子一个激灵,立刻照做,伸手来扯欧阳广。 欧阳广已经不是十几日前的吴下阿蒙,应激反应,随手就放出了雷隼剑。剑光一闪,即刻削下胖子石磊磊一撮发髻。 石磊磊大惊。“好小子,你怎么敢?” 下一刻,不容他出手,小老头儿穆龙子已经撕破虚空钻入房内,骂道:“没用的东西,办这么点事还磨磨唧唧的。”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再无一人。欧阳广和石磊磊被老头一左一右夹在肋下,不知道遁出了多远。 石磊磊被师父犹如拧小鸡一般夹着,与欧阳广一模一样,显不出他的丝毫优越感来,不由得满脸尴尬。“这个……这个……平常我都是自己飞遁……今儿师父他老人家有点着急……” “乖乖的,能不着急吗?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老头儿一挤眉,摆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小子,上次你失约,害得老头儿我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天你得给我补偿回来!” “师叔祖,既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补得回来?总不能今天的事又是千载难逢吧?” “你很机灵!没错,今天的事又是千载难逢。” 这个千载难逢的事频率也太高了吧。欧阳广说什么也不信穆龙子的话。 第一百零七章 行脚大圣 身子一颤,欧阳广已经站在了平地上,周围是一望无尽的原野,一人高的杂草随风乱动,形成一层层、方向各异的草浪。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若是凡人,根本嗅不到,更不可能分辨出这些味道的成分。 但是作为修行者,却能敏锐地抓住各种微小的气味区别。 欧阳广五行之中金气最旺,嗅觉灵敏,筑基成功时获得了多闻的异能,无需耗费法力,就能分辨数百种不同但却相近的味道。等练气五层圆融,明五识成功,他的嗅觉还要更上层楼,成为让他终身受益的本事。 “好臭!”欧阳广细细分辨了片刻,忍不住皱眉。 “还好,并不臭啊。欧阳广,你别胡言乱语。”胖子石磊磊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七十八种味道……牛,羊,马,大粪,海藻,人参,血气,熊皮,青果……” “的确臭,但也很香。”穆龙子这个老头儿摇杆挺得笔直。“欧阳广,你说臭,是不是闻到妖怪味道了?” “妖怪?”欧阳广的识海中,神剑宗宗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记录任何妖怪的味道,更没有分门别类,所以他不敢断定。“说不好是什么味道,我也没见过妖怪,就是刺鼻,说是血腥气又不太血腥,说是畜生臭味,臭味里又有一丝嫩姜的香味……混在牛羊马狗的味道里,分外突兀……” “那你说说,一共几种味道?” “说不好……” 老头儿脸色一沉。“说不好也给我说,婆婆妈妈的,像个娘儿们!” “一百二十九种……”欧阳广粗略地掰了掰手。“也或者是一百三十五种,有几种分不太清楚。” “又在虚张声势!”石磊磊不服气。“我可是青桃峰和混元峰加在一起的三大超凡弟子之一,我怎么就没闻出来有这么多味道?” “因为你学艺不精!”欧阳广脱口而出。 “磊磊,不要丢人现眼。”穆龙子几乎与欧阳广同时说话。 石磊磊立刻尴尬起来,心说,难道还真有这么多种味道。 “方圆百里内有一百二十八种,方圆三百里内两百六十七种,方圆千里之内怕是有上千种味道……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东西,首先也不说好范围,就开始各自显摆,除了说明你们是半壶水以外,还能证明啥?” 这话说得难听,却有理。 欧阳广羞得脸色微微一红。“师叔祖你的鼻子真灵,可惜……” “可惜啥?”穆龙子刚刚训斥完两个后辈,正在得意,享受着‘为人师’的快乐呢,因此对欧阳广嘴里迸出来的‘可惜’简直深恶痛绝。“你不给我说清楚什么可惜,当心我收拾你!替你师父收拾你。” 欧阳广讪笑一声。“可惜,只有师叔祖您一个人闻得出来,也不晓得是不是对的……” “大胆!你敢质疑我师父?”石磊磊的胖脸都动起来,一对小眼珠鼓鼓的,显得甚是激动。 “合理怀疑,大胆求证,这是我修道人的本分!”欧阳广义正言辞。 石磊磊还要发作,却被他师父拦住。“欧阳广说的没错!修行一事,不能尽信权威,合理的怀疑是有益的。只有如此,才能在领悟上不断提升,不然新法术、新的道论是如何诞生的?” 穆龙子对欧阳广评价如此之高,出乎意料,也使得石磊磊不好再纠缠。他将脸色一变,温和了不少。“弟子刚刚也是这么觉得的。欧阳广这小子,还是不错的。” “好了,废话少说吧,既然来了,咱们赶紧赴会去,别迟了。” 欧阳广立在原地不走。“师叔祖,咱们到底干什么来了,不说清楚,我可不敢走……混元天意门的门规可严着呢……” 这一回,穆龙子没有骂欧阳广,而是严肃地答道:“老头儿我不可能让你做违背门规的事。放心吧,小子,跟我来,有你的好处。” 欧阳广还是纹丝不动。 石磊磊察言观色,料到师父要发火了,于是再次瞪眼。“欧阳广怎么怎么不识抬举?” 欧阳广也摇摇头,瞪着石磊磊。“你每次都是这一招,难道就没有一点新意?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别吵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穆龙子手一指。“看见没,前面是万龙洞,今天是九界的大妖王聚会的日子,我们去凑凑热闹,寻摸几颗漂亮的妖怪元丹。这纯粹是个人爱好,不杀生,不抢劫,健康得很呐。” 收集妖怪元丹?健康爱好? 欧阳广有点反应不过来。而且,前面有什么东西?欧阳广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哪里有什么洞府?。 “师叔祖,弟子法力浅薄低弱,你别骗我……” 穆龙子再不搭理欧阳广,扽起他,腾云驾雾,冲入半空。 “距离万龙洞还有千里之遥,没有半个时辰到不了,你们都别废话。” 起初,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大约十息功夫以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显然是穆龙子施法的效果。 欧阳广自己的境界虽然不高,但也能感受到四周的空气中布满了成型的法力,乃是禁制的表现,难怪穆龙子也不敢轻易撕裂虚空而去。 能让穆龙子这样高深的人物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禁制,想必也是大有来头。 飞到半路,远处突然一阵雷响,阵仗之大,难以用语言形容,居然把穆龙子设置的隔绝声音的禁法也给震破了,震得欧阳广头晕脑花。旁边,自己踩在云上的石磊磊也被震得脸皮乱颤。 “师……师父……这……这是什么声音……怎……怎么这么响……” “住嘴,别给我丢人!”穆龙子往胸前一抹,装束立刻改变,原本的黑袍子变成了肩头有鎏金倒扣的大氅,脚底的步鞋也被一双彩云步履所取代,头顶上更出现一顶白玉冠,远远望来,就是一个十足的妖王做派。 欧阳广虽不曾亲眼见过妖怪,却也猜到了七八分。而他自己也被穆龙子扶正,扔在了云朵上。 脚下,完全没有软绵绵的感觉,蓬松的云彩竟然坚硬如石。 再仔细一看,自己身上的混元天意门的袍子也变成了穿金镂玉、夸张至极的彩衣。旁边,胖子石磊磊同样是这幅装扮,而且还装出神气活现的样子。 又过了顷刻,一大片云海来到眼前。云上旌旗招展,雷声鼓动,竟然是一大群妖怪,各个身高两丈开外,穿着金盔金甲,统一的黑色披风,只有领头的一位大喇喇坐在一把金交椅上,披着血红的皮氅,上面印刻着乌黑的骷髅图案,气势非凡。 “我说是哪位大王能有如此排场,原来是黑角大圣!” 来人哈哈一笑。“行脚大圣,别来无恙。” 行脚大圣?欧阳广差点没笑出声来,没想到穆龙子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再看时,黑角大圣原来是一只牛头妖怪,他的身后,全是牛头妖兵。 第一百零八章 寻丹 万龙洞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广披着华贵彩衣,装成穆龙子的随从,与石磊磊一左一后跟在身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从进洞开始,每一千步就有一副巨大的龙骨,筋肉尽去,或者吊在空中,或者镶在石壁之内,或者摆在路边,被人当成了装饰品。 巨大的龙骨被宽大的万龙洞衬托得微不足道,足见万龙洞的宏伟。 欧阳广觑着眼睛打量,万龙洞的通道足有两百丈宽窄,从进洞算起,已经走了不下五里之地,仍未到大殿。 入洞前,空中拥堵不堪,各家妖王都抢着入内,挤成一团,彼此还差点大打出手。 妖王的道理就是拳头和势力,谁家的大王顶着大圣以上的头衔,谁就可以先进万龙洞。 必须有两个以上的随从,这是规矩,所以穆龙子才必须寻摸一个看得顺眼,又不受青桃峰规矩限制的人陪自己前来。 看来看去,欧阳广是不二人选。 如今进了洞,各路妖王远远隔开,各自摆出不同的排场。黑角大圣是一方豪杰,交游广阔,跟穆龙子打完招呼后就提前进洞,此刻不知被哪家妖王拉着叙旧去了。 洞内除了龙骨惊人,还有数不清的青铜雕像,站在道路两旁,大多是青面獠牙的妖王,间或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类。 龙骨,雕像,配合鼓乐,声势浩大,让人不自禁地对万龙洞主人心生敬畏。 欧阳广原以为修行界就是人类的天下,没想到眼前的妖怪也有如此气象,这真是大出预料,让欧阳广生出自己是井底之蛙的感觉,对于穆龙子带自己前来‘见识''的事瞬间不再抵触。 欧阳广心头紧张,又有些不解,于是小声问身边的石磊磊。“喂,这些妖怪难道认不出来咱们是人吗?” 石磊磊露出不屑的表情。“真没见识。妖怪会以为自己是怪物吗?在他们眼里,人只是妖怪的一种,你明白不?” “人是妖怪的一种?“欧阳广从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道理,但细细一想,也并不是说不通,因为妖怪本就彼此不同。 “妖怪的种类太多了,只要你自认是妖怪,你就是妖怪。”穆龙子远远地跟另外一个妖王点头致意,顺便解释道:“著名的妖君‘吞天’曾经也是凡人。没什么稀奇的。世界如此之大,千奇百怪的事多了,你不了解所以不理解,这就是少见多怪。” 欧阳广点头,没有辩驳,因为他也认同这个道理。 石磊磊见欧阳广‘服帖'',心里得意,端起老马识途的架子,准备给他普及一下妖界的常识。 就在此刻,另外一个妖王走到近前,粗声粗气地喊道:“你好,咱们认识吗?你为什么要跟我点头致意?” 欧阳广一愣,心说,你从哪来的我都不知道,怎么会跟你打招呼。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肯定是对方误会了。 自己刚刚点头是对穆龙子的话表示赞同,却被这妖王看在了眼里。 欧阳广不知如何应答,僵在当场。而且对方的尊荣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虽似人形,但矮胖墩实,加上满脸通红,皮肤粗糙,大大小小的疙瘩堆满了脸颊,一对眼珠更是鼓鼓囊囊,让人不寒而栗。 “你好……我……就是随便打个招呼……” “随便打个招呼?”对方脸色不善。幸亏穆龙子打圆场:“这是我的随从,第一次参加万龙会,不懂规矩,见谅。” 那妖王认出穆龙子,嘀咕了一句,转身走开。“原来是行脚大圣。” 石磊磊长吁一口气。“看见没,谨言慎行。稍有差池,就有麻烦。” 穆龙子盯着对方看了两眼。“是个蛤蟆成精,修为不低,可惜还不是大圣,寻常妖王罢了,不必介意。” 又往前走,石磊磊便抽空给欧阳广介绍了一下妖王的地位:寻常妖怪占山为王,可不敢称圣。而大圣还不是最有地位的妖怪,在大圣之上还有妖君和妖帝,皆是显赫非凡的存在。 走了不知多远,终于到了大殿。大殿前后左右皆有五百丈,高有百余丈,数不清的夜明珠悬挂其上,将大殿照得通明大亮。大殿正中一个高台,周围是四龙盘踞,栩栩如生。 欧阳广定睛看时,那四条龙有红黑白蓝四色,早已死去多时,只不过以法术保存了尸体而已。 形形色色的妖王,带着随从,穿来穿去,不时发出放浪形骸的笑声。虽是妖怪,却讲着欧阳广能够听懂的语言。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生涩难懂的奇怪发音会蹦将出来。 欧阳广再不敢丝毫造次,心想,就我那点飞剑造诣,怕是跟这些妖王走不过一个回合。于是,小心翼翼地跟在穆龙子身后,亦步亦趋。 穆龙子高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欧阳广确实机灵懂事,当下暗下决定,等回去后,得给他些好处。 “这位大王,可有上好的元丹?”穆龙子走到一处角落,背着手问道。 万龙会是各界妖王的盛会,除了重头戏万龙洞主宣布大圣排名,斩龙饕宴,以及立下未来五十年的新规矩外,便是诸妖王的互通有无。 毕竟,这是诸天万界最盛大的妖王聚会,机会难得。 所以大殿四周,看似漫不经心的调侃,其实大多数都是在交易。 对方看了一眼穆龙子。“大圣,喜欢元丹?是收藏,吞服,还是练器用?” “收藏。” “收藏?喜欢什么年份的?” “五百年以上的,千年最好,不超过一千两百年。” 对方倒吸一口气。“大圣是行家。” “不敢,自己不敢直接取,都是从朋友那里买来的。” 简短几句话,彼此已经试探完毕。 “哪位大圣推荐来?” “在下行脚,翼尊大圣是我朋友。” 对方笑容更盛。“原来是行脚大圣,久仰。里面请!”那妖王身后竟然是一驾马车。 小小的车厢门打开,里面别有洞天。 欧阳广在前往混元天意门之前已经见识过,但当日所见之铜车完全无法跟眼前的马车相比。进到里面,乃有十丈方圆,数个琉璃台子,各自放着透明瓶子,里面赫然都是妖怪元丹,在特制的法器灯亮下,放着耀眼夺目的炫光。 这是欧阳广第一次亲眼看见元丹,心脏不由得猛跳,既兴奋,又紧张。同时又觉得怪异:元丹乃是妖怪的内丹,内丹在此,意味着它们的主人多半已经殒命……而且,在此兜售的妖王与他们好歹是同类,难道没有半点物伤其类的感觉吗? 不容欧阳广多想,穆龙子已经和对方热络地讨论起来。 “行脚大圣,这边看,这是千年丹。” 穆龙子目不转睛地打量,又从怀里拿出法器,仔细端详。“一千零七年的丹,五行属金,品相不错……丹主人是陆生还是水生?” 这话在欧阳广听来有些刺耳,不太礼貌,可对方全不在意。 “水陆两生,他本是只老龟……哎,说起来也真是伤感。这丹原是我朋友的,他遇难时就在我的身边,可惜救他不得,没有办法……” “伤感个屁,我看你挺开心的……卖自己朋友的元丹,也真只有你们这些猪妖才做得出来……”一个原本在旁边看丹的红衣女子突然凑到近前,插嘴道。 “嘿,姑娘言重了。在商言商嘛,我那朋友已经不在了,留着元丹也是浪费……君子成人之美,把它留给喜欢的人,才是对我那可怜朋友最大的尊重。行脚大圣,你说是不是?” 穆龙子微微一笑,不予置评。过了片刻,他趁人不备,却把那妖王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这丹我要了,开个价吧。” 第一百零九章 越来越不懂自家师父 妖怪元丹除了可以修炼之用外,因为凝结了妖王的血脉,还可以拿来追溯妖王的历史,加上本身五光十色,绚丽多彩,煞是好看,所以成了修行界收藏家们的最爱。 尤其是人类修行者。 因为五行有别,不是每一枚元丹都能轻易被食用,所以妖怪们也更倾向于出售自己拥有的元丹,从其他妖王或者人类那里换取更有长久用处的丹药与法器。 五百年以下的小妖怪,法力不够精纯,元丹价值不高。一千二百年修为以上的元丹,往往属于有地位的妖王,甚至是妖界大圣所有,即便这些妖怪殒命,多半还有理不清的关系,一般人不敢收藏,怕得罪其背后势力。所以行内不成文的规矩,一千两百年的元丹封顶。 穆龙子是行家,对方两句话就试了出来。 欧阳广暗暗留心,把这些记在脑中,以备将来之用。 对方微微点头,却未明确答复,眼睛望向不远处另外一位客人。他正在一枚一枚元丹地仔细打量。 穿红衣的女子看了一眼欧阳广。“别看了,那是我师傅,舞山君。我师父若是看上这枚元丹,你们就没戏了。” “舞山君?”欧阳广看了一眼穆龙子以及他身边的妖怪商人,明白过来为什么身边的红衣女子敢如此言语无忌,因为对方的师父便是传说中的妖君。 穆龙子的脸色不大好看,却又无可奈何。 “小妖怪,你家主人不开心了。你可惨了。” 欧阳广摇摇头。“他是我师叔组,我不怕他。” “当心他吃了你。” “我是人,人不吃人的。” “你也是人?” “我也是人……”欧阳广点点头。“这么说你也是人?” “我不是,我师姐才是,我只有一半的人类血统……”红衣女子使劲一嗅。“你好香啊,会不会很好吃?” 欧阳广吓了一跳,立刻提高警惕,退后了一步。 “嘻嘻,逗你玩的,我也不吃人。” 欧阳广还是保持谨慎,这样的妖女可是不能信的。 穆龙子又和对方讨价还价了一番,给出了极好的价钱,可对方仍不肯立刻成交,气得穆龙子甩手就走,带着两个‘跟班’离开了马车。 石磊磊骂骂咧咧。“这个妖怪真是不识好歹,看我非得……” “不许胡言乱语!刚刚你还教导欧阳广,要他谨言慎行,你现在又在做什么?”穆龙子突然严肃起来。“这里有多少妖王,都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想找死不成?” 石磊磊急忙住嘴,看了一眼欧阳广。 欧阳广面无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幸灾乐祸,让他感觉舒服了一点。 接下来,穆龙子有些闷闷不乐,又和几个知道跟脚的妖王寒暄了一阵,可惜始终没有选到称心如意的元丹。 正在徘徊,不远处发生了争执,两个大妖王为了抢购一根远古天妖的肋骨吵了起来。 远古巨妖浑身都是宝贝,很多部位都特别适合妖王修炼,自然是抢手货。 两个妖王越吵越凶,最后真地动手。 穆龙子一皱眉。“这两个妖怪好大的胆子,敢在万龙洞争斗,不把万龙洞洞主放在眼里?” 妖王都是蛮横无理的个性,喜欢看热闹,无不煽风点火。就连各个顶着大圣头衔的大妖王亦是如此。那黑角大圣一对牛眼鼓鼓的,看得兴致高昂,还挥了几下手,似乎恨不得自己能下场去打一架。 两个妖王都不擅长法术,各自就地一滚,发身长大,使出法天像地的神通,比试谁的力气更大。 其中一只乃是巨熊得道,法身有十丈高下,浑身批毛,凶恶无比,张嘴咆哮,唾液四溅。另外一只是鳄鱼得道,法身更大,十五丈开外,一拳将黑熊精打翻在地。正在得意,冷不防,身后却显出一只身形更为巨大的妖王,身高起码二十五丈,一只举手带着风雷声响,猛地拍下来,就听一声惨叫,那鳄鱼怪顷刻被压成了肉酱,一颗酱红色鹅蛋大小的元丹随即从血肉之中脱离出来,滚到了一边。 一道黑烟冒起,那鳄鱼怪竟然练成了元神,还想逃跑,早被身后那大妖王猛地一吸,吞入腹去了。“该死的臭鳄鱼,连我家子孙都敢打,真是活腻味了!” 欧阳广看得一咋舌,刚刚那鳄鱼怪的实力起码相当于人类的金丹一重境界,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其他妖王除掉了,那妖王的实力真是恐怖至极。 “那鳄鱼精起码有八百年的修为,也是大妖王。”穆龙子补充了一句。 妖怪凝结元丹比人类要早,刚成型的元丹比不上修道人的内丹,但随着时间推移,妖怪的元丹也会不断晋升。照尺寸看来,鳄鱼怪的元丹的确有八百年以上历史。 被鳄鱼怪打翻在地的妖王大喇喇地走过来,将元丹捡如怀中。“多谢老祖出手相助。” 黑锋大圣点点头,倨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要收回法身的意思。 立刻有人喊道:“黑锋大圣,你本事虽然高强,但这里是万龙洞,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惊动了万龙洞洞主,对大家都没好处。” 早有人附和。但是那黑锋大圣却放肆至极。“你们怕这洞主,本王可不怕,他若敢出头,我也要试试他的本事!” 一句话惊乱了全场。大部分妖王、大圣都知道万龙洞洞主的底细,闻言面面相觑。 “疯了疯了。”穆龙子也忍不住有些惊慌失措。“万龙洞洞主乃是万年妖帝,在整个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厉害人物,这个黑锋大圣不过三千年的修为,敢夸如此海口,怕是要把咱们也连累了!” 欧阳广一听此言,立刻催促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师叔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别以你的胆小怕死来揣度我家师父……” 石磊磊的话没说完,早被穆龙子打断。“废话,你以为我不想走吗?万龙大会一开始,洞口就用秘法堵住了,破碎虚空的神通都使将不出来,你让我怎么逃?要是能逃,我早他奶奶地逃了!” 石磊磊一噎,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自家的师父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天蝉过处,人畜不生 黑锋大圣语惊四座,引来恐慌,不少妖王已经开始后退。可惜,诚如穆龙子所说,洞口有禁制,出不去。 “黑锋,快收了神通,不要胡言乱语。”一位相熟的大圣好言提醒。 黑锋大圣不领情,冷笑一声:“怕个球!万龙洞洞主何在?” 大殿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黑锋,你发什么疯?你想死我们不管,别他娘的拖着我们!” “天蓬大圣?本王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胆小,不服气,你上来跟我打一架!” 天蓬大圣呲牙咧嘴,始终没敢上前。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万龙洞并无异状,黑锋大圣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什么万龙洞洞主,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罢了,居然把一众骄傲得不了的大圣们吓得噤若寒蝉?你们这群畜生啊,真是不配大圣的头衔!” 黑锋大圣行迹张狂,无人能制。顺带着,他手底下的那群熊怪也嚣张起来,骂骂咧咧,一副将自己当成了万龙洞洞主的架势。 妖王都是暴脾气,若不是忌惮万龙洞洞主的威势,遵守他定下的不得在洞中动手的规矩,恐怕早就群起而攻之。 “这头不知所谓的黑熊,惹了大祸!” “无知者无畏,古人诚不我欺!” 就在众妖王怒目相视的时候,一只金色的拳头从大殿后面的内堂飞了进来。 “擒龙手!” “是万龙洞洞主。” “黑熊惨了。” 欧阳广也紧张极了。他刚刚才目睹黑锋大圣一击制敌,将一头修炼了八百年的鳄鱼怪打成肉饼,心里实在好奇,这个万龙洞洞主能有何等实力?难道也能一击将黑锋大圣击败不成? 金手来势不快,也不见它如何施展,更不见黑锋大圣怎么反抗,就被金手轻轻巧巧地捏住了。一声嘶吼之后,黑锋大圣的法身溃散,幻化成点点荧光,显了原形,乃是一只身高两丈的大黑熊。 金手随即跳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掌。 黑锋大圣惨叫一声,口吐鲜血,但并未就此身亡。 欧阳广长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瘫软在地的黑熊,暗忖:“我的天,这位洞主好厉害!怕是神剑宗宗主再生,也未必是他之敌啊!” 可是,身边的穆龙子和一众妖王却不约而同地发出‘咦’的惊叹,似乎对金手的威力不满意。 “擒龙手竟然没将黑锋打死?” “这威力与我当年所见不可同日而语……洞主会网开一面?” 穆龙子沉着脸,手里已经握着一只铜球模样的法器。“不对劲,万龙洞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飞到黑锋大圣的旁边,手里握着一根金色的圈子,往上一砸,居然把擒龙手给打退了。 如此一来,所有妖王都躁动起来,确认那擒龙手不是真正的万龙洞洞主的手段。 “噫,洞主呢?” “这万龙会竟然不是洞主主持的?” “今年的斩龙饕宴还有没有?” 万龙洞之所以有如此多的龙骨,就是因为每届万龙会,洞主都会亲自斩杀一条龙,拨筋去骨,款待远道而来的妖王们。 就在众妖议论纷纷之际,那打退擒龙手的妖王,掀开斗篷,朗声说道:“吾乃万龙洞洞主的传人,三十年前我就怀疑洞主阳寿已尽,没想到是真的。” 一言既出,立刻让群妖耸动。 万龙会已经持续了三千余年,五十年一会,从未间断,次次都是万龙洞洞主亲自主持。传言中,这位五千年前就被冠以妖帝头衔的大人物,早就活过了一万岁,功参造化,乃是相当于人类顶级散仙的实力,除非自身天劫爆发,否则阳寿自尽?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道,他并非寿终正寝,而是被人谋害?一时间,众妖困惑而胆寒,人人自危。 那自称万龙洞洞主传人的妖王继续说道:“我被奸人所害,不得不离开万龙洞,没想到这次回来竟然物是人非。那奸人一定还想假扮我家老祖,就此霸占万龙洞,迷惑众生,幸亏我及时回来,揭破真相。黑锋兄弟,多亏了你临危不惧,这才引得贱人出手,暴露了他的跟脚,不然本王还不敢确认……” 黑锋大圣擦拭嘴角献血。“兄长家的大事,小弟焉有不尽力之理?” 众妖回过神来,终于明白为什么黑锋大圣今天敢如此猖狂了。 有人认出了说话的妖王,惊呼一声:“你是天蝉妖君,早有人传说你是万龙洞洞主的传人,不曾想是真的。”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远近闻名的黑角大圣。欧阳广与穆龙子在来的路上便遇到了。 如此一来,一切都变得更加可信。同时,众妖的疑虑也加深了:万龙洞洞主不在,这场盛会究竟会变成如何,如今都成了未知之数。 更多的妖怪认出了天蝉妖君,晓得他名声的妖王都开始暗暗戒备。 天蝉过处,人畜不生,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穆龙子脸色微微泛白,显得极为谨慎。他为收集元丹而来,可不想卷入妖族的风波。他虽自称妖王,但毕竟是人类,在妖王中的根基并不十分深厚。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思路大开,突发奇想,认为这一切或许一早就安排好了。不仅黑锋大圣是天蝉君的手下,就连黑角大圣也是他的人马,兴许还有更多他的人马隐藏在妖王当中。 这些都是托儿啊! 这次的万龙会就是一场鸿门宴。 可鸿门宴的对象是谁? 欧阳广正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穆龙子,已经晚了。 天蝉君突然狂暴,双目也变得通红,身体更是不断膨胀长大,转眼就与大殿齐高。他的头顶着大殿,双手抡起,猛砸天花板,将整个万龙洞摇晃起来。 万龙洞坚固无比,整个洞天所在的山脉不知几亿几万斤重,天蝉君能将整个洞府摇动起来,其法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欧阳广心慌之余,却没忘了提醒穆龙子:“师叔组,山洞晃起来了,洞口的禁制会不会受影响,咱们……” 穆龙子犹豫了片刻,却就此错过了机会。曾经出现过的擒龙手又杀了回来,而且不止一只。 山洞的摇晃停歇下来,天蝉君奋起神威,将七只擒龙手打落在地,再一次以行动向诸妖证明自己作为妖君非是浪得虚名。 下一刻,一群披着紫袍的妖王从大殿后方鱼贯而入,领头那妖王将自己掩藏在长袍之中,不让人看见其尊荣,但却立刻对天蝉君破口大骂:“忘恩负义的东西,在我万龙洞待了几年就敢自称万龙洞的传人?我爷爷当年将你赶走,就与你断绝了关系,你还敢回来,在此妖言惑众?” 天蝉君怪笑两声。“本王是货真价实的万龙洞传人。倒是你,从哪里钻出来的东西,趁着洞主阳寿已尽,竟敢假冒万龙洞洞主主持万龙会?若不是本王赶来,大家都被你蒙骗了,到底是谁妖言惑众,一目了然!” 此言不无道理,因为妖王们之前根本不知道万龙洞洞主发生了什么,足见紫袍妖王有意隐瞒。 “我爷爷根本没死,你浑水摸鱼,居心不良,必遭诛杀!” 万龙洞洞主还健在? 群妖再次耸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先下手为强 欧阳广觉得后背都湿透了。他一个青桃峰上练气四层的入门级修行者,跟着师叔祖前来见识而已,原以为不过是走马观花、四处看看,然后就该平安回返,哪里知道却进入了数界之中名声最鼎盛的妖帝的洞府,万龙洞。 入了妖洞也就罢了,竟然又卷入了传承之争。 欧阳广洞若观火,知道今天双方必定大打出手,而最大的变数就是万龙洞洞主是否真地活着。 “老祖还健在?”天蝉君脸色不变,镇定自若,不知是强装还是天然流露。“既如此,那就请老祖出来。只要他老人家出来,将事情说清楚,就更能证明本王的话千真万确!” 这话一出,众妖无不点头。 天蝉君如此坦荡自若,的确赢得了不少妖王的心,让不少妖王认为他说的才是实话。 穿紫袍的妖王却愣住了,既不说去请老祖,也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如此一来,更让天蝉君笃定万龙洞洞主已经不在了。 与此同时,正如欧阳广预料的那样,许多妖王站了出来。 “诸位,万龙洞洞主老人家德高望重,对在座的诸位多半也有恩惠,如今他老人家蒙难,这诺大的万龙洞决不能落入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怪手里。” “说得没错。天蝉君乃是名扬四海的妖君,又是洞主的传人,由他继承万龙洞,延续万龙会的传统再好不过了……” “我也赞成,让天蝉君成为新的万龙洞洞主。天蝉君,你会不会斩龙?斩龙饕宴的传统可不能断……” 妖王们发出一阵故作轻松的轻笑。 天蝉君挤出一丝微笑。“那是自然。本王不才,斩杀一条两条蛟龙,自然不在话下!” 紧跟着,黑角大圣牵头,开始挨个询问周围的妖王,要大家选边站。 “师父,咱们赶紧选边站,不然今天怕是出不去了!”石磊磊比欧阳广还紧张。 穆龙子有些拿捏不定,欧阳广急忙劝道:“万万不可,静观其变!” 欧阳广的话音刚落,有人嗤笑道:“笑话,你们赞成不赞成算个屁?这是万龙洞,旁人都没资格说三道四。万龙洞的事,该由万龙洞自己的人做主!” 众妖扭头,说话的乃是一个女妖,身材高大,穿着灰袍。 欧阳广立刻认出,她就是自己不久前在马车中遇到的舞山君。那兜售元丹的妖王就是因为忌惮她,而不肯干脆地将元丹卖给穆龙子。 妖王们大都认得舞山君,见是她说话,不敢回嘴。就连大名鼎鼎的黑角大圣也不由得略显尴尬。“原来是舞山前辈,本王之前没有看到前辈,还望见谅。” 舞山君面无表情。“你当然看不到本王,你的眼里只有天蝉。说吧,他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甘冒大险,敢跑来这里张罗?你就不怕万龙洞洞主回来收拾你,把你做成牛肉干?” 黑角大圣不敢反驳,嘿嘿干笑两声。“前辈说笑了,我与天蝉君素未谋面,今日也是初次见到,何来张罗一说?”说着话,慢慢地后退。 “原来是舞山君。”天蝉君一面罩定眼前的十余个紫袍妖王,一面抱拳行礼。“您说得没错,万龙洞的事就该万龙洞的人来处理。畜生,揭开你的长袍,让我看看你是谁,竟敢冒充万龙洞的人。” 紫袍人冷笑几声,也朝舞山君抱拳行礼:“多谢道友仗义执言。舞山君说得没错,这是我万龙洞的事,与诸位无关。很抱歉,今年的万龙会只能到此为止。诸位请原路返回,等我清除了天蝉这个叛逆,下一次万龙会照旧!” 天蝉君大笑。“真是笑话,你还真当这万龙洞是你的了?你口口声声称呼万龙洞洞主老人家为爷爷……可本王从未听说他老人家是什么子嗣,也从未见过你……偌大的万龙洞岂是你说据为己有就据为己有的?” 紫袍妖怪不再搭理天蝉君,而是放出一道金光,然后喊道:“诸位请!”已经是打开了万龙洞的禁制。 欧阳广一扯穆龙子:“师叔祖,咱们赶紧开溜!” 穆龙子急忙施法,但又晚了一步,天蝉君已经提前动手了。他曾经在万龙洞跟随万龙洞洞主修炼,也知道一些开关禁制的方法,立刻将万龙洞再次关闭。“诸位大王、大圣,这厮不知从何处学了一些掌控万龙洞机关的方法,他打开禁制,乃是想要溜之大吉,本王不得不先封闭万龙洞,等我清理完门户,杀龙款待大家。请见谅!” “天蝉君请便,我们无妨!” “恩,我们作壁上观就是。” “既然诸位都认为天蝉君理所应当,那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将来天蝉君必不会忘了大家的好处!”已经退后的黑角大圣突然又号召了一声。 紧跟着,更多的妖王开始往天蝉君的身边移动,摆明了是要支持他。 “师父……”石磊磊见势不妙,暗示师父也跟过去。“他的势力比较大。” 欧阳广却拉住穆龙子。“师叔祖,就算要站边,也要选那紫袍人。” “为何?” 欧阳广来不及回答,身边一个红袍女子嘻嘻一笑。“小子,你的这对招子还真是明亮,形势看得很清楚嘛。” 欧阳广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近前的,但也认出她来,正是舞山君的那个徒弟。“你师父知道什么底细吗?” “底细就是……” 轰! 红衣女的声音被打断,大殿乱成了一团。 趁着妖王们朝着天蝉君移动,紫袍妖王率先发动了攻击,万龙洞洞顶的夜明珠被打碎了一半,整个山洞暗了下来。 天蝉君不肯示弱,也发动了回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火尖枪,挥舞起来有赶山填海之势,带着狂风,朝着紫袍妖怪冲了过去。欧阳广与石磊磊修为较低,立即站立不稳。 四周的妖王,也随即分化:跟随天蝉君的妖怪们开始强拉硬拽地要求其余妖王支持天蝉君。不愿意明确表态的妖王越来越少,因为到了此刻,大家都看出来天蝉君是有备而来,他此刻势力最大,胜算最大。 穆龙子稍有迟疑,便被一个大圣呵斥:“行脚大圣,你不支持天蝉君吗?”形貌凶神恶煞的,哪里还有半分对待同侪大圣的客气。 天蝉君以及一众支持者仗着自己可以控制万龙洞的禁法,所以有恃无恐。 欧阳广却暗忖:这天蝉君根本不会笼络人心,白白得罪许多大圣,将来如何自处? 穆龙子毕竟是混元天意门的老前辈,自恃身份贵重,受到挑衅,顿时把脸色沉了下来。 欧阳广见机行事,突然拿出昏君百炼金,当头砸了下去,乃是先下手为强。 那来劝说的大圣冷不防被金砖拍到脑门,虽不至于受伤,却尴尬万分,气得大吼。 欧阳广突然的动作吓了穆龙子一大跳。他气得三尸神冒烟,暗骂:“混账,混账,你这是要拉老夫一起死吗?” 下一刻,舞山君出手,打退了妖王,喝道:“跟我来!” 大殿已经乱成了一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必称大圣 一块红布包裹着欧阳广,不住地摇晃。 欧阳广的身体随之颠簸,耳畔怪叫声不断,热浪更是此起彼伏,让欧阳广知道外面的争斗激烈无比。 血腥气与臭气,夹杂着法器施展时的灵气烧灼味道,一股脑地灌入欧阳广的鼻腔内,让他头晕脑胀。 “行脚,你可有飞剑?”这是舞山君的声音。“几把?” “带了九把。” “放出去,绞杀那头黑角牛。” 穆龙子愣了一下。“要做这么绝?” “你是人类,自称的妖王,又不常年在妖界混迹,怕什么?今日你不斩他,来日他能放过你吗?” 欧阳广面临危险时,胆子格外大,这是他的天赋,也与他过往所受教导以及经验有关,闻言不顾身体不适,喊道:“师叔组,别犹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蝉将万龙洞锁住不光是防止紫袍妖逃走,而是要剪除所有不肯对他俯首称臣的妖王。这是你死我亡的关键。” 穆龙子反应过来,“天蝉好大的野心。”九把飞剑已经鱼贯而出,朝着黑角大圣刺去。黑角大圣是天蝉君阵营的中流砥柱之一,舞山君是在围魏救赵,想要减轻紫袍妖怪的压力。 几声惨叫传来,身边几只追上来的妖王都被舞山君顷刻斩杀,几枚元丹滚到附近。 欧阳广顾不得头晕脑胀,急忙伸手捡起,放入怀中。 穆龙子专心操纵飞剑,来不及顾及这些身外之物了。 可惜,黑角大圣穿着一件软金甲,乃是绝好的法器,穆龙子那等高的修为,也伤不到他分毫。九把飞剑无功而返,好在没有丢失。 舞山君再不逗留,带着几人继续逃窜。 过了约摸一刻钟,欧阳广感到自己脚踏实地了,眼前的红布也随即消失,借着法器的微弱光亮,定睛一看,一行人已经身处一个神秘的甬道。 穆龙子骂骂咧咧,直道晦气。“大千世界的妖王数不胜数,大圣也不知凡几,来参加万龙会的妖王虽不少,却也不过十之一二,那天蝉如此行事,也不怕得罪了人?这里的妖王,谁没几个亲朋在外面?” 欧阳广轻笑一声。“师叔祖的话固然不无道理,却不晓得天蝉这样的妖王永远只靠拳头行事,又怎会在乎许多……讽刺的是,这方法未必不见效。妖怪贪生怕死的应该也不少吧。” 红衣女立刻反驳:“妖怪天生就是战士,可跟人类可不同,谁会怕死?……” 舞山君却打断了她。“这小子说得也没错,小妖怪不怕死,因为血气使然,而且没什么好眷念的。大圣们可不然。这些大圣谁没几个洞府妻妾?说死就死?没那么简单。都是有所牵挂的妖,不然何必称大圣?……到头来,妖怪和人类没有区别,所以许多妖怪才把人类也当成自己的一属……” 红衣女瞪了一眼欧阳广。“师父虽然赞同你,但你不许得意。”她看着欧阳广,似乎有一丝喜爱之意。 昏君相貌堂堂,在大煌时就是远近闻名的俊美男子,难怪容易得到女子的青睐。 欧阳广一摊手。“我得意什么?能逃出去才是正经的。” “说得没错。”舞山君正色打量眼前的甬道。“万龙洞洞主乃是不世出的妖族天才,一出道就已经是大圣,他的洞府何等复杂坚固,天蝉想要据为己有,简直是痴心做梦。” “前辈,这么说,你早知道万龙洞洞主不在的事实了?那紫袍的妖王真是万龙洞洞主的传人?” “看不出来你这小家伙倒很灵光。”舞山君手中放出一道红光,沿着甬道扫射。“他的确是万龙洞洞主的孙子……万龙洞洞主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传人被别人欺负。” “前辈既是妖君,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竟也愿意冒险?”欧阳广是在借用她之前的说辞,以为但凡是大圣以上的妖王必有私心才对。 “妖怪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不利的事,偏要去做。” 欧阳广心头泛起奇怪的感觉,暗道,你确定是在说妖怪,而不是人类?往往明知不可违而为之的,难道不是人类吗? 一念未止,一股强烈的血气扑来。 “有人………” 欧阳广话没说完,天蝉君竟然追了上来。 “天舞,你坏我好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个妖王话不投机半句多,见面就打。两团强光腾起,在狭窄的通道内斗得难分难解。 砰砰巨响不绝于耳。 欧阳广看不出两人的手段,只觉得着急。“师叔组,你出手啊!” “我出手……我怎么出手?这两个妖君的实力都在我之上,我跟上他们的动作已然不易,打个屁啊!” 石磊磊见师父也无能为力,已经吓得傻在了当场,一个不留神,被青色那团强光误伤,拍到了甬道上,立刻浑身鲜血直流,站也站不起来。 穆龙子急忙施法把自己的徒弟拉回身边。来不及治疗,又有两个大圣追了过来,穆龙子急忙迎战,他顾不暇。 场中剩下三个能动的人:欧阳广,红衣女,以及她的师姐。 “师姐,咱们怎么办?” 欧阳广这才注意到,身后一直站着一位身量修长而单薄,脸皮白得发亮的女子,她紧咬嘴唇,手里握剑,也是一个人类。 “冲上去,助师父一臂之力。” 欧阳广还要阻止,却是晚了。两个女子瞬间被弹了回来,全都受伤。 欧阳广叹气,埋怨道:“匹夫之勇,这是在帮倒忙。” 话音刚落,穆龙子和舞山君同时败下阵来。 青光中天蝉君显露原形,乃是一只奇丑无比,凶恶异常的大金蝉,张嘴来咬。满口利齿,牙缝中满是猩红色的血气。 舞山君奋起神勇,再次上前,又被金蝉一口咬中肩头,脱身不得。 欧阳广情急之下大喊:“师叔祖,放飞剑刺他眼珠!