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还君明月》 第1章 何如莫相识 宫府,是京城中除了皇宫之外的另一处威严所在。 先不说大将军宫一这些年所立的赫赫战功,光是那门匾上苍劲有力的“骠骑大将军府”六个大字,以及门口那对雕刻得惟妙惟肖、怒目圆睁的石狮子,就足以让人敬畏。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片张灯结彩的红,如火。 自从半月前接到皇帝赐婚的圣旨,上到大将军,下到端茶倒水的仆婢,合府上下,每个人都笑逐颜开。 当然,更不用说大小姐宫素月了。 毕竟,她要嫁的是当朝皇帝的第七皇子,景流云。这个让全南越国的女子倾慕已久的人,也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仍记得,第一次见面,还是十年之前。 那时,他八岁,她六岁。 他被人追杀,误入将军府郊外别苑,遇到了正在摘花的她。 纵然脸上带有伤痕,他的眼神却是倨傲的,拒人于千里。 她好奇地望着他,没有丝毫怯弱,却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 他怔住了,淡漠的脸上有了些红晕,却也第一次没挣开,跟着她跑进了内院。 虽然,最后免不了被父亲责骂,却因此救了他,也让他记住了她。 宫素月。 七皇子府。 景流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素月”、“素月”…… 他身着一身玄色,衣衫上绣着的莽彰显着他高高在上的身份。 他是南越国的七皇子,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槿妃唯一的儿子。他手握重权,与其他皇子分庭抗礼,如今,眼中却带着一丝看不懂的眼神。 忽然,他站起身,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走了出去。 翌日。 “圣旨到!”一个阴柔的声音,让忙碌的将军府顿时安静了。 赐婚的圣旨已下,怎么又来一道圣旨,究竟所为何事?见大太监王铎到来,宫一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虽然奇怪,他仍然快步上前,带着合府人跪下接旨。 王铎望着跪下的黑压压的一片,眼神略一扫视,慢条斯理地问了声:“大将军,怎么不见大小姐?” 宫一这才想起,连忙向着他道:“王公公请见谅,素月近几日身体不适,正在调养,我现在就差人让她出来接旨。” 王铎的眼神斜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将军请快些,咱家还有事。” 宫一见王铎如此模样,已有些气,碍于这太监是来宣旨,少不得要忍他一下,因而向着身旁道:“还不快些请大小姐出来。” 听差的人连忙起身,快步跑了去。 宫素月如今正歪在床上,靠着一个绣花枕头,有些病恹恹的。她身体一向很好,却不知为何近日总是提不起精神。 “这才刚入秋,怎么天气就如此冷?”宫素月向着丫鬟纤云道。 纤云上前仔细地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天气倒没有多冷,只是小姐这风寒已经近十日了,应是生病的原因才怕冷。” 宫素月略微皱了皱眉,纤云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大婚之日即将到来,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让流云喜欢? 纤云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掩嘴笑笑,嘀咕一声:“大小姐不用担心,后日就大婚了,人逢喜事,说不准可就好了呢。再者,昨日七皇子才来看过,也说了并无大碍。” 纤云的话让宫素月顿时有些羞赧,想到了景流云,她便不再言语,只是低着头揉着绢帕。 “大小姐,有圣旨到,老爷让您前去接旨。” 一个小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声音很急,打断了宫素月的思绪。 圣旨? 宫素月赶紧示意纤云为其更衣,在其搀扶下快步到了前厅,在宫一身旁跪了下来。 王铎的眼皮仅是轻轻抬了一下,略微带着些不屑。 宫素月觉得自己看错了,毕竟半月之前,他还殷勤得很。 或许天冷的原因,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铎清了清嗓子,半闭着眼睛,用他那阴柔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念着:“传皇上口谕,取消七皇子与骠骑大将军长女宫素月的婚事,钦此。” 所有人听了这道口谕,都面面相觑,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大将军,旨已经宣完了,您请起吧。”见大家都跪着不动,王铎便不阴不阳地说着。 宫一慢慢起身,一头雾水。 纤云也扶起了宫素月,立在宫一的身旁。 “王公公,敢问皇上如何会下这道旨意?” 王铎冷哼一声:“大将军,天威难测,皇上的意思谁都猜不透。不如,您自己去问问?” 宫一的脸色已经苍白,他半生戎马,如何受过此等闲气,脸上青筋尽显。 王铎一见,自觉有些过了,连忙摆出了笑脸,寒暄了两句,赶紧告退。 再见宫素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若不是有纤云扶着,怕是早倒下了。 “素月……”宫一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她的肩膀。 “妹妹,你别伤心,我去帮你问问七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素月的脸色苍白,忽然,两行清泪流了出来。她拉住说话的人衣袖,又羞又愧,喃喃地说:“哥,不要去,不要去……” 宫一道:“明河,此时确实不是好时机。” 宫明河的脸色很凝重,拳头握得紧紧的,向着宫一大声道:“爹,一定要找七皇子问清楚,为何如此对素月。这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如今却……” 宫素月只是怔怔地站着,望着这些大红的灯笼和红绸,觉得很是刺眼,居然有了些晕眩。 她赶紧用手遮住了眼睛,挡住这些嘲笑的红。 “爹,你照顾素月,我去找七皇子。”宫明河不再理会宫一,边说边转身向外走去。 “你要问本王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不是景流云却又是谁。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谁都不知道。风吹着他的鬓发,更显他面容的冷峻。 宫明河停下了脚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答话。 “参见七皇子。”宫一最先反应过来,向景流云行了礼。 宫明河也跪了下来。 “起来吧。” 景流云抬了抬手,虽然是向着宫一等人说话,目光一直注视着失神的宫素月。 “素月,你跟我来。” 景流云向着宫素月走去,示意她跟着自己,一直走到了后花园。 “我知道你有话问我。”景流云望着她,眼神很是镇定,并没有解释什么。 宫素月望着他坦然的表情,心像是被抓住似的,有些呼吸困难,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平静。 “为什么?”她强行保持镇定,努力正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是我请父皇取消了赐婚。”他答道。 “为什么?”她向前一步,追问不舍。 景流云道:“因为我厌倦你了,我不想和你成亲。” 宫素月的脸色变得煞白,像遭了雷击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她忽然觉得嘴里咸咸的。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一口喷了出来。 是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衣。 景流云想伸手去扶,手微微停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转身背对着她,。 “你之前并没有说……”宫素月擦了擦嘴,努力保持着笑容。 “我如今不是说了?”他打断她的话。 “好……”宫素月的心沉了下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望着眼前这么熟悉的他,变得如此陌生。 曾对她笑得很温柔的脸,怎么冷起来,这么快。 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是了,一定是这样。 宫素月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光彩,想要问,可想到他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神,退缩了。 终于,她还是慢慢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弱弱地问了出来:“流云,你可是,可是有什么苦衷?” 景流云没有看她,只是甩开她冷冰冰的手,说了一句:“你不要瞎猜了,没有。” 听了这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她语塞了。 她的眼睛一直正视着景流云,喃喃地道:“你说过,会照顾我,一生一世……” “我忘了。”干脆的三个字,让宫素月已经煞白的脸,更加白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她不死心,问道。 问了之后,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是。” 一个字,言简意赅,却足以让她绝望,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她曾经怀疑过,也为此难过,更是设想了很多个场景,却从来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承认。 如今,听他亲口证实后,心忽然没有任何感觉了,也不再痛了,死了一般。 或许,正是因为心死了,才感觉不到痛。 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谢谢七皇子如实相告,素月拜谢。”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白衫上的点点红梅很是刺眼,长长的乌发在萧瑟的秋风中凌乱地飞扬。 她竟瘦弱至此。 他终究没有扶起她,转身离去了。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2章 可待成追忆 一直到第二天,宫素月都躺在床上,她不吃不喝,眼神空洞,似乎连泪水也流不出来了。纤云见她如此模样,背着她暗暗垂泪。 宫一自是明白女儿心中郁结,奈何无法劝解,因而吩咐宫明河多照看些。 宫明河自小就疼惜这个妹妹,自退婚的圣旨到的那天,他就一直为妹妹担心。他甚至去找过景流云,可是景流云直接拒绝见他,丝毫不念及往日的情分,他虽生气,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妹妹忧思伤心。 “小姐,洛小姐前来看你了。”纤云推开门,轻轻地向着宫素月说道。 此时,宫素月依然静静地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她衣衫单薄,绣被软塌塌地覆在身上,更显得她的虚弱。她就这么坐着,并没有回答纤云的话,像是没听到一般。 纤云见她如此模样,心内一酸,强忍着泪水,挤出笑容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并帮她把被子拉好。 宫素月这才意识到纤云已经到了,头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这两日水米未进,也未梳妆,以前的明**人已然憔悴不堪。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色白纸一般。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那周围的黑眼圈更诉说着这两日心内的煎熬与挣扎。 纤云有些哽咽:“小姐,洛小姐来看你了。” 宫素月反应了一下,心又痛了,仿佛被人撕扯一般,原本无神的眼睛更加黯了。 半晌,慢慢地说道:“请她回去吧,我谁都不见。” 宫素月转而侧身躺了下去,避开纤云的目光,任泪水静静地滑落,划过眼角,然后很快地落到软枕上,转化成一抹凉意,凉着她的心。 纤云似乎早已猜到她会如此回答,轻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旁的,奴婢也就挡回去了,只是洛小姐说了,是七皇子让她来的。” 七皇子。流云。 宫素月的心颤了一下,她终究放不下这个名字。 “小姐?” 虽然自那日起,宫素月已经对景流云绝望了,也下定了决心,再也不和他有任何关系。可是,如今听到了这个名字,她恨自己不争气。 她恨自己,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让她进来吧。”她坐起身,拢了拢头发,正色吩咐道。 “是,小姐。” 纤云看了她一眼,带着那颗仍然悬着的心,出去了。 进来了一个女子,与宫素月一般年纪。穿着件宝蓝裙衫,头上珠钗翠环环绕,耳中明月珰摇曳,顾盼生姿,也是一个美人。 她环顾屋内,见宫素月的憔悴模样,嘴角竟有些满意。只是,却快步走到宫素月的床前,边走边说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素月,你怎么如今这副模样,真让我心中难过。”竟然还流出了几滴泪水,拿起绣工精湛的绢帕在轻轻擦拭,上面绣着的两只鸳鸯尤为生动。 宫素月眉头微蹙,努力挪动了下身子,很是排斥女子的亲昵。 她将手抽出,淡淡地说:“洛小姐,多谢关心。” 这女子一怔,重新拉住她的手说道:“素月,你、你为何如此称呼我?你以前,都叫我回雪的。” 宫素月转过头,盯着她看:“是吗?这重要吗?” 她的眼神之冷,让洛回雪的心中有些发虚,头垂了下去。 “纤云,我带了些补品给素月,你先下去收好吧。”洛回雪转而向纤云说道。 纤云见宫素月点头,便退下去了。 “好了,有话不妨直说。” 洛回雪见纤云离去,提了提裙裾,坐在了宫素月的身旁,看着她轻笑了一下。拿出一个精巧的玉瓷小瓶,放到她手中:“这瓶中是露华丹,七皇子让我带来给你的。你服下之后就会痊愈。” 宫素月并没有接过来,只是问道:“你会如此好心?为什么会由你带来?” 洛回雪将瓶子塞到她手中,笑道:“不管如何,你我曾经姐妹一场。素月,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多了,伤心更多,不是吗?” 宫素月冷哼一声道:“姐妹?我竟不知道你曾经当我是姐妹。再者,心早就死了,还能如何伤?” “你不要执迷不悟,他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还是将药服了吧。”洛回雪忽然扔出这么一句话,险些有了些不耐烦。 宫素月心中一震,明显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什么?我不要你假好心,我是死是活与你们无关。” 洛回雪并没生气,相反,她笑了更开心了。 “凭什么?就凭我有个好姑姑。而你,这辈子也争不过我。”洛回雪盯着宫素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照我说,你倒不如服了这药,好好的活着。” 洛回雪笑着,眼睛弯弯的,她是真的高兴。 “你走,现在就走!”宫素月疯了一般,指着门口向洛回雪吼道。 “你放心,我会走的。只是,既然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一件事情。”洛回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带,扶了扶头上的珠钗。 宫素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黑眼圈愈发地明显,整个人显得有些可怕。 洛回雪并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说:“我要大婚了。你恭喜我吗?” 宫素月撑着身体的手动了一下:“和他?” 洛回雪得意地点头:“怎么样?意外吗?” 见她没有说话,洛回雪俯下身子,用手托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忽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吗?你这种眼神真让我讨厌!你恨我是不是?我知道,但是我不介意。他人是我的,那就够了。” 洛回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宫素月,忽然又笑了:“流云不要你了,他要娶的人是我。你还活着干什么?” “你凭什么叫他流云?他从不允许别人这么叫他。” 宫素月吼了起来,但是她身体虚弱,没有力气,被洛回雪一把推开,头撞在了墙上。血,流了出来。 洛回雪像是没看到一般,而宫素月,也像没有感受到一般。 “我凭什么这么叫他?就凭我即将是七皇子妃!” 洛回雪的口气中尽是得意,像看着一个失败者一般望着宫素月,她很想笑,也确实笑得很肆意。 “他不会娶你的,他说过只会娶我。”宫素月喃喃地说。 洛回雪冷哼道:“好像你还没有认清现实。流云,要娶的是我,与你,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再者,他给你这瓶药,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就不要妄想其他了。” 手中的瓶子,被宫素月紧紧地捏着,像想捏碎一般,可惜她力气不够,手指与玉瓷瓶在较着劲。 洛回雪见状,又说道:“要我说,人都没了,还留着命做什么?对了,留着命看着我和流云幸福?”说着说着不禁又笑了出来。 “好了,药也送到了,话也说完了,我走了。”洛回雪扬长而去了,她狂妄的笑声让宫素月瘫倒了。霎时间,所有伪装的坚强和拼起来的自尊碎了一地。 她用力将玉瓷瓶扔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声音,里面的露华丹一颗一颗滚落出来,到处都是。 宫素月的脑中很乱,景流云的音容笑貌愈发得清晰。 想起曾经他给予的温柔,就愈发心酸。即便如此,她也只敢回忆这些美好,却丝毫不敢触碰上次的寒凉。 只是,回忆越美好,宫素月的心就越痛,直至不能呼吸。 “小姐,你怎么了,这什么药,怎么满地都是?” 纤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到宫素月的样子,也顾不得地上的药了,赶紧去帮她包扎头上的伤。 宫素月推开她,说道:“纤云,没事的,你去给我煮点粥来,我饿了。” 一听宫素月这话,纤云开心了,毕竟小姐愿意吃东西了。因而说道:“好的,小姐,我这就去。我叫大夫帮你处理伤口,你自己别乱动。” 虽然宫素月并没有任何反应,纤云还是很开心,边跑边念叨:“终于好了,终于好了。” 宫素月拿开身上的被子,站起身,望了望散落的露华丹,冷笑道:“流云,今日,本该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可是,既然人都没了,还留着命做什么。今生,我无法成为你的新娘。那么今日,便成为我生命的终结吧。” 她自言自语,便念叨,两行清泪顺着她深陷的眼窝流了出来。 忽然,她擦干眼泪,喃喃道:“系你一生心,负我千行泪。只是,如果我死了,你,可还能记得我?” 叹了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宫素月撞向柱子。随着一声闷响,宫素月瘫倒在地上,留下一地的血。 疼痛,感觉不到了;眼睛,慢慢闭上了;嘴角,除了血,还有微笑。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3章 还如一梦中 痛,就是一个痛字。这是宫素月最直接的感觉。 她想抬起手,却使不上劲;想喊纤云,却无法发出声音;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很重。 这到底是怎么了?宫素月很是害怕。她仍记得自己一心求死撞向柱子,难道,没有死? 可是,却为什么会如此? 正在此时,宫素月听到门开的声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后又出去了。 一声叹息,然后是一人垂泪的声音。 宫素月庆幸听力还可以,只是这明显是个女人的叹息声,却不是纤云的。 这是哪里?她又是谁? “夫人,您别担心,太医都说了,小姐会好的,只是时日的问题。”一个小丫头在安慰着这“夫人”,还帮宫素月将被子盖好。 宫素月更是纳闷,很明显,这个“小姐”说的是自己。 那么这个夫人是谁?是哪儿的夫人?母亲自生下她就去世了,父亲为了免自己与哥哥受苛待,再也没纳过妾室,怎么又多出个夫人,宫素月真想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都怪那个贱丫头,不然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女儿……”女人恨恨地啐道,随即又嘤嘤的哭了起来,**着宫素月的额头,为她拨好额上的发。 “这都一个月了,怎么一点好转没有。什么太医,都是庸医!没一个是好的,都假惺惺的。”女人很明显充满着怨恨,宫素月听着心中倒有些暖意,毕竟这女人字里行间都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她很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传到宫里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小丫头的语气里明显有些担心,这句话倒也提醒了女人。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好了,锦瑟,你来扶着小姐,我来给她换药。”女人稳住了情绪,向小丫头吩咐道。 锦瑟连忙道床边将宫素月轻轻扶起,靠在她的肩上。女人则小心翼翼除去她的外衣,将绷带解开,随后利索地拿了另一条,敷上药,轻柔地换了上去。 看到肩膀下方那深深的伤口时,仍然忍不住抽泣了一下。 宫素月只觉得被人摆弄,左肩的疼痛钻心,好在女人动作很快,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后便适应了这种疼。 她更加迷茫了。自己当时是撞向柱子,为何头上无伤,而肩上却疼痛钻心。 她有点恐慌,努力睁开眼睛,并挣扎着想坐起来。虽然没能成功地坐起来,但是很明显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夫人,小姐,小姐醒了!”锦瑟惊喜地叫起来。 女人见宫素月的眼睛睁开了,并在努力撑起身体,忽然,一把抱住她,大声哭了出来:“回雪,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娘了。” 娘? 宫素月被女人这么一抱,这么一称呼,像被雷击到一般。她自然是认识这个女人,她是洛回雪的娘,花想容。 可是她为什么要抱着自己哭,还叫自己回雪? 宫素月不想考虑这么多,她犹记得洛回雪到自己家耀武扬威、逼死自己的张狂模样,如今见到她娘如此,又羞又气,掀开被子,就要走。 奈何没有多少力气,一个不稳,从床上摔了下来。肩上的伤口像被撕开了一般,疼得她额上直冒冷汗。 花氏见女儿如此,被吓坏了,连忙摸摸她的头,哭泣道:“回雪,你这是怎么了?你重伤未愈,不要这样。娘,会心疼的。” 她边说边让锦瑟一起,将宫素月重新扶到床上坐着。宫素月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看。 “锦瑟,你快去将李太医找来,就说小姐醒了,请他赶紧来看看。”花氏见女儿刚才的奇怪举动,已经吓到了,又见她面无表情,连忙让锦瑟去请太医。 “女儿,你别吓娘。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这日子还长,都会有转机的。”花氏拉着宫素月的手,哭着安慰她。 此时宫素月的心中已经没了恐慌,有的只是怨恨,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将花氏的手甩开了。 “花姨,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你要哭,去找你女儿去,犯不着在此演戏。”宫素月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盯着面前的女人。 花氏怔了一下,确切地说,也像遭雷劈了一般,整个人愣在那里。她断断续续地说:“回雪,你、你怎么了?我是你娘啊。” “我没有娘。你女儿不是做七皇子妃了吗?你如此这般,是来羞辱我的吗?” 宫素月的眼睛也有些红,但是她没让自己哭出来。在仇人的母亲面前哭,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花氏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女儿是在怪自己吗? “回雪,你、是在怪娘吗?娘也不知道会这样。你乖,别让娘再伤心了好吗?”花氏甚至有些哀求她,只是宫素月却不为所动。 “夫人,太医来了。”此时,锦瑟已经领着李太医赶来了。 花氏连忙让开,让太医就座:“李太医,你看看回雪的伤。她一醒来就如此奇怪,她不认识我了,还对我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您别着急,让我来看看。”李太医拿出药箱,对宫素月做了番检查,点了点头,回道:“夫人,小姐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一剑刺得虽深,如今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再过个几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花氏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可是她却不认识我了,这又是为什么?” 李太医摸了摸胡须,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宫素月,慢慢说道:“可能这件事对于小姐的打击太大了,收到了刺激。容她休息几日,应该就会慢慢好的。” 李太医的话像是给了花氏一颗定心丸,她想了想也点点头。又向着宫素月说:“女儿,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宫素月听到太医说自己的“那一剑”,又见花氏确实出自真心,自己又开始迷茫了。为今之计,还是等这莫名其妙地伤先好了再说。 因而便道:“娘,我浑身都痛,周身无力,眼睛也很累。” 花氏看到宫素月的眼神不再那么冷漠,有了一丝温情,顿时眼中盈满泪水,她抱紧她,柔声道:“放心,娘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太医道:“小姐,您的症状是正常的。要知道,您已经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除了药,再没进过别的食物。不管是谁,都会像您这样的。” 转而向着花氏道:“夫人,今日起,可以给小姐准备些吃食,再带她散散步,不出几日,必定与以前一样。” 花氏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只要她的女儿好起来,她什么都愿意。 没多久,锦瑟就端来了一样粥,几样小菜,服侍着宫素月吃了下去。 果然,宫素月的精神好多了,也能下床了。 此时,锦瑟又端来了水,准备为她梳洗。 宫素月走到水边,想看看水中的自己是否非常憔悴。这一看,有些晕了。 随即水盆倒地的声音。水,溅了一地。 锦瑟连忙将水盆捡起,看着一脸震惊的宫素月,不知所措。 “小、小姐,怎么了?” 宫素月瘫坐在凳子上,眼神有些空洞。 她忽然一下跑到妆镜台旁边,盯着镜中的自己,表情极为奇怪,忽然,“啊”了一声。镜中的容貌,哪儿是自己,这分明是洛回雪,自己憎恨的那张脸。 锦瑟彻底被吓到了,她跑过去,被宫素月一伸手拦住,只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宫素月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像是在找什么,却什么也没找,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转圈,从妆镜台到绣床,从字画到梁柱,忽然,她笑了,忽然,她又哭了。 锦瑟小心翼翼地走近她,轻声说道:“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哭。” 锦瑟的声音很轻柔,让宫素月想到了纤云,她嘴中念叨着:“纤云,纤云。” 锦瑟听到纤云的名字,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说道:“小姐,纤云已经不在了,您别再自责了,这与你无关。” 宫素月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大声说道:“纤云不在了,纤云为什么不在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锦瑟见宫素月如此模样,已经有些怕了,但是看这样子,如果不再把情况和她说清楚,小姐怕是会一直这么疯疯癫癫。便下定了决心。 她软言安抚道:“小姐,您先别激动,你坐下来,锦瑟慢慢告诉你。” 锦瑟搀扶着宫素月慢慢坐下来,望着她的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姐,纤云的死是意外,她是追随宫小姐而去的,不是您的原因,您千万别自责。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您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纤云,纤云是为自己而死的,宫素月的泪水流了下来,默默捏紧了拳头。在锦瑟的眼中,小姐是自责而哭。 “那,那宫、宫小姐呢?”宫素月很不习惯这么称呼自己。但是她只能这么做,她现在是洛回雪。 锦瑟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自从小姐您去了一趟骠骑大将军府送药,当天,宫小姐就撞柱而死。小姐,您都忘了吗?否则,否则七皇子也不会……” 锦瑟的眼神偷偷瞥了宫素月一眼,没敢往下说。毕竟这事放谁身上能承受得住,更何况还是一贯骄纵、眼高于顶的小姐。 “你接着说。” 宫素月如今只想把这事情弄清楚,她要知道她“死”后究竟发生了哪些事,否则这些事都没有办法解释。 锦瑟确定了宫素月是真的要她往下讲,这才继续说道:“宫小姐去了之后,小姐您自是达成所愿。只是,骠骑大将军府认定了是您逼死了小姐,从宫将军到少将军,都要您偿命。宫家于国有功,大小姐又是掌上明珠,被退婚之后又自杀,宫府岂能善罢甘休。这件事闹到了皇上和瑾妃娘娘那儿。” “小姐您也知道瑾妃娘娘疼您,虽然大错铸成,瑾妃娘娘还是想护短,便想以宫小姐是自杀的理由不了了之。” “然后呢?”宫素月追问道。她早已看出瑾妃疼她的内侄女,所以才不断撮合景流云和洛回雪。 锦瑟偷偷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本来瑾妃娘娘有意压下这件事,但是谁想到七皇子虽然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但是待瑾妃娘娘说完,二话不说,便一剑刺向您,随后扔下剑和倒在血泊中的您离去。” 宫素月愣了,流云竟然刺向洛回雪?他不是要娶她吗? “七皇子,我、我是七皇子伤的?”她喃喃道。 锦瑟叹道:“小姐,看来您真的忘了。其实,若不是您执意要嫁七皇子,暗中向宫小姐下那奇毒,再由瑾妃娘娘出面,让七皇子在宫小姐的命和娶您之间做个选择,又怎么会如此结果?谁都知道七皇子与宫小姐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成婚是早晚的事。您非要瑾妃娘娘逼着他去向皇上取消赐婚,这又怪得了谁呢?” 锦瑟自觉失言,赶紧捂住了嘴巴,不敢抬头。 宫素月这才明白了,难怪景流云对自己会忽然冷起来,看来只不过是为了救自己,又怕自己伤心而已。谁知自己刚烈至此,竟在洛回雪的刺激之下选择一死了之,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她暗暗气自己,为什么连丫鬟都能看出来流云对自己的心意,而自己却如同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她对他竟然连这么一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宫素月的心像绞了一般,疼痛得难以附加,咳嗽了起来。 锦瑟一见,连忙为她披上了件衣服。 “小姐,可还有要问的?”锦瑟小心地问道。 宫素月摇摇头。 那么,自己又如何变成了洛回雪的样子? 难道是? 她不敢想下去,毕竟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知道自己的右肩上有个兰花胎记,一验便知。 可结果让她迷茫了。 一直在那儿的胎记却没了。而右手的手腕处却多了颗红痣。 她记得,洛回雪的手腕上是有的,她见过。 “锦瑟,你先出去吧,重新打盆水,为我梳洗。”她吩咐道,语气很是冷静,与之前判若两人。 锦瑟连忙退下。 如此,宫素月清楚了。 自己其实是已经死了。只不过,魂穿到了半死的洛回雪身上。 那么洛回雪的魂呢,谁知道呢?或许穿到了死去的自己身上了,也随着死去了。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虽然荒诞,却也合理。 好吧,洛回雪,你逼死了我,便用你阳间的命来偿还。也是公平。 只是,从今往后,再没有宫素月,只有洛回雪。 宫素月哭了,她知道待她擦干眼泪,便只能以洛回雪的身份活着了。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第4章 忽忆风华园 又休养了几日,在锦瑟的细心照顾下,洛回雪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自行走动了。 花想容几乎每日都来看个几遍,虽然洛回雪对她仍有些说不出的疏远,但是看着女儿一天天的好起来,她倒也不计较。 这日,午膳过后,花想容又来了。洛回雪明显发现她今日有些不同,除了装扮分外华丽了些,气色也尤为好。 终究她并没有对不起自己,况且,自己也占了她女儿的命。 想到这儿,洛回雪的脸色便有些缓和。 “回雪。”花氏唤了她一声,语气明显有一些小心翼翼,有些想亲近却又有所顾忌的感觉。 洛回雪的心中有些酸酸的。她自小便失了母亲,虽然父亲极为宠爱自己,但是终究弥补不上母亲的缺失。加上这几日,花氏对她极好,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如今见她这么小心翼翼的同自己说话,竟有些不忍。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给了花氏一个笑容,喊了声“娘,您来了。” 花氏有些愕然,随即脸上漾起了笑,稍微自然了些,话匣子也打开了:“女儿啊,刚才瑾妃娘娘召娘进宫,你随娘一同去吧。” 洛回雪心里并不愿意进宫,她见过瑾妃几次,只觉得她是个很不好招惹的人。况且,自己之所以会自尽,与她也有不可推脱的关系,便以身体不适推脱了。 花想容只道洛回雪是有被景流云剑刺的阴影,便安慰道:“女儿啊,虽然瑾妃娘娘是召我去,但是以娘之见,怕还是想见你的多。你养伤多日,瑾妃娘娘让李太医住在咱们府中,就是怕你有所差池,也算是对你疼爱有加了。” 花氏瞧瞧洛回雪面无表情的脸,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虽然七皇子伤了你,可他终究是皇子。”边说边用力地扯着手中的绢帕,气道:“只怪宫素月那个贱丫头命短,谁想得到她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呢?还连累我女儿受罪!” 洛回雪听到了“宫素月”三个字,还是和“贱丫头”连在一起说的,当即不悦,斜了花氏一眼,脸一沉,也不管她这便宜娘亲这些天的照拂了,闷声道:“女儿真的身体不适,娘自己去瑾妃娘娘那儿吧。哪天女儿身上大好了,亲自去拜谢娘娘。” 说完便做出很是疲累要休息的样子,吩咐锦瑟整理床铺。 花氏没想到洛回雪转变如此之快,一时又愕然了。 此时,丫鬟银露进来了,欢快地道:“夫人,轿子备好了。” 花氏心中正有不快,又不便对女儿发泄,正巧银露进来,便甩出一句:“备好了就备好了,你声音这么大做什么?想吓死本夫人?” 银露本见花氏春风满面,这才语气略为欢快,岂料冷不丁挨了骂。 余光瞥见洛回雪的脸上也是面无表情,这才明白。心中暗骂自己没有眼力见,因而弱弱地回道:“奴婢知错了夫人。” 花氏“哼”了一声,摇着手绢往门外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过来,朝着洛回雪笑笑:“回雪,你要是闷了,就让明霞陪你。娘等会交代你二姨娘一声。” 明霞,洛回雪的庶妹。仍记得那活络的眼神,像极了她的母亲沈玲珑。 为了让花氏赶紧离开,洛回雪只好“嗯”了一声。花氏见她点头,殷勤的脸上才又有了笑容。当即欢快地说:“好的,女儿啊,那娘这次真的走啦!” 这次,洛回雪没有再搭理她。花氏有些讪讪的,拧了身旁的银露恨恨地道:“死丫头,还不走?” 银露一疼,晃过神来,慌忙跟着花氏走了。 “小姐,床铺铺好了,您可以歇息了。”锦瑟干活一向麻利,这点洛回雪知道。 “好的,你先下去吧。”洛回雪向着一边立着的锦瑟说道。 她其实并没有多累,也并不想休息。相反,她的心很不平静。本来这几日与世隔绝般的养伤生活让她平和了不少,但是当花氏提到了瑾妃,死前的种种立刻浮现在眼前。 她忽然很想见景流云。 她的脑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把这一切告诉景流云。告诉他自己没死,他的素月还活着,只不过是用另一个人身份活着。 她被自己吓到了。 慢慢走到妆镜台前站住了,望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面容也是明**人,比起以前的宫素月不相伯仲。 洛回雪静静地望着镜中人,**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然后,坐了下去。 他会相信吗?他会相信吗? 她清楚地明白,现在的自己是洛回雪。洛回雪的容貌,洛回雪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宫素月的痕迹。 洛回雪犹豫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她趴在桌子上,揉着手绢,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想到了以前与景流云一起的场景。 那时二月春风的日子。她戴着新发的柳条编织成的帽子,斜靠着风华园的木椅背上,而他,与她并排坐着,一直看着天空,笑着。 “流云,如果我换了个模样,你可能认出我?”她冷不丁问他,眼睛里带着狡黠的微笑。 “你怎么会换个模样?”他笑着望着她。 她笑道:“所以说如果啊?” “不会。” 不知是不是故意逗她,他很淡定地说了两个字。 果然,她心中立刻酸酸的,脸上失望至极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委屈。 “真的不会吗?”她不死心,追问道。 景流云倒也很实诚地回道:“嗯,不会。” 她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看着她的模样,他不忍心了,笑道:“傻了吧,怎么会认不出?你的声音、你的脾气、你的性格、你对任何事的所有反应,我都刻在了心中,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她这才破涕为笑。 他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哭了。 风华园,风华园,她的记忆,他的府邸。 洛回雪的眼睛红了。既然流云答应过会认出她,那么她应该相信他。况且,正是由于她的不信任,才会以为他真的背叛自己。否则,自己会好好的活着。 而且,以景流云的心思和手腕,他的王妃只会是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如初见。 第5章 黄雀都在后 “锦瑟。”洛回雪唤道。 锦瑟此时正在外面与小丫头闲聊,听到洛回雪唤她,便欢快地“哎”了一声,赶紧进来。 “小姐,您叫我。” 洛回雪点头,说自己等会要出去逛逛,就不要她陪着了。 锦瑟有些为难,因为她向来是与小姐形影不离,再者小姐伤势刚好,夫人也交代过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外出,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洛回雪明白她的意思,便宽慰道:“我只是想一个人去散散心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锦瑟不愿意,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她家小姐的性子她自然知晓,若不是当初惹了那么个事情,如何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那么久。 “哎呀好了,我两个时辰就回来还不行吗?夫人已经进宫了,这两个时辰是断断不会回来的。” “那小姐,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别惹事……” 望着洛回雪远去的背影,锦瑟追在后面喊着。 当然,她也知道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 洛回雪步履轻盈地走着,心情有些激动。毕竟,她这是去见景流云。 她边走边看,第一次以洛家人的身份打量着这御史府的景致。 虽已入秋,空气中带有丝丝凉意,她却觉得生命的光彩尽现。 杂花生树,落英缤纷,她的心中忽然有了悸动,活着真好。 本可以直接往大门去,她却被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吸引,不由得走进了小花园。 她自小就爱银杏叶,尤为喜爱这秋日的暖黄色,伞一般。 她边走边欣赏,放了一片到乌发中,又捡起一片放入衣袖中,像抓住了整个秋天。 “小姐,听说大小姐已经痊愈了,你可听说了吗?”这是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洛回雪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紧接着的声音却听得真切。那是慵懒又有些娇俏的语气:“自然是听说了,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什么意思?洛回雪的心中犯了疑。不过她知道这个声音就是她的庶妹,洛明霞。 她悄悄地走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这对我们不利啊。”小丫头的声音中有些不安。 “怎么办?来日方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洛明霞娇俏的声音中充满着不甘,“只是,又要再忍一段时间了。” “小姐韬光养晦这么久,假以时日,必定得偿所愿。只要除了她,小姐你就是这府中唯一的小姐了。”小丫头谄媚地说着,说到了洛明霞的心坎中:“碧枝,你放心,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洛回雪心中一寒,已经猜出了大概。自己万没想到,这御史府中也并不太平,看来,这重生之路也是充满艰险。不过,心中已然有了一计。 她加重脚步声,做出小跑的样子,边跑边嗔怪道:“锦瑟,你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洛明霞和碧枝一听,脸色不由得变白。洛明霞赶紧向碧枝使了个眼色,二人从花园的僻处盈盈走过来,向洛回雪行了个礼。 “姐姐伤才好,怎么就走出来了呢?要好好休息才是啊。”洛明霞的声音又轻又柔,充满着关切之意,若不是刚才的话被洛回雪听到,她倒真的相信了这便宜妹妹的一脸真诚。 她拉住洛明霞的手,笑道:“多谢妹妹关心,我已经没关系了。这不,今日天气正好,就和锦瑟出来闲逛。可是那个丫头太贪玩,不知道又被什么给牵绊住了。” 洛明霞见她脸上神色自然,并没有任何异样,这心才放了下来。或是由于心虚,劝道:“园中风大,我陪姐姐回房聊吧。这么久了,都没和姐姐聊过,委实想念姐姐了。” 边说边要拉着洛回雪走。 洛回雪并没有走,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洛明霞见她如此模样,便说道:“姐姐不必忧心。如今宫素月已死,姑姑又在周旋,七皇子妃之位迟早是姐姐的。” 洛回雪心中一痛,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如今我已不奢求了。能够好好的活着我已知足。多谢妹妹一直为我筹谋。” 洛明霞一听,连忙堆笑:“这是妹妹应该做的,只是却没料到那一计反而让姐姐受如此重伤,差点,唉……” 洛回雪心中已完全明白,自己的前世今生不过都是计中计的受害者。眼前之人,才是黄雀。 好在仍有命在世,心中默叹一口气。 “明霞,你现时可得空?”洛回雪忽然问道。 洛明霞连忙点头:“姐姐说话,自然有空。况且大娘已经交代要好好陪陪姐姐。” 洛回雪见她笑盈盈地模样心中就生厌,只是,既然好好的活着,那必修要做点事才能对得起自己。 姑且不说是对得起哪个自己了。 “我今日听锦瑟提起,说西郊的西华山灵验无比,求什么就得什么。我想去西华山为我们府中求平安和顺……”洛回雪慢慢地说着。 洛回雪听到这儿,赶紧打断:“锦瑟说得没错。只是以姐姐现在的身子,实在不宜前去。虽说这西郊也不远,但是来回总要三四个时辰。怕姐姐身体承受不住。” 洛回雪握住洛明霞的手,点点头,略带为难:“妹妹所言甚是,多谢妹妹关心。只是府中近日确实不顺,姐姐想为府中做一些事。不过好在妹妹得空,就劳烦妹妹跑一趟吧。” 