“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广同样把自己的飞剑和百炼金砸了出去。同时,又举起黄金斧狠狠地一剁。 欧阳广的道行不值一提,当然伤不了天蝉君,但黄金斧与百炼金的威力合二为一,却救了舞山君。 百炼金原有致人昏厥的奇效,却在欧阳广用来砸完金毛犼之后消失了。不为别的,因为被金毛犼的血气污染,此刻那丝血气却被天蝉君给吸走,无形中增加了百炼金的威力。 纵然是天蝉君,也被这一金砖砸得晃了两晃。 舞山君趁机逃脱,身后的甬道也适时打开。穿紫袍的妖王探身喊道:“快进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会说话的蛟龙 天蝉君击败了紫袍妖王,却被他走脱。此刻他更在甬道内打开一扇门,提供给众人逃生之路。 舞山君卷起两个徒弟,闪身进门。 欧阳广和穆龙子却没有立刻逃走。原来,石磊磊被一只妖王变化出来的触角缠住,脱身不得。 他原本已经受了伤,浑身真元不得不不住地循环,企图修复自身,根本抽不出余力来挣扎,全靠欧阳广死死拉住,才不至于殒命。 穆龙子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徒弟,放出飞剑御敌,跟两只妖王斗在一处,给欧阳广争取时间。 “快进来,不然本王关门了!你们那同伴已经不行了,必死无疑,不要再浪费时间。”紫袍妖王喝道。 “不!”欧阳广不听。 紫袍妖王见状,就要关门,因为天蝉君已经扑了过来。 红衣女突然冲了出去。“他这么有情有义,我不能让他死,我要跟他并肩作战!” 舞山君也道:“若不是他,我还逃不出来,不可弃之不理。”也再次冲了出去。 紫袍妖王冷哼一声。“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话虽如此说,却并没有关门,而是放出几道法术相助。 舞山君和紫袍妖王暂时敌住了天蝉君。红衣女帮助穆龙子缠住了另外两个大圣。 欧阳广瞅准机会,端起黄金斧一阵猛砍。触角失去主人的关照,已经变得虚弱,经不起欧阳广的强攻,终于放开了石磊磊。 石磊磊奄奄一息,却意识清醒,知道自己被欧阳广所救,露出苦笑。欧阳广记得霍申猴这个先例,并不指望石磊磊记得自己的恩情,但绝不肯见死不救,于是一运真气,将他抗在了肩上。 正在此时,红衣女也被打飞了回来,嘴角全是鲜血。她本已受伤,此刻是伤上加伤,再也站立不稳,噗咚倒地。“抱我!” 欧阳广毫不犹豫,调整肩上的石磊磊,同时抱起红衣女,转身就跑。 一声巨响传来,巨大的气浪推着欧阳广跌进石门。石门随即关闭,但穆龙子和舞山君却没能进来。 “不好,我师叔祖还在外面。” “我师父也在外面。”红衣女的师姐接嘴道。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刚刚她受的伤比自家师妹还重,所以没能二次出战。她话音刚落,身子一软,也跌倒在地。 欧阳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外面的争斗未休,穆龙子生死不知,而眼前三人又各有重伤,动弹不得。 等待了片刻,石门外似乎再无动静。欧阳广无法,只得将石磊磊放到自己的飞剑上,施法将他抬起,同时一左一右,搂起舞山君的两个徒弟,艰难地往前寻去。 走了许久,不见尽头,四周越发黑暗。欧阳广会使用的法术十分有限,只能借助法器的光芒照明,途中又经过几个岔路口,等到他累得气喘吁吁,真元不济时,早已经迷失了方向。 万龙洞之大,远超欧阳广的想象。 砰! 欧阳广法力耗尽,坐倒在地,沉沉睡去。 天蝉君和几个大圣带来的压力实在惊人,就算欧阳广自己并未冲锋陷阵在最前面,没有首当其冲地承受其巨浪一般的法力,但紧张情势引起的消耗依旧非同小可。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欧阳广忽然觉得耳垂发痒,鼻息之间有异香,立刻惊醒过来。看时,竟然是那红衣女在自己怀中,吐气若兰,顽皮地朝着自己的双耳吹风。她看见欧阳广醒来,也不害羞,反而嘻嘻娇笑。 “你长得还真俊俏啊。” 欧阳广固然不算十足的正人君子,却不想跟这个半妖产生什么纠葛,于是就势将她往地上一扔。 “哎哟,我受了伤,你还忍心这么对我?” 欧阳广正想拿几句酸话堵住她的嘴,一阵嘶吼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打断了他。 红衣女以及还在欧阳广怀里的另外那个舞山君的弟子全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静听起来。 过了五、六息的功夫,红衣女突然喊道:“快,抱起我,咱们跑!这是龙吟,这里一定是万龙洞主关龙的地方。” 下一刻,黑暗之中燃起火光,一条硕大的红色蛟龙真地从远处冲了过来,它浑身带着火焰,怒气冲冲,吓得欧阳广浑身寒毛直竖。 “快,快跑!”红衣女连番催促。 欧阳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争辩,就手搂起她,但因为法力耗尽,却驱动不了飞剑,眼看石磊磊就要落在原地,命丧当场。 “走吧,他活不了的!他一个人死,总比大家都死要好!” 此言不无道理,但诚如欧阳广认为的那样,人类并不总按道理行事,也不会只为利益行事。 “他是我的同门,我不能丢下他!”欧阳广连番运气,企图调动真元,飞剑抖动了两下,就是升不起来。而红色蛟龙的火气已经距离几人很近了。 怀里的人类女子忙道:“你是……耗尽了法力?我这里有灵石,快取出来……” 女子的话没说完,脸色已经通红。 “你有灵石?怎么不早说,在哪里?” “在我衣服里……我运转不了法力,也没力气……” 红衣女也摇摇头。“我也没力气,要拿快拿,别拿性命当儿戏!” 欧阳广再不犹豫,伸手进去,掏了两下,果然找到两块灵石,二话不说捧在手心,开始运功。可惜却是晚了,提炼灵石灵气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怎么也需要片刻功夫。手里的灵石才刚刚开始释放灵气,红色蛟龙到了面前。 红衣女和她师姐都闭上了眼,以为自己再无幸存之理。 噗通,蛟龙却突然趴伏在地,再也动弹不得。欧阳广长出一口气,原来蛟龙的四肢都绑着铁链。此刻,铁链已经到了尽头,蛟龙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大王,救我,救救我们……”红色蛟龙若是发动攻击,烈焰仍能将欧阳广四人烧成灰烬,但他却出言求救,大出欧阳广的意料。 欧阳广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这个……我该怎么……怎么救你们?我的法力微薄,可斩不断你的锁链……” “就算斩得断,也不能斩。这是万龙洞洞主抓来款待诸位妖王的蛟龙,你放了他怎么跟万龙洞的人交代,而且你放了他,他也不会承情,反而会一口吃了你!快跑!”红衣女赶忙提醒。 红色蛟龙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是我们的命,逃不了啦。” 远处,传来略显稚嫩的声音,显然是一条年轻的蛟龙。“大哥,既然是这样就回来吧,何必求妖怪。” 会说话的蛟龙并不多见,欧阳广生出了恻隐之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困龙池底黄金斧 真正的神龙世所罕见,现如今存身诸天万界的几乎都是形形色色的蛟龙。蛟龙通常四爪,与神龙不可同日而语,但饶是如此,一般修行者也绝不是这些蛟龙的敌手。 看出欧阳广犹豫的神情,红衣女急忙出言阻止。“不要听信这些蛟龙的花言巧语,它们肯定是骗你的!” “骗我?骗我什么?”欧阳广摇摇头,对红衣女的话不以为然。在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会说话的蛟龙通常来历不凡,与江湖之中的怪物不能混为一谈。所以欧阳广生出一丝亲近之意。 “你还有别的同伴?” 红色蛟龙点点头。“我有一个弟弟,也被万龙洞洞主抓来,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道之中,已经百余年了。除了我兄弟两个,另外还有五条不会说人话的蛟龙……” “你从哪里来?” “我与我家兄弟都是天壬十七界出身,我们的家乡是一片冰原。那一日,我和弟弟在冰原戏耍,结果从天而降一只大手,就把我们擒住了……” 红色蛟龙情真意切,将自己的来历交代一遍。“原以为今日是我们的大限,没想到那洞主不曾出现,却是大哥您来了。” “你认得我?” 蛟龙摇摇头。“并不认得,只是觉得面善。” 黑暗中随即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那叹息是对于自己不能回返家乡的惆怅,引来欧阳广同样的心思。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恢复一下真元……我来试试看。” 欧阳广将两女放在一边,盘膝坐下,开始运气。 红衣女还是站不起来,气得嘟嘴。但看欧阳广行功认真的样子,加上做事又极有主见的气势,又忍不住心头喜欢。红衣女下意识瞟了一眼自己的师姐,发现她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广,随即露出不喜的神色。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欧阳广恢复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绕到蛟龙的身后,仔细打量那锁链。“并无特别之处,这链子有这么结实吗?” 这是欧阳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蛟龙,难免心慌紧张。他提着黄金斧子,绕来绕去,企图寻找一个薄弱环节。 “嚯!”一斧子下去,铁链纹丝不动,蛟龙却发出一声惨叫。 “不行,这铁链有奇怪禁法,除非能立刻斩断,不然所有的……伤害都要由我承担……而且,是加倍的……”蛟龙说完,瘫软在地,继续痛苦地低吟。 “这么阴险。”欧阳广对万龙洞洞主又是敬畏,又是厌恶,觉得他实在心狠手辣。斩龙吃龙也就罢了,还用如此禁术囚困它们,让它们百年不得见天日,简直心毒至极。 仔细看时,红色蛟龙周身皆是伤痕,不晓得经过多少磨难,让欧阳广下定决心,这次非要救他兄弟出难。 “没别的办法了吗?” 蛟龙抬起眼皮。“听说这困龙池的池底是捆我们的锁链的根部所在,以前的老龙说过,那里是最脆弱的部分,若能斩断,我们就都自由了……可是……我们无法下水,无法保护你……困龙池底下不知会有怎样的危险……” “别信它的,这些蛟龙生性狡猾,万一是要害你怎么办?” 红衣女始终不相信这些蛟龙,她受了伤,比平时更加多疑。“师姐,你劝劝他,不要进去。” 另外那女子却不吭声。 欧阳广听得厌烦,顾不得两女是舞山君的弟子,呵斥道:“你再废话,我把你扔在这里,你自谋出路!” 红衣女气鼓鼓地回嘴:“你不听人劝,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好啊,我也不连累你,你自己留在这里吧。”欧阳广说完,用飞剑将石磊磊托起,又扭头问红衣女的师姐:“你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女子脸色微红,声如蚊蝇。“我跟你走。” 欧阳广一手搂起她,一手提斧,与蛟龙一同往黑暗的山洞深处走去。 红衣女依旧无法动弹,眼看欧阳广说走就走,吓得大叫:“你回来,我跟你走……” 回应他的却是甬道中突然出现地一群怪虫,这些怪虫乃是本地土著,因为惧怕蛟龙,一直潜伏在侧,此刻涌来,想要饱餐一顿。 红衣女吓得花容失色,最后还是欧阳广返身回来,用黄金斧一阵猛捣,救回了她的性命。“以后不许聒噪,不然我随时扔下你。” 抱着两女,欧阳广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一个硕大的水池边。 说是水池,其实更像一个大湖,但因为深藏洞中,无日月照耀,寒气逼人,缺了外面江湖的碧波荡漾。 湖边趴着另一只身型较小的红色蛟龙,神情恹恹,正是红龙嘴里的兄弟。 “我弟弟受了重伤,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他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要是今日逃不出去,我们便只能做人盘中肉食了。” 欧阳广放下半醒半昏的石磊磊,叮嘱虽受伤但已经完全恢复神智的姐妹两人:“替我照顾他,我下水看看。” “你别去,死了怎么办……”红衣女忍不住又多嘴。 欧阳广瞪了他一眼,吓得她赶紧紧闭双唇。 正要纵水,两道突然黑影蹿出来,张嘴就咬,赫然是两条黑不溜秋的蛟龙。 红衣女大急,危急时刻催动浑身仅有的一丝真元,放出一道烈焰。“我怎么说的,你还不信!” 两头黑色的蛟龙十分凶恶,但却没有咬到欧阳广,红蛟龙不顾身上有伤,奋起神勇,与之斗在一处。 小红龙也发出嘶吼,勉力站起,整个龙脸更呈扭曲状,显得愤慨无比,显然跟这两条黑蛟龙早有深仇大恨。 “恩人,不必管我。” 欧阳广猜到小红龙就是被它们所伤。此刻想要救龙,关键是斩断铁锁,其他皆是无用功,于是欧阳广瞅准时机,跳入潭中。 湖水冰冷刺骨,但却有丰厚的水灵气,欧阳广大喜,他本就有水行根骨,又七窍全开,于是贪婪地汲取灵气。 金水双行灵气交融共生,一起成为欧阳广的法力。无论哪种灵气获得突破,欧阳广的境界都会提升。 憋着气,全靠黄金斧的一点微光照明,欧阳广小心翼翼地下潜多时,早已经听不见湖边的争斗声。 所幸湖底除了水压较大外,并无其他怪物,欧阳广无惊无险地找到了锁链的根基,居然是一处像模像样的祭坛,祭坛上倒插着一柄黄金色的斧子,与欧阳广手中的法器一般无二。斧柄上拴着数条细细的锁链,往湖外延伸出去,越接近湖面越粗壮。 咋一看,这祭坛乃是专门为这黄金斧子所设。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斧子与我的法器这么像?那万龙洞洞主和混元天意门难道大有关联?” 一时间,各种想法层出不穷,如走马灯一般在欧阳广脑海中掠过。 “不想了,想也没头绪。”欧阳广伸手去拔那斧子,那斧子竟然毫无力度,顺着欧阳广就离开了祭坛。 紧跟着,奇妙的事发生了,它主动贴近欧阳广手里的黄金斧,转眼与之合二为一,化成了一柄体型更大的黄金斧。 欧阳广在水中一掂量,发现新成的斧子反而更轻,而且似乎蕴含无穷法力。当初在怪树林,欧阳广就觉得这黄金斧不凡,威力绝大,但经过测定,它虽是古法器,却只有区区三品的等级,令欧阳广大为费解。 如今真相大白:原来直到此刻,黄金斧才成为完整之身。 至于斧子的两部分为何分别在这两地,便不是现在的欧阳广所能理解的了。 随着两斧合成一体,锁链自然散开。 欧阳广得意非凡,自觉是一举两得。然而仅仅片刻后,欧阳广就觉胸闷,居然憋不住气。定睛一看,黄金斧原本所在的祭坛露出一个黑洞,从里面冒出来许许多多人脸鱼怪,正纷纷扑向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湖翻 怪鱼越靠近,欧阳广越觉得难受,于是转身不顾一切地朝湖面浮去。 水里的水灵气帮助了欧阳广,让他的速度比初下水时快了数倍,将怪鱼远远甩在身后。这是欧阳广水行根骨带给他的好处:如鱼得水。 不仅如此,在快速交换水行灵气的过程中,欧阳广的另外那项异能也觉醒了,唤作【百味】。 水中,欧阳广的嗅觉大为减退,但此刻有了百味的异能,竟然可以在水里尝出妖气的味道。欧阳广由此确认这些怪鱼都是妖兽,并能通过周围水势的味道强弱来判断怪鱼们的踪迹,使得欧阳广灵活地躲开了怪鱼的追捕,浮出水面。 正要御剑而起,那群怪鱼似是有所察觉,知道欧阳广快要脱身,于是最后奋力一跃,纷纷跳出水面,铺天盖地地朝着欧阳广冲来。 欧阳广的雷隼发出一声雷响,一股焦臭传来,数条怪鱼被飞剑剿杀,但更多的鱼怪已经落到了欧阳广的身体上。 紧要关头,一声龙吟,欧阳广只觉得身体被人抓起,远离了湖面,原来是红色蛟龙终于脱困,并赶来相救。 扭头看时,湖边一条黑色的蛟龙已经奄奄一息,两头红色蛟龙拼了死命,总算打赢了另外两条黑色蛟龙。 红衣女和她的师姐都面如菜色,显然目睹了刚才的激烈大战。 再看时,那受了重伤、命在旦夕的黑色蛟龙突然昂起龙首,发出一声悲鸣,脖颈处的鲜血随即冲起,足有十丈高下。而在它的旁边,与它一起发动袭击的黑蛟龙正面露凶光,用自己的大嘴死死咬住‘同伴’。 它受了伤,已经无用,就要被过往去的同伴杀死,当成食物吞下了。 这一刻,欧阳广对于万龙洞洞主的厌恶之情减少了许多:蛟龙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神龙,它们是卑鄙凶残的生物,同类相残,互为饮食。若是有机会,它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将自己也撕成碎片。 如此这般,它们被万龙洞洞主斩杀吞食,也算罪有应得。 而驮着自己、会说人话的红色蛟龙则与它们不同类,自己相救,天经地义。 “你弟弟就是被这些蛟龙弄伤的吧?” “恩,困龙洞没有吃的,这些黑蛟因为与我们不是同种同宗,所以三番五次袭击我们,想要以我们为食,我与家弟过去百年已经扑杀了两条蛟龙,但家弟也因此身受重伤,几乎就要不能活了!” “既如此,咱们过去斩了它们,既算为民除害,也算替你报了大仇。否则现在他们也已经脱困,出去后还不得害人?”欧阳广取下黄金斧,困龙洞所有的蛟龙都获得了自由。 红色蛟龙对自己的恩人言听计从,一个俯身冲了下去。 欧阳广挥舞黄金斧,照着蛟龙的脖颈就砍。 那蛟龙咬杀了自己的同伴,正在啖食血肉,对欧阳广不屑一顾。 这些蛟龙都有相当于人类金丹二重天以上的修为,并不比寻常的大妖王逊色,否则妖王们也不会觊觎蛟龙肉。所以,它瞧不起欧阳广是有道理的。 可惜,它毕竟肉眼凡胎,认不出欧阳广手中的黄金斧正是当年万龙洞洞主用来囚困自己的法宝,一不留神,被黄金斧削去了首级,鲜血迸流,犹如红泉。 “是不是还有三只蛟龙,咱们冲过去!” 水塘巨大,在远端果然还有三条黑线,正是另外的几头蛟龙。它们如今脱困,凶性大发,怎肯坐以待毙,早在欧阳广冲到眼前时,蹿入了水中。 当初有锁链缠身,这些蛟龙无法下水,但此刻脱困,龙游大海,相得益彰。 红色蛟龙乃是火龙,下不了水,扑了空。 转眼工夫,三头蛟龙冲到了另外一边,竟然想要攻击石磊磊三人。 欧阳广大喊一声,使出浑身力气,挥出一斧,却是已经晚了。 三头蛟龙没有咬到三人,它们也晚了。 失去了黄金斧镇压的大湖终于丢掉了平衡,犹如倾覆的大碗一般,居然倒扣过来。巨大的风旋卷起滔天的巨浪,冲天而起,将所有周围的活物吞入其中,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下面扣去。 红龙一声哀鸣,被大浪打入水底。 岸边的三人以及身形较小的红龙无一幸免。 欧阳广也落入水中,但毫发无伤。 那些湖中的怪鱼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被旋转起来的水流缠住,死命地扑腾,却仍不能稳定身体。 乾坤颠倒。 欧阳广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湖,连同湖底,都翻了过来。 强大的水流,使得一切物体都成了无根的浮萍。 欧阳广记起石磊磊还在昏迷,于是不顾一切地往前游去,黄金斧更放出强大的气场,帮助欧阳广拨水,最后借助百味的异能找到了失散的三人。 红衣女和她的师姐被欧阳广用手死死扯住,而石磊磊则被他用两脚夹住,好歹没有被洪流冲走。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湖水翻滚结束,风平浪静。大批的怪鱼受不了水中灵气震荡带来的撕裂威力,一命呜呼,尸体浮出水面。 欧阳广不敢怠慢,带着仨人跃出水面。几人都是修行者,固然受伤昏迷,但决不至于溺毙。 石磊磊经过一番自我调戏,渐渐苏醒。“欧阳……你救了我……” 欧阳广来不及搭理他,又转身飞到湖面上帮助两头红色蛟龙上岸。 两只蛟龙都奄奄一息,耷拉着脑袋,伏在岸边一动不动。 欧阳广赫然发现自己的御剑术已然突飞猛进。离山前,他与诸位教习苦练经日已经小有成就,指挥飞剑制敌颇有心得,但御剑飞升一法并不圆融贯通,哪里知道一番历练,在危急时刻终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精通起来。 “看来实战果然是修炼最大的助益剂。”欧阳广保持警惕,回转岸边,倒提着黄金斧继续注视大湖,那几条蛟龙还不知藏在何处。既然不见尸体,必然还活在水中。 “这是哪里?”红衣女一句话提醒了欧阳广。 欧阳广四下打量,发现一道亮光从天顶照下,倾泻在湖面上,整个大湖的风光已经决然不同,周围早就别有洞天。 “这是万龙洞主的【点将阁】,我与家弟被他擒来时,就是从这里去往困龙洞的……”红色蛟龙微微眯眼,认出了自己所在之地。 看似同样的一个湖,却有不同的分身。一湖便是一世界。 欧阳广不由得感叹,万龙洞洞主的神通简直通天彻地,无与伦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取剑 过了良久,三头蛟龙不见踪影,欧阳广稍微松了口气。 红衣女和她的师姐经过这一阵子的调息,也终于可以站立行动。 天蝉君与他的两个大圣同伙随便一击都有崩山裂海的威力,所幸两女都没有伤到经脉根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欧阳广瞥了一眼石磊磊,发现他的脸色渐渐红润,也开始恢复。毕竟是练气九层的修为,底子深厚。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和师姐都还不知道呢。” “他叫欧阳广……我是他师叔,我叫石磊磊。我们都是行脚大圣的弟子和晚辈。”石磊磊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就忍不住要说话,而且绝不肯放过丝毫占欧阳广便宜的机会。 欧阳广一皱眉,暗怪石磊磊嘴快。穆龙子顶着妖王的名号来参加万龙会,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最好是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结果石磊磊倒好,一下子说出了两人的真名。 为了防止石磊磊口不择言,再说出自己的跟脚,欧阳广急忙打断石磊磊。“好了,你赶紧歇着。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可是白救你了……” 石磊磊意识到自己失言,嘿嘿笑了两声,并不反驳。 红衣女一笑。“喂,欧阳广,你的脾气可真大,对我和师姐非打即骂也就是了,怎么对自己的师叔也这样凶恶?” “我就是这样的汉子。”欧阳广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他只是我挂名的师叔,要是惹到我,我就把他扔在这里,让他一个人静静地死去。” 说完,欧阳广不搭理红衣女,准备绕湖巡视。 “喂,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我叫红舞,我师姐叫严催眉。” 欧阳广随便晃了晃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故意如此冷漠,以显得自己跟妖怪的行事做派差不多。 刚走出不远,欧阳广惊住了。 大湖是在一个硕大的山洞之内,四周依然是高有百丈的石壁,与困龙洞一般无二。但眼前的洞天庄严肃穆太多,山壁上隔三差五便有一个硕大的石龛,被人鬼斧神差地依照山势凿刻出来,每一个石龛内都是一个雕像,无不高大威武。 第一个雕像乃是獠牙朝天,猿首人身的妖王大圣,穿戴盔甲,威风凛凛。他的手中握一柄方天画戟,上面还挂着三颗其他妖怪的头颅,每一丝细节都镌刻得极为仔细,使得那三颗妖怪头颅的面容都清晰可辨。 虽然是石像,但气势万千,让欧阳广不寒而栗。 再看时,妖王脚下有一个供台,上面赫然放着一根金灿灿的方天画戟,还有一双带着飞翼的皮靴,似乎是真是妖王过去的装备。 欧阳广不敢贪心,快速走过,手里的黄金斧更是发出微微的轰鸣,似乎在跟那个方天画戟叫板。 第二个与第三个雕像都是妖王形象,同样在脚下有祭坛,放着妖王的物事。 “果然是点将阁,这些妖怪,恐怕就是当年万龙洞洞主的手下……这万龙洞到底是什么来历?” 心里想着,欧阳广已经来到第四个雕像前。这个雕像居然是一个人类剑客的形象,穿着白绸长衫,飘逸若仙。 欧阳广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仔细一看,吓了一跳,那雕像脚下的祭坛上是三把长短不一的飞剑,而且其中两柄飞剑上用篆书雕刻着‘混元天意门’的字样。 “这是我混元天意门的哪一个前辈?他竟然是万龙洞洞主的手下?”欧阳广的心头涌起怪异的感觉,看来人类自称妖王绝不是穆龙子的首创,更不是专享。最让欧阳广不能接受的是,从前他认为只有妖怪成为大修行者的随从,却从未想到人类修行者也会成为大妖的手下。 正在发呆,红衣女红舞一瘸一跛地追了上来,她的师姐也跟在身后。 “咦,这是人类妖王……这些飞剑看似威力不小啊……恩,有两把是普通飞剑,还有一把是妖剑……喂,欧阳广,你是不是看上这两把飞剑了?看上了,那就拿去呗,反正万龙洞洞主和他的这些手下都不在了……按照咱们妖族的风俗,只要是死去妖怪的法器与兵刃,都是无主之物,后人先见者继承……” “你们怎么来了?” “你师叔是个话唠,让人受不了……而且我们怕你出意外……”红舞笑盈盈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妖王死了?” “废话,这是点将阁,万龙洞洞主是不会给活着的妖王设立雕像的……你真是婆婆妈妈,喜欢那两把飞剑就取走,怕什么?” 欧阳广突然露出笑意。“原来如此,谁说我怕了?既然有这个风俗,我自然当仁不让。只不过,我在想,三把剑我都用得着,干嘛只取两把?” “别!欧阳广,那是妖剑,你是人类,取不得!” 欧阳广不管不顾,走到近前,伸手就取。哗哗哗,三声,三柄剑全数被欧阳广取了出来。 他必须将三把剑都取走,因为第三把妖剑的剑柄上也镌刻着‘混元天意门’五个字,字体细小,欧阳广第一眼没有察觉,在跟红舞说话时才发现。他要将自己门派的东西取走,而且不想给两个舞山君的弟子留下丝毫有关自己的线索,即便这个线索目前与自己尚无牵连。 更深一层的含义,则是欧阳广不想让两女看到‘混元天意门’五个字,让她们知道混元天意门的前辈曾经当过万龙洞洞主的随从。 这应该是混元天意门的耻辱吧。 红舞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不是说人类和半妖都碰不得妖剑吗?” 欧阳广嗤之以鼻。“这位妖王不也是人类吗?若你的话是真的,他怎么操纵所谓的妖剑的?” 一句话让红舞应答不出,她只是依稀记得这件事,至于为什么如此,究竟是不是如此,她并不清楚。 欧阳广又将雕像脚下的剑匣捡起,把三柄剑放入其中,然后背在身后。说来也奇怪,剑匣拿在手中仍有二三斤的重量,但背在身上却是轻若无物。欧阳广方知这剑匣本身也是一件宝物,不由得开怀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居然是个女妖 所谓妖剑,与用稀有金属淬炼而成的飞剑大不相同,通常是取材妖君以上等级的妖王或者远古荒兽的部分身体淬炼而成。比如,牙齿,骨骼,倒刺……诸如此类。 妖剑有自己的个性和属性,会随着使用者修为的提升而不断释放自己的潜力,但无法像本命剑心一样无限提升,直至修行者达到自己境界的顶峰。 而且妖剑的使用者通常会将妖剑当成兵刃使用,少有将之如飞剑一般放将出去,杀敌于千里之外。 红舞看着欧阳广轻而易举地将三把剑收入囊中,不由得眼红起来,想着自己的师父是妖君,比行脚大圣的实力更强。既然欧阳广能取剑,自己当然也可以取用两件称心如意的法宝。于是抢在欧阳广的前面,朝着第五个石龛跑去。 严催眉小意地跟在欧阳广身后。“我师妹是个半妖,性子急,你别见怪?” 欧阳广淡然一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心里却想:当时冲上去跟两个大圣争斗的时候,你的冲动劲头可比你家师妹强得多了。 “我家师父和你家的行脚大圣一样,也是人类自称妖王……”严催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倒是欧阳广始料未及的,难怪严催眉和红舞的言谈举止和纯粹的妖怪不太一样。 “你师父是完完全全的妖王?还是……”欧阳广本想问舞山君是不是其实也是某个修行门派的长老,但话没说完,整个山洞摇晃了起来。 红舞惊慌失措地扭头回来。“不好了……动起来了……” “什么动起来了?”欧阳广一皱眉:“你是不是乱动了什么东西?” 红舞有些委屈。“我……我就是看中了它的一柄半月刀,想要继承,没想到……没想到它还没有死透……” 一只巨大的雕像从石壁中挣扎出来,竟然在后面追了过来。 “糟糕!”欧阳广急忙御剑,顺手捞起两女,风驰电掣地往回赶去。 “谁让你乱动东西的?” “我……你……你不也拿了飞剑吗?为什么你拿就没事,我拿就……” “这叫各有天命,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强求!懂吗?”欧阳广没好气地说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身后的雕像。 石磊磊撑着上半截身体,坐在湖边,不远处则趴着两头红色蛟龙,此刻都望着欧阳广飞来的方向。 “欧阳广,怎么……怎么回事?” “你问她!”欧阳广二话不说,将石磊磊也拽到飞剑上,呼喊一声:“快走,这个雕像发疯了。” 两条蛟龙原本已经奄奄一息,在这片灵气充沛的地方有所恢复,但还是无法腾云驾雾,扑腾了两下,就跌到了沙滩上。 三头黑蛟龙似乎嗅到了机会,突然从湖里蹿出来,扑向了两头红龙。 欧阳广气极,返身回来,掏出黄金斧和百炼金就砸,急得红舞大喊:“别管它们了,咱们逃命要紧!” “要逃你自己逃!”欧阳广一甩手,将红舞扔了下去,摔进沙坑中,好不狼狈。 三只黑蛟龙惧怕欧阳广的黄金斧,转身腾挪、躲避,却被随后赶来的雕像用法力抓住。 巨大的雕像发出怒吼,手指射出几道无形的气流,一个照面就将三头黑蛟龙剿杀了。 龙尸断成数截,血雨四溅。 欧阳广怡然不惧,手握黄金斧,立在两头蛟龙的身前。 巨大的雕像正要扑上来,欧阳广后背上的剑匣突然打开,妖剑脱壳而出,在半空一绕,似乎夺取了雕像的什么东西,雕像随即坐到在地,动弹不得。 紧跟着,雕像的头颅上冒起一阵炫光,浮现出一组图像。 “吾乃童祖门下,长爪蜥龙真身,三百年得道,四百年凝丹,五百年显形,七百岁称大圣……” 妖剑随即归窍,欧阳广呆呆地站在原地,听得入了神。 “童祖是谁?” “传说中所有的妖族都源于四大祖,乃是圣祖,灵祖,长青祖和童祖……童祖门下的妖王修炼大元丹,与人类类似。圣祖门下的妖王也凝丹,但却不止结一枚丹,随着修为越深,内丹数目越多。九丹妖王比八丹妖王厉害,若是到了二十丹以上,据说就可以媲美金丹九重天的修为了。”严催眉虽是纯粹的人类,但浸染在妖怪的世界中多年,对于这些妖族的事可谓信手拈来。 欧阳广恍然大悟,才知道原来妖族还有这许多的讲究。看来妖怪的世界不比人类的世界更简单。 那雕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前尘往事,最后终于说到万龙洞洞主。 “万龙洞洞主得道久远,乃是……” 说到关键处,石像的声音忽然减弱,让人听不分明,急得欧阳广赶忙凑近,想要知道究竟,却被红舞拉住。“不要去,危险。” 这一次,红舞是对的,欧阳广被她扯住的同时,石像开始坍塌,放出肉眼不可见的强烈的波束以及巨大气浪,足以摧金断玉。欧阳广急忙将斧子挡在身前,护住诸人。 湖面也在同一时刻再次掀起波澜,倒扣过来。 等几人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另外一个洞天内,不远处赫然是穆龙子,舞山君以及穿着紫袍的妖王和他的手下。 穆龙子见到欧阳广和石磊磊,喜出望外。“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欧阳广也关切地问道:“师叔祖,你们也没事吧?” “还好!幸亏青瞳大圣熟悉万龙洞的禁法,调转乾坤,让我们逃到了这里,不然那天蝉还真是不好应付。” 穿紫袍的妖王一眼看见欧阳广身边的两头红蛟龙,冷哼一声:“你竟然把我的蛟龙给放了出来。” 欧阳广心中一紧,生怕对方要对蛟龙下手,握着黄金斧的手更紧了。哪里知道下一刻,那妖王掀开斗篷,露出俊美的脸庞,话锋一转:“这一次多亏了你们跟我并肩作战,这两头红蛟龙就送给你,权当答谢之礼吧。” 欧阳广闻言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那妖王并不认得自己身后的剑匣,看来他根本从未去过点将阁,他作为万龙洞洞主传人的身份显得相当可疑。 欧阳广虽然心中怀疑,面上却不说破。 “万龙洞,又叫万湖洞天,老祖以无上禁法勾连乾坤,铸造此洞,岂是天蝉那个家伙能够随意参透的?等我慢慢发动万龙洞的禁法,将所有外人驱逐出去。”青瞳褪去长袍,露出身形,居然是个女妖。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都是欧阳广的功劳 万龙洞洞天广大无边,设计复杂至极。青瞳虽有口诀和颠倒乾坤的方法,却不识得万龙洞的全貌,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施为。 所以,她既不知道万龙洞中到底藏着什么,也不知道万龙洞的中枢在何处,更不懂得利用万龙洞御敌,需要不断摸索。也正因此,天蝉君才能暂时为所欲为。 若不是关键时刻舞山君挺身而出,青瞳在大殿中几乎就要被天蝉君生擒活捉,所以她感激舞山君和穆龙子这一点,倒是真心实意的。 “几位的恩情,我青瞳记下了。但万龙洞的事无需外人帮助,待我寻一条通道送你们出去。” 舞山君受了轻伤,脸色微微泛白,闻言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言语,而是转身来查看自己两个徒弟的伤势。 穆龙子也掏出丹药给石磊磊服下。 过了片刻,舞山君突然走到跟前,将一枚硕大的元丹递给穆龙子。“道友仗义相助,你的弟子又救了我的两个徒弟,这枚元丹就送给你了。” 穆龙子眼睛一亮,不由得大喜,因为这元丹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枚,可惜当时那猪妖忌惮舞山君不肯出售。 “那就多谢妖君了。”穆龙子根本没有办法客气,这实在是他的心头所好,于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元丹,放入怀中。此刻再看欧阳广,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当初就是欧阳广力主站在青瞳这一边,而且也是他救了红舞和严催眉,使得舞山君对自己感恩。 这一切,算起来都是欧阳广的功劳。 下一刻,青瞳也走过来。“原来行脚大圣喜欢收集元丹。这些便送你吧。”居然也从自己的锦囊中掏出了三枚颜色各异的元丹递给了过去。 穆龙子眼力非凡,认出三枚元丹中的一枚竟然是一千五百年的货色,寻常人根本不敢买卖,乃是难得的珍品,立刻乐得合不拢嘴。“洞主客气了。” “大家都是朋友,将来本洞主扫清门户、击败天蝉君,还需要两位多来捧场!” “那是自然。”穆龙子也是人精,听出弦外之音,知道青瞳自认是新晋的万龙洞洞主,以后她呼风唤雨,也是需要妖王帮衬的,此刻就是暗示自己和舞山君乃是她的定鼎之友。 妖王之间的纷争也不简单,但穆龙子自恃还有混元天意门长老的身份,大有退路,因此自觉稳赢不输。 “这位小友喜欢元丹吗?”青瞳一头紫发,双眸湛蓝,生得魅惑迷人,看着欧阳广,让欧阳广微微有些心慌意乱。“除了那两头蛟龙,你还想要点什么?” 欧阳广连忙摆手。“多谢大王抬爱,我并没什么需要的。”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其实已经取了一柄黄金斧外加三把宝剑的事。 “既如此,本王不勉强。”青瞳转身,手指面前的大湖。“本王已经寻到了路径,几位请到湖水中站定,我这就送大家出去。” 这已经是欧阳广第三次经历湖水颠倒乾坤,并不觉得稀奇,但因为有青瞳施法,湖水翻滚得有条不紊,十分平顺。 眼前一黑,随即一亮,诸人便已经到了万龙洞外千里之遥的地方。 “没想到这次的万龙会竟然如此收场。”穆龙子感叹了一句。 “行脚大圣不必感慨,万事皆是如此。你我冥冥之中有缘,这一战选对了立场,将来想必还有再见之时。”舞山君若有所指地看了看欧阳广。“这位小友,将来若是得空,请来我舞山一聚。”说着递给欧阳广一枚手腕。“这是我舞山信物,收好。” 欧阳广不好拒绝,点头致谢。 红衣女红舞服下师父的丹药后,精神好了不少,习惯性地嘻嘻一笑。“你得感谢我,我跟师姐可没有揭你的短儿。”说时瞅了一眼欧阳广后背上的剑匣。 欧阳广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穆龙子跟舞山君施礼告别,纵入云海。 红舞急忙扭头,望向自家师姐,略带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严催眉俏脸微红,点点头,手里多了一条细布,乃是从欧阳广的衣袖上扯下来的,上面赫然印着几个金字:混元天意门。 “原来,他是这个门派的弟子……哼,欧阳广,看你能躲我们躲到哪里去?” 穆龙子带着欧阳广和石磊磊腾云驾雾,并没有立即回转混元天意门,而是来到一座洞府前。 看时,松柏长青,古木参天,虫鸣鸟叫,猴戏狐走,乃是一片宁静的所在。洞府前有十丈方圆的月台,洞门口是朱漆红门两扇,上面还有金字匾额:行脚圣元洞天。 穆龙子落云下来,不无得意地问道:“欧阳广,看看我这洞府如何?” 欧阳广没想到穆龙子居然在这片世界中制备下了一个洞府,真正地做着逍遥妖王的事。 “师叔祖,这是您的私产?”欧阳广尝以为修行者都是以修行为要旨的,对身外之物应该毫无牵挂才对,但目前看来,自己大错特错。 “是也。”穆龙子念个咒,推门而入。“修行界有身份地位的人,哪个没些私产?” 经此一难,石磊磊对欧阳广大为改观,一拉他的手,分外的亲热。“进来吧小老弟,里面可是好地方。” 刚进门,便有暗香扑鼻,随即就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婢女迎将上来,口呼大圣。 “大圣,小圣,你们回来了?” “恩,这位是欧阳小圣,你们都得对他恭敬些。”穆龙子一面往里走,一面接过婢女递来的香茶,喝了一口,就手扔在一边。“夫人呢?” “夫人?”欧阳广懵了,难不成穆龙子还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上凡人的生活了? 石磊磊大伤新愈,勉强能够行走,神秘地一笑:“这些都是玩意儿罢了,当不得真的。很快,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欧阳广狐疑不已,怎么看这些婢女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人,难道他们其实是妖怪变化来的? “行了,别犹豫了,我已经累了,等着进去喝酒享乐呢。”石磊磊不由分说,拖着欧阳广走进了内堂。里面香炉生烟,篝火摇曳,金树挂着玛瑙,银桌摆着翡翠,极尽奢华。 不仅如此,一大群环肥燕瘦的婢女整整齐齐地跪在路边,迎接三人,一望而知就是温柔之乡。 欧阳广暗忖:我当年做昏君时也没这样的排场,我这貌不惊人的师叔祖原来是个会享受的家伙。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洞府 欧阳广的身躯是昏君,识海中还有神剑宗宗主的记忆,而本体意识却是自己。 他早就抛掉了昏君的做派,对荒唐的享乐不感兴趣。相反,他现在存着寻求大道的心思,因此格外洁身自好,由得穆龙子师徒俩去寻欢作乐,自己却选了一个清静之地练气打坐,专心建立与新得的三把宝剑的联系。 