洛明霞一听,表情愕然,赶紧说道:“妹妹确实愿意去为府中做些事,这也是身为洛府女儿应该做得事。只是……” “妹妹愿意就好了,真是爹娘的好女儿。我早就知道你愿意,所以先和娘说了。碧枝,还不赶紧去为二小姐备车,现在去还来得及,否则回来的时候天就黑了。不安全。”洛回雪打断洛明霞的话,径自说了起来。 洛明霞呆呆地立在那里,一时语塞,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洛回雪道:“姐姐,你和夫人说了?” 洛回雪没有答话,只是肯定得看着她。碧枝在旁小声地说道:“小姐,走吧。” “妹妹,求福之后记得带些福包回来。” 洛明霞也知道多说无益,纵然心中已经气愤非常,无奈脸上仍然要微笑,盈盈施了一个礼,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洛回雪笑了。 谁是赢家?不过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第6章 酒家遇故人 洛回雪忽然心情很好,或许由于目前的这个身份也并不那么讨厌了。 出了御史府,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蓝的天,呼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气。尤其一想到快见到景流云了,心中愈发地松快。 风华园,那个萦绕她很久的地方,总不能就这么走着去啊。 检查了下身上,竟然没有带一丁点银子,她有些为难。要知道,以前偷偷出门都是有纤云在身旁,自然不用操心银子的事。可如今,要怎么办?洛回雪有些为难。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没有银子,但是头上的珠钗倒是不少,随便一件两件都可以雇辆马车了。因而洛回雪快步向街心走去,很快她就选中了一家名为“解忧酒家”的店。 “小姐,不知道要吃点什么?” 洛回雪刚一进店门,就有一个眼神活络的小二过来殷勤地招呼了。这小二满脸堆笑,看来也知道进来的这个女子非富即贵。 洛回雪简单打量了下这个酒家,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说道:“小二哥,烦请帮我雇一辆马车。” 小二一听,眼珠骨碌碌转,态度明显没刚才那么热情了,说道:“小姐,我们这是吃饭住宿的地方,没有雇马车的服务。不过,这雇马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您懂得。” 小二有些闪烁其词,做出了要钱的手势。洛回雪岂会不懂,要知道前世的她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随父兄南征北战什么没有见过,因而嘴角略微一撇,笑着从头上拿了枝翠色的珠钗:“这个应该够了吧?” 洛回雪轻飘飘地将珠钗扔到桌上,望着店小二。店小二的眼睛早已看直了,他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望了望,小声道:“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这支珠钗,给、给我啦?” 这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洛回雪自然不会在意。此刻她心中只想快点见到景流云,这些身外之物有何意义,因而说道:“你只要将事情办好,这钗自然是你的。” 小二一听,立刻喜不自胜,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拿起这枝珠钗。 正欣喜地观赏着,珠钗却不翼而飞了。 小二大喊:“谁啊,谁啊?” 抬头一见,一个身穿紫衫的男子正拿着这支珠钗笑。他形容俊朗,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又有些痞气。 “这支钗,你就这么给他了?”他问的是洛回雪。 洛回雪一愣,印象中并不认识此人。可是他明明是向着自己说话。见他那模样,倒像纨绔子弟,本欲不搭理,可此人直直地望着自己。 “有何不可?”她简单地应道。 这男子从凳子上拿下腿,扯过店小二肩上的毛巾,掸了掸凳子,一转身坐了下来,动作极其潇洒。 洛回雪见状,眉头紧蹙,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位子。除了景流云,她不喜欢任何男子离她那么近。 这男子却只是笑笑,也挪了挪身子,离她又近了些,让洛回雪愤怒的是,他还有些得意地望着她。只是,这笑容中似乎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这位公子,你究竟要做什么?”洛回雪终于忍不住了,她着急去风华园,可半路杀出来的这无赖少年让她心中很不自在。 男子有些愣住,随即反问道:“你觉得我要做什么?回雪,你居然这么称呼我?” 洛回雪一怔,听这称呼,眼前这男子必定认识她。可是她要怎么解释,难道她要说自己不是真的洛回雪,而是宫素月?只怕一讲出来,不仅没人信,还会有人把她当做疯子。 男子见她不说话,又逼近一步:“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自觉有愧?” 有愧?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眼前这男子与之前的洛回雪有什么瓜葛?她有些茫然,一时语塞。 “小姐,那马车,还雇不雇?”一旁的店小二见这二人如此模样,怕自己的生意飞了,赶紧问道。 这句话正好打破了尴尬气氛,洛回雪连忙说:“当然。”边说便把钗夺回来,交到店小二的手中。 店小二拿着这失而复得的珠钗,又笑开了,转身就走。谁料又被男子拦住了,钗又到了他手里。 洛回雪怒了,也不管之前有什么瓜葛了,直接道:“这位公子,你信与不信都好,我不认识你,我如今有要事要办,还请你行个方便。” 男子冷笑道:“好,好,好。你办事可以,但不要拿我送的珠钗做资费。” 此言一出,洛回雪又语塞了。 他的珠钗? 难道他与之前的洛回雪有感情纠葛?无疑了。 洛回雪不由得挠挠头,也怪自己手贱,那么多首饰不用,干什么要用这枝装扮?这下好了,撞到枪口上了,而且还不知道如何解释。 不过总归是自己不对。因而语气也柔了些,说道:“我不知道之前与你有什么瓜葛,只是,我自病了近一月,记忆都没了。所以,很抱歉。” 男子凝望着她,她满脸歉意,并没有任何做作,有些意外。 “你真的失去记忆了?”男子追问道,眼中的怒气减少了几分。 “是。如果你真的认识我,可以随便找些人查问,一问便知。”对于“失去记忆”的说辞,洛回雪倒是可以保证的。毕竟,她与之前的洛回雪交情尚浅,除了有限的一些,对于她其他的一切知之甚少。 男子坐了下来,半晌才说道:“你要去哪里?” 洛回雪没回答,她不能说。 男子苦笑道:“你不愿意说就罢了。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只是,你不能用这支钗。我先收回。” 不由分说,男子将钗收了起来。然后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向着店小二说道:“你,去雇马车。这锭银子,是你的。” 小二一见这银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反正钗和银子对他而言是差不多的,相反,这银子更讨他喜欢。毕竟,钗不是还要换成银子吗? “好嘞,您等等就好。”拿了银子的店小二动作尤为麻利,不知道是银子的动力,还是他怕这银子像那钗似的,说没就没了。 洛回雪望着眼前的“故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7章 细雨湿流光 二人相顾无言,男子只是一直望着她。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男子打破了沉默,问向她。 洛回雪正用喝水掩饰尴尬,听到他问,不小心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子见她咳得脸通红,只好不再说话,想为她顺顺气,被洛回雪挡住了,悬在半空的手不甘心地落了下来。 “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也并不是那放不下的人。从今以后,各自安好也就罢了。” 男子郑重地说出这句话,让洛回雪有些愕然。 她明白眼前的男子定是喜欢过洛回雪,想必洛回雪为了嫁景流云而负了他,否则不会如此。 不过与她却也没什么关系,想了想,便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之前的洛回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忘了吧,就当我们没有见过。” 男子见她说得如此坦然,忽然笑着摇摇头,起身说道:“你自然不是之前的洛回雪。你要的,你以为我给不了你,所以我不怪你。” 这句话听得洛回雪云里雾里,但是她不便多问,因而只是笑笑回应。 男子笑得有些苦涩,深吸一口气,叹道:“也罢,我走了。” 她的心中忽然有些难过,这落寞的表情,让她想到了景流云,因而下意识地冲男子的背影喊了一声:“哎。” 男子站定,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洛回雪低下头,想了一下,忽然抬起头,冲着他笑:“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男子愕然,很是意外,慢慢走近她,点着头笑道:“你倒真是变了,如此,潇洒。” 洛回雪觉得这是一种赞赏,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男子一眼,也笑了。 “好了,你认识我,我就不介绍了。你叫什么名字?”她开门见山。再者,即使让她自我介绍,她也说不出几句话。 男子潇洒地将额前的头发向后一甩,说道:“流光。细雨湿流光的流光。”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洛回雪小声念道,问他:“这名字……” “这名字怎么了?你想起来了?”男子问她。 洛回雪觉得第一次见就评价人家的名字不大好,便赶紧说道:“没什么。这名字,好!”其实她心中犯疑,这么阳光的男子,为什么名字如此,如此说不出来的味道。 很明显,这回答让流光又愕然了,他无奈地笑笑。 “你的伤,没有大碍了吧?”他忽然柔声问道。 “啊?哦,没事了,已经好了。”她赶紧答道,心中有了些感激。 “好了就好。过去的就过去吧。”男子的眼神很关切,他似乎努力想不在乎,却一时半会又做不到。 “嗯。”她应道。 她向着门外望去,店小二还没回来。她很不习惯这种氛围,因而便想岔开话题:“流光是吧?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能给我说说吗?” “流光就流光,怎么还加个是吧?本……本来就觉得你不正常,说出的话怎么听着这么费劲?” 洛回雪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回他。 “你想听?”他见她有些羞赧,便收起不满,又问道。 “你愿意说?”她也有些不满,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喜怒无常,一会深情,一会痞气。 流光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正在此时,店小二回来了,马车已经租来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如何?”洛回雪起身准备离开,流光喊住了她。 想来还是不方便,毕竟风华园,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而且,她自己能不能进去也说不准。因而,便摇摇头。 流光见她表情有些奇怪,带着隐隐的苦涩,便跟着她一前一后出了店门。 “你要去云王府,是吗?”流光忽然问道。 洛回雪忽然回头,眼睛里尽是疑问:“你如何知道?” 流光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扶上马车,自己往车上一坐,背对着她说道:“既然是去那个地方,总不至于随便找个车夫。你说呢?” 洛回雪点头,虽然她知道眼前的人看不到。 流光笑笑,扬鞭一挥,向着风华园驶去。 洛回雪居然对眼前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信任,她放松下来,靠在马车的窗边,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望着街边,如此熟悉又久违的景色,让她慢慢的泪眼朦胧。 忽然,她抓紧了窗棂,泪,流了下来。 骠骑大将军府。 那个威严的牌匾,竟然让她泣不成声。 那两只石狮子仍然立在那里,一点都没变。守门的人穿着她熟悉的衣服,可是,她现在却不能进去。 流光感觉到有些奇怪,转头看了看她,见她泪流满面的望着将军府,心下不解。洛回雪见他望向自己,连忙擦了擦眼睛,眼光避开了他。 就这样,马车驶了有两炷香的时间,停在了云王府的门前。 “你要下去吗?”他问道。 洛回雪望着窗外的“云王府”三个字,摇了摇头。向着流光问道:“你可以带我进风华园吗?” “风华园?” 很明显,流光很是诧异。 “这个地方,你最好不要进去。”流光的语气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为什么这么说?你到底是谁?”洛回雪觉得眼前的男子很神秘,她这才知道她并不了解他。 流光笑道:“我和你说过了,我叫流光。算了,既然你要进风华园,我带你进去就罢了。” 不等洛回雪回答,流光驾着马车往回驶去。 这次倒快,也就是一会的功夫,马车又停了。 “下来吧。” 洛回雪在流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眼前是一片银杏树围着的院墙。 恍如隔世。 流光问道:“可准备好了?” 洛回雪不明所以,望着他说道:“准备什么?” 流光也不说话了,伸手扶住她的腰,纵身一跃,高高的墙霎时间就到了身后。 “好俊朗的功夫。”洛回雪赞道。 流光却道:“不仅功夫俊朗,人同样如此。” 洛回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他环着,脸一红,退后了一步。 流光环顾四周,叮嘱道:“风华园已经到了,我觉得你此次到来不会太平。生命危险纵然不至于又,可是,你要做好准备。” 洛回雪自然明白,她感激他的关心,盈盈施了一礼。 流光安然受着,这气度,竟让洛回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先走了,过会来这儿接你。你,保重。”说完这句话,流光便逛园子去了。 第8章 不是去年人 风华园还是以前的风华园,只是,洛回雪感觉出了一些萧瑟。真的是因为到秋天了吗? 她苦涩地摇摇头,不知道流云可在这,他如果在的话,那么他会做什么呢? 起风了,满地银杏落叶被吹起,落到园中的小径上,反射着下午的阳光,洛回雪很喜欢这种景色。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她忽然想到了这句词,何其应景。只是,此情此景却并不衬此身此心。 默叹一口气,洛回雪提起裙裾,在园中快速地穿梭,她想到了一个地方,或许,可以看见她想见的人。 她跑得气喘吁吁,中途稍停了一下,跑得太急了,需要歇息一下。这个园子对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因而也并不怕有人发现。 因为这里平时不会有人过来,或者更确切地说,也没人敢过来。 到了。 前方是一个水榭,湖中尽是已无擎雨盖的败荷,发黄的叶子浮在水上,还可以看出原先那圆圆的模样。它们一片连着一片,密集又孤独地铺着。 洛回雪并不要靠近水榭,她在湖的边上寻到了那个木椅,拂去上面的落叶,坐了下来。 可是流云呢?他在哪里? 洛回雪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等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她沉沉睡去。 梦中,洛回雪见到了景流云。他一袭白衣,依然风度翩翩,睿智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望着她,将自己的外衣覆在她的身上,然后一转身坐在了她的身旁。像之前一样,静静地看着天空,一句话也不说。 洛回雪心中一酸,泪水不自主地落了下来。景流云笑着为她擦干泪水,笑道:“怎么又哭了呢?这可不像素月啊。将军府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 她不说话,恍如隔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念着“流云”、“流云”…… 她的不知所措反而逗乐了景流云,他晃着她的双肩,然后用手拍拍她的头,笑道:“这是怎么了?刚才睡着了做噩梦了吗?快醒醒啦!” 洛回雪醒了。 却不是被景流云摇醒的。 她是被一阵急剧的风惊醒的。 随着这阵风“吹”过,姑且说是“吹过”吧,一缕头发落了下来,连同一片银杏叶,落到她浅绿的裙子上。 耳边传来一声不高不低,但充满着威严的声音:“这是给你的警告。立刻走,否则就不是掉一缕头发那么简单了。” 这么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却让洛回雪的心瞬间暖了起来,她捂住嘴巴,尽量不要哭出声来。 “你确定要我走?”她没有起身,也没看他,只是问着。 景流云的声音依旧那么冷,他冷哼一声:“你不走的话,就只有死。” 末了,加了一句:“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这句话,像是说给眼前的女子听的,又不像是说给她听的。 风华园中,已经很久没有女子的身影了。 洛回雪站起身,背对着景流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柔声说道:“流云,如果我换了个模样,你可能认出我?” 景流云一震,像被雷击了一般,他直直地盯着面前那个人,喃喃道:“你说什么?” 自宫素月死后,再没有任何人这么称呼过他,他脸上的霜,竟有些融了。 洛回雪的眼睛又湿了,慢慢说道:“你一定不会。” 洛回雪像回忆一般,又笑了,笑得哭了。 景流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背影,静静地听着。 “你……”他没有往下说,他不敢说。他怕一旦开口,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毕竟,自己已经臆想很多次了,而每次清醒过来,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瓶,又喝了一口,如果真的是梦,那就让梦晚点醒吧。 “真的不会认出我吗?不,你会的。我的声音、我的脾气、我的性格、我对任何事的所有反应,你都刻在了心中,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 洛回雪说不下去了,她重新坐了下来,掩面而泣。 景流云的眼眶湿了,他扔了手中的酒瓶,快步走到木椅旁,拥着眼前的女子,喃喃道:“素月,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死的。你是怪我是不是?怪我负了你。可是,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会死,我怎么能拿你的命来赌?我的王妃,只能是你,这你一直知道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洛回雪早已明白他的用意,只是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更加难以自控。眼前的男子,是多么骄傲,如今,竟然像个孩子一般。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景流云周身的酒气让洛回雪的心中很是难过,她可以想象得到这么长时间他是如何度过的。 “素月,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让我看看你。”景流云放开她,他要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他的素月。 洛回雪抬起头,迎视着他的目光。 望向她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温柔。 景流云的眼神由温柔到震惊,到绝望,到愤怒,让洛回雪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景流云一把推开她,洛回雪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她眼眶中噙满泪水,委屈道:“流云,你怎么了……” “你还敢来?本王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那一剑居然没让你死掉,真是可惜。”景流云打断她的话,脸色阴冷地可怕,洛回雪觉得他的样子很有可能一下子杀了自己。 听他如此说,洛回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将最主要的告诉他,这原本也怪不得他。 因而她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向他走去,却不料景流云早将一把剑举起,横在自己与她二人中间。只要洛回雪敢向前一步,那把剑毕竟会刺进她的身体。 她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她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明白他为何如此,也知道他的本意并不是针对自己,可是当真的接触那冷冰冰的眼神,她的心中还是难以接受。 “流云……” “本王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许这么称呼。你再敢说这两个字,我直接杀了你。在云王府杀一个人,想必不难。”景流云的酒气很重,手起挥剑,荷塘中的败叶已然被剑气卷起,又迅速落到了湖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洛回雪已经不能确认他是否还有理智了。 第9章 对面不相识 洛回雪从来没有见过景流云如此模样。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只是,里面再不是她熟悉的清澈和温柔。它冷冷的,像是冬日的湖水,凝结成了冰。 他的头发虽然束了起来,却很凌乱,有一部分甚至遮住了脸。 他身着玄色,再不是以前明亮的白,像换了一个人。 只有手上的那串红豆手串,让洛回雪确信,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男子,就是自己一心依恋的风度翩翩、不可一世的七皇子。 犹记得那时她随父出征归来,带来了那串红豆。她告诉他,红豆相思。他嫌太儿女情长,一直不肯戴。她以为他会扔掉,却不料,如今好好地戴在了手腕。 若不是他用剑指她,怕是也看不到它的存在。 红豆,如新。 她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向他诉说:“我是素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真的是素月。我没有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魂魄到了洛回雪的身上。流云,你相信我!” 洛回雪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她希望他能相信她,相信她就是宫素月。 景流云抬头,“哈哈”地笑了。他本就恨她,如今再听到她如此解释,又是摇头,又是笑。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颤抖着问道:“你、你不信我?” 景流云猛一看她,眼中尽是愤怒,他一步步走近,洛回雪一步步后退,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信你?你当本王是什么?三岁孩子?”景流云明显没有耐性,更何况,他恨她。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赶紧离开。否则,剑,可不认人。” 他不愿废话,下了最后通牒。 他更不愿意属于他们俩的地方被第三个人玷污,素月会不高兴的。 洛回雪不能接受他的话,她满心欢喜地跑来,就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没有死,可是如今,他把她当成了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她想走近他,可是那把剑横在中间,她不敢轻举妄动。她急得哭了:“流云,你相信我,我是素月,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每一件事,记得我们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忽然,洛回雪说不下去了,她感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淡色的裙衫上已经有了星星血迹。血,在衣服上蔓延,从一点一点,连成一片一片。 她支持不住,跪在了地上。 “这一剑就是告诉你,本王的名字不是谁都可以叫的。”景流云一字一顿地说着,脸上依旧冷冷的,仿佛刚才的一剑不是他刺的,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存在。 洛回雪“啊”了一声,吃痛地叫了出来,景流云平静地拔出那把剑,拿出一块白绢,冷静地擦了擦,将擦完的白绢扔到了洛回雪的身上,淡淡地说:“带走,不要污染本王的园子。” 洛回雪紧咬嘴唇,望着那块白绢,再看看眼前的男子,忽然觉得好陌生。 她不死心,既然要伤,那就伤个彻底。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努力坐直身子,哀求道:“我真的是素月,你手上的红豆手串是我三年前出征北辰带回来的,我和你说,红豆相思,但是你不肯戴……” 景流云有些愣了,他低下头,望着眼前的人,似乎要找寻什么痕迹。 他的眼中有了些茫然,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剑在地上跟着后退,发出“滋滋”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也怀疑自己看错。忽然,他猛地一摇头,再次认真地打量眼前的人。 他捧起洛回雪的脸,迎视着她深情的眼睛。忽然,他再次大笑,一把推开她,再次提剑指着她:“洛回雪,你真的很幼稚。本王上次没有杀你,你就该老老实实的,不要再有任何痴心妄想。如今,你居然又来找本王,还编出这么个故事,好笑。” “素月将这些都告诉你,你却蛇蝎心肠逼死了她,如今,却拿她告诉你的事来骗本王,真和你那个爹一个模样。” “魂魄穿到了你身上,亏你想得出来。是本王亲手葬了素月,你知道吗?本王亲手葬了她。她怨恨的样子,本王现在都记得。若不是念在你是母妃的侄女,那一剑早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本王现在就结果了你!” 景流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自宫素月死去,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期望,没有开心,没有痛苦。 只是活着,而已。 如今看着洛回雪的样子,竟像是看戏。除了好笑,再无其它。 他用力拉了衣角,洛回雪重心不稳,瘫倒在地上。 她已经将事实说了出来,他却不信。 也罢,如今也已心如死灰,也没什么怕的。因而道:“流云……” 景流云脸色一变,提起剑,反手一射,剑直直地刺向地上的女子。 洛回雪望着剑忽然刺过来,脸色一变,忽然笑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死过了一回,再死一回又何妨? 只是,等了很久,她也没有更疼的感觉。 她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已经多了一人,垂手而立,鬓发在秋风中飘动。 景流云明显也有些惊讶,只是转瞬即逝,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 “流光。”洛回雪喃喃道。 流光转身看到她身上的血迹,眉头一蹙,轻轻扶她起来,说道:“我就走开这么一会,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不是让你小心点吗?” 洛回雪心内委屈,想说什么,最终却说出来一个“我”字,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怎么来了?”景流云问流光。很明显他不理解。 “没什么,来了就来了。现在我要走了。带她走。”流光指向洛回雪。 景流云明白他的意思,眼神瞥到洛回雪的身上,顿时充满了嫌恶,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俩,都走,再也不要到这里。否则,本王不客气。” “知道了。”流光回了三个字,带着洛回雪离开了。 景流云转身扔下手中的剑,慢慢走到木椅旁,坐下。喃喃道:“素月,我想你了……” 没有任何回应,风吹浮萍,却不起一点涟漪。 流光将洛回雪带到了马车上,让她坐好。他的眉头紧蹙,带着一丝焦急:“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景流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刚见流光面对景流云无一丝惧意,二人竟然像是相识,如今又听他直呼他的名字,洛回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到底是谁?” 流光白了她一眼:“你以前没问过我,现在自然更不知道了。我以后告诉你吧。如今,治伤要紧。” 洛回雪没有回他,算是默认了。 流光一跃到马上,驾车去找医馆,洛回雪靠在马车里,这才感觉到痛,撕心的痛。 第10章 西域婆罗花 马车停在了一装修富贵、布置考究的医馆门前。门上的牌匾却写着“陋室”。 流光向洛回雪解释道,这医馆的主人是个近于六十的婆婆,姓名据说是叫“沈如花”,人称“沈婆婆”。她虽是女流之辈,却医术高超。只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医术是跟谁学的,也不知道她的背景。 她什么人都医治,只要出得起钱。坊间流传,沈婆婆是由于年轻时恋上一个男子,但那男子为了钱,抛弃了她,因而钱便成了她医人的首要条件,也是唯一条件。 有钱开路,自然受到了医馆内仆婢的礼遇。流光似乎很享受这些。 “沈婆婆,她的伤势如何?”流光站在一边来回地踱步,隔一会就问一遍,问得沈婆婆都有些毛躁了:“这位公子,你不要一直问一直问,你问得我都没办法专心检查了。” “沈婆婆,你这就不对了,我不是付了钱了吗?难道付了钱我连句话都不能说?”流光反驳道。 沈婆婆冷哼一声,慢道:“你要不是付了钱,你认为你进得来?既然进了老身的医馆,就给老身守规矩。不然,出去!” 沈婆婆说得中气十足,实在不像是近六十岁的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流光只好闭嘴,晃到一边,掀起衣角,气愤地坐了下去。沈婆婆明显感觉到他坐下的那阵风,嘴角一撇,摇摇头。 当然,流光不忘狠狠地瞪她一眼。 当然,他以为她看不到。 沈婆婆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白了他一眼,并没和他计较。只是,看着洛回雪,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洛回雪,倒像不是自己受伤似的,脸色平静得很。她眼神迷离,没有一丝光彩。如同一潭死水,深不见底,激不起半点涟漪。 “姑娘,你的伤,不妙啊。”这个大夫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洛回雪抬头望了她一眼,苦笑道:“婆婆,没事的,您直说就好。” 流光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又出现在二人面前。 洛回雪刚扎好的伤口正往外渗血,流光的额头竟有些出汗了。他惊叫起来:“沈婆婆,沈婆婆,你快看,这怎么还渗血,你不是给她敷药包扎了吗?” 沈婆婆的眼中本来带着怜惜,可见流光如此叫嚣,也立马站了起来,说道:“老身又没瞎,当然看得到,你至于这么激动吗?我说这位公子,你自己难道不清楚,这姑娘本来就身受重伤,这才刚刚愈合没多久,又添了新伤。而且,你瞧瞧,这伤口都在同一个地方。药是敷了,可我这又不是灵丹妙药,能立刻让她活蹦乱跳?” 流光竟有些气短了,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景流云会下手这么重。 “那,要怎么样才能好得快些?她一个弱女子……” 流光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他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再说下去,他会觉得不像是自己了。 沈婆婆见他不那么嚣张了,脸色这才缓和一些。慢慢说道:“这位公子,想必你也知道,老身的医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否则,以老身一介女流,如何维持这医馆这么多年。只是以老身之见,就算治好了这姑娘的伤,怕她也是难以活下去。” “啊,为什么?” 沈婆婆“哼”了一声:“难道你看不出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欲望?这十六七岁的年龄,花一般,实在不该是这种心如死灰。” 流光如何不知道,他俯下身子望着洛回雪,可是眼前的女子没有看他,反而,脸上有了泪痕。 “先治外伤,再治心伤吧。如果有需要的药,我可以帮忙找。”流光慢慢说道,叹了口气。 沈婆婆倒也干脆,向他说道:“因为你出得起钱,老身已经将我这镇馆的金疮药都拿了出来。如果要好得再快一些,怕是要西域的婆罗花了。你,找得到?” “婆罗花?”流光重复道。 沈婆婆点头:“是,配以婆罗花,老身保证,三天,只要三天,她的伤就没问题了。” 流光倒不是怕找不到这婆罗花,只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玩意长什么样,连听都没有听过,纵他有千般本领,也施展不出啊。 因而讪讪地笑道:“敢问沈婆婆,这婆罗花,长得什么模样?” 沈婆婆没好气地咕囔了一句:“连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说帮忙找。” 当然,这句话说的声音很低,流光没有听清,便“啊?”了一声。 沈婆婆润润嗓子,慢慢道来:“这婆罗花,十年才开一次,生长在西域一个叫花海的地方。长得很像太阳花,是太阳光的异类。周身深蓝,花叶有柳叶大小。这种花极难买到,皇宫的御药房也不见得能有几朵。” 流光眼睛一亮,笑了:“你需要几朵?” “这药性极强,三朵足矣。不过,估计你也找不到。”沈婆婆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淡淡的。她这辈子也就见过一次,也没对流光能找到抱有希望。 “好,沈婆婆,你帮我照顾好回雪,我去去就来。”流光向着沈婆婆说道。 沈婆婆一愣:“你去哪儿?真的去找婆罗花?” 流光笑得很明亮,点头。走到洛回雪身边,轻声说道:“回雪,我一会儿回来,你先待一会。” 洛回雪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像他微笑,却没笑得出来。 流光接下马车,策马扬鞭,身后尘土飞扬,消失在街的尽头。 御药房。 “这里谁管事?”一个男子厉声说道。 一个身穿御医官服、走路还颤颤巍巍的老者赶紧跪拜:“参见五皇子。这里,这里应该是臣管事吧。” 话刚说完,老者分明觉得旁边有一个目光投过来,顺着目光望去,旁边跪着的人在向他使眼色,因而连忙更正:“臣是御药房之首伏龄。五皇子在,臣,臣不敢自称管事。” 五皇子背对着跪拜的一群人,冷哼道:“御药房当差的人,名字都是药吗?茯苓?当归?” 伏龄的身子有些颤抖,更加不敢抬头。五皇子把他的名字同当归连在一起,这是让他告老还乡的意思吗?当下心中恐惧,颤声道:“请五皇子明察,臣,臣想一辈子为皇上尽忠,不想,不想告老还乡。” 五皇子倒听得不明所以,不愿意废话,开门见山:“你有几朵婆罗花?“ 第11章 五皇子讨药 “婆罗花,婆罗花……”伏龄念道,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因而抬头答道:“回五皇子,御药房自七年前西域开始进贡,第一年进贡两朵,用了一朵;第二年进贡三朵,用了一朵;第三年收成不好,没有进贡……” 五皇子的身影有些抖,不知道为什么,听这伏龄老人家如此絮叨,他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痛苦。 终于,他一拍桌子,打断道:“本王是问,你如今一共有几朵?你翻这些黄历做什么?你是听不懂吗?” 这下换伏龄的身影有些抖了。他有些迷糊,却也不是迷糊,只是平日里只是远观过这臭名昭著的混世魔王,如今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虽然是背影,已经让他紧张不堪了,这还如何正常地思考。 他不安地望向身边跪着的黑压压的一群人,眼前有些发黑。定了定神,推了推身边腿抖的助手,示意他赶紧给个答案,毕竟五皇子在等着呢。 好在这个人的脑子比他清醒些,简短思考后方才做了个手势。 伏龄点头会意,终于能交差了,因而大方地给了助手一个赞许的笑容,向五皇子说道:“回……” 刚说了个“回”字,又被粗鲁地打断了:“回什么回,赶紧说正题。” 伏龄慌忙擦了把汗,心内默叹一口气,感慨命运如此不公,都临老了还受如此折磨。结巴道:“十、十朵。” 五皇子听言,伸出右手:“拿来!” 伏龄虽然诧异,但是终究不敢多问,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连忙奉上。 五皇子接过看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拿着锦盒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留下了一屋子瘫倒在地的御医。 “师傅,咱们这么多年就攒下这十朵婆罗花,都被五皇子拿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很明显,助手心中很是惋惜,更是害怕。仿佛这婆罗花是镇宅之宝,如今全数被取走,他就再没安全感。 伏龄在他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哼了一声,慢慢坐下来,呷一口茶,他要压压惊。 缓了一阵子,才用手敲着桌子慢悠悠地说道:“如何是好?五皇子要的东西,你敢不给?你敢不给?还是你敢不给?”他边说边一个个地指着,仿佛是为了说明每个人都不敢不给。 见一个个都垂下头,他又接着说道:“五皇子,他是好说话的人吗?难不成,不给他带走,留着救你我?那还真不如当归呢。” 伏龄不敲桌子了,改敲助手的脑袋了。 “咚咚”两声响,像是开窍了:“小的明白了。” 当流光将盛着婆罗花的锦盒放到沈婆婆的手里时,沈婆婆惊呆了。 她不可思议地数着,然后惊道:“十朵!你居然弄到十朵!” 流光示意她小点声:“回雪在休息,婆婆你声音小些。” 沈婆婆会意,拿出这些婆罗花闻着:“居然是真的。居然是上品,比我之前见过的那朵还要好。” 啧啧称赞的沈婆婆末了,狐疑地问道:“来,小伙子,告诉婆婆,你在哪儿偷的这么多?” 流光一口水喷出来:“偷?本、本公子如此玉树临风、潇洒俊朗,像那种鸡鸣狗盗的人吗?” 见他如此激烈的反应,沈婆婆便没说话,总之,不是偷的就好。 不过这可真是宝贝,她活了六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婆罗花。 真好看。 “我说沈婆婆,别看了。你赶紧治好回雪,剩下的婆罗花都送你了。您老慢慢看。”流光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送的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 沈婆婆一听,两眼放光,动作也麻利起来了。 “好了,接下来就是将这婆罗花研成粉,估计要一段时间。这位公子,你先出去等吧。我找人来磨。” 流光一听,随手拿过一朵,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只要磨成粉就行了?” 沈婆婆点头,赶紧拿过锦盒,护着剩下的花,像是在说:“你打算做什么?你可知道你手中的是稀有的婆罗花啊。” 不过口中说的是:“是,越细越好。” 流光白了她一眼,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纸,当下双掌运气,但见刚才还羞闭的婆罗花已然成了蓝色粉末,一点一点地落到了纸上。 沈婆婆看得呆了,连连称妙,慢慢放开了护着的锦盒,又迅速递了两朵过去。 流光看着她转变得如此迅速的脸,暗道果然是女人脸,说变就变。 接过来,继续运功。 很快,三朵花粉就已经“磨”好了。 “怎么样?本公子的功夫是不是让您老人家叹为观止啊?”流光自夸道。 沈婆婆连连点头,这是真的夸他。她向着流光絮絮叨叨:“是啊,这可省了老身不少力气了。你知道,这花粉要磨得好,一定要用有真功夫的人,要找这样的人,那么就要花钱。这花钱啊,是我顶不愿意的了……” 流光不愿意再听下去了,他恨自己,恨自己多话。 有的时候,将自己引起为傲的事情分享给不懂的人,真的有一种自取其辱似的孤独。 “回雪怎么了?”见洛回雪沉沉地睡着,流光问道,眼神中又有了担忧。 沈婆婆告诉他自己点了她的睡穴,刚止了血,要好好休息。 流光便不再多话,很识相地出去了。沈婆婆则准备用婆罗花粉来为洛回雪疗伤。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听到沈婆婆这一声唤,流光赶紧推门进来。 “你这么快!”虽然很诧异,却是赞赏的语气。 “我就在门外。”他简单地答着,看着床上的洛回雪脸色明显好多了,衣服也换了,没有血迹,脸上便有了笑意。 “看来这婆罗花真是有效啊。”流光赞叹道。 一旁的沈婆婆却道:“那是由于婆婆我的医术好。” 流光也不与她争执,只要洛回雪没事,那就让让她好了。 “回雪,你怎么样?” 洛回雪却没有回他,只是向着沈婆婆道:“婆婆,你可有能忘记的药?” 流光怔怔地望着她,他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在风华园发生了什么,但见她失魂落魄、一心求死的样子,便早已猜出了八九分。他原以为洛回雪只是为了权力和地位要做七皇子妃,却不料…… 难道是由于动了真情? 忽然,心中一阵苦涩。 第12章 余生请指教 沈婆婆本在观赏着她剩下的七朵婆罗花,忽听洛回雪问她,这才抬起了头。 “忘记的药?姑娘,你可是想好了?” 洛回雪双目无神,只是点了点头。 沈婆婆看了看手中的婆罗花,像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转身走到内堂,不多会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瓷瓶全身碧绿,上面描着的花卉枝叶细长,看不出是什么花。 她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药丸,看了半天,很是犹豫,不过最终还是递到了洛回雪的手中:“姑娘,这颗药丸是由萱草所制,被我加了一些稀有的药材,有忘忧之效,婆婆我只有这么一颗。” 流光此时倒愿意洛回雪能真的失忆,最起码,不会记得这些伤心的事。 哪怕,忘了他。毕竟,于她而言,关于他的记忆也不过就这么一日。 “沈婆婆,这个药效如何?是否真的能忘记?”他问道。 沈婆婆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婆婆我是卖假药的吗?如若不是你的婆罗花,我还真舍不得。你要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做的决定。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流光不再说话,他忽然觉得今天听到的絮叨真不少,耳朵都起茧了,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家都这样。 “回雪,既然沈婆婆说可以,那你要不就服了这颗药吧。”流光不忍见她如此模样,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像是灵魂空了一般。 洛回雪接过药,定定的看着,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痴痴地看,边看边流泪。 她心内一会如刀绞,一会又没有任何感觉,她脑中一会乱乱的,一会又空空的。她本以为将一切向景流云和盘托出,他会理解她,会接受她,会为她的重生欣喜不已,他的素月回来了。 可是,他的眼神那么冷,那么冷,他不仅没有认出她,反而认为她满口谎言,她是杀人凶手,恨不得让她偿命。 她的伤口在提醒着她,她早已不是宫素月。洛回雪忽然觉得很好笑。景流云为了自己恨自己,多么荒唐。可是,她却不能怪他,她没任何理由和立场怪他,他爱她,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而她,她只能做他的仇人,看着他痛苦消沉,无能为力。 忘忧草,忘忧草。都说你有忘忧之效,是否真的能忘忧? 她望着手中的药丸,要服了它吗? 流光和沈婆婆站在一旁,看得很是揪心,却自知无法代替她做任何决定。 “不然我们先出去,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沈婆婆觉得此时的气氛很是压抑,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流光点头,留在这里他确实不知道如何自处。因而二人便向门外走去。 “流光,你等等。” 洛回雪忽然喊了一声,流光的心像活了一般,连忙走到她身边,沈婆婆径自出去带上了门。 “回雪,你想说什么,你说。”仿佛只要洛回雪愿意说话,流光就很开心。 洛回雪叹了一口气,将药丸给他,说道:“我不想忘记这些记忆了。” 