香炉的香油燃尽了三次,三个婢女小心翼翼地添了三次,都不敢打扰欧阳广。 终于,石磊磊神清气爽地来寻欧阳广,一看门外毕恭毕敬的三个婢女,不由得讪笑一声。“没想到,这个欧阳广还是个专情的人!”他并不以为欧阳广是不食人间香火,只觉得欧阳广是对皇甫娇以外的女子不感兴趣。毕竟昏君带着贵妃进山修行的事迹,在青桃山上谁人不知? 穆龙子和石磊磊都认定欧阳广是同道中人、性情中人。 “你的伤好了?”欧阳广睁开双眼,看见胖胖的石磊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石磊磊一拍肚皮。“没事,死不了。师父的灵丹妙药不少……对了,师父让我来请你去吃酒,你的功课做完了?” 欧阳广记起危急时刻穆龙子无论如何都不肯舍下自己弟子的场景,对穆龙子师徒的印象大为好转。“刚刚练完气,走吧,看看大圣有什么好酒。” 欧阳广虽然没有跟师徒两人‘同流合污’,但也没有装成圣人、横加指责,随和的态度让石磊磊对他的印象也大为好转。 “皇甫娇确实生得万里无一,难怪老弟你瞧不上这些玩意儿。”石磊磊不再摆架子,不再自称师叔,而是把欧阳广当成了同辈相交的朋友。 欧阳广未置可否。“什么叫玩意儿?她们好歹是人吧?” 石磊磊摇摇头:“她们不是人,也不是妖,都是师父用桃树李木变的法器,虽然逼真,但毕竟是假的……” “师叔祖有这么高超的技艺?” “你入门尚浅,不晓得我师父当年的名号……可惜,混元天意门前一代的长老和掌门不愿意走这条路,只肯专研器灵芯和混元粉,要不然现在的修行界恐怕到处都有这样的法器啦……” 石磊磊欲言又止。“算了,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一句话却引起欧阳广极大的兴趣,心里暗忖:“这样的法术和工艺无疑是造化的手段,凭空造人,以假乱真,且不说穆龙子本身的修为有多高,仅仅这一项就足以傲视群雄。” 穆龙子换了装束,活像一个人类的员外,侧坐在凤翅天鹅绒编制而成的软塌上,笑嘻嘻地跟一位容貌绝美的女子吃着酒。不必介绍,欧阳广也能猜到那就是穆龙子嘴里的‘夫人’。 “欧阳广,来来来,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随意。”这一趟出门虽然险象环生,但却是穆龙子收获最大的一次,四枚顶尖的妖怪内丹,放在平时,没有几十年功夫,绝对收集不齐。“师叔祖这里的好宝贝多的是,你有喜欢的,尽管挑。” 欧阳广也不客气。“其他宝物我都不要,师叔祖这里的灵石不少,给我一些当做修炼之用吧。” “就这些?”穆龙子摇摇头。“你也是内门弟子,还缺灵石?眼界也太低了吧……也是,你那师父不在山中,其他的长老都忙着处理那一界的事去了,没人管你。一点灵石不值当什么,你随便拿。除了灵石,你再想想,缺点啥?” “师叔祖,弟子真是没啥需要的了。” 穆龙子一笑:“也罢,等你需要时再跟我要……咱们都是自己人,来日方长……” 等欧阳广回到青桃峰,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皇甫娇见到欧阳广,喜极而泣。“陛下,你这是去哪了?一声不吭,可担心死我了。” 欧阳广又历经了一次生死,见到皇甫娇后就格外的亲热,将从穆龙子那里取来的灵石掏将出来。“这下不用担心灵石的事了,你以后来我这里,咱们一起潜心静修。” “这么多灵石?”皇甫娇惊呆了,因为眼前的灵石足有数百块之多,足够她练到练气九层。“陛下,这些灵石哪里来的?” 欧阳广也不隐瞒。“是穆龙子师叔祖送的。有了这些灵石,我也不必再用金子提炼金行元气了。”欧阳广还记得当初的计划,百炼金只应该用来帮助自己筑基,之后的修炼得靠神剑宗宗主的心法。 当晚,教习聂浑寻来,对于欧阳广缺席了七天的练剑课程大为不满。“你怎么三天打鱼七天晒网?如此下去,剑术如何大成?” 欧阳广也不反驳,因为说多了难免引出不必要的事端,于是站起身就往外走。“聂教习来了,走吧,咱们练剑去!” 皇甫娇也跟着欧阳广来到墨竹林外,其余几个教习早就等在了这里。 “欧阳广,你这个惫懒的家伙,看剑!”幸玄子性子急躁,二话不说,就放出飞剑来取欧阳广。 欧阳广从容迎战,雷隼一声呼啸冲入空中,挡住了幸玄子的飞剑。 几个教习无不脸色大变,因为几天不见,欧阳广的剑术居然大有长进,沉稳之余更添灵动,而且变得十分狡猾。 这些教习的修为固然不低,都有金丹境界,但经历了妖王大圣的历练后,欧阳广的心性和经验已今非昔比。 聂浑有些尴尬,他刚刚才斥责欧阳广学不好剑术,现在欧阳广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剑!” 他忍不住也放出飞剑,加入幸玄子的行列,围攻欧阳广。 欧阳广技痒,将剑匣打开,放出刚刚得来的飞剑,名曰深渊,化成一道青色水气,直冲天际,瞬间将对方两只飞剑的气势压迫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剑?”吕昌大感惊奇,也放剑去攻欧阳广。 欧阳广不慌不忙,又放出第三支飞剑,名曰惊姹,放出去乃是金光一束,快如迅雷,当空一铰,便把聂浑的飞剑扫落林中。 “好小子,得了好剑!这是来戏耍咱们啦!” 剩下的几个教习再不旁观,全都放出飞剑。他们不想占便宜,压抑了自己的法力,比拼的纯粹是操纵飞剑的技能。 欧阳广从容不迫,以一敌五,不落下风。 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取胜,因为剑匣中的那把妖剑也在蠢蠢欲动。 第一百二十章 总算有机会替他出头 欧阳广见好就收。“五位教习,承让了。咱们算平手吧?” 五个教习面面相觑,对欧阳广的进步感到吃惊不已。 他们当然不知道欧阳广所学的其实是神剑宗宗主的剑诀,又有三柄好剑,乃是如虎添翼。除了最近月余勤修苦练外,再加上一番历练,已经融会贯通,造诣不凡。 “什么平手,赢了就是赢了!”聂浑拍拍手中的飞剑,轻叹一口气。“看来我不仅小看了你,而且对飞剑的修炼之法也大错特错。难道真地应该把飞剑看成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 吕昌虽然败了,却比聂浑心情好。“这小子天资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好。咱们没有白调教他。他也不愧是龙长钺师伯的亲传弟子,将来混元天意门的擎天博玉柱。” “欧阳广,你的剑术跟咱们的路数不同,我们几个没什么可教你的啦。” 欧阳广却依旧谦逊。“几位教习谬赞了。若不是诸位压抑着修为,十个欧阳广也败了。咱们明晚再见?” “好,跟你比拼剑术,对我们几个也是一种磨炼,何乐而不为?” 欧阳广仔细地将剑匣收好,带着皇甫娇冲入云霄而去。 聂浑这才回过神来,感叹一句。“这家伙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龙长老见识不凡,慧眼识珠,果然不是我等肉眼凡胎之辈可比啊!” 十天之后,欧阳广一举完成启灵台,练气四层完满,最终突破进入了练气五层,开始了贯通三田的修炼。 一旦三田贯通,施法速度大涨,修行者便具备了成为真正的法师的潜力。据传,远古之时,道门道士都是不使用飞剑的。他们擅长的乃是各种繁复但灵巧的法术,一个道士平均所会的法术有两万余种,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事都能以法术来完成。 皇甫娇大喜,赶着出去知会慕容疾,却在路上遇到了刚刚返山的石天破。而跟在石天破身边的则是与龙雪有罅隙的石天龙。 这两个堂兄弟都存着找欧阳广麻烦的心思。 正是冤家路窄。 “师妹,行色匆匆,这是何往啊?” 皇甫娇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远远地想要绕路而行,却被石天龙一跃,来到近前,挡住去路。“我兄弟叫你,你为什么要跑?恩?眼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初和龙雪还有欧阳广来到混元天意门的女子……天破,这就是你嘴里的皇甫娇?” 石天破脸色僵直,也来到近前,点点头。“正是她。”随即又对皇甫娇说道:“师妹,你还要执迷不悟,还不肯离开欧阳广吗?” 石天破对欧阳广最近的事一无所知,却还记着过去的罅隙。 皇甫娇觉得恼火,心道,我的事你为什么总要来插一脚,面上却没有发作,只冷冷地说道:“我家陛下已经筑基成功,还是内门弟子,我为什么要离开他?” “哼,筑基成功?那不过才是练气二层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内门弟子?不要狐假虎威了,我早听说了,欧阳广为人孤僻,刚愎自用,已经把崔嵬那些内门师兄弟都得罪了。他虽是挂名的内门弟子,可是师父何在?同门何在?我现在就算把他打得不成人形,也没人会替他做主。” “混元天意门又不是凡间的流氓帮派,凡事都有规矩的,你凭什么随意打人?”皇甫娇义正言辞,双目瞪得溜大,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石天龙气得嘿嘿直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硬气靠的是修为和实力,不是口舌之利。” “我家陛下乃是内门弟子,得天独厚,资质又高,你又凭什么觉得他将来的修为不会在你之上?你得罪了我们,将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皇甫娇说得在理。但石天龙何等骄傲?他本就是年青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深受数位长老的喜爱,家世根基又深厚,只是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没有被选入内院,可他内心却一直将自己摆在了内门弟子的位置上,时时刻刻与同辈的内门弟子相比,更期待着将来有一天会成为混元天意门的领军人物。 这等心气的弟子怎么会把欧阳广放在眼中,又怎会将所谓的未来之事当成真正的威胁? 当初因为欧阳广,石天龙已经与师叔石景春有了罅隙,这笔旧账还没算,他又岂会在此刻退让? “你家陛下得天独厚?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得天独厚的?今日我就偏要将你困在此地,看看你家得天独厚的陛下怎么来救你?”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石天龙的脾气比石天破张狂得多,说到做到,以一团烈焰围住了皇甫娇,无论皇甫娇怎么腾挪,就是出不去包围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皇甫娇外柔内刚,倔强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我乃是执法院的执事,怀疑你勾通邪门歪道,今日要查你清白。你现在伏罪最好,不然咱们就得去执法院的光明屋来个一清二楚!” 光明屋?皇甫娇当然记得那出地方,气得脸色通红。 石天破毕竟对皇甫娇心存爱意,急忙小心翼翼地劝道:“师兄,光明屋就……不必了吧……” 石天龙正在气头上,闻言不假辞色,对着人群喊道:“谁知道欧阳广在哪里的,去把他给我找来,不然别怪我对这个女人无情!” 人群立刻耸动,因为石天龙曾经是青桃峰上的风云人物,数年前离开此地前往执法院时也曾引起轰动,风头一时无两,如今他突然回来,更要与欧阳广为敌,怎不叫人感叹,看来欧阳广要倒霉了。 “欧阳广?”这三个字远远地传到青桃峰的边际地带,胖子石磊磊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有人要找那小子的麻烦?太好了,我总算有机会替他出头了!” 几个教习也听到了风声,知道石天龙过来挑事,不由得面面相觑,露出大为有趣的神情。 “聂道友,咱们赶紧看看去,别让青桃峰出了乱子。” “不急,这事,欧阳广应该能应付,吃不了亏。”聂浑气定神闲。“石天龙仗着是石长老的家族子弟,也招摇了好些年,让他在青桃峰摔一跤,于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吕昌一跺脚。“道友!师兄!贫道担心的可不是欧阳广,而是那个石长龙。我昨晚翻阅典籍,才发觉欧阳广使用的那柄惊诧剑乃是我混元天意门古往今来十大名剑之三,威力非同小可,他教训石天龙也就罢了,万一操纵不住,出了大事可就麻烦了。不光欧阳广不好脱身,咱们几个也难辞其咎!” “你确认?” “我确定!” 聂浑一拍巴掌。“我说那剑光怎么那般厉害!原来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许欺负我家贵妃 石天破带着霍申猴等一群弟子下山‘历练’,返山时遇到同样外出归来的族兄石天龙。石天龙听说了不久前崔嵬逼迫石天破的旧事,追问细节,不由得同仇敌忾,愤愤不平。于是跟来青桃峰,想要趁机替石天破出口恶气,正好撞上皇甫娇,对方却伶牙俐齿,寸步不让,让石天龙好生下不得台。 新仇旧恨叠加一处,石天龙决定给皇甫娇一个大大的难看。 没想到,欧阳广没被引来,却先来了一群新近入门的少年弟子。 大煌的少年们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想要灭火,搭救自己的皇妃,可惜他们法力浅薄,根本毫无办法,结果反而被烈焰点燃了长袍,显得狼狈不堪。 “真是不自量力!”石天龙冷笑两声:“你们是小桃塾的弟子?不认得我?竟敢出来跟我作对。” 十人又怕又紧张,没人说话,默默地排成一列,挡在皇甫娇的前面:就算救不出自己的贵妃,也决不能让她被人带走羞辱。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份勇气着实可嘉。 石天龙见这些少年不说话,觉得受到了轻视,心头怒火蹿起。“想充英雄?好!今天我就成全你们。” 一道道凶猛的气流刮来,将那群少年全部掀翻在地,只要企图爬起来,就会有更强的气流来至,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猛烈。 仅仅眨眼功夫,少年们人人带伤,但他们的倔强依旧,还想要爬起来。 石天龙眼角带恨,暗暗加劲,气流转化成风刃,凌厉无比,少年们的脸庞和手臂立刻现出一道道的血痕。 石天龙觉得,在自己的武力之下,少年们必定屈服。 可他低估了大煌子民的骄傲。 一个少年顶着风刃勇敢地站了起来,不管自己衣衫破烂,血流如注。“你不许欺负我家贵妃!” “你不怕死?” “我……怕死,但怕辜负陛下……更怕……被你这样的卑鄙小人灭了……我……混元天意门的正气!” 一句话出口,令围观诸人动容。 有年轻弟子附和道:“青桃峰有青桃峰的规矩,有什么事自有教习来管,执法院的师兄要执法,也请拿出文书来!” “不错,我看分明是有人假公济私,仗势欺人!我们都是青桃峰的弟子,不能随意受人欺辱!” “对,士可杀不可辱,不能让他带走皇甫师妹!” 皇甫娇的人缘不错,青桃峰上也不缺正义之士。 这是混元天意门,不是江湖流氓帮派,看热闹的人不少,肯仗义出手的人也不少。 石天龙大怒,没想到自己竟会惹来众怒。“谁说话的,上前来,让我看看清楚!” “上前就上前,你还能只手遮天不成?”一个练气五层的弟子腰杆挺得笔直。 “你找死……我怀疑你跟皇甫娇勾结,有里通外门的嫌疑,跟我上执法峰!” “上执法峰不算什么,但凭什么?” “说得好!有骨气……弟妹不要惊慌,我来也!”石磊磊虽然身体肥胖,但还是尽量做到了身法飘逸,在很多法术都无法使用的青桃山,他依旧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将围住皇甫娇的火焰给扑灭了,并把所有来自石天龙的风刃都给收走了。 同时,他将发声的诸人尽数挡在了身后。 他现在称呼欧阳广为‘老弟’,自然对待皇甫娇如弟妹。 皇甫娇喜出望外,知道这个石磊磊的修为不凡,而欧阳广还在入定,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动静,是很难来搭救自己的,她真怕现在的十个少年会因为自己而出意外。 石磊磊来得很及时。 虽然自称是青桃峰与混云峰相加在一起的‘三大超凡弟子之一’,但实际上,青桃峰上的弟子大多不认得石磊磊,看见这个胖子摇头晃脑、有恃无恐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觉得好奇。 “石磊磊?是你!怎么?你要帮外人吗?” 一句话让皇甫娇恍然大悟,是了,石磊磊也姓‘石’,与石天龙等人是族兄弟,就再正常不过了。 “外人?谁是外人?”石磊磊冷笑一声。“这是我嫡亲的弟妹,你跟我不过是拐了十八层关系的堂兄弟,孰亲孰远,你还看不出来吗?”石磊磊说话一向随心所欲,故而犀利。 “你!”石天龙面对石磊磊,也不敢过于放肆,他毕竟是自己的族兄,与大长老的关系比自己还近,而且他的老师乃是混元天意门资格最老的长老,穆龙子。 敌强我弱,不可硬碰硬。 “师兄,这皇甫娇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弟妹了?”石天龙转换了语气,同时脑子飞速运转,企图理清这其中的关联。他突然瞥到身边的石天破,想起他对皇甫娇的垂涎,顿时恍然大悟,心里暗骂道:“莫非是你小子?你什么时候跟石磊磊攀上了关系,却不说破,这分明要给我难堪呐!” 狭促的人,思维总是狭促的。一念及此,石天龙心头立刻生出对石天破的厌恶,不管片刻前,两人还是亲亲热热的。 石天龙是唯我独尊的个性,容不得自己受到挑战,仇恨的苗头立即种下。 “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弟妹,与你无关,今天你羞辱她,便是羞辱我。我的话讲得清楚了吗?”石磊磊双手叉腰,满不在乎。“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执法院的执事,也不管什么混元天意门的门规。我若想要收拾你,就收拾你!” 石磊磊比自己还咄咄逼人,这让石天龙下不了台。 “我难道就怕你不成?”石天龙头脑一热,豁出去了。“石磊磊,你别欺人太甚!” “如果你算是人的话。” 石天龙脸色铁青。“在石家,支持你的人未必比我的更多。” 石磊磊忍不住大笑。“我什么时候需要石家的人支持?你听好了,是石家需要我的支持!” 如果欧阳广在此,一定会讪笑两声,扭头就走。这不过是石磊磊惯常的夸大其词的自吹自擂,谁当真,谁是傻瓜。 可石天龙在此时此刻却无法分辨真假,更来不及分辨真假,因为周围上百弟子围观,相当部分人都等着看自己笑话,他觉得自己被逼入了死角。“既如此,那我就向石师兄讨教讨教。” 话音刚落,聂浑等几个教习赶到。 石天龙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虽狂妄,却心知肚明,晓得自己并无必胜石磊磊的把握,若是教习赶来,‘化干戈于玉帛’,也算挽回了自己的颜面。 可惜,五个教习冷眼旁观,竟然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第九十七章 金丹八百寿 虽然欧阳广筑基成功了,但崔嵬却有些不悦,因为这意味着他在赌斗中输给了欧阳广。 而且,欧阳广的筑基成功与自己无关,使得他无法与有荣焉。这是很奇怪的心理,修行者亦不能免俗。 “师弟,恭喜你。”崔嵬的语气有些平淡。 欧阳广点点头。“师兄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来看看你……欧阳广,到底是谁帮助你筑基成功的?”崔嵬仍不相信这是欧阳广自己的本事。“是不是那个叫三姐的人?” 欧阳广一凛,觉察出对方情绪的异常,犹豫了一下,未置可否。 崔嵬却将这当成了是欧阳广的默认。“难怪你当日不要我们的帮助,原来是选定了别人。你觉得青桃山上的同门比内院的师兄更强吗?” 崔嵬说到这里时,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无论内外都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师兄又何必非要比个高低呢。” “哼!”崔嵬冷笑一声。“欧阳广,不要以为自己筑基成功,就了不起,就可以不听师兄的话。你既然筑基成功,那就是内院弟子,跟我回去混元峰吧。” 崔嵬心头郁闷,所以言辞自然而然就比平常生硬了不少,这让欧阳广觉得自己受到了别人的支配,也激起了他的强硬之心。“多谢师兄来看我,回不回去混元峰,不急在一时。我觉得这里挺适合我修炼的。” 崔嵬越发不乐。“青桃峰难道比混元峰还好?欧阳广,筑基只是修炼的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筑基成功,只能保你百年阳寿而已……百年时间不过一瞬。记住,越往后境界提升越难,需要的时间也越久,你已经是三十岁的人,还剩下多少年?若不抓紧,到不了练气五层,你的阳寿也就在百岁止步了……” 练气一层是凡人向修行者转变的一步,可以确保百年阳寿。往后的几层对于阳寿没有帮助,只有练气四层圆满,进入五层,也即是所谓的贯三田,肉身凡体才会开始蜕变,这时阳寿才会再次增加五十年。 等练气五层圆满,进入练气六层,修行者开始明五识,阳寿又有五十年的增加。再往后,练气七层与练气八层并不增加阳寿,但一旦进入练气九层,修行者的阳寿又会增加一百年左右。 若是不能凝结内丹,修行者就会殒命在三百岁左右。 可一旦进入金丹期,阳寿立刻大增五百载。所谓金丹八百,便是这个意思。至此,修行者终于迈向了非人的境界。 面对崔嵬的轻视,欧阳广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数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有七十年,跨越一个境界,想必不难……师兄修到练气九层一共花了多少年?” 一句话,立刻让崔嵬明白过来。“言外之意,你现在已经到了练气四层?怎么可能?哼哼,欧阳广,你在我面前还想虚张声势吗?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半年内连跨三个境界的。” 看破一个人筑基与否不难,因为一旦筑基,浑身精气神健旺,与常人大不相同。但想要一眼望穿别人修为的底细,那就千难万难。 “师兄此言差矣,你面前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位,怎么说没见过呢?” “你?”崔嵬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如何反驳。 欧阳广闭上眼睛,面前的一块灵石即刻悬起,飘到欧阳广的胸前,然后开始上下左右、颠来倒去地旋转不休。 随着灵石的旋转,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金色灵气从灵石之中快速冒了出来,仿若一条灵蛇,扑向了欧阳广。 欧阳广气定神闲,由得灵气绕着自己周身摸索。那灵气一个盘旋,化成数股,争先恐后地从欧阳广身体九处不同的窍穴消失不见,赫然进入了欧阳广的经脉。 若是尚未开窍的修行者,灵石的灵气会从口鼻进入胸腹绛宫。但瞧欧阳广的光景则显然是开窍已成。 不仅开窍成功,而且十分圆满,因为一块拳头大的灵石,仅仅十余息的功夫就烟消云散,最后只剩下一点拇指大小的残骸,滚落在床榻上。 崔嵬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欧阳广用行动向自己证明,他的确已经开窍圆满,进入了练气四层。 不仅如此,欧阳广身边的另外一颗灵石又随即飘起,化成青色的灵气,同样朝着欧阳广的体内钻去。 这不是金行灵气,而是水行灵气。 这欧阳广竟然身具两种根骨? 崔嵬有些恼怒,有些吃味,有些尴尬,但同样还有一些惊喜。欧阳广毕竟是他的师弟。 两次三番,崔嵬想要发问,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欧阳广已经完全入定了。原本是给崔嵬展示境界而已,哪里知道假戏真做,欧阳广再一次开始了自己的内家功夫修行。 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就算彼此再仇视,也绝不会在对方修炼时发出干扰,这是作为上三门修行者最基本的骄傲。 “这个欧阳广!真不知道是个天才还是个蠢材!放着混元峰那么多的资源却不用。”崔嵬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只得转身离去。 欧阳广用行动说服了他。 崔嵬出门来,忘了隐去身形,遇到几个青桃山的普通弟子,对他投来怪异的目光。崔嵬半年前自罚来到青桃山,修行已经大大的滞后,他劝不动欧阳广,于是再不迟疑,驾起剑光冲向了混元峰。 “是崔嵬?他走了?欧阳广没有跟他一起?” “并没有,看来那小子果然还是筑基失败了……” “还算他有自知之名,没有死皮赖脸地跟崔嵬回混元峰。” “没回去混元峰,他以后在青桃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崔嵬的离去引来了一阵议论,青桃山的弟子几乎笃定了欧阳广筑基失败。也更因为他没有立刻被驱逐出内院而愤愤不平,觉得他真是好运。 皇甫娇带着两块水行灵石急匆匆地往欧阳广的房舍赶去。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攒下灵石供给欧阳广修行之用,她吃了不少苦。 “师妹,你还在执迷不悟吗?”霍申猴突然现身出来,有些挖苦地说道:“师叔他不是修行的料,你尽力就行了。” 皇甫娇看见是霍申猴,微微放缓脚步,脸色一沉。“原来是申猴,听说你最近修行刻苦得很,怎么还有这个闲工夫来跟我说话?” “青桃峰虽有教习授课,但最关键的还是要有充足的灵石。没有足够的灵石,修行很难精进……我三日后下山,跟石师兄往外地走一趟,应该能收获不少灵石。石师兄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我才入门一年,练气三层而已,怎么下山?申猴师兄糊涂了吧?”说完,快步走了。 “门规说得清楚,只要入门满一年的弟子,筑基有cd可以下山……并无限制……”霍申猴的声音远远传来,其实已经让皇甫娇的心思活动了。 大家都说欧阳广不是修行的材料,只有她和慕容疾知道,欧阳广的修行进度实则一日千里,远非常人能比,所以灵石的消耗速度惊人。 就在这时,欧阳广睁开了眼睛,皮肤上泛着虚幻的光芒:他不仅有双根骨,而且还可以从天地之中提取游离的灵气,虽然速度不快,但已经远超现在的修行者。 “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明明大家都是从天地中汲取灵气的……看来,宇宙的灵气浩劫绝非是空穴来风啊。” 第九十八章 抢桃计中计 传说中,远古之时,修行者夺天地造化,引四方灵气入体,足以修成通天彻地之能。 然而随着游离灵气的逐渐稀薄以及固体灵石的发现,修行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今的修行者太习惯从灵石中汲取灵气,以至于金丹以下的修行者已经几乎丧失了从天地中感应、吸纳灵气的能力。就算眼前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对一般修行者而言,也毫无意义。 欧阳广秉持古法,所以依旧保留了些许这样的能力。那浑身的荧光,便是周天灵气涌向他的表现。 皇甫娇痴痴地看着欧阳广,良久才开口。“我在想,下山去看看……” “下山?你最近的修行功课怎样?怎么突然想起要下山?” “下山也是一种历练……我最近学会了不少法术,正想造福一方,积累一些功德呢。”皇甫娇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表情有一丝隐忧。 三姐已经半月没有出现,金砖早已经告罄,而欧阳广的修行突飞猛进,耗费灵石的速度超乎想象,仅凭皇甫娇和慕容疾的接济完全不够。皇甫娇已经欠下了不少外债…… 她还不知道,欧阳广筑基已成,其实根本不需要金砖了。 欧阳广瞬间明白过来。“是不是缺灵石。” “灵石不缺,陛下放心,你抓紧修炼就是了。” 欧阳广当然不信皇甫娇的话,站起身来。“张弛有度方能不断精进。我前些日子境界提高得够快了,是时候缓一缓,四处看看,沉淀一番。你若下山,我便跟你一起去……” “真的?”皇甫娇立刻喜逐颜开。 欧阳广说完,点点头,然后罕见地从床榻上下来。“我去外面走走。” “嗯。” 欧阳广带着皇甫娇大大咧咧地穿廊过巷,引来几个路过弟子的侧目。 “他筑基了吗?” “没看清……” “就算他筑基了又如何,已经过了时限,他迟早还是要被内院除名的……” 欧阳广充耳不闻,大踏步往南崖走去,据说那里有一大片桃林,青桃终年不断,滋味鲜美。 青桃山因此得名。 他现在正好馋了。 “快!爱妃,那里有一颗大桃子,一定美味极了,咱们快,别被人抢了先。” 欧阳广已经到了练气四层,虽不擅长法术,但早就身轻体健,一里之外的桃子在他眼中,清晰可见。而一里路,只不过二十个呼吸就走到了。 皇甫娇用盘云术将身子飘起,离地三寸,在后紧紧追赶。“陛下,不用急,这青桃林平时没什么人,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话音刚落,就在欧阳广准备纵起摘桃的同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抢在了前头。“是这一颗吗?” 啪,桃子被摘下,一个肥头大耳的修行者二话不说,噗嗤一声咬了下去。 “嗯,汁多肉美,果然不错。小子,好眼光啊!” 欧阳广不由得气馁,眼看到手的美食飞了。但他不好发作,只得扭头,继续搜寻。 片刻之后,又被欧阳广发现了一枚好桃子,但他的目光才刚定在那枚自己心仪的桃子上,胖子又出手了,动作极快,一晃眼就又把桃子握在手中,然后大口啖食,并不断发出啧啧赞美。 这声音在欧阳广听来格外刺耳。“这位道友,满林子的大桃,你为啥非要抢我看中的?” “你看中的怎么了?看中了又不是你的,我就喜欢吃别人看中的。” 这话无礼,引得欧阳广不悦,但对方说得也没错,这桃子确实不是自己的。 皇甫娇也气鼓鼓的,一方面讨厌那个胖子,另一方面自责:自己刚刚还说不用着急,结果就被人抢了先。 欧阳广冷笑一声,再不分辩,而是背着手继续在桃林里转悠。“这么多桃子,就不信你抢得完!” “你敢小瞧我?”胖子也来了劲,死死盯着欧阳广,看他到底喜欢哪只桃子。 可没想到,欧阳广的脑袋晃得极快,不断地扫视周围的桃子,嘴里更是念念叨叨个不停。“这颗桃子不错……那个桃子也很好……”好像每一颗桃子都是他的心头所好。 那胖子看不过来,就地一滚,变出八个分身,一共十八只眼睛一起盯着欧阳广,结果发现欧阳广纯粹是在胡说八道。起初那胖子还伸手摘几只桃子尝尝,可吃到嘴里却酸涩干瘪,毫无美味可言,忍不住闹骚道:“小子,你敢骗我?” 欧阳广不理他,继续踱步,却趁对方不注意,突然跳跃起来,伸手去摘一颗大树冠上的桃子。 说时迟那时快,那胖子的动作更快,一个瞬移,又抢在了欧阳广的前面。“小子,跟我耍花样,你还忒嫩了点!” 胖子得意非凡,张嘴就咬,但一口下去又立刻吐了出来。“呸呸呸,什么烂桃子,臭死了。” “本来就是烂桃……可见,别人看中的也未必是好的。”欧阳广露出阴险的笑容,以此来‘欢庆’自己的奸计得逞,而他手里赫然捏着一颗鲜红的大桃,显然他刚刚使出的是声东击西的计谋。 欧阳广正要伸口去吃,却是低估了对方的法力。 “你给我过来!”胖子不知道使了一道什么法术,欧阳广那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桃子又不翼而飞,下一刻到了胖子手里。 欧阳广皱着眉,叹口气。“再好的计谋也比不过法术高强啊。” “那是当然,修行者实力为尊,任你怎么狡猾,法力才是根本!”胖子收回几个分身,打了一个寒颤,笑嘻嘻地准备吃桃。 欧阳广却大喊一声:“不许吃!这桃子是我摘的,可就算是我的了,你刚刚是强抢,违反了门规,知道不知道?” “什么门规?老子才不怕。”胖子露出一副天大地大不如我大的表情。“再者说了,我可以教你一手法术,就当是买你这桃子的报酬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好就好!”胖子猛地一口咬下去,脸色更变,因为他手里的桃子貌似外皮挺硬,但其实里面早已经烂成了泥浆,他只顾说话和得意,根本没有留心,吃了满嘴的烂桃,忙不迭地呕吐起来。“你……你真是狡猾,居然是……连环计中计……” 声东击西是计,就连声东击西之后还是计。 欧阳广露出无奈的表情,一摊手。“我刚就想说,这样不好,因为烂桃子吃了要坏肚子,可你不让我说完啊。” “不过,你既然答应了要教我一手法术作为报酬,为了不让你强抢同门的罪名坐实,你还得认真教我……记住,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胖子气得颅内生烟。“得了便宜卖乖……不,不对,我吃的是烂桃……不算抢……谁会傻到抢烂桃……” 说到这里,胖子意识到不对,立即住嘴。而不远处皇甫娇和欧阳广笑嘻嘻地,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就是你傻啊!” 第九十九章 金石互换 胖子吃了闷亏,恼怒欧阳广得了便宜还卖乖,但他有自己的骄傲,作为上三门的弟子,一言九鼎是最基本的德行,既然答应了欧阳广要传授他一道法术,当然得说到做到。 “小子,这道法术十分复杂,我只教你一遍,你若记不住就不怪我了。”胖子也是有点赌气的意思,竟然选了一道混元天意门相当上乘的法术。 欧阳广满不在乎。“不怕复杂,就怕不复杂,你尽管使来,我要学不会是我自己的事。” 胖子瞧不起欧阳广,从他欧阳广刚才的表现看,他连一道法术也不会使用,便认为他不过是个刚筑基不久的年轻弟子而已,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自己的手段,因为这道【金石互换】的法术非得练气三层以上的修为才可能领悟。 练气三层作为这道法术的入门境界,并不算高,但这道法术本身博大精深,学无止境。随着修为的提升,威力也会提升。实际上,通常而言,要等弟子的境界到了练气五层,老师才会传授。 所谓金石互换,乃是一种遁法,以本身为金,以地上之石为石,可与方圆十里之内的山石互换位置,用以逃命,乃是上佳的神通。等练到极致,还能多次腾挪,更能将十里的范围扩展至千里。 胖子的语速很快,施法动作更快,一道如此反复的法术被他在一刻钟内全部讲完。虽然面容是无精打采的,但法术的方方面面,细细节节,全部涵盖,面面俱到。 他没想到欧阳广已经是练气四层的修为,灵台正在开启。 欧阳广也正想尝试将所见所闻镌刻在逐渐开启的识海之中,眼前正是良机。 此刻,欧阳广按照神剑宗宗主记忆中的方法,一丝不苟地以灵气敲击灵台,让已经展开的识海微微荡漾起来,然后将胖子的话放入其中。 神剑宗宗主的记忆被欧阳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个角落,不让它们流入自己逐渐扩大的识海。饶是如此,因为本身能力的提高,翻阅与领悟神剑宗宗主记忆的能力还是在与日俱增。 “好了,我讲完了,练不练得成,那就是你的事啦。” 话音刚落,欧阳广嘿嘿一笑。“我走了。” 无声无息间,欧阳广刚刚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石子。而欧阳广本人却早已经无影无踪。 胖子惊呆了,当年他学这道法术时,苦练了半年才能勉强挪动十步之外的一块巨石。可欧阳广眼下才用了多少时间? 而且,金石互换之法交换来的石头并非越大越好。相反,石头越小,法术的造诣越高。因为十里的距离是初始的极限,石头越大,腾挪的距离其实越近;而腾挪的越远,互换的石子就要越小,距离与重量之间永远有一个平衡。 等修为到了金丹之上,可以捕捉风中的细沙,那么修行者就可以腾挪到百里之外,同时因为互换过来的只是一点沙粒,毫不起眼,所以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影无踪。 欧阳广的手法已经跟现在的胖子不相上下了。 “陛下,你去哪了?”皇甫娇又惊又喜,这等精妙的腾挪术,她在青桃山还未见过。换言之,大部分年轻弟子都学不到这样精妙的神通。 胖子好不尴尬,心头更不服气,双目放出两道红光,四下巡视,却找不见欧阳广。 他哪里知道,欧阳广长久以来一直专注在内功修行,对法术却并未深究。这道金石互换的神通撬开了欧阳广心头的一扇门。 所谓举一反三,一法通而万法通。在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本就有许多类似的手段,它们不仅帮助欧阳广快速领悟到了胖子这道法术的精髓,更提供给欧阳广更多的选择以及比较。 欧阳广腾挪到了远处,随手又修炼了一道叫做【金光遁】的隐身术,这道法术的要义是捕捉天光,然后将天光按照波长的长短不同而拆分,并将各种分离出来的光束扭曲,从而影响旁人的视觉,使得自己不可被发现。 常人的目力都是被动接受光亮的结果,但修行者却可以主动放出神光,让神光扫描物事,然后将讯息传递回识海。 欧阳广瞬间修成金光遁,正好看见两道红光射来,一时兴起,伸手将红光捉住,用同样的手法将红光拆分成了各种不同的光谱,然后散射到天地之中。 远处,胖子惊呼一声。“怎么回事,我怎么瞎了。” 过了片刻,随着他的目光转移,脱离了欧阳广施法的范围,终于又恢复了视野。胖子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被别人捕捉并操纵了,不由得大怒。“哪个小混账,敢坏你爷爷的法力!” 欧阳广虽然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但体内的真气却十分弥足,因为当初在树林中吞食的赤炎果终于开始发挥功效,蕴藏的灵气逐渐释放,加入了欧阳广真元的行列。 下一刻,欧阳广现身出来,将另外一块小石头挪移了出去。 “这遁法不错,可惜有所限制。修为不够时,能感应到的石块有限,腾挪的选择也有限。”欧阳广若无其事地说道:“而且,法术太简单了,根本不难嘛。” 胖子气得脸皮通红。“你真是狡猾,我还以为你只有筑基的程度,没想到,你已经到了练气三层以上……” “谁说我只有筑基境界的?是你自己狗眼看人低,好不好?”欧阳广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进一步激怒了对方,但对方又不好发作。 “这金石互换之法,的确不算很难,你能立刻学会也算不得什么。”胖子兀自不肯服输,继续嘴硬。“我还有一个手段,那是真正的麻烦,你若是能学会,那才叫厉害,我才肯服你。” “我不需要你服气。我为什么要学会?”欧阳广拿出招牌动作,一摊手,表明自己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你怕了,不敢学?” “我不怕,但我不想学。” “你!” 场中沉默了片刻。 “小子,只要你能学会这道法术,爷爷我送你一件法器,六品的,如何?” 据鉴定,昏君百炼金才五品而已,六品法器?那在青桃山也是罕见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六品法器?” 胖子不傻,知道欧阳广是在激将自己,但他有十成的自信,认为欧阳广绝对学不会自己的这道法术,因此有恃无恐地掏出一个圆盘,晃了晃。“看见没,这是天幕盘,可以捕捉方圆百里以内的飞剑踪迹,对敌之时最有用处,让你料敌机先。” 很多修行者都有明光境,可以放出无极曙光,用以侦查方圆百里的一草一木,但只对静态或者低速运动的物体有效,一道来去如电的飞剑就很难捕捉。如果可以提前发现来袭的飞剑,的确是一项巨大的优势,欧阳广动心了。 “光能发现飞剑有什么用?又不能打下来。” 胖子冷笑一声。“好小子,野心还不小。你看看这是什么?”胖子说完,又掏出一件东西。 “这是【雷霆怒】,可以被动防御,不用你施法,只要有飞剑靠近你十步之内,就能打掉。七品法器,这够了吧?” 欧阳广双眼放光。