流光很是诧异,他明白这段记忆对她而言有多难过,可是她却为什么忽然改变想法了呢? 她明白他的疑问,擦了擦泪痕,忽然挤出了一个笑容:“纵使我忘记了那些,也只不过是掩耳盗铃。已经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谁都无法改变。我还是我,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些记忆而变成其他人,不是吗?自欺欺人,怕会更累。你说是吗?” 流光看着她挣扎里挣脱出的笑容,心中有些酸楚,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了。 “你好,我叫洛回雪。从今日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以后,请多指教。”洛回雪向流光眨眨眼,红红的眼睛很是清澈。 流光一字一顿地回道:“你好,回雪,我叫景流光。你是我最在乎的朋友,余生请指教。” “你也姓景?”话说了之后,洛回雪便觉得失言了,毕竟在南越国,景是大姓,流光姓景,一点都不奇怪。只是,他的话让她有些莫名的感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解地问道。 对面的男子温暖地一笑:“或许,这就是命。所有的相遇,都不及久别重逢。就当,以前我欠你的好了。” 洛回雪觉得这个解释很好,让她很安心,很暖。 “我饿了,你帮我找点吃的来。”她冲着他笑,很努力地笑。 他当然看得出来,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洛回雪刚擦干的眼睛又湿了,她再也撑不住了,让所有的郁闷、压抑、绝望全部都随着泪水流走。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做任何幻想,再也不自以为是的强求。 “饭来啦。” 景流光的声音。他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洛回雪走到桌边,看着他明朗的笑容,心有些豁然开朗了。 “客官,请用饭。”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洛回雪笑了。 忽然,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焦急:“不行,我要回去了。天色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怕是要有风波了。” 景流光赶紧拦住她:“哎哎,你慢点,你新添了伤,怎么回去?不更是解释不清?”他将她拦回来,重新坐好,将筷子重新放她手中,慢慢说道:“你放心,你安心地住着,两天之后,我送你回家。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洛回雪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底气。她虽然对洛府知之不深,却也知道高门大户都是暗流涌动。她现在的身份虽是嫡女,但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笑话,比如,洛明霞。对了,自己今日还给了她一个钉子,想想就头大。 景流光见她的模样,有些好笑,但是他屏住了。 “怎么,你不信我?”他问道,眼神中掠过一丝狡黠。 “不是,我信。”事已至此,洛回雪只有相信。否则,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回去确实不明智。 便也不再多想,安心吃起饭来。 “这就对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景流光坐在一旁,就看着她吃饭。 “怎么了?”她有些别扭,除了景流云,还没有人能离她那么近。 “没什么,我喜欢而已。”他无赖地一笑。 若岁月静好如此,便再无所求。 第13章 飘摇宫仪妃 至第三次敷药之后,果真如沈婆婆所说,洛回雪又行动自如了,这婆罗花果真是奇花。 当然,在景流光如此赞叹的时候,沈婆婆仍然不忘了提起主要原因是她老人家的医术。 洛回雪经过几日调养和景流光的开导,自己也想通了。她的世界并不是很遭,只是经历得太少。 况且,以她的个性,必定不会白白的活着。 宫素月也好,洛回雪也罢,她要做的,是自己。 仅此而已。 “我自己进去好了,你就不要送了。免得……”洛回雪没说完的话自然是“免得被不相干的人见到,又增出些无谓的事端”。 景流光自然明白,也不再坚持。他的脸色倒不像洛回雪如此担忧,他如此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你不要担心,回家而已。” 看到洛回雪进了家门,景流光这才转身离开。 到了街角,一个身穿侍卫衣服的人向他行礼。 “衣服带来了吗?”他问道,脸上已然没有了之前的笑容,竟有些景流云般的冷冽。 “带来了。”侍卫恭敬地答道,双手奉上一个布包。 “好。” 景流云迅速地换了外套,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洛回雪悄悄地往自己的房间溜,除了几个家仆喊了几声“大小姐”,一路倒也平静。从大门到自己的房间其实并不算远,可是洛回雪却像走了很久,心虚的原因。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记性好,否则这么弯弯绕绕的,要是迷路了,又不知道要招惹什么风波。 “锦瑟,我回来了!” 刚一进门,她便喊了起来。或许是做将军府小姐的时候早已养成了这大大咧咧的习惯,如今,心事尽消之后竟然忘了改过来。 没有听到锦瑟的回答,却听到一个比她更咋呼的声音:“回雪啊,你终于回来啦!” 一听就知道是她的便宜娘亲,花想容。 听到这清脆悠扬的声音,洛回雪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倒不是别的,而是她怕啰嗦。 这三日在沈婆婆那儿,她已经听得够多了,如今,又来了一个絮叨的人,还是个比沈婆婆更絮叨的人。 更可悲的是,这人她惹不起,躲不过。 好在洛回雪知道自己是宫大将军的嫡出,否则还真的会以为花想容是她的亲娘,毕竟这性子一个样。 罢了,前世的事就不提了。在这洛府中,她就是花氏的亲生女儿,嫡嫡亲的女儿;花氏就是她的亲生娘亲,嫡嫡亲的娘亲。 花氏的表情很是惊喜,像是等了很久,因而一看到洛回雪进门,就立刻起身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拉着,怕她再跑了似的。 洛回雪心中犯嘀咕,她不清楚花氏要说什么。不过猜也知道,自己这久病初愈就离家三天,还夜不归宿,身为正经人家的千金小姐,做出这等荒唐事,总是要被训斥的。因而,姿态也早早摆了出来,盈盈一拜,带着哭腔道:“让娘担心,是女儿不孝,女儿……” 正想再挤出点泪水渲染气氛,早被花氏扶了起来,拉过去坐在了身旁。 洛回雪用余光小心地打量着她,脸色正常,还有些喜色,看样子并不是要训话,心稍稍放了下来。只是,有些犯疑。 算了,干脆就等着她先开口吧。毕竟兵法有云,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花氏笑眯眯地盯了她很久也没说话,这让洛回雪更诧异了。低头看看自己,忽然脸红了。这身衣服,不是自己穿出去的那件。这真是个失误。 正紧张着,花氏开口了:“女儿啊,你也不用说了,娘知道你这几天做什么去了。娘也不问你了,娘娘都交代过了,你好好休息?” 娘娘?还交代过了?洛回雪一头雾水。 “那个,娘啊,女儿没听懂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洛回雪看看锦瑟,想让她给点提示。但见锦瑟立在自己的身后,只顾和银露对视着偷笑。 花氏伸出水葱似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神秘兮兮地说:“还想瞒着娘吗?傻丫头,娘是谁啊?你打听打听,除了娘不想知道,否则娘什么不知道?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娘也就不问你了。” 洛回雪更加糊涂了,尤其是花氏那自以为是的聪明劲儿,让她有些崩溃。她摸摸头,不知从何说起。 花氏终究憋不住话,她觉得不把她知道的说出来,就体现不出来她无与伦比的聪明。 清了清嗓子,转而向着银露说了句:“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去和锦瑟一起,做些小姐爱吃的饭菜。这几日,好像有些瘦了。” 银露一听,立刻拉着锦瑟出去了,剩下花氏和洛回雪两个人。 花氏向外面看了一眼,还是不放心,亲自走到门边检查一下,又将门重新反锁,这才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娘娘和你说了些什么,和娘说说。娘保证,谁都不提。”花氏一脸笑意,更确切地说,一脸的求知欲,看得洛回雪心中发毛。 可是洛回雪本就没见过什么娘娘,这让她从何说起。 因而很是疑惑:“娘,女儿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花氏掏出手绢,为她擦了擦脸,嗔怪道:“这孩子,怎么说?照实说啊。你别瞒了,娘进宫那天回来之后才知道,你被召去飘摇宫了。” 飘摇宫,洛回雪知道,那是仪妃之处。早前听景流云提起过,他有两个同日出生的哥哥,一个早幺,另一个便是仪妃之子。其余,却没再提。皇家之事,本就讳莫如深。既然他不愿意多说,洛回雪便也没问起过。如今,花氏突然提起了飘摇宫,这才勾起了她的回忆。 花氏见她没说话,以为她害羞,便又笑笑:“娘很开心你能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虽说瑾妃娘娘是你姑姑,但是关于婚姻大事,娘还是希望你选自己喜欢的。” 瑾妃?婚姻大事?还选自己喜欢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洛回雪越来越乱了,刚要解释,又被花氏给打断了。 “你放心,娘不会强迫你的。瑾妃娘娘那边你放心,她儿子伤了你这么重,她也不会再提那桩倒霉事,不然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动静。其实,五皇子也挺好的,而且都说仪妃娘娘端庄贤淑,有她当婆婆,这日子也会很好过。对了,女儿,你这次见到五皇子了吗?你可喜欢仪妃娘娘?” 洛回雪怔怔地望着这一脸花痴样的便宜娘亲,这才理清了思路。原来是仪妃娘娘派人传话,让别人以为她在飘摇宫,从而避免了离家三天的追问。 可是,仪妃娘娘为什么会这么做?自己与她并不认识。 洛回雪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景流光。整件事情是他安排的,他必定之情。可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可以请的动仪妃娘娘? 难道? 第14章 西华山福包 景流光,景流云,名字只相差一字,又加上扯上了仪妃娘娘,难道景流光就是南越国五皇子? 洛回雪心中惊了一下。无疑了。 花氏见洛回雪失神了,连忙提醒她:“女儿啊,娘在和你说话呢,你可听到了?” 洛回雪这才回过神来,并未回答之前花氏提出的问题,而是问道:“娘,五皇子的名讳,您可知道?” 花氏笑道:“女儿啊,你去了三天,居然连五皇子的名讳都不知道,这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虽然门已经锁得严实了,花氏还是习惯性地四周望望,然后小声说道“五皇子名叫景流光。虽说排行第五,可是大皇子、二皇子全部幼时夭折,三皇子、四皇子的母妃位分又太低。自皇后去后,皇上再未立后,后宫之中得君心者也就是仪妃娘娘和瑾妃娘娘了。按照这长幼的顺序看,五皇子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花氏全程眼中放光,说话的速度又极快,压根停不下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那得意之情仿佛五皇子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不是,应该说是仿佛五皇子已经是她的女婿了。 洛回雪只听到了第一句话,就够了。 可是,五皇子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照顾?从她三天前跑出去开始,他就一直陪着她。不仅救过她的命,甚至为了她的伤寻来婆罗花。端茶倒水,照顾有加。 洛回雪感觉得出来,自第一次见面,他的眼神、他的话都表明他喜欢她,喜欢洛回雪。只是,隐隐有着一丝苦涩。 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你要的,你以为我给不了你,所以我不怪你。” 如今,便懂了。 洛回雪叹了口气,想到了景流光,那个风采卓绝、略带痞气又让她无法释怀的少年,忽然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景流云不相信她是她,景流光却认为她是她。 可是她是她,又不是她。 造化弄人。 不过,她已经真真假假地告诉了他,她并不是之前的洛回雪,而且,他们也重新认识了。 但愿,这对于他们谁来说都不是久别重逢,而仅仅是相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此,也有些释然了。 洛回雪不愿意和花氏再纠缠这个话题,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好讲的。毕竟,最难的莫过于说假话。说了一个,必定要再说一个去圆谎。 这要对别人倒也罢了,而花氏偏偏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而且对于八卦总有着难以磨灭的求知欲,更重要的是,对于这些事情,她的记性又极好。因而,洛回雪决定不冒这个险。 如今,最明智的莫过于是岔开话题了。 “娘,我听锦瑟说,明霞前几日去了西华山为府中祈福,一切都好吧?” 花氏一听,想也不想,直接接上说:“是去了,还给我们都带回来了福包。对了,你的在我那里。” 她对于不同话题的接受能力极强,无缝连接,并且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银露!银露!”花氏忽然向门外喊道。 这声音的清脆、悠远让洛回雪都打了一激灵。 “来了,夫人。” 银露本和锦瑟在聊天,正聊到兴头上,两人笑得很是开心。忽听花氏那意蕴悠长的喊声,忙不迭过去。 一推,才发现门被锁上了,因而向着里面恭敬地说道:“夫人,银露在。” “你去把大小姐的福包拿来,在我妆镜台的第一个抽屉里,红色的那个。” 银露应道:“好的,夫人。” 向锦瑟使了个眼色,便迅速跑开了。 “她如此孝顺,爹爹少不了夸奖她了?”洛回雪调笑道。 “嗯。只是你这个妹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主动乖巧过,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不过啊,倒是摔了一跤,那腿都有些肿了呢。这不,这几日在养着。” 花氏轻描淡写地说着,倒没什么在意。如今,除了她女儿,再没让她在意的事情。 洛回雪的心中冷哼了一声,摔了一跤,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给自己的前世今生出了一口气。 不过,说来奇怪,自从想通了之后,洛回雪对这个便宜娘亲的印象倒是越来越好,不再排斥她了,相反,还生出了一种依赖,如同对宫一的那样。 想到了宫一,就想到了宫明河。她的父兄。 犹记得小的时候,她问过父亲,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个名字,毕竟嵌“月”的名字,好听的多了去了。 父亲只是笑笑说自己喜欢“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既然哥哥叫了“明河”,那么妹妹就直接叫“素月”得了。 看似不经意,实则用心。 洛回雪的眼睛有些湿了,她仿佛听到了父亲的笑声,那个义薄云天、豪情万丈的宫大将军。如今,还是那模样吗? 他们会想她吗? 他们会记得她吗? 洛回雪想回去,告诉他们自己没有死。可是经历了景流云一事,她又不敢了。她完全相信,以父亲和哥哥对自己的感情,怕是沈婆婆剩下的那七朵婆罗花,也救不了她的命。 是该开心,还是伤心? 正忧心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传来银露小心翼翼的声音:“夫人,福包拿来了。” “你拿进来就是了,在门外叫什么叫?”花氏永远没有平心静气的时候,洛回雪有时都想,为什么洛文山会娶一个如此不拘小节的女人做正妻。 “夫人,门上锁了。”银露的声音比之前还小,可见她有多怕花氏。 花氏这才想到自己将门反锁了,因而一摇一摇地去开门,从她手中接过福包便让银露下去了。 洛回雪接过福包,看了一眼,说道:“样子倒也平常。” 花氏道:“寺中的物件,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样式次之。回雪,你最近遭此大难,是要好好求神灵保佑一下。这个福包,你还是随身佩戴吧。” 洛回雪不置可否,只是望着福包出神。 花氏接着说道:“要说这明霞对你确实关心,自己都受伤了,还叮嘱着要我亲手将这个交给你,说她诚心求的,保佑你以后一切安好。” 洛回雪眼皮抬了一下,心料还不是洛明霞为了赎罪,减轻自己的罪过。 闻了闻,这气味倒也怡人,便系在了裙上。 第15章 拜见便宜爹 花氏见她将福包系在了裙上,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要知道,这个女儿自从醒了以后,就叛逆得不得了。不听话就算了,还常常对自己不耐烦。如今,总算让自己心中舒坦了一些。 正得意呢,花氏一拍脑袋,连忙说道:“对了,回雪啊,正好趁着今日空,去见见你爹。他刚听说我来看你,就再三叮嘱,一定要将你带去见他。你也知道,你醒了之后就被召去了宫里,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他吧?” 爹? 花氏说的就是御史洛文山了,也就是瑾妃娘娘的胞兄。 见就见吧,迟早要见的。洛回雪换了件衣服就随花氏去了。 当她还是宫素月的时候,并未见过洛文山,只是听说他与父亲同朝为官,官拜御史,主理监察。如今,他是爹了。 洛回雪的心中默叹一口气。亲爹是想见都见不着,这便宜爹倒是非见不可。 花氏拉着洛回雪的手,将她引进了书房。这一路上,洛回雪心中都练习了好多遍,如何自然、亲切地对着一个陌生人喊“爹”。 可是到了书房,她愣住了。 这书房里居然有两个可以称之为“爹”的男人! 而且,这两个男人的年纪相当,只是一个长得很端正,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而另一个长得则有些牵强,想来年轻时还不如现在! 这两个男人都朝着她笑,笑得都很慈爱! 洛回雪的“爹”字一下子卡住了,酝酿好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脸不自觉地望向了花氏。 花氏则笑眯眯地望着她,同那两个男人一样,笑得很是慈爱! 剩下洛回雪独自凌乱。心中恨恨地想,果然不是亲母女,居然看不出自己如今进退两难。她望着花氏的表情都有些愁苦幽怨了。 “回雪,怎么了,见到舅舅也不知道主动问候,真枉舅舅那么疼你。”一个身穿玉色衣服的男子首先开口了,也就是尊荣稍微牵强的那个。虽是责怪,但是脸上和声音却亲切得不得了。 洛回雪敢保证,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听得最动听的一句话,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的尴尬。 “舅舅……”洛回雪顿时笑靥如花,甜美悠长地喊了一声,这声音倒和花想容如出一辙。 她快速走了过去盈盈拜倒:“回雪见过舅舅,这么久没见到舅舅,想念得紧,一时激动语塞,还请舅舅不要和回雪计较。” 这句话说得这便宜舅舅心中实在是安慰,连忙伸手搀扶她,赞道:“外甥女如今说话越来越得舅舅心了,舅舅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呢?” 洛回雪心中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回,做人做到她这个份上,当真是够了。 这个是舅舅,那么,另一个自然就是“爹”了。 她将舅舅扶到椅子上坐下来,随后向洛文山行了礼,柔声说道:“女儿这么迟才来拜见爹,实在不孝,请爹恕罪。” 洛文山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向着她这个舅舅说道:“无颜,我的女儿,是不是很懂礼数?” 花无颜笑道:“回雪可不仅仅是你的女儿,还是我的好外甥女呢。大姐,你教得好。” 花氏听言,也跟着笑了。 “想容,晚上无颜在我们家用膳,你吩咐厨房好好煮些他爱吃的菜。”洛文山向着花氏说道。花氏心中自然欢喜,忙颠颠地去了。 洛回雪见他二人的表情,自然是知道他们这是将花氏支开。当然,花氏是绝对不会想这么多的,想必这也是洛文山如此喜欢她的理由。 “爹,舅舅,你们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洛回雪问道。 洛文山点点头,他从来不怀疑他女儿的聪慧,一直都是。 不过他只是望着她,并未说话,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爹,有什么话您直接说就是了,亲生父女,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吗?”洛回雪心中有了种预感,应该是与她此次被传进宫有关。 “回雪,仪妃娘娘召你进宫这件事,府中都传遍了。”洛文山终于开口了,平静地说着,边说边观察洛回雪的表情。 洛回雪并未回话,只是低眉顺眼安静地听着。她知道,此时还是不要说话的好,有需要说的,洛文山自然会问她。 “当然,瑾妃娘娘也知道了。” 洛文山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而是定定地看着洛回雪。 洛回雪知道自己该说话了,便问道:“那么,姑姑说了什么?” 她没有称呼“瑾妃娘娘”,而是称呼“姑姑”,自然是想表达出关系的亲近。 果然,洛文山的脸色没那么凝重了。 “你姑姑还是希望你不要同仪妃娘娘走得太近。这句话,你可懂?” 洛回雪自然明白。瑾妃虽为妃,终究要靠娘家的势力,那么能凭借的自然是亲兄长。而洛文山既然入朝为官,自然也是想有所作为,即使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自然希望能手握重权。那么,互相拉拢依赖是必不可少的了。 “那么,姑姑的意思,还是坚持之前的决定了?” 洛回雪大胆地问了出来。 洛文山是她的亲生父亲,自然也没隐瞒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七皇子……” “七皇子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虽然他已成年,但是他的婚姻大事还是要听皇上和瑾妃娘娘的。只是,要过一段时间了。此时,实在不是好时机。” 这句话谁都懂。洛回雪自然更懂。 只是,想到之前景流云那么对她,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花无颜见她表情有些凝重,便笑道:“回雪,也是你太任性了,如果你不是冲到人家家里说出那些话,逼死了那宫小姐,事情也不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末了,又补充道:“不过,瑾妃娘娘既然如此说,那就代表一切都可能。” 洛文山打岔道:“好了,这些话说到这儿就可以了,任何人都别提起。包括你娘,知道吗?” 洛回雪点了点头。 “爹,舅舅,回雪知道了。” 洛文山忽又说道:“还有,这几日不要出门了。免得碰上宫家父子。待他们出征了,你再出去吧。” 第16章 惊闻征北辰 “出征?是哪儿又要打仗了吗?难不成又是北辰来犯?” 洛回雪眉头紧蹙,拳头握得紧了些,几乎是脱口而出。直到看到洛文山与花无颜诧异的表情,这才自觉失言,连忙放松下来,笑着补充道:“才过了这几年的安稳日子,如今又要打仗,免不了生灵涂炭了。” “姐夫,你看我这外甥女儿有没有巾帼英雄的范儿?若是自小你让她学武,说不准也能像宫家大小姐那般上阵杀敌呢。”花无颜笑道。忽然又觉得拿洛回雪同宫素月相比,总有些不合适,因而后来变成讪讪的笑了。不过看洛回雪脸上并未有任何不悦,也恢复了自在。 洛文山看着洛回雪的眼睛中多了些欣赏。要说这女儿自从遭此大难后,性格还有些变了呢。再不似之前那般任性刁蛮,反倒多了些大气。 “前几日上朝,已有探子回报,北辰近几日来犯。皇上感念宫一丧女不久,特恩准缓两天再走。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了。”洛文山说道。 “那,他们这一去要多久?女儿的意思是说,这战事想必没有月余是结束不了的了。” “那是自然。这北辰国之前战败,虽对我南越俯首称臣,可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借机休养生息而已,狼子野心早已路人皆知。如今,也已五年了。看来,这一役,有的打了。不过女儿,这是国家大事,也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操心的,你呢就好好的安生一段时日,爹和娘也就放心了。” “是的,爹。”洛回雪应道,随后停了一会,说道:“爹与宫、宫将军同朝为官,可会去送行?” 印象中,洛文山曾经也去过将军府,洛回雪心中想着可能也有一番情谊。如若他会去,自己说不准能趁此机会见他二人一面。 “前日朝堂,皇上已经为宫将军壮行了,只不过让他晚两天出发。爹,爹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 洛回雪的眼神有些失落,不过她也明白。 “好了,你下去吧,等会去看看你妹妹,听说前几日去了西华寺还受了伤。”洛文山吩咐道。 洛回雪自然是乖巧地答应,拜别了父亲和舅舅。 不过她的心中却是在为宫一与宫明河担心。五年前,她才十一岁,随父兄出征,北辰善战,虽然父亲精于战术布局,战事还是整整打了三个月。如今,五年了,北辰想必更加强大了。而父亲丧女,兄长丧妹,想必忧思过度,这一战,真的不好说。 她很希望自己能随同出战,像以往一样。奈何…… 无奈地摇摇头。 不如,明日偷偷潜去骠骑大将军府。自己不现身,只看一眼就好,想必不会引出什么乱子。 对,就这么决定。 “见过大小姐。”一个女子恭敬的声音,抬头一看,是碧枝。原来,她已经走到了洛明霞的住处。 “是姐姐来了吗?”听到碧枝的声音,洛明霞在里屋喊了一句,碧枝连忙进去。 看着洛明霞要下床,碧枝连忙上前说道:“小姐,您的腿还伤着呢,大夫说了不能乱动。” 洛明霞有些犹豫地看着门边的洛回雪,手还搭在一条腿上,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洛回雪倒也识趣,也知道她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不过,自己也不过是来做个样子,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而已。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因而及时而又充满感情、慢慢地说着:“碧枝说得对,妹妹你受伤了,还是好好躺着吧。” 洛明霞就在洛回雪说话的时候,很配合地靠在了她的绣花软枕上,还眉头微蹙,轻声“哎呦”了一声。 “哎呀妹妹,你小心些,可千万别碰到了伤处。我听说妹妹受伤了,我这心里真的过意不去。本来想早点来,可是被父亲召去了。”洛回雪一脸歉疚。 “姐姐不必这样,你我姐妹,心中有对方就够了,哪讲究这么多。” 洛回雪笑着望着她,脸上是赞许的表情,在洛明霞的示意下坐在了床边。 “这个福包,姐姐可还喜欢?”洛明霞指着她腰间的那个红色福包问道,“这是我特地为姐姐求的。知道姐姐前一段时间不顺,特地求了个红色,希望姐姐以后一切顺遂。” 洛回雪心中冷哼,特地提了她前一段时间不顺,是唯恐她心中痛快吗?不过嘴上却说:“自然是喜欢。妹妹如此辛苦地求来,光是这份情谊就足以让我感动了。”说着还拉起了洛明霞的手。 “对了,舅舅今日在府中,妹妹一同过去用膳吧。”洛回雪邀道,虽然她知道洛明霞不会过去,可是作为一个识大体的姑娘,她觉得她要这么说。 果然,洛明霞婉拒了:“舅舅难得来一次,想必与大娘、姐姐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去了。”她也自知自己身份不方便出席。 “呦,大小姐来了。” 洛回雪听声音就知道是沈玲珑来了,便喊了声:“二姨娘。” 沈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殷勤地问道:“大小姐身体无恙啊?看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呢。” 洛回雪淡淡地回道:“多谢二姨娘关心,如今都好。二姨娘还是多花点心思照顾明霞吧。” “那是自然。”沈氏笑道,忽而又问道:“听说大小姐前几日被召去飘摇宫,都传遍了呢。” 沈氏的眼中充满着探究的意味。 洛回雪抬眼望着她,并未接她的话,只是说了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霞,你好好休息。” 沈氏的笑容有些僵掉了,气氛骤然凝滞了。 洛回雪并不管这些,她只是觉得沈氏很是讨厌,一种没来由的讨厌。况且,以她的身份,也确实不必与她多言。 出了洛明霞的房间,洛回雪忽然觉得轻松多了。接下来,就是回房去换件衣服,等着陪父亲、舅舅用膳。这些都结束了之后,她才能好好筹划如何潜进将军府,去见她真正的亲人。 “娘,您不用生气,犯不着。”见洛回雪走后,洛明霞这才说道。 “生气?我怎么会和她生气?她和她那个娘一样,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只不过,却都是没脑子。否则,怎么会有那样的下场!”沈氏鄙夷地说道。 她一直不忿,无论是容貌、智谋,花氏哪儿都比不上她,除了她的家世。 当然,她也知道,光有这一项,就足够了。 洛明霞见母亲如此愤怒,手上的手绢都拧到了一起,因而笑着宽慰道:“娘,您放心,毕竟,福包在呢,会保佑我们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发自内心的笑。 第17章 夜探将军府 翌日,想着去见父兄,洛回雪早早地就起了。虽然她只是想远远地望他们一眼,看到他们安好就可以了。可是她还是很认真地梳妆,光是戴的钗就让锦瑟选了好久。 装扮完毕,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锦瑟,你觉得我今日如何?”她有些忐忑地问道。 虽然已经很美了,可是还是觉得不自信。虽然她也知道他们想见的并不是自己现在的模样。 而且,现在的她,越美,他们会越讨厌。 锦瑟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道:“小姐,你不是有一枝翠色的珠钗吗?怎么不戴了?配上那枝钗,会更好!“ 洛回雪想起来了,她本还有一枝珠钗,翠色的。可是用它作为马车的租金时被景流光收去了。 收去也好。 “那枝钗丢了,找不到了。” 锦瑟感到有些可惜,不过紧接着又说道:“小姐本来就花容月貌,不管怎么装扮都是光彩照人。” 洛回雪望着她调皮的样子,忽然想到了纤云。以前,纤云也是如此顽皮,心骤然痛了一下。 如果,她没死;如果,纤云没死; 哪怕不能嫁给景流云,她也是愿意的。 她有父亲,她有兄长,只是没有爱情,而已。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本打算早膳过后就溜出去,可是花氏一直拉着她聊天,说要帮她恢复记忆。听她那么一说,倒也对洛府的一切都熟悉了不少。可是这一聊,愣是从太阳聊到了月亮,那些年代久远的芝麻谷子般家长里短,在花氏看来永远都是历久弥新,即使聊了一整天,还是意犹未尽。 若不是洛回雪以天色晚了要休息为由,花氏怕是要彻夜长谈。可若真是那样,估计洛回雪要彻夜难眠了。 洛回雪不能确定父亲和哥哥的出征日期,怕他们这一去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见。因而,考虑再三,决定深夜前往。 她这次记得带银子了。 偷偷溜出了御史府,买了一身夜行衣和一匹马,消失在夜色中。她忽然很感激上天,让她御马的技术还在。不多会,便到了。 夜色里,再次远观“骠骑大将军府”这块匾,洛回雪的眼睛湿了。 她将马悄悄拴好,避开守卫,熟门熟路的到了院墙底,这儿有着她不少回忆。 以前偷偷出府,她都是从这儿翻墙。只不过,后来被父亲发现了,说她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在这院墙内也安排了人把守。后来,她少不得使些法子。 想到这儿,她便笑了。 如今,怕是没有人守卫了。 不过,为了少生些枝节,洛回雪蒙了面,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院墙的一边扔去,很快传来一声喊:“去那边。” 她暗自后悔,扔得太远了,惊动了府内巡逻的守卫了。 她悄悄地听了一会,没有声音了,这才试试一跃而起。 想不到,功夫居然还在。 这不低的院墙竟然让她一跃就越过了。 出乎意料,府内很是平静。她偷偷往里走,忽然听到了说话声,连忙躲在一棵银杏树后。 这棵银杏树,她小的时候常爬。 只见两个守卫跑到了刚才洛回雪越过的院墙边站好,以前的位置。 “大哥,大小姐已经没了,但是将军还让我们每日守在这里。有时候我看着,心里都跟着难过。”一个守卫说道。 另一个守卫叹了口气,接上道:“少将军不也是一样,每天都会过来看看。你没看到刚才他的样子?少将军原先是多么意气风发。” 洛回雪有些忍不住了,这是何苦呢?和以前一样,不过是徒增伤悲。 “听说明日将军就要出征了,这北辰哪有那么容易对付。”年纪轻的守卫说道。 “是啊,将军待我们不薄,可是我们却不能随军出征。要我说,哪怕战死沙场都好。” 另一个守卫拍拍他的肩膀:“热血男儿,谁不宁愿战死沙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守在这儿,将军和少将军的心里才会踏实。大小姐是没了,可是他们心中会有一种期盼,就像大小姐依然还在。只不过,她是偷偷溜出去玩了,没多久,就溜回来了。 说着说着,两个大男人的眼睛也湿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接着守在这里。” 他们站得直直的,眼睛透着坚毅。 洛回雪不敢哭,她怕惊动了他们。擦干了泪水,偷偷向父亲的房间走去。 宮府不似之前明亮,有些昏暗,这倒给洛回雪提供了便利,一路上也没被发现。 父亲的房间里亮着灯,不过门是关着的。她从窗外向里望去,见到一个身影,不过倒不像父亲,也不像哥哥。 这人像是端着什么,待放到桌上,洛回雪这才看到是一些菜肴。 想必是新来的伙夫吧。 洛回雪望望四周,并没有看到父亲过来,便接着向里望,看着这熟悉的地方。 而那人放完了东西却没有退下,反而将门掩严实了。洛回雪一怔,便接着观看,不过更小心了些。 那人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将瓶盖打开,小心翼翼地往酒瓶里倒,嘴边露出笑容。 随后,他仔细地检查酒瓶,直到确信没有破绽,这才打开门离开。 洛回雪怒火中烧,便要追过去,却远远地看见父亲往这边走来,又赶紧藏了起来。 “将军。”那人恭敬地向宫一行了个礼,宫一面无表情,像未看到一般,仅是挥挥手。 “爹。”宫明河也来了。 洛回雪的心有些酸,一月前还容光焕发的二人,如今,增添了不少沧桑。 “明河,坐。”宫一说道。 “爹坐。” 待宫一坐下,宫明河空了一个座位,才坐到第三个位子上。 安静地坐了一会,宫明河起身在三个杯子里倒满了酒。 “明河,明日就出征了。你可准备好了?”宫一问道。 宫明河点头:“准备好了,爹。” 宫明河想说什么,却又没有接着说下去。宫一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笑了笑:“以往,素月都是和我们一起出征的。” 宫明河抬起头,然后望着宫一说道:“爹,别太难过。” “又岂止我一人难过?你看看你,这一个月,消瘦了多少。” 父子二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叹息。 谁都不敢叹息。 “爹,今日,是素月的生日。”宫明河说道,“我们一起给她过生日,明日,出征。” 洛回雪不敢再看,背过身去,控制住自己。 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原来,死去的人,除了忌日,还会被记得生日。 宫一和宫明河中间的位子,一向都是她的; 那三杯酒,也有一杯是她的; 酒杯旁的杏干,是她每次都嫌酒辣,宫明河为她准备的。 第18章 临别两心知 “明河,我们一起祝素月生辰快乐。”宫一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眼睛有些湿润,声音,带着嘶哑。 宫明河“嗯”了一声,也向着父亲举起酒杯。 洛回雪在窗外看着,百感交集,她多希望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告诉他们自己没死。 可是,有了之前见景流云的经历,她不敢了。 看着他们将酒杯缓缓送到嘴边,忽然,她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内大喊“不好”。 她第一反应是想进去阻止,可是刚迈出了一步又赶紧退出,慌乱中摸到了一样东西,她迅速拔下插在头上的银杏叶,运足内力向着二人手中的酒杯掷去。 快,准! 只听两个清脆的声音,那两只酒杯落到了地上,碎了。紧接着,地上迅速激起了一滩白色的泡沫。 泡沫的声音里,透着不甘。 宫一和宫明河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洛回雪松了一口气。 “窗外有人!”宫明河最先反应过来,飞身跃了出去。 洛回雪一见,连忙施展轻功要走。 宫明河见一黑衣人向着府门前飞去,连忙加快了脚步。他向着洛回雪发出一掌,内力强劲,让洛回雪不得不躲开。她不愿意向宫明河出手,可他步步紧逼,她只能不断地闪躲。 宫一立在门口,并未出手,只是看着。堂堂骠骑大将军府的少将军,并非浪得虚名。 宫明河看出此黑衣人只是躲闪,并未回击,便料到她非下毒之人,而是救他之人,因而便停手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们?” 洛回雪不敢说话,只是看他。 “好,那就让我扯掉你的面纱。”宫明河说着,便飞身过去向着洛回雪出招。 洛回雪只能还手,步步后退。 她的武功师从宫一,自小与宫明河一同习武,因而二人的路数相差无几。宫明河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而手上的力道慢慢地减轻,打着打着竟有种陪练的感觉。 他盯着洛回雪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柔和起来了,昏暗中只见她眼睛明亮,清澈。 他也看得出来,洛回雪的眼中有种莫名的情愫。 他愈发想知道她是谁,因而出手快了一些,终于扯掉了面纱。 洛回雪一惊,一头乌发飘散开来,遮住了脸庞。她连忙从衣服上另扯下一块布,迅速蒙上了脸。 “你竟是个女子?”他一惊,虽然他刚才有种感觉,但是又怀疑是错觉。 洛回雪不敢答话。 “少将军,怎么了?来人,抓刺客!” 门前的守卫被惊动了,迅速带着一队人过来。 洛回雪的眼中有些恐慌,如此一来,便跑不了了。接下来的事情,她不敢想。 “退下!”宫明河向着守卫厉声说道。 “是,少将军!” 一队人迅速撤离,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好,我摘得了一次,就可以摘第二次。”宫明河笑了,“看招!” 洛回雪见他笑了,也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亮。她不再闪躲,很自然地去接招。宫明河的心中越来越忐忑,因为某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忽然转向宫一,不自信地喊了声“爹”。 洛回雪条件反射似地望向宫一,正巧接触上了宫一的眼神。 宫一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睛里透着一贯的慈爱。 洛回雪很熟悉的慈爱。 他忽然飞身一跃到了二人跟前,宫明河自然退下,立在一边怔怔地看着。 宫一挑起两根树枝,给了洛回雪一根,说道:“接着”。洛回雪很自然地接过来,二人开始互相拆招。 昏暗的小院,立着一个人,看着两个人。树影婆娑,暗香浮动,又带着秋的寒意。 一招一式,都带情。 洛回雪不自觉地跟着宫一的步伐,而宫一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招数了然于心。二人招招精妙,却并不凌厉。洛回雪恍惚觉得回到了少时父亲授业的情景。 难道,他看得出来? 她心内一惊,手上的动作有些乱了。 “别分心!” 宫一的语气中严肃透着关心,洛回雪赶紧收回思绪。 而此时,她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下毒的身影。他正躲在一棵树的后面。而手中多了一件物事。 很显然,那个人也发现了洛回雪往这边看。因而用尽全力射出一物,那物却不是射向洛回雪,而是射向宫一。 此时宫一和宫明河的注意力都在洛回雪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有暗器。 暗器的寒光让洛回雪有些晕眩,她立即飞身挡在了宫一面前。 闭上眼。 没有疼痛感,却听到了暗器掉地的声音。 “明河。”宫一喊了一声。 宫明河飞身而去,擒住了一个自尽的男子。 “爹,他死了。” 宫一点点头,眼睛却望着洛回雪。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末了,缓缓地说了一句:“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把后背交给任何人。” 洛回雪一听,泪水盈满了眼眶,她赶紧抬头,不让泪水落下来。 宫一接着说道:“你不愿意让我们知道你是谁,我不勉强你。” 宫明河在旁喊道:“爹,我想知道。她……” 宫一厉声道:“明河!” 宫明河不再说话,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我们。她不是素月。素月,只是出去玩了,她会回来的。” 说完,远远地望着那堵高墙,叹了口气,背过身子,向屋子慢慢走去。 宫明河不舍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仍是不发一言,清澈的眸子却有着深深的眷恋。 欲言又止。 宫明河慢慢走近洛回雪,洛回雪心虚地低下头,他走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他笑了:“你不要怕。” 洛回雪怎么会怕他,他是她最亲近的人。因而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亮。 “我妹妹,也是像你这样笑的。她叫素月。”宫明河像是在对着洛回雪说,又像是在回忆。 洛回雪忽然向他走了一步,鼓足了勇气,拉住了他的手。 宫明河一怔,她手心的温暖,像极了他心底的人,因而并未挣开。 “你……”他怔怔地说道。 洛回雪想到明日他们就要出征,心中很是不忍。她不确定他是否记得真正的洛回雪的声音,因而压低了声音,吐出了六个字:“明日之后,保重。” 宫明河一愣,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用力地点点头。 忽又拿出一物放到洛回雪的手中,是个真珠手链。细细的金线穿着一颗真珠,耀眼,又温润。 洛回雪望着他。 这是她的手链,她自然认得。 宫明河笑道:“这是素月的手链,你留着。你留着,爹爹和我,才会愿意活着回来。” 洛回雪再也忍不住了,她迅速抱了一下宫明河,然后飞身而去。 宫明河怔怔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小了,直至消失了。 笑了。 第19章 再还君明月 洛回雪以最快的速度潜回房间,松了一口气。 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凝视着手上的真珠手链。如今,她可以恣意地哭了,再不用有任何顾虑。 她的脑中一直想着宫明河的那句话:“这是素月的手链,你留着。你留着,爹爹和我,才会愿意活着回来。” 她现在并不以为父亲和哥哥认出了她,就如景流云所说,他亲手葬了她。既然都葬了,世间又怎么会再有一个她? 棺椁里必定躺着宫素月。 所以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她还活着; 所以,他们只是从她身上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所以,父亲并非不想看到她的样子,只是怕看了肯定是失望,还不如不看。 相见争如不见,说得怕是这个道理吧。 想着父亲和哥哥疲惫的面容,洛回雪的泪水抑制不住了,顺着眼角流了下去,浸湿了枕头,她闭上了眼睛。 翌日,她又早早起了。交代了锦瑟几句,便先行赶到了城门外的山上。 她知道,他们出征必定经过城门,而以父亲一贯的行为,必定早膳后就出发。 洛回雪身着白色的裙衫,脸上蒙了一块白纱,立在山上,恍如神妃仙子。 秋风吹拂,裙角飞扬,画一般。 终于,她看到了他们。 宫一身穿盔甲,腰佩长剑,身骑那匹跟随他多年的战马,在队伍的最前面,神采奕奕,与昨日判若两人。 而宫明河,一身戎装意气风发,头盔下的眼眸,透着坚毅和刚强。 是了,这才是骠骑大将军和少将军。 洛回雪终于放心了,在山上跟着马队慢慢往前走。 “宫大将军!” 一人在后面呼喊,回头一看,是大太监王铎,他旁边的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有两杯酒。 宫一与宫明河下马,向着王铎走去。 “王公公。” 洛回雪远远地望着王铎,这是她第二次见他。 第一次,他是去将军府宣旨,解除婚约。 “宫大将军,少将军。二位出征在即,皇上特赐酒践行。请满饮此杯。”王铎的态度很是恭敬。 “谢皇上!”宫一与宫明河接过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放在托盘上,“劳烦公公了。” “宫大将军,明河。我来晚了。” 看到说话的人,吃惊的不仅是宫一和宫明河,洛回雪甚至也站不稳了。 此人身穿紫色蟒袍,头束紫金冠,虽面容俊朗,却一脸冷峻。 正是景流云。 “七皇子。”二人向他行了礼,被他及时扶起。 “二位不必多礼。此次征战,必定艰苦非常。二位,辛苦了。”景流云说道,脸上带着愧疚。 “保家卫国,是我等分内之事,七皇子不必如此。”