“好,那就试试。” 第一百章 打赌 欧阳广曾经试图想把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与自己的识海连接,如此一来,二者混然一体,将再无隔阂。 这不仅会使欧阳广提取记忆的速度大增,更关键的是所有属于神剑宗宗主的体悟和心得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欧阳广思维的一部分。 神剑宗宗主的意识也会变成欧阳广自己的意识。 换言之,神剑宗宗主所会的法术和神通,欧阳广也会了。 可惜,完全释放神剑宗中的记忆不是易事,而且还很容易让欧阳广失去自我,使得欧阳广不敢尝试,因此那些宝贵的记忆如今仍旧犹如外来之物一般,安置在识海的一角。 欧阳广查阅这些记忆,就像去往图书馆,翻看故纸,获取资讯,仍然需要重新理解和领悟,毕竟还是差了一层。 只有极少数属于神剑宗宗主的体悟,在欧阳广尝试融合之初,泄露了出来,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欧阳广洪福齐天,赫然发现胖子传授的这道法术竟然就是其中之一,神剑宗宗主一早就会了。 “小子,我这道【剑破乾坤】,乃是古法,看似剑术,其实是法术。看看你有多少悟性吧。”胖子摆出倨傲的神情,显然不相信欧阳广能学得会。“一刻钟为限,你若是学不会,跪地叫我一声爷爷吧。” 广义而言,所有修行者的手段都可以称为法术。但狭义而言,所谓的法术必须是修行者调动体内真元,在识海中存想法术细节,然后释放出去的,有构型,并且有具体用处的法术链段。 剑术虽然也需要法力加持,但无需成型的法术链段,因为剑身本体就是法术的主干,其他威力都是额外的加成。 所以,对于修行者而言,修炼初期时使用飞剑施法是最简单的,但到了更高的境界,剑身本体刚硬,就不再适合附加复杂的法力了。 长远看来,高阶法术比起飞剑更具威力。金丹三重以上的修行者使用飞剑的很少,便是这个道理。 剑破乾坤,又叫‘见破乾坤’。其中的‘剑’,并非飞剑,而是法术形成的虚影。 这道虚影,必须要有开山破石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劈开一座千丈高山。然而,这并不是这道法术的真实用意所在,所谓破开乾坤,绝不是攻击敌人的意思,而是要破开虚空,撕开禁制和时空隧道,让施法者逃跑。 所以,【剑破乾坤】有一实一虚两重用意,攻防兼备,但归根结底是破开虚空。 这一点胖子故意没有说明,就是要给欧阳广出些难题。 而且,这道法术虽然没有入门的门槛,但迄今为止都是只教给练气九层的弟子来修炼的,足见其困难程度。 欧阳广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运,这道法术自己原来早‘已经领悟’了。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呆在了原地,心中却在暗自得意。 胖子见状哈哈大笑,以为欧阳广认输了。“知难而退了吧?小子,叫你张狂,跪下叫爷爷吧。” 皇甫娇子在一边憋红了脸,替欧阳广着急。“陛下,我替你跪……”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欧阳广一挥手。“别跪,我又没答应他学不会就跪。” “怎么,你想耍赖不成?”胖子拉高了声音,露出凶恶的表情。“你要是耍赖,我可不依!” “谁说我耍赖?谁说我学不会,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学而已……” “嘿嘿,玩起文字游戏来了。不知道怎么开始学,不就是学不会吗?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欧阳广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学,不代表不会。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开始学就已经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学会的。你一说完,我就会了,我是不是个天才啊。” 说完,欧阳广左手捏鼻子,右手朝天一指。一道一尺长短的剑影凭空出现,掉头一刺,哗啦一声,将一颗桃树从中劈开。再看欧阳广,已经不知去向。 胖子痴痴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怎么都不敢相信欧阳广真地抓到了这道法术的精髓。 眨眼之后,欧阳广返回。“怎么样,我练得不赖吧。” 胖子脸皮跳动,僵在原地,下不来台。 过了良久,这胖子终于找到说辞。“剑……剑破……乾坤,你这哪里是乾坤?这道法术至少要劈开一座山,你才劈开一颗树,不算……不算学会。” 欧阳广大笑。“胖子,我还以为你是愿赌服输的君子呢,没想到居然找出这套说辞来搪塞我,你也真够无耻的。这法术的精髓明明是破开虚空逃遁,我刚刚已经做到,就算是学会了。至于作为虚形的破山啊,破树啊,破土啊……本来就是威力大小而已,我才练气四层,你难道指望我破开青桃山?再者说了,你能破开一座青桃山吗?不行吧?那你是不是也算没学会啊?” 胖子说不出话来,因为欧阳广说的全部在理。 “拿来吧!”欧阳广耸耸肩。“我说我不跟你学吧,你不肯,非要如此,真是没办法……” 胖子憋着火,扭扭捏捏,迟迟不肯交出自己的法器。 “徒儿,愿赌服输,为师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这般小家子气?”虚空融开,平地走出来一个个子小小的道人,穿着青色道袍。他走到被劈倒的桃树面前,不住地摇头。“可惜,可惜了一颗好桃树,这么多桃子,可不能浪费啊。” 说着话,道人捡起地上的桃子就开始啃食,同时用左手轻轻一扶,就把桃树重新立了起来。 随着一口仙气吹出,桃树恢复了生机。 看见道人出来,胖子立刻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不敢稍有差池。“师父……他……” “他什么他?你既输给了人家,就把法器送给他。”不见小道人怎么动作,那天幕盘和雷霆怒就飘了起来,来到了欧阳广的面前。 欧阳广八面玲珑,忙笑道:“原是玩笑,这位师兄的法器,我可不敢要。” “拿着,是你的就是你的,假意推辞是什么道理?装腔作势还是有意讨好?” 小道人说话直率,出乎欧阳广的预料。欧阳广干笑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伸手将两件法器接在手中。“多谢前辈。” “不是前辈,你得叫我师叔祖,这位也不是你的师兄,而是你的师叔。” 欧阳广也是直爽性子,闻言脱口而出。“前辈,你不是因为我赢了你们的法器,故意来戏弄我吧?他是我师叔?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是不是龙长钺那小子的入门弟子?小龙叫我师叔,你难道不该叫我师叔祖吗?” 欧阳广一愣,没想到今天遇到的是混元天意门辈分最高的穆龙子。 第一百零一章 追寻大道 “原来是穆龙子师叔祖,弟子这厢有礼了。”欧阳广毕恭毕敬地施礼,对于这些老前辈,该有的礼数不能缺,这是基本教养。 穆龙子,小老头儿,十分精干,虽然满头黄发,但脸皮甚是紧绷,显得尤为年轻,乍一看不过二十出头而已,足以说明他的修为登峰造极。他背着手,在原地缓慢地踱步,打量欧阳广。“才练气四层,你就能领悟剑破乾坤?倒真是个可造之材,小龙的眼力不错。” 穆龙子与龙长钺的老师是同门师兄弟,加上名字中都有一个龙字,因此对自己的这个师侄一向另眼相看,爱屋及乌,自然对欧阳广也青睐有加。“我听说你半年前在混元峰上筑基不成,曾主动提出离开内院?” “确有此事。” “现在筑基成了,有什么打算?” 欧阳广思索了片刻。“潜心静修,继续探索大道。” “狗屁!什么探索大道,恐怕你连大道是啥都不明白。”穆龙子戏谑地说道:“年轻弟子动不动就是追寻大道,追寻大道是为了啥?太不实在,照我看来,既然入了修行的门,就该在修行界大放异彩,不说称王称霸,至少要名动四方才是。” “名动四方又有啥用?”欧阳广学着穆龙子的语气问道。 “名动四方便能名利双收,名利双收就能坐拥灵气充沛的洞府,就能有数不完的灵石,就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有了洞府和灵石又有什么用?想去哪就去哪又有什么特别的?” “哼,有了这些东西,你便能不断提高修为。” “提高修为之后呢?得到更多的洞府和灵石吗?”欧阳广露出疑惑的表情。 “笨蛋,有了足够的修为就能长生不死,才能追寻大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欧阳广点点头。“弟子明白了,应该潜心静修,追寻大道。” “就是这个意思。”穆龙子的话一说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因为这句话就是刚刚欧阳广说过却被自己反驳的,脸色随即一沉。“滚,滚,滚,油腔滑调,跟你说不清楚。” 欧阳广也不分争,扭头就走。刚走了两步,身后又有人喊道:“回来回来。” 欧阳广于是又转身回去。“师叔祖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你明天的安排是什么?” “潜心静修,追寻大……” 穆龙子火大,不等欧阳广说完,已经以几乎咆哮的声音打断了他。“住嘴!别给我扯虚的,什么追寻大道?追寻大道你还带着自己的女人来修行?滚,回去,明早卯时来这里寻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师叔祖,您是要带我去追寻大道吗?”欧阳广看出穆龙子的性子,似乎是个玩心极重、色厉内荏的家伙,于是又撩拨了对方一句,权当试探。 “滚!”穆龙子喊完,双目瞪得溜圆。 等欧阳广走远,胖子战战兢兢地问道:“师父,我要是您,一定得好好教训这个小子一顿……” “可惜你不是我!教训他?能有什么好处?”穆龙子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这小子,有意思,像极了年轻时的我。既城府,又耿直;既沉稳,又冲动;既有趣,又识趣;既聪明,又憨厚……” 胖子一脸尴尬,心说,师父你什么时候有你自己说的这么好了?而且,这些话难道不都是自相矛盾的吗? …… 欧阳广得意地将自己的法器一字排开,摆在一起: 昏君百炼金,黄金斧,从三姐那里得来的紅隼剑、白玉环和明光镜,以及很久之前在左岳师姐那里搜来的一条捆人用的红绫绸,外加今天新得的雷霆怒和天幕盘。 “嘿,我现在也算是有不少身家的人了。”欧阳广得意地一笑。“可惜我还不会御剑,否者这紅隼剑就能派上用场了。” 皇甫娇也跟着高兴。“还真是哩。我上山一年多,也只领了一面小小的明光镜,外加一个传音铃铛而已,比起陛下可差远了。” 一句话提醒了欧阳广。“爱妃莫急,我给你慢慢寻摸,总得选两件趁手的法器才是。你这些日子可学会了什么御剑的法门,说给我听听,我懒得回混元峰去取了……” 皇甫娇急忙将最近月余学到的御剑口诀尽数传给了欧阳广。 飞剑的用处极大,所以就算不是主修剑道的弟子,也会想办法练出一柄合用的飞剑,哪怕是当成普通的法器使用,也是值得的。 主修剑道的弟子会以飞剑作为自己经脉的补充,行功运法时都将飞剑囊括在内,飞剑随着主人修为的提高而不断进化。当修行者越过金丹三重之后,不太会经常以飞剑对敌,飞剑便成为其本命法宝。 若是不主修剑道的弟子练成的飞剑,很快就会斩断与主人境界的关联,但运用起来也比单纯的法器剑要得心应手得多。 欧阳广拿着紅隼剑,感到庆幸,因为这是三姐的飞剑,不是寻常法器,如今三姐切断了与之的连接,只需要自己再与其建立交互,就等于拥有了一把真正的飞剑。 御使法器,需要口诀与法力的配合,归根结底是一种法术。以法术驱动剑而已。 催动飞剑,则另有他法。 欧阳广将紅隼剑放在掌心,依法行事,企图将自己的一丝真元注入其中。起初,那剑身颇有抗拒,不肯让欧阳广侵入,但仅仅三个回合,欧阳广精纯无比的精元金气就诱得它蠢蠢欲动。 寻常飞剑虽然没有剑灵,不存在灵识,但本身的应激反应却是最真实的。当欧阳广的真元终于进入剑身后,紅隼剑的本体与欧阳广的灵气发生了奇妙的交互作用:新的飞剑属性诞生了。 这就是真正的飞剑与普通剑形状法器的区别,飞剑拥有的能力并不单纯由铸剑者决定,而是与用剑者息息相关。 紅隼剑原本有冰魄之力,此刻却变成了雷电。换言之,不需要欧阳广特别施法,只要将它放将出去,它便可以激发雷火。 随着真元灌入,流动,停驻,并且反复地冲刷,塑造出了飞剑新的‘经脉’,欧阳广渐渐可以感知飞剑的脉动,飞剑似乎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起!”在运转灵气多时之后,欧阳广觉得飞剑已经可以如臂挥使。 果然,飞剑随着心念而动,逐渐浮起,开始在空中打颤。 “去!”欧阳广在心中默想此字,那飞剑嗖一声就往前冲去,速度之快,远超欧阳广的想象。欧阳广犹如三岁孩童,刚刚得到心爱的玩具,却无法完全操控。飞剑去势太猛,砰一声穿破房梁而去。 欧阳广大惊,急忙动念召唤飞剑。 飞剑在空中受到指令,却无法即刻停住身形,又不知道撞了几样物事,这才跌跌撞撞地扭头,同样猛冲而返,差点将欧阳广自己也刺伤了。好在飞剑认主,最后时刻勉强停住,却因为惯性的缘故,将房中数件家具撞得粉碎。 欧阳广长出一口气。“看来操纵飞剑不是易事,需得磨合练习才行。” 第一百零二章 九龙戏剑诀 皇甫娇也吓得花容失色,躲在欧阳广身后。“陛下,你这飞剑的速度也太快了,比我见过的几个师兄、师姐的飞剑都厉害。” 欧阳广尴尬地一笑。“操纵得不是太好,爱妃受惊了。屋子里逼仄,咱们还是到外面去练习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房门却被人重重地拍开了。“这是谁的房间?怎么胡乱放飞剑?成何体统?” 教习聂浑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用手捂着后腰下半部分。 上一次见到聂浑还是半年多以前,当时欧阳广被石天破骚扰,崔嵬赶来相救,结果惊动了一众教习。 聂浑是青桃山教习中资历最深的一个,阳寿早已经到了两百岁开外,修为已经是金丹二重巅峰圆满。 很多凡人以为修行者活了一大把的年纪,一定都是老气横秋,却没想到修行者需要保持一定的赤子之心,加上身体不会衰老,所以言行举止很多时候仍旧是年轻人的状态。 欧阳广觑了一眼聂浑,发现他大腿处的道袍被铰开了一个大洞,若不是用手捂住,恐怕已经走漏了春光,当下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聂浑僵直的脸色越发难看。“原来是你。我说这半年不见你的踪迹,原来竟然躲在这里了!” “聂教习此言差矣,我也是青桃山的弟子,这处房舍原也是给弟子使用的。我住在这里天经地义、正大光明,怎么叫躲在这里?” “你!”聂浑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再纠缠。“我且问你,刚刚那柄暗红色的飞剑是你放的吗?”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的确在练习使用飞剑,但不知道与教习您指的是不是同一把,所以我推测,觉得应该是,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欧阳广伶牙俐齿地反驳。 “真的是你?”聂浑来不及发作,突然想起一事。“你能使用飞剑了?咦,果然筑基成功了……哼,既然筑基成功了,你就还是内院弟子,为什么不回你的混元峰去?” 欧阳广露出无辜的表情。“青桃山也是混元天意门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修行。” “我还从未听过内院弟子愿意在我这青桃峰修炼的。” “内院弟子也是弟子,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而且,我觉得青桃峰不错,若不是来到这里,我恐怕还无法筑基呢。” 欧阳广说的皆是肺腑之言,在聂浑听来更是格外入耳。他聂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内院弟子自视高人一等的做派,当欧阳广说青桃峰不错时,他的气就消了一半,顺带对欧阳广的观感立刻改变。 “你说你在练习飞剑?可有口诀?” “皇甫师妹刚刚传授了一套给我。”当着外人,欧阳广不再称呼她为‘爱妃。’ “传的是哪一套口诀?” “回禀聂教习,传的是【五马蹴鞠诀】。” 聂浑点点头。“五马蹴鞠诀不错……但我看刚刚那飞剑野性难驯,威力又极大,怕是得用更细致的口诀才能御使。你把飞剑取出来我看看。” 欧阳广闻言照做,将紅隼剑递给聂浑。 聂浑看了一眼飞剑,微微有些惊讶。“这是五湖门周大师的手笔……我若记得不错,这剑应该是丁梧的,怎么到了你这里。” 欧阳广立刻明白,三姐的名字原来叫做‘丁梧’。 “是她送给我的。”欧阳广没提在赤炎果树林发生的故事。 “她居然肯把这把剑送给你?”聂浑话外有话,但欲言又止。“你已经冲刷完了飞剑的‘经脉’,建立了新的连接?” 欧阳广点点头。 “让它刺我!” 聂浑气定神闲地站着,原以为欧阳广会犹豫,或者再三确认之后再行动,可没想到欧阳广说做就做,那紅隼剑立刻跳将起来,猛地就刺。距离隔得极近,剑速又极快,就听砰一声巨响,飞剑真地刺中了聂浑的额头。好在他已经是金丹二重天的修为,欧阳广的飞剑对他无能为力,并不曾伤到他。 聂浑额头顶着飞剑,形貌滑稽,面容尴尬。“你……我……” 他本想说,我还没准备好呢。可这话却出不了口,因为的确是自己让对方发招的,话音即落,便是开始,更何况自己以金丹修为对阵练气四层,无论如何都没有借口。 “教习,你的脑袋可真硬,我的飞剑刺不破。”欧阳广有些遗憾,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聂浑心头发闷,暗忖:怎么?你还想把我给刺死不成? “收……收剑。”聂浑咳嗽一声,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原来你已经到了练气四层的修为……剑是好剑,可惜没有好的剑术。来,我传你一套【九龙戏剑诀】。” 欧阳广仔细凝听,认真揣摩,果然发觉九龙戏剑诀比五马蹴鞠诀要精细许多,在很多细节上都有详尽非常的描述。对于如何沟通飞剑,如何调整飞剑,如何感应气流变化都有说明。 聂浑取出自己的一支飞剑,边说边演示。 在狭窄的房间内,那飞剑来去如电,灵活机动,轻易绕开了所有的物事,无论去势多猛,都能在最后关头停住剑势,收放自如,上下随心。 欧阳广看得眼花缭乱,想起百花真君,就连那个家伙有金丹五重天的修为,在飞剑的造诣上也远远不如聂浑。 “聂教习,你是剑道出身?” 聂浑点点头。“我以剑闻道,迄今已经两百载。别看这把烟水剑貌不惊人,可死在他剑锋之下的妖孽已经有六百七十五只。” 简单朴素的一句话,却流露出万千的气势。聂浑将三尺长的短剑捧在掌心,爱不释手,宠剑之情溢于言表。 欧阳广也瞬间对聂浑有了改观。 “房间太小,我学艺不精,还是到外面去试试。” 聂浑未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前山人多,其实不宜练剑。山南坡下有一片墨竹林,适合练剑。”说完,转身走了。 欧阳广看了一眼皇甫娇。“娇娇,你听说过墨竹林吗?” 皇甫娇摇摇头。“闻所未闻。南坡下面是万丈悬崖,荒芜得很,一般人都不去那里的。山前大殿中有三个练剑室,都是自辟空间,十分广大。大部分青桃峰练气三层的弟子都在里面练剑。” “原来如此。”欧阳广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聂浑的真实用意为何。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餐饭 修炼内功与提升境界非依靠灵石不可。 但补充法力,却可以用丹药、灵草、灵菜、灵饭之类。 这些东西,都以有灵之物烹调,适宜修行者食用。 欧阳广一个人闷在屋中半年之久,已经渐渐杜绝了凡间的饮食,全靠从金砖和灵石中榨取灵气存活,同时偶尔补充一些皇甫娇带来的青桃山的饭食。 随着修为日高,三姐丁梧时不时带回来的金砖已经严重不够。 现在,欧阳广意识到皇甫娇是省下她的灵石来供给自己修炼,而金砖又已经告罄,所以为今之计只能以修行者的饭食来补充法力。 “走吧,我也是名正言顺的青桃山弟子,谁还能不让我吃饭不成?”欧阳广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将一众法器收入同样是皇甫娇送给自己的芥子锦囊之中,迈步出屋。 青桃山,日头渐渐消失,华灯初上,各种法器迸发出明光,让整个山头继续亮如白昼。 作为入门的弟子,青桃峰提供一日三餐。 此刻正是晚膳时间。 慕容疾这半年也大有长进,已经修入练气三层。他听说欧阳广要出来用膳,忙不迭地赶来相迎。 三人聚在一起,随着人潮往【五谷院】赶去。 青桃山上记名的弟子有七百二十五名。其中六十名是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弟子,俱是混元天意门的各个执事从属下领地选拔上来的,住在东苑,称为小桃塾,由教习统一指导。 在小桃塾时,教习们会严格监察,确保他们不会行差就错。 这些年轻弟子什么时候筑基成功,什么时候就会从小桃塾中结业,开始独立修行。 一旦独立修行,所有的功课都由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练气,什么时候练剑,什么时候下山历练……都依照自己的进度。 教习们会每日轮番教授不同的修炼功课,弟子们也是按照自己的需要和喜好去参加功课。想要有专门的老师指点,除非是天资卓绝之辈,成为内院弟子才行。 很多人都在筑基后,失去了初心,陷入劫难,境界停滞不前。也正因此,年轻弟子都希望得到前辈的指点,自然而然地依附于前代师兄和师姐。 这是混元天意门授徒的理念:希望弟子自发向上,同时在青桃山上时就自行缔结合适的人脉,将来行走天下才有所依仗。 所以崔嵬才会对欧阳广说,内院弟子的资源比青桃山不知道强了多少。 慕容疾和皇甫娇入山时年岁太大,被法外开恩,没有进入小桃塾学习,直接开始了独立修行,只是有专门的一个教习分别指导了三个月,所幸两人不负众望,顺利筑基。 来来往往的少年弟子看见欧阳广,无不纷纷侧目。 欧阳广在他们当中有着不小的名声。 “陛下……” “皇帝师叔……” 几个少年突然走了过来,领头的一位还有些青涩,但身量颇高。“陛下,您还记得我吗?” 欧阳广定睛一看,依稀有些印象。 顿了两顿,欧阳广喜上眉梢。“我想起来了,你们都是我大煌的子民……你们十个都上青桃山了?” 几个少年纷纷点头。 原来,这些年轻人都是欧阳广出发前特意挑选出来,准备带来混元天意门的陪侍。 当初龙雪因为法力不够,不得不推诿,没有让他们跟欧阳广同时来到。但龙雪并未忘记自己对欧阳广的承诺,再加上大煌是新近加入混元天意门的领地,按照规矩,第一年本就可以主动贡献十名少年加入门派,所以几经周折,这些少年还是被执事们接来了。 “几时来的?” “一个月以前,我们是小桃塾二期的弟子。”十六岁的贺封是众人的领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小桃塾每两年去凡间招收一次弟子,入门的弟子以三年为限,如不能筑基便必须离山,所以小桃塾永远只有两期。 欧阳广看见这群大煌的子弟,心里高兴。“怎么只有你们四个,其余人呢?” 贺封又答道:“为了能赶快筑基,大家都很用功,我们四个先出来吃饭,姜常有他们六个占着养气堂的好位置,继续打坐练气……我们初来乍到,怕人欺负,所以结伴……” 欧阳广本想说,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们。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于是笑道:“无妨,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五谷院有自己的规矩:用膳时不得说话,用膳时不得争抢,用膳时不得浪费。 灵气很难保存,灵饭灵菜一旦从特殊的容器中取出,最多一刻钟就会丢失掉灵力。 欧阳广由此推测出皇甫娇过去是如何风风火火地,从五谷院给自己带去膳食的,而自己又是如何浪费了那许多的灵饭。心头不由得微微有些感动。 “这个傻姑娘,怕是饿了不少肚子……可惜那些灵饭到了我那里,也就成了充饥的谷物罢了,当真也是可惜……” 一行人转眼来到门口,看见不少弟子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盒子,行色匆匆,不知去往何处。 “五谷院的饭食反正一人一盒,随你在哪里吃都行。如是在五谷院吃,不许说话,许多人不习惯,所以干脆回到院舍再食用。”皇甫娇给欧阳广解释。 “我错过了那么多饭,不知道能不能补给我?” “欧阳师兄,等你成了长老,一定要记得改改这个规矩……现在嘛,肯定是不行的。”慕容疾打趣地说道,今天有人陪伴着用膳,他的心情大好。 正排队往前走,有人认出了欧阳广。“咦,你不是那个被贬谪的内院弟子欧阳广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语气有些一惊一乍,惹人生厌。 “吃饭啊!不然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啊?”欧阳广大大方方地反问道。 “我……我也吃饭啊……” “那就快走吧!”欧阳广一摊手,示意对方队伍已经前进了。 那人有点窘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迈步走入了五谷院。 一人一座,很快领到饭食。七个人遵守规矩,默不作声,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欧阳广以为饭菜会干瘪无味,可没想到青桃山的厨子手艺不错,一大堆不知名的灵菜灵草混在一起,甘甜可口,十分美味。 而且,欧阳广还突然发现了一个好处:很多人吃饭的速度不够快,饭食中的灵气消散,飘在了五谷堂中,正好便宜了欧阳广。 欧阳广九窍全开,可以从天地各处汲取灵气。人家吃一顿饭,他却像是吃了十顿饭。 第一百零四章 一争高下 心满意足地从五谷堂离开时,更多的人认出了欧阳广,对他敢于如此招摇过市感到奇怪。 欧阳广却满不在乎,旁若无人地往前大步前行。 刚走出去不远,有人拦住了去路。 欧阳广定睛一看,正是刚刚在五谷堂外遇到的那个人。 “这位道友,吃完饭了?”欧阳广随口寒暄,却引来对方更大的不满和不屑,认为欧阳广说话做事像个凡人。 “吃没吃饭不关你的事。” 欧阳广习惯性地耸肩。“既如此,那就再会吧。”想要绕开眼前的家伙,但没想到眼前的家伙却是故意来挑事的。 大多数青桃峰的弟子,虽然都有所猜测,认为欧阳广或许已经被内院贬谪,但他们全心全意地关注在自己的修为上,绝不会没事找事来惹麻烦。可惜,无论任何地方,无论仙凡,总有一些人不安分。 “这位道友,到底所为何事?”欧阳广沉下脸来,因为对方已经三番四次阻拦自己。 “所为何事?刚刚在五谷堂外,你欺辱我,以为这么就算了?” “我欺辱你?”欧阳广觉得莫名其妙。 “我好心问你话,你却阴阳怪气地反问我,不是欺辱是什么?你一个被内院贬谪的东西,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要是再筑基不成,三年以后就得滚蛋,回去凡间当你的凡人,到时候我为仙,你为凡,你得仰视我,跪拜我,恳求我……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欧阳广被对方毫无来由的话语气得笑了起来,心说,混元天意门内也有这等不识道理,胡搅蛮缠的家伙。“我说道友啊,仙凡有别不假,但仙也是从凡来的,何必如此贬损凡人。难不成你父母就不是凡人了?更何况你也未必是仙……至于我将来如何,更是与你无关,不劳操心。” “别想走!”对方说不过欧阳广,于是赖皮,左右不让欧阳广离开。“欧阳广,别以为你牙尖嘴利,青桃峰上就没人治得了你。石天龙师兄是我表哥,我们跟你的仇没完。” 原来如此,欧阳广终于恍然大悟。什么欺辱之类的都是借口,那石天龙因为龙雪的事对自己怀恨在心。加上自己后来跟石天破的纷争,看样子混元天意门内姓石的弟子都跟自己杠上了。 欧阳广淡然一笑。“原来是替你表哥出头来的?大师侄啊,好好修炼,不要沉迷于这些凡人热衷的玩意儿,你不是要做仙吗?那就得拿出做仙的派头来,现在这样可不成!” “欧阳广,你别得意,我石天龙师兄很快就会回山,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那就走着瞧吧。这里可是混元天意门的青桃山,不是什么三流门派,时时处处都要讲规矩的。他石天龙能奈我何?等他回来咱们再说吧……”在欧阳广的示意下,慕容疾终于出手,以高大的身躯卡主对方,让出了去路。 这片区域有强大的禁制,一般人都不能施法,慕容疾在体力上有极大的优势。 但欧阳广和皇甫娇刚走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原来那个拦路的家伙眼见欧阳广离开,心头愤恨,于是对一个年轻的大煌子弟出手,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欧阳广顿时火起,怎肯看着自己大煌的子弟被人欺凌,于是转身回来,挥拳就打,一拳将那家伙抡倒在地。“道友,你若不服气,尽管跟我斗法,跟一群新入门的弟子逞能,算哪门子的混元天意门的修行者?” 欧阳广义正言辞,说得那人无法回嘴,而且他出手果决,出乎预料,震慑了对方。周围还有不少人旁观,也纷纷指责那闹事的弟子。 那家伙吃了亏,瞪着眼珠看住欧阳广。“你等着,你等着,等我师兄回来……” 经此一闹,虽然没吃什么亏,但欧阳广的兴致却大减,在跟贺封等人分别时不得不特意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彼此看护,小心在意。“多交朋友,少做纷争。” 贺封等人也有些吓到了,无不点头答应。 欧阳广叹口气,心说:我劝他们多交朋友,自己却多有纷争,这话真是没有说服力。 细细算来,自从来到混元天意门,真心实意的朋友并没有交到几个。龙雪是在大煌就认识的,三姐虽然肯帮自己带金砖,但当初也曾彼此算计过,不能尽信。至于崔嵬,更是已经心存芥蒂…… “陛下,你在想什么?”皇甫娇看欧阳广‘闷闷不乐’,急忙询问。 看见皇甫娇关切的眼神,欧阳广再次心头一热,精神也为之一振,暗忖:修行界也是一个江湖,纷争在所难免,我又何必强求朋友?就算没有朋友,我一样可以凭借自己的修为立足。 是夜,欧阳广打定了主意,要去南坡墨竹林一探,看看教习聂浑到底是何用意。 为了不让皇甫娇担心,欧阳广打发她回去了自己的房舍,然后趁着月朗星稀偷偷出了门。 那紅隼剑被欧阳广握在手中,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既然你是我的剑了,不如改个名字,叫雷隼。” 雷隼剑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适时地闪动了一下,引得欧阳广大喜。 很快来到南坡,欧阳广犯了难。此地果然如皇甫娇描述的那般,乃是刀劈斧凿的万丈深渊,险到猿猴不攀,鹰雀难渡,根本无路可走。 俯身仔细打量,果然能看到山腰处有一片墨黑色,似乎随风摇摆,应该就是所谓的墨竹林了。 欧阳广尚不会御云飞行,如何下去? 在原地探索了一阵,确实无路,欧阳广干脆定心下来,开始操练飞剑。“等我技艺纯熟,可以御剑了再去也不迟。” 练气三层足以御剑,练气四层足以排云御气,只是需要练习。 聂浑传授的九龙戏剑诀果然精妙,欧阳广仅仅尝试了几次,雷隼飞行的轨迹就比之前大有改进。然而,正当欧阳广准备继续演练下去时,识海中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让他觉得九龙戏剑诀还是有极大的不足。 这是神剑宗宗主的记忆在作祟。 欧阳广盘膝坐下,以控剑法将雷隼拘在身边,然后沉下心去探索神剑宗宗主的记忆。 一刻钟之后,欧阳广睁开双眼,再看身边的雷隼剑,感觉又已经大为不同。 “九龙戏剑诀注重‘戏’字,以此诱发飞剑的灵性,但太注重操控,仍旧是以人为主,飞剑为辅,反而压抑了飞剑的威力。神剑宗宗主不愧是用剑的大师,他的理念竟然是‘放剑’,因势利导,让飞剑自己做主……妙,妙,妙!” 下一刻,雷隼放出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而去。 再下一刻,墨竹林所在的方向鱼贯而出三把飞剑,似乎要与雷隼一争高下。 第一百零五章 斗剑 雷隼的速度极快,又带着风雷之声,大有睥睨天下之意。但随后而来的三把飞剑也不容小觑。其中一把无声无息,却来去如电,已经有三次几乎就要把雷隼打落云头。 混元天意门用剑,讲究阵仗越小越好,越是不容易被人发现,越是容易制敌。但神剑宗宗主记忆中的用剑之法,却讲究浑然天成,霸气旁漏,大开大合:管你什么声音电光,只要我来,遇山劈山,遇河断河,就算被你发现,也一样躲不开我的一剑之威。 欧阳广也说不好到底哪种用剑之法更强,凭着本心的喜好,选择了神剑宗宗主的理念。 雷隼大方异彩,在空中与其他三把飞剑纠缠不休,时间略长,稳定阵脚,竟未明显落在下风。 就听墨竹林的方向传来几声雷吼。“好剑!” 但毕竟寡不敌众,雷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欧阳广感到气血上涌,急忙将雷隼收入掌心。 雷隼显然还不服气,倒栽着悬在欧阳广的掌心,一闪一闪地放出紫光。 欧阳广站起来,呲牙咧嘴。“这三把飞剑好厉害,咱们虽然不是对手,但也不能认输。再战!” 雷隼一冲上天,再次与敌人交锋。 这一次,墨竹林的方向又冲上来两把飞剑,站在了雷隼的一边。 欧阳广大喜,小心翼翼地指挥雷隼,学习着跟另外两把飞剑配合。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飞剑速度极快,稍不留心,就可能会彼此撞在一处。 欧阳广悟性奇佳,又有许多经验可以借鉴,很快就占到了上风。但对方三把飞剑十分狡猾,扭头冲入云海,借着夜色隐蔽自己。 雷隼凶猛,也跟着冲入云层,却瞬间失去了跟欧阳广的连接,掉头栽了回来。欧阳广大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法力不够,超过三里之地,雷隼便无法感应。 不得已,欧阳广只好收回雷隼,站在崖边看其余几把飞剑纵横捭阖,继续争斗。 正看得眼花缭乱,身边多了五个穿着一色青袍的男子。正是聂浑等几个教习。 五把飞剑也收了雷霆之怒,转瞬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不错,你初用飞剑已然有这等气象,果然难得!”聂浑首先开口夸奖,但下一刻却话锋一转。“我传授你的九龙戏剑诀分明讲究的是平和与灵动,你的飞剑却霸气、野性难驯,这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与其压抑飞剑,不如释放飞剑的天性,所以走了条旁的路子。” “不通。”聂浑皱眉。“你是飞剑之主,飞剑怎可自行其是?若是飞剑自行其是,那到底谁是主导?而且调动飞剑与压抑飞剑有很大的区别,不可混淆。” “我以为……”欧阳广并不怯场。“飞剑与修行者原是一体,不分彼此。飞剑的灵性就是修行者的灵性,所谓的任它自行其是,其实也是顺修行者的心意行事。飞剑与修行者之间并无谁是主导的问题,而是如何合二为一的问题。” “有理!”聂浑身边,是另外一个教习,生得十分精悍,留着三撇细长的黑胡须。“这弟子年纪轻轻,见地却不凡。我早说过,飞剑不是奴仆,而是伙伴,更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所谓剑心,剑即是心,心即是剑。他刚刚释放飞剑的威力的确不凡……” “多谢教习谬赞。”欧阳广急忙道谢。 那道人嘿嘿一笑。“你我理念相近,不必相谢。对了,贫道幸玄子,也是青桃峰的教习,练剑一百六十载,金丹二重天。” “原来是幸教习,弟子有礼了。” 不远处,幸玄子的身侧,站着一个身材极高的男子,面容奇瘦,几乎皮包骨头,气质古朴,立刻表示了不同意。“说到底,这就是剑意与剑灵之争。两种修法当然各有长处,但作为修剑者,贫道以为还是应当以剑意为主。剑为修行者之辅,这是根本的底线,不然修到最后剑灵诞生,却夺了主人的意志,修行者岂不成了妖?” “对了,贫道吕昌,道号剑无锋。” 欧阳广急忙又施礼。“原来是吕教习,弟子有礼。” “有理!”聂浑点头,附议吕昌,同时给欧阳广讲解。“剑意剑意,以意御剑,此意乃修行者之意,剑与主人之间仍有层次区别,最后也能剑人合一,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是修行者御剑,而非剑御修行者。若是任由飞剑自行发展,到最后修出剑灵,剑灵已有自主性,当与主人合二为一时,谁是你谁是剑,你还分得清吗?” “不然,不然……剑意与剑灵并无冲突……”聂浑之外的第三个教习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与其他人发起了辩论。 欧阳广仔细凝听,发觉每个人的见解都有独到之处,于是渐渐地闭嘴,只听不说,细细揣摩。其中很多理念都是神剑宗宗主记忆中没有的。 剑术原本只是修行五伦——道、论、法、形、术——中的一种术而已,但最近千余年剑术大发展,随之而来的是诸多的系统理论和论述,因此很多修行者也将剑术称为剑道,将其视为一种寻求大道的途径和方法。 同时,飞剑实在是争斗必备技能。 几个教习争论了半天,并无定论,但欧阳广觉得受益良多。 聂浑这才转过头来,又对欧阳广说道:“刚刚的斗法,你的飞剑确实有独到之处……至于要修剑灵还是修剑意,全都在你。” 幸玄子则补充道:“刚刚你的剑势迅猛,已然不在我们几个之下……而且你这把飞剑的材质非凡,打磨得也极好,只可惜吃亏在你自己的修为尚不足上面,假以时日,必定惊人。我们几个老家伙是青桃峰的教习中最醉心剑术的,所以每晚都在这里练剑,你加入进来正好凑足六人,三对三,谁也不吃亏。” 其余几人俱点头称是,都对欧阳广的印象不错。 等欧阳广转头回去后,吕昌大发感慨:“龙长钺师伯果然慧眼识珠,这个欧阳广十分内秀,悟性之高,古今罕有啊。” 遥远的未名海域,一个穿着白袍的修行者浑身一颤,顿觉眼前一花,视野逐渐模糊。“我的眼力可真是不中用了。” 说话的正是龙长钺,他四处游逛,一月之前不慎被海中巨怪霸王鲵缠住,争斗多日,仍未分胜负。此刻,他觉得体内真元乏力,连五感也退化了。 “我惨了,一个弟子也没有,谁来救我?谁能继承我的衣钵?”龙长钺已经忘了自己已经收了一个内门弟子,名叫欧阳广。 第一百零六章 又是千载难逢 秦少爷秦湘是个情痴。他为了搭救青梅竹马的皇甫娇,杀入大煌京城,意图谋害昏君。可惜却功败垂成。 一番曲折,昏君最终没有杀他,不仅将他放生,还送了一大笔金银珠宝作为川资。 秦湘懵了,不解昏君之意,呆在京城数月之久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昏君离国,带着皇甫娇去了混元天意门,他才回过神来,于是匆匆上路,赶回家乡。 可叹,物是人非,皇甫娇一家早就搬离了旧址。 秦家家大业大,子嗣众多,秦湘无需担忧家族亲友,便不肯回家,就在沿海几州随意浪荡。 这一天,他正要进一个小酒馆喝酒,却被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拦住。 “你是秦少爷?” 秦湘心灰意冷,神情麻木,头也不抬。“是我。你是昏君的爪牙,来抓我的?” 说完,他满不在乎地往前走。“要抓我,也等我喝完这杯酒。”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堕落成这样了?江东美剑侠,名不副实。” “早就没有那个人了。”秦湘头也不回,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实现自己心愿的权利……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 这句话意有所指,秦湘不由得停住脚步。“说得轻巧……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面巾,当着秦少爷的面前带上,然后压低声音。“这才多久,你就不认得我了?” “是你?”秦湘脸色大变,认出眼前的家伙就是当初在无量观与自己一同刺杀欧阳广的人。当初,他还跟自己有过过节。 秦少爷拔出佩剑,做出要争斗的架势。他记忆中,眼前的黑衣人是个言语刻薄的家伙。 但眼前的黑衣人并无当初的血性,摘下黑面罩,露出满口的白牙,微微一笑。“别忙动手,咱们又没有仇怨。你是个可造之才,难道不想寻昏君报仇吗?” “报仇?怎么报?” “昏君入了修行的门槛,你想报仇,当然只能也做一个修行者。” “谈何容易。” “当然不易,但我有门路,就看你肯不肯付出努力了……” …… “陛下,你的飞剑技艺大有长进啊……”皇甫娇对欧阳广操纵飞剑的能力大为惊叹,与前一日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只要肯努力,铁杵都能磨成针,这又算得了什么。”欧阳广的手指微微晃动,雷隼剑在屋中来回飞舞,嗡嗡作响,灵活至极。 吃完早饭回来,屋门口多了几块上等灵石以及一个便签。 欧阳广取来一看,原来是聂浑送来的灵石。等读完便签上的字,便签随即消失不见。 “这个聂教习的为人还真是不错。”皇甫娇为欧阳广感到高兴。 欧阳广点点头。“咱们记下来,权当是借的,将来还得还给他。”说完,仔细一看,五块灵石中有一块火形品相,适合皇甫娇使用,于是顺手递给了她。“抓紧修炼,作为修行者,修为和法术才是关键。” 接下来十余日,欧阳广不分日夜,潜心静修。白天苦练内功,晚上便去墨竹林淬炼剑术,因为得到几个教习的全力指点,进步极大,不仅已经可以御剑飞行,而且在争斗中也能获得一半以上的胜利。 每天练完剑术后,欧阳广又要抽空磨炼自己的法器,以及探索新的法术,忙碌无比,早把一件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修行者的记忆超凡脱俗,那只是意味着所有的讯息都会存在识海内,不会丢失,但能否随时调用出来,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欧阳广醉心于剑术,却把桃林里遇到的胖子以及他师父——德高望重的前辈,穆龙子——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穆龙子‘命令’欧阳广第二日去桃林见他,结果左等右等,师徒二人也没能等来欧阳广,不由气得穆龙子七窍生烟。但他毕竟是老前辈,不好发作,所以最后并没有主动前往青桃峰找欧阳广的麻烦。 到了这天,欧阳广正在屋中打磨体内的灵气,门外传来粗鲁的叫喊声。 “欧阳广,你给爷爷我出来!” 欧阳广一惊,辨出门外之人正是桃林中遇到的胖子,蓦地记起桃林之约,暗暗咋舌。“糟糕!这师徒两个可不好应付。我偏偏忘了跟他们有约,他们这是寻上门算账来了。” 欧阳广假装没有听见敲门声,继续闭眼修行。对方早就笃定欧阳广在里面。“欧阳广,你再不开门,别怪胖爷爷不客气,砸烂了你的门……” 欧阳广无法,只得用法术敞开房门,自己则仍旧坐在木床上纹丝不动。 “装模作样,看见爷爷我来了,还不起来迎接?”胖子语气虽凶,却没有动作,背着手,走到近前打量欧阳广。 “呀。原来是道友来了,有失远迎,恕罪则过。” “少来,你得叫我师叔,不然也得叫我师叔祖,别称我道友,把我的辈分都喊低了。我说小子,你可真够胆,我家师父让你去桃林相会,你竟然敢爽约?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话没说完,屋中突然一声炸雷猛响。“石磊磊,别跟他废话,抓过来就是,为师赶时间呢!” 胖子一个激灵,立刻照做,伸手来扯欧阳广。 欧阳广已经不是十几日前的吴下阿蒙,应激反应,随手就放出了雷隼剑。剑光一闪,即刻削下胖子石磊磊一撮发髻。 石磊磊大惊。“好小子,你怎么敢?” 下一刻,不容他出手,小老头儿穆龙子已经撕破虚空钻入房内,骂道:“没用的东西,办这么点事还磨磨唧唧的。”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再无一人。欧阳广和石磊磊被老头一左一右夹在肋下,不知道遁出了多远。 石磊磊被师父犹如拧小鸡一般夹着,与欧阳广一模一样,显不出他的丝毫优越感来,不由得满脸尴尬。“这个……这个……平常我都是自己飞遁……今儿师父他老人家有点着急……” “乖乖的,能不着急吗?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老头儿一挤眉,摆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小子,上次你失约,害得老头儿我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天你得给我补偿回来!” “师叔祖,既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补得回来?总不能今天的事又是千载难逢吧?” “你很机灵!没错,今天的事又是千载难逢。” 这个千载难逢的事频率也太高了吧。欧阳广说什么也不信穆龙子的话。 第一百零七章 行脚大圣 身子一颤,欧阳广已经站在了平地上,周围是一望无尽的原野,一人高的杂草随风乱动,形成一层层、方向各异的草浪。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若是凡人,根本嗅不到,更不可能分辨出这些味道的成分。 但是作为修行者,却能敏锐地抓住各种微小的气味区别。 欧阳广五行之中金气最旺,嗅觉灵敏,筑基成功时获得了多闻的异能,无需耗费法力,就能分辨数百种不同但却相近的味道。等练气五层圆融,明五识成功,他的嗅觉还要更上层楼,成为让他终身受益的本事。 “好臭!”欧阳广细细分辨了片刻,忍不住皱眉。 “还好,并不臭啊。欧阳广,你别胡言乱语。”胖子石磊磊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七十八种味道……牛,羊,马,大粪,海藻,人参,血气,熊皮,青果……” “的确臭,但也很香。”穆龙子这个老头儿摇杆挺得笔直。“欧阳广,你说臭,是不是闻到妖怪味道了?” “妖怪?”欧阳广的识海中,神剑宗宗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记录任何妖怪的味道,更没有分门别类,所以他不敢断定。“说不好是什么味道,我也没见过妖怪,就是刺鼻,说是血腥气又不太血腥,说是畜生臭味,臭味里又有一丝嫩姜的香味……混在牛羊马狗的味道里,分外突兀……” “那你说说,一共几种味道?” “说不好……” 老头儿脸色一沉。“说不好也给我说,婆婆妈妈的,像个娘儿们!” “一百二十九种……”欧阳广粗略地掰了掰手。“也或者是一百三十五种,有几种分不太清楚。” “又在虚张声势!”石磊磊不服气。“我可是青桃峰和混元峰加在一起的三大超凡弟子之一,我怎么就没闻出来有这么多味道?” “因为你学艺不精!”欧阳广脱口而出。 “磊磊,不要丢人现眼。”穆龙子几乎与欧阳广同时说话。 石磊磊立刻尴尬起来,心说,难道还真有这么多种味道。 “方圆百里内有一百二十八种,方圆三百里内两百六十七种,方圆千里之内怕是有上千种味道……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东西,首先也不说好范围,就开始各自显摆,除了说明你们是半壶水以外,还能证明啥?” 这话说得难听,却有理。 欧阳广羞得脸色微微一红。“师叔祖你的鼻子真灵,可惜……” “可惜啥?”穆龙子刚刚训斥完两个后辈,正在得意,享受着‘为人师’的快乐呢,因此对欧阳广嘴里迸出来的‘可惜’简直深恶痛绝。“你不给我说清楚什么可惜,当心我收拾你!替你师父收拾你。” 欧阳广讪笑一声。“可惜,只有师叔祖您一个人闻得出来,也不晓得是不是对的……” “大胆!你敢质疑我师父?”石磊磊的胖脸都动起来,一对小眼珠鼓鼓的,显得甚是激动。 “合理怀疑,大胆求证,这是我修道人的本分!”欧阳广义正言辞。 石磊磊还要发作,却被他师父拦住。“欧阳广说的没错!修行一事,不能尽信权威,合理的怀疑是有益的。只有如此,才能在领悟上不断提升,不然新法术、新的道论是如何诞生的?” 穆龙子对欧阳广评价如此之高,出乎意料,也使得石磊磊不好再纠缠。他将脸色一变,温和了不少。“弟子刚刚也是这么觉得的。欧阳广这小子,还是不错的。” “好了,废话少说吧,既然来了,咱们赶紧赴会去,别迟了。” 欧阳广立在原地不走。“师叔祖,咱们到底干什么来了,不说清楚,我可不敢走……混元天意门的门规可严着呢……” 这一回,穆龙子没有骂欧阳广,而是严肃地答道:“老头儿我不可能让你做违背门规的事。放心吧,小子,跟我来,有你的好处。” 欧阳广还是纹丝不动。 石磊磊察言观色,料到师父要发火了,于是再次瞪眼。“欧阳广怎么怎么不识抬举?” 欧阳广也摇摇头,瞪着石磊磊。“你每次都是这一招,难道就没有一点新意?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别吵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穆龙子手一指。“看见没,前面是万龙洞,今天是九界的大妖王聚会的日子,我们去凑凑热闹,寻摸几颗漂亮的妖怪元丹。这纯粹是个人爱好,不杀生,不抢劫,健康得很呐。” 收集妖怪元丹?健康爱好? 欧阳广有点反应不过来。而且,前面有什么东西?欧阳广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哪里有什么洞府?。 “师叔祖,弟子法力浅薄低弱,你别骗我……” 穆龙子再不搭理欧阳广,扽起他,腾云驾雾,冲入半空。 “距离万龙洞还有千里之遥,没有半个时辰到不了,你们都别废话。” 起初,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大约十息功夫以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显然是穆龙子施法的效果。 欧阳广自己的境界虽然不高,但也能感受到四周的空气中布满了成型的法力,乃是禁制的表现,难怪穆龙子也不敢轻易撕裂虚空而去。 能让穆龙子这样高深的人物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禁制,想必也是大有来头。 飞到半路,远处突然一阵雷响,阵仗之大,难以用语言形容,居然把穆龙子设置的隔绝声音的禁法也给震破了,震得欧阳广头晕脑花。旁边,自己踩在云上的石磊磊也被震得脸皮乱颤。 “师……师父……这……这是什么声音……怎……怎么这么响……” “住嘴,别给我丢人!”穆龙子往胸前一抹,装束立刻改变,原本的黑袍子变成了肩头有鎏金倒扣的大氅,脚底的步鞋也被一双彩云步履所取代,头顶上更出现一顶白玉冠,远远望来,就是一个十足的妖王做派。 欧阳广虽不曾亲眼见过妖怪,却也猜到了七八分。而他自己也被穆龙子扶正,扔在了云朵上。 脚下,完全没有软绵绵的感觉,蓬松的云彩竟然坚硬如石。 再仔细一看,自己身上的混元天意门的袍子也变成了穿金镂玉、夸张至极的彩衣。旁边,胖子石磊磊同样是这幅装扮,而且还装出神气活现的样子。 又过了顷刻,一大片云海来到眼前。云上旌旗招展,雷声鼓动,竟然是一大群妖怪,各个身高两丈开外,穿着金盔金甲,统一的黑色披风,只有领头的一位大喇喇坐在一把金交椅上,披着血红的皮氅,上面印刻着乌黑的骷髅图案,气势非凡。 “我说是哪位大王能有如此排场,原来是黑角大圣!” 来人哈哈一笑。“行脚大圣,别来无恙。” 行脚大圣?欧阳广差点没笑出声来,没想到穆龙子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再看时,黑角大圣原来是一只牛头妖怪,他的身后,全是牛头妖兵。 第一百零八章 寻丹 万龙洞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广披着华贵彩衣,装成穆龙子的随从,与石磊磊一左一后跟在身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从进洞开始,每一千步就有一副巨大的龙骨,筋肉尽去,或者吊在空中,或者镶在石壁之内,或者摆在路边,被人当成了装饰品。 巨大的龙骨被宽大的万龙洞衬托得微不足道,足见万龙洞的宏伟。 欧阳广觑着眼睛打量,万龙洞的通道足有两百丈宽窄,从进洞算起,已经走了不下五里之地,仍未到大殿。 入洞前,空中拥堵不堪,各家妖王都抢着入内,挤成一团,彼此还差点大打出手。 妖王的道理就是拳头和势力,谁家的大王顶着大圣以上的头衔,谁就可以先进万龙洞。 必须有两个以上的随从,这是规矩,所以穆龙子才必须寻摸一个看得顺眼,又不受青桃峰规矩限制的人陪自己前来。 看来看去,欧阳广是不二人选。 如今进了洞,各路妖王远远隔开,各自摆出不同的排场。黑角大圣是一方豪杰,交游广阔,跟穆龙子打完招呼后就提前进洞,此刻不知被哪家妖王拉着叙旧去了。 洞内除了龙骨惊人,还有数不清的青铜雕像,站在道路两旁,大多是青面獠牙的妖王,间或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类。 龙骨,雕像,配合鼓乐,声势浩大,让人不自禁地对万龙洞主人心生敬畏。 欧阳广原以为修行界就是人类的天下,没想到眼前的妖怪也有如此气象,这真是大出预料,让欧阳广生出自己是井底之蛙的感觉,对于穆龙子带自己前来‘见识''的事瞬间不再抵触。 欧阳广心头紧张,又有些不解,于是小声问身边的石磊磊。“喂,这些妖怪难道认不出来咱们是人吗?” 石磊磊露出不屑的表情。“真没见识。妖怪会以为自己是怪物吗?在他们眼里,人只是妖怪的一种,你明白不?” “人是妖怪的一种?“欧阳广从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道理,但细细一想,也并不是说不通,因为妖怪本就彼此不同。 “妖怪的种类太多了,只要你自认是妖怪,你就是妖怪。”穆龙子远远地跟另外一个妖王点头致意,顺便解释道:“著名的妖君‘吞天’曾经也是凡人。没什么稀奇的。世界如此之大,千奇百怪的事多了,你不了解所以不理解,这就是少见多怪。” 欧阳广点头,没有辩驳,因为他也认同这个道理。 石磊磊见欧阳广‘服帖'',心里得意,端起老马识途的架子,准备给他普及一下妖界的常识。 就在此刻,另外一个妖王走到近前,粗声粗气地喊道:“你好,咱们认识吗?你为什么要跟我点头致意?” 欧阳广一愣,心说,你从哪来的我都不知道,怎么会跟你打招呼。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肯定是对方误会了。 自己刚刚点头是对穆龙子的话表示赞同,却被这妖王看在了眼里。 欧阳广不知如何应答,僵在当场。而且对方的尊荣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虽似人形,但矮胖墩实,加上满脸通红,皮肤粗糙,大大小小的疙瘩堆满了脸颊,一对眼珠更是鼓鼓囊囊,让人不寒而栗。 “你好……我……就是随便打个招呼……” “随便打个招呼?”对方脸色不善。幸亏穆龙子打圆场:“这是我的随从,第一次参加万龙会,不懂规矩,见谅。” 那妖王认出穆龙子,嘀咕了一句,转身走开。“原来是行脚大圣。” 石磊磊长吁一口气。“看见没,谨言慎行。稍有差池,就有麻烦。” 穆龙子盯着对方看了两眼。“是个蛤蟆成精,修为不低,可惜还不是大圣,寻常妖王罢了,不必介意。” 又往前走,石磊磊便抽空给欧阳广介绍了一下妖王的地位:寻常妖怪占山为王,可不敢称圣。而大圣还不是最有地位的妖怪,在大圣之上还有妖君和妖帝,皆是显赫非凡的存在。 走了不知多远,终于到了大殿。大殿前后左右皆有五百丈,高有百余丈,数不清的夜明珠悬挂其上,将大殿照得通明大亮。大殿正中一个高台,周围是四龙盘踞,栩栩如生。 欧阳广定睛看时,那四条龙有红黑白蓝四色,早已死去多时,只不过以法术保存了尸体而已。 形形色色的妖王,带着随从,穿来穿去,不时发出放浪形骸的笑声。虽是妖怪,却讲着欧阳广能够听懂的语言。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生涩难懂的奇怪发音会蹦将出来。 欧阳广再不敢丝毫造次,心想,就我那点飞剑造诣,怕是跟这些妖王走不过一个回合。于是,小心翼翼地跟在穆龙子身后,亦步亦趋。 穆龙子高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欧阳广确实机灵懂事,当下暗下决定,等回去后,得给他些好处。 “这位大王,可有上好的元丹?”穆龙子走到一处角落,背着手问道。 万龙会是各界妖王的盛会,除了重头戏万龙洞主宣布大圣排名,斩龙饕宴,以及立下未来五十年的新规矩外,便是诸妖王的互通有无。 毕竟,这是诸天万界最盛大的妖王聚会,机会难得。 所以大殿四周,看似漫不经心的调侃,其实大多数都是在交易。 对方看了一眼穆龙子。“大圣,喜欢元丹?是收藏,吞服,还是练器用?” “收藏。” “收藏?喜欢什么年份的?” “五百年以上的,千年最好,不超过一千两百年。” 对方倒吸一口气。“大圣是行家。” “不敢,自己不敢直接取,都是从朋友那里买来的。” 简短几句话,彼此已经试探完毕。 “哪位大圣推荐来?” “在下行脚,翼尊大圣是我朋友。” 对方笑容更盛。“原来是行脚大圣,久仰。里面请!”那妖王身后竟然是一驾马车。 小小的车厢门打开,里面别有洞天。 欧阳广在前往混元天意门之前已经见识过,但当日所见之铜车完全无法跟眼前的马车相比。进到里面,乃有十丈方圆,数个琉璃台子,各自放着透明瓶子,里面赫然都是妖怪元丹,在特制的法器灯亮下,放着耀眼夺目的炫光。 这是欧阳广第一次亲眼看见元丹,心脏不由得猛跳,既兴奋,又紧张。同时又觉得怪异:元丹乃是妖怪的内丹,内丹在此,意味着它们的主人多半已经殒命……而且,在此兜售的妖王与他们好歹是同类,难道没有半点物伤其类的感觉吗? 不容欧阳广多想,穆龙子已经和对方热络地讨论起来。 “行脚大圣,这边看,这是千年丹。” 穆龙子目不转睛地打量,又从怀里拿出法器,仔细端详。“一千零七年的丹,五行属金,品相不错……丹主人是陆生还是水生?” 这话在欧阳广听来有些刺耳,不太礼貌,可对方全不在意。 “水陆两生,他本是只老龟……哎,说起来也真是伤感。这丹原是我朋友的,他遇难时就在我的身边,可惜救他不得,没有办法……” “伤感个屁,我看你挺开心的……卖自己朋友的元丹,也真只有你们这些猪妖才做得出来……”一个原本在旁边看丹的红衣女子突然凑到近前,插嘴道。 “嘿,姑娘言重了。在商言商嘛,我那朋友已经不在了,留着元丹也是浪费……君子成人之美,把它留给喜欢的人,才是对我那可怜朋友最大的尊重。行脚大圣,你说是不是?” 穆龙子微微一笑,不予置评。过了片刻,他趁人不备,却把那妖王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这丹我要了,开个价吧。” 第一百零九章 越来越不懂自家师父 妖怪元丹除了可以修炼之用外,因为凝结了妖王的血脉,还可以拿来追溯妖王的历史,加上本身五光十色,绚丽多彩,煞是好看,所以成了修行界收藏家们的最爱。 尤其是人类修行者。 因为五行有别,不是每一枚元丹都能轻易被食用,所以妖怪们也更倾向于出售自己拥有的元丹,从其他妖王或者人类那里换取更有长久用处的丹药与法器。 五百年以下的小妖怪,法力不够精纯,元丹价值不高。一千二百年修为以上的元丹,往往属于有地位的妖王,甚至是妖界大圣所有,即便这些妖怪殒命,多半还有理不清的关系,一般人不敢收藏,怕得罪其背后势力。所以行内不成文的规矩,一千两百年的元丹封顶。 穆龙子是行家,对方两句话就试了出来。 欧阳广暗暗留心,把这些记在脑中,以备将来之用。 对方微微点头,却未明确答复,眼睛望向不远处另外一位客人。他正在一枚一枚元丹地仔细打量。 穿红衣的女子看了一眼欧阳广。“别看了,那是我师傅,舞山君。我师父若是看上这枚元丹,你们就没戏了。” “舞山君?”欧阳广看了一眼穆龙子以及他身边的妖怪商人,明白过来为什么身边的红衣女子敢如此言语无忌,因为对方的师父便是传说中的妖君。 穆龙子的脸色不大好看,却又无可奈何。 “小妖怪,你家主人不开心了。你可惨了。” 欧阳广摇摇头。“他是我师叔组,我不怕他。” “当心他吃了你。” “我是人,人不吃人的。” “你也是人?” “我也是人……”欧阳广点点头。“这么说你也是人?” “我不是,我师姐才是,我只有一半的人类血统……”红衣女子使劲一嗅。“你好香啊,会不会很好吃?” 欧阳广吓了一跳,立刻提高警惕,退后了一步。 “嘻嘻,逗你玩的,我也不吃人。” 欧阳广还是保持谨慎,这样的妖女可是不能信的。 穆龙子又和对方讨价还价了一番,给出了极好的价钱,可对方仍不肯立刻成交,气得穆龙子甩手就走,带着两个‘跟班’离开了马车。 石磊磊骂骂咧咧。“这个妖怪真是不识好歹,看我非得……” “不许胡言乱语!刚刚你还教导欧阳广,要他谨言慎行,你现在又在做什么?”穆龙子突然严肃起来。“这里有多少妖王,都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想找死不成?” 石磊磊急忙住嘴,看了一眼欧阳广。 欧阳广面无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幸灾乐祸,让他感觉舒服了一点。 接下来,穆龙子有些闷闷不乐,又和几个知道跟脚的妖王寒暄了一阵,可惜始终没有选到称心如意的元丹。 正在徘徊,不远处发生了争执,两个大妖王为了抢购一根远古天妖的肋骨吵了起来。 远古巨妖浑身都是宝贝,很多部位都特别适合妖王修炼,自然是抢手货。 两个妖王越吵越凶,最后真地动手。 穆龙子一皱眉。“这两个妖怪好大的胆子,敢在万龙洞争斗,不把万龙洞洞主放在眼里?” 妖王都是蛮横无理的个性,喜欢看热闹,无不煽风点火。就连各个顶着大圣头衔的大妖王亦是如此。那黑角大圣一对牛眼鼓鼓的,看得兴致高昂,还挥了几下手,似乎恨不得自己能下场去打一架。 两个妖王都不擅长法术,各自就地一滚,发身长大,使出法天像地的神通,比试谁的力气更大。 其中一只乃是巨熊得道,法身有十丈高下,浑身批毛,凶恶无比,张嘴咆哮,唾液四溅。另外一只是鳄鱼得道,法身更大,十五丈开外,一拳将黑熊精打翻在地。正在得意,冷不防,身后却显出一只身形更为巨大的妖王,身高起码二十五丈,一只举手带着风雷声响,猛地拍下来,就听一声惨叫,那鳄鱼怪顷刻被压成了肉酱,一颗酱红色鹅蛋大小的元丹随即从血肉之中脱离出来,滚到了一边。 一道黑烟冒起,那鳄鱼怪竟然练成了元神,还想逃跑,早被身后那大妖王猛地一吸,吞入腹去了。“该死的臭鳄鱼,连我家子孙都敢打,真是活腻味了!” 欧阳广看得一咋舌,刚刚那鳄鱼怪的实力起码相当于人类的金丹一重境界,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其他妖王除掉了,那妖王的实力真是恐怖至极。 “那鳄鱼精起码有八百年的修为,也是大妖王。”穆龙子补充了一句。 妖怪凝结元丹比人类要早,刚成型的元丹比不上修道人的内丹,但随着时间推移,妖怪的元丹也会不断晋升。照尺寸看来,鳄鱼怪的元丹的确有八百年以上历史。 被鳄鱼怪打翻在地的妖王大喇喇地走过来,将元丹捡如怀中。“多谢老祖出手相助。” 黑锋大圣点点头,倨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要收回法身的意思。 立刻有人喊道:“黑锋大圣,你本事虽然高强,但这里是万龙洞,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惊动了万龙洞洞主,对大家都没好处。” 早有人附和。但是那黑锋大圣却放肆至极。“你们怕这洞主,本王可不怕,他若敢出头,我也要试试他的本事!” 一句话惊乱了全场。大部分妖王、大圣都知道万龙洞洞主的底细,闻言面面相觑。 “疯了疯了。”穆龙子也忍不住有些惊慌失措。“万龙洞洞主乃是万年妖帝,在整个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厉害人物,这个黑锋大圣不过三千年的修为,敢夸如此海口,怕是要把咱们也连累了!” 欧阳广一听此言,立刻催促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师叔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别以你的胆小怕死来揣度我家师父……” 石磊磊的话没说完,早被穆龙子打断。“废话,你以为我不想走吗?万龙大会一开始,洞口就用秘法堵住了,破碎虚空的神通都使将不出来,你让我怎么逃?要是能逃,我早他奶奶地逃了!” 石磊磊一噎,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自家的师父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天蝉过处,人畜不生 黑锋大圣语惊四座,引来恐慌,不少妖王已经开始后退。可惜,诚如穆龙子所说,洞口有禁制,出不去。 “黑锋,快收了神通,不要胡言乱语。”一位相熟的大圣好言提醒。 黑锋大圣不领情,冷笑一声:“怕个球!万龙洞洞主何在?” 大殿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黑锋,你发什么疯?你想死我们不管,别他娘的拖着我们!” “天蓬大圣?本王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胆小,不服气,你上来跟我打一架!” 天蓬大圣呲牙咧嘴,始终没敢上前。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万龙洞并无异状,黑锋大圣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什么万龙洞洞主,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罢了,居然把一众骄傲得不了的大圣们吓得噤若寒蝉?你们这群畜生啊,真是不配大圣的头衔!” 黑锋大圣行迹张狂,无人能制。顺带着,他手底下的那群熊怪也嚣张起来,骂骂咧咧,一副将自己当成了万龙洞洞主的架势。 妖王都是暴脾气,若不是忌惮万龙洞洞主的威势,遵守他定下的不得在洞中动手的规矩,恐怕早就群起而攻之。 “这头不知所谓的黑熊,惹了大祸!” “无知者无畏,古人诚不我欺!” 就在众妖王怒目相视的时候,一只金色的拳头从大殿后面的内堂飞了进来。 “擒龙手!” “是万龙洞洞主。” “黑熊惨了。” 欧阳广也紧张极了。他刚刚才目睹黑锋大圣一击制敌,将一头修炼了八百年的鳄鱼怪打成肉饼,心里实在好奇,这个万龙洞洞主能有何等实力?难道也能一击将黑锋大圣击败不成? 金手来势不快,也不见它如何施展,更不见黑锋大圣怎么反抗,就被金手轻轻巧巧地捏住了。一声嘶吼之后,黑锋大圣的法身溃散,幻化成点点荧光,显了原形,乃是一只身高两丈的大黑熊。 金手随即跳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掌。 黑锋大圣惨叫一声,口吐鲜血,但并未就此身亡。 欧阳广长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瘫软在地的黑熊,暗忖:“我的天,这位洞主好厉害!怕是神剑宗宗主再生,也未必是他之敌啊!” 可是,身边的穆龙子和一众妖王却不约而同地发出‘咦’的惊叹,似乎对金手的威力不满意。 “擒龙手竟然没将黑锋打死?” “这威力与我当年所见不可同日而语……洞主会网开一面?” 穆龙子沉着脸,手里已经握着一只铜球模样的法器。“不对劲,万龙洞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飞到黑锋大圣的旁边,手里握着一根金色的圈子,往上一砸,居然把擒龙手给打退了。 如此一来,所有妖王都躁动起来,确认那擒龙手不是真正的万龙洞洞主的手段。 “噫,洞主呢?” “这万龙会竟然不是洞主主持的?” “今年的斩龙饕宴还有没有?” 万龙洞之所以有如此多的龙骨,就是因为每届万龙会,洞主都会亲自斩杀一条龙,拨筋去骨,款待远道而来的妖王们。 就在众妖议论纷纷之际,那打退擒龙手的妖王,掀开斗篷,朗声说道:“吾乃万龙洞洞主的传人,三十年前我就怀疑洞主阳寿已尽,没想到是真的。” 一言既出,立刻让群妖耸动。 万龙会已经持续了三千余年,五十年一会,从未间断,次次都是万龙洞洞主亲自主持。传言中,这位五千年前就被冠以妖帝头衔的大人物,早就活过了一万岁,功参造化,乃是相当于人类顶级散仙的实力,除非自身天劫爆发,否则阳寿自尽?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道,他并非寿终正寝,而是被人谋害?一时间,众妖困惑而胆寒,人人自危。 那自称万龙洞洞主传人的妖王继续说道:“我被奸人所害,不得不离开万龙洞,没想到这次回来竟然物是人非。那奸人一定还想假扮我家老祖,就此霸占万龙洞,迷惑众生,幸亏我及时回来,揭破真相。黑锋兄弟,多亏了你临危不惧,这才引得贱人出手,暴露了他的跟脚,不然本王还不敢确认……” 黑锋大圣擦拭嘴角献血。“兄长家的大事,小弟焉有不尽力之理?” 众妖回过神来,终于明白为什么黑锋大圣今天敢如此猖狂了。 有人认出了说话的妖王,惊呼一声:“你是天蝉妖君,早有人传说你是万龙洞洞主的传人,不曾想是真的。”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远近闻名的黑角大圣。欧阳广与穆龙子在来的路上便遇到了。 如此一来,一切都变得更加可信。同时,众妖的疑虑也加深了:万龙洞洞主不在,这场盛会究竟会变成如何,如今都成了未知之数。 更多的妖怪认出了天蝉妖君,晓得他名声的妖王都开始暗暗戒备。 天蝉过处,人畜不生,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穆龙子脸色微微泛白,显得极为谨慎。他为收集元丹而来,可不想卷入妖族的风波。他虽自称妖王,但毕竟是人类,在妖王中的根基并不十分深厚。 电光火石之间,欧阳广思路大开,突发奇想,认为这一切或许一早就安排好了。不仅黑锋大圣是天蝉君的手下,就连黑角大圣也是他的人马,兴许还有更多他的人马隐藏在妖王当中。 这些都是托儿啊! 这次的万龙会就是一场鸿门宴。 可鸿门宴的对象是谁? 欧阳广正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穆龙子,已经晚了。 天蝉君突然狂暴,双目也变得通红,身体更是不断膨胀长大,转眼就与大殿齐高。他的头顶着大殿,双手抡起,猛砸天花板,将整个万龙洞摇晃起来。 万龙洞坚固无比,整个洞天所在的山脉不知几亿几万斤重,天蝉君能将整个洞府摇动起来,其法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欧阳广心慌之余,却没忘了提醒穆龙子:“师叔组,山洞晃起来了,洞口的禁制会不会受影响,咱们……” 穆龙子犹豫了片刻,却就此错过了机会。曾经出现过的擒龙手又杀了回来,而且不止一只。 山洞的摇晃停歇下来,天蝉君奋起神威,将七只擒龙手打落在地,再一次以行动向诸妖证明自己作为妖君非是浪得虚名。 下一刻,一群披着紫袍的妖王从大殿后方鱼贯而入,领头那妖王将自己掩藏在长袍之中,不让人看见其尊荣,但却立刻对天蝉君破口大骂:“忘恩负义的东西,在我万龙洞待了几年就敢自称万龙洞的传人?我爷爷当年将你赶走,就与你断绝了关系,你还敢回来,在此妖言惑众?” 天蝉君怪笑两声。“本王是货真价实的万龙洞传人。倒是你,从哪里钻出来的东西,趁着洞主阳寿已尽,竟敢假冒万龙洞洞主主持万龙会?若不是本王赶来,大家都被你蒙骗了,到底是谁妖言惑众,一目了然!” 此言不无道理,因为妖王们之前根本不知道万龙洞洞主发生了什么,足见紫袍妖王有意隐瞒。 “我爷爷根本没死,你浑水摸鱼,居心不良,必遭诛杀!” 万龙洞洞主还健在? 群妖再次耸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先下手为强 欧阳广觉得后背都湿透了。他一个青桃峰上练气四层的入门级修行者,跟着师叔祖前来见识而已,原以为不过是走马观花、四处看看,然后就该平安回返,哪里知道却进入了数界之中名声最鼎盛的妖帝的洞府,万龙洞。 入了妖洞也就罢了,竟然又卷入了传承之争。 欧阳广洞若观火,知道今天双方必定大打出手,而最大的变数就是万龙洞洞主是否真地活着。 “老祖还健在?”天蝉君脸色不变,镇定自若,不知是强装还是天然流露。“既如此,那就请老祖出来。只要他老人家出来,将事情说清楚,就更能证明本王的话千真万确!” 这话一出,众妖无不点头。 天蝉君如此坦荡自若,的确赢得了不少妖王的心,让不少妖王认为他说的才是实话。 穿紫袍的妖王却愣住了,既不说去请老祖,也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如此一来,更让天蝉君笃定万龙洞洞主已经不在了。 与此同时,正如欧阳广预料的那样,许多妖王站了出来。 “诸位,万龙洞洞主老人家德高望重,对在座的诸位多半也有恩惠,如今他老人家蒙难,这诺大的万龙洞决不能落入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怪手里。” “说得没错。天蝉君乃是名扬四海的妖君,又是洞主的传人,由他继承万龙洞,延续万龙会的传统再好不过了……” “我也赞成,让天蝉君成为新的万龙洞洞主。天蝉君,你会不会斩龙?斩龙饕宴的传统可不能断……” 妖王们发出一阵故作轻松的轻笑。 天蝉君挤出一丝微笑。“那是自然。本王不才,斩杀一条两条蛟龙,自然不在话下!” 紧跟着,黑角大圣牵头,开始挨个询问周围的妖王,要大家选边站。 “师父,咱们赶紧选边站,不然今天怕是出不去了!”石磊磊比欧阳广还紧张。 穆龙子有些拿捏不定,欧阳广急忙劝道:“万万不可,静观其变!” 欧阳广的话音刚落,有人嗤笑道:“笑话,你们赞成不赞成算个屁?这是万龙洞,旁人都没资格说三道四。万龙洞的事,该由万龙洞自己的人做主!” 众妖扭头,说话的乃是一个女妖,身材高大,穿着灰袍。 欧阳广立刻认出,她就是自己不久前在马车中遇到的舞山君。那兜售元丹的妖王就是因为忌惮她,而不肯干脆地将元丹卖给穆龙子。 妖王们大都认得舞山君,见是她说话,不敢回嘴。就连大名鼎鼎的黑角大圣也不由得略显尴尬。“原来是舞山前辈,本王之前没有看到前辈,还望见谅。” 舞山君面无表情。“你当然看不到本王,你的眼里只有天蝉。说吧,他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甘冒大险,敢跑来这里张罗?你就不怕万龙洞洞主回来收拾你,把你做成牛肉干?” 黑角大圣不敢反驳,嘿嘿干笑两声。“前辈说笑了,我与天蝉君素未谋面,今日也是初次见到,何来张罗一说?”说着话,慢慢地后退。 “原来是舞山君。”天蝉君一面罩定眼前的十余个紫袍妖王,一面抱拳行礼。“您说得没错,万龙洞的事就该万龙洞的人来处理。畜生,揭开你的长袍,让我看看你是谁,竟敢冒充万龙洞的人。” 紫袍人冷笑几声,也朝舞山君抱拳行礼:“多谢道友仗义执言。舞山君说得没错,这是我万龙洞的事,与诸位无关。很抱歉,今年的万龙会只能到此为止。诸位请原路返回,等我清除了天蝉这个叛逆,下一次万龙会照旧!” 天蝉君大笑。“真是笑话,你还真当这万龙洞是你的了?你口口声声称呼万龙洞洞主老人家为爷爷……可本王从未听说他老人家是什么子嗣,也从未见过你……偌大的万龙洞岂是你说据为己有就据为己有的?” 紫袍妖怪不再搭理天蝉君,而是放出一道金光,然后喊道:“诸位请!”已经是打开了万龙洞的禁制。 欧阳广一扯穆龙子:“师叔祖,咱们赶紧开溜!” 穆龙子急忙施法,但又晚了一步,天蝉君已经提前动手了。他曾经在万龙洞跟随万龙洞洞主修炼,也知道一些开关禁制的方法,立刻将万龙洞再次关闭。“诸位大王、大圣,这厮不知从何处学了一些掌控万龙洞机关的方法,他打开禁制,乃是想要溜之大吉,本王不得不先封闭万龙洞,等我清理完门户,杀龙款待大家。请见谅!” “天蝉君请便,我们无妨!” “恩,我们作壁上观就是。” “既然诸位都认为天蝉君理所应当,那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将来天蝉君必不会忘了大家的好处!”已经退后的黑角大圣突然又号召了一声。 紧跟着,更多的妖王开始往天蝉君的身边移动,摆明了是要支持他。 “师父……”石磊磊见势不妙,暗示师父也跟过去。“他的势力比较大。” 欧阳广却拉住穆龙子。“师叔祖,就算要站边,也要选那紫袍人。” “为何?” 欧阳广来不及回答,身边一个红袍女子嘻嘻一笑。“小子,你的这对招子还真是明亮,形势看得很清楚嘛。” 欧阳广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近前的,但也认出她来,正是舞山君的那个徒弟。“你师父知道什么底细吗?” “底细就是……” 轰! 红衣女的声音被打断,大殿乱成了一团。 趁着妖王们朝着天蝉君移动,紫袍妖王率先发动了攻击,万龙洞洞顶的夜明珠被打碎了一半,整个山洞暗了下来。 天蝉君不肯示弱,也发动了回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火尖枪,挥舞起来有赶山填海之势,带着狂风,朝着紫袍妖怪冲了过去。欧阳广与石磊磊修为较低,立即站立不稳。 四周的妖王,也随即分化:跟随天蝉君的妖怪们开始强拉硬拽地要求其余妖王支持天蝉君。不愿意明确表态的妖王越来越少,因为到了此刻,大家都看出来天蝉君是有备而来,他此刻势力最大,胜算最大。 穆龙子稍有迟疑,便被一个大圣呵斥:“行脚大圣,你不支持天蝉君吗?”形貌凶神恶煞的,哪里还有半分对待同侪大圣的客气。 天蝉君以及一众支持者仗着自己可以控制万龙洞的禁法,所以有恃无恐。 欧阳广却暗忖:这天蝉君根本不会笼络人心,白白得罪许多大圣,将来如何自处? 穆龙子毕竟是混元天意门的老前辈,自恃身份贵重,受到挑衅,顿时把脸色沉了下来。 欧阳广见机行事,突然拿出昏君百炼金,当头砸了下去,乃是先下手为强。 那来劝说的大圣冷不防被金砖拍到脑门,虽不至于受伤,却尴尬万分,气得大吼。 欧阳广突然的动作吓了穆龙子一大跳。他气得三尸神冒烟,暗骂:“混账,混账,你这是要拉老夫一起死吗?” 下一刻,舞山君出手,打退了妖王,喝道:“跟我来!” 大殿已经乱成了一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必称大圣 一块红布包裹着欧阳广,不住地摇晃。 欧阳广的身体随之颠簸,耳畔怪叫声不断,热浪更是此起彼伏,让欧阳广知道外面的争斗激烈无比。 血腥气与臭气,夹杂着法器施展时的灵气烧灼味道,一股脑地灌入欧阳广的鼻腔内,让他头晕脑胀。 “行脚,你可有飞剑?”这是舞山君的声音。“几把?” “带了九把。” “放出去,绞杀那头黑角牛。” 穆龙子愣了一下。“要做这么绝?” “你是人类,自称的妖王,又不常年在妖界混迹,怕什么?今日你不斩他,来日他能放过你吗?” 欧阳广面临危险时,胆子格外大,这是他的天赋,也与他过往所受教导以及经验有关,闻言不顾身体不适,喊道:“师叔组,别犹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蝉将万龙洞锁住不光是防止紫袍妖逃走,而是要剪除所有不肯对他俯首称臣的妖王。这是你死我亡的关键。” 穆龙子反应过来,“天蝉好大的野心。”九把飞剑已经鱼贯而出,朝着黑角大圣刺去。黑角大圣是天蝉君阵营的中流砥柱之一,舞山君是在围魏救赵,想要减轻紫袍妖怪的压力。 几声惨叫传来,身边几只追上来的妖王都被舞山君顷刻斩杀,几枚元丹滚到附近。 欧阳广顾不得头晕脑胀,急忙伸手捡起,放入怀中。 穆龙子专心操纵飞剑,来不及顾及这些身外之物了。 可惜,黑角大圣穿着一件软金甲,乃是绝好的法器,穆龙子那等高的修为,也伤不到他分毫。