宫一永远都是正义凛然,这也是他骠骑大将军府无人敢冒犯的原因。 宫明河知道他心中还是难以释怀,因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素月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和爹也知道你尽力了。” 他如此说,让景流云很是感激。 “伯父,明河,流云在此等着你们凯旋。”他双手抱拳说道。 宫一和宫明河回了一礼,一跃上马,拉起了缰绳。 二人向后望了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只是却没有寻到,很是怅然。 洛回雪自然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可是景流云在此,不便现身。因而便取出早已写好的一封信笺,借着一片树叶的力道,向宫明河掷去。 宫明河眼疾手快,先景流云一步接到了信笺。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立在不远处的山上,望着他们。 她向他抱拳,宫明河示意宫一,二人均对她一笑。 洛回雪点了一下头,随后施展轻功,离去了。刚才还衣袂飘飘的山坡,霎时间空了,像是不曾出现过伊人一般。 “她是谁?”景流云很是不解。这一月有余,他第一次见宫一与宫明河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昨日才见,却似曾相识。” 宫明河边说边将信笺小心地放入衣服内。 “七皇子,我们该启程了,后会有期!明河,走!”宫一说道。 “是,爹!” 刚才怅然若失的表情早已消失,二人策马扬鞭,马蹄声响,绝尘而去! 景流云目送他们远去,随后向着刚才洛回雪站过的山坡走去。 洛回雪早已策马离去,景流云自然找不到任何踪迹,他的心中,却也有了种说不清的感觉。 信已给出,洛回雪的心中有些释然了。她可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那么,接下来,是缘是劫,就看命了。 夜晚,安营扎寨后,宫明河拿出了那个信笺,在灯光下,细细地看了起来: “不要在意我的模样,你心中所想便是我的样子。与君初相识,便如故人归。如此,即使我换了模样,你记得就好。 你既赠我真珠链,我便还你银杏叶。不知可如你心中所愿?边关劳苦征战,或许数月连年。如若不嫌,望以兄妹相待。 父兄前方浴血,小妹家中静待。请善自珍重,多加餐饭。 犹记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待君凯旋归来,再还君明月。” 手中的信,在空中摇曳了几下,缓缓地落到了桌上。掉落的一枚银杏叶,落到了宫明河的手中。 宫一见宫明河的营帐内亮着灯,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见他忽茫然,忽欣喜,忽落泪,忽微笑,很是奇怪。 捡起桌上的那张信纸,将信将疑地看了起来。淡定的表情也不淡定了。 “明河,这……”宫一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拿着信纸看着宫明河。 “对,爹你应该认得,这是素月的字迹。”宫明河举起手中的那片金黄色的银杏叶,接着说道:“素月最喜欢的就是银杏叶。” 他没等宫一说话,接着说道:“她关心我们,不然昨夜不会打落我们的酒杯。” “她的武功路数与我如出一辙,爹你也试探过的。” 宫明河站起身,又仔细看了看信纸,“哈哈”笑了起来:“她称呼我们为父兄。” 宫一只是静静地听着,擦了擦眼睛:“可是素月明明……” “我总有种感觉她是素月,可是她不愿意让我看到她的样子,可是那明明就是素月的感觉。算了,不管了,爹,不管她是不是素月,她都是我的妹妹,你的女儿。我们一定要打好这场仗,回来,找到她,一家团聚!” 宫一点头,喃喃道:“对,一家团聚,一家团聚!” 第20章 其意不在酒 自宫家父子出征了之后,洛文山就不再管束洛回雪那么严了,她可以随意进出府门,只要她开心就好。 只是有两点,一是一定要躲着七皇子,一定要躲着七皇子,一定要躲着七皇子。 还有一点就是天黑前必须回府,毕竟女孩子晚间在外不安全。 人是靠相处的,洛文山虽也如宫一般不苟言笑,但是对洛回雪的关心,她又怎么感觉不到? 且她又从锦瑟的碎碎念中得知,洛文山一直将洛回雪视作掌上明珠,这才让她如此刁蛮任性。或许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她敢去招惹骠骑大将军府。 而自从芳阑宫中,景流云的一剑让她险些丧命。他知道是她错,虽未发一言,却自此后茶饭不思,一人独坐黯然。 被宠着长大的女子,心地大多是不会坏的,只是少了些防人之心,才会铸成大错。 知道了这些,洛回雪对他又多了几分敬意。因而她喊起“爹”也顺口多了。 他夫妇二人自然欢喜,女儿大难不死,反而更加懂事明礼了。 洛回雪每次都是带着锦瑟一同出去,两个人逛逛街,买一些喜欢的小玩意,当然,这些小玩意自买回去之后就可以说是使命完成了,最终还是要锦瑟自己整理到小箱子里放起来,再难见天日。 如同洛回雪的记忆一般,渐渐尘封起来。 锦瑟闲的时候就在想,买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是不是自己挖坑自己填呢?尽管如此,二人仍是乐此不疲。 洛回雪并不愿意同洛明霞一起,倒不是因为她是庶出,而是自她知道洛明霞是逼死她的主谋之后,心里就有了一根刺,她可以不拔,但不可以再上一次当。 而且毕竟如今二人有了共同的父亲,也无谓再冤冤相报,给个小惩罚就可以了。如今她只想安稳地活着。 旁的,一概敬而远之便也罢了。 而洛明霞似乎也在躲着她,自从之前去了西华山伤了腿,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了大家闺秀。 如此,于大家都好。 这日,趁着午后的阳光正好,二人又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头转悠。 “小姐,您慢一点,我都快跟不上了。”锦瑟在后面追着小跑,这才勉强跟得上洛回雪的步伐。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小姐变化这么大,以前可是走几步都嫌累的。 洛回雪自然不会和她说自己会武功,行军打仗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走得快些。要真说了还不吓死她。 “锦瑟,来,看看这枝钗。”洛回雪伸手招呼道,把玩着一枝钗。 总算停下来了! 锦瑟叉着腰,大口喘着气,眼睛斜着那枝绿色的钗,忽然来了兴趣:“小姐,这枝钗好眼熟啊,和您丢了的那枝很像。” 洛回雪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这枝钗没有那枝精美。”细瞧了瞧,锦瑟又说道,“不过也算是上等了。” “姑娘说得不错,这枝可是我这新进的货,名字叫做夏绿,要十两银子。”摊贩一听,连忙凑上来殷勤地说道。 “夏绿?名字倒是新奇,就是十两银子,贵了些吧?”洛回雪转着钗,有些犹豫,在做思想斗争。虽说她家世显赫,可她的穿戴却并不讲究,因而摊贩一开口就十两银子,让她委实觉得贵。 “十两银子,本小姐要了。”洛回雪手中的钗忽然被人夺走了。这突入起来的动作倒真惊了她一下。 转身一看,一个身穿碧色衣服的女子正拿着那枝钗,笑着把玩。 “你是谁?不懂先来后到吗?”锦瑟第一个看不过去,怎么会有女子如此跋扈,问都不问一声就抢东西。 那女子用余光斜了锦瑟一下,不屑道:“你是个丫鬟吧?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样子,主子还没说话,轮得到你?” 这句话呛得锦瑟不行,顿时脸气得通红,也顾不得刚才追赶的累了,反而一下子站到了洛回雪的前面,中气十足地说道:“丫鬟怎么了?看你的样子,貌似连丫鬟也不如吧?光天化日之下明抢,一点礼数都不懂。” 这女子没想到一个丫鬟的气性如此大,反而有点语塞了。由于锦瑟的声音实在太大,此时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她“哼”了一声,向着洛回雪道:“这位小姐,你家的丫鬟,脾气比你的大啊?你还没开口,她倒说了这么多。” 洛回雪站在后面笑眯眯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之所以这么说,那是由于你没见过我发脾气。” “况且,锦瑟如此懂我,我要说的都已经被她说了,你觉得我还需要说什么吗?” 那女子的脸涨得通红,大概觉得这主仆二人不可理喻。 锦瑟也没想到洛回雪会坚定地站在她那一边,顿时站得更直了。 “我不管,这枝钗在我手中,便是我的。老板,给你银子!”女子吵不过,便直接扔了银子给摊贩。 摊贩拿着钱望望洛回雪,陪笑道:“对不住了,这位小姐,待再有新货,我再给您留着。” 洛回雪并未答他,只是转头笑着问向锦瑟:“这枝钗,我们要不要?” 锦瑟气道:“要!绝对不能给她。太让我生气!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那枝钗!” 洛回雪笑着摇头,这丫头,乱改诗文,刮了刮她的鼻梁。 她也是看不惯这女子如此跋扈,这嚣张的程度,都快比得上她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而在女子即将离开时,她便挡在了她面前,一伸手,直接抓住了那枝钗。女子嘴角冷笑了一下,自然不肯松手。身形一转,出手便要打洛回雪。 “看来是有些功夫。”洛回雪暗道。不过她只是轻轻一避,便躲开了,与此同时,手掌轻碰女子的手腕,那枝钗便飞到空中,然后稳稳地到了洛回雪的手中。 “小姐,好棒!”锦瑟在一旁开心地鼓掌,她印象中小姐从来都是刁蛮有余,实力不足。而如今竟然能光天化日下抢回一枝钗,果真是霸气,笑得嘴都合不拢。 “老板,十两银子!”洛回雪向锦瑟使了个眼色,锦瑟很有默契地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摊贩的面前。 “那,这位小姐,对不住了,待再有新货,我再给您留着。”摊贩的台词与之前一模一样,双手捧着之前绿衣女子给他的十两银子。 绿衣女子脸憋得通红,加上旁边人的指指点点,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怎么了,绿儿?” 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清冷的男声传来,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 第21章 重得碧玉钗 却见这女子面露喜色,脸上还泛着红晕,这种红与刚才的红可不是一种颜色。只听她柔柔地喊了一声“表哥。” 声音如此娇羞,与刚才的嚣张跋扈反差太大,洛回雪一时差点站不稳,与锦瑟对视了一下,二人很有默契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叫“绿儿”的女子,一把推开洛回雪和锦瑟,径直向着她表哥走去。洛回雪一个踉跄,好在锦瑟扶着。她倒要看看这个“表哥”是何许人也。 巧的是,当她望向他时,他也正巧往她看。这一看,都有些愣了。男子面露喜色。 “表哥,她抢我的钗。”女子先行告状,边说还边伸手拉着男子。 男子有些嫌弃地将她的手拿开,似乎很不喜欢她如此亲昵。女子脸上有些讪讪,不过倒像是习惯了,因而还是接着撒娇。 “抢你的钗?”男子问道,但是并未看她。 “就是她!”女子用手指着洛回雪,很是得意的笑。 男子却向洛回雪笑了,说了声:“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洛回雪也笑着答道。 “所以,我们这叫有缘。”男子的笑带着一些痞气,“千里来相会。” 洛回雪笑着摇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是吗?你开心就好。” 锦瑟从看到男子的时候心就一直悬着,那张生人勿近的脸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惧意。看到后面,紧张的心才落了下来,退到洛回雪的身后站着。 女子一见这情况,急了,要知道她这表哥平时冷傲得不得了,何时见他对人笑过,还是对着一个女子。 “表哥,钗。”女子又走近了提示他,向着洛回雪手中的钗怒了努嘴。 洛回雪并不是非常想要这枝钗,只不过为了出一口气。 现如今气也出了,留着这枝钗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因而便将钗交给了男子。 男子皱眉看了看,问向女子:“为什么要这支钗?你不是有很多吗?” 女子撇撇嘴说:“它叫夏绿。” 男子斜眼看了看她:“就因为和你名字一样?” 女子点点头。 一直没话的锦瑟却不适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到洛回雪的耳边说道:“小姐,她叫夏绿。我只知道有种葡萄叫做夏黑,她叫夏绿,取个葡萄的名字,倒蛮有意思的啊。” 洛回雪一听,也不禁笑了。后又看到了立在面前的男子,觉得貌似有些失礼了,因而向着笑得正欢的锦瑟使了个眼色。 锦瑟想憋住,可一开始就用力过猛,刚忍住一会,看见愤怒的夏绿,又憋不住了。 再看男子,不仅没有怪罪,反而一脸笑意。 夏绿见状,更是生气,自己的表哥都没有站在自己一边。 她只能用力地揉着手绢出气,忽听“噗呲”一声,手绢被撕裂了。 “像什么样子?”男子忽然向她厉声说道。 夏绿赶紧低下头,看样子很怕表哥,不敢再说话。 “回雪,这枝钗给她吧。”男子柔声说道。 洛回雪既然递到了他手里,便并不打算再拿回来,因而点点头。 男子将钗给了夏绿,她的脸上立马有了笑容。虽然表哥凶自己,到底还是心向着自己的,看着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娇羞。 洛回雪准备离开,被男子拉住了。 她有些不解:“还有何事?” 男子拿出一物,递给她:“以物易物,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洛回雪一看,正是之前的那枝翠色的珠钗。 “这……”她有些犹疑。她当然知道这是景流光赠给之前的洛回雪之物,“流光,这我不能收。” 绿珠见状,眼里盈满了泪水,大声喊道:“表哥,你怎么能把这枝碧玉给她?怎么可以?你都不让我碰!” 景流光并未理她,只是看着洛回雪,他希望她能收下。 绿珠见她的话并未起作用,转而冲洛回雪跟前厉声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居然敢这么称呼五皇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绿珠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围观的人,连同站一边再次愣住的锦瑟立即跪下,大呼:“拜见五皇子。”所有人不敢抬头。 洛回雪这才意识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曾经照顾了她三天的男子,有着温暖笑容的男子,是南越国的五皇子。 她轻提裙子,微曲双腿,夏绿在旁得意地看着她。却不料尚未跪下时,早已被景流光拦住:“你不用。其他人起来,都散了吧。” “表哥!”夏绿又急又气。 “绿儿,你够了。”景流光对夏绿的耐心似乎已经到头了。 夏绿有些怕,只好闭口不言,景流光这才算罢。 他拿起碧玉钗,打量了洛回雪很久,应该说是打量了洛回雪的发髻很久,才找到一个他认为最完美的位置插上去,笑道:“就这样了。” 碧玉添妆,佳人凝望,美! 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可不能再给别人了作车资了。” 洛回雪忍不住笑了,他还记着呢。余光看见夏绿嫉妒的眼神,故意问道:“要是再给了别人呢?你准备怎么办?” 景流光用手拖着下巴,作势思考,然后笑道:“那我再找回来呗。” 夏绿已经气到不能自已了,一口气出不来,只能用力地扯旁边摊子上其他的钗,看得老板揪心地疼,捂着胸口不住地说:“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哎,这位姑娘您听我说,我真的是小本生意,禁不住这么折腾……” 景流光见状,冷冷说了声:“来人。” 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出现两个侍卫:“将表小姐带到飘摇宫。” “啊,表哥,我不想走……”夏绿扔了手中的钗向着景流光喊道。可是早被那两个侍卫拉到了马车上。 这马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很快绝尘而去。 旁边的小老板松了一口气,小心整理着他的家当。 “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喝个茶吧。”景流光做了个请的姿势。 洛回雪想想,反正回府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向锦瑟说道:“锦瑟,你先回去吧。如果老爷和夫人问起,就说我随便逛逛就回去。” 锦瑟兴高采烈地点头,走的时候还不忘偷偷地看看景流光。 二人往前走去,景流光扔了一锭金子到卖钗的摊子上。小老板一看,眼睛直放光,大呼:“谢五皇子,谢五皇子!”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他没有把所有的家当都摆出来呢,那样,说不准就是两锭金子了。 深深的叹息。 第22章 山抹微云居 “我们去哪儿?”洛回雪问道。 “你跟我走就是了。”他的回答很是干脆,倒像是要到一个神秘的地方。 洛回雪便也不说话,跟着他走。一路上有很多人向他们俩投来好奇的目光,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她还是很坦然地迎着那些眼神,倒让看的人不好意思了,纷纷收回目光。 景流光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她问道。 “我在想,这女子不都是比较害羞的吗?怎么你不是?”他说得很直白。 洛回雪白了他一眼,很不以为然:“你很看不起女子吗?女子连上阵杀敌都可以,这算得了什么?” 景流光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倒也不错。只是这上阵杀敌嘛,我只听说过宫大将军的女儿,那就一个骁勇。至于其他的女子……”他摇摇头,带着戏谑地看着洛回雪:“难不成你也可以?” 洛回雪不愿意搭理他,径自往前走。景流光赶紧追上笑道:“你知道往哪儿走吗就走这么快?” “走错了你会说的,不劳我费心。” “你说得也是。”景流光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走在她前面带路。要说这短时间不见,洛回雪倒像变了个人,他开始怀疑以前那个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姑娘还是她吗? “我们到了。” 前面是一个茶屋,名字叫“山抹微云居”,装修得很自然。对,用自然来形容,恰如其分。 这里所有的桌椅、甚至茶具都是竹子制成的,透着一种竹子特有的清香。又由于离繁华的街道较远,且藏在一个巷子的尽头,因而这里的客人很少。 如果不是景流光带着她过来,洛回雪这辈子都有可能找不到。 “这个地方,好,我喜欢!”洛回雪由衷地赞叹。 景流光只是笑着,像是早就猜到了似的,带着她直接向里面走。 “您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很明显带着惊喜。 洛回雪看到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模样秀美,装扮艳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游刃有余,可见也是个玲珑的人。 景流光向她点头,脸色却很冷淡,又切换成了那生人勿近的面孔。 女子却不以为意,仍是笑眯眯的。 后来瞥见了他身边的洛回雪,略一诧异,随即又恢复了神采:“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吧?” 洛回雪轻轻点头,答了声:“是的,姐姐。” 女子立刻笑着回道:“哎呦,小姐身份尊贵,可不敢叫我姐姐,叫我微云就行了。” 洛回雪报以微笑。 “这次,加份点心,桂花糖糕吧。” 景流光扔下一句话,就带着洛回雪上了楼梯,弯弯绕绕,最后到了拐角处。 这个位置很好。洛回雪是这么觉得。 因为除了靠窗的一面,其余三面都用翠色的竹片围了起来,这些竹片排列得错落有致,而且又被削得极细、极薄,同时保留了竹子最初的色泽,既美观又不影响采光。 内置一张桌子,桌子的两面各放了一张长长的座椅,宽敞又舒适。 坐在座椅上,透过小纱窗,可以远远地看到南越国最繁华的那一条街。 景流光做了个“请”的手势,洛回雪便在他对面坐下了。向外望去,还可以看到刚才逛过的那一条街。 这里望去,怎么那么近。 “这个地方,你常来吗?”洛回雪问道。 景流光没有答话,只是笑笑,那意思明显就是常来。 “五少爷,您的茶和点心。这个点心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微云亲自端了上来,说到点心的时候有些忐忑。 景流光点头,向微云摆摆手,微云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端起茶壶,给洛回雪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尝尝看。” 洛回雪端起茶,这茶闻着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是清香,初尝带着一丝苦,却并不是难以接受的苦,紧接着又有了一丝甘甜,令人回味。 “如何?”景流光问道。 “这茶,好!” 景流光又笑了,这个回答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好像所有的东西,只要她喜欢的,都可以用一个“好”字来形容。可他又说不了她什么,确实是好,否则,为什么自己一直来。 洛回雪不明白他笑什么,只是喝完了这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接着说道:“这茶,虽然以前没喝过,但我很喜欢。它虽然苦,但是终究是带着甜,而且,它的味道,是醇真的,厚重的,割舍不掉的那种。” 景流光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总觉得,茶和人一样。有时候就是凭一个感觉。只要感觉对了,那么其他的就不重要了。管它会发生什么,毕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要一直有这种不后悔的感觉就好了。你说呢?” “回雪,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景流光的眼睛有些迷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他心中猜不透,他面前的这个姑娘,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纯真和通透。 “我?”洛回雪听到景流光这么问她,不由得笑了。 “我就是我啊。用我爹的话说,我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只要自己认定了,就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你别说,洛御史这话说得倒很到位。” 洛回雪笑笑,这并不是洛文山说的,是宫一说的。 “好了,我还没谢谢你,让仪妃娘娘帮我解围。” 景流光笑道:“是不是同时还怪我隐瞒身份?” 洛回雪倒不掩饰:“确实有那么一点。” 二人都笑了。 “不过是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会有所顾忌,其余倒没什么。”他说得很真诚,眸子里很清澈。 “我明白,也不算怪你。只是浪费了我一点心思去猜而已。”她倒看得开。 “好,以茶代酒,向洛小姐赔罪!” 两只杯子一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对了,你那表妹,很有性格啊!”洛回雪很有深意地笑着说道,景流光倒也不打算隐瞒,说道:“夏绿呢是我的表妹,我舅舅的女儿,不过,是他的养女。舅舅前段时间去世了,母妃怜她,便将她接入了飘摇宫,方便照顾而已。” 原来如此。 “她是不是喜欢你?”洛回雪开玩笑道。 景流光白了她一眼,没有作答。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洛回雪很喜欢看他这种表情,便接着开玩笑。 如此,景流光便想陪她玩玩:“活的,下雨知道往屋里跑的。” 洛回雪来兴致了:“只要不傻就行咯?” “是啊,你呢,下雨知道往屋里跑吗?” “我?”她笑了,“我喜欢淋雨。” 景流光觉得这个话题结束了,也不看她,拿起一块桂花糖糕便往嘴里塞,喊了一声:“微云,这个糖糕怎么是苦的?重做!” 第23章 痴心误错付 微云本来手托着下巴在思索着,忽听景流光喊他,语气中似乎带着些情绪,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便慌忙上了楼。 洛回雪见她一脸忐忑,便朝她努努嘴,笑道:“微云姐姐,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微云见景流光并未看她,只是面无表情,一个劲地咬桂花糖糕,这才明白原来是景流光闹了点情绪,因而又望了他一眼,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五少爷?”洛回雪笑着喊他,给他的杯子续满了茶水。 “干什么?”景流光头也抬头,蹦出来三个字,嘎嘣脆。 “呦,气性还挺大!问你啊,你真的是五皇子?”洛回雪那表情明显就是不信。 “怎么?本王不像吗?”景流光头抬起了,反问道。 “这倒没什么像不像。只是这坊间都说,五皇子是个混世魔王。你,倒不像。” 景流光哼了一声,那只是对她不一样而已,可她自己却不知道。 转而又笑得很是痞气:“你喜欢哪种?现在是不是想嫁于本王做五皇子妃?没关系,虚正席以待。” 洛回雪白了他一眼,看着他这德行,还是不说了。 她的欲言又止让景流光好奇了:“我说,你是不是要问什么?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坊间所传不虚,只是凡事都有例外。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对你发脾气?” 洛回雪想想也是,便赏了他一个笑脸。 “好了,你要说什么,直说好了。”他边品着茶边说道。 “那你要保密。”洛回雪叮嘱道。 景流光很不屑地答道:“笑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那种说三道四的人吗?” 洛回雪一见,知道有些过了,便说道:“好了好了,算我不对。我是想问,最近京城里,是不是有些异动?” 景流光端着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脸色有些凝重,问道:“什么异动?哪方面的?” 洛回雪见他的脸色转变很快,不敢接着往下说,但是又不好岔开话题。因而只是低着头,喝了口茶。 景流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杯子放到了桌上,看着她说道:“你别紧张,我只是没明白你想问的是哪方面。” 洛回雪打量着他的表情,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景流光“嗯“了一声:“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流光,我可以相信你吗?”洛回雪问他,眼中透着希冀。 她心里是愿意相信他的,因为她觉得,他们共过患难,他甚至什么都不问她,就选择保护她。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候,她能相信的只有他。 景流光倒笑了:“你说这句话,就代表你相信我。你自己觉得呢?” 是啊,他像是很了解她。 “我们之间有什么渊源?”洛回雪转而问道,她是真的很好奇。 “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说说吧。” 气氛又恢复了之前,很是融洽。 “那倒是年代了。”景流光边回忆边说道,那年我应该十三岁,跟随皇兄皇弟去西郊围场狩猎,太过争强好胜,追一只麋鹿追得太急,竟然没注意到地上的陷阱,一不小心竟然被隐藏的网给套住了,吊到了树上。” 洛回雪静静地听着。 “然后就遇见了你。你那是穿的一身鹅黄的裙衫,梳着两只辫子,眼睛特别大,特别亮,还带着一个小丫头。你看到了我,笑了一下,用我掉落在地上的箭对着那只大网一射,网裂掉了,救了我。” 他看着她笑:“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如此淡定,又如此有本事。还,还如此美。” “就这样?”洛回雪问他。 景流光对她这个反应很是失望,他记忆中的小美好竟然换来“就这样”三个字。 “嗯,就这样,我问你的名字,你告诉我洛回雪,然后就走了。” “哦”,她回应道,“然后呢?” 景流光接着回忆:“然后我就记着你的名字了。只是却再也见不到你。直到无意中听到额娘说,瑾妃娘娘有个内侄女也叫洛回雪,年纪与我记忆中的你差不多,这才知道。就在两月前,我找了个机会趁你外出接近你,赠了你碧玉钗。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身份,就发生了后来那些事。你说你,小的时候功夫那么厉害,怎么那日我七弟要伤你,你竟然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景流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洛回雪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终于明白了。 她没想到,当年她的一个小玩笑,会让景流光如此当真,也因果循环救了自己。 当年,她正十岁,常带着纤云偷溜出去。没错,就是从骠骑大将军府的那堵墙翻出去的。 那日,回家途中,见一少年被网套困住,便心生同情,因而救了他。只是怕报出真实姓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万一被父亲知道又偷溜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正巧前日刚见过洛回雪,便拿她的名字来代替。没想到,如此却让眼前这男子痴心错付了。 “你以前和我提起过吗?”她问他。 “没有,连同第一次你救我,到我们酒家相遇,也不过三次。”景流光有些惋惜。 “从你表妹的表情看,碧玉钗是很重要的信物,第二次见,你就相赠?”洛回雪很是诧异,但是见景流光笃定的表情,便觉得自己多问了。 算了,反正真正的自己也已经死了,自己现在是洛回雪,他也不算是错认。只是,忽然觉得景流光的清澈让她心中不忍。 景流光也没回答她那个问题,因为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知道不用回答了。 “好了,接着刚才的问题吧,你想问的是哪方面的异动,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回雪点头,如今,她对他一点怀疑也没有了,可以完全信任他。 “宫将军出征前日,有人要毒害他,你知道吗?”洛回雪问他。 “有人要害宫将军?你怎么知道?”景流光明显是很诧异,很明显,他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在洛回雪的面前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虽然在别人面前他会做得不动声色。 “这你就别问了,我说的是真的就是了。”洛回雪说道。 “你怀疑是由于党派之争,我们兄弟中的谁下的手?”景流光直接问道。 洛回雪摇头:“当然不是,目前北辰进犯,是南越最大的危机。党派纷争再大,谁都不可能在此时做这种于人于己都不利的事。我怀疑,南越有北辰的奸细。” 景流光没想到她如此说,略一思索,脸上露出钦佩的眼神。 第24章 何处得秋霜 “你居然会这么想,不简单。”景流光毫不吝惜他的赞美,然后正色道:“我实话跟你说,我送你回家那天,回宫见了一个人。” “是谁?这么神秘?” “我的亲信,在北辰生活了有近十年了。”景流光说道,眉头紧蹙。 洛回雪望着他,明白了,原来他很久以前就注意到北辰了,并且已经有所行动,难怪刚才的表情那么奇怪。不过细想一下,这也怪不得他,他的身份在那,总要做五皇子该做的事,未雨绸缪。 “也就是你放在北辰的眼线了。”洛回雪说道,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气氤氲,衬得景流光的眼睛有些朦胧了。 “你可以这么说。据他的消息,北辰内部显然是主战派占了上风,否则不可能向南越宣战。只是最近主战派的动向有些扑朔迷离,我的亲信赶回来除了一些别的事情,另外就是提醒我,北辰可能有人先行潜入了南越。结合你说的宫将军险被毒害,之前的猜测便被证实了。毕竟想我南越,与北辰一战能有胜算的,也只有宫大将军了。只要除去了他,他们就算胜了。不过,以宫将军目前的状态,我有些担心。” “你放心,宫将军此次一战,定会凯旋。” 洛回雪本来安静地听着景流光的讲述,心中有了定论。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便觉得不顺耳,所以直接脱口而出。 “哦?你一个小女子,为何对宫将军如此有信心?”景流光忍不住问她。 洛回雪意识到刚才的话又忘了身份,因而咳嗽了一声,趁机喝了口水,缓解紧张:“骠骑大将军威名远扬,少将军更是年轻有为。国仇当前,家恨自然放到一边,必定一扫颓气、积极迎战。这还用说吗?” 景流光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问道:“那么,试图毒害宫将军的人可抓到了?” “自然是没抓到活口,否则,我也不会找你确认了。”她答道,“那个人,自尽了。” “怕是仍有余孽未除啊。”景流光叹了口气,杯子在他的手中越握越紧,他的眼神也更加深邃了。 这种眼神,洛回雪在景流云的眼中看到过。 “你是从你父亲那儿听来的?” 洛回雪摇头,她没必要把洛文山扯进来。毕竟从今日听来,皇宫的各组势力都暗潮涌动,景流光既然能派亲信潜入北辰这么多年,那么以景流云一贯的智谋,也可以想得到。而且,除了他们二人,还有那母妃位分低的三皇子、四皇子,这么多关系,想想都头大,很可能一步错,步步错。 再者,洛府、宫府的位置又极为尴尬,与皇宫的关系又错综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本来就是自己自作主张潜入将军府,因而说道:“不是。我不愿意骗你,你也不要问我。” 景流光点头,他倒很喜欢她的干脆。 “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问了,喝茶吧。”景流光又帮她加了一片桂花糖糕,她低头慢慢地吃着。 “对了,那你说,宫将军的军队中会不会有北辰的奸细?”洛回雪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脸色有些变了,手中的糕点也掉了。 景流光见她如此惊慌,略一思考,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相信如果宫将军细心点,不足为惧。” 听他这么一说,洛回雪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你很关心宫将军?”他问道。 “嗯,毕竟,毕竟我有错在先,他又失了女儿。” 这个理由很充分,景流光点头。 “我去洗一下手。”她站起身,望着他。 景流光做了个自便的手势,洛回雪便下楼了,心中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有了些沉重,她说不出原因。 等她回到座位的时候,早已不见了景流光,只见桌子上多了一张字条:“回雪,突发急事,先行一步。流光。” 洛回雪的心中尽管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却是心定了。她不知道以后究竟要如何和景流光相处,毕竟今天谈的事情让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既有信任,有感激,又有敬畏,有胆怯。 她又有些怪景流光,为什么一次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展现在她面前,毫不隐瞒,都没考虑到她的接受程度。而她却停留在之前的有趣、痞气。一下子展现了这么多,她有些怕了。 可是她又无从怪他,因为问题是由她问的,而南越国的五皇子,对于她,毫不隐瞒,只是信她,她还能说什么呢?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洛回雪走出了山抹微云居。 天有些暗了,也有些起风了,洛回雪心不在焉地走着,手绢掉了都不知道,直到走了很远,才意识到手中少了样东西,因而转头回去寻找。 “姐姐,这是你的手绢吗?” 洛回雪抬头,只见一个身穿浅紫色衣服的女子站在她面前,一脸笑容,眼神清澈地望着她,手中拿的正是她掉的手绢。 她点点头,接了过来,笑着说道:“谢谢妹妹,这正是我丢的。” 紫衣少女说道:“不客气。那我走了。” 洛回雪点头,目送紫衣少女离去。只是她漫无目的的逛,倒有些失魂落魄,因而追了上去:“妹妹,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 紫衣少女面露喜色,忽然又摇摇头:“其实,我不知道要怎么帮我。我睡了很久,醒了之后发现在个陌生的地方,我就走啊走,然后就迷路了。” 洛回雪见她不像是说假话,模样又极为清秀可人,心中喜爱,因而说道:“那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家?姐姐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紫衣女子一脸茫然。 “你是不是没来过京城?这儿是我们南越的都城,我们处于最繁华的街心。” 紫衣女子的茫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看得洛回雪忐忑不安:“妹妹,你可是有不舒服?” “姐姐,我要找楚江天,我要找楚江天。”紫衣女子忽然哭了起来,她这一哭,让洛回雪的心揪得生疼,连忙安慰道:“眼见天也黑了,不如你先跟我回家。明日我带你找那,楚江天。好不好?”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伤心不已。环顾四周,满目萧然,见洛回雪一脸真诚,最终点了头,拉住了她的手不肯松开。 洛回雪便将她带回家中,对母亲言是新结识的姐妹,带回家住一晚。花想容见女子娇俏可爱,又见女儿开心,何乐而不为,更是拿来好多吃的。这女子也忘了伤心事,开怀了不少。 洛回雪从女子口中得知她名叫易轻霜,年十五,正小她一岁,便当做妹妹待。 第25章 若是男儿郎 翌日,用完午膳,与易轻霜闲聊了一会,洛回雪便去找洛文山。毕竟如果有他的帮忙,易轻霜要寻人,就会容易多了。往书房去了一趟,却未见到。 算算时间早该下朝了,可为什么不在府中? 正纳闷之际,见洛明霞带着侍女碧枝过来了,碧枝的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瓷盅。见洛回雪在书房门口,当下丹唇轻启道:“这么巧遇到了姐姐,可是找爹爹?” 洛回雪打量着她,洛明霞今日的穿着打扮明显很是用心,整个人明艳了不少,便点点头,说道:“妹妹也是一样?” 洛明霞笑道:“近日天气转凉,给爹爹炖了一盅汤,补补身体。” “妹妹果然孝顺。” “这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洛明霞的话里明显带着一丝得意,当下招呼了碧枝一声,迈着小碎步就要往书房里走。 “爹爹不在书房。妹妹的心意,怕是爹爹感受不到了。”洛回雪平静地说着,洛明霞的脚步停在了那里。半晌,回过神来,脸上堆出笑容说道:“哦,爹爹不在啊,那就下次吧。” 很明显,洛明霞回去的脚步没有之前的轻盈了。 既然不在,那就晚点再来吧,洛回雪便也要离开。 “回雪,你找我?” 正走到书房的拐角处,洛回雪撞到了一人,尚未出声,被撞的人开口了,原来正是洛文山。 “是的,爹爹。” 见洛文山一脸疲态,精神很是不济,洛回雪便问道:“爹爹何事如此疲惫?可是朝中有棘手的事?” 看着洛回雪关心的眼神,洛文山的心中安慰了些。虽说以前总觉得这个女儿的大小姐脾气太盛,惹了那么多事,如今这些天,却懂事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 点了点头,并没有再接着说,往书房走去。洛回雪见他刚才的眼神,便知父亲有话要说,因而跟着他走到了书房。 待洛文山坐下,洛回雪便向着锦瑟道:“去煮一壶昆仑雪菊来。” “是,小姐。”锦瑟说完,向洛文山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出了书房门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毕竟气氛那么压抑,她紧张。如今,正好有个由头离开。 还是煮茶好! “回雪,什么时候对茶有了研究?竟然要喝昆仑雪菊?”洛文山的脸上有了笑意。 洛回雪颔首笑笑:“就是近日得空,便学了点。秋日燥热,而爹爹此时心有郁结,饮点昆仑雪菊最合适不过了。” 洛文山点头,摸着胡须笑了。此时,也不想谈那些事,趁着煮茶的空,洛回雪便同他说了些闲话,倒逗得洛文山大笑了很多次。 “老爷,小姐,昆仑雪菊来了。”锦瑟的动作还是太麻利,没多少功夫,冒着氤氲雾气的茶便端了上来,洛文山闻了闻,品了一口,赞道:“果然好茶。” 洛回雪也喝了口,见锦瑟如此不自在地立在一旁,嘴角含笑,便让她先行退下了,锦瑟求之不得,赶紧离开了。 “爹爹如果心中有事,倒不如说出来,女儿纵使不能帮忙,也能做个倾听者。”洛回雪柔柔地说道。 洛文山叹了口气:“边关传来,此次与北辰一战并不顺利,怕是取胜较难。皇上与我们都是心中烦躁。” 洛回雪心中一惊,想了想,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慢慢说道:“这场仗才刚开始,就如此下结论,未免太过草率。况且北辰休养生息了五年,实力必定大大增强,这仗自然不好打,不顺利是肯定的。而且,此役必定是场持久战,岂能因开头的所谓不顺,就动摇军心。其实,有宫将军挂帅,不胜倒也难。” 洛文山看着她的目光很是赞许,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依女儿之见,这传报的人必定不是宫将军所派。至于这是谁的人,或者说得阴暗点,这人什么目的,还有待商榷。” 洛文山的脸色有些变了,像是如梦初醒。 “回雪,你竟然能想到这些。不错,传报的人并不是宫将军的人,而是朝廷派去督战的人,随时向皇上汇报战况。” 洛回雪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她自五年前随父亲兄长出征,就发觉这督战的人名为督战,实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起不到一点作用,反而倒拖了不少后腿。只是,皇帝多疑,必定要安放一个这样的人,以期互相牵制。 “所以,如果皇上够英明,就不应该偏听偏信,而应静心等待一段时间,待宫将军定期的战报回传,届时战况究竟如何,才能明了。” 洛文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女儿,尽是欣赏的表情。不过,随后又轻轻摇摇头,说道:“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郎,有如此见地,必定有所作为,当是我洛家之福。” 洛回雪笑道:“女儿又如何?总之是洛家的儿女不就行了?” 这句话让洛文山又笑了。 “回雪,爹有的时候,真的没人说话。你娘心很大,也没什么心眼,很多事情我也不愿意让她知道,怕影响她;至于你二娘,心思倒是像她的名字一般,很是玲珑,只是,未免太玲珑了些。” 洛回雪明白洛文山的意思,他说的这些,她早看出来了。可是很多事情,看出来和说出来是两码事,说出来与能否解决更是不同。 她有些同情洛文山。 “爹,如果您不嫌女儿愚钝,女儿愿意听您说。”她说的是真心话,洛文山看着她,只是点点头。 “爹,女儿虽不懂政事,但是女儿知道,唇亡则齿寒。南越有良将,但是也有谗臣,只是这一战,关系到国之存亡,还有百姓的生死。所以,务必要上下一心。否则,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再说什么荣华富贵、国泰民安,都是空谈。” 洛文山点头:“你说的爹当然知道,你放心,爹自当在朝堂尽自己应尽职责。你姑姑那边,爹也会好生叮嘱。“ 洛回雪点点头,笑道:“爹在女儿心中一向是正义的,从不怀疑。”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中想的是宫一。 心事尽除,洛文山说不出的舒畅,忽然想到洛回雪之前来找自己,便问她所为何事。 洛回雪这才想到自己本就是向请他帮忙寻人,便说道:“昨日我遇到一个妹妹,她迷路了,要找一个男子叫做楚江天。” 第26章 凭茶话心事 洛文山略一沉思:“我听你娘说起过,捡到你手绢的那个小姑娘,模样很是清秀可人的。” 洛回雪点头,心中暗道花氏倒也真是,随便说一点就罢了,连捡手绢这么细的事情都说到了,果真是心大。 “她迷路了。我觉得她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但是其他的,她不愿意说,我也没好问,只是帮她找到那个楚江天就罢了。”洛回雪老实答道。 “那么,那个楚江天年纪多大,长得可有什么特征?”洛文山问她,既然洛回雪开口了,他愿意帮这个忙。 洛回雪便将易轻霜告诉她的关于楚江天的情况说了,洛文山点点头,让她放心,他会让人留意的。 洛回雪自然很是高兴,陪洛文山又聊了些其他的,父女俩相谈甚欢。后来看着时候不早了,便不打扰他处理公事,先行离开了。 易轻霜得知洛文山愿意帮忙,心中很是感激,对着洛回雪不住地感谢。在没找到楚江天的这段时间,她听从花氏的安排,就与洛回雪住在一起,这日子过得倒也顺心。 不觉已经半月了,楚江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易轻霜从开始的一天三问,变到三天一问了,后来竟也不问了,像是放弃了似的。 “轻霜,你要找的楚江天,是你喜欢的人吗?”洛回雪有一次忍不住问她。易轻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没有回答她,只是一个劲的绞手绢。 要说她之前没有这习惯,和洛回雪待的时间长了,也常这样了。 可是绞着绞着,竟然哭了,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后来洛回雪也不敢问她了,不过她也猜出来了。 