九把飞剑无功而返,好在没有丢失。 舞山君再不逗留,带着几人继续逃窜。 过了约摸一刻钟,欧阳广感到自己脚踏实地了,眼前的红布也随即消失,借着法器的微弱光亮,定睛一看,一行人已经身处一个神秘的甬道。 穆龙子骂骂咧咧,直道晦气。“大千世界的妖王数不胜数,大圣也不知凡几,来参加万龙会的妖王虽不少,却也不过十之一二,那天蝉如此行事,也不怕得罪了人?这里的妖王,谁没几个亲朋在外面?” 欧阳广轻笑一声。“师叔祖的话固然不无道理,却不晓得天蝉这样的妖王永远只靠拳头行事,又怎会在乎许多……讽刺的是,这方法未必不见效。妖怪贪生怕死的应该也不少吧。” 红衣女立刻反驳:“妖怪天生就是战士,可跟人类可不同,谁会怕死?……” 舞山君却打断了她。“这小子说得也没错,小妖怪不怕死,因为血气使然,而且没什么好眷念的。大圣们可不然。这些大圣谁没几个洞府妻妾?说死就死?没那么简单。都是有所牵挂的妖,不然何必称大圣?……到头来,妖怪和人类没有区别,所以许多妖怪才把人类也当成自己的一属……” 红衣女瞪了一眼欧阳广。“师父虽然赞同你,但你不许得意。”她看着欧阳广,似乎有一丝喜爱之意。 昏君相貌堂堂,在大煌时就是远近闻名的俊美男子,难怪容易得到女子的青睐。 欧阳广一摊手。“我得意什么?能逃出去才是正经的。” “说得没错。”舞山君正色打量眼前的甬道。“万龙洞洞主乃是不世出的妖族天才,一出道就已经是大圣,他的洞府何等复杂坚固,天蝉想要据为己有,简直是痴心做梦。” “前辈,这么说,你早知道万龙洞洞主不在的事实了?那紫袍的妖王真是万龙洞洞主的传人?” “看不出来你这小家伙倒很灵光。”舞山君手中放出一道红光,沿着甬道扫射。“他的确是万龙洞洞主的孙子……万龙洞洞主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传人被别人欺负。” “前辈既是妖君,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竟也愿意冒险?”欧阳广是在借用她之前的说辞,以为但凡是大圣以上的妖王必有私心才对。 “妖怪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不利的事,偏要去做。” 欧阳广心头泛起奇怪的感觉,暗道,你确定是在说妖怪,而不是人类?往往明知不可违而为之的,难道不是人类吗? 一念未止,一股强烈的血气扑来。 “有人………” 欧阳广话没说完,天蝉君竟然追了上来。 “天舞,你坏我好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个妖王话不投机半句多,见面就打。两团强光腾起,在狭窄的通道内斗得难分难解。 砰砰巨响不绝于耳。 欧阳广看不出两人的手段,只觉得着急。“师叔组,你出手啊!” “我出手……我怎么出手?这两个妖君的实力都在我之上,我跟上他们的动作已然不易,打个屁啊!” 石磊磊见师父也无能为力,已经吓得傻在了当场,一个不留神,被青色那团强光误伤,拍到了甬道上,立刻浑身鲜血直流,站也站不起来。 穆龙子急忙施法把自己的徒弟拉回身边。来不及治疗,又有两个大圣追了过来,穆龙子急忙迎战,他顾不暇。 场中剩下三个能动的人:欧阳广,红衣女,以及她的师姐。 “师姐,咱们怎么办?” 欧阳广这才注意到,身后一直站着一位身量修长而单薄,脸皮白得发亮的女子,她紧咬嘴唇,手里握剑,也是一个人类。 “冲上去,助师父一臂之力。” 欧阳广还要阻止,却是晚了。两个女子瞬间被弹了回来,全都受伤。 欧阳广叹气,埋怨道:“匹夫之勇,这是在帮倒忙。” 话音刚落,穆龙子和舞山君同时败下阵来。 青光中天蝉君显露原形,乃是一只奇丑无比,凶恶异常的大金蝉,张嘴来咬。满口利齿,牙缝中满是猩红色的血气。 舞山君奋起神勇,再次上前,又被金蝉一口咬中肩头,脱身不得。 欧阳广情急之下大喊:“师叔祖,放飞剑刺他眼珠!“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广同样把自己的飞剑和百炼金砸了出去。同时,又举起黄金斧狠狠地一剁。 欧阳广的道行不值一提,当然伤不了天蝉君,但黄金斧与百炼金的威力合二为一,却救了舞山君。 百炼金原有致人昏厥的奇效,却在欧阳广用来砸完金毛犼之后消失了。不为别的,因为被金毛犼的血气污染,此刻那丝血气却被天蝉君给吸走,无形中增加了百炼金的威力。 纵然是天蝉君,也被这一金砖砸得晃了两晃。 舞山君趁机逃脱,身后的甬道也适时打开。穿紫袍的妖王探身喊道:“快进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会说话的蛟龙 天蝉君击败了紫袍妖王,却被他走脱。此刻他更在甬道内打开一扇门,提供给众人逃生之路。 舞山君卷起两个徒弟,闪身进门。 欧阳广和穆龙子却没有立刻逃走。原来,石磊磊被一只妖王变化出来的触角缠住,脱身不得。 他原本已经受了伤,浑身真元不得不不住地循环,企图修复自身,根本抽不出余力来挣扎,全靠欧阳广死死拉住,才不至于殒命。 穆龙子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徒弟,放出飞剑御敌,跟两只妖王斗在一处,给欧阳广争取时间。 “快进来,不然本王关门了!你们那同伴已经不行了,必死无疑,不要再浪费时间。”紫袍妖王喝道。 “不!”欧阳广不听。 紫袍妖王见状,就要关门,因为天蝉君已经扑了过来。 红衣女突然冲了出去。“他这么有情有义,我不能让他死,我要跟他并肩作战!” 舞山君也道:“若不是他,我还逃不出来,不可弃之不理。”也再次冲了出去。 紫袍妖王冷哼一声。“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话虽如此说,却并没有关门,而是放出几道法术相助。 舞山君和紫袍妖王暂时敌住了天蝉君。红衣女帮助穆龙子缠住了另外两个大圣。 欧阳广瞅准机会,端起黄金斧一阵猛砍。触角失去主人的关照,已经变得虚弱,经不起欧阳广的强攻,终于放开了石磊磊。 石磊磊奄奄一息,却意识清醒,知道自己被欧阳广所救,露出苦笑。欧阳广记得霍申猴这个先例,并不指望石磊磊记得自己的恩情,但绝不肯见死不救,于是一运真气,将他抗在了肩上。 正在此时,红衣女也被打飞了回来,嘴角全是鲜血。她本已受伤,此刻是伤上加伤,再也站立不稳,噗咚倒地。“抱我!” 欧阳广毫不犹豫,调整肩上的石磊磊,同时抱起红衣女,转身就跑。 一声巨响传来,巨大的气浪推着欧阳广跌进石门。石门随即关闭,但穆龙子和舞山君却没能进来。 “不好,我师叔祖还在外面。” “我师父也在外面。”红衣女的师姐接嘴道。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刚刚她受的伤比自家师妹还重,所以没能二次出战。她话音刚落,身子一软,也跌倒在地。 欧阳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外面的争斗未休,穆龙子生死不知,而眼前三人又各有重伤,动弹不得。 等待了片刻,石门外似乎再无动静。欧阳广无法,只得将石磊磊放到自己的飞剑上,施法将他抬起,同时一左一右,搂起舞山君的两个徒弟,艰难地往前寻去。 走了许久,不见尽头,四周越发黑暗。欧阳广会使用的法术十分有限,只能借助法器的光芒照明,途中又经过几个岔路口,等到他累得气喘吁吁,真元不济时,早已经迷失了方向。 万龙洞之大,远超欧阳广的想象。 砰! 欧阳广法力耗尽,坐倒在地,沉沉睡去。 天蝉君和几个大圣带来的压力实在惊人,就算欧阳广自己并未冲锋陷阵在最前面,没有首当其冲地承受其巨浪一般的法力,但紧张情势引起的消耗依旧非同小可。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欧阳广忽然觉得耳垂发痒,鼻息之间有异香,立刻惊醒过来。看时,竟然是那红衣女在自己怀中,吐气若兰,顽皮地朝着自己的双耳吹风。她看见欧阳广醒来,也不害羞,反而嘻嘻娇笑。 “你长得还真俊俏啊。” 欧阳广固然不算十足的正人君子,却不想跟这个半妖产生什么纠葛,于是就势将她往地上一扔。 “哎哟,我受了伤,你还忍心这么对我?” 欧阳广正想拿几句酸话堵住她的嘴,一阵嘶吼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打断了他。 红衣女以及还在欧阳广怀里的另外那个舞山君的弟子全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静听起来。 过了五、六息的功夫,红衣女突然喊道:“快,抱起我,咱们跑!这是龙吟,这里一定是万龙洞主关龙的地方。” 下一刻,黑暗之中燃起火光,一条硕大的红色蛟龙真地从远处冲了过来,它浑身带着火焰,怒气冲冲,吓得欧阳广浑身寒毛直竖。 “快,快跑!”红衣女连番催促。 欧阳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争辩,就手搂起她,但因为法力耗尽,却驱动不了飞剑,眼看石磊磊就要落在原地,命丧当场。 “走吧,他活不了的!他一个人死,总比大家都死要好!” 此言不无道理,但诚如欧阳广认为的那样,人类并不总按道理行事,也不会只为利益行事。 “他是我的同门,我不能丢下他!”欧阳广连番运气,企图调动真元,飞剑抖动了两下,就是升不起来。而红色蛟龙的火气已经距离几人很近了。 怀里的人类女子忙道:“你是……耗尽了法力?我这里有灵石,快取出来……” 女子的话没说完,脸色已经通红。 “你有灵石?怎么不早说,在哪里?” “在我衣服里……我运转不了法力,也没力气……” 红衣女也摇摇头。“我也没力气,要拿快拿,别拿性命当儿戏!” 欧阳广再不犹豫,伸手进去,掏了两下,果然找到两块灵石,二话不说捧在手心,开始运功。可惜却是晚了,提炼灵石灵气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怎么也需要片刻功夫。手里的灵石才刚刚开始释放灵气,红色蛟龙到了面前。 红衣女和她师姐都闭上了眼,以为自己再无幸存之理。 噗通,蛟龙却突然趴伏在地,再也动弹不得。欧阳广长出一口气,原来蛟龙的四肢都绑着铁链。此刻,铁链已经到了尽头,蛟龙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大王,救我,救救我们……”红色蛟龙若是发动攻击,烈焰仍能将欧阳广四人烧成灰烬,但他却出言求救,大出欧阳广的意料。 欧阳广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这个……我该怎么……怎么救你们?我的法力微薄,可斩不断你的锁链……” “就算斩得断,也不能斩。这是万龙洞洞主抓来款待诸位妖王的蛟龙,你放了他怎么跟万龙洞的人交代,而且你放了他,他也不会承情,反而会一口吃了你!快跑!”红衣女赶忙提醒。 红色蛟龙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是我们的命,逃不了啦。” 远处,传来略显稚嫩的声音,显然是一条年轻的蛟龙。“大哥,既然是这样就回来吧,何必求妖怪。” 会说话的蛟龙并不多见,欧阳广生出了恻隐之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困龙池底黄金斧 真正的神龙世所罕见,现如今存身诸天万界的几乎都是形形色色的蛟龙。蛟龙通常四爪,与神龙不可同日而语,但饶是如此,一般修行者也绝不是这些蛟龙的敌手。 看出欧阳广犹豫的神情,红衣女急忙出言阻止。“不要听信这些蛟龙的花言巧语,它们肯定是骗你的!” “骗我?骗我什么?”欧阳广摇摇头,对红衣女的话不以为然。在神剑宗宗主的记忆中,会说话的蛟龙通常来历不凡,与江湖之中的怪物不能混为一谈。所以欧阳广生出一丝亲近之意。 “你还有别的同伴?” 红色蛟龙点点头。“我有一个弟弟,也被万龙洞洞主抓来,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道之中,已经百余年了。除了我兄弟两个,另外还有五条不会说人话的蛟龙……” “你从哪里来?” “我与我家兄弟都是天壬十七界出身,我们的家乡是一片冰原。那一日,我和弟弟在冰原戏耍,结果从天而降一只大手,就把我们擒住了……” 红色蛟龙情真意切,将自己的来历交代一遍。“原以为今日是我们的大限,没想到那洞主不曾出现,却是大哥您来了。” “你认得我?” 蛟龙摇摇头。“并不认得,只是觉得面善。” 黑暗中随即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那叹息是对于自己不能回返家乡的惆怅,引来欧阳广同样的心思。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恢复一下真元……我来试试看。” 欧阳广将两女放在一边,盘膝坐下,开始运气。 红衣女还是站不起来,气得嘟嘴。但看欧阳广行功认真的样子,加上做事又极有主见的气势,又忍不住心头喜欢。红衣女下意识瞟了一眼自己的师姐,发现她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广,随即露出不喜的神色。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欧阳广恢复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绕到蛟龙的身后,仔细打量那锁链。“并无特别之处,这链子有这么结实吗?” 这是欧阳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蛟龙,难免心慌紧张。他提着黄金斧子,绕来绕去,企图寻找一个薄弱环节。 “嚯!”一斧子下去,铁链纹丝不动,蛟龙却发出一声惨叫。 “不行,这铁链有奇怪禁法,除非能立刻斩断,不然所有的……伤害都要由我承担……而且,是加倍的……”蛟龙说完,瘫软在地,继续痛苦地低吟。 “这么阴险。”欧阳广对万龙洞洞主又是敬畏,又是厌恶,觉得他实在心狠手辣。斩龙吃龙也就罢了,还用如此禁术囚困它们,让它们百年不得见天日,简直心毒至极。 仔细看时,红色蛟龙周身皆是伤痕,不晓得经过多少磨难,让欧阳广下定决心,这次非要救他兄弟出难。 “没别的办法了吗?” 蛟龙抬起眼皮。“听说这困龙池的池底是捆我们的锁链的根部所在,以前的老龙说过,那里是最脆弱的部分,若能斩断,我们就都自由了……可是……我们无法下水,无法保护你……困龙池底下不知会有怎样的危险……” “别信它的,这些蛟龙生性狡猾,万一是要害你怎么办?” 红衣女始终不相信这些蛟龙,她受了伤,比平时更加多疑。“师姐,你劝劝他,不要进去。” 另外那女子却不吭声。 欧阳广听得厌烦,顾不得两女是舞山君的弟子,呵斥道:“你再废话,我把你扔在这里,你自谋出路!” 红衣女气鼓鼓地回嘴:“你不听人劝,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好啊,我也不连累你,你自己留在这里吧。”欧阳广说完,用飞剑将石磊磊托起,又扭头问红衣女的师姐:“你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女子脸色微红,声如蚊蝇。“我跟你走。” 欧阳广一手搂起她,一手提斧,与蛟龙一同往黑暗的山洞深处走去。 红衣女依旧无法动弹,眼看欧阳广说走就走,吓得大叫:“你回来,我跟你走……” 回应他的却是甬道中突然出现地一群怪虫,这些怪虫乃是本地土著,因为惧怕蛟龙,一直潜伏在侧,此刻涌来,想要饱餐一顿。 红衣女吓得花容失色,最后还是欧阳广返身回来,用黄金斧一阵猛捣,救回了她的性命。“以后不许聒噪,不然我随时扔下你。” 抱着两女,欧阳广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一个硕大的水池边。 说是水池,其实更像一个大湖,但因为深藏洞中,无日月照耀,寒气逼人,缺了外面江湖的碧波荡漾。 湖边趴着另一只身型较小的红色蛟龙,神情恹恹,正是红龙嘴里的兄弟。 “我弟弟受了重伤,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他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要是今日逃不出去,我们便只能做人盘中肉食了。” 欧阳广放下半醒半昏的石磊磊,叮嘱虽受伤但已经完全恢复神智的姐妹两人:“替我照顾他,我下水看看。” “你别去,死了怎么办……”红衣女忍不住又多嘴。 欧阳广瞪了他一眼,吓得她赶紧紧闭双唇。 正要纵水,两道突然黑影蹿出来,张嘴就咬,赫然是两条黑不溜秋的蛟龙。 红衣女大急,危急时刻催动浑身仅有的一丝真元,放出一道烈焰。“我怎么说的,你还不信!” 两头黑色的蛟龙十分凶恶,但却没有咬到欧阳广,红蛟龙不顾身上有伤,奋起神勇,与之斗在一处。 小红龙也发出嘶吼,勉力站起,整个龙脸更呈扭曲状,显得愤慨无比,显然跟这两条黑蛟龙早有深仇大恨。 “恩人,不必管我。” 欧阳广猜到小红龙就是被它们所伤。此刻想要救龙,关键是斩断铁锁,其他皆是无用功,于是欧阳广瞅准时机,跳入潭中。 湖水冰冷刺骨,但却有丰厚的水灵气,欧阳广大喜,他本就有水行根骨,又七窍全开,于是贪婪地汲取灵气。 金水双行灵气交融共生,一起成为欧阳广的法力。无论哪种灵气获得突破,欧阳广的境界都会提升。 憋着气,全靠黄金斧的一点微光照明,欧阳广小心翼翼地下潜多时,早已经听不见湖边的争斗声。 所幸湖底除了水压较大外,并无其他怪物,欧阳广无惊无险地找到了锁链的根基,居然是一处像模像样的祭坛,祭坛上倒插着一柄黄金色的斧子,与欧阳广手中的法器一般无二。斧柄上拴着数条细细的锁链,往湖外延伸出去,越接近湖面越粗壮。 咋一看,这祭坛乃是专门为这黄金斧子所设。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斧子与我的法器这么像?那万龙洞洞主和混元天意门难道大有关联?” 一时间,各种想法层出不穷,如走马灯一般在欧阳广脑海中掠过。 “不想了,想也没头绪。”欧阳广伸手去拔那斧子,那斧子竟然毫无力度,顺着欧阳广就离开了祭坛。 紧跟着,奇妙的事发生了,它主动贴近欧阳广手里的黄金斧,转眼与之合二为一,化成了一柄体型更大的黄金斧。 欧阳广在水中一掂量,发现新成的斧子反而更轻,而且似乎蕴含无穷法力。当初在怪树林,欧阳广就觉得这黄金斧不凡,威力绝大,但经过测定,它虽是古法器,却只有区区三品的等级,令欧阳广大为费解。 如今真相大白:原来直到此刻,黄金斧才成为完整之身。 至于斧子的两部分为何分别在这两地,便不是现在的欧阳广所能理解的了。 随着两斧合成一体,锁链自然散开。 欧阳广得意非凡,自觉是一举两得。然而仅仅片刻后,欧阳广就觉胸闷,居然憋不住气。定睛一看,黄金斧原本所在的祭坛露出一个黑洞,从里面冒出来许许多多人脸鱼怪,正纷纷扑向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湖翻 怪鱼越靠近,欧阳广越觉得难受,于是转身不顾一切地朝湖面浮去。 水里的水灵气帮助了欧阳广,让他的速度比初下水时快了数倍,将怪鱼远远甩在身后。这是欧阳广水行根骨带给他的好处:如鱼得水。 不仅如此,在快速交换水行灵气的过程中,欧阳广的另外那项异能也觉醒了,唤作【百味】。 水中,欧阳广的嗅觉大为减退,但此刻有了百味的异能,竟然可以在水里尝出妖气的味道。欧阳广由此确认这些怪鱼都是妖兽,并能通过周围水势的味道强弱来判断怪鱼们的踪迹,使得欧阳广灵活地躲开了怪鱼的追捕,浮出水面。 正要御剑而起,那群怪鱼似是有所察觉,知道欧阳广快要脱身,于是最后奋力一跃,纷纷跳出水面,铺天盖地地朝着欧阳广冲来。 欧阳广的雷隼发出一声雷响,一股焦臭传来,数条怪鱼被飞剑剿杀,但更多的鱼怪已经落到了欧阳广的身体上。 紧要关头,一声龙吟,欧阳广只觉得身体被人抓起,远离了湖面,原来是红色蛟龙终于脱困,并赶来相救。 扭头看时,湖边一条黑色的蛟龙已经奄奄一息,两头红色蛟龙拼了死命,总算打赢了另外两条黑色蛟龙。 红衣女和她的师姐都面如菜色,显然目睹了刚才的激烈大战。 再看时,那受了重伤、命在旦夕的黑色蛟龙突然昂起龙首,发出一声悲鸣,脖颈处的鲜血随即冲起,足有十丈高下。而在它的旁边,与它一起发动袭击的黑蛟龙正面露凶光,用自己的大嘴死死咬住‘同伴’。 它受了伤,已经无用,就要被过往去的同伴杀死,当成食物吞下了。 这一刻,欧阳广对于万龙洞洞主的厌恶之情减少了许多:蛟龙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神龙,它们是卑鄙凶残的生物,同类相残,互为饮食。若是有机会,它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将自己也撕成碎片。 如此这般,它们被万龙洞洞主斩杀吞食,也算罪有应得。 而驮着自己、会说人话的红色蛟龙则与它们不同类,自己相救,天经地义。 “你弟弟就是被这些蛟龙弄伤的吧?” “恩,困龙洞没有吃的,这些黑蛟因为与我们不是同种同宗,所以三番五次袭击我们,想要以我们为食,我与家弟过去百年已经扑杀了两条蛟龙,但家弟也因此身受重伤,几乎就要不能活了!” “既如此,咱们过去斩了它们,既算为民除害,也算替你报了大仇。否则现在他们也已经脱困,出去后还不得害人?”欧阳广取下黄金斧,困龙洞所有的蛟龙都获得了自由。 红色蛟龙对自己的恩人言听计从,一个俯身冲了下去。 欧阳广挥舞黄金斧,照着蛟龙的脖颈就砍。 那蛟龙咬杀了自己的同伴,正在啖食血肉,对欧阳广不屑一顾。 这些蛟龙都有相当于人类金丹二重天以上的修为,并不比寻常的大妖王逊色,否则妖王们也不会觊觎蛟龙肉。所以,它瞧不起欧阳广是有道理的。 可惜,它毕竟肉眼凡胎,认不出欧阳广手中的黄金斧正是当年万龙洞洞主用来囚困自己的法宝,一不留神,被黄金斧削去了首级,鲜血迸流,犹如红泉。 “是不是还有三只蛟龙,咱们冲过去!” 水塘巨大,在远端果然还有三条黑线,正是另外的几头蛟龙。它们如今脱困,凶性大发,怎肯坐以待毙,早在欧阳广冲到眼前时,蹿入了水中。 当初有锁链缠身,这些蛟龙无法下水,但此刻脱困,龙游大海,相得益彰。 红色蛟龙乃是火龙,下不了水,扑了空。 转眼工夫,三头蛟龙冲到了另外一边,竟然想要攻击石磊磊三人。 欧阳广大喊一声,使出浑身力气,挥出一斧,却是已经晚了。 三头蛟龙没有咬到三人,它们也晚了。 失去了黄金斧镇压的大湖终于丢掉了平衡,犹如倾覆的大碗一般,居然倒扣过来。巨大的风旋卷起滔天的巨浪,冲天而起,将所有周围的活物吞入其中,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下面扣去。 红龙一声哀鸣,被大浪打入水底。 岸边的三人以及身形较小的红龙无一幸免。 欧阳广也落入水中,但毫发无伤。 那些湖中的怪鱼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被旋转起来的水流缠住,死命地扑腾,却仍不能稳定身体。 乾坤颠倒。 欧阳广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湖,连同湖底,都翻了过来。 强大的水流,使得一切物体都成了无根的浮萍。 欧阳广记起石磊磊还在昏迷,于是不顾一切地往前游去,黄金斧更放出强大的气场,帮助欧阳广拨水,最后借助百味的异能找到了失散的三人。 红衣女和她的师姐被欧阳广用手死死扯住,而石磊磊则被他用两脚夹住,好歹没有被洪流冲走。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湖水翻滚结束,风平浪静。大批的怪鱼受不了水中灵气震荡带来的撕裂威力,一命呜呼,尸体浮出水面。 欧阳广不敢怠慢,带着仨人跃出水面。几人都是修行者,固然受伤昏迷,但决不至于溺毙。 石磊磊经过一番自我调戏,渐渐苏醒。“欧阳……你救了我……” 欧阳广来不及搭理他,又转身飞到湖面上帮助两头红色蛟龙上岸。 两只蛟龙都奄奄一息,耷拉着脑袋,伏在岸边一动不动。 欧阳广赫然发现自己的御剑术已然突飞猛进。离山前,他与诸位教习苦练经日已经小有成就,指挥飞剑制敌颇有心得,但御剑飞升一法并不圆融贯通,哪里知道一番历练,在危急时刻终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精通起来。 “看来实战果然是修炼最大的助益剂。”欧阳广保持警惕,回转岸边,倒提着黄金斧继续注视大湖,那几条蛟龙还不知藏在何处。既然不见尸体,必然还活在水中。 “这是哪里?”红衣女一句话提醒了欧阳广。 欧阳广四下打量,发现一道亮光从天顶照下,倾泻在湖面上,整个大湖的风光已经决然不同,周围早就别有洞天。 “这是万龙洞主的【点将阁】,我与家弟被他擒来时,就是从这里去往困龙洞的……”红色蛟龙微微眯眼,认出了自己所在之地。 看似同样的一个湖,却有不同的分身。一湖便是一世界。 欧阳广不由得感叹,万龙洞洞主的神通简直通天彻地,无与伦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取剑 过了良久,三头蛟龙不见踪影,欧阳广稍微松了口气。 红衣女和她的师姐经过这一阵子的调息,也终于可以站立行动。 天蝉君与他的两个大圣同伙随便一击都有崩山裂海的威力,所幸两女都没有伤到经脉根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欧阳广瞥了一眼石磊磊,发现他的脸色渐渐红润,也开始恢复。毕竟是练气九层的修为,底子深厚。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和师姐都还不知道呢。” “他叫欧阳广……我是他师叔,我叫石磊磊。我们都是行脚大圣的弟子和晚辈。”石磊磊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就忍不住要说话,而且绝不肯放过丝毫占欧阳广便宜的机会。 欧阳广一皱眉,暗怪石磊磊嘴快。穆龙子顶着妖王的名号来参加万龙会,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最好是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结果石磊磊倒好,一下子说出了两人的真名。 为了防止石磊磊口不择言,再说出自己的跟脚,欧阳广急忙打断石磊磊。“好了,你赶紧歇着。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可是白救你了……” 石磊磊意识到自己失言,嘿嘿笑了两声,并不反驳。 红衣女一笑。“喂,欧阳广,你的脾气可真大,对我和师姐非打即骂也就是了,怎么对自己的师叔也这样凶恶?” “我就是这样的汉子。”欧阳广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他只是我挂名的师叔,要是惹到我,我就把他扔在这里,让他一个人静静地死去。” 说完,欧阳广不搭理红衣女,准备绕湖巡视。 “喂,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我叫红舞,我师姐叫严催眉。” 欧阳广随便晃了晃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故意如此冷漠,以显得自己跟妖怪的行事做派差不多。 刚走出不远,欧阳广惊住了。 大湖是在一个硕大的山洞之内,四周依然是高有百丈的石壁,与困龙洞一般无二。但眼前的洞天庄严肃穆太多,山壁上隔三差五便有一个硕大的石龛,被人鬼斧神差地依照山势凿刻出来,每一个石龛内都是一个雕像,无不高大威武。 第一个雕像乃是獠牙朝天,猿首人身的妖王大圣,穿戴盔甲,威风凛凛。他的手中握一柄方天画戟,上面还挂着三颗其他妖怪的头颅,每一丝细节都镌刻得极为仔细,使得那三颗妖怪头颅的面容都清晰可辨。 虽然是石像,但气势万千,让欧阳广不寒而栗。 再看时,妖王脚下有一个供台,上面赫然放着一根金灿灿的方天画戟,还有一双带着飞翼的皮靴,似乎是真是妖王过去的装备。 欧阳广不敢贪心,快速走过,手里的黄金斧更是发出微微的轰鸣,似乎在跟那个方天画戟叫板。 第二个与第三个雕像都是妖王形象,同样在脚下有祭坛,放着妖王的物事。 “果然是点将阁,这些妖怪,恐怕就是当年万龙洞洞主的手下……这万龙洞到底是什么来历?” 心里想着,欧阳广已经来到第四个雕像前。这个雕像居然是一个人类剑客的形象,穿着白绸长衫,飘逸若仙。 欧阳广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仔细一看,吓了一跳,那雕像脚下的祭坛上是三把长短不一的飞剑,而且其中两柄飞剑上用篆书雕刻着‘混元天意门’的字样。 “这是我混元天意门的哪一个前辈?他竟然是万龙洞洞主的手下?”欧阳广的心头涌起怪异的感觉,看来人类自称妖王绝不是穆龙子的首创,更不是专享。最让欧阳广不能接受的是,从前他认为只有妖怪成为大修行者的随从,却从未想到人类修行者也会成为大妖的手下。 正在发呆,红衣女红舞一瘸一跛地追了上来,她的师姐也跟在身后。 “咦,这是人类妖王……这些飞剑看似威力不小啊……恩,有两把是普通飞剑,还有一把是妖剑……喂,欧阳广,你是不是看上这两把飞剑了?看上了,那就拿去呗,反正万龙洞洞主和他的这些手下都不在了……按照咱们妖族的风俗,只要是死去妖怪的法器与兵刃,都是无主之物,后人先见者继承……” “你们怎么来了?” “你师叔是个话唠,让人受不了……而且我们怕你出意外……”红舞笑盈盈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妖王死了?” “废话,这是点将阁,万龙洞洞主是不会给活着的妖王设立雕像的……你真是婆婆妈妈,喜欢那两把飞剑就取走,怕什么?” 欧阳广突然露出笑意。“原来如此,谁说我怕了?既然有这个风俗,我自然当仁不让。只不过,我在想,三把剑我都用得着,干嘛只取两把?” “别!欧阳广,那是妖剑,你是人类,取不得!” 欧阳广不管不顾,走到近前,伸手就取。哗哗哗,三声,三柄剑全数被欧阳广取了出来。 他必须将三把剑都取走,因为第三把妖剑的剑柄上也镌刻着‘混元天意门’五个字,字体细小,欧阳广第一眼没有察觉,在跟红舞说话时才发现。他要将自己门派的东西取走,而且不想给两个舞山君的弟子留下丝毫有关自己的线索,即便这个线索目前与自己尚无牵连。 更深一层的含义,则是欧阳广不想让两女看到‘混元天意门’五个字,让她们知道混元天意门的前辈曾经当过万龙洞洞主的随从。 这应该是混元天意门的耻辱吧。 红舞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不是说人类和半妖都碰不得妖剑吗?” 欧阳广嗤之以鼻。“这位妖王不也是人类吗?若你的话是真的,他怎么操纵所谓的妖剑的?” 一句话让红舞应答不出,她只是依稀记得这件事,至于为什么如此,究竟是不是如此,她并不清楚。 欧阳广又将雕像脚下的剑匣捡起,把三柄剑放入其中,然后背在身后。说来也奇怪,剑匣拿在手中仍有二三斤的重量,但背在身上却是轻若无物。欧阳广方知这剑匣本身也是一件宝物,不由得开怀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居然是个女妖 所谓妖剑,与用稀有金属淬炼而成的飞剑大不相同,通常是取材妖君以上等级的妖王或者远古荒兽的部分身体淬炼而成。比如,牙齿,骨骼,倒刺……诸如此类。 妖剑有自己的个性和属性,会随着使用者修为的提升而不断释放自己的潜力,但无法像本命剑心一样无限提升,直至修行者达到自己境界的顶峰。 而且妖剑的使用者通常会将妖剑当成兵刃使用,少有将之如飞剑一般放将出去,杀敌于千里之外。 红舞看着欧阳广轻而易举地将三把剑收入囊中,不由得眼红起来,想着自己的师父是妖君,比行脚大圣的实力更强。既然欧阳广能取剑,自己当然也可以取用两件称心如意的法宝。于是抢在欧阳广的前面,朝着第五个石龛跑去。 严催眉小意地跟在欧阳广身后。“我师妹是个半妖,性子急,你别见怪?” 欧阳广淡然一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心里却想:当时冲上去跟两个大圣争斗的时候,你的冲动劲头可比你家师妹强得多了。 “我家师父和你家的行脚大圣一样,也是人类自称妖王……”严催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倒是欧阳广始料未及的,难怪严催眉和红舞的言谈举止和纯粹的妖怪不太一样。 “你师父是完完全全的妖王?还是……”欧阳广本想问舞山君是不是其实也是某个修行门派的长老,但话没说完,整个山洞摇晃了起来。 红舞惊慌失措地扭头回来。“不好了……动起来了……” “什么动起来了?”欧阳广一皱眉:“你是不是乱动了什么东西?” 红舞有些委屈。“我……我就是看中了它的一柄半月刀,想要继承,没想到……没想到它还没有死透……” 一只巨大的雕像从石壁中挣扎出来,竟然在后面追了过来。 “糟糕!”欧阳广急忙御剑,顺手捞起两女,风驰电掣地往回赶去。 “谁让你乱动东西的?” “我……你……你不也拿了飞剑吗?为什么你拿就没事,我拿就……” “这叫各有天命,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强求!懂吗?”欧阳广没好气地说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身后的雕像。 石磊磊撑着上半截身体,坐在湖边,不远处则趴着两头红色蛟龙,此刻都望着欧阳广飞来的方向。 “欧阳广,怎么……怎么回事?” “你问她!”欧阳广二话不说,将石磊磊也拽到飞剑上,呼喊一声:“快走,这个雕像发疯了。” 两条蛟龙原本已经奄奄一息,在这片灵气充沛的地方有所恢复,但还是无法腾云驾雾,扑腾了两下,就跌到了沙滩上。 三头黑蛟龙似乎嗅到了机会,突然从湖里蹿出来,扑向了两头红龙。 欧阳广气极,返身回来,掏出黄金斧和百炼金就砸,急得红舞大喊:“别管它们了,咱们逃命要紧!” “要逃你自己逃!”欧阳广一甩手,将红舞扔了下去,摔进沙坑中,好不狼狈。 三只黑蛟龙惧怕欧阳广的黄金斧,转身腾挪、躲避,却被随后赶来的雕像用法力抓住。 巨大的雕像发出怒吼,手指射出几道无形的气流,一个照面就将三头黑蛟龙剿杀了。 龙尸断成数截,血雨四溅。 欧阳广怡然不惧,手握黄金斧,立在两头蛟龙的身前。 巨大的雕像正要扑上来,欧阳广后背上的剑匣突然打开,妖剑脱壳而出,在半空一绕,似乎夺取了雕像的什么东西,雕像随即坐到在地,动弹不得。 紧跟着,雕像的头颅上冒起一阵炫光,浮现出一组图像。 “吾乃童祖门下,长爪蜥龙真身,三百年得道,四百年凝丹,五百年显形,七百岁称大圣……” 妖剑随即归窍,欧阳广呆呆地站在原地,听得入了神。 “童祖是谁?” “传说中所有的妖族都源于四大祖,乃是圣祖,灵祖,长青祖和童祖……童祖门下的妖王修炼大元丹,与人类类似。圣祖门下的妖王也凝丹,但却不止结一枚丹,随着修为越深,内丹数目越多。九丹妖王比八丹妖王厉害,若是到了二十丹以上,据说就可以媲美金丹九重天的修为了。”严催眉虽是纯粹的人类,但浸染在妖怪的世界中多年,对于这些妖族的事可谓信手拈来。 欧阳广恍然大悟,才知道原来妖族还有这许多的讲究。看来妖怪的世界不比人类的世界更简单。 那雕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前尘往事,最后终于说到万龙洞洞主。 “万龙洞洞主得道久远,乃是……” 说到关键处,石像的声音忽然减弱,让人听不分明,急得欧阳广赶忙凑近,想要知道究竟,却被红舞拉住。“不要去,危险。” 这一次,红舞是对的,欧阳广被她扯住的同时,石像开始坍塌,放出肉眼不可见的强烈的波束以及巨大气浪,足以摧金断玉。欧阳广急忙将斧子挡在身前,护住诸人。 湖面也在同一时刻再次掀起波澜,倒扣过来。 等几人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另外一个洞天内,不远处赫然是穆龙子,舞山君以及穿着紫袍的妖王和他的手下。 穆龙子见到欧阳广和石磊磊,喜出望外。“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欧阳广也关切地问道:“师叔祖,你们也没事吧?” “还好!幸亏青瞳大圣熟悉万龙洞的禁法,调转乾坤,让我们逃到了这里,不然那天蝉还真是不好应付。” 穿紫袍的妖王一眼看见欧阳广身边的两头红蛟龙,冷哼一声:“你竟然把我的蛟龙给放了出来。” 欧阳广心中一紧,生怕对方要对蛟龙下手,握着黄金斧的手更紧了。哪里知道下一刻,那妖王掀开斗篷,露出俊美的脸庞,话锋一转:“这一次多亏了你们跟我并肩作战,这两头红蛟龙就送给你,权当答谢之礼吧。” 欧阳广闻言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那妖王并不认得自己身后的剑匣,看来他根本从未去过点将阁,他作为万龙洞洞主传人的身份显得相当可疑。 欧阳广虽然心中怀疑,面上却不说破。 “万龙洞,又叫万湖洞天,老祖以无上禁法勾连乾坤,铸造此洞,岂是天蝉那个家伙能够随意参透的?等我慢慢发动万龙洞的禁法,将所有外人驱逐出去。”青瞳褪去长袍,露出身形,居然是个女妖。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都是欧阳广的功劳 万龙洞洞天广大无边,设计复杂至极。青瞳虽有口诀和颠倒乾坤的方法,却不识得万龙洞的全貌,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施为。 所以,她既不知道万龙洞中到底藏着什么,也不知道万龙洞的中枢在何处,更不懂得利用万龙洞御敌,需要不断摸索。也正因此,天蝉君才能暂时为所欲为。 若不是关键时刻舞山君挺身而出,青瞳在大殿中几乎就要被天蝉君生擒活捉,所以她感激舞山君和穆龙子这一点,倒是真心实意的。 “几位的恩情,我青瞳记下了。但万龙洞的事无需外人帮助,待我寻一条通道送你们出去。” 舞山君受了轻伤,脸色微微泛白,闻言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言语,而是转身来查看自己两个徒弟的伤势。 穆龙子也掏出丹药给石磊磊服下。 过了片刻,舞山君突然走到跟前,将一枚硕大的元丹递给穆龙子。“道友仗义相助,你的弟子又救了我的两个徒弟,这枚元丹就送给你了。” 穆龙子眼睛一亮,不由得大喜,因为这元丹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枚,可惜当时那猪妖忌惮舞山君不肯出售。 “那就多谢妖君了。”穆龙子根本没有办法客气,这实在是他的心头所好,于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元丹,放入怀中。此刻再看欧阳广,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当初就是欧阳广力主站在青瞳这一边,而且也是他救了红舞和严催眉,使得舞山君对自己感恩。 这一切,算起来都是欧阳广的功劳。 下一刻,青瞳也走过来。“原来行脚大圣喜欢收集元丹。这些便送你吧。”居然也从自己的锦囊中掏出了三枚颜色各异的元丹递给了过去。 穆龙子眼力非凡,认出三枚元丹中的一枚竟然是一千五百年的货色,寻常人根本不敢买卖,乃是难得的珍品,立刻乐得合不拢嘴。“洞主客气了。” “大家都是朋友,将来本洞主扫清门户、击败天蝉君,还需要两位多来捧场!” “那是自然。”穆龙子也是人精,听出弦外之音,知道青瞳自认是新晋的万龙洞洞主,以后她呼风唤雨,也是需要妖王帮衬的,此刻就是暗示自己和舞山君乃是她的定鼎之友。 妖王之间的纷争也不简单,但穆龙子自恃还有混元天意门长老的身份,大有退路,因此自觉稳赢不输。 “这位小友喜欢元丹吗?”青瞳一头紫发,双眸湛蓝,生得魅惑迷人,看着欧阳广,让欧阳广微微有些心慌意乱。“除了那两头蛟龙,你还想要点什么?” 欧阳广连忙摆手。“多谢大王抬爱,我并没什么需要的。”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其实已经取了一柄黄金斧外加三把宝剑的事。 “既如此,本王不勉强。”青瞳转身,手指面前的大湖。“本王已经寻到了路径,几位请到湖水中站定,我这就送大家出去。” 这已经是欧阳广第三次经历湖水颠倒乾坤,并不觉得稀奇,但因为有青瞳施法,湖水翻滚得有条不紊,十分平顺。 眼前一黑,随即一亮,诸人便已经到了万龙洞外千里之遥的地方。 “没想到这次的万龙会竟然如此收场。”穆龙子感叹了一句。 “行脚大圣不必感慨,万事皆是如此。你我冥冥之中有缘,这一战选对了立场,将来想必还有再见之时。”舞山君若有所指地看了看欧阳广。“这位小友,将来若是得空,请来我舞山一聚。”说着递给欧阳广一枚手腕。“这是我舞山信物,收好。” 欧阳广不好拒绝,点头致谢。 红衣女红舞服下师父的丹药后,精神好了不少,习惯性地嘻嘻一笑。“你得感谢我,我跟师姐可没有揭你的短儿。”说时瞅了一眼欧阳广后背上的剑匣。 欧阳广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穆龙子跟舞山君施礼告别,纵入云海。 红舞急忙扭头,望向自家师姐,略带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严催眉俏脸微红,点点头,手里多了一条细布,乃是从欧阳广的衣袖上扯下来的,上面赫然印着几个金字:混元天意门。 “原来,他是这个门派的弟子……哼,欧阳广,看你能躲我们躲到哪里去?” 穆龙子带着欧阳广和石磊磊腾云驾雾,并没有立即回转混元天意门,而是来到一座洞府前。 看时,松柏长青,古木参天,虫鸣鸟叫,猴戏狐走,乃是一片宁静的所在。洞府前有十丈方圆的月台,洞门口是朱漆红门两扇,上面还有金字匾额:行脚圣元洞天。 穆龙子落云下来,不无得意地问道:“欧阳广,看看我这洞府如何?” 欧阳广没想到穆龙子居然在这片世界中制备下了一个洞府,真正地做着逍遥妖王的事。 “师叔祖,这是您的私产?”欧阳广尝以为修行者都是以修行为要旨的,对身外之物应该毫无牵挂才对,但目前看来,自己大错特错。 “是也。”穆龙子念个咒,推门而入。“修行界有身份地位的人,哪个没些私产?” 经此一难,石磊磊对欧阳广大为改观,一拉他的手,分外的亲热。“进来吧小老弟,里面可是好地方。” 刚进门,便有暗香扑鼻,随即就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婢女迎将上来,口呼大圣。 “大圣,小圣,你们回来了?” “恩,这位是欧阳小圣,你们都得对他恭敬些。”穆龙子一面往里走,一面接过婢女递来的香茶,喝了一口,就手扔在一边。“夫人呢?” “夫人?”欧阳广懵了,难不成穆龙子还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上凡人的生活了? 石磊磊大伤新愈,勉强能够行走,神秘地一笑:“这些都是玩意儿罢了,当不得真的。很快,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欧阳广狐疑不已,怎么看这些婢女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人,难道他们其实是妖怪变化来的? “行了,别犹豫了,我已经累了,等着进去喝酒享乐呢。”石磊磊不由分说,拖着欧阳广走进了内堂。里面香炉生烟,篝火摇曳,金树挂着玛瑙,银桌摆着翡翠,极尽奢华。 不仅如此,一大群环肥燕瘦的婢女整整齐齐地跪在路边,迎接三人,一望而知就是温柔之乡。 欧阳广暗忖:我当年做昏君时也没这样的排场,我这貌不惊人的师叔祖原来是个会享受的家伙。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洞府 欧阳广的身躯是昏君,识海中还有神剑宗宗主的记忆,而本体意识却是自己。 他早就抛掉了昏君的做派,对荒唐的享乐不感兴趣。相反,他现在存着寻求大道的心思,因此格外洁身自好,由得穆龙子师徒俩去寻欢作乐,自己却选了一个清静之地练气打坐,专心建立与新得的三把宝剑的联系。 香炉的香油燃尽了三次,三个婢女小心翼翼地添了三次,都不敢打扰欧阳广。 终于,石磊磊神清气爽地来寻欧阳广,一看门外毕恭毕敬的三个婢女,不由得讪笑一声。“没想到,这个欧阳广还是个专情的人!”他并不以为欧阳广是不食人间香火,只觉得欧阳广是对皇甫娇以外的女子不感兴趣。毕竟昏君带着贵妃进山修行的事迹,在青桃山上谁人不知? 穆龙子和石磊磊都认定欧阳广是同道中人、性情中人。 “你的伤好了?”欧阳广睁开双眼,看见胖胖的石磊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石磊磊一拍肚皮。“没事,死不了。师父的灵丹妙药不少……对了,师父让我来请你去吃酒,你的功课做完了?” 欧阳广记起危急时刻穆龙子无论如何都不肯舍下自己弟子的场景,对穆龙子师徒的印象大为好转。“刚刚练完气,走吧,看看大圣有什么好酒。” 欧阳广虽然没有跟师徒两人‘同流合污’,但也没有装成圣人、横加指责,随和的态度让石磊磊对他的印象也大为好转。 “皇甫娇确实生得万里无一,难怪老弟你瞧不上这些玩意儿。”石磊磊不再摆架子,不再自称师叔,而是把欧阳广当成了同辈相交的朋友。 欧阳广未置可否。“什么叫玩意儿?她们好歹是人吧?” 石磊磊摇摇头:“她们不是人,也不是妖,都是师父用桃树李木变的法器,虽然逼真,但毕竟是假的……” “师叔祖有这么高超的技艺?” “你入门尚浅,不晓得我师父当年的名号……可惜,混元天意门前一代的长老和掌门不愿意走这条路,只肯专研器灵芯和混元粉,要不然现在的修行界恐怕到处都有这样的法器啦……” 石磊磊欲言又止。“算了,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一句话却引起欧阳广极大的兴趣,心里暗忖:“这样的法术和工艺无疑是造化的手段,凭空造人,以假乱真,且不说穆龙子本身的修为有多高,仅仅这一项就足以傲视群雄。” 穆龙子换了装束,活像一个人类的员外,侧坐在凤翅天鹅绒编制而成的软塌上,笑嘻嘻地跟一位容貌绝美的女子吃着酒。不必介绍,欧阳广也能猜到那就是穆龙子嘴里的‘夫人’。 “欧阳广,来来来,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随意。”这一趟出门虽然险象环生,但却是穆龙子收获最大的一次,四枚顶尖的妖怪内丹,放在平时,没有几十年功夫,绝对收集不齐。“师叔祖这里的好宝贝多的是,你有喜欢的,尽管挑。” 欧阳广也不客气。“其他宝物我都不要,师叔祖这里的灵石不少,给我一些当做修炼之用吧。” “就这些?”穆龙子摇摇头。“你也是内门弟子,还缺灵石?眼界也太低了吧……也是,你那师父不在山中,其他的长老都忙着处理那一界的事去了,没人管你。一点灵石不值当什么,你随便拿。除了灵石,你再想想,缺点啥?” “师叔祖,弟子真是没啥需要的了。” 穆龙子一笑:“也罢,等你需要时再跟我要……咱们都是自己人,来日方长……” 等欧阳广回到青桃峰,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皇甫娇见到欧阳广,喜极而泣。“陛下,你这是去哪了?一声不吭,可担心死我了。” 欧阳广又历经了一次生死,见到皇甫娇后就格外的亲热,将从穆龙子那里取来的灵石掏将出来。“这下不用担心灵石的事了,你以后来我这里,咱们一起潜心静修。” “这么多灵石?”皇甫娇惊呆了,因为眼前的灵石足有数百块之多,足够她练到练气九层。“陛下,这些灵石哪里来的?” 欧阳广也不隐瞒。“是穆龙子师叔祖送的。有了这些灵石,我也不必再用金子提炼金行元气了。”欧阳广还记得当初的计划,百炼金只应该用来帮助自己筑基,之后的修炼得靠神剑宗宗主的心法。 当晚,教习聂浑寻来,对于欧阳广缺席了七天的练剑课程大为不满。“你怎么三天打鱼七天晒网?如此下去,剑术如何大成?” 欧阳广也不反驳,因为说多了难免引出不必要的事端,于是站起身就往外走。“聂教习来了,走吧,咱们练剑去!” 皇甫娇也跟着欧阳广来到墨竹林外,其余几个教习早就等在了这里。 “欧阳广,你这个惫懒的家伙,看剑!”幸玄子性子急躁,二话不说,就放出飞剑来取欧阳广。 欧阳广从容迎战,雷隼一声呼啸冲入空中,挡住了幸玄子的飞剑。 几个教习无不脸色大变,因为几天不见,欧阳广的剑术居然大有长进,沉稳之余更添灵动,而且变得十分狡猾。 这些教习的修为固然不低,都有金丹境界,但经历了妖王大圣的历练后,欧阳广的心性和经验已今非昔比。 聂浑有些尴尬,他刚刚才斥责欧阳广学不好剑术,现在欧阳广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剑!” 他忍不住也放出飞剑,加入幸玄子的行列,围攻欧阳广。 欧阳广技痒,将剑匣打开,放出刚刚得来的飞剑,名曰深渊,化成一道青色水气,直冲天际,瞬间将对方两只飞剑的气势压迫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剑?”吕昌大感惊奇,也放剑去攻欧阳广。 欧阳广不慌不忙,又放出第三支飞剑,名曰惊姹,放出去乃是金光一束,快如迅雷,当空一铰,便把聂浑的飞剑扫落林中。 “好小子,得了好剑!这是来戏耍咱们啦!” 剩下的几个教习再不旁观,全都放出飞剑。他们不想占便宜,压抑了自己的法力,比拼的纯粹是操纵飞剑的技能。 欧阳广从容不迫,以一敌五,不落下风。 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取胜,因为剑匣中的那把妖剑也在蠢蠢欲动。 第一百二十章 总算有机会替他出头 欧阳广见好就收。“五位教习,承让了。咱们算平手吧?” 五个教习面面相觑,对欧阳广的进步感到吃惊不已。 他们当然不知道欧阳广所学的其实是神剑宗宗主的剑诀,又有三柄好剑,乃是如虎添翼。除了最近月余勤修苦练外,再加上一番历练,已经融会贯通,造诣不凡。 “什么平手,赢了就是赢了!”聂浑拍拍手中的飞剑,轻叹一口气。“看来我不仅小看了你,而且对飞剑的修炼之法也大错特错。难道真地应该把飞剑看成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 吕昌虽然败了,却比聂浑心情好。“这小子天资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好。咱们没有白调教他。他也不愧是龙长钺师伯的亲传弟子,将来混元天意门的擎天博玉柱。” “欧阳广,你的剑术跟咱们的路数不同,我们几个没什么可教你的啦。” 欧阳广却依旧谦逊。“几位教习谬赞了。若不是诸位压抑着修为,十个欧阳广也败了。咱们明晚再见?” “好,跟你比拼剑术,对我们几个也是一种磨炼,何乐而不为?” 欧阳广仔细地将剑匣收好,带着皇甫娇冲入云霄而去。 聂浑这才回过神来,感叹一句。“这家伙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龙长老见识不凡,慧眼识珠,果然不是我等肉眼凡胎之辈可比啊!” 十天之后,欧阳广一举完成启灵台,练气四层完满,最终突破进入了练气五层,开始了贯通三田的修炼。 一旦三田贯通,施法速度大涨,修行者便具备了成为真正的法师的潜力。据传,远古之时,道门道士都是不使用飞剑的。他们擅长的乃是各种繁复但灵巧的法术,一个道士平均所会的法术有两万余种,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事都能以法术来完成。 皇甫娇大喜,赶着出去知会慕容疾,却在路上遇到了刚刚返山的石天破。而跟在石天破身边的则是与龙雪有罅隙的石天龙。 这两个堂兄弟都存着找欧阳广麻烦的心思。 正是冤家路窄。 “师妹,行色匆匆,这是何往啊?” 皇甫娇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远远地想要绕路而行,却被石天龙一跃,来到近前,挡住去路。“我兄弟叫你,你为什么要跑?恩?眼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初和龙雪还有欧阳广来到混元天意门的女子……天破,这就是你嘴里的皇甫娇?” 石天破脸色僵直,也来到近前,点点头。“正是她。”随即又对皇甫娇说道:“师妹,你还要执迷不悟,还不肯离开欧阳广吗?” 石天破对欧阳广最近的事一无所知,却还记着过去的罅隙。 皇甫娇觉得恼火,心道,我的事你为什么总要来插一脚,面上却没有发作,只冷冷地说道:“我家陛下已经筑基成功,还是内门弟子,我为什么要离开他?” “哼,筑基成功?那不过才是练气二层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内门弟子?不要狐假虎威了,我早听说了,欧阳广为人孤僻,刚愎自用,已经把崔嵬那些内门师兄弟都得罪了。他虽是挂名的内门弟子,可是师父何在?同门何在?我现在就算把他打得不成人形,也没人会替他做主。” “混元天意门又不是凡间的流氓帮派,凡事都有规矩的,你凭什么随意打人?”皇甫娇义正言辞,双目瞪得溜大,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石天龙气得嘿嘿直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硬气靠的是修为和实力,不是口舌之利。” “我家陛下乃是内门弟子,得天独厚,资质又高,你又凭什么觉得他将来的修为不会在你之上?你得罪了我们,将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皇甫娇说得在理。但石天龙何等骄傲?他本就是年青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深受数位长老的喜爱,家世根基又深厚,只是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没有被选入内院,可他内心却一直将自己摆在了内门弟子的位置上,时时刻刻与同辈的内门弟子相比,更期待着将来有一天会成为混元天意门的领军人物。 这等心气的弟子怎么会把欧阳广放在眼中,又怎会将所谓的未来之事当成真正的威胁? 当初因为欧阳广,石天龙已经与师叔石景春有了罅隙,这笔旧账还没算,他又岂会在此刻退让? “你家陛下得天独厚?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得天独厚的?今日我就偏要将你困在此地,看看你家得天独厚的陛下怎么来救你?”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石天龙的脾气比石天破张狂得多,说到做到,以一团烈焰围住了皇甫娇,无论皇甫娇怎么腾挪,就是出不去包围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皇甫娇外柔内刚,倔强得几乎要流出眼泪。 “我乃是执法院的执事,怀疑你勾通邪门歪道,今日要查你清白。你现在伏罪最好,不然咱们就得去执法院的光明屋来个一清二楚!” 光明屋?皇甫娇当然记得那出地方,气得脸色通红。 石天破毕竟对皇甫娇心存爱意,急忙小心翼翼地劝道:“师兄,光明屋就……不必了吧……” 石天龙正在气头上,闻言不假辞色,对着人群喊道:“谁知道欧阳广在哪里的,去把他给我找来,不然别怪我对这个女人无情!” 人群立刻耸动,因为石天龙曾经是青桃峰上的风云人物,数年前离开此地前往执法院时也曾引起轰动,风头一时无两,如今他突然回来,更要与欧阳广为敌,怎不叫人感叹,看来欧阳广要倒霉了。 “欧阳广?”这三个字远远地传到青桃峰的边际地带,胖子石磊磊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有人要找那小子的麻烦?太好了,我总算有机会替他出头了!” 几个教习也听到了风声,知道石天龙过来挑事,不由得面面相觑,露出大为有趣的神情。 “聂道友,咱们赶紧看看去,别让青桃峰出了乱子。” “不急,这事,欧阳广应该能应付,吃不了亏。”聂浑气定神闲。“石天龙仗着是石长老的家族子弟,也招摇了好些年,让他在青桃峰摔一跤,于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吕昌一跺脚。“道友!师兄!贫道担心的可不是欧阳广,而是那个石长龙。我昨晚翻阅典籍,才发觉欧阳广使用的那柄惊诧剑乃是我混元天意门古往今来十大名剑之三,威力非同小可,他教训石天龙也就罢了,万一操纵不住,出了大事可就麻烦了。不光欧阳广不好脱身,咱们几个也难辞其咎!” “你确认?” “我确定!” 聂浑一拍巴掌。“我说那剑光怎么那般厉害!原来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许欺负我家贵妃 石天破带着霍申猴等一群弟子下山‘历练’,返山时遇到同样外出归来的族兄石天龙。石天龙听说了不久前崔嵬逼迫石天破的旧事,追问细节,不由得同仇敌忾,愤愤不平。于是跟来青桃峰,想要趁机替石天破出口恶气,正好撞上皇甫娇,对方却伶牙俐齿,寸步不让,让石天龙好生下不得台。 新仇旧恨叠加一处,石天龙决定给皇甫娇一个大大的难看。 没想到,欧阳广没被引来,却先来了一群新近入门的少年弟子。 大煌的少年们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想要灭火,搭救自己的皇妃,可惜他们法力浅薄,根本毫无办法,结果反而被烈焰点燃了长袍,显得狼狈不堪。 “真是不自量力!”石天龙冷笑两声:“你们是小桃塾的弟子?不认得我?竟敢出来跟我作对。” 十人又怕又紧张,没人说话,默默地排成一列,挡在皇甫娇的前面:就算救不出自己的贵妃,也决不能让她被人带走羞辱。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份勇气着实可嘉。 石天龙见这些少年不说话,觉得受到了轻视,心头怒火蹿起。“想充英雄?好!今天我就成全你们。” 一道道凶猛的气流刮来,将那群少年全部掀翻在地,只要企图爬起来,就会有更强的气流来至,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猛烈。 仅仅眨眼功夫,少年们人人带伤,但他们的倔强依旧,还想要爬起来。 石天龙眼角带恨,暗暗加劲,气流转化成风刃,凌厉无比,少年们的脸庞和手臂立刻现出一道道的血痕。 石天龙觉得,在自己的武力之下,少年们必定屈服。 可他低估了大煌子民的骄傲。 一个少年顶着风刃勇敢地站了起来,不管自己衣衫破烂,血流如注。“你不许欺负我家贵妃!” “你不怕死?” “我……怕死,但怕辜负陛下……更怕……被你这样的卑鄙小人灭了……我……混元天意门的正气!” 一句话出口,令围观诸人动容。 有年轻弟子附和道:“青桃峰有青桃峰的规矩,有什么事自有教习来管,执法院的师兄要执法,也请拿出文书来!” “不错,我看分明是有人假公济私,仗势欺人!我们都是青桃峰的弟子,不能随意受人欺辱!” “对,士可杀不可辱,不能让他带走皇甫师妹!” 皇甫娇的人缘不错,青桃峰上也不缺正义之士。 这是混元天意门,不是江湖流氓帮派,看热闹的人不少,肯仗义出手的人也不少。 石天龙大怒,没想到自己竟会惹来众怒。“谁说话的,上前来,让我看看清楚!” “上前就上前,你还能只手遮天不成?”一个练气五层的弟子腰杆挺得笔直。 “你找死……我怀疑你跟皇甫娇勾结,有里通外门的嫌疑,跟我上执法峰!” “上执法峰不算什么,但凭什么?” “说得好!有骨气……弟妹不要惊慌,我来也!”石磊磊虽然身体肥胖,但还是尽量做到了身法飘逸,在很多法术都无法使用的青桃山,他依旧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将围住皇甫娇的火焰给扑灭了,并把所有来自石天龙的风刃都给收走了。 同时,他将发声的诸人尽数挡在了身后。 他现在称呼欧阳广为‘老弟’,自然对待皇甫娇如弟妹。 皇甫娇喜出望外,知道这个石磊磊的修为不凡,而欧阳广还在入定,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动静,是很难来搭救自己的,她真怕现在的十个少年会因为自己而出意外。 石磊磊来得很及时。 虽然自称是青桃峰与混云峰相加在一起的‘三大超凡弟子之一’,但实际上,青桃峰上的弟子大多不认得石磊磊,看见这个胖子摇头晃脑、有恃无恐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觉得好奇。 “石磊磊?是你!怎么?你要帮外人吗?” 一句话让皇甫娇恍然大悟,是了,石磊磊也姓‘石’,与石天龙等人是族兄弟,就再正常不过了。 “外人?谁是外人?”石磊磊冷笑一声。“这是我嫡亲的弟妹,你跟我不过是拐了十八层关系的堂兄弟,孰亲孰远,你还看不出来吗?”石磊磊说话一向随心所欲,故而犀利。 “你!”石天龙面对石磊磊,也不敢过于放肆,他毕竟是自己的族兄,与大长老的关系比自己还近,而且他的老师乃是混元天意门资格最老的长老,穆龙子。 敌强我弱,不可硬碰硬。 “师兄,这皇甫娇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弟妹了?”石天龙转换了语气,同时脑子飞速运转,企图理清这其中的关联。他突然瞥到身边的石天破,想起他对皇甫娇的垂涎,顿时恍然大悟,心里暗骂道:“莫非是你小子?你什么时候跟石磊磊攀上了关系,却不说破,这分明要给我难堪呐!” 狭促的人,思维总是狭促的。一念及此,石天龙心头立刻生出对石天破的厌恶,不管片刻前,两人还是亲亲热热的。 石天龙是唯我独尊的个性,容不得自己受到挑战,仇恨的苗头立即种下。 “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弟妹,与你无关,今天你羞辱她,便是羞辱我。我的话讲得清楚了吗?”石磊磊双手叉腰,满不在乎。“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执法院的执事,也不管什么混元天意门的门规。我若想要收拾你,就收拾你!” 石磊磊比自己还咄咄逼人,这让石天龙下不了台。 “我难道就怕你不成?”石天龙头脑一热,豁出去了。“石磊磊,你别欺人太甚!” “如果你算是人的话。” 石天龙脸色铁青。“在石家,支持你的人未必比我的更多。” 石磊磊忍不住大笑。“我什么时候需要石家的人支持?你听好了,是石家需要我的支持!” 如果欧阳广在此,一定会讪笑两声,扭头就走。这不过是石磊磊惯常的夸大其词的自吹自擂,谁当真,谁是傻瓜。 可石天龙在此时此刻却无法分辨真假,更来不及分辨真假,因为周围上百弟子围观,相当部分人都等着看自己笑话,他觉得自己被逼入了死角。“既如此,那我就向石师兄讨教讨教。” 话音刚落,聂浑等几个教习赶到。 石天龙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虽狂妄,却心知肚明,晓得自己并无必胜石磊磊的把握,若是教习赶来,‘化干戈于玉帛’,也算挽回了自己的颜面。 可惜,五个教习冷眼旁观,竟然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站在正义的一边 石天龙深吸一口气,收敛气势,然后装作刚刚才发现聂浑等人的样子,带着微微吃惊的语气拱手:“几位道友,什么时候来的?” 石磊磊大笑:“怎么?你还指望他们几个来帮你?” “这是青桃峰,他们是教习,负责维系此峰的安宁……我乃执法峰执事,负责混元天意门的安全,大家都是按规矩办事,有什么帮不帮的?” “少废话,有种你就跟我过两招,我得当着几个教习的面,叫你知道尊老爱幼的道理。”石磊磊看也不看聂浑。在他眼里,自己是前辈,不必对晚辈稍假辞色。 “石磊磊,你也太狂了,真把青桃峰不当一回事?” “石天龙,不把青桃峰当成一回事的是你吧!”聂浑突然开口:“你欺负我青桃峰的弟子所为何来?” 石天龙一惊,压低声音。“我怀疑皇甫娇勾结外道,并非是我欺辱她。” “可有证据?” “正要带她去混元峰查个清楚!” “笑话,没有证据你凭什么带走我青桃峰的人?我也怀疑你勾结外道,是不是也可以送你上执法峰明光堂?”聂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尽显刚正不阿之风。 聂浑素有刚强正义的名声,当初崔嵬打压石天破时,也是他解围。如今石天破和石天龙反过来想要欺负别的弟子,他同样寸步不让,正符合了他客观公正的做派,石天破并无异议。 “好,我不带皇甫娇走,这总可以了吧。” “那你打了我小桃塾的弟子,又该如何论处?”聂浑声音冷淡。“你难道怀疑他们也勾结外道?” 石天龙无言以对,脸色难看至极,但顷刻后反应过来。“你们……都站在欧阳广的一边?” “我站在正义的一边。”石磊磊自觉地说了一句漂亮话,欣欣然,得意不已。“当然,我一向也是支持欧阳广那小子的。” 聂浑等五个教习未说话,但言外之意也已经很明显。 “石执事,请吧,今天的事我们会禀告执法院,咱们来日执法峰上论个对错!”聂浑秉公执法,不想节外生枝。 石天龙损了颜面,憋着恶气,但自忖不是众多教习外加石磊磊的对手,只能顺破下驴。“好,走着瞧!” “走,往哪里走?”石磊磊不依不饶。“聂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你欺负了我的弟妹,想要走?可以!得先跪下来赔礼道歉才行。” 石天龙没想到石磊磊为了维护欧阳广,竟然愿意将自己这个族兄弟得罪至此。“欧阳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做到如此程度?” “他救了我的命!”石磊磊冷笑一声。“既然你提到这事,那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你以后再敢对欧阳广或者他的女人不敬,我石磊磊跟你不死不休!” 石天龙倒吸一口冷气:欧阳广还没出面,自己的跟头就已经栽了。当初龙雪为了维护他不惜跟自己撕破脸皮,现在的石磊磊也是如此,他欧阳广到底何德何能,大家都护着他? 妒火中烧,让石天龙对欧阳广既恨且惮。 “好个欧阳广,末学后进,居然让你们这些老油条对他俯首称臣?……好,好,好。我今日不与你们争斗,但我不服欧阳广,他若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让他出来与我面对面地比拼一次。狐假虎威算什么东西?” 聂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心道:井底之蛙。 石磊磊也冷笑一声,摇摇头,暗忖:他欧阳广在万龙洞中驰骋纵横时,你也就在青桃峰欺负欺负年轻入门的弟子,米粒之光也想与日月争辉? 正在僵持,青桃峰上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天色转眼漆黑。 天穹上,一个暗紫色的漩涡凭空出现,周围尽是青色霹雳。 随着这个漩涡的出现,混元天意门诸峰头上的防护阵法立刻生出反应,放出数道法术光条朝着漩涡打去。 执法峰上更是雷声大作,万剑阁一阵摇晃,挣脱周围的泥土,拔地而起,从一座硕大的宫殿变成了生出双腿、可以直立行走的法器。 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被其吸引。 “这是敌人的传输阵法,大家当心!” “有人突破了外围禁法,大家准备迎敌!” 几个教习毕竟经历过大战,认出这是外敌用绝大法力,撕破虚空,绕开数重禁制,趁着混元峰诸多长老外出未归的时机发动了大举进攻。 青桃峰上一阵慌乱,年轻弟子忙不迭地准备法器。那传输阵正好在青桃峰的头顶,意味着青桃峰首当其冲,必将率先受到攻击。 砰! 一声巨响,传输阵终于打开,鱼贯而出数也数不清的肋下生着双翅、浑身批毛的怪人。 “是翼人,他们一定是从天壬八十五界杀过来的。”某个教习喊道。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数月前,混元天意门在天壬八十五界的领地发生乱事,大长老们几乎倾巢而出,前去应急。没想到狡猾的敌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反而攻入了混元天意门的总坛。 天壬八十五界的敌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实力。 远处,执法峰上的万剑阁已经走到执法峰的边缘地带。看着翼人们冲将出来,它立刻打开万剑阁的大门,一阵破空声响,万剑齐发,顷刻后,翼人便被剿杀了多半。 不仅如此,各个峰头的阵法持续发出攻击,将那漩涡越打越小,转眼就要将这突如其来的传输阵给消灭掉了。 可就在阵法即将关闭的前一刻,一只巨大的怪物生生地挤了出来:它浑身黝黑,通体带翎,身后则是两条带刺的长长细尾。 翼人只是敌人的前导部队,探路的炮灰,这怪物才是真正的第一波攻击,数个留守的长老立刻带着弟子冲了上去,准备狙击这只巨大的怪兽。 余下的翼人无路可退,纷纷落入青桃峰,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数个年轻弟子反应不及,已经身死。 翼人速度极快,下手狠毒,往往是两只翼人配合,一个抓头,一个抓脚,将青桃峰的弟子带入空中,使劲一扯,就断成两截,血雨顷刻洒下。这不是法术,所以青桃峰的禁制无用。 “快解除禁制,让弟子们可以放开手脚!”聂浑御剑而起,一面放着法术御敌,一面通知其他教习。 吕昌与幸玄子几人口念咒语,布起防护阵法,尽可能地将年轻弟子护在当中。 翼人的战力普遍在练气六层以上,领头的数只甚至有练气九层,短时间内在青桃峰形成了局部优势。 石磊磊脸色泛白,暗道:真是活见鬼,我在混元天意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外敌入侵。他将飞剑放出,绕着身体快速旋转,形成护罩,保住皇甫娇。“弟妹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翼人突破了飞剑的防护,用利爪一扯,便抓住了石磊磊的飞剑。 石天龙露出狰狞的笑容。“让你说大话,叫你今日死无葬身之地。”却不来相救。 就在他幸灾乐祸的同时,另外一只翼人也从侧面偷袭,抓住了石天龙的飞剑。 这两只翼人都是头领,他们凶猛好战,瞧中了这两个练气九层的人类,势要与他们一决雌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鸣惊人 石磊磊和石天龙同时被翼人缠住,根本脱身不得。不得已,只好放弃自己的飞剑,开始念咒、掐诀、施展法术。 石磊磊修炼的是土形元力,擅长操作山石,所以名字中有一共七个‘石’字。 随着他法术的完成,数个巨大的石人拔地而起,围成一圈,开始攻击飞在低空的翼人。 但他们低估了翼人。翼人除了来去如电,力大无穷外,还有别的手段:它们的羽翎可以喷射出去,并且附着有雷火之力。 皇甫娇也放出飞剑,但她的飞剑尚未大成,速度太慢,在空中根本还未靠近翼人,就被翼人双翅扇出来的狂风给扫落在地。 石天龙一不留神,被一只翼人扑倒,紧跟着又被另外一只翼人扯住了双脚,眼看就要惨死当场。 石磊磊同样被打翻在地,但他有不少法器,仍能支持。 就在此刻,两道电光呼啸而至,一上一下,同时一铰,便把两只抓住石天龙的翼人给斩杀了,羽毛散落于地。 两把飞剑并不停歇,继续上下翔舞,眨眼功夫又剿杀了三只翼人。 石磊磊感觉身边一块石子微微晃动,刹那之后,欧阳广利用金士遁来到了近前。 “爱妃,磊磊兄,你们受惊了。” 滚落在地的石天龙又惊又羞,就是这个自己根本瞧不起,不久前还扬言要与之一决胜负的欧阳广救了自己。若是此地有洞,他恨不能立刻钻进去。 远处的石天破正在鏖战,同样被欧阳广双剑的威势震慑,也因此注意到欧阳广的到来。他极不服气,可惜自顾不暇,做不出任何事来。 混元天意门不愧是上三门中的上三门,即便是初入门墙的青桃峰弟子,也在教习们的带领下逐渐稳住了阵脚。 欧阳广指挥若定,以飞剑制敌,自己则亲自提着黄金斧,守在皇甫娇的身边。很快,慕容疾,王氏三兄弟,以及其他几个一直追随欧阳广的磨砺堂弟子都聚在一起,形成了严密的防护。 “欧阳广,快跟我来!”崔嵬等几个内院弟子也终于赶来支援。 崔嵬一落地就看见了欧阳广,习惯性地发号施令,仍将欧阳广当成对自己亦步亦趋的小师弟。在他心目中,欧阳广虽然筑基成功,更在赌斗那件事上赢了自己一点风头,但对方绝对不可能在战力上与自己相提并论。在眼前的危险之中,理所应当要听自己指挥。 欧阳广瞥了一眼崔嵬,发觉他们几个内院弟子法力虽强,但在用剑的方法上重而不巧,对付翼人的策略也不对。飞剑不是从侧面偷袭,而是在后面追击。须知,那些翼人的速度极快,仅仅有少数人的飞剑速度能跟得上,所以这个战法效能极低。 欧阳广不愿意采用这样的笨办法,同时忙于搭救被翼人围住的那十个大煌少年,所以无暇应答。 崔嵬立刻来了气,认为欧阳广还在‘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欧阳广,你虽然筑基成功,但对敌经验不足,不要逞强,否则贻误了战机,反而害了青桃峰其他弟子的性命。” 石磊磊看了一眼战况,忍不住喊道:“贻误战机的是你们这群傻瓜,哪有你们那样狙杀翼人的?你自己看看欧阳广杀了多少翼人,你们几个才斩杀了几个?” 一语道破天机。 崔嵬不服气,急促地说道:“你懂什么?他那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话音刚落,欧阳广又斩杀了一个翼人。 崔嵬脸色难看,有些下不了台,嘴硬地继续招呼欧阳广,但欧阳广专心操控飞剑,完全不搭理。 紧跟着,聂浑与另外几个教习飞到近前,围住了欧阳广。 “欧阳广,用咱们的剑阵。” 欧阳广点点头,即刻放出自己的雷隼剑,与几个教习的飞剑组成队列,彼此配合,灵动无比地在青桃山的山巅上飞舞。 一组六把飞剑,胜似富有经验的狮群,展开了凌厉的捕猎。往往两把飞剑追击,三把飞剑驱离,最后再由欧阳广的飞剑放出最后关键一击,予以斩杀。 欧阳广与五个教习的配合无间,气势横扫千军,根本看不出最居功至伟的飞剑乃是出自一个练气五层弟子之手。 到了此刻,不仅崔嵬目瞪口呆,自觉汗颜。就连内院弟子修为最高的赵晋也自叹弗如。“欧阳广剑术大成,他在青桃峰没有白待!” 内院院长魏双峰与掌门姜玄德斩杀了黑色巨怪,带着一众长老和执法峰执事赶来清扫战场,远远看见欧阳广的飞剑,无不交口称赞。 “此子何人?这飞剑出神入化……难得的是才只有练气五层的修为……” “掌门,这就是年前入门,龙长钺师兄在大煌收的入室弟子,欧阳广啊!”魏双峰不忘加一句:“他在青桃峰历练,但却是我内院弟子。” “原来是他。我一向繁忙,不曾留意,一时间竟没认出是他来。”姜玄德识海一转,已经将有关欧阳广的记忆找到了。“龙师弟果然眼光不凡,此子可堪大用!” 众人齐心协力,很快平定乱局,闯入青桃峰的一百六十只翼人几乎被剿杀殆尽,只剩不到十只落荒而逃,早有执法峰的弟子追击而去。 教习们收拾战场,清点人数,发现青桃峰还是损失了二十余名弟子,更有三十多名弟子不同程度的受伤。 所幸,十个大煌子弟在欧阳广的看护下全都安然无恙。 而赵郑毅和霍申猴两人跟在石天破身旁,却都受了重伤,前者伤了气海丹田,后者更是断了一臂。他们几个落魄地瘫坐在地,看见欧阳广时,无不挪开视线,不敢与欧阳广对视。 石天龙羞愤难当,提前离开青桃峰,逃回执法峰去了。 崔嵬面对欧阳广时的优越感几乎彻底崩溃。他犹豫再三,正想冲过去跟欧阳广掰扯几句,以显示自己并没有错得彻底,威严尚存时,欧阳广却被几个长老唤到了跟前。 掌门姜玄德对欧阳广赞誉有加,石磊磊不识相地跟在身边,讪笑道:“我这小老弟当然厉害,别说你们,就连我师父他老人家都对他另眼相看呢。” 几个长老相视而笑。能让穆龙子满意的内门弟子,的确不多。 “欧阳广啊,等这里的事情处理清楚了,你来混元峰见我。”姜玄德笑容可掬。 “带着你的……”姜玄德犹豫了一下。“你想带谁就带谁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掌门似乎对他格外器重 等欧阳广步入混元大殿的时候,青桃峰遇袭的事已经过去了十天。 李长丰等大长老还在天壬八十五界征战未归,混元峰略显冷清。 此刻再见到混元殿,欧阳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在等待的时候,他顺便打量了几眼不远处的其他楼阁。心里想着:“这些看似普通的宫殿,会不会和万剑阁一样,其实都是犀利无比的法器呢? “这些宫殿都是无数前辈一代一代搭建起来的,每一座都有无穷用处,是混元天意门的根基……”掌门姜玄德不知何时来到,似乎看破了欧阳广的心思。 “掌门有礼。”欧阳广急忙鞠躬。“弟子奉诏前来。” “不必多礼,起来吧。”姜玄德迈前几步。“那边的万重塔是开派祖师的手笔,借用的是向天问道的意思……月台左边的归元殿是四代祖师和五代掌门合力淬炼,可抵挡十万金丹修士的围攻,固若金汤。就算混元峰没了,它也能屹立不倒……” 姜玄德不急不忙,给欧阳广介绍每一座宫殿。 混元峰一共十五座大小建筑,各有来历和渊源,一共花费了姜玄德小半个时辰才把他想讲述的内容说完。 欧阳广有些不解,不明白日理万机的掌门如此耐心、事无巨细地给自己介绍混元峰的道理。 但欧阳广沉得住气,仔细凝听,把所有细节牢牢记住了心头。 “咱们混元天意门也是堂堂道门后裔,修行界的正统,能让人随意攻入山门而无所作为吗?” “当然不能,犯我者必诛!” “可惜,上一次攻入青桃峰的敌人迄今为止尚未暴露跟脚……” 欧阳广一愣,以为掌门要派自己去调查此事,急忙表态:“弟子愿意效力。” “很好,你对门派有认同。不过这事自有执法峰的长老与执事去查,无需你去操劳。不仅是这件事,鬼愁涧里被人养着的僵尸也是大事一件,需要小心仔细地调查。” 欧阳广点点头,正是这件事让自己立功,从而顺利回到了内院。但时至今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一头雾水。大家都语焉不详,欧阳广深知背后的厉害,从不主动过问,没想到此刻掌门却提起。 正不知如何接话,掌门话锋一转。“数日前有一只古怪的僵尸袭击了一处其他门派的传输阵,逃去了别的界域……三天前有弟子回报,在天壬五界的黑水泽一带发现了类似僵尸的踪迹。这只僵尸,你可有印象?”掌门手掌一晃,一道光幕亮起,当中显出团案:一只的瘦小身影,鬼头鬼脑,正在月光下吸食血肉。 欧阳广浑身一颤,认得这就是当初在鬼愁涧袭击过自己的那一只僵尸。 “掌门师伯,这只僵尸与我在鬼愁涧遭遇的那只,很像……” 姜玄德点点头。“很好,你很谨慎,没有妄下结论。既然有可能是咱们混元天意门跑出去的僵尸,那咱们有义务调查清楚。你既然见过他,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是!”欧阳广已经预感到掌门要给自己派遣差事,但没想到是这件棘手的事,毕竟那僵尸凶残,不易对付。 “龙师弟一向我行我素,但眼光不凡。你大有潜力,将来必有所成,趁机历练一番……也正好熟悉熟悉我混元天意门的领地和人事吧。这是内院弟子该有的功课。”姜玄德补充道:“你修为尚低,单独出门怕有不协,我会给你指派两个信得过的人跟随左右,也允许你出门在外时便宜行事,征用金丹三重以下的同门相助。” 欧阳广虽然入门不久,但本身是人精,岂不明白这话的道理?急忙再度施礼。“多谢掌门厚爱。” “恩,起来。”姜玄德继续交代:“除了调查那只僵尸外,你这趟出门,顺便还要去惜春镇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 姜玄德点点头,微微一笑:“一剑一人,行走江湖,深山隐居,餐风饮露,那是许多凡人对修行者的想象。你来混元天意门也一年多,想必也听了不少故事,知道现在的修行界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修行的人多了啊,拼到最后无非就是资源。知道我们混元天意门是以什么立足的吗?” “器灵芯和混元粉。” “那只是形……从根本上来说,咱们靠的是与人互通有无,以商为本。”姜玄德转身,背着手,不无感慨地说道:“大道难求,不可强求。倘若要强求之,又何必还在乎如何去求的方法?记住,咱们是上三门中的上三门,不为别的,就是咱们比别的门派更有资本和财富,所以生意当然要谈……不仅要谈,还得有赚头。” 欧阳广未置可否,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个叫龙雪的弟子也在惜春镇……你跟她是相熟的吧?” “恩!”欧阳广没想到这一趟出门自己还会与龙雪遇到。