只是凭直觉,她觉得易轻霜的秘密不止这些。因为她常在夜间听到她做噩梦,梦醒了就伤心落泪,问她却又不说,只是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害怕。 虽然如此,洛回雪还是愿意同她玩,因为这个姑娘的眼神很清澈,让她愿意亲近。 不像洛明霞,眼珠一转,就让人怀疑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时间久了,洛府倒也习惯了易轻霜的存在,仆婢待她如三小姐一般,让她纾解了不少郁闷。 这日,洛回雪与易轻霜正在窗前看书,不时还探讨一番。 “姐姐,秋日的诗词,你最喜欢哪一句?”易轻霜边翻书边问她。 “秋日?”忽然问了这个问题,洛回雪倒是要好好的思考。她自小就喜欢习武,对于诗词歌赋也只是粗粗学习,父亲惯着她,只要过得去也就罢了。如今,冷不丁被问了这个,她便凝眉思索。 倒不是思索她喜欢哪一句,她只是思索还记得哪一句。 这思索的时间,洛回雪两杯昆仑雪菊都喝下去了。要说之前同父亲一起喝昆仑雪菊,那真是能平心静气,如今怎么越喝心越不静呢? 锦瑟看着自家小姐这苦思冥想的劲,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小姐以前也是颇通诗书啊,如今怎么就那么难呢?像让她上战场似的,随便选一句不就完了。 其实,锦瑟不知道,这对于如今的洛回雪来说,背诗书倒真不如上战场。 第三杯茶即将喝完的时候,洛回雪终于说话了。 这尴尬的气氛终于打破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易轻霜一听,连连称赞:“这句是好,难怪姐姐想了这么长时间。” 易轻霜是从心里称赞她,不过在锦瑟听来,却是说笑,当即没憋住,“噗嗤”一声就笑了,洛回雪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她这才忍住了,赶紧给她添了第四杯茶。 “你呢?你喜欢哪句?”洛回雪反问道,总算有机会把难题踢回去了。 易轻霜一手托腮,望着窗外,慢慢吟出:“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听到这一句,洛回雪的心沉了下去。她默默地握住易轻霜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想。易轻霜明白她的意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其实,我觉得我该走了,可是,现在我却哪儿都去不了。”易轻霜悠悠地说道。 “你不是要等楚江天吗?”洛回雪问她。 她没说话,看着她的样子,洛回雪知道眼睛中肯定又有泪珠了。 “锦瑟,你去做些小点心来,说了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的。”洛回雪说道。 锦瑟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答应道:“好的,小姐,我去做些栗子糕来。” 洛回雪忽然拦住她,沉思了一下,笑道:“这次不吃栗子糕了,你去做些桂花糖糕来。” 锦瑟点头是点头了,心中想的却是她哪儿会做桂花糖糕啊。不过,既然小姐发话了,那就做吧,反正也不用她吃。 易轻霜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得到楚江天,后来想想,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带我到这里来的。可是,如果不是他带我来,我又怎么会到这儿?” 易轻霜自顾自的说话,让洛回雪一头雾水,好在她总结能力较好,便问道:“你是说,你自己并不清楚是如何到这里,而楚江天,只不过是你的猜测。” 易轻霜点头,像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说道:“姐姐,其实是这样的。有一天,楚江天约我一起外出游玩。我记得那天秋高气爽,落英缤纷,实在是美。他带我玩累了,我们便去一家酒家吃饭。” “那饭很好吃,他还朝我笑,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是后来,后来我就在另一个地方醒来了,是一个客栈,可是身边没人。出了客栈门,四周我都不熟悉。我就走啊走,直到遇到了你。” 洛回雪这才明白是怎么样一个过程,难怪她要找楚江天。确实,除了楚江天,她也不知道该问谁。 “那么,你爹娘呢?你家住哪里?不然我送你回家?” 听到这儿,易轻霜摇了摇头,叹道:“姐姐,你是个好人,可是,你帮不了我,没人帮得了我。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能害你。我还是走吧。” 易轻霜的眼神一会坚定,一会迷茫,洛回雪知道她的心中正在挣扎。 第27章 一盘桂花糕 见她的样子,洛回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心中有着无限的事,但是她又不能说,只能自苦。 “轻霜,我知道你心中很纠结,你既然不便说,我也不再接着问了。只是,你提到的楚江天,我能感觉得到他对你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人。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怀疑他,更不要自怨自艾。”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猜测,有些事情,真的,即使是用眼睛看,都不见得是真实。你若心里信他,那便信他到底。我能和你说的,就是这些。” 易轻霜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她怔怔地望着洛回雪:“信他?” “是!曾经就是因为我的不信任,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真的,我不愿意你重蹈覆辙。” 洛回雪字字皆是泪,只有她自己清楚将不堪回首的往事平静地说出来,是有多难。 易轻霜点头。 “至于你说的不能害我,其实根本不必在意,我知道你心地单纯。纵使,因为你,我或许会惹上一些是非,你也不要自责。这世间,每个人该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注定的。你既唤我一声姐姐,那么你我之间便不用如此。知道吗?” 洛回雪说得句句真诚,易轻霜忍不住抱住了她,泪水又落了下来。 帮她擦了泪水,洛回雪笑道:“不要哭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也是躲不过的。你就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我娘也很喜欢你,把你当做女儿。其实,我总有一种预感,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遇到你的楚江天,那么一切都清楚了。” 洛回雪的话无疑给了她坚定的信心,易轻霜重重地点头。 “桂花糖糕来啦!”随着锦瑟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盘看着相当精美的糕点出现在二人面前。 洛回雪拿起一块递给易轻霜,易轻霜接过去轻轻咬了一口,洛回雪接着也拿了一块准备吃。 “轻霜姑娘,味道怎么样?这是我第一次做。”锦瑟充满希冀地望着易轻霜。 洛回雪一听锦瑟是第一次做,刚放到嘴边的糕点瞬间停住了,也满眼期待地望着易轻霜。 易轻霜慢慢咀嚼,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又望见锦瑟殷切的眼神,于是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下定了决心连同糕点咽了下去。完成了这整个过程,易轻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洛回雪见状,将手中的糕点也悄悄地放下,端了茶水低头喝了。 “这个,是不好吃吗?” 锦瑟的表情很是不解,自己拿起了一块尝了起来。紧接着,原本舒展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本想吐出来,可见到洛回雪那鄙夷的眼神,于是拿起旁边的茶水也喝了一口,下定了决心连同糕点咽了下去。完成了这整个过程,锦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呦,怎么都聚在一起都不叫娘啊?”不用猜,能如此风风火火的只有花想容。 洛回雪连忙起身,将她这便宜娘请到了主位坐下。 “容姨。”易轻霜喊道,刚要行礼,早被花氏拉到身边坐下了。 “这是什么糕点,这么新奇,模样倒很精致。”花氏瞧着桌上的桂花糖糕便来了兴致,洛回雪还没来得及说话,花氏早将一块糕点放入了口中。 洛回雪、易轻霜、锦瑟全部呆呆地望着她。 花氏本来眉飞色舞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不解、愤懑、甚至绝望,她都怀疑自己刚才吃的是什么。 锦瑟见状,默默地拿过来一个杯盏:“夫人,您吐出来吧。” 花氏再也不能忍了,一下子吐了出来。锦瑟赶紧又帮她倒了杯水,喝了水之后,花氏才算是缓过来了。 “还是锦瑟贴心。”花氏夸赞道,洛回雪和易轻霜都憋住没笑,锦瑟的脸瞬间通红。 “要说我们这府中的厨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东西也能拿上来?难不成这厨艺都是我教的?”花氏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怒气一点都没有平息。 洛回雪用余光撇着锦瑟,嘴角含笑,锦瑟不敢说话,连忙端起盛着那桂花糖糕的盘子:“夫人,小姐,我去让、让厨子、重新做一盘。” “就这水平,再做十盘估计也就这德性。咸不咸甜不甜,还带着一点酸,我这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糕点。算了算了,端下去吧,再放这儿的话晚上都会做噩梦。” 花氏很是嫌弃这盘糕点,锦瑟都走远了她还没住嘴:“我就想不透,你说这么好看的糕点,怎么这味道,吃着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地痛苦!” 洛回雪笑道:“娘,你消消气,再喝点水。” 花氏端起茶水又是一饮而尽,这脸上才有了笑容。 “不知道娘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洛回雪先转移了话题,她知道花氏心性直率,只要有了新话题,立刻就会忘了之前的事。 果然,花氏接着她的话说道:“这不,三天后就是中秋节了。本来依你爹的意思,我们就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可以了。” “爹的想法很好,女儿也喜欢。本来就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洛回雪答道。 “谁说不是呢?只是谁想得到,瑾妃娘娘求了皇上的恩准,今年中秋节要到我们府上一同过节。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很明显,花氏并不喜欢这种安排。 “娘,你可是不喜欢瑾妃娘娘?”自古姑嫂关系都一样,洛回雪这么想的。 “这也就和你们说。倒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平心而论,瑾妃娘娘对我们也算是优厚,只是出了你这档子事,娘现在一看到七皇子,就想起女儿你受的那么多苦。如何还能如以往一般呢?” 花氏叹了口气。洛回雪也没有想到花氏是因为自己,心中对她又多了些眷恋。 “那么,七皇子也要来吗?”洛回雪问道,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希冀,骤然又消失了。 “那是自然。七皇子是要陪着瑾妃娘娘的,要一同前来。”花氏叹道,看着洛回雪的眼神多了些疼惜。 易轻霜坐在旁边始终没有说话,她知道花氏既然在她面前说了这些,便代表没将她当做外人,因而只是静静地听。又见洛回雪的表情变化很多,虽然并不知道她与瑾妃、七皇子之间的故事,但也猜得出她心中的纠结。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28章 陋室见如花 中秋节,在洛府所有人的期待中,如约而至了。 这也包括洛回雪。只是,除了期待,还有不敢。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可当这一天终于到了的时候,她又胆怯了。 “姐姐,你怎么了,如此心神不宁。”易轻霜自早膳间就见洛回雪神不守舍,很是担心。如今又见她坐卧不安,忍不住出言问道。 “没事的,放心。”她安慰倒,只是眼神还是不安的。 “容姨和我也提到了一些,不过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情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听着以前说给她听的话,如今又被好好地还回来了,洛回雪笑笑。 她的好意她明白,只是有句话说得好啊,事非经过不知难。 “好了,我懂。今日不管怎么说也是中秋佳节,总要开开心心的。”洛回雪笑着说道,易轻霜向她点了点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易轻霜吟道,望着月亮出神。 “轻霜,不如我们出去逛逛,今日京城必定热闹。”洛回雪建议道。毕竟瑾妃一行要到晚间才到,如今闲着还容易乱想,倒不如出去散散心。 此话一出,易轻霜很是赞同,派锦瑟去向花氏请示一声。 说是请示,其实就是告知的意思。花氏倒也习惯了,且自己忙于筹备晚间的迎驾事宜,便放她们出去了。 中秋日,果然热闹非凡。沿街望去,围得左一圈右一圈的人,尤其是那些表演杂耍的、捏糖人的摊前,掌声此起彼伏,叫好声不断。 易轻霜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被洛回雪拉着,指不定停在哪堆人里了,找都找不到。 洛回雪见她如此开心,心情也舒畅了,看她中意哪些,便都买了。一时间,易轻霜的嘴都合不拢了。 锦瑟急急地跟在后面拿东西,眼见东西越来越多,拿得累了,刚撇了撇嘴要抱怨,嘴边冷不丁出现了颗冰糖葫芦,红红的山楂上面挂着一层冰糖,晶莹剔透,光看着就让她垂涎欲滴。立刻张嘴吃掉了,随后不忘向洛回雪手中的冰糖葫芦串使了使眼色:“小姐,再来一颗,真甜。” 洛回雪便又塞了一颗到她嘴里,锦瑟顿时从嘴里甜到心里,明显这脚步也快了不少。 三人就这边一边走一边逛,一边的人见到这三人都如此标致,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易轻霜有些不自在,拿着手绢遮住了半边脸,小声道:“姐姐,他们老盯着我们,真有些别扭。不如,我们回去吧。” 洛回雪见她如此,心内明白,,刚想折回去,忽然瞥见了面前的那个牌子:“陋室”,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锦瑟,你找个人帮你把东西拿回府去,我们等等就回去。” 锦瑟一听,反正也逛够了,便路边找了个小厮,给了点银子,让他背着刚买的东西,领着他先回府了。 “估计又是被扔到箱子里的命。”看着那小厮肩上的东西,锦瑟不由得生出了这种感觉,因而喃喃道。 “姑娘,你说什么?什么命?”这小厮以为锦瑟在与他说话,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别那么多话。”锦瑟说道,走得更快了些。那小厮一脸怅惘,印象中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 “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易轻霜见洛回雪要进去,便问道。 洛回雪拉着她就往里走:“进去就知道了。”且边走边喊道:“沈婆婆,沈婆婆,您在吗?” “谁这么大呼小叫的,真是的。” 一听这絮絮叨叨的声音,无疑,就是芳名“沈如花”的沈婆婆。 洛回雪见她从内堂出来,立刻高兴地跑上前去环住她的胳膊。 “沈婆婆,我是回雪,您不记得了吗?” 沈婆婆直起腰,看了看她,怎么会不认识。看到这么漂亮的脸,就想起了她那更漂亮的七朵婆罗花。 不过沈婆婆没有说话,而是向洛回雪的身后又找了找,除了一个姑娘,再也没看到其他人。 “怎么了,沈婆婆,您在找什么啊?”洛回雪很是不解。她人就在面前,怎么沈婆婆却还在找,难道是眼神出了问题?当即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婆婆拿下她的手,说道:“丫头,婆婆眼睛没问题。那个罗里吧嗦的公子没和你一起来?” 罗里吧嗦的公子? 洛回雪明白了,原来她找的是景流光。便答道:“没有,他有事情,没和我一起来看你。” 沈婆婆“哦”了一声,笑道:“蛮好,不然他来了又要说那么多话,烦都烦死了。” 洛回雪忍不住笑了,说到啰嗦,在她看来,他们二人不相伯仲。 “对了沈婆婆,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易轻霜。”洛回雪介绍道。 易轻霜便笑着打了个招呼,沈婆婆打量了她一下:“挺标致的姑娘。对了,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易轻霜楞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沈婆婆请她们坐下,让下人倒了两杯水给她们:“回雪,你们可是都没生病?” 洛回雪诧异极了,撇撇嘴道:“婆婆,怎么这大过节的您这么问啊?我们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 沈婆婆这才放下心来,笑了:“那就好,那就好,我以为你又要用那几朵婆罗花呢。” 洛回雪直接无语。 “婆罗花如此珍贵,难怪婆婆紧张,姐姐,看来我们此次不该来啊。”易轻霜开玩笑道,让沈婆婆也乐了:“这丫头说得对。” “对了,丫头,你会医术吗?”沈婆婆问易轻霜。 “不会,婆婆。”易轻霜恭敬地答道。 “那你知道婆罗花倒不简单。”沈婆婆这是发自内心称赞,连洛回雪都有些诧异。如若不是她上回受伤,她也没听说过。 易轻霜有些羞赧,低头说道:“只是在家、家中偶然见到过,见它模样漂亮,便记住了。” “哦,原来如此。”沈婆婆点头。 她忽然凑近洛回雪身上闻了闻,摇了摇头,又凑近了闻了闻。 “婆婆,您这是怎么了?”洛回雪很是奇怪,也抬起胳膊闻了闻,并没有任何味道。 沈婆婆没有直接答话,只是让她站起身,拿起了她身上的福包问道:“这是什么?” 洛回雪便答道是之前家中妹妹去西华山祈福所赠,保平安喜乐的。 沈婆婆正要拿来细看,正巧来了几个人,二话不说,“扑通”跪下:“神医,请救救我家少爷……” 话未说全,领头的壮汉早已泣不成声。身后的担架上抬着一个面如菜色的少年郎,一看就知道重病缠身。 洛回雪见状,也不好久留,便和沈婆婆告辞。 沈婆婆叮嘱了她一定要注意身体,见洛回雪点头,随后便正襟危坐,开始了她的诊病程序。 当然,一切从钱开始。 第29章 妃临中秋宴 二人随便逛了会,觉得无趣,便回到了府中。此时,洛府已然布置妥当,张灯结彩,尽显节日的喜庆气氛。洛回雪见这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倒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这感觉一闪而过,她已决心要忘记。 “姐姐,晚宴我就不参加了吧,瑾妃娘娘是贵客,我的身份,不宜。” 易轻霜有些为难,她一个外来女子,无名无分。虽称洛回雪作姐姐,但终究不是洛府的女儿。况且,瑾妃身份尊贵,迎她的晚宴岂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洛回雪知道她的顾虑,并未立即表态,因为她既不愿众人欢闹之际,留她一人寂寞,又不愿她不自在,为了妥当些,便说道:“我请示下爹爹的意见。” 易轻霜点头。 洛文山倒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毕竟这易轻霜在府中也住了这么久,她的品行他心里多少有数。便说了句:“瑾妃娘娘也不算外人,况且,你们二人相伴,总是好些。” 洛文山并未将话说得太明,但是洛回雪已明了。她觉得父亲所言甚是,因而便与易轻霜说了。易轻霜想了一会,便点头了。 似乎没过多久,白玉盘就挂在了夜空。 “瑾妃娘娘驾到,七皇子驾到!”随着两声阴柔而悠长的声音,瑾妃的半副銮驾就到了。 早已盛装等候在门口的洛文山领合府众人齐齐跪下,恭敬地参拜,齐呼:“参见瑾妃娘娘,参加七皇子!” 易轻霜显然并未见过如此场面,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学着洛回雪倒也像模像样,跟随众人一起跪拜,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瑾妃。 瑾妃今日一袭殷红长袍,朱唇轻点,娥眉长勾,衬得原本白皙的面庞更加精致,头上珠翠环绕,腰间飘带轻舞,粉面含春,不怒而威,恍若神妃仙子,不得不说保养得宜。 她身边的景流云却一袭黑衣,头束紫金冠,如洛回雪前一次在风华园见到的一般色彩。虽极清逸俊朗,但脸上清冷,加上黑衣的缘故,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唯一的一抹亮色,怕就是左手手腕处露出的那一点红色。 那一抹红,洛回雪注意到了,红豆手串。 瑾妃轻轻抬了抬手,向洛文山说道:“哥哥,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瑾妃说着便做了要搀扶洛文山的手势,洛文山起身,仍恭敬地说:“娘娘体恤,但是君臣之礼不可废。” 瑾妃笑笑,向着其他人说道:“大家都起来吧。” “谢瑾妃娘娘,谢七皇子。”众人再次高呼,方一同起身。 花氏连忙上前搀扶瑾妃,洛文山在前引路,向着正厅走去。易轻霜伴着洛回雪、洛明霞扶着沈氏在后面。 “真没想到,你也能参加今日的家宴。”走过洛回雪的时候,洛明霞的眼光从易轻霜的身上扫了过去,低声说道。 易轻霜额脸上一红,并未反驳,只是笑笑。 “这是爹的安排,妹妹可是有什么意见?”洛回雪微笑着问向洛明霞,她的笑容极其简单,就是单纯的笑,却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洛明霞有些尴尬,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被沈氏拦了下来:“既是老爷的安排,那必定是有道理的。明霞,不要多事。快向易姑娘道歉。” 洛明霞明显不情愿,眉毛上挑,立在一边没动,倒是易轻霜主动说道:“沈姨,没关系的。” 洛回雪拉着易轻霜的手说道:“也难怪明霞会如此,轻霜并不是我们洛府的人。” 洛明霞轻哼了一声,心道“你知道就好。” 岂止洛回雪转而说道:“不过,娘很喜欢轻霜,这些天正在选个良辰吉日准备收轻霜为干女儿。轻霜今年十五岁,比明霞你小了半岁,以后,还望和我一起照顾我们的妹妹。” 洛回雪的话不仅让洛明霞震惊,沈氏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了。她本来就是填房,一进门就低花氏一等。这么多年,百般讨好洛文山、精心侍奉花氏才有今天的地位,不过仍然要仰人鼻息。 如今,若花氏再收一个女儿,纵然是干女儿,那也是嫡女,洛明霞的地位又要往后排了,那么她们母女何时有出头之日? 洛回雪的话说得极慢、极平淡,但是脸上却是固有的骄傲,给沈氏母女更添一种无形中的压力。 一旁的易轻霜也有些愣住了,显然,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情不自禁地喊了洛回雪:“姐姐。” 洛回雪拍拍她的手,刮着她的鼻子笑道:“轻霜,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要喊我大姐了。” 她们俩的笑容在沈氏看来是那么刺眼,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回雪,怎么走这么慢啊,来,到姑姑这边。”瑾妃的声音打破了现时的尴尬,沈氏和洛明霞的脸上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浮现了招牌笑容。 洛回雪望着不远处向她招手的瑾妃,虽然她的脸上带着笑容,甚至可以称之为慈爱,她还是本能地拒绝。若不是她当初逼迫景流云,怕她该称她作“母妃”了。 一旁的景流云也顺着瑾妃的声音向这边望了望,极短的时间,那一种嫌恶,洛回雪捕捉到了。景流云随后便收回了目光,像是她不存在一般。 洛回雪的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 “回雪,瑾妃娘娘在叫你,怎么还愣着啊?”花氏见她一时怔住,赶紧提醒她。 洛回雪这才回过神了,向易轻霜示意了一下,便向瑾妃盈盈走去,行了一个礼:“姑姑。” 瑾妃很满意这个称呼,又见她的笑容极为纯净,料是她已原谅了景流云,便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打量着。 洛回雪今日穿着一身淡蓝裙衫,虽淡扫峨眉、妆容极简,却很清新。尤其头上的碧玉钗,青翠欲滴,更添一种雅致。 当即赞不绝口:“多日不见,回雪越发标致了。让我不由得想到了清水出芙蓉。” 一旁的洛明霞听到瑾妃如此夸赞洛回雪,心中很是不悦。又听到了“清水出芙蓉”,便不由得打量自己,偷偷地将腕上的金镯、头上的金钗摘下了不少,放到碧枝处。 洛回雪自然谦道:“姑姑谬赞了,回雪蒲柳之姿,难及姑姑风华。” 瑾妃一听,更是喜欢她。花氏见状,自觉退到洛文山身后,让洛回雪搀扶着瑾妃往前走。 谦让了一番后,瑾妃最终在主位坐下,景流云在仅次于瑾妃的位子坐下,其余人按照尊卑依次就座。洛文山向管家示意了一下,盛着精美菜肴的杯盘酒盏迅速呈上。同时,一众衣裙鲜艳、貌美纤瘦的舞姬鱼贯而入,一时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第30章 杯酒释前嫌 不知道是许久未感受到家庭氛围太高兴了,还是有心事,瑾妃的酒喝得很多。洛文山怕她喝醉了,少不得多劝劝,瑾妃却并不听从,反而喝得更多了。 “母妃,尽兴即可,酒可伤身。”到后边,景流云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解。 “放心,母妃心里清楚。” 听瑾妃如此说,景流云也不再劝,他心中明白,便由着她了。 “回雪,你过来。”瑾妃喊道。 “又是洛回雪!”洛明霞将手中的筷子扔在了桌子上,愤愤地说。 “我的祖宗,你悠着点。”沈氏连忙将她把筷子捡起,又重新放到洛明霞的手中,向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你小点声。她是嫡女,是瑾妃娘娘的正经侄女,自然是众星捧月。” 洛明霞又是眉毛轻挑,满是不屑道:“侄女又怎么样?我也是瑾妃娘娘的侄女。” 沈氏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可是谁让她娘是妻,你娘是妾呢?” 洛明霞注意到沈氏的哀叹,连忙说道:“娘,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您别伤心,就当我没说过。” 沈氏望着她苦笑了下,幽幽地说:“你没说,并不代表不存在。娘这么多年,如此工于心计,不就是为了想让你能过得更好,有朝一日能摆脱庶女的身份?” 沈氏说着说着,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阴狠:“可惜,七皇子的剑,没有再偏一点。” 听到这儿,洛明霞的脸上也满是不甘,她定定地说:“娘,来日方长,机会,有的是。” 沈氏很欣慰洛明霞能这么想,便也不说什么,向她点了点头。 瑾妃将洛回雪叫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洛回雪短暂的犹豫了下,便坐下了。让锦瑟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瑾妃:“姑姑,酒这东西,小酌怡情,喝多了,可是会伤身的。喝点温水吧。” 瑾妃抚摸她的头发,向着洛文山道:“终究我这侄女心疼我。” 洛文山连忙说道:“回雪这孩子,懂事了很多。平日里还常念着娘娘多年来对她的照拂。” 瑾妃饮了这杯水,幽幽地说:“到底还是家里好。” 洛文山望着瑾妃若有所思又怅然的表情,料到必定是宫中不顺意,便让洛回雪好好照顾瑾妃。 “回雪,你可知道,刚才流云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瑾妃笑着说道,洛回雪的脸上一红,不由地望向了景流云,可见他只是一门心思的饮酒,并未看向自己,因而落寞地收回了目光,仅说了句:“是吗?七皇子竟然和我说的一样。” 瑾妃嗔怪道:“回雪,你以前可是叫流云表哥的,怎么如今这么生分?”,停了一下,问道:“你可是还没有原谅他刺你的那一剑?” 洛回雪连连摇头,只是,对于景流云,她没有那么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因而低头说道:“没有,那是我有错在先,不怨他,不怨、表哥。” 洛回雪的低头在瑾妃眼里那是害羞的表现,既然她没有怪景流云,那么她的心中大石便落下了。否则,这以后的事情,真的难办了。 “好了,既然你不怪流云,就端起这杯酒,去和他喝一杯,喝了这杯酒,就再没有嫌隙了。” 瑾妃让人将洛回雪的酒杯斟满,笑着望向她。 “那样最好不过了,回雪,快去吧。”瑾妃的话正是洛文山的意思,如若他们这表兄妹俩和好了,无论对于瑾妃还是洛府都是好事一桩,否则,这以后的路谁都不敢想象。 洛回雪的心跳得很快,她虽已下定决心不再对景流云抱有幻想,顺其自然,可是如今,这么快就要再去靠近她,她的心中很是忐忑。 她的不安在远处的洛明霞看来,那就是做作。这种机会要是给她,那是求之不得的。因而见洛回雪那副模样,嫉妒地眼中都要冒火了。 “小姐,你再拧这个手绢,怕是要掐到手了。”一旁侍奉的碧枝见自家小姐死命地撕扯着手绢,看得胆战心惊的。她怕万一弄破了手,到时候又要把火撒到自己身上,因而忍不住出言相劝。 岂料洛明霞一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死丫头,你不说话是怕把你当成哑巴吗?”洛明霞阴狠的语气倒像碧枝才是让她痛苦、愤懑的根源。 碧枝好心提醒却被责骂,立即闭嘴。她发誓,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当个哑巴好了。 洛回雪端着酒杯,缓步走到了景流云面前。景流云依旧自顾自地饮酒,并未看她。 洛明霞见状,立刻眉开眼笑,托着下巴观望着,她倒要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好戏。沈氏递了颗葡萄给她,她张开嘴吃了,回头笑道:“娘,真甜。” 沈氏笑道:“甜,你就多吃一点。就像是这些葡萄,有的你看着好,是酸的。有的,也许看着不好,吃到嘴里,却是甜的。不要怕等,更不要低估、这每一颗葡萄。” 洛明霞听着沈氏这略有深意的话,不由得笑了,端起酒杯与沈氏碰了一下。 而此时洛回雪一脸尴尬,她不可能退回去,可是景流云明显不待见她,她就怔怔地站在那里,孤独,茫然。 易轻霜在席上看着,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可是这种情境只有她自己能解决,别人,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此时瑾妃正在和洛文山夫妇在说话,显然并未注意到景流云这边的情况。 洛回雪深吸一口气,面带笑容:“表哥……” 这两个字刚说出来,景流云面无表情地说道:“本王并未允准你这么称呼本王。” 洛回雪顿时觉得自己与景流云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其实,她该高兴才对,可是她又如何高兴得起来。 再深呼吸,笑道:“七皇子,奉瑾妃娘娘之命,敬七皇子一杯酒。”洛回雪不愿意再多说,此时,说什么都不对,倒不如将瑾妃搬出来。 景流云向瑾妃望了一眼,正巧,瑾妃向这边看,冲景流云道:“流云,喝了这杯酒,从此你们兄妹尽释前嫌。” 景流云又看向洛回雪,她的眼眶有些湿了,却还是尽力笑着。 若是换了一张脸,他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拿来,只为她双眸含笑。可是这张脸,让他打心底厌恶。 景流云冷哼一声,接过了这杯酒。 不仅是洛回雪,就连笑容正盛的沈氏和洛明霞,都愣住了。 酒杯被接了过去,洛回雪的手却还停在空中保持着拿酒杯的动作。正当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脸上骤然觉得一阵凉意,凉到了心里,这种凉让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没错,景流云将一杯酒泼在了洛回雪的脸上。此时,那杯酒顺着洛回雪的脸,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第31章 难解素月结 与此同时,景流云一字一顿地说道:“尽释前嫌?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完,将酒杯摔在了地上,酒杯破裂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喧闹的歌舞。 “流云,你过了!”瑾妃呵斥道。 景流云脸上并无惧意,恭敬地向瑾妃行了一礼:“母妃,这件事,儿臣恕难从命!我有多爱素月,就有多恨她。” 听到“素月”这个名字,瑾妃也不敢多说,毕竟她心中有愧。 “回雪,来姑姑这儿。”她向洛回雪说道。 如若说之前还对景流云抱有一丝幻想,如今,彻底破灭了。她恨自己这个身份,正是这个身份,她怨不了任何人,更怨不了景流云。 她忽然觉得气血上涌,头很晕,她努力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的景流云在摇晃。 她伸手想抓住他,却抓不到;她尽力要稳住身体,可做不到。她向四周望去,只觉得每个人都在晃,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们在议论什么?在议论她吗?可是她为什么听不到? 洛回雪的心中很是恐慌,她觉得头疼得很,她抱着头,可缓解不了。她将手向前伸,仿佛抓到了景流云的衣袖,她心中很是欢喜,口中喃喃道:“流云,我、头疼……” 刚碰到的衣角被生硬地扯了回去,洛回雪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 “又在做戏,你可知道,本王最讨厌你这副模样。”景流云扔出一句话,并不管她,重新倒了杯酒喝了起来。 他既答应瑾妃来洛府饮宴,那边饮宴就是了。 “回雪,你怎么了?”花氏见女儿倒地,心瞬间提了起来,顾不得御史夫人的仪态,直接跑了过来。 一同赶来的还有易轻霜,她焦急地唤着“姐姐,你怎么样,你醒醒……” 洛回雪只觉得刚才眼前一黑,如今,倒地了,倒听得有些真切了,她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易轻霜在哭,而花氏,也在不断地唤她,努力笑笑,说道:“我没事,缓缓、缓缓就好了。” “快去请大夫。”沈氏向着洛明霞使了个眼色,洛明霞一笑,显然是会意了,和身旁的碧枝说道:“快去把洛顺找来。” 碧枝点头,赶紧跑了出去。 “大夫来了。”很快,洛顺就到了,速度之快,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似的。 “夫人,让老奴来瞧瞧。” 花氏见洛顺到了,泪水都顾不得擦干,连忙吩咐道:“赶紧给小姐看看,这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如今就这样了?” 洛顺连连点头,搭搭脉,看看眼睛,方才说道:“夫人放心,小姐只是刚才饮酒饮得急了些,加上并未吃主食,才会晕眩,一会就好了。” 听到无大碍,花氏这才安心,瑾妃和洛文山也松了口气。 果然,洛顺给洛回雪服了一碗汤药之后,洛回雪便醒了。刚才的事情像做了一场梦一般。但是,从地上碎了的酒杯和洛明霞若隐若现的笑容中,洛回雪便知道刚才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姐姐,我扶你过去坐。”易轻霜柔声对她说着,洛回雪点头。 经过景流云的时候,易轻霜停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一直以为七皇子是重情义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景流云一怔,望着面前这个略带稚气的女子,明白她是在挖苦自己。但是自己心已死,今日也并不愿多增是非,只是冷冷地回道:“你没资格评判本王。” 洛回雪拉了拉易轻霜,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可是易轻霜眼见她刚才受此屈辱,纵使洛回雪自己能忍,她也不忍心。 因而接着说道:“我怎敢评判七皇子,只是,七皇子不分是非,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景流云的眼神很深邃,看得易轻霜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不过尽管如此,她仍直视景流云的眼神。 景流云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是她应得的。今天这个日子,本王不想见血。你走吧。” 易轻霜被激怒了,正要说什么,被洛回雪拉走了。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易轻霜开解着洛回雪,洛回雪只是笑笑,心都寒了,还能如何呢,还要如何呢? “姐姐,不要往心里去。七皇子不是故意的。” 洛明霞早候在洛回雪的席位前了,待她一到,便急忙上去“安慰”她。若是平时,洛回雪怎会由她嘲笑,只是如今,她一句话都不愿说,只是喝水。 “其实,表哥只是还没放下那件事,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 洛明霞的语气越来越柔,尤其在称呼景流云为“表哥”的时候,她的娇憨模样仿佛景流云认可了她如此称呼一般。当然,她看到洛回雪的表情变了的时候,心中更是畅快。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七皇子妃的位子还是姐姐的。” 她明知道此时洛回雪最不愿意听到这些,她还偏偏拣这些作为重点,只因洛回雪越痛苦,她这么多年的不甘才更有价值。 洛回雪猛地站起身,她可以忍景流云,但是面前这个人,她绝对不能忍,也犯不着忍。因而将手抬起,作势要打。 易轻霜怕洛回雪如此做会引发严重的后果,连忙拉住了她,向着洛明霞说道:“二小姐,你别再说了。姐姐的脾气你知道,如果她打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洛明霞见洛回雪抬手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纵然洛回雪真的打下来,她也只能受着。因而听易轻霜如此说,倒不如见好就收,快步离开了。 此时,沈氏正在与瑾妃套近乎,但是显然瑾妃只是敷衍着。 洛回雪受不了厅内的气氛,便和易轻霜说了一声,向院内走去。 此时秋风阵阵,让洛回雪清醒了不少。她以手拂发,让风吹向自己。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假山旁。 望着山旁的水静静地流淌,她忍不住蹲下,想用些水擦擦脸。却忽然重心不稳,整个身体向着水塘倒去。 此时,一个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她惊呼,生死关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用手捂住了眼睛。 正等着下一秒落入水塘,却迟迟没听到声音,自己却稳住了。她很费解,试探性地拿开捂着眼睛的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子英俊的脸,虽不及景流云的俊逸,却也是玉树临风,此刻正朝着她笑。 原来没死。 “你救了我?”她问道。 “是。”男子回答。 “你是谁?”她又问。 “李江南。”男子回答。 “哦,谢谢。”洛回雪说着,这才发现被李江南环着腰。 “对不起,不过要等一下。”李江南这也才意识到,施展轻功,越过水塘,到了空地,放开了她。 “我要走了。”感觉有人过来,李江南冲她笑道。 “好。可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洛回雪问道。 “受人之托。”留下这四个字,李江南纵身一跃,消失了。 第32章 今夜好月色 洛回雪望着那个敏捷的身影消失在夜空,还在想着李江南刚说的“受人之托”四个字。 受人之托,受谁之托?她想不到。况且她也从没有听说过李江南这个名字。 “姐姐,你没事吧?”正思索着,耳边传来了易轻霜焦急的声音,她看看洛回雪眼神望着的方向,随即拉过洛回雪上上下下打量着,直到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你怎么出来了?”洛回雪回过神来,笑着问她。 “是这样的。你刚才晕倒又独自一人出去,我有点担心。正好瞧见洛明霞偷偷地溜出来,我看她鬼鬼祟祟的,总觉得她没安好心。可是出来了之后便跟丢了。可没多久,我又撞上她了,她一脸的失魂落魄,撞鬼了似的。我顾着找你,就一路找到这儿了,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和你在一起。”易轻霜说得很快,洛回雪却也听得明白了。 “你是说,洛明霞偷偷地溜出来了?”她又问了一遍,想确定一下。 “是啊,鬼鬼祟祟的。”易轻霜答道,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那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对了,姐姐,那个白衣男子是谁,是你喜欢的人吗?”易轻霜满眼期待,她很希望洛回雪能赶紧从那一段中走出来,而这个时候,喜欢上其他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洛回雪嗔怪道:“瞎说什么。” 随即正色道:“轻霜,我只和你说。刚才我在假山边上,本想洗洗脸清醒一下,但是我感觉有人推了我一下,想让我跌入水塘。” “是谁?”易轻霜惊呼,不过随即想到了:“你怀疑是洛明霞?” 洛回雪点头。 本来她只是怀疑,可结合刚才易轻霜说的,便确定了是洛明霞。只是,看不出来她竟然会如此狠心。 “那,刚才的男子是救了你。”易轻霜问道。 洛回雪又点头,说道:“是的,他救了我。不过我与他是第一次相见,他只告诉我是受人之托,具体是受谁之托,他并没有说。” 易轻霜笑道:“不管他是谁,只要救了你,便是好人。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我刚才见他的身影,那身手,灵动飘逸,倒很像楚江天呢。” 洛回雪笑道:“小丫头,虽然我也觉得他是好人。但是,他并不是楚江天。他叫李江南。” 易轻霜有些失望,幽幽地叹了口气。 洛回雪如今已经完全清醒了,拉着失落的易轻霜便往宴厅走去,易轻霜的嘴中还在喃喃道:“怎么这么像呢,怎么能这么像呢……” 进去了一会,晚宴便尾声了。洛文山见瑾妃有些郁郁寡欢,便让花氏等先行退下。众人正要告退,瑾妃说了一句:“回雪,你留下来,陪姑姑一会。” 洛回雪有些诧异,面上仍旧恭顺:“是,姑姑。” “其余人,就先退下吧。”瑾妃命道。 各人行了礼,便恭敬地退下。洛回雪向着瑾妃道:“姑姑,我送下母亲,去去就来。” 瑾妃点头,笑着朝她挥挥手。 洛回雪和易轻霜搀扶着花氏,洛明霞搀扶着沈氏。当然,这两对母女的表情很是不同。一个笑意盈盈,一个妒火中烧。 出了门,沈氏母女向花氏行礼告退,花氏点头。 正当二人转身要走,洛回雪冷冷地喊道:“明霞,等一下。” 洛明霞怔了一下,转过身来,堆起笑容:“不知道姐姐有何吩咐?” 她一脸柔媚,很是温顺,这表情在外人看来,自是单纯可人。 洛回雪冷哼一声,走上前,当即甩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清脆,洛明霞的脸上立刻多了几个指印,在白皙的脸上很是清晰。 “你打我……”洛明霞当即泪水夺眶而出,一手捂着脸,一手指向洛回雪。 她本能地抬手想打回去,可看见洛回雪冷冰冰的眼神,顿时气弱了,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不甘地落了下去,恨恨地看着洛回雪。 “打你又如何?这一巴掌,你完全受得起!”洛回雪的话掷地有声,一句废话都不说。 沈氏连忙上前,却碍于花氏在场,不敢造次,只是低低地说道:“姐姐,您看大小姐……” 洛回雪冷冷地瞥了沈氏一眼,并未解释,眼神又转向洛明霞。 花氏见女儿一脸愠怒,也很是诧异,印象中自她醒来,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何曾见她这般? 但是既然洛回雪没有解释,她也不想多问。 花氏为人处世的第一原则就是女儿高兴。不管洛回雪说什么,做什么,她从来都是绝对的一边倒。虽然洛文山也说过她很多次,但是她“屡教不改”,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因而针对沈氏的话,花氏并未理睬,只是向四周看了看,借以转移,最终目光停留在夜空中那轮遥远的月亮上。她的目光如此专注,如此虔诚。 一时间,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洛回雪望着洛明霞,洛明霞望着沈氏,沈氏望着花氏,花氏,望着月亮。 后来,终究是气氛有些尴尬,花氏有些沉不住了,便清了清嗓子,说了句:“今夜好月色。” 沈氏的心中极力压抑着怒气,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道:“姐姐,明霞并未犯错,为何要挨打?大小姐如果不能给个解释,妾身就是冒着以下犯上的罪,也一定要去老爷面前讨个公道。” 沈氏能说出这番话,也是思量了许久。毕竟今日瑾妃与景流云都在,且她清楚景流云对洛回雪怨念颇深,将事情抖落出来,结果总不会比现在更差。因而,腰也挺直了些。 花氏虽然心直,但也知道将洛回雪不由分说打了洛明霞的事情告到瑾妃那儿,并不会有益处。便想做个和事老,岂止洛回雪先开口了:“洛明霞,我打你的原因,你不清楚?” 洛明霞的眼睛怨毒地望着洛回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清楚!” “哼,好!让我给你提示一下,假山,水塘。”洛回雪的眼睛直视着洛明霞,将她浑身上下扫了一下,笑着说道:“你的衣服如何湿的?你应该懂了吧。” 