“弟子是随她一起来的,是师父他老人家将她指派给我的。” “既如此,那就好好经营与她的关系罢。除这两件,再无他事。你出去后,去窥秋阁按规矩领取几件法器下山吧。” 等欧阳广转身离开,姜玄德麾下的执事,名唤黄庙的金丹六重天大修士从屏风后走出来。“掌门对他很是器重。” “他是龙师弟的入门弟子,天资聪颖,理应如此。” 黄庙顿了片刻。“掌门似乎对他格外器重。” 姜玄德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不错,我想看看他到底如何。” 黄庙点点头。“龙师兄是个妙人,他的弟子相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掌门准备派谁跟他下山?” “这倒是个问题。” 欧阳广如沐春风地来到窥秋阁,守阁的几个执事早就得到了指令,对欧阳广殷勤备至。 “师弟,你来了?”今日负责的是丁武。 欧阳广微笑点头,急忙作揖。“师兄有劳了。”没有半点架子。 “好说好说。”丁武带着欧阳广转身进入窥秋阁,里面数个房间,分布在一条宽敞的走廊两旁。 “师弟,这里面的法器分两大类,每类各有五种、九品。第一大类是古法器,也就是不使用器灵芯的,若是五品以上的尤为珍贵,五品以下的则是鸡肋。掌门有旨,师弟可以随意借一件七品以下的法器,回来时完璧归赵即可。” “原来如此。”欧阳广谦逊地听着。 “另外一大类就是新法器,里面装的都是咱们出产的器灵芯,五品以下辅助类的新法器十分好用……师弟下山一定用得着,选个三十件带着也就是了。” 另外一个人补充道:“三十件是金丹以下同门能领取的数目极限。” 欧阳广急忙点头。“我是第一次下山,不知道该选些什么法器好?” “这样,师弟,你跟我来,我替你做主选新法器。至于古法器,就要靠师弟你自己的缘法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宝 选取法器,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却大有门道。 金丹修士,大手一挥,随便取出几个法器都能用得得心应手,但对于练气期的小修行者,如何物尽其用,就很需要一些匠人精神,仔细钻研一番才行。 丁武在窥秋阁浸染五十年,目光如炬,一边跟欧阳广闲聊,一边快速取出各色法器。 “师弟是金、水双行根骨?好天赋啊!” “师兄过奖,还需磨练呢。”欧阳广不得不感叹,这还得多亏了昏君的好体格。 “这条金生绳,可以承受八万斤的力道,能长能短,用来困人、攀爬皆有用处……关键是可以自动锁定目标,无需额外使用法力……”丁武熟练地一拍书架,一个抽屉随即打开,一只浮在空中的蝙蝠模样的法器立刻飞到近前,取出金生绳:小巧非凡,盘在一起,比巴掌还小。 欧阳广接过,放入锦囊。 丁武又补充道:“若是八万斤力不够用,你还可以灌注法力,每一分法力都能增强其力道,不过十六万斤是极限,切记,超过了绳子就得废了……” “明白了。” 很快,丁武替欧阳广选取搭配了三十件法器,又一一交代了用法。 欧阳广听得兴致高昂。“有了这些法器,就算是凡人也能神通广大啊!” “师弟所言极是。古法晦涩,非得有法力才能使用法器,咱们就是要打破樊笼,叫施展法术的事简单起来……让凡人可以通过法器施法。要是有一天,连凡人都能制作法器,那才好呢……” 欧阳广点点头,对手里的百里燕子和金甲虫最感兴趣。当初在大煌为帝,被反王追杀之际,就有人使用过类似的法器来跟踪过自己。 百里燕子速度极快,视野广阔,能扫视方圆三百里的景物,可以与施法者保持千里之距的连接。 金甲虫则十分隐蔽,视野并不广阔,但能观察入微。 丁武替欧阳广一共选定了十件类似的法器,占了总数的三成。“出门在外,耳聪目明,料敌机先才是最重要的。” 紧跟着,一行四人从窥秋阁的左侧出来,转入一条宽阔的走廊,来到一扇乌黑的大门前。 这就是收藏古法器的地方了。 门口坐着一个满脸胡须,顶着大毡帽,恹恹欲睡的中年修士。 “这位是看守的牛师兄……师兄,这位是欧阳师弟,奉掌门之命来领法器的。” 牛师兄闭着眼,爱理不理,只冷哼一声。“又是内院弟子?哪个长老的弟子?” 语气冷淡,态度倨傲,仿佛整个混元天意门,他都不放在眼中的意思。 到处都有自命不凡的人,或者孤僻自傲的人,欧阳广觉得眼前的牛师兄一定自以为比谁都厉害,并不以为意,还是客客气气地回答:“龙长钺正是家师。” 原以为对方会多少有一点反应,哪里知道牛师兄还是一副天大地大没有老子大的模样。“原来是他的弟子。掌门手谕呢?” 丁武脸色微僵,从怀里掏出一团跳动的火焰,递到他面前。 牛师兄看也不看,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既然不看,何必讨要?这分明是故意找茬。 丁武的脸色不好看。欧阳广趁机笑道:“走吧师兄,带师弟见识见识去。”说着话,欧阳广扯了一把丁武,示意他不必怄气。 正欲行,牛师兄却咆哮道:“见识什么?这里可不是供你游玩的地方,赶紧滚进去,选完就出来。” 欧阳广也忍不住皱眉。“这位师兄就过分了,你我皆是同门,又不是仇敌,基本的客气总该有吧? 牛师兄突然坐直,瞪大眼珠,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不要以为你老师是龙长钺,我就怕你。告诉你,我在混元天意门打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泥巴呢。客气?你配吗?你何德何能,值得我对你客气?……” 几个执事面面相觑,尴尬至极。 欧阳广却大笑两声。“难怪你在这里看门,这般落落不得志……恩……原来如此,原来你真是什么也不懂啊……” 说完,欧阳广迈步走进房中,留下牛师兄气得肺也要炸了。他还在大骂,但欧阳广扭头就去,毫不回应,让他更气。 “什么叫我不懂?你又懂什么,你出来,跟我说清楚……” 欧阳广的脸皮厚极,充耳不闻。 “欧阳师弟,你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丁武轻笑一声。 “师兄过奖。无赖我见得多了。” 屋外,牛师兄脸色铁青。“别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能选中什么样的法器。” 欧阳广信步向前,所有的架子都一尘不染,但同样空无一物。 “这是怎么回事?”欧阳广看了一眼丁武。 丁武摇摇头。“我很少进来这个屋子……不太清楚……想必是老牛做了手脚?” 其他两个执事纷纷附和。 “肯定是他。” “没想到他这么阴险。” 欧阳广皱着眉,没有接话。他觉得,那个老牛既然那么硬气,应该有些风骨,不至于耍这种小动作。 “非是无物,而是不能视物。”欧阳广几乎可以笃定自己的猜测,因为只要是古法器,都有自己的个性。 一念及此,欧阳广立刻运转自己的灵气,使得自己的嗅觉达到了极致。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视力不足以识破可能存在的禁制,因此只能依靠嗅觉。 隐隐约约间,有些奇怪的味道传来,但是欧阳广还是无法确定法器们的所在,伸手去摸,也是空空如也。 丁武叹了口气。“想必师弟跟这些法器无缘……哎,出去得叫老牛笑话了。” “连一品最低级的法器都跟我无缘?我不信。” 另外一个执事劝道:“古法器不是死器,品级再低,也有自己的脾气,不能强求。” “我偏要强求试试!”欧阳广突然取出自己的黄金斧。“我倒要看看,这些法器是不是都是硬骨头!” 黄金斧被鉴定为四品法器,但欧阳广知道,它绝对不仅于此,尤其是它已经成为完整之身以后。随着欧阳广一声怒吼,被挥舞起来的黄金斧释放出惊人的气势。 刹那间,满屋明光四射,数不清的法器显露身形,显然是被黄金斧威压给吓到了。 其中更有两件法器冲到近前,与黄金斧争锋相对,这是不服气的表现。 “是七品法器,师弟,你真是有福啊!” 欧阳广淡然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半空中摘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枚金葫芦,放入怀中。“就是你了,合我的眼缘。” 葫芦颤了两颤,不再挣扎。 “恭喜师弟,不过,这些古法器没有固定的用法,怎么使用就全靠师弟你自己的悟性啦!” 外面,原本骂骂咧咧的牛师兄目瞪口呆,对欧阳广刮目相看。迄今为止,还从未过如此年轻的内院弟子能从这里取走七品法器。 欧阳广是数百年来的第一个。 本卷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下山 欧阳广没想到,聂浑会被掌门派来随自己下山。 聂浑是青桃峰的教习,原本是不必管理门派俗世之务的,但他并未因为这次外派而感到沮丧,反而有些欣喜。“欧阳广,咱们这一路可以好好切磋剑术了。” 跟聂浑同行的还有一位灵芯堂老资格的执事,叫做鹿旃檀,中等身材,半长的虬髯,脸皮红润,微微有些发福,为人十分和善。 据说这位鹿执事曾经天南海北、四处行走,不仅见识多,而且人脉广。只是本身的修为停滞在金丹两重已经两百余年,陷入了劫难,大道似乎已然无望,所以影响了他本人在门派中的晋升。 不过鹿执事显然已经看透了世事,对于自己修为无法提升的现况虽然无奈,却并不十分挂怀。“既然是修行,首先就得豁达,如果对于无法企及大道这件事都没有准备的话,那就不要开始修行。” 欧阳广对鹿旃檀的为人处世以及说话方式感到喜欢,很明显是掌门姜玄德特意指派给自己的。 除了这两位,掌门姜玄德还派了一位灵石堂的女执事随行。这位女执事样貌平平无奇,修为也马马虎虎,阳寿已经三百开外,比聂浑还长几岁,但却只有金丹一重天的境界。她话不多,时刻跟在皇甫娇的身后。 慕容疾也被欧阳广带在了身边。这是欧阳广最忠诚的随从,无论走到哪里,都离不得。 六人借助界门,很快来到了天壬五界。 从界门出来时,各门各派的修行者都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几人。 鹿旃檀不愧是修行界的老江湖,眼光一扫,已经看出周围这群人中没有上三门的子弟,因此铁着脸,不苟言笑,完全不给其他人上来搭话的机会,一出界门更是将一只精美的法器放入空中。 那法器有三寸高下,上下两头都是玉盘,中间一面铜镜。铜镜由铜管穿着,分别与玉盘连接一起,可以自由转动。 法器浮起,悬在鹿旃檀头顶五丈之处,镜面随即放出一道肉眼不可察觉的强光,同时法镜开始旋转,那强光自然而然地开始扫射四周。 再看时,鹿旃檀的左手掌心的另外一面铜镜上,则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各色小点,倘若周围三百里内有人快速运动,都能被铜镜的强光捕捉,传递给鹿旃檀。“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是好的。” 欧阳广点点头,这话与窥秋阁丁武的言辞一模一样,言犹在耳啊。 欧阳广也将当初从胖子石磊磊那里赢来的天幕盘启动,如此一来,周围百里以内若是有飞剑移动,都逃不过欧阳广的眼睛。 “如此甚好!”聂浑微微一笑。“此去路途遥远,咱们若是御剑,难免劳累,待我想个法子吧。” 欧阳广比较熟悉聂浑的为人,见他笑得虽然平淡,但当中却又有得意之色,知道他一定得了什么好东西。 果然,聂浑装得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木船,左右摆弄了一下,念动真言。“第一次使用,万勿见笑。” “这就是青叶舟?传说中,上古道门的道士们常用的运输工具。”欧阳广虽然认得,还是凑趣地惊呼了一声。 鹿旃檀走南闯北,自己就曾拥有几艘青叶舟,但也适当地露出惊喜的神色。“恭喜道友。” 聂浑稍显扭捏。“这青叶舟是借的,非我所有,无喜可贺。” “此话差矣。”鹿旃檀笑容不减。“舟虽是门派借你使用,但依照我的经验,罕有再收回去的。只要这舟不至于用不了,那就一直归道友使用,与道友自己的有何区别?” “原来如此。那就真要恭喜聂教习了。”欧阳广大笑一声,带着皇甫娇登上已经发身长大的青叶舟。 小船两丈长短,船中心一根桅杆,船帆飘扬,足以容纳十余人。 “献丑了。”聂浑取出几块灵石,置于桅杆基座的凹槽内,然后运转法力,催动灵石。仅仅眨眼功夫,青叶舟飘动起来,微微颤抖了两下,这是聂浑手法还不完全熟练的缘故。 紧跟着,青叶舟冲天而起,升到云层之上。刚开始尚有风噪,片刻后就悄无声息。 “这样的高度鲜有飞剑来往,适合远行。”聂浑调整好青叶舟的姿态,加入几人的行列,随性地席地而坐。“此去两万余里,至少得三、四个时辰,诸位尽管入定练气,一切有我。” 慕容疾心性不稳,被云上风光吸引,在青叶舟上无法入定,只顾东张西望,然后不时地跟聂浑说话,其余几人则取出灵石,专心静修。有了充足的灵石打底,皇甫娇的进步也极快,转眼已经到了练气三层的巅峰,距离进入练气四层已经不远。 欧阳广则是渐入佳境,对于修行一事兴致昂扬,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地修炼才好。 飞出去不久,一道剑光从后面追来,速度极快,却无声无息。 聂浑微微皱眉。“这人的剑速好快,声音都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而且,敢飞得这么高,不怕罡风,他的修为不低。这么匆忙,是要干什么去?” 鹿旃檀对于修行一事已经没有过高的期待,闭目养神了一阵便坚持不住,此刻也睁开眼,随手一抓,似乎抓了一把风,拿在嘴边嗅了嗅。“好一把翻云剑。” “翻云剑?那是什么?”慕容疾来了兴致。 “喏,那御剑的同道故意将飞剑拔高到云上,就是借用云的力量来保持速度。” “云的力量?” 鹿旃檀点点头:“天地万物皆有自己的道理和力量。古时的道士修道,将自己凌驾在这些东西之上,那是他们有力量……咱们现在的修士却是要学会利用这一切规律……别小看这虚无缥缈的云,能将这么多水汽兜在天上,了不得啊。那翻云剑置换云里的水汽获得速度,妙着呢。” 慕容疾还是云里雾里,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道理,但却来不及细问,因为那位修行者已经来到了近前。 那修行者显然经验丰富,故意将剑光的去路往旁边拉远,以显示自己的尊重,然后放出一道手心雷,过来问询。 那雷火在青叶舟十丈外炸开,幻化出一个彩色的人形,开口说话:“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混元天意门的同道,真是幸运。我是太乙玄仙门的魏尘封。前面不远处香叶山、小太峰的三才派出了乱子,一个道门以外的修行门派杀了三才派的掌门,想要夺地灭门,我正赶去相救,几位道友不会见死不救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遇袭 魏尘封的话有些无礼,显得咄咄逼人。 慕容疾初次出门,拿捏不准,没敢造次。 欧阳广听见雷响,也醒转过来,惊奇得问道:“怎么回事?到了吗?” 聂浑摇摇头,掌心一晃,竟然将魏尘封刚刚说的话收录了下来,此刻随即重新放了一遍。“我们几个都是奉掌门之令,陪你下山,这事做不做都由你做主。” “不敢。”欧阳广谦虚了一下,急忙扭头询问鹿旃檀。“鹿执事以为如何?” 鹿旃檀沉吟了两息。“大千世界的修行门宗,尤其是从天壬六界一直到天壬五十六界的修行者都自认是道门后裔,就算没有继承道统,不作道士打扮,但彼此总算同根同源,相互守望是本分。若是外门修行者灭门抢地,咱们遇到了,于情于理都该帮上一帮。而且,太乙玄仙门是和咱们混元天意门齐名的上三门,若是不去……” 欧阳广从善如流。“既然如此,那就告诉这位同道,我们愿意帮忙。不过……问问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有多少人,什么修为,还有多少咱们道门的修行者会去相助……就算义不容辞的事,也不能头脑一热地蛮干。” 鹿旃檀、聂浑和女执事雪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鹿旃檀随即放出一个掌心雷,回应对方。 那剑修远远地观察,看出了些许究竟,猜到这一行人原来是以高大年轻的修行者为首,心里暗道:“那人好年轻,似乎尚未结丹……想必是混元峰上哪位大人物的子弟。” 他猜得不错。等接到鹿旃檀的讯息之后,他放慢剑速,小心翼翼地靠近,来与诸人见面,在得知欧阳广是龙长钺的亲传弟子后,果然愈发恭敬。“原来是欧阳师弟,难怪如此器宇不凡。好极了,既然有欧阳师弟相助,那群流沙派的鬼东西不足为惧!” 欧阳广连声说,客气。他当然知道对方这是捧杀自己,自己是绝不会掉入这蜜糖攻势的。“魏师兄,可知道这个流沙派是什么来历?攻打三才派的都有多少人?” 刚刚鹿旃檀已经按照欧阳广的的意思询问了一番,但魏尘封语焉不详,让欧阳广心头生疑,忍不住再问。 “流沙派就是乌合之众,有什么来历?不足为惧,不足为惧。”魏尘封大笑两声。“欧阳师弟出马,那不还不得是手到擒来吗?加上又有这几位道友相助,咱们此去十拿九稳。” 绕来绕去,对方就是不肯说出流沙门的底细,一味的回避闪躲欧阳广的问题,让欧阳广觉得对方要么根本不知道详情,要么就是有意隐瞒。而隐瞒的原因只有一个:流沙门绝不是他嘴里叙述的那般不堪一击。相反,恐怕大有来历。 “既如此,请道友前面引路。”欧阳广再不聒噪,以退为进。 “多谢几位高义!”魏尘封拨转剑光,绝尘而去,但始终留给欧阳广等人一条云带,指点方向。 他驾剑的手段极为高明,但为人却让欧阳广不喜欢,显得小家子气。“这个魏尘封不肯说实话,小太峰三才派如今怕是龙潭虎穴了。鹿执事,你见多识广,可听过流沙门?” 鹿旃檀摇摇头。“闻所未闻。照理说,如果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魏尘封随便召唤几个同门就足以解决问题,不至于黏上咱们?而且……” “而且什么?” 鹿旃檀看了一眼欧阳广,顿了顿。“而且,他对那个三才派似乎太过捉紧了。” “会不会是他私家的营生,所以不好请同门出手?”欧阳广毕竟跟着穆龙子和赵磊磊出过一趟远门,有了见识。 “私家营生?他好歹是太乙玄仙门的弟子,不至于吧。”聂浑毕竟有些书生气,对此不敢置信。 欧阳广的眼力超过了鹿旃檀对他的判断。鹿旃檀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却让欧阳广明白自己同意他的看法。 “若是他私家的营生,就该说清楚,如此这般假借道门的名义,叫人看不起!”雪姐沉默寡言,但此刻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皇甫娇为人简单,天真地说道:“兴许他有难处,咱们答应了他,也不能不去啊。” “要我说,既然这个人不实诚,咱们掉头就走,他能拿我们怎么办?”慕容疾还是一股子凡间将军的气势。 欧阳广拍拍慕容疾的肩膀。“咱们现在不是欧阳广和慕容疾,也不是大煌的皇帝和将军,而是混元天意门的弟子,出门做事说话都代表门派,怎能言而无信?是我欠缺了考虑,过早答应了他,但既然答应了,好歹过去看看,若事有不协再退不迟。” 欧阳广的话让鹿旃檀和雪姐都十分赞同,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原本二人都以为欧阳广就是沾了龙长钺的光而已。 “师叔,别看你平素嘴巴不饶人,但其实就是面慈心善……你忘了霍申猴那个白眼儿狼了?当初在磨砺堂你是怎么照顾他的?他当时可也对你服服帖帖,结果呢?不到半年就变了……” 欧阳广知道慕容疾不喜欢霍申猴,闻言轻笑两声。“他断了一臂,已经是受到了教训。更何况,总不能因为有白眼儿狼,咱们就不养狗吧?” 一句话倒是把慕容疾给问到了。 聂浑这时候根本无暇跟众人说话。他脸色微红,正在全力驱动青叶舟。 那个魏尘封的飞剑飞得实在太快。聂浑到此时方知,初遇时他原来尚未使用全速,如今风驰电掣,不仅把声音远远甩在身后,几乎把青叶舟也甩掉了。 飞剑将空气压成一团,让声音在里面来回激荡,不断放出巨大的音雷,飘洒在空中,对聂浑也是一个挑战。 聂浑满头大汗,赌上了气,将内丹吐出,放入青叶舟的凹槽中,直接以内丹驱动飞舟。飞舟的速度顿时大为提升,眼看就要跟上飞剑,但鹿旃檀却突然喊道:“小心,有人冲上来啦。” 欧阳广低头一看,天幕盘中有七个黑点正在靠近。“不光有人,还有飞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激战 “前方何人?三百里空禁,你们难道不知吗?” 自从天幕盘发现了飞剑,欧阳广一舟人早有戒备,等对面七个修行者飞到近前,聂浑早就发动了禁法。 “青叶舟三里范围之内禁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慕容疾不甘示弱。 赶上前来的七个修行者不是傻子,认出青叶舟,也猜到来者或许有些背景,毕竟青叶舟这样的法器,小门小派是用不起的。 领头的修行者面无表情,细细打量青叶舟上的诸人,朗声问道:“不知几位道友哪门哪派,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语气不善,有些咄咄逼人,似乎如果欧阳广等人不回答,他们就要动手。 “你们又是哪门哪派,在这里做什么?”慕容疾一向胆气旺盛,一步不让。这也是因为身后有几个老前辈,都是金丹修为,所以他有些有恃无恐。 “这位道友好没有道理,我先问你话,你却反问我?” “这位道友才是没有道理,你我素不相识,我们在这片空域赶路,又不是你家的地方,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慕容疾也从欧阳广那里学到不少斗嘴的本事。“再者说,我们不回答,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你怎可强人所难?” “你!”对面的修行者被慕容疾的强词夺理逼得无话可说。“好,那我告诉你,这片空域就是我们家的地方。” “哦?”欧阳广把话头接过去,装模作样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一本正经地打开。“不对啊,按照《道门门录》上说的,这里应该是三才派的地方,你们是三才派的弟子?” 对方脸色微变。“三才派……哼,三才派已经没了,他家掌门把山头卖给了我们,所以这里以后就是我家的地啦……” “哦?”欧阳广煞有介事地挠挠头。“不对吧,门录上面可没有更新,明明白白地说着这里是三才派的地界……不可能说卖就卖掉了……” “我说,你这位道友怎么如此较真和聒噪……说是卖了就是卖了……关你家什么事?”对方领头的一位有些不耐烦,但又忌惮欧阳广等人的实力,于是强忍着怒气,虚与委蛇。 “当然关我们的事,三才派是道统名下,我道统之地可是有规矩的,彼此互相守望乃是本分,过往道友都可以问一句,难道你不知道?” 欧阳广说着废话,一来是占据道德制高点;二来是给聂浑几人时间,好让他们观察对手,拟定战术。 修行者斗法,输赢就在毫厘之间,输赢即生死,不可不谨慎。 “师叔,别废话,动手吧,这些所谓道门修行者,各个口里仁义道德,跟咱们没区别!”对面,一个瘦小个子的修行者按捺不住,率先动手。 轰隆一声,他的飞剑撞上青叶舟的防护罩,反弹了回去。 几乎就在同时,混元天意门的诸人发起了反击。 欧阳广略有些紧张,但来不及定神,随即凭着本能,就指挥雷隼扑向了一个飞在侧面的敌人。 对面领头的修行者暗骂一声愚蠢,嫌怪自家师侄太冲动:人家立在青叶舟上,不必御剑,岂不比自己脚踏实地得多,争斗起来自然占据上风。 但他同样来不及多想,急忙放出飞剑御敌。 一声尖啸,对方的一支飞剑被鹿旃檀打落云头。 聂浑修为深厚,但经验不如鹿旃檀,跟某只飞剑纠缠了片刻,才占据了上风,然后趁胜追击,瞬间斩落了五把飞剑。 欧阳广早已经有了争斗经验,紧张了些许功夫,就进入状态,也顷刻击落三把飞剑。 余下几人也各自有所收获,只有慕容疾毛毛躁躁,损了一把飞剑。 对方飞剑虽多,也禁不住如此折损,仅仅片刻后就不再坚持,转身逃遁。 刚走不远,一道剑光闪动,眨眼绞杀了三人。 乃是魏尘封去而复返。“诸位,你们来得太慢,被这群杂碎缠住了?” 聂浑微微皱眉,有些不满。他的本意是击退对方就好,可没打算在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就跟人结下血仇。 魏尘封倒好,出手果决狠辣,断了欧阳广等人的退路。 “道友下手太狠了。”聂浑是谦谦君子,对魏尘封的行为有些不满。而且自己一行是来帮忙的,他应该先斟寻自己的意见再动手,而不是这般鲁莽,也不管是否给别人造成了麻烦。 在聂浑心中,保护好欧阳广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魏尘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些外道修行者,是不会讲理的。除恶务尽,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聂浑被激怒。“我们不需要你来教导怎么行事。” 鹿旃檀却看了一眼欧阳广,似乎暗示欧阳广阻止聂浑。鹿旃檀常年在外行走,感观当然与聂浑不同,更灵活一些。 欧阳广立刻心领神会。 魏尘封冷哼一声。“放心,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大家都自称是道门弟子,诸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魏尘封的语气急促。 欧阳广已经更加笃定,遭难的三才派与魏尘封必大有关联,因见对方颇有担当,纵剑又很有一套,于是有意结交。“道友哪里的话,匡扶道门人人有责。速去,不要耽误时间。” 欧阳广又来安慰聂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不好不见死不救。道门一派,理应同仇敌忾。咱们小心点就是了。” 话音未落,逃散的几个修行者已经去而复返,不仅手里全都拿着重型法器,人数还多了几个。 来得如此之快,足见他们早有预备。 一时间雷火铺天盖地而来,气势惊人。 那些重型法器似乎不需要施法者注入太多法力就能发威,而且显然降低了施法的难度,无需施法者精通雷火一术。因此,即便是那几个练气期的敌人也不可被小视。 大团雷火打在青叶舟的防护禁制上,将青叶舟摇得如筛糠一般。 幸亏对方的总人数终归是减少了几个,否则这一下可能就已经把青叶舟打得七零八落了。 欧阳广一咋舌,心道:好险。 鹿旃檀与雪姐,一左一右,急忙掏出法器,稳定青叶舟。 聂浑也反应过来,带着欧阳广反击。 “这法器不是神器门出产……这帮外道的本事见涨啊……” 鹿旃檀说着话,扔出几张符箓。符纸在空中一晃,化成四只猛禽,全身带着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对方。 猛禽异常灵活,只有一只被飞剑斩落,其余三只,见缝插针,咬死了对方三人。 魏尘封也趁机出手,斩杀一人,如此一来,对方再不能坚持,终于彻底溃散。 鹿旃檀急忙施法,召回自己的三只符箓,却被对方领头的那位在最后时刻,烧毁了一只。 鹿旃檀心疼地一跺脚。“我的符……” 符箓是古法,现如今会制作符箓的门派已然不多。但很显然,斗法之时,大威力的符箓比法器更好用。收发自如,便于携带。只是符箓的造价实在太贵,刚刚这样可以变化的符箓,一张足以交换两样四品法器,难怪鹿旃檀肉痛。 “竟然是多次使用的符箓,道友的好东西可真不少。”魏尘封的动作极快,已经捡回了几个重法器。“我说什么来着,这帮外道,心狠手辣,绝不能留情……” 一场大战转眼结束,以数个修行者的性命为代价。 “青叶舟受损,需要整修,不然恐怕到不了咱们要去的地方。”聂浑小心检视,做出判断。 “既如此,咱们下船。聂教习你整修青叶舟,我们几个跟上去看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口气真大 欧阳广带着几人,跟在魏尘封的身后,朝着三才派所在的香叶山谷而去。 这片山谷,地势险峻雄奇,东西两面是同一条河流的两条支线,将一座高山环抱其中。 香叶山犹如河中孤岛,但占地广阔,同时高耸入云。 山上满是珍惜的古木,散发着奇特的异香象,一到秋天,芬芳与黄叶相映成趣,引人入胜。 大河南下数十里后,再度进入群山丘壑,形成数个河谷,都以香叶为名。 怎么看,这都是一片神仙福地。也难怪遭人觊觎。 香叶河谷虽然俊秀,但东西两边前出不到三百里便是亘古而成的原始森林,其中大树参天,遮天蔽日,阴气极重,是无数凶兽,以及凶恶的外域修行者的藏身之地。 所以三才派在此立足,没有靠山是万万不能够的。 欧阳广眼光如炬,已经大致辨明了形势。 刚飞了不远,又遇到一群前来相助的道门修士。 魏尘封似乎与对方认识,拱手致敬,寒暄了几句。 赶来救人的修行者全都穿着红色长袍,胸前一条蓝色霹雳图案,甚是威武。 看时,这些修行者除了背上各有两把飞剑外,腰间都明晃晃地挂着法器,多半是葫芦,铁锤,铜锣之物。一行二十余人,各个趾高气昂,站在一艘形似追云梭的法器上。 追云梭的尺寸比青叶舟大得多,乃是上古之时道门的法器,如今也是神器门的畅销之物。 眼前的船虽大,但品质明显不如追云梭,想必是哪个门派的仿造之物,放在混元天意门等大门大派的眼中,着实不值一提。 那些修行者因见欧阳广一行几人有些‘落魄’,又没有纵云的法器,而是靠自己驾剑飞行,反而难免生出轻视来。 欧阳广几人刚刚历经大战,衣冠微微不整,乃是人之常情。青叶舟又受损。不得不在原地维护,所以怎么看都想是小门小派的出身,上不得台面。 大船上领头的修行者干笑两声。“魏道友,不知道这几位朋友是……?莫非就是三才派的道友?几位道友受苦了……” 对方刚愎自傲,连话都没问清楚,就笃定了欧阳广几人的来历,二话不说先安慰了一番。 欧阳广看了看身后的鹿旃檀,露出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 魏尘封来不及解释,对方又笑道:“道门广大,对于你们这些实力比较差的门派,我们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放心,有我们做主,你们三才派垮不了……” 欧阳广一咋舌,心说,这几个家伙也是夜郎自大惯了吧,说话怎么这么不靠谱?也不调查清楚就大言不惭。难道你们不知道三才派与这个魏尘封大有关系吗?你说三才派弱小,让魏尘封的脸面往哪里搁? 果然,魏尘封脸色微变。但因为现在大敌当前,他身边又没有足够的人手,必须依靠道门的同道相助,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没有发作。眼前大船上的诸人虽然不是什么上三门的修行者,但聊胜于无。 但他还是没好气地回道:“许道友,误会了,这几位可不是三才派的道友,而是赶来相助的朋友……” 他话没说完,对方的大船上已经传来了哄笑,很显然,是瞧不起欧阳广一行,觉得他们这样的也敢来相助?当真有些不自量力了。 “好好好,有这份心意总是好的。有力出力,没力的也可以壮壮声势……不过,诸位啊,你们风尘仆仆,这样子怕是也壮不了啥声势吧……”船上领头的许性修行者忍不住笑道。 魏尘封摇摇头,暗道,早就听说霹雳派的行事作风浮夸、自大,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就这样的眼力界,靠他们能成什么事?难道你们看不出这位的长袍上有混元天意门的标识? 转念一想,霹雳派虽然不入流,但好歹是生力军,眼下心思紧急,多一个人总是好的,暂时不可得罪了。于是微微一笑,扯开话题:“大家都是来相助三才派的,都是同道,不分彼此,咱们快去,再晚了,香叶山的大阵损坏,就救无可救了。” 哪里知道对方却不依不饶,又说出许多不三不四,叫人不舒服的话来。 鹿旃檀早看出了对方的跟脚,全不在意。但见欧阳广脸色难看,有意维护,于是笑道:“我如果没看错的话,诸位是霹雳派的弟子?” “正是!怎么,这位道友听过我们的名声?”大船上,诸人听见鹿旃檀提起自己的门派名字,以为对方是要恭维自己,于是更加倨傲,腰杆挺得笔直,准备迎接对方的夸赞。 鹿旃檀却摇摇头。“贵派的名声贫道倒听得不多,但我行走天下,认识一些朋友,当初遇到一位小朋友,过来巴结我,提到过他是霹雳派的人,所以知道贵派。” 对方领头的那位修行者闻言,一脸鄙夷。“巴结你?那怕是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吧,怎么这么没有见识……” “也许是吧……”鹿旃檀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贵派是不是有个叫许战的?” “许战?原来是他啊。你认识许堂主?嗨,他那个人说话一向谦卑,想必因此让道友误会了,若说巴结道友,应该不能够吧……” 鹿旃檀毕竟提出了一个名字,让对方稍微收起了一丝轻视的心。 “不,不,不。不是他来巴结我,当时我身边坐的都是各派掌门,他哪里有那个资格?我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那个小朋友曾经跟我介绍过,说许战是他麾下最能打的堂主之一,所以……我有点印象。” 许战是他门下最能打的堂主之一?能说出这话的,难道是掌门。 “阁下认识我家许掌门?” “不认识!”鹿旃檀再次摇头。“贵掌门叫许什么?” “家掌门名,是许雄!”对方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冷笑道:“阁下的话说得就没有道理了,既然不认得我家掌门,那还有谁能说出这等狂妄的话。” 魏尘封已经反应过来,暗中嗤笑。 “诶,贫道上了岁数,说话颠三倒四的。我那个小朋友叫做左不争,诸位可认得?” “大胆!怎敢直呼我家老祖的名讳?”一船人全都脸色大变。 霹雳派,雷霆派,蓝光派,这几个门派乃是御雷门掌门左不争的弟子所设立,全都是御雷门的分支。 鹿旃檀一下子扯出了左不争,还说他是自己的小朋友,这口气可真是大得没边儿了。 第一百三十章 靠名声救人 “你到底是谁?怎敢口出如此狂言?” “在下混元天意门鹿旃檀,诸位不信,回去问问你家老祖便知。” 鹿旃檀话音刚落,一行人已经逼近了香叶山,早有围攻香叶山的修行者冲了出来。 欧阳广轻笑一声,带着一行几人冲上去交战,留下一船人面面相觑。 “他……刚才说他是什么门派的来着?……” “堂主……他好像说的是混元天意门?” “混元天意门?”那堂主的脸色顷刻变得煞白。“鹿旃檀?好像有些耳熟……糟糕,我想起来这个名字了,好像真是混元天意门的人。” “混元天意门咋了?能比咱们霹雳派还厉害?”一个入门不久的弟子,一心想要讨好自家的堂主,如此说道。 “混账!不懂的就多学多看,少说话!”堂主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在年轻弟子的脸上。 年轻弟子的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捂着脸,委屈至极。 “那堂主,咱们……上不上去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调转船头,躲到那边的云里面去……咱们先坐山观虎斗,看看情况再说。” 一场厮杀,魏尘封与欧阳广一行打退了迎了上来的一波敌人。 魏尘封一马当先,已经冲到了距离香叶山不远的空域,然后以绝大的神通发出怒吼,喊道:“围攻红叶山三才派的家伙给我听着,三才派乃是道门门下,你们胆敢围山,便是与天底下所有的道门修士为敌。敢犯道门者,必诛!” 这一嗓子,震得香叶山附近的江河都泛起了大浪。也给受困香叶山的三才派弟子带来了莫大的鼓舞。 三才派已经被困数日,几个外围的山头全都失陷,门人损失惨重,只剩下主峰还有微微小的一块地方靠着镇山大阵还在勉力坚持。若不是三才派掌门有深厚的道门背景,这些余存的弟子早就放弃了。 毕竟,三才派的掌门本人都已经战死了。 而围攻三才派的外域门派也感到恼火,因为这已经是数日来第七波赶来救援的道门修士。虽然每次来的人都不多,能改变的形势极为有限,但也足以叫人分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此这般,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来大股的道门修士呢? 俗话说,夜长梦多,围攻三才派本该速战速决才是。 门派督战的副掌门眉头紧锁,心里腹诽,觉得自家掌门怕是被人给诓骗了,吐露消息、引诱自家门派前来攻打三才派的家伙心存不良,想必另有诡计。 但现在骑虎难下,若是就此撤退,数日来的努力以及浪费的人力和资源将就此付诸东流,对于自家门派而言将是不能承受之痛。 倘若继续僵持下去,迎来更多的道门大敌,战事难以预料,后果也可能是毁灭性的。 “副掌门……” 来回报的人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了,是不是又有人来捣乱了?”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脸色沉静似水,一招手。“你们跟我来,这一次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些道门的朋友。” 魏尘封围着香叶山不断地飞舞,几把飞剑更幻化成宏光,任何敢扑到近前的修行者都会被宏光剿杀。但他还是持重,虽然看似嚣张至极,却始终没有突入到对方战阵的核心区域,只在外围打量,确保香叶山上三才派的人安然无恙。 香叶山附近十里之内,是五个巨大的修行者战阵,将香叶山的山巅团团围住。雷火往来交击,红光冲天,但显然尚未能可竞全功。 三才派的护山大阵的确不凡。 围山的修行者久攻不下,已经憋火,此刻看着魏尘封招摇,无不恨得咬牙切齿,但没有副掌门的命令,他们只能继续攻山,却不敢轻举妄动。 “大胆蟊贼,闯入我流沙派的战阵,找死吗?” 中年人带着十余个修行者冲到半空,早有人出列,前来骂战。 魏尘封扭头一看,欧阳广等人跟了上来,但却早不见了霹雳派的大船,不由得骂道:果然是三流门派,真不可靠,看来还是混元天意门这样的上三门才靠得住。顿时,心头对欧阳广等人的感观又提升了一截。 欧阳广还是稍微有些紧张,但毕竟经验越来越丰富,他深吸一口气,将紧张之情转化成了战意。 鹿旃檀与雪姐都更加经验丰富,拉住他,不让欧阳广突进得太多,以免被人包抄了后路 魏尘封早将缴获的几件重型法器分给了欧阳广几个,同时传音。“三才派看样子还能支撑一阵,咱们在外围捣乱,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继续等候强援。” 这是欧阳广一直关心的事,到底还有没有救援,若是单靠自己这几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败眼前那么多修行者的。 魏尘封到此刻才说了实话。“救援或许有,或许没有,全看我们了。若是几位道友陪着我坚持在这里,三才派获救的希望增大,或许会有更多人来相救。倘若我们一直了之,大势一去,再无人来救。” 鹿旃檀点点头。“这就是博弈和人心啦。咱们几个在这里,就是表明混元天意门愿意相救,附近来往的道门修行者听说后,自然会觉得救人有望,于是当然不吝于锦上添花。来的人越多,最后自然成功。可若是我们走了,大家的人心即刻就散了,原本旁观的人也就不来啦。” “咱们这是在靠混元天意门的名声救人呐。”欧阳广彻底明白了魏尘封的策略。“难怪他不肯直接求咱们来救,而是花言巧语、连哄带骗地诳咱们来。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我们来,就有用。而且他似乎猜到了,只要咱们来了,一定会义不容辞,但凡我们肯坚持,就有成功的机会……他很了解我们混元天意门嘛……” “他也是没有办法。太乙玄仙门距离这里太远,消息传递不易。就算消息传递成功,没有十天半月,人马也来不了。”鹿旃檀解释道。 “不是到处都有界门嘛?算上途中的辗转,最多一两天也就到了哇……” 鹿旃檀摇摇头。“那是对寻常赶路的修行者而言。若是门派赶去交战的人马可不行啦……界门只供商用,门派彼此征伐是不能使用那些界门的,只能使用自己的界门和穿梭法器,这道门铁律……而且,人一多,什么东西都要翻倍,将上百个修行者同时搬运到别的界域……那是……是很贵的……” 打架是要费钱的。 欧阳广当然知道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