洛明霞心中一惊,脸色骤然变了,往后退了一步,有着手指印的地方更加红了。 她看到了洛回雪身旁的易轻霜,正不屑地看着她,便明白了。低下头,咬着嘴唇,一转身,拉着沈氏先走了。 第33章 明月照沟渠 待洛回雪重回厅内,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气氛。此时洛文山、瑾妃、景流云正坐着,没有人说话。洛回雪在瑾妃的招呼下,到了她身边坐下。 还是洛文山先开口了:“娘娘,不如我们到内堂坐吧,喝杯水,慢慢说话。” 瑾妃点头,四人便往内堂去。洛回雪的手被瑾妃握着,跟在她身旁,正好同景流云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如此,甚好。 待都落座,洛文山便忍不住问道:“可是在宫中不顺?席间,见娘娘喝了那么多酒。” 既没有外人在场,瑾妃便也不掩饰了。喝了酒的缘故,她整个人有些迷离,但是看得出眸子里透着茫然。她深深叹了口气,两行泪滚了下来。 洛回雪一见,忙递上绢帕给她擦了擦眼睛。瑾妃将绢帕握在手中,一言不发。 见瑾妃如此模样,洛文山有些担心了,眼前这个人前风光的瑾妃娘娘更是他的妹妹,他又问道:“文芯,究竟怎么了?” 瑾妃拿起绢帕又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望着洛文山说道:“哥哥,不用担心,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会如此吗?可是皇上对你不好?”他问她。 洛回雪也望着她,眼前的瑾妃并不似之前见到的那般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她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妇人。洛回雪忽然觉得她很可怜,之前对她的恨意也减轻了不少,看她的眼神也柔和多了。 “皇上,已经许久未到芳阑宫了,听王铎说,倒是很多时候宿在飘摇宫。”她幽幽地说。 洛文山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帮不了。后宫的争风吃醋是在所难免的,毕竟皇上只有一个,而妃子,却数不胜数。妹妹因为这个原因生气倒也罢了,至于伤心,那便真的是庸人自扰了。 便安慰道:“听闻仪妃娘娘之前抱恙在身,或许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多加关心。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抱恙?那个女人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做出弱不禁风的样子。可这近二十年来,儿子照生不误,恩宠也长盛不衰,说她抱恙,谁信?不过是耍些花招留住皇上罢了。皇上竟然也信她,真是过分。”瑾妃气道,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景流云只是坐在一边,并未说话。他本就内敛,自宫素月去后,话更是少了。只是会偶尔劝一下瑾妃。 “回雪,你去过飘摇宫,你可见到那个女人抱恙?”瑾妃忽然问向洛回雪,洛回雪一怔,她实际并未去过飘摇宫,如何回答。 不过好在瑾妃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说这句话不过是为了支持自己刚才的说法。 洛回雪想了想,说道:“姑姑,其实没必要为此烦忧。仪妃娘娘现在有的,姑姑之前早就有了。况且,最难测帝王心,后宫多妃,皇上多情,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说句大不敬的话,姑姑为了一颗不可能仅为自己跳动的心而忧伤,其实没任何必要。” 瑾妃望着洛回雪,一时也忘了哭了。 洛回雪见状,便接着慢慢说道:“海底月为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种遗憾,是避无可避的,倒不如看得淡些,于人于己都开心些。” 洛回雪的声音很轻很柔,看瑾妃的样子,是听进去了。 当然,她不知道,洛回雪的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洛回雪感觉景流云在向她望,当然,她知道这是错觉,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实际上,景流云是在看她,带着一种玩味的眼神。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瑾妃重复着,眼睛又红了。 “回雪,不要乱说话,你看,又把姑姑惹伤心了。”话虽如此说,洛文山却觉得洛回雪说得甚是在理。她如今与之前大不相同,说的话、做的事都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像是多了些东西。 是了,洒脱。这让洛文山心中很是安慰,但是也多了些怜惜。这要经历过什么,才能让她改变如此之多? “回雪说得对,这些事情看得重了,伤的是自己。可是,处在这种环境中,我如何能不在意?宫里的女人,没了皇上的恩宠,寸步难行。”瑾妃叹了口气。 洛回雪反倒笑了:“姑姑,怎么是没了皇上的恩宠?在南越,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虽然皇上未立皇后,可谁不知道芳阑宫的瑾妃娘娘宠冠后宫?再者,寸步难行更是无稽之谈,姑姑这么说,让七皇子情何以堪?” 洛回雪的话把瑾妃逗笑了,细想想,确实如此,仪妃最多不过是与她平分秋色,代替不了她,终究是她强势些。不由得用纤细的手指点着洛回雪的额头:“到底是我的亲侄女,话都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回雪说的不过是实话,姑姑心里也清楚,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洛回雪笑着说道,一脸纯真让瑾妃更是喜欢。 洛文山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责怪道:“这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 “回雪,和你说了多少遍了,称呼流云怎么还是七皇子?不是说了叫表哥吗?”瑾妃嗔怪道,边说边望向景流云。 景流云一抬头,没有接话,端起身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洛回雪并未看景流云,如今,她正在慢慢习惯漠视他,正如他漠视她一般。只是既然瑾妃说了,她不能不答。略一沉思,笑着说道:“姑姑,这一点您就随了我吧,叫七皇子好,我喜欢这么叫。” 瑾妃无奈地摇摇头,朝着洛文山笑笑。 景流云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用余光瞥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他想不明白,方才刚被他泼了酒,如今,这么快就若无其事,还能如此谈笑风生,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不过,不管如何,她始终都是自己的仇人,是害死素月的凶手。这一点,景流云心中早已认定,因而,又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对了,哥哥,你可知道边关有五皇子的人?”此言一出,三个人的目光都望向瑾妃。看这眼神,瑾妃便明白他们都不知道。 “我也是今日拜别皇上时无意中听说的,说是五皇子为了增援边关战事,将手上的兵权一分为二,其一继续留守京城,另一部分,已派往边关,增员宫一。” 洛文山沉思着,半晌问道:“你想怎么做?” “皇上目前已经很看重仪妃和五皇子,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不能让他们母子俩出风头,否则以后还怎么压制。哥哥,我想,我们要不要去边关做点动作?”瑾妃的声音有些低,在征求洛文山的意见。 “不行!”几乎是同时,景流云和洛回雪斩钉截铁的说道。 气氛忽然很尴尬,四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第34章 宫家不能动 瑾妃率先打破了沉默,向着景流云说道:“流云,宫素月已经死了,你与宫家就没有关系了,何必呢?母妃才是你的亲人。” 顿了一顿,瑾妃接着说道:“而且,母妃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你。你也知道,目前这后宫有能力与母妃抗衡的,就只有仪妃。仪妃,风头正盛,且平心而论,五皇子并不逊于你,只有打击他们,你登上皇位的机会才会更大。你懂吗?”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瑾妃的声音压得更低,虽然已经没有外人在场。她说得很慢,甚至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景流云道:“宫家不能动,边关不能有事!” 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洛回雪猛地一抬头望着他,心中充满了感激。 瑾妃的脸色很是难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知子莫若母,她的儿子她清楚。要不就不说话,要表态了,任何人都不能逆他的意。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洛回雪想了想,向着瑾妃说道:“姑姑,可否容回雪说一句?” 瑾妃对刚才洛回雪的反应也很诧异,因而点头:“你说吧。” 洛回雪点头,慢慢说道:“姑姑,回雪并不赞成对边关做小动作。如果要做,只能是支持战争。否则,什么都不要动。” 瑾妃望向她,示意她接着说。与此同时,景流云也望着洛回雪。 其实,自洛回雪同他一起说出“不行”的时候,他就震惊,如今,听她这么说,更是不敢相信。要知道,洛回雪是最恨宫家的,可现在却为宫家说话,他倒是很有兴趣听下去。 洛回雪并未看景流云,接着说道:“北辰自上次一战已经休养生息了五年,这五年势必实力大增。虽说我南越勤于练兵,并不懈怠,可不久前宫将军丧女,少将军丧妹,这士气如何,令人堪忧。当然,说到底,这是我的错。” 洛回雪脸色坦然,并不遮遮掩掩,看得瑾妃和景流云都有些怔住了。 “姑姑要对付仪妃和五皇子,好助七皇子登上皇位,这都无可厚非,可是如果染指边关,却万万不可。如果因为我们做了些动作导致边关失利,仪妃和五皇子纵然得不到任何好处,但是整个南越将陷入万劫不复。到时候,不要说皇位了,南越会不会亡国都是未知之数。” 看到瑾妃的脸上有了些悔意,洛回雪又说道:“姑姑在后宫二十多年,说句不敬的话,权谋心计必定了然于心,区区一个仪妃娘娘又何足畏惧?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件事上打击飘摇宫,而是在这件事上让芳阑宫赢得皇上青眼。姑姑,回雪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有的话得罪了姑姑,还请姑姑不要计较。” 洛回雪说得不卑不亢,让瑾妃、景流云和洛文山三人都刮目相看,都坐在那里不说话。 最终还是洛文山最先打破了沉默。 他清了清嗓子,向着瑾妃说道:“文芯,我之前就想找你,后来一直没机会。如今,你既然提了,我便也把想法和你说说。” “我和回雪之前就讨论过,边关战事,是国之大事,并不是后宫的争斗。如若边关失守,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化为乌有。所以,即使要斗,也要等与北辰一战结束。除了这件事,哥哥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你。” 瑾妃终于点头,脸上有了笑容:“哥哥,你有一个好女儿。眼光、见识都比我们强得多。这伶牙俐齿的,说的话又句句在理,让我辩驳不得。”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都在想,如果回雪是个男儿郎,那可真是我洛家之幸啊。”洛文山笑道。 瑾妃却一摆手:“不不,还是女儿好,还是女儿好。”边说边笑了起来,洛文山会意,也捋了捋胡须笑了。 洛回雪问道:“姑姑这是不生回雪的气吗?” 瑾妃抚摸着她的头,说道:“怎么会生气?你事事为了姑姑好,姑姑怎会怪你?对了,回雪,那依你之见,如何让皇上对我芳阑宫青眼相待?” 洛回雪望了望景流云,正巧景流云也看向她。她本能地想低下头,却在那一瞬间大胆直视他的眼神。 景流云的目光竟然不那么冷了,竟有些熟悉的温暖。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了。向着瑾妃道:“此事要七皇子帮忙。” “我?”景流云第一次向着洛回雪说话用正常的语气。 洛回雪点头,接着说道:“五皇子既然将一半兵力派往边关,七皇子同样可以。两位皇子的兵力不相上下,既然要做,那就做好。他们出一半兵力,我们就出三分之二,毕竟要留一点以防万一。同时,姑姑若不介意,可以拿出一部分首饰细软,换成粮草棉衣等,直接运往边关。” 洛回雪喝了一口水,又说道:“虽然边关已经备着了,但是这一战究竟要打多久,真的没人知道。让将士们吃得饱一点,穿得暖一点,让他们知道瑾妃娘娘和七皇子心中有他们,瑾妃娘娘和七皇子身后的皇上惦记着他们,必定军心大振,龙颜大悦。那个时候,民心、君心,不都得了?” 瑾妃听得眼睛放光,连连叫好:“回雪,真难为你想出这个主意。真好!”转而向景流云说道:“流云,你意下如何?” 景流云自然同意,此举不但对宫家父子有利,更对整个南越有利。便说了句:“我没意见。” 洛回雪松了口气,洛文山更是没问题了。 “回雪愿意将所有的首饰都捐出来,也换成粮食棉衣运往边关。爹爹,可以吗?”洛回雪小心翼翼地问洛文山。 洛文山连连点头:“回雪,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善心,你都同意了,爹如何不同意?就这样吧。回头,爹再给你更好的。” 洛回雪高兴地说:“谢谢爹爹。” 她是真的开心,能为战事出一份力,也补偿了她无法亲上战场的遗憾。 “你变了不少。”景流云忽然向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洛回雪怔了一下,有些脸红,不过还是落落大方地答了一句:“人总会变的。” 景流云点头,端起手中的杯子向她举起来,虽然脸上没有表情,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但是终究是说了:“以茶代酒,为刚才,道歉。” 说到“道歉”二字的时候,景流云的声音很低,随即将茶水一饮而尽,望着洛回雪。 洛回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在那里没动,只是望着他。 怔住的不仅是洛回雪,一旁的瑾妃和洛文山看得眼睛都直了。 景流云没理他们,将手中的杯子倒着在洛回雪面前摇了摇,示意他已经喝完了。 洛回雪这才反应过来,将杯子端起,也一饮而尽,不自觉地笑了。 景流云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一向讨厌的表妹,竟然,笑得也是如此可爱。竟然,有些像,素月。 第35章 芳阑宫桑兰 此时,有敲门声传来,景流云回过神来,重新坐好。 “进来吧。”洛文山向着门外说道。 门开了,一个太监跪下柔声说道:“参见瑾妃娘娘、七皇子。娘娘,是时候回宫了。” 抬眼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不了。再不回去,怕是会坏了规矩。 “好了哥哥,我要走了。”瑾妃起身说道,整理了下仪容。 洛文山与洛回雪也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恭送瑾妃娘娘,恭送七皇子。” 瑾妃点点头,恢复了来时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款步走了出去,景流云跟在她身后。 到了大门口,刚才通报的太监拖着长长的嗓音喊道:“瑾妃娘娘起驾回宫!” 一队护驾人马早已准备妥当,瑾妃手一招,一个侍女赶紧上前搀扶她到马车前。 上车前,瑾妃向身后的洛文山父女点头,便转身在侍女的搀扶下要上车。谁知这时候,马忽然受惊了,乱动起来。 车夫急忙去稳,或许马太野,或许这车夫技艺并不纯熟,一个不小心,马车向着瑾妃处倾斜过去。 景流云见状连忙上前,准备拉过瑾妃,却还是迟了,紧接着就听到“啊呦”一声。 这声音不是来自瑾妃,而是搀扶她的侍女,此时正护在瑾妃的身旁,眉头紧蹙,看样子很痛。 马车终于稳住了,侍女退后恭敬地站好。 “你怎么办事的?万一伤了本宫你可担待得起?”瑾妃大怒,冲车夫说道。 车夫早已跪在车前,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幸好本宫无事,否则你几条命都不够。回宫后去领五十大板。”虽然没有伤到,可瑾妃仍然心有余悸,不禁用手捂着胸口,缓了缓才好。 跪着的人冷汗直流,虽然这样,仍然赶紧答道:“是,娘娘。”虽然这五十大板足以要了他半条命,但是总比一条命都没了好。 “你有没有事?”瑾妃向着一旁的侍女问道,这语气明显比刚才要好多了。 侍女摇摇头,低头答道:“多谢娘娘关心,奴婢没事。” “抬起头来。” 侍女闻言,便抬起了头。 瑾妃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低眉顺眼地站着,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眉清目秀,感念她刚才忠心护主,心中有些喜欢,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依旧恭敬地答道:“回娘娘,奴婢名叫桑兰,在芳阑宫一直被水芸姐姐带着。因水芸姐姐今日身体不适,便让奴婢随行伺候娘娘。” “桑兰。”瑾妃重复了一遍,笑道:“以后你就跟在本宫身旁,与水芸一起伺候本宫吧。” 桑兰一愣,随后喜道:“多谢娘娘。” 瑾妃点了点头,在桑兰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景流云一跃,上了匹白马。一队人向着皇宫方向浩浩荡荡去了。 洛文山与洛回雪在府门前目送他们,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进门。 这一天,太累了。这是洛回雪最深的感觉。不过,她的心中却轻松了不少。一是宫一与宫明河在边关将会如虎添翼,胜算大大增加;二来,景流云并不恨她了。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不由得想笑。 “锦瑟,给我煮壶茶来,然后就去休息吧。” 锦瑟此时正候在洛回雪的房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打瞌睡。忽听这么一句,见洛回雪回来了,顿时困意尽消,嘎嘣脆地说道:“好嘞小姐,稍等一下。” 很快,锦瑟端了壶茶过来,放到了桌子上:“小姐,您还不休息吗?现在喝茶会睡着的。” “没事,我现在反正也睡不着,轻霜小姐呢?”她问道。 “已经睡了。”锦瑟答道,边说边给洛回雪倒了一杯。 “好了,你也去睡吧,不早了。”洛回雪说道。 锦瑟打了个哈欠,便出去了,关上了门。 洛回雪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正要往嘴边送,忽然灯灭了一盏,屋子暗了一些。她很诧异,因为风并没有大到可以吹灭灯的地步,且门已经关了,窗户也不过就开一条缝透气而已。 难道起风了? 不过剩的几盏灯并不影响照明,便接着喝茶。可没过一会,又灭了一盏。洛回雪坐不住了,问了声:“是谁?” 没有人回答。 没人难道有鬼不成?到底是谁在恶作剧? 洛回雪“砰”地一声放下杯子,起身向门外走去。 可是出门一看,除了天上挂着的那个月亮,连个影子都没有。 摇摇头,便进了屋子,将门再关上。 望了望杯子,里面的半杯水已然没了。 肯定有人来过,还用她的杯子,还喝她的水! 居然有人敢戏弄她,不想活了吗?洛回雪冷哼一声,怒道:“到底是谁?有本事给我出来!” 没人说话,但是她明显感觉头发被人抚摸了一下,这让她真的怒了,反手一掌直接劈过去。她本就火了,因而这掌足足用了七成功力。 紧接着就听到响亮的“啪”的一声,然后洛回雪愣住了,脸憋得通红,手停在了半空。 在她面前的,也愣了。 那是个飘逸俊朗的面庞,可是,却多了个通红的掌印。 那是双本带着笑容的眼睛,可是,却有着深深的震惊,还有,委屈。 “你、怎么来这儿了?”洛回雪结结巴巴地问。 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洛回雪结结巴巴地又追加一句:“你、怎么、没躲?” 半晌,那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吗?整个南越,只有你,敢打本王!” 没错这个被甩了一巴掌的“本王”就是南越的混世魔王,五皇子景流光。 “小姐,出什么事了?”锦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本来已经睡下,后来听到洛回雪的房中有动静,因而又披了衣服出来。 洛回雪看了眼景流光,又望望关着的门,这晚上可怎么说得清楚,连忙答道:“没事,你睡吧,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哦,好的小姐,有事您叫我!”锦瑟说着便回房了。 “噩梦?本王在你看来是噩梦?洛回雪,你今天一定要给个我满意的解释。”景流光开始有些崩溃了,他一步步走近洛回雪,洛回雪一步步往后退,用手抵住桌子。 本来好好的要给她个惊喜,好了,倒给了自己一个惊吓。景流光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用手点着桌子,冲着洛回雪叫道:“还、不、倒、茶?” 洛回雪嘀嘀咕咕:“大半夜的装鬼吓人,被打是活该,还要解释,还要喝茶,呛死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景流光虽然没有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没什么,我去拿杯子,给您五皇子倒茶。”洛回雪赌气道,说完便要出去。 “回来,这不有杯子吗?”他喊道,指着刚才用过的杯子。 洛回雪转身给了他一个白眼:“回五皇子,这是我的杯子。去拿个新的给您!” 景流光笑得很痞气:“反正都喝过了,你放心,本王不嫌弃你,咱俩谁跟谁啊?” 看着他笑得那么欠揍,洛回雪真想再给他一巴掌,没好气地说道:“咱俩谁跟谁?咱俩,我和你!” 第36章 月明花如雪 景流光一撇嘴,不管她了,自己倒了杯水,端起就喝,边喝边说:“好茶,好茶!” 洛回雪见他这样子,算了,也不出去了,也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托着腮并不说话。 “我说,你就不给个解释?你说你一个姑娘,力气怎么那么大!你看看,现在脸还火辣辣的呢,这一晚上要是消不掉,明天我怎么见人?” 洛回雪看到他这耍无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看到了景流光,就想到了刚才给瑾妃出主意的事,便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又见他和自己说话那么率性,心中更是内疚,便走近他,柔声说道:“让我瞧瞧。” 她用手帕托起他的那半边脸,仔细瞧着。下手是真的重了,怎么比刚才还红。 她却不知道,现在的红,是景流光心内紧张的脸红。 洛回雪第一次离他那么近,眼中尽是关切,仔细看看,眼眶都有些红了。景流光忽然有种莫名的幸福感,看得有些痴了。 洛回雪问他:“现在还是很疼吗?” 猛一接触到她的眼神,景流光赶紧低下头,小声道:“不、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我去找点冰来给你敷一下。”她转身就要走,却没走掉,景流光一下拉住她的手:“没事,没事的,我开玩笑的,一点都不疼。” 他说得很快,他不愿意她离开。 洛回雪看看他,又看看手,脸一红,连忙抽了出来。景流光也有些尴尬,摸摸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 洛回雪见他那局促的样子,忽然笑出来了。又觉得现在笑不大好,万一以为她幸灾乐祸呢,便问道:“你确定不疼吗?” “确定,下次打得轻一点就好。” 这话一出,他立刻闭嘴,洛回雪要是不在,他真想抽自己一下。想他堂堂五皇子,多少人敬他、怕他,是个神坛上的人,居然会和一个女子说“下次打得轻一点就好”,要不是受刺激了,那就是受刺激了。 洛回雪又“噗嗤”一声笑了,正色问他:“好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来?” 景流光一听,来精神了:“来看你啊,陪你过中秋啊。” “陪我过中秋?五皇子,您老人家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说正经的吧,到底什么事能让你这个时候来找我。莫不是你那亲信又给你什么北辰的消息了?” 洛回雪的表情有些凝重了,如果真的是事关北辰一战,她倒有些不淡定了。 景流光见她紧张的样子,连忙说道:“不是不是,你别瞎想。我就是想见你了,如此,而已。” “啊?”洛回雪一惊,随后“哦”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一点不惊喜?”很明显,景流光很不满意洛回雪的反应,又见她充满歉意的笑,就暂时算了。 当然,这个笑被解读成“充满歉意”的笑,倒真不是洛回雪的意思,她只是想表达无语。 仅此而已。 “我本来是想早点来见你的,可是你知道的,我要陪母妃,你这边呢,又有瑾妃娘娘和流云,两边都不方便。”景流光说道,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道:“流云,有没有为难你?” 想到景流云,洛回雪笑了,说道:“没有,他,很好。” “很好?”景流光口中的茶差点没喷出来,他犹记得上一次,景流云可是要杀了她。不过见她能笑着谈景流光,就代表确实没事。 只是,这心中怎么酸酸的。 “对了,你可要小心点,你们这府中,不太平。”景流光叮嘱她。 “啊?怎么不太平?什么意思?”洛回雪一愣,有些不解,便问道。 景流光白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像我对你这么好?还是要防着一点的。你怎么差点掉到水塘了?这么快就忘了?在自己府中都能出这种事,我怎么放心?如果让我知道是谁,一定打残他!” 景流光的眼中明显有着怒气,他在想要不要出手。 “你如何知道?”今晚才发生的事他竟然知道,真是奇怪。忽然又想到了李江南和她说的“受人之托”,莫不是受景流光之托? 一定是了,否则谁有这么大本事潜入御史府而不被发觉。 “李江南是你的人?”洛回雪问他。 “嗯,是啊。他跟了我很多年了,也就是我说的潜入北辰的亲信。”景流光毫不隐瞒,这让洛回雪很是感动。 “你怎么什么都和我说?这些不应该是秘密吗?”洛回雪望着他问道。 景流光笑了,拍拍她的头,说道:“是秘密没错。可是谁让你是洛回雪啊?记得吗,咱们重新认识的时候,我说了,你是我最在乎的朋友。” 洛回雪点头,她自然记得。只是忽然很伤感,她有种感觉,今生,怕是会负了他。 “怎么了你,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这会儿又不说话了?”见她有些落寞,景流光便问道:“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洛回雪摇头,想起了易轻霜的一句话,便问道:“李江南可有什么别的名字?” 景流光眉头一蹙,嘴角一撇:“李江南呢,就是叫李江南,他在北辰倒是有个别的名字,不过我没问过。你要是想知道,我问了之后告诉你。” 洛回雪点头,本来也就是一猜,能证实最好不过。 “我说回雪,在我的面前,这么关注别的男人,我可是不开心的哦。”景流光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怎么不关注关注我?” 洛回雪不屑了:“你有什么好关注的?” “切,多了去了!比如,你可以问我喜欢什么剑?喜欢什么刀?喜欢什么人?”他变说边看洛回雪的眼睛,岂料对面的女子只是笑,还是那种很无语的笑。 “好了,说吧,你究竟来做什么?”她再次问道。 “就是想看看你。” “好了,看完了,你可以走了。”洛回雪没看到景流光认真的眼神,打了个哈欠,准备送客。 “我才来一会……”景流光明显不满。 “您瞧瞧,您瞧瞧,这月亮都快沉下去了,马上明天都到了,真的不早了。”洛回雪打开门,指着月亮说道。 景流光已经被推出门外了,在洛回雪关门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说道:“其实,明天是我生辰。” 洛回雪关门的手停住了,有些诧异:“你说,明天是你的生辰?” 景流光点头。 他没有骗她。 洛回雪自然记得,明日,中秋节后一天,是景流云的生辰,自然也是景流光的生辰。 “那么,你……”她没有接着说下去,望着他。 景流光低下头,随后又抬起头,笑着说:“我想在生辰到的时候,有你陪着。” 他说得有些慢,有些忐忑,脸上的掌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洛回雪笑了,月光下的笑容有些羞涩,说了一个字:“好。” 月明花如雪。 第37章 你一定要来 两人就在门口站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都忘了你的生辰,还没有准备礼物给你。”洛回雪开口了,充满歉意地笑笑。 “忘了?你以前记得吗?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景流光一听她如此说,瞬间眸子里有了光彩,更有些惊喜。 洛回雪自觉失言,她总不能说因为她知道他和景流云同日出生,所以才记得。 她低头走到门口,靠在门上,理了理头发借以整理思绪,方才说道:“不是,只因每年这个时候,爹爹都要预备礼物送进宫,我正好前几日听到他在说此事。你刚才一说,我,才想起来。” 洛回雪自己都觉得这句话逻辑混乱,洛文山什么时候同她提起此事,只不过是想到以前种种随口胡诌的。 好在景流光并未深究,很明显是相信了。 “原来是这样。”景流光的眼神多了些失落,不过仅仅一闪而过,随即这失落就消失了,笑道:“不过来得及,明天你也要送一份给我。” 后又补充道:“要你自己准备,不许假手于人。” 说完就觉得很丢人,堂堂一个五皇子,眼高于顶,自负得要命,对所有都不屑一顾,现在居然向一个女子讨礼物,还要耍无赖。若是被其他人看见,这脸也别要了。 洛回雪笑了,点头,问道:“你想要什么,我送你就是了。” “没诚意,居然还要问我。” 话虽这么说,不过一会儿景流光又笑了,眼珠一转,凑近说道:“是不是我说了你就送?” 洛回雪一听此言,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又见他笑得如此神秘,更觉得要慎重。 以景流光的个性,他既然开口了,肯定有个坑等着自己。 洛回雪有些忐忑,又打量了他,再想想,最多就胡闹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便深呼吸了一下,像做了一个性命攸关的决定,说道:“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或者丢人现眼的事情,就算我答应了。” 景流光用手托着下巴,眼里尽是鄙视,问道:“在你看来,我就如此……不堪?” 洛回雪装作很仔细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那表情之认真,让景流光很是崩溃。 “好吧。我只是希望你明天能到飘摇宫,同我一起过生辰。”他轻飘飘地说了句。 “什么?”洛回雪一惊,随即赶紧捂住嘴巴,向四周小心地看了看,担心声音过大,再把锦瑟惊醒了,那可了不得了。 景流光见她那只有惊讶或是惊吓而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惊喜的表情,顿时就不乐意了,他一把将洛回雪拉回房间,将门关上,指着她便喊道:“什么什么?你就这么不愿意?你刚才是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变了?去给我贺生辰是伤天害理的事吗?是丢人现眼的事吗?洛回雪,你给我解释!” 景流光这连珠炮似的声讨,让洛回雪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求道:“求你了祖宗,你声音低一点。” 见他白了她一眼,并未反驳,便解释道:“我哪有不愿意?只是,只是不方便。你知道洛府与瑾妃娘娘的关系,你的生辰,自然也是流、七皇子的生辰,我如何能出现飘摇宫?” 景流光自然明白她心中的为难,只是自己就这一个愿望,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 想了想,又笑了,拿开她的手,说道:“这个你别担心。按照流云之前的惯例,他仅仅是同瑾妃娘娘一起用早膳,就去将军府找宫小姐了。所以,不会传召你进宫。你这么多年哪次在他生辰进宫过,这么快就忘了?” “况且今年,宫小姐已经去了,怕是他也没心情过生辰。你自己想想,今日中秋宴,瑾妃娘娘可有传你明日进宫?” “那倒没有。”洛回雪回忆道,瑾妃席间确实未提起,怕是景流云已经事先说清楚了。 “如此,那就算你答应了,明日傍晚,我派人来接你入宫。”景流云直接是告知的语气,见她还要说话,连忙转移话题:“今晚,月色真好。” 洛回雪瞪了他一眼,这都哪儿跟哪儿?门都关上了,他哪里看到的“月色真好”。不过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洛回雪忘得倒快,这是她的便宜娘亲花氏,用来转移沈氏话题的经典语句。 见景流光那得逞的嘚瑟样子,洛回雪不由得摇了摇头。 “那个,我明日可以多带一个人吗?”洛回雪问他。想着易轻霜的郁郁寡欢,她便很心疼,因而想带她多看看。且以易轻霜的单纯安静,并不会出什么事情,她完全放心。 “我只想见你。不过,你既然提了,我自然答应。”景流光说道。 “你不问是谁吗?”她笑道。 “不需要问,只要你来了就好。”他答道,眸子里尽是笑意。 远远地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如此清晰。 “流光。”洛回雪喊道。 “嗯?”听她喊他,便看向她。 “生辰快乐!”洛回雪发自内心地祝福。 景流光望望洛回雪,又望望地面,眼神最终又回到了洛回雪的身上,这一过程始终不好意思地笑着。 她的眼睛如此明亮,如此清澈,他如此喜欢。 “谢谢你,回雪。”他答道,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这个场景他盼望了很多次,终于在他十八岁实现了。萦绕在他心中这么久的姑娘,如今就站在他面前,向他说“生辰快乐”,他如何不欢喜? “明天,我会去的。”她又说道。 “好,我等你!”景流光郑重地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很开心。”其实他是怕洛回雪改变主意,所以既然拿到了承诺,就赶紧撤,反正很快就又见到了。 再者,他的生辰,陪着他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他已经很满足了。 洛回雪送他到门口:“你要怎么回去?”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洛回雪脸一红,他的话说得倒像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又摇了摇头。景流光显然没有想这么多,又叮嘱道:“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见她点头,这才又笑了,随即施展轻功,黑夜中一个俊逸的身影,越来越小,然后不见了。 “好俊的功夫!”洛回雪心中赞道。打了个哈欠,关上了门休息了。 第38章 重取瀑云剑 翌日,一家人一起用早膳,但是似乎都各有心事。 洛回雪慢慢地吃着,心内想着晚些时候去飘摇宫的事,若让洛文山知道了,要怎么解释。但是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景流光,不好解释也要解释。想着这些,便有些心不在焉。 花氏关切地问道:“回雪,你没事吧?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 易轻霜也问道:“是昨夜没睡好吗?” 洛回雪冲他们笑笑,说了句:“没事。” 花氏“哦”了一声,又向着洛文山说道:“老爷,送往两宫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在管家那里。” 洛文山点头:“好,我知道了。等会我进宫的时候带着。” 听到这儿,洛回雪稍稍放了心,洛文山不在,那就好办了,因而吃饭快多了。锦瑟后又给她添了一碗。 “爹爹,女儿也给七皇子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请爹爹一同带去。不知道,是否可以?”洛明霞羞涩地说道。 洛文山很是惊异,印象中这个女儿一向少言寡语,安静沉稳,想不到竟有此等心思,不觉得看了旁边的沈氏一眼。 沈氏连忙向洛明霞说道:“七皇子岂会看得上你这份礼物?还是算了吧。” “无妨,那就带着吧。总归是明霞一番心意。” 洛明霞一听,刚有的失落立刻消失了,顿时眉开眼笑,连忙让碧枝去取来,沈氏也冲着女儿笑了。 “你倒是有心了。”洛文山说道。 “总归是七皇子的生辰,女儿想着,宫姐姐去了,七皇子心中必定有些伤感,所以才备了份礼物,以期让他释怀一些。”洛明霞这知书达理的样子让正在用膳的洛回雪不觉得呛了一下,锦瑟赶紧递给她一杯水。 洛回雪心中冷笑,宫姐姐?此时叫得倒亲热。若不是她的计策,她的宫姐姐如何会死?如今却装出这么一副贴心的样子,当真令人作呕。 “回雪,你呢?”洛文山问向她。 “我?”洛回雪有些没反应过来,将口中的汤赶紧咽了下去。 洛文山瞪了她一眼,说道:“回雪,以往最积极给七皇子准备礼物的就是你,如今怎么你倒忘了?” 她哪有忘,只是她知道此时与景流云保持的距离越远越好。 洛回雪低头吃饭,没有说话,洛明霞又开口了:“爹爹,姐姐是担心七皇子心中仍有就芥蒂,这才没有准备。姐姐心中是记挂着的。是吗姐姐?” 洛回雪一听这话就来气,不过在洛文山面前倒没必要表现出来,因而抬头瞪了一眼洛明霞,看来昨晚那一巴掌打得轻了,洛明霞此时正一脸无辜冲她笑。 “那是自然。”洛回雪答道,转而向着洛文山说道:“爹爹,并非女儿未准备,只是,这礼物,女儿就不劳烦爹爹带了。”洛回雪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洛明霞的眼中果然有了妒火,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那就好。”洛文山表示很满意,没忘就好。况且从昨晚来看,景流云已经消除了芥蒂,最起码不再把洛回雪当仇人。今日的生辰,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早膳过后,洛文山就进宫了,带着洛明霞的礼物。 “姐姐,你真的给七皇子准备礼物了?”到了房里,易轻霜问道。 洛回雪冲她一笑,她便明白了,问道:“那你拿什么送啊?” 洛回雪倒不着急,要说礼物,她是两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宫素月。 那时,她正准备做他的新娘。 只是,不知道那东西如今在不在将军府。 “轻霜,你可会武功?”洛回雪问她。 易轻霜一听,摇摇头。她一个弱质女子,如何会功夫,不知道为什么洛回雪会如此问。 洛回雪笑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轻霜,我要出去一会,你待在府中别动,挑一身漂亮的衣服,晚一点和我一同出去。” 易轻霜觉得洛回雪有些神秘兮兮的,不过听她的语气倒是很欢快,因而点点头,说了声:“小心点。” “好。”洛回雪说完便溜了出去。 她如今一个人溜出御史府已经习以为常了,找个没人的后墙直接就翻出去了,这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成就感。 接下来,当然是找来一匹马前往将军府。 故技重施,她轻易地进了府,不过,心中倒有了一些难过。将军府很是空旷,院中尽是落叶,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很美,但是终究带着秋日的萧瑟。 避开了上次的那两个守卫,洛回雪熟门熟路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轻轻地推开门,眼前那熟悉的一切让她动容。 走到了妆镜台前,坐了下去,镜上竟无一丝灰尘,心中默叹一口气。首饰盒中的簪花步摇,都是她的。她拿了一支出来,凝望着,以往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她忽然站起身,掩面而泣。 物是人非。 转身,走到了雕花床前,墙上挂着一物。她拿了下来,喃喃道:“霁月,本来这个时候你该陪我在战场,如今,却孤零零地挂在这里。不过,我会来接你的。” 她将剑紧紧贴在脸上,很是依恋,后又重新将它挂在了原处。 接着,她蹲下来,从床底试探着找什么东西。摸索了一阵,脸上一喜,居然还在这里。 她抽出了一个长形木盒,打开了它。里面躺着一柄剑。 洛回雪将剑身猛然抽出,凛冽的寒光昭示着它的锋利,一如从前。而剑柄上,刻着两个字“瀑云”。 这是她无意间遇到的,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要留着给景流云,只有他才配拥有这把瀑云剑。 现在,正好作为生辰礼物。 在房间里找到了纸和笔,洛回雪略一思索,写下了几行字,带着剑,迅速离开了。她要赶紧将剑送到风华园,否则回府晚了会影响进宫。 风华园仍与上次她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一个人,很是寂静。洛回雪知道今日景流云必定会来这里,因而便将剑放到了木椅上。 她相信,他会看得到。 她也相信,他会感到暖。 只要他好,便够了。 正当她怔住的时候,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洛回雪的直觉告诉她是景流云来了,眼见走不了,便赶紧施展轻功,就近躲了起来。 果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一如既往的俊朗,只是脸上的冷冽让洛回雪的心还是不禁疼了一下。 早就决定不再因为他而难过,可当他给了自己一个笑容,却又没出息地放弃了之前说过的一切。 洛回雪知道,景流云就是她的没出息,她的无能为力。 果然,景流云停在了木椅旁边,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很是诧异。他向四周望了望,洛回雪连忙藏好,但是还是忍不住望向他的方向。 第39章 人面知何处 景流云打量着那把剑,并未拿起。又见剑的下面压着一张字条,眉头微蹙,沉思了一下,将字条拿了起来。 刚一打开,他像被雷击了一般,怔住了。 字条上仅八个字:瀑云赠君,以贺生辰。 他认识,这是素月的笔迹。 景流云紧紧抓住手中的字条,眼眶红了,他连忙向四周张望,想寻觅到他熟悉的身影,可是除了空中偶尔飞过的雀鸟,再找不到任何一丝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素月明明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会有这张字条?不可能有人故意模仿,还仿得如此像。 景流云用手捂着额头,很明显,他在隐忍。他连忙拿起那把剑,剑身闪着寒光,是把好剑! 剑柄上赫然“瀑云”二字。 景流云想起了之前与宫素月在一起的场景。 他记得,那是两个月前,他们在风华园过招。两个身影,一个俊逸潇洒,一个轻盈灵动,风华园的花瓣随着他们的剑气撒了半空。 当然,最后她赢了。 当然,他又让她了。 她一脸得意地笑:“流云,你的剑太差了,怎么敌得过我的霁月?” 他无奈地看看剑,只是笑了。 她狡黠地说道:“待你生辰,我赠你一把剑。就叫瀑云吧?” “瀑云?” “是啊,我的叫霁月,你的就叫瀑云。不然,怎么相配?”她的狡黠带着一点羞涩,转而跑开了。 景流云回忆着,不禁笑了。谁想到,生辰未到,素月没了。短短的两个月,天人永隔。 如今,瀑云剑好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人面不知何处。 “来人!”景流云大喊。 一个侍卫慌忙赶到:“七皇子。” 景流云指着手中的剑,问道:“谁来过?” 侍卫一惊,一脸茫然:“回七皇子,并未有人来过。” 景流云厉声道:“没人来过,这剑如何而来?” 侍卫确实没见到任何人,连忙跪下:“属下知罪,请七皇子责罚。” 风华园的守卫向来严密,从无此类事情发生。 景流云只说了声:“退下吧。” 侍卫一怔,居然这么容易就过了。因而连忙叩谢:“谢七皇子。”随后赶紧退下。 景流云喃喃道:“是你吗素月?如果是你,他们是拦不住的。是你来看我了吗?” 他又重新打开手中的字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眼睛又红了。忽然,他拿起字条凑到鼻前闻了闻,字迹是新写的。 洛回雪此时也意识到了,心道不好,怎么会犯这个错误,早知如此就直接送把剑了,为什么多事弄张字条画蛇添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是谁?”景流云忽然大喝。 洛回雪一惊,应该是自己刚才叹气被发现了。 景流云的武功那么高,躲是躲不过去了。因而为以防万一,赶紧从白衣上扯下一块布,轻轻蒙上了脸。 “快点出来,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景流云明显怒了,将字条收好,提起瀑云剑便刺了过来。 速度之快,让洛回雪赶紧闪避,如若反应慢一点,这一剑,怕是已经要了她的命了。 景流云一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闪在一边,眼中还有些闪躲,像是在哪儿见过,可是脸上蒙了面纱,他看不出她是谁。 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宫素月。 “你好大的胆子,敢闯风华园。报上名来。”景流云的话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如同他的表情一般。 可是这女子居然不回答。 他冷哼了一声,问道:“这把剑,是你拿来的?” 洛回雪仍然不回答。她知道只要一说话,就有一半的可能被他认出来。昨日才被撕掉仇人的标签,今日若知道这就剑是她拿来的,还模仿宫素月的笔迹,怕是这辈子都不能被原谅了。因而只好硬扛到底,不管怎么样,打死都不说话。 “好,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景流云说完这句话就向着洛回雪刺去。 洛回雪之前常与他过招,自然知道他的实力,自己赢纯粹是因为他故意相让,因而不得不加小心。 而景流云也并没有用十成的功力,他内心还是希望知道面前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并不想杀了她。 景流云手中有剑,而洛回雪手中什么都没有,她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虽然两人也拆了十几招。 眼见着剑尖快刺到自己了,洛回雪赶紧向后一翻,总算躲了过去。她有些生气,竟然跺了跺脚,气道:“这不公平!” 景流云一愣,他当初与素月过招的时候,她敌不过也是这么说的。 景流云也不打了,怔在了那里。 洛回雪赶紧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此时风华园的守卫听到了声音连忙赶来,见到一个白衣女子,不由分说便向洛回雪攻去。洛回雪连忙招架,可风华园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加起来有七八个,且均有剑在手。洛回雪暗叫不好,这么打下去,撑不了多久的。 又见景流云在一旁发呆,便施展轻功到他处,伸手便将瀑云剑抢了过来。景流云又愣了,不过没有夺回来,而是双手负于背后,立在一旁观看。 有了瀑云在手,洛回雪也放开来打架了。转眼间,这些侍卫就有一半倒了下去,她的眼睛弯成了月亮。 “好了,下去吧。”景流云喝道。 听他发话,侍卫都起身行礼,退下了。 洛回雪见他往自己走来,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景流云向她伸出一只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拿了他的剑,因而双手将剑奉上。 她的手腕很白,柔弱无骨,很难想象居然能击退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 起了风,景流云看了看天,从她手中接过了瀑云剑。 洛回雪往后退一步,她怕景流云会认出她,却不料,景流云拉住了她的左手。 洛回雪大惊,眼中充满了惊慌,却抽不出来。 “这只手链,你从哪儿来的?”景流云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再不是刚才高高在上的七皇子。 洛回雪一愣,明白了,他指的是宫明河送她的真珠手链,她的手链,宫素月的手链。 不行了,非走不可了。否则,景流云还会以为她偷了宫素月的手链。 她不能解释,但是今日是他的生辰,她希望他开心,而不是伤心,这就违背了她的初衷。因而心一横,豁出去了,低头道了声:“生辰快乐。” 趁着景流云失神的瞬间,赶紧抽出了手,施展轻功,逃离了风华园。 景流云立在原地,撑着瀑云剑,跪在了地上,落下了泪。 忽然,嘴角上扬,又笑了。 风华园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地。 第40章 她是故意的 稍晚的时候,洛府来了个太监,四五十岁的样子,样子倒很和善,说是要传仪妃娘娘的旨意。此时,洛文山尚未回府,因而花氏便携洛府其他人接旨。 “奉仪妃娘娘旨意,召洛回雪前往飘摇宫,即刻入宫。”太监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快不慢,说完这句话,看着洛回雪。 洛回雪领旨谢恩,很是平静。 看呆了身旁的洛明霞。 “洛小姐,车马都准备好了,请随咱家入宫吧。”太监一脸笑容,很是恭敬。 洛回雪点头答道:“是,公公。” 太监又说道:“仪妃娘娘交代了,姑娘可以带一位朋友一同入宫。姑娘要带谁呢?” 洛回雪看向易轻霜,冲她点了点头。易轻霜一愣,随即笑了。 二人拜别了花氏,一同上了马车。 洛明霞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睛都快喷出火了。 沈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没什么,要沉住气,福兮祸所倚,讨好了仪妃,那么势必得罪另一位。” 洛明霞明白了,脸上的笑容很是阴险,与沈氏很同步。 到了宫中,太监在前面领路,弯弯绕绕,但是所到之处风景却很别致。洛回雪与易轻霜二人这么边走边小声聊聊,倒也惬意。 到了一处花园边,太监指着前方说道:“姑娘,过了这个园子,再走那一段路就到了。” 洛回雪点头,连忙说道:“有劳公公了。” 太监笑道:“这是奴才的荣幸。姑娘,老奴伺候仪妃娘娘也有二十年了,这飘摇宫,在这种日子,还从来没有外臣之女进去过呢,姑娘可是头一位呢。” 洛回雪有些不好意思,便说了句:“仪妃娘娘抬爱。” “公公,这种日子,是什么日子啊?”易轻霜觉得这老太监也是个友善之人,便问道。 “当然是五皇子的生辰了。今日,仪妃娘娘在飘摇宫设宴,给五皇子庆生辰。”太监笑着说。 易轻霜这才明白,看了一眼洛回雪,一脸羡慕。 太监的话匣子像是打开了,看了看洛回雪,接着说道:“五皇子很早就到了,和奴才说了,一定要将姑娘安全带进宫。姑娘,你可不知道,真真的,奴才从来没见过五皇子如此和颜悦色,奴才觉得可以去酬谢神恩了。” 太监满面喜色,可是听着这话,洛回雪却很想笑,可见这景流光平时是如何作威作福的。这稍微正常点说话,都能让人去酬谢神恩。 当即与易轻霜对视一眼,却发现她早笑得不行了,不过碍于女子的矜持,没有笑出声罢了。 “回雪。”正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洛回雪一抬头,原来是洛文山。洛回雪忘了,瑾阑宫也正是这条路。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前几日才让她表态就坚定立场,如今就做了对不起立场的事情。 这就是命。 碰都碰到了,只好说话了:“见过爹爹。” 洛文山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洛回雪正要回答,旁边的太监说话了:“回御史大人,仪妃娘娘召见洛小姐,让老奴带她去飘摇宫。” 洛文山一听,便明白了,毕竟之前仪妃召过她。连忙说道:“原来是仪妃娘娘的旨意。回雪,到了飘摇宫,一定要守规矩,不能僭越。” 洛回雪点头:“是,爹爹。” 洛文山点头,向她挥了挥手。 易轻霜也行了礼,跟着太监和洛回雪一同走了。 果然,绕开了园子,又走了一段路,洛回雪就到了飘摇宫的门前。 “是洛小姐吗?”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迎了上来,向着洛回雪柔声问道。 洛回雪说道:“是的。”刚要欠一下身子,早被女子扶住了,说道:“姑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洛回雪道:“请问姐姐怎么称呼?” 女子答道:“姐姐二字实不敢当,姑娘称呼奴婢桑兰就好。仪妃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 洛回雪笑道:“多谢。”又指着身边的易轻霜说道:“这是我的朋友,易姑娘。” 易轻霜向她笑笑,桑兰便喊了声:“易姑娘。” “赵公公,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桑兰向着太监说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赵公公便退下了。 “二位姑娘,请随奴婢进去。”桑兰说着便在前方引路,洛回雪和易轻霜跟着她走。 “仪妃娘娘和五皇子尚在谈事,二位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先去沏壶茶来。”桑兰将她二人安顿好,便去沏茶。 不多会桑兰便端着茶水出来了,旁边还多了一个模样秀丽的女子,不过却是有些张扬的那种。洛回雪第一眼看就不喜欢,不过还是笑着点头。 桑兰将茶水放在桌上。 “洛小姐,奴婢是仪妃娘娘的近身侍婢水芸,想必桑兰已经和二位说了,娘娘要稍后过来。” 洛回雪点头:“没关系,姑娘不必客气。” 水芸笑了一下,将壶中的水倒了一杯,递给桑兰,示意她端给洛回雪。不知道是杯子滑还是桑兰不小心,桑兰没有拿住,滚烫的水直接洒在了桑兰的手上,顿时手红肿了一大块。 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原有的安静。 “哎呦,对不起。”水芸急忙道歉,桑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等会处理一下就好了。” “这样吧,我重新去拿个杯子。”水芸说着便出去了,步履轻盈。 洛回雪与易轻霜面面相觑,很明显,水芸是故意的。 “你有没有事?”洛回雪上前问道。 桑兰摇头,说了两个字:“没事。” “她是故意的。”洛回雪望着桑兰,桑兰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说了三个字:“没关系。” “真不好意思洛小姐,我重新给您倒水。”水芸笑盈盈地走来,手中还拿了一个杯子。 与刚才一样,水芸又倒了一杯水,桑兰刚要接,洛回雪说道:“桑兰手受伤了,我自己来端吧。” 桑兰投以感激的目光。 水芸一愣,随即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奴婢来。”说着便又倒了一杯,两杯一起端。 洛回雪偷偷掌心发力,水芸手中的两杯水忽然溢了出来,像刚才一样,洒到了水芸的手上,水芸吃痛,赶紧松手,杯子掉了地上,水全洒出来了,她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好在洛回雪连忙过去扶着。 水芸脸一红,向着洛回雪不住道谢。 洛回雪摆摆手,说了声:“这杯子看来真的很滑。” 水芸一怔,红着脸点点头:“我这就进去重新沏茶。” 洛回雪笑着谢道:“有劳水芸姐姐。”桑兰也跟着一同出去了,走前向着洛回雪感激地笑笑。 正在这时,几声清脆的掌声由远及近,洛回雪与易轻霜回头一看,原来是景流光到了,他的眼神透着欣赏。 “参见五皇子。”洛回雪向他行礼,易轻霜跟着她一起行礼。 景流光抬手,向着洛回雪说道:“何故如此?实不必如此。” 第41章 无声胜有声 洛回雪见他在飘摇宫仍这般不拘,忍不住笑了。 易轻霜站在她的身后,见到景流光如此俊逸潇洒,心中暗暗赞叹世间竟然有如此人物,若不是有了楚江天,怕是自己也要心系与他了。 “洛小姐,别来无恙。”一个清朗的声音向着洛回雪说道。洛回雪这才看到景流光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张英俊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她脸上一喜,喊了一声:“李江南。” 正是李江南。 李江南向她点头,他的笑让人看着很舒服,很干净的那种。 “江南是我从小一起玩的兄弟,前次先你离开就是与他有关。”景流光毫不避讳,向着洛回雪解释道,还拍了拍李江南的肩膀。 李江南连忙说道:“是五皇子抬爱,我不过是他的侍从。” 洛回雪笑着拉过身后的易轻霜,想向她介绍,却忽然发现她脸色煞白,眼神空洞,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有些站不稳,她赶紧扶住了她。 “轻霜,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洛回雪很着急,一脸关切,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轻霜?”李江南念了一下名字,这才注意到洛回雪的身后还有个姑娘,她容貌清丽,脸色苍白,正怔怔地望着自己。 眼中噙着泪。 李江南的眼睛直了,脸上也立刻变得没有血色,同易轻霜一样,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又赶紧避开了。 景流光看看易轻霜,又看看李江南,与洛回雪互相望了一眼。 洛回雪自然不明所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好见水芸端了水过来,便拿了一杯让易轻霜喝下。 “江南,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景流光觉得蹊跷,因为李江南跟随他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大惊失色。 此言一出,易轻霜连忙放下杯子,拦住了话头,低声说道:“回五皇子,我从来不认识这位公子。只是觉得有点像个故人,现在才发现是认错了。” “真不好意思,李公子。”易轻霜向李江南道歉,声音柔柔的,眼神淡淡的,却掩不去那一抹落寞和哀伤。 李江南将此尽收眼底,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笑着答道:“没关系。” 洛回雪知道易轻霜向来聪慧端庄,此次如此失态必定事出有因。余光瞥向她,虽然已经较之前平复了不少,但是手放在杯子上,还是有些轻微地发抖。 李江南只是注视着低头的易轻霜,眼神想要挪开,却始终挪不开。 洛回雪的心中有些明了,但是她也知道此时不宜多问,便向景流光使了个眼色,景流光会意,也到此打住。 “表哥!”一声娇媚的声音打破了此时尴尬的气氛。 循声望去,洛回雪一眼就望见了那支名为“夏绿”的钗,从钗往下看,那熟悉的面孔,正是景流光的表妹,夏绿。 夏绿仍是一身绿色的衣裙,看来她确实喜欢绿色。雪肤花貌,珠环翠绕,可见装扮之用心。此时正搀扶着仪妃款款而来。 这是洛回雪头一回见仪妃。 仪妃与瑾妃一般,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与瑾妃的雍容华贵不同的是,仪妃体态纤瘦,轻盈婀娜,自带一种弱不禁风的气质。她容貌美丽,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可洛回雪总觉得这种笑似乎就是为笑而笑,与她此时的心情是否愉悦并不相关。 “母妃。”景流光喊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仪妃不以为意,似是早已习惯,笑着点点头。 洛回雪向易轻霜示意一下,易轻霜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了,二人一同向仪妃行了礼:“参见仪妃娘娘。” 易轻霜的随机应变及落落大方让洛回雪不由得欣赏。 她们二人本就生得姿容清丽,今日为贺景流光的生辰,又简单装扮了一番。虽同着素色衣裙,且薄施粉黛,却有一种出水芙蓉般的清新,自是让人眼前一亮。 夏绿的眼中闪过一丝妒色。 仪妃松开夏绿的手,径自走上前来,向二人抬了手,柔声说道:“平身。” 洛回雪与易轻霜起身,立在一旁,不卑不亢地立着。 仪妃细细打量着二人,然后走到了洛回雪的面前,问道:“你就是洛回雪?” 洛回雪一怔,点了点答道:“回娘娘,小女正是洛回雪。”不过心中却在犯疑她如何知晓。 仪妃点头,说道:“能让五皇子点名请到飘摇宫,整个南越,怕也就是你有这个面子了。” 仪妃的话让洛回雪心中不安,她的声音柔柔的,淡淡的,听不出态度。因而小心地答道:“是五皇子抬爱了。” 仪妃笑了,接着说道:“本宫还是沾着你的光呢,这十八年来,五皇子这还是第一次愿意在本宫的飘摇宫过生辰。” 洛回雪此时的感觉就是来者不善,看看仪妃,她仍是淡淡的笑,头上的步摇间歇性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洛回雪听着格外刺耳。 景流光清了清嗓子,仪妃朝他望了一下,随即顿了顿,又接着向洛回雪说道:“你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在南越也是一桩奇谈啊。” 现在,洛回雪听得出话中的意思了,仪妃不喜欢她,对她的所做作为很是不齿。 此时不由得心中凉了半截,虽然她自己清楚是代人受过,可是问题是说出来谁信啊? 夏绿的脸色却好多了,赶紧上前搀扶住仪妃,娇滴滴地说道:“姑姑,什么奇谈啊,说给绿儿听听。” 景流光此时脸色很不好看,上前说道:“母妃一定要如此吗?” 仪妃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平心而论,那件事情是你错。” 洛回雪听她如此说,虽然是责怪自己,但是心中竟然暖暖的。便恭敬地答道:“是,回雪当时年轻气盛,做事不顾后果,早已知错了。” 她的态度真诚坦然,并无一丝做作的痕迹,仪妃便点点头,接着说道:“古语说得好,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五皇子对你另眼相看,自然是你有不为人知的好处。” 这句话着实让洛回雪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仪妃还拉起了洛回雪的手,忽然冲她笑了:“今天可一定要和本宫说说,你是如何让本宫这混世魔王般的儿子如此相护的,好不好?” 她的眼中尽是笑意,洛回雪有些受宠若惊,一时语塞:“娘娘……” 仪妃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望了眼一边立着的景流光,却见他一脸笑容注视着洛回雪,爱怜地摇了摇头。 儿大不中留啊! 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向着易轻霜说道:“这位姑娘,既然是五皇子的客人,便不要拘礼。” 易轻霜笑着回道:“多谢仪妃娘娘。”跟在了后面。景流光与李江南也一同跟着走了。 只有夏绿,在最后面,跺了跺脚,用力地揉着手绢,脸上尽是被忽略的委屈。 第42章 无心恋落花 洛回雪的手被仪妃牵着,到了晴明殿才放开。晴明殿是为景流光贺生辰的主殿,但是只是稍微点缀了一下,并未有特殊。 殿中央置着一张大圆桌,上面早已摆好了佳肴酒盏。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 洛回雪本以为景流光的生辰必会大肆铺张,虽不至于整个飘摇宫金碧辉煌,最起码这晴明殿总归要好好布置一番,因而这简单出乎她的意料。 “生辰,我想着,一起吃个饭就好。所以,简单了些。”景流光看出洛回雪的讶异,便解释道。 仪妃在场,洛回雪虽然心内喜欢这简约,却也不便多说,只是笑着答道:“这样挺好。” “水芸,桑兰,你们不用伺候了,外面候着吧。”仪妃吩咐道。立在一旁的水芸和桑兰均恭敬地退下了。 此时,殿内只有仪妃、景流光、洛回雪、易轻霜、李江南以及夏绿。 仪妃在主位坐下,景流光坐她旁边。夏绿急忙跑过去,想挨着景流光坐,却被他抢先说道:“绿儿,你去挨着母妃坐。” 仪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笑着说道:“绿儿,到姑姑身边来。” 夏绿一脸不情愿地到了仪妃身边,仪妃见她那模样也是好笑:“怎么,到姑姑身边不乐意啊?” “哪有啊姑姑。”嘴上是这么说,眼睛却盯着景流光身边的位子。 “娘娘,五皇子,卑职不如退下吧。”李江南自知身份低微,便主动说道。况且,他此时心内起伏不定,再待下去怕会失态。 景流光却拦住了他,说道:“江南,你留下,你知道的,我从未把你当外人。” 李江南心内感激,可是却也没坐下,只是站在一旁。 “易姑娘,你也不要拘束。”景流光向着易轻霜说道,然后向仪妃说道:“这位姑娘叫易轻霜,是回雪的朋友。” “表哥,你和她很熟吗?为什么叫得这么亲近?”夏绿在一旁脸色不对了,大声喊道。 她这话一说,洛回雪有些尴尬,仪妃忙瞪了夏绿一眼,夏绿翻了个白眼,闭嘴不言了。 “你若是有意见,可以离开,眼不见心不烦。”景流光没好气地说道,随即又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郡主请出去……” “好了表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夏绿还有些委屈,眼眶都红了,仪妃摇头,向进来的水芸挥了挥手,水芸便又出去了。 “易姑娘,还请不要见笑,我这侄女自小就被宠惯了。你和洛小姐一样,都随意些。”仪妃笑着说道。 易轻霜向仪妃点头笑笑,仪妃见她模样清丽,大方得体,也颇为喜欢,略微打量了一下,问道:“易姑娘的姓氏在南越极为少见,倒是北辰的大姓。若不是知道是洛小姐的朋友,本宫听到名字还真的以为是北辰皇族呢。” 仪妃边说边笑了起来,易轻霜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娘娘玩笑了,小女身份低微,是姐姐不嫌弃而已。” 见李江南很生硬地站在那里,仪妃便说道:“江南,就按五皇子的意思坐下吧。这么多年,你在北辰也吃了不少苦。这些,本宫都听说了,也都看在眼里。” 这本是肯定的话,李江南却很怕仪妃再说下去,因而赶紧答道:“娘娘言重了,这是卑职分内之事。”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望向旁边的易轻霜,却见她脸上通红,轻蔑地望着自己,连忙缩回了目光,低着头。 好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各自在意的人身上,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 景流光望着洛回雪,始终没有开口。 知子莫若母,仪妃就见他不好意思,那还是由自己安排吧。 因而说道:“洛小姐,你要是不介意,本宫就称呼你为回雪了。” 洛回雪猛地抬头,说道:“娘娘言重了,就依娘娘的意思。” 仪妃一笑,说道:“好。回雪,你坐到流光身旁,轻霜姑娘,你挨着回雪坐。江南,你坐轻霜姑娘旁边。” 如此安排,便都坐下了,景流光的嘴角露着笑意,明显很满意这个安排。 当然,他没注意到有一束幽怨的目光从头到尾在望着他。 “好了,大家动筷吧。”仪妃率先拿起了筷子,其余的人便都拿了起来。 “姑姑,今日是表哥的生辰,你可准备了什么礼物?”夏绿望着仪妃忙不迭地问,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如果仪妃没有准备,她就将她的拿出来了。 仪妃笑道:“既然你如此心急,就把你的先拿出来吧。” 夏绿像被看透了心事,脸红了,不过她强烈的表现欲很快就压制住了羞涩,迅速拿出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低着头,猛地递到景流光的面前,不好意思地说:“表哥,送你。” 她的脸极红,头又埋得很低,不敢看景流光。 景流光却没有接。 仪妃见状,向他使了个眼色,景流光像是没见到一般,仍然没接。 仪妃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儿子,怎么一点面子不给姑娘,这让她怎么下得了台。因而在夏绿意识到之前,清了清嗓子说道:“流光,表妹给你的生辰礼物,还不赶快接着?看这香囊,绣得多……” 本想说绣得栩栩如生、别致精巧之类的,可是仪妃越看眉头蹙得越紧,觉得不能那么说,否则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最终说了句:“绣得多用心。” 再看夏绿,虽然低着头,却也看得到脸红的,头不由得更低了:“表哥,人家是很用心绣的。” 可是,景流光丝毫不为所动,被仪妃逼得急了,方才淡淡地说了句:“绿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向不喜这些儿女情长之物,所以,还是收回吧。” 此言一出,夏绿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景流光,又看看仪妃,握着香囊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一时,桌上所有的人都尴尬了。 当然,除了始作俑者。他淡定地吃着桌上的菜,边吃还边往洛回雪的碗里夹了些:“这个还可以,你尝尝看。” 仪妃自知景流光的脾气,谁都拉不回来,便试着向洛回雪使了个眼色,又瞥瞥夏绿手中的香囊。 洛回雪会意,放下了筷子,脸上堆起笑容,劝道:“五皇子,您看,郡主的香囊如此用心,您还不收下?” 景流光听了,头都没抬,只是皱皱眉,直接说道:“我不喜欢香囊这种东西,戴在身上多奇怪。” 说完这句话,又冲她说道:“你不是一直叫我流光的吗?以后不许叫我五皇子。” 洛回雪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再看夏绿都要气哭出来了,因而悄悄抬起脚,狠狠地踩了景流光一下,景流光筷子上的菜“啪叽”一声掉到了碗里,他看看碗,又看看洛回雪,无辜地问道:“你踩我干嘛?” 第43章 帝驾晴明殿 洛回雪脸上一红,辩解道:“我哪有?” 景流光刚要说话,李江南赶紧说道:“怕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五皇子了。” 洛回雪向李江南感激地一笑,他报以一笑。 仪妃又给洛回雪使眼色,毕竟那香囊还在夏绿的手中呢。夏绿倒真执著,景流光不收,她也不撤回来,那绣工“用心”的香囊还死心眼地杵在半空中。 洛回雪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低声劝道:“景流光,你先接着那香囊再说。” 见洛回雪的脸沉了下去,景流光才不情愿地放下筷子,抬头瞥了眼夏绿手中的香囊。夏绿挂着泪痕的脸上一喜,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半晌,景流光说了句:“这香囊,果然用心。”心中暗道,何止用心,这水鸭子都能张开翅膀飞了。 “快接啊。”仪妃压低声音催着他,温柔的笑容与生硬的语气明显很不和谐。 接就接吧,景流光心一横,接过来放到旁边,说了句:“谢谢绿儿。” 夏绿见他接了过去,连忙擦干泪痕,声音还带着哭腔:“表哥收下就好。”然后低头吃饭了。 经此一役,夏绿也不敢多话了,她完全相信景流光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流光,这是母妃送你的礼物。”仪妃说着,拿出了一块玉佩。玉质通透,一看就是一块好玉。 景流光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母妃。” 仪妃点头,说道:“母妃知道你的心思。这块玉佩可以保平安,你戴在身上。这样的话,母妃也能放心。” 仪妃的话说得很慢,话中透着一种无奈和担忧。 景流光点头,算是答应了。仪妃拿起玉佩,亲手将它佩在腰间,然后笑了。 眼见夏绿和仪妃都拿出了礼物,洛回雪心中有些虚。她只记得给景流云准备礼物,却没有准备景流光的。这并不是因为她忘记了,而是她实在不知道准备什么。 毕竟瀑云剑只有一把。 当然,她的心也只有一颗。 夏绿又有些不安分了,先是说了句:“姑姑的礼物真好,比绿儿的强多了。” 仪妃安慰道:“你的更用心,心意到了就行。” 景流光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径自吃着饭,遇到觉得合适的就给洛回雪夹一些。洛回雪的碗中堆得高高的,她都不知道从哪一块开始吃了,因而面带微笑地望着景流光,示意他别再夹了。岂知景流光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夹得更勤快了。 难道是理解反了?洛回雪真想再踩他一下。 夏绿的脸色自然又不好看了,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景流光给过谁笑脸,更别说夹过菜了。其实,不仅是她没见过,连仪妃这个母亲看了心中都凉凉的,她也从未有过这待遇,因而眼神不仅有些幽怨,更多的是心酸。 还是儿大不中留,都是泪! “回雪姐姐?”夏绿冷不丁这么一喊,洛回雪一惊,这个刁蛮郡主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因而注意力立刻从碗上转移到了夏绿的脸上:“郡主请说。” “不知道姐姐可有准备礼物给表哥?”夏绿柔柔地问着,问到了洛回雪的心里。真是怕什么问什么。 见大家都望着她,她支支吾吾道:“其实我……” 景流光说道:“其实回雪已经送我了。” 洛回雪一怔,她什么时候送他礼物了? “哦,是吗,能拿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吗?看是什么礼物让表哥这么喜欢?”夏绿的话中带着深深的醋意,如果话有生命的话,怕是早被这醋意淹死了。 景流光道:“她答应今天来飘摇宫为我贺生辰,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他说得如此自然坦诚,让洛回雪的心中反而有些内疚。 “就这个?”夏绿大失所望,自己辛辛苦苦地绣这两只水鸭子,哦不是,绣这两只鸳鸯,倒不如洛回雪来一次这么珍贵,想想都想哭。 “我喜欢就行。母妃,您说是吗?” 仪妃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好了,绿儿,今日是表哥生辰,就不要惹不开心。我们一起祝他生辰快乐。”仪妃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洛回雪与易轻霜也喝了一点。 “不会喝酒没关系,以茶代酒就可以了。”景流光小声说道。 洛回雪示意他没事。自己还是宫素月的时候倒经常喝酒,这回成了洛回雪,这酒量还真不知道。不过还是稍微喝一点应该没关系。 李江南有些担忧地看着易轻霜,问道:“你有没有事?” 易轻霜浅笑:“多谢李公子关心,无碍。” 她的笑容在李江南的眼中,很是苦涩,还有点借酒消愁的感觉。 觥筹交错间,也进入了尾声。 “娘娘。”桑兰进来行了个礼,脸上还有些焦急。 “什么事?”仪妃问道。 “娘娘,王公公派人传话,说皇上从芳阑宫那边来了,让我们准备接驾。”桑兰答道。 仪妃一怔,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 “皇上到哪儿了?” “现在怕是已经过了园子了。” “好,本宫知道了,你们准备一下。”仪妃吩咐道。 “是,娘娘。”桑兰说完就退下了。 果然,没多久,随着一声悠长的“皇上驾到”,皇帝已经到了飘摇宫。 “参见皇上。”仪妃携景流光等行了礼。 这是洛回雪第二次见皇帝,第一次是皇帝赐婚。 一别数月,皇帝依旧,而自己,却变了。 “都平身。”皇帝笑着说道,说着携着仪妃的手,进了殿内。 “流光的生辰,爱妃如何为他庆贺?”皇帝的心情看来相当不错,说话的语气尤为轻松。 仪妃笑笑:“不过是一起吃个饭。”边说边将皇帝引入晴明殿。 “飘摇宫果然不同,很是温馨。只不过,倒是有些太简单了。”皇帝边说便笑,景流光回道:“儿臣欢喜得很,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随后瞧见了夏绿等人。 “绿儿今日打扮得格外俏丽。”皇帝夸赞道。 一听皇帝如此说,夏绿立刻欣喜起来,“多谢皇上夸奖。” “这,是洛御史家的小姐?”皇帝看到了洛回雪,见她出现在飘摇宫,很是诧异。 洛回雪只好自报家门,忐忑地望着皇帝。她的心中很是无语,又要为了别人做的事无端内疚,关键这事,受害者还是自己。 何其矛盾,何其无奈,何其伤悲! 第44章 我叫易轻霜 “父皇,回雪是儿臣的,朋友。是儿臣邀来飘摇宫的。”景流光怕皇帝为难她,便解释道,并简单介绍了下李江南与易轻霜。 皇帝看了洛回雪一眼,说道:“瑾妃也说了洛家小姐自那一次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不仅知书达理,更是聪慧过人。如今,看来又得到了仪妃的认可。很好。” 皇帝的话听得洛回雪心中莫名地发慌,他们都记得“那一次”。不过她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和微笑。 “好了,朕有话和你们说,其余人先退下吧,洛家小姐留下来。”皇帝说完这话,仪妃便领会了,让夏绿、李江南和易轻霜先行退下。 三人行了礼,便出了门。夏绿不愿同李江南与易轻霜一起,自己玩耍去了。 夏绿走后,易轻霜转身就走,而且走得很快。李江南赶紧追上,在斑驳树影前,拉住了她。 她看着他,眼神冷冷的,李江南一震,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喊了声:“轻霜。” “李江南,南越五皇子的侍从。你好,你好啊。”易轻霜冷笑着,眼神中的凉意让李江南不寒而栗。 “轻霜,我……”李江南走近她,他不能忍受这种气氛,他要解释。 易轻霜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我叫易轻霜。” 这五个字无疑是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了,李江南霎时觉得他和易轻霜之间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低下头,后退了一步,叹了一口气,喊了声:“公主。” 易轻霜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一阵难过。她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她一直信任并深深依赖的人如此生硬地称呼她,但是却只能这样。 他骗了她,骗了她这么深。 “你不是我北辰的人,不用称呼我为公主。”说完,就一直定定地看着李江南,看得他低下了头,易轻霜便再也不发一言。 “公主,你别不说话。”易轻霜的眼神很陌生,却带着泪。李江南不忍见她如此模样,如此清冷,如此心寒,如此决绝。 “我想,再不能称呼你为楚江天了。虽然,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叫那个名字。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字。” 半晌,易轻霜看着他,慢慢地说道。她的眼睛仍然清澈,却让李江南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疼。 眼前的男子眼中有一层迷雾,内疚地说道:“对不起。” “哦?对不起,你哪儿对不起?”易轻霜冷笑道,她并没有给李江南回答的机会,而是看了他一眼,随手压下一枝冷杉,取了一片叶子下来,随后一松手,掉了。 她拂了一下头发,说道:“你只不过是化名楚江天待在北辰近五年的时间,刺探北辰的军情;你只不过设计接近我,骗得我的信任,骗得父皇母后的信任,掌握北辰的动态;你只不过……” 易轻霜直直地盯着李江南的眼睛,随后轻蔑地移开,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你只不过是在两国开战的时候,用计将我迷晕,带到了南越,作为人质。” “是也不是?”易轻霜逼问他,此时,她直视他的眼睛,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李江南艰难地答道:“是。” 易轻霜后退了一步,她多么希望他直接否定,哪怕,否决某一项。可是,这一个“是”字击碎了她的希望,甚至她的自尊。 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真心对她,原来,自己竟然完完全全处在一个可笑的设计中。 其实,如果他说“不是”,她甚至会迫不及待地原谅他。 可是,他终究还是说了“是。” “所以,你尽了你做臣子的义务。你很伟大。”易轻霜说道。 “轻……公主,你不要这么说。我越是对得起南越,就越对不起你。我想和你解释,可是我开不了口。这些日子,你不见了,我寝食难安,我想找到你,又怕找到你。”李江南的语速极快,脸上的为难,心中的纠结,易轻霜都看在眼里。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原谅是另一回事。 “现在你找到我了,你预备怎么做?要不要直接带我进晴明殿,告诉你们的皇上,我就是北辰公主。以我为人质,修书我父皇母后,逼迫北辰退兵,抑或,臣服?”易轻霜笑道。 李江南猛地抬头看她,他如今并不知道该如何。这个问题他想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答案,虽然他带她回来。 如今,易轻霜就在他面前,她在问他。 她很坦然,无忧,亦无惧,婷婷而立,裙衫在风中飘扬。 她既已清楚,便坦然接受,说到底,不过是个棋子。 李江南心乱如麻。此时,他脑海中都是过往的五年在北辰的一点一滴,易轻霜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她的细心照拂,她的聪明可人,她捉弄他,她维护他,她陪着他。他如何能将她推出去,她只是个柔弱的姑娘。 终于,李江南摇头:“不会。” 对面的女子冷笑道:“你是觉得本公主没有这个分量?你应该知道,本公主在父皇母后的心中,远比在你心中,要重得多。” 这句话让李江南的心又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正是他的沉默不语击碎了易轻霜最后一点自尊,和对他最后一点眷恋。 “既然如此,那谢谢了,我走了。”易轻霜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李江南一愣,问道:“你要去哪儿?去洛府吗?你不等洛小姐一起吗?” 易轻霜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你我既已相见,此事想必五皇子和姐姐都已经知晓,我岂能再留在洛府连累姐姐。只是,姐姐待我亲厚,如若,你念着北辰的时光,还请不要把她牵扯在内,她对我一无所知。” 李江南刚要答话,易轻霜又说了句:“不过,以五皇子对姐姐的心意,她也不会有事。” 说完,便往飘摇宫的大门方向走。 李江南伸伸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立在原地,望着易轻霜离去的背影。 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一轮圆月本好好地挂在天上,肆意地看着人间的悲伤喜乐。可不一会,却下起了小雨。 易轻霜出了飘摇宫,再也撑不住了,她的坚强早已化为乌有。泪水溢出了眼眶,她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方,可是已经在路上。 雨,开始很小,可是后来,越下越大,越下越大。路上的人都撑着伞,没伞的都在跑,只有她,在滂沱大雨中失魂落魄地走着。 心都已经死了,这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多淋些雨罢了。 第45章 只解为国死 李江南的一切充斥着她的记忆,易轻霜的泪水更猛烈了。她知道自己很没出息,堂堂北辰公主,却在滂沱大雨中痛哭,她看不起自己。可是刚倔强地擦了泪水,后续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来了,擦不尽。 “轻霜!”恍惚中,易轻霜听到有人在叫她。这声音,在雨中,有些朦胧,却又清晰。 很像是李江南,是她恨到极点却能一秒钟就原谅的李江南。 易轻霜站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回头又不敢回头,经历了这么多的失望,她如何能再次鼓足勇气相信? 良久,她最终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个希望,她怕,怕万一李江南走了,他们就再也没机会了,毕竟她是愿意原谅他的。 她擦了擦泪水,转过了头。 一个男子打着伞,站在她的后方。 可是,手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娃娃。 他在逗娃娃。 易轻霜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混着雨水又流了下来。此刻,她的绝望,深深的绝望,只有泪水能冲刷。 那个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一时也愣住了,脸上尽是讶异。这个女子有着清秀的面容,脱俗的气质,却浑身湿透站在雨里,向着自己哭。 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同易轻霜一样,怔怔地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了良久,终于,易轻霜转过了头,接着慢慢往前走,一直走。 终于,倒在了雨里,再也没知觉了。 她再也没任何力气了。 秋风起,秋雨凉,莫再思量,最好相忘。 而洛回雪在晴明殿中也是坐立难安。 皇帝向着仪妃说道:“爱妃,你可知道,今日瑾妃也给了朕一个好消息。”皇帝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尽是笑意,可见他是真的开心。 仪妃自然不知,为皇帝添了一杯茶,笑道:“能让皇上如此开心,臣妾愿闻其详。” 皇帝呷了一口茶,看看仪妃,又看看景流光,这才慢慢说道:“之前流光分了一半兵权前往边关增援宫大将军,朕已经颇感欣慰了。今日,瑾妃刚与朕说,流云也主动分了近三分之二的兵力去增援,另外,瑾妃还捐出自己的首饰细软,让人拿去变卖,换些粮草棉衣给边关送去。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皇帝大笑,胡子都一翘一翘的。洛回雪在旁边听得心都提起来了,很怕接下来皇帝会提到她。 她这种预感很强烈,否则,皇帝也不会偏偏留下她,心虚地用余光瞥了眼皇帝。见皇帝并未朝自己看,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仪妃听闻皇帝的话,和景流光对视了一眼,她万没想到瑾妃这么快就跟进了。更没想到的是,瑾妃做得比她还多。看来这以后还不能小觑了她。 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说道:“瑾妃姐姐能如此,真是臣妾的楷模。” 皇帝一摆手:“瑾妃有此心意,朕深感欣慰,不过爱妃也不差。两位爱妃和两位皇儿都为边关如此尽心尽力,真是我南越知福,是朕之福。” 停了一下,皇帝接着说道:“不过瑾妃说了,这主意她可不敢贪功。” 仪妃一听,有了兴致,问道:“那这是……” 洛回雪突然觉得血气上涌,很是紧张,手脚冰凉,头上却有些冒汗了。景流光见她如此,将她的茶凑近了些,说道:“这茶还不错,你尝尝。” 洛回雪看向他,他正朝她笑着点头,洛回雪会意,他是怕她太过紧张故而以送茶做个由头罢了,心内一暖,更觉得对不住他。 皇帝指着洛回雪说道:“洛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啊?”洛回雪听到皇帝喊她的名字,连忙放下茶杯,弱弱地喊了声“皇上”。 此时仪妃和景流光的目光都投向洛回雪,景流光疑道:“父皇,您的意思是这主意是回雪出的?” 仪妃也一怔,玩味地看着洛回雪。 皇帝捋着胡须笑着点头:“瑾妃还说了,洛小姐主动提出捐出自己的首饰,尽一份心。”接着向洛回雪说道:“你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意,当真让朕刮目相看。” 皇帝的眼神充满赞许,洛回雪却如坐针毡。她望着景流光,一时有些语塞。 还是仪妃说话了:“回雪,你做得好。” 仪妃的笑容淡淡的,洛回雪深呼吸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两国交战,是南越最大的事。回雪身为一个女子,恨不能以身报国,唯有尽这点绵薄之力。皇上谬赞了。” 她的话说得很慢,但是字字清晰,景流光本有些失望的脸又恢复了平静。 “对了,洛小姐,你或许不知道,在朕面前夸赞你的,不仅仅是瑾妃,还有一个人。”皇帝故作神秘,意思是让她猜猜看。 洛回雪懵了,难不成是洛文山? 皇帝见她一头雾水,便直言道:“说起来你们应该不信,流云居然也称赞了你。” 此言一出,洛回雪、仪妃、景流光都愣在了那里,皇帝见三人惊讶的表情,很是满意,不禁又笑了起来。 “敢问皇上,七皇子,说了什么?”洛回雪很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景流云如何说她。 皇帝道:“说来也奇怪,朕只以为流云是恨死了你,却没想到此次随瑾妃省亲一次,却对你大为改观。他居然赞你秀外慧中,女中豪杰。” 洛回雪听完这八个字,松了一口气,彻底释怀了,暗道:“流云,你可是从我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景流光自然注意到了洛回雪的表情变化,一颗心沉了下去,她终究还是在意他。 “皇上,流光有件事想和皇上商量。”仪妃望了望景流光,终于决定将他的决定说了,虽然她的心中很不情愿。 皇帝笑着望着景流光:“皇儿但说无妨。” 景流光站了起来,向皇帝行了个礼,说道:“父皇,儿臣心内思忖许久,还是决定亲赴战场,与宫将军并肩作战。” 洛回雪听到景流光如此说,心内又一惊,她万没想到景流光竟有如此魄力。自南越开国,尚未有皇子亲赴战场杀敌,不由得生出一种敬意。 皇帝同样吃惊,但见景流光目光坚定,看来是决心已定。只问了一句:“你可想好了?上战场并非儿戏,稍有不慎……” 皇帝心中既感欣慰,又很不舍,因而不得不追加一句。 景流光笑道:“儿臣身为皇子,自当有责任守卫南越。况且此时南越有三哥、四哥和七弟在,儿臣完全可以放心离去。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父皇,这是儿臣的心愿,请父皇恩准。” 皇帝沉思良久,最终点了头。 第46章 你却负了她 稍坐片刻,皇帝便离去了。留下了一柄玉如意作为景流光的生辰礼,同芳阑宫一样。送走了皇帝,景流光等便也向仪妃告辞了。 飘摇宫门口,却只看见李江南一人,易轻霜不知所踪。 此时,雨仍在下。 “李公子,我家轻霜呢?”易轻霜并不是玩心很重的人,且此时下着雨,飘摇宫她也不熟悉,此时人却不见了,故而问道。 “难道,被绿儿给带去了?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指不定又有什么坏主意了。”景流光边说便骂道。 此时夏绿正在想心事,忽然打了个喷嚏。疑道:“难道下雨着凉了?” 旁边的丫头赶紧送过来一件披风给她围好。 李江南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是。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雨这么大?你让人送她先回洛府了?”洛回雪很是诧异,问他。 “我不知道。”李江南答道。 “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吗?”洛回雪急了,追问道。可是李江南再也不说话了,只是怔怔地站着,望着瓢泼大雨。 “你可是轻霜一直寻找的楚江天?”洛回雪停顿了一下,正色问向他,并未像之前称呼他“李公子”。 李江南眼神空洞,点头。 如此,那便都懂了。 景流光懂了,洛回雪也懂了。 “你终究是骗了她。”洛回雪很为易轻霜愤愤不平,但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景流光尚在场,她只能这么说。 李江南并不争辩,沉默不语。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吧。”景流光说道。 洛回雪点头,毕竟她还欠他一个解释。 得了景流光的命令,桑兰先去准备了。随后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前往山抹微云居。 微云此时正在柜台前发呆,看着门外的雨,一直那么大。 “老板娘,雨这么大,天又这么晚,看来不会有客人来了。”伙计没有往下说,不过言外之意微云岂会听不出来。 她直了下身子,又重新坐好,想了一下,说道:“再过一会吧,若是还没有人,那就打烊。” “好嘞。”伙计很是干脆,先过去了。 “回来。”微云又将他喊了回来。 “老板娘,还有什么吩咐?” “好生照料她。” 伙计点头,下去了。 他真的不会来了吗?以往每年今日,他都会一个人来,静静地坐,一言不发地喝茶。 微云心中想着,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听到了那个淡漠的声音:“微云,一壶执念。” 执念,就是那苦中带甜的茶,是她专门为景流光而制。 所幸,他很喜欢。 微云在沉思着,回想着,他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 “微云,一壶执念。”淡漠的声音。 微云拧了自己一下,这是要疯了,怎么竟幻听了两次,真是丢脸。 “老板娘,来客人了。”伙计提醒她。 “啊?”微云一愣,再一看,哪儿是幻听,分明就是景流光,旁边还站着上次见过的姑娘,和另一个未曾见过的男子。 他正站在她面前,奇怪地望着她。 这才知道景流光已经喊了她两次,脸一红,连忙说道:“好的五少爷,请稍坐片刻。” 景流光点头,到了楼上的老位置。 “小石头,赶紧的,我要沏壶茶,然后,对了,把我蒸好的桂花糖糕拿出来。”微云又恢复了干练,笑盈盈地吩咐道。 那个叫小石头的伙计手脚很是麻利,微云对他这一点很是欣赏。 三人坐了下来,都在想如何开头,因而都没有说话。 沉默的功夫,微云已经将执念送了上来,旁边还配了盘桂花糖糕。 景流光点了点头。 微云转身离去,终于,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回来,恭敬地问道:“五少爷,可要上碗面?外面雨这么大,不知道可用了饭?” 景流光道:“我们都用了饭,就不必麻烦了。” 微云脸上的失望一闪而逝,便往楼梯走去。 “微云姐姐。”洛回雪喊住了她。 微云回头:“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洛回雪向微云讨了纸和笔,飞快地写了几行字,并取了发上的一支珠钗,说道:“有劳微云姐姐将这信函和钗交给洛御史夫人手上,并告知一声我晚点回家。” 微云点头,并未多言,召来小石头便让他去送信了。 由于景流光交代不用伺候了,微云便明白了,轻轻离开了。 刚坐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楼梯的另一面拐入一个房间,见床上躺着的人仍在沉睡,便放心了。轻轻地带上门,又到了柜台旁了,嘴角带着笑。 “我已经让母亲安排人手去寻轻霜了,但愿能找到她。不然这么大的雨,她又人生地不熟,孤苦伶仃的怎么办。”洛回雪说着,心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是我的错。”李江南低头说道,“是我的错。” 洛回雪此时对李江南好感尽消,怒道:“自然是你的错。轻霜只是怀疑过,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始终认为那个楚江天是在意她的。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她,她就哭着和我说,‘姐姐,我要找楚江天,我要找楚江天’,在这个地方,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可是你,你却负了她。你于心何忍?” 李江南用手撑着头,眼眶通红,他何尝不知道,可是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不住地说:“是我的错。” “你说,你为什么要骗她?”洛回雪问他。 她一定要问个清楚。易轻霜选择独自离开,必定是失望至极。以易轻霜高傲的自尊,如若感受到一丝勉强,必定不会委曲求全。因而她要帮她问清楚,她实在不忍心一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受如此重的伤。对于她而言,这是致命的。 这种痛,洛回雪明白。 “我,我并没有要骗她。”李江南低声说道,仍未抬头。 “好,那你说!”洛回雪针锋相对,居然拍了桌子。 这着实吓了景流光一跳,也让李江南愣在了那里。 此刻,洛回雪的脸上冷冷,双眉紧蹙,是真的发火了。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哪里有之前的矜持,分明带着一股令人敬畏的英气。 李江南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景流光,见景流光点头,便开口了。 第47章 暮春初相遇 “自五年前南越北辰那战结束,我便孤身前往北辰,化名楚江天,只是为了打探北辰军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轻霜,得知她是北辰公主后,我便设计救了她,取得她的好感。”李江南回忆着说道,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初遇她的情景,嘴角泛着微笑。 那时,是暮春。易轻霜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漂亮可人,自带一种清丽的气质。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正在北辰最繁华的大街上逛着。 两个小姑娘的手中各拿了一串诱人的冰糖葫芦,边走边吃,率性、纯真。 他记得,冰糖葫芦上的山楂很是红艳,像极了她的唇瓣;冰糖葫芦上的糖汁很是晶莹,像极了她的眼神。 她的眼中尽是笑意,笑声清脆悦耳。正走着,她忽然停下来,细心地将小丫头粘在嘴边的冰糖碎屑擦掉。 那是一幅画!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经入了他的心。那时他还想着,待大事办完,他就带她走。一个很荒谬、很真切、很美好的想法。 正欲离开,却忽然听到小丫头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公主。” 说完忽然捂住嘴巴,然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她也学着小丫头的样子,一下子捂住嘴巴,笑意却从眼中溜了出来。 两个姑娘便笑着手拉手跑开了。 而他,此时心中有了主意。找了两个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他的身手、他的胆识、他的潇洒自然俘获了她的心。 她羞涩地报上名字:“哥哥,我叫易轻霜。” 他惊异于她的直接,便胡乱说了个名字:“楚江天。” 她又笑了,记住了这个名字。 就在第二天,她让人接他入宫,见了皇帝和皇后,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自此,便特许自由出入皇宫。 因为他的身份无从查起,他被怀疑过、刁难过,都被她一力维护,那些质疑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她如此信他。 皇帝看出她的心意,甚至与他开过玩笑,要将公主许配给他。他心动了,但是却也胆怯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那么,只有负她。 他是将他心爱的女子带走了,却是以她想不到的方式,最不愿意的方式。 洛回雪听到这儿愣住了,她并不知道易轻霜是北辰公主,难怪她一直对身世讳莫如深,还怕因为她害了自己。 原来竟是这样。 李江南接着说道:“所以,我可以轻易打探到北辰的军情,这次北辰出兵南越,我也是早就知道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我事先弄晕了轻霜,带她到南越,一直都好好的。可是就从客栈出去一会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洛回雪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质问道:“你带她回来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想以此为筹码,让北辰有所忌惮?” 洛回雪的话毫不客气,李江南也没必要隐瞒,点头。 “荒唐!”洛回雪又拍了桌子,她再也没有一丝耐性了:“轻霜一心对你,你居然利用她的感情如此骗她,她如今不知所踪,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多伤心。难怪她一见到你就脸色大变,她那个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你骗了她!” 李江南喊道:“我没有骗她!” “哼,没有骗她,你接近她、带她走全部都是利用她,你还敢说你没骗她?”,洛回雪吼道:“无耻!” “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她。”李江南眼眶红红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洛回雪冷哼一声:“你这种如果算是真心喜欢她,我倒真觉得轻霜离开是正确的决定。” “在感情上,我没有骗过她。在其他方面,我有我的不得已,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李江南不能接受洛回雪说他骗了易轻霜,他有他的立场,他的为难。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洛回雪打断了,她冷哼一声:“以防万一?两军取胜,靠的是谋略、实力和胆量,你居然想用一个弱女子,美其名曰以防万一。” 景流光见洛回雪如此咄咄逼人,而李江南满脸痛苦,便开口了:“回雪,你不要这么说江南,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的,牵扯太多。你如此说江南,这不公平。” 洛回雪此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觉得他们都是在强词夺理,她明白易轻霜对李江南的依赖,所以就痛恨他的欺骗。 “公平?对他不公平,那么对轻霜公平吗?她是北辰公主没错,但是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不应该为战争牺牲,牺牲她一厢情愿的爱情。”易轻霜反驳道。 然后又冷笑道:“五皇子,你自然是为他说话。他的所作所为想必也是得到你的支持。身为皇子,你深谋远虑是没错,你要争夺皇位也无可厚非,可是你让李江南利用一个姑娘的感情,这怕不是君子所为。” 李江南说道:“这并不关五皇子的事。洛小姐,你要怪就怪我吧。” “怪你?怪你有用吗?轻霜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她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一想到易轻霜不知所踪,想到初见她的无助,洛回雪就忍不住发火。 景流光见她火气如此盛,便劝道:“回雪,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存在很多中间地带。如果什么都像你说的那样来,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有时候,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是要用一些非常规办法。你这宁折不弯的性子要改改了。” 景流光的语气很中肯,但是在洛回雪听来很是刺耳。在她的意识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的就要坚持,错的就不要做。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睛瞥向窗外。既然话不投机,那就不要说好了。 此时,雨还在下。 “回雪,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一仗,我们败了,要如何收场?若是易轻霜不是你的朋友,你从来没有见过她,你会如此激动吗?你很正直,但是感情用事得一塌糊涂,这是你的弱点。” 景流光望着她慢慢地劝道。他也知道以洛回雪的心性,不见得接受得了这番说法。自她那件事之后,她的秉性变了不少,这让他又喜又忧。 洛回雪一听,“砰“的一声将杯子放到桌上,横眉冷对道:“这一仗纵使艰难,说败了却不可能。北辰练兵五年,难道我南越将士是吃素的吗?这五年,南越将士勤于练兵,并未荒废。况且,有骠骑大将军坐镇,又有你与七皇子的兵力增援,要败也难。” 见景流光未说话,她接着说道:“好,纵使被你言中,那么以轻霜为筹码,北辰若退兵,难免不心怀怨恨卷土重来,那时又该当如何?若不退兵,你让轻霜如何自处?已经被自己最依赖的人欺骗了,再让她接受父皇母后的弃而不顾吗?” “至于你说的,如果我不认识轻霜,我会不会如此激动。那么我告诉你,不存在这种如果。事实是我认识了她,她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要护着她。” 洛回雪的眼神很坚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景流光和李江南不再言语。 第48章 所以在等你 此时,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随后又归于平静,三个人互相对视。 “微云。”景流光喊道。 微云正一个人坐着,忽听景流光喊她,连忙上了楼。 “你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刚才像是有人咳嗽。” 微云一想,莫不是那个人醒了?可照理说,不会啊。 不过景流光既然问她,那肯定是听到了动静,毕竟那个房间与这个位子就是隔壁,故而答道:“回五少爷,只是有个远房亲戚借住我这,她生了病,已吃了药睡了。您听到的咳嗽可能是她的。她意识不清,不会听到什么的。” 这句话打消了景流光的疑虑,便让她先下去了。 “易轻霜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半晌,景流光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说给李江南和洛回雪听的。 李江南有些不敢相信,望着景流光,见他是认真的,便点头。 只是,这以后要怎么办?她已经负气走了,并且已经认定他不要她,他骗她。如若在今天之前景流光如此对他说,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若”? 洛回雪仍未说话,不过气是消了一点,又倒了一杯水,说道:“北辰必定会发现轻霜失踪,如果可以,就送她回家去吧。那儿才是她该待着的地方。” 景流光示意李江南,李江南应下了。 “我有一件事要向你解释。”既然该说的话都说了,洛回雪觉得自己欠的那个解释也要还了。 李江南见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便先下楼了。 此时,只剩洛回雪与景流光两个人。 “你要解释什么?”他笑着问她。 见他微笑,洛回雪放松了一些,再想想,刚才自己是有些过了。不过,如果让她再来一次,她仍会如此。 抬头看看他,随即又低下了头,说道:“皇上说的没错,瑾妃娘娘的主意是我出的。” “我知道,你在晴明殿已经说了。”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平静得很。 “可是,我并非要涉入你与七皇子的争斗。我的初衷只是不愿意边关这一战腹背受敌,仅此而已。” 景流光望着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不再追究易轻霜的事情吗?” 洛回雪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与轻霜无关。在晴明殿中,皇上提及的时候,我就怕你误会,已经下了决心要和你解释清楚。只是,后来见轻霜不知所踪,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一时气愤才会发火。这是两件事,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景流光笑了:“你怕我误会?误会什么?误会你仍然心系流云?” “难道你不会吗?”洛回雪反问道,“我知道你对我推心置腹,所以我不能让你误会。” 对面的男子笑了:“我会误会,所以在等你。” 景流光的话有些模糊,易轻霜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只好拿起一块桂花糖糕慢慢吃,借以转移注意力。 “谢谢你。”洛回雪觉得还是要道谢。 “你又谢我什么?刚才不是骂我骂得义正言辞。唉,这南越,还真的没有人这么对我。就连父皇也没有过。”景流光说得有些无奈,但是眼角眉间都是笑意。 洛回雪脸上一红,用手拂了拂头发,小声说道:“本来就要被骂。”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景流光只听她嘀嘀咕咕,但是声音太低,他只好再问一遍。 “哦,是这样。我想,李江南把易轻霜带到南越,无非也是为了让你借这一战在争储中更有优势。如今,你放弃了这条路,这势必少了胜算。” “无妨,我不是还增兵边关了吗?”他安慰她道。 洛回雪瞥了他一眼,内疚地说道:“那不是又被我打乱了吗?如今,瑾妃那边做得比你更多。如此,你不又被比下去了吗?” 景流光倒笑了,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如此一想,我倒真的没有任何优势了。”忽又说道:“这样不正好称你的心?” 他似乎就喜欢看着洛回雪的窘状,因而说得格外轻松。 洛回雪立刻回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所以我才会向你解释我的初衷。” 末了,她弱弱地问他:“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景流光不带任何犹疑,很是干脆。 “怎么答得这么快?”洛回雪笑着问道。 这是她今晚出了飘摇宫第一次朝他笑,对于他来说就够了。 “答得快,是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一丁点犹疑让你有胡思乱想的机会。” 他的眼神坚定,语气郑重,这种认真给了洛回雪一种没来由的感动。 “谢谢你。”她又说道。 景流光用手撑着下巴,望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戏谑道:“洛小姐今日怎么了?骂了我一遍,又谢了我两次?”随后又说道:“我们之间不需要如此。” “一次是谢你放了轻霜,一次是谢你如此信我。”洛回雪的样子很认真。 “那你会信我吗?”他问道。 “啊,信你什么?”洛回雪一愣,她不知道景流光问的是信他哪一方面。 景流光端起执念,喝了一口,静静地望着她,说道:“你只要相信,我对你的真心,就可以了。” 洛回雪脸红了,她没回答,只是望着他。终于,点了头。 这一点头,让景流光的眼眶有些红了,他觉得今天做出的放弃是值得的。 “我将于三天后启程去边关,你,会来送我吗?”他问她。 “三天?这么快?”洛回雪只知道他将去边关,却没料到如此之快。 “是,战事不等人。况且,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战功。” 洛回雪懂了。 虽然她并不愿意看到他和景流云这么快就要拉开争储的战斗,但是这是避免不了的。毕竟景流云那边,也已经有所行动。 作为她,只能远观,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好,我会送你。三天后,城门见。”洛回雪答应他。 景流光忽然伸手到她的脸旁,洛回雪一惊,却没敢动。他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闪躲,因而苦笑了一下。将手伸向她的头发,将那支碧玉钗戴好。 “其实,今天我很开心。”他说得很坦诚,洛回雪却内疚。 他自然看出来了,笑道:“我是说真的。一,你肯来为我庆生辰;二,你肯戴着这枝碧玉钗;三,你肯向我解释。”然后补充一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洛回雪望着他,后悔刚才对他的疾言厉色。同时,感激他对她的包容。她伤他的,都已经在“除此之外”中了。 “答应我,这枝碧玉钗不要拿下来,在你出嫁前。”他似乎在恳求她,他并不知道以后如何,但是他希望她能一直戴着。只要她戴着,他的心就安了。 洛回雪又一怔,见他眼神竟有些悲伤,便点了头。 第49章 是你救了我 回到了洛府,已经是深夜了。进了房门,却发现花氏与锦瑟都在。 洛回雪顿时觉得不妙,忙问道:“娘,可找到轻霜了?” 花氏摇摇头,说道:“老爷加派了人手,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雨下得这么大,轻霜一个人究竟要怎么办啊?” 花氏心软,况且早就将易轻霜看做女儿,从接到洛回雪的信函那一刻,她就担心不已。这已经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让她如何不心急。 洛回雪也是六神无主,这一夜,几乎都没合眼。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是清新,还能听见鸟鸣声。易轻霜睁开了眼睛,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只记得昨夜在雨中一直走一直走,走着走着就没知觉了。 这是哪儿? 她打量着周围。屋内布置得很简单,也很素雅。自己躺在床上,盖着一条素色的棉被。而衣服,已然被换了干净的。 她想不起来,印象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她只记得听到了李江南喊她,但是一转身,却变了一个人。 根本不是他! 想到这儿,心中又一阵痛。她不记得细节,却记得那一种痛。那种锥心的痛,让她不由得捂着胸口。 正在这时,门开了。 进来了一个男子。 见她眼睛睁开了,男子很是激动,喊了声:“姑娘,你醒啦?” 易轻霜并不认识男子。问道:“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这男子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身形瘦小,却带着一股机灵劲。听她问他,便说道:“我叫小石头,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家老板娘救了你。” “老板娘?”易轻霜重复道。 小石头此时已经张开嗓子喊了:“老板娘,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这声音洪亮的,让易轻霜的心情忽然有些开朗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是吗”,已然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她满脸带笑,模样秀美,装扮艳丽,尤其眼睛透出的精明让易轻霜觉得她很是玲珑。 “姐姐,是你救了我?”易轻霜问道。 女子笑道:“对,昨日一位公子将你带到我这,说是半途遇上的,他于心不忍。但是他一个男人不方便,便恳请我照顾你。” 说着便又笑道:“我叫微云,你叫我名字就是了。” 微云边说边摸了摸易轻霜的额头,已经退热了,便点点头。吩咐道:“小石头,去拿一碗粥上来。” 随着小石头一声欢快的“好嘞”,楼梯上便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 “微云姐姐,那个救我的男子可是怀中还抱着一个娃娃?” 微云点头。 易轻霜喃喃道:“我还没向他说一声谢谢。” “谢谢姐姐救我,我走了。”易轻霜说着,便要掀开被子要下床,被微云给拦住了。 “妹妹,你这才刚退烧,还要休养几天,不要这么急着离开。你的衣服被我洗了,还没干呢。”说着,微云从柜子里又拿了一套出来,笑着说:“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穿我的吧。这套衣服也是新的,我只穿过一次。” 微云的笑容带着歉意,易轻霜捧着衣服,眼眶红了:“谢谢微云姐姐。” 不一会儿小石头就端着粥上来了,微云接过来,让他去招呼客人了。她将粥递给易轻霜,说道:“你淋了一夜雨,先喝点粥。等会儿,我再给你做些饭菜。” 易轻霜怔怔地看着她,又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小口地吃着。可是吃着吃着,就不由得想到了昨晚李江南的话,再也吃不下了,端着碗哭了,泪水一滴一滴落到了粥里。 微云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不落忍,便劝道:“妹妹,别怪姐姐多事,你若是想哭,那就哭出来。只是,哭出来后便好好生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易轻霜听了这话,更加难忍,端着碗,默默的流泪。 “其实,昨晚初见你,你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我便猜出了一些。女子,太重情义,终究是要受苦的。” 这句话说到了易轻霜的心里头,她自认为一心一意地对他,也会换来真心相待,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骗局。而他,竟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放不下。”终于,她大声地哭了。 她曾一直以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却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心中说了一百遍要放手,却在第一百零一遍忍不住又想到他。 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理由,一个让她原谅他的理由,可是他不愿意给。而她,却一直在苦苦追寻。 如此这般绊人心! “妹妹,没什么放不下的,你只要想想他是如何放下你的,你自然就放下了。”微云劝解道。不过作为局外人,她只能说。毕竟,事非经过不知难。 “想到他如何放下我的?”易轻霜重复着,她笑笑,又摇摇头。她怎么没想过?可是她做不到。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李江南的样子,虽然那也是他的计策。 她见过他的快乐,见过他的悲伤,见过他的睿智,见过他的无助,见过他的自负,见过他的焦虑,那五年,他是在她的见证下度过的,他的身边,总有她。 她感同身受着他的兵荒马乱,陪着他换来的喜乐平安。 如今,让她怎么放下?对于情感,她从来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先把饭吃了。吃饱了饭,再睡一会,一切都会好的。”微云安慰着,又将粥端了起来。 她的语气很温柔,易轻霜不由得想起了洛回雪。南越一趟,伤了她的心,却也暖了她的心。一个因为李江南,一个因为洛回雪。 想必洛回雪正在寻找她吧,可是她不能去找她,找她便是害她,她不能这么做。 “好了,快吃吧,养好了身体姐姐送你回家。”微云见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便说道。 易轻霜点头,又道了谢。 休养了两天,易轻霜的心情好些了,她打算向微云辞行。 这日一早,易轻霜穿戴整齐,向微云告别。微云本想再留她住些日子,拗不过她,便点头了。刚欲离去,却见街上行人行色匆匆,便忍不住问了。 “五皇子今日要去边关,所以城中百姓都自发去城门送行。”微云说着,语气中有些落寞。 五皇子?那不就是景流光?那么,李江南是不是也要一同去? 易轻霜本打算直接回北辰,可是一路遥远,再加上回去也无颜面,便改了主意也去边关。当然,她并不打算找李江南,只是想远远地看着,直到自己死心。 因而,便匆匆告别了微云。 第50章 孤蓬万里征 城门口,景流光等拜别了皇帝及送行的文武百官,却没有等到洛回雪,不免失望。 “五皇子,洛小姐怕是有事情耽误来不来了。”李江南见他双眉不展,知道他心中有憾,便宽慰道。 景流光没有说话,仍然在找他熟悉的身影,可惜终一无所获,终于,放弃了寻找。 “流光,是否仍有未了的心事?”皇帝注意到了他眉宇间的落寞,便问道。 “父皇,没有。儿臣这就启程了。”景流光说罢,便又向皇帝行了大礼,一跃上马。 “好,父皇等你凯旋。”望着马背上那身穿雪青色战袍的俊逸少年,坚毅、自信,皇帝不由得感叹时光飞逝,眼眶湿了。 你终究没有来送我。 景流光心中默叹,策马扬鞭,众将士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远去。 洛回雪此时正在恒古关立着,城门外的第一个关口。她既然答应了他,岂会不来?只是前次送宫一的时候被发现了,为了方便,因而此次便往前多走了一段。 等了很久,这才看到一队人马由远及近,洛回雪连忙从山坡上跑下去。 “真慢!”她嘀咕道,却没想过是由于景流光寻她的时间太长才耽误的。 她今日换了装束,头发高高束起,身穿一身石青色的男子长衫,脚蹬一双大红色靴子,很是英气。以往女扮男装溜出去,她也是如此装扮。 这套装束还是一大早去买的呢,她颇为满意。 终于,她看到了她熟悉的面孔,脸上一喜,忙喊道:“景流光,景流光!” 忽听有人直呼景流光的大名,一队人马都警觉起来了。 景流光也抬头,脸上蕴了一层寒意。在这南越,居然有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直呼他的名讳。 却听这声音来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明眸皓齿,正冲着他笑。 这少年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你在叫本王?”他冷冷地问道。 “是我啊,你不认识啦?”见他一脸茫然,洛回雪撇撇嘴,摇了摇头。 这才三天未见,他就装作不认识自己,难道自己这身打扮很丢他脸?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蛮好的啊。再说,不是他让自己来送他的吗? 洛回雪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只是,听了她的话,景流光仍然没认出来,只是皱了皱眉。 李江南虽觉得眼前少年有些面善,却也没想到是洛回雪。又见他一点礼数都没有,而景流光脸上明显结了一层霜,不禁道:“五皇子的名讳岂由你随意呼出?速速退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洛回雪见状,眉头一蹙,指着李江南骂道:“李江南,你什么意思?你别仗着救过我,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好心好意来送你们,却做出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给谁看啊?” 这还不够,又指着景流光怒道:“景流光,还有你,你什么意思?让我来,又装作不认识我。算了,我走了!” 洛回雪跺了跺脚,一转身便要走。 听到这少年说自己救过他,再仔细端详他的样子,李江南这才认出来,忙道:“哎,洛……那个,你别走。” 洛回雪头也没回,大步向前,她是生气了。 “五皇子,是洛小姐。”李江南上前低声向着景流光说道。 景流光一听,愣了一下,一拍脑袋,立刻笑了,哪儿还有刚才的冷傲,忙交待李江南:“原地休息,等我回来。”当即飞身过去,牵住了洛回雪的手。洛回雪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用轻功带到了山坡。 她的气还没消,白了他一眼,直接坐在了地上,一句话都不说,随意拿了段树枝在手中晃。她的头高高抬起,傲得不得了。 “哎呀回雪,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我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我还,我还找了半天呢。”景流光见她这生气的模样觉得好笑,便轻轻按她的头,被她一把推开,头又抬得高高的。 景流光一见,又凑上前冲她笑,被洛回雪一手盖在他脸上,然后推开了。他不死心,又笑眯眯地凑上来了。 “你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德行,现在又这样!”她甩了他一句,满面怒容。 景流光倒有些委屈,解释道:“大小姐,我哪有?我在城门口找了你那么久都没找到,本来就很不开心。然后,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站我面前,直呼我大名,我怎么能想到是你啊?” 见他一脸诚恳,又如此低声下气,洛回雪的气消了一点,不过还是“哼”了一声。 “五皇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见她这个样子,景流光便坐在她身旁,洛回雪往旁边挪了一下,他又嬉皮笑脸地跟了过来。 “穿成这个样子不是为了方便见你吗,不然引起麻烦怎么办。这还成了我的错?”洛回雪说道。 景流光笑嘻嘻地看着,说了句:“其实还蛮好看的,多了些英气,有种女中豪杰的意思。” 洛回雪心中暗道,本姑娘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在京城养尊处优呢。 “这都上战场了,怎么还这么没正经啊?沙场无眼,你自己多加小心。”她骂了一句,随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他小心。 “这不是看到你高兴嘛。”他笑道,“你这是担心我吗?” “嗯,是啊。”她接着晃荡手中的树枝,白了他一眼。 景流光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此次去边关,想必时间不短。你自己好好的,等我回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明亮,清澈,不过,要很久看不到了。 “好!”洛回雪应得很是干脆。 秋风乍起,吹乱了两人的头发,更添了离愁别绪。 “好了,快走吧,都在等着你呢。”洛回雪不喜欢这种面对面的送别,她怕自己失态,因而站起身催促他道。 景流光起身,望着她,却没有走。 洛回雪拂了拂头发,伸出手,为他戴好头盔,轻声说道:“去吧,一切小心。” 景流光不笑了,眼中尽是不舍,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头发,却没敢,转而摸了摸自己的头,轻声说道:“那我走了。” 洛回雪点头,背过身去。景流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叹一口气,飞快地从背后抱了她一下,洛回雪一怔:“流光,我其实把你……” 景流光心中一痛,打断她的话:“不要说,回雪,不要说……” 他忽然松开她,施展轻功向山下飞去,空中传着他的声音:“等我回来。”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第51章 洛明霞请罪 待洛回雪回到洛府,已经近中午了。 不知道为什么,送走了景流光,竟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这偌大的南越国,没了父亲和哥哥,又没了他,心始终不能安定。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锦瑟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她边走便说,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是不是轻霜有消息了?” 锦瑟摇摇头,交给洛回雪一封信,说是她出去没多久一个孩子送来的。信上写着“洛回雪亲启”。洛回雪一怔,接了过来,刚要打开,却见洛明霞过来了,身边跟着碧枝。 洛回雪将信函交给锦瑟,冷眼旁观。 岂知洛明霞忽然向她行了一个大礼,这让洛回雪很是惊讶,和锦瑟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 “你做什么?”洛回雪问她,语气明显充满戒备。 洛明霞并未起身,反而哭了起来,碧枝在旁安慰:“小姐,您别这样。”洛明霞推开碧枝,仍哭个不停,手绢都湿了。 洛回雪更是诧异,她知道洛明霞一向外表柔弱内心阴狠,如今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要是被别人看见定会以为是她欺负她,因而不觉退后了一步,离她远一些总是好的。 “你做什么?”洛回雪又问了一遍。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她还是哭,她立刻走。 洛明霞此时双眼通红,用手绢擦拭着眼睛,一脸委屈道:“姐姐,明霞请姐姐原谅。” “原谅你什么?”洛回雪冷笑一声。 “姐姐,这两日妹妹已经思量过了,那日确实对姐姐做了错事,今日特来求姐姐原谅。”洛明霞一脸诚恳。 洛回雪望了锦瑟一眼,锦瑟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昨日夫人单独找二小姐谈了一会儿,今早二小姐已经来了一趟,没见到您,这是第二遍。” 如此洛回雪便明白了。想来花氏要问清楚当日她打洛明霞一巴掌的原因。不过见她这样子,应该不敢说实话,这才过来求原谅。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想到气也出了,而且眼下过得很舒心,也无谓多生事。故而说道:“那日的事情,你是否向夫人老实交代了?” 洛明霞一怔,没有作答。 见她那样子,洛回雪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淡淡地说道:“那日的事情,就此罢了。我给了你一巴掌,已经两清了。” 洛明霞抬头看着她,见她并不像要计较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擦了擦眼泪,说了声:“谢谢姐姐。” “好了,你走吧。”说完便也要离开。 洛明霞在碧枝的搀扶下起身,松了一口气,见洛回雪要走,连忙又喊住了她。 “还有事吗?”洛回雪觉得她很是奇怪。 洛明霞走到她面前,说道:“姐姐,我刚才来的路上,遇到了管家。他本想来找你,见我过来了,便让我代为说一声。” “哦?管家找我什么事?” “说是刚才有个女子来报信,说清霜妹妹高烧未退,暂住在她家里,情况很不乐观。所以让她来御史府报信,想见你一面。” “什么?见我一面?她很严重吗?”洛回雪听到这儿,不淡定了,摇着洛明霞的肩膀追问道。 洛明霞安慰她稍安勿躁,说那报信的人还在门口,管家让她候着了。洛回雪一听,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到大门口,洛明霞等人在后面追着。 果然,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站在门口,手中拿着手绢踱来踱去。 “轻霜是在你家中吗?”洛回雪劈头就问。 女人一听,连连点头,说道:“请问可是洛大小姐?” “我是洛回雪,是轻霜让你来的吗?她怎么样了?” 女人点点头,说道:“我在前几天的雨夜遇到轻霜姑娘的,她发着高烧,说着胡话,我就将她带回家照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见好,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今天一早,她面色苍白,还吐了血。这才请我来御史府找洛大小姐,说想见您一面。” 洛回雪一听就急了,都吐了血,这怎么好?肯定是接受不了李江南骗她的事实,这傻姑娘。 洛回雪一刻都不能等,向着女人说道:“你在前面带路,我随你去。” 女人连连点头,说道:“不过我家有些远……” “这有何难,锦瑟,快去备一辆马车。”洛回雪吩咐道。 “姐姐,我同你们一起去吧,不管怎么说,轻霜也算是我妹妹。”洛明霞说的这句话,让洛回雪心中有些感动,看看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还有,姐姐,既然轻霜病重,我们请个大夫一起过去,总是好的。” 洛回雪听了,此话在理,拍了拍洛明霞的肩膀,说了声:“谢谢。” 很快,一辆马车向着女人的家驶去,坐着洛回雪、洛明霞、洛顺和报信的女人。 锦瑟没有跟去,洛回雪让她留下来等花氏回来,免得她担心。 一路上,洛明霞不住地安慰紧张的洛回雪,让她心中稍微宽慰了些,也对洛明霞有了些改观。 马车飞速地奔着,可是洛回雪还是觉得太慢,她的心中都是易轻霜。她还好吗?此时她的脑中都是那个唤她“姐姐”的可爱女子。 还记得前几日还与她玩笑,现在怎么就危在旦夕呢?想着想着,洛回雪不禁擦了擦眼睛。 “车夫,快一点!”洛回雪再次喊道。 车夫已经很快了,但是不管如何,在洛回雪的眼里始终是慢,因而又向马响亮地挥了一鞭。 忽然,马长嘶了几声,一个不稳,险些翻车,洛回雪急忙调整重心,这才稳住了。 “出了什么事?”洛回雪问道。 “大小姐,我们险些撞到了一位公子。”车夫小心翼翼地说,声音有点颤抖,看来很怕。 “撞到人了?他有没有受伤?”洛回雪一惊,隔着帘子问道。 “看样子没有。”过了一会,车夫答道。 洛回雪松了口气,隔着帘子递出一锭银子,说道:“给这位公子的补偿。” 车夫照办,那男子一怔,很是惊讶,随即嘴角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接了过来。 “好了,赶紧赶路,小心点。”洛回雪叮嘱车夫,随后马车又飞快地向前驶去。 “还有多久?”洛回雪问向女人。 女人笑道:“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吧。” 洛回雪点头,她实在有些累了,靠着车窗,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地上,已然不见了洛明霞、洛顺,当然,还有那个报信的女人。 而自己,双手双脚均被缚,动弹不得。 第52章 人在屋檐下 洛回雪使了使劲,却还是没有挣脱开绳子。她挣扎着坐起身,望向四周。 这是一处偏僻的树林。树已经没有了春夏的绿,地上的落叶、枝上的萧条以及荒无人烟无不透着一股寒凉。 这是怎么回事?洛回雪记得她明明是同洛明霞他们一起去找易轻霜的。可如今,除了那辆马车,就只有她一个人。 马车的帘子是掀开的,一眼就看得到里面没有人。 “明霞?洛顺?你们在哪里?”她呼喊道,可是没有任何回答,连回声都没有。 洛回雪第一感觉就是被绑架了。 可是这绑架了,为什么不见绑匪,反而将她一个人绑好就扔在这儿了,这算什么事? 她又望了望四周,想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割断绳子,一无所获。 不过此时心中也踏实了一些,既然这是个计,那么就说明轻霜不在他们手中,至于危在旦夕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因而稍稍放下了心,脸上露出了微笑。 “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笑得出来?这洛府的小姐果然不一般啊。” 再听到这声音,洛回雪眉头一皱,抬眼望去,正是那个通风报信的女人。再见她,哪还有之前的唯唯诺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风尘的笑。 此时,她正摇着绣花手绢一扭一扭地走过来,那走姿,妖娆妩媚,标准的烟花柳巷出品。 再见这女人的身后,跟着几个壮汉,满脸横肉,形容猥琐,是打手无疑了。 洛回雪叹了口气,她万万没想到会落入这些人手中,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 “我问你,我妹妹和那个大夫呢?”她眉头也不皱了,直接问道。 那女人倒是有些愣住了,不过没理她,而是蹲在她旁边,用手绢托起她的脸仔细打量着,啧啧赞道:“这模样果然标致,果真都把那些庸脂俗粉比下去了。这次倒是划算。” 划算?你当买菜呢。 望着这女人放光的眼睛,洛回雪一种没来由的厌恶,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因而又大声问了一遍:“我妹妹和那个大夫呢?” 这女人这才放开她的脸,没好气地说:“自然是被我们请回去了。你放心,你很快就见到她们了。 女人站起身,向着那几个大汉说道:“动手。” 为首的大汉问道:“媚姨,还是扔马车上带走吗?” 叫媚姨的女人用手绢点点他的额头,不耐烦地说道:“这不都交待过了吗?还这么没脑子。也带到丝音阁去。” 大汉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洛回雪见他那样子忍不住摇摇头,怎么看都有些愣愣的、傻乎乎的。 “是的,媚姨,知道了。不过丝音阁这么远,为什么要带到那里啊?”大汉又问了一个问题。 媚姨是没耐心了,吼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话这么多!” 被骂了之后,大汉挠挠头,望着身后那几个低头笑的汉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喊道:“还不过来!” “是。”那些人也不笑了,赶紧麻利地上前。 洛回雪一见,立马恶心起来,赶紧制止:“哎,各位,你们等一下。” 媚姨一听,走上前来,说道:“小姑娘,我跟你讲,无谓的挣扎是没用的。你呢就老实点,免得吃苦。” 洛回雪反倒笑了,说道:“媚姨是吗?你不就是要钱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要钱,我给你就是了。” 媚姨将信将疑地瞅了她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钱呢,我是要的。人呢,我也是要的。你呢,就不要白费口舌了。” 洛回雪说道:“这话说得没道理。你我互不相识,你骗我出来,无外乎要钱,要我的人有何意义?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扩充你的丝音阁。到时候,你要买多少庸脂俗粉,不对,你要买多少国色天香,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媚姨觉得有意思,冲她挤了挤眼睛,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姑娘,你知道丝音阁是什么地方?” 洛回雪“哼”了一声,这也太小看她了。这种地方,听名字还不清楚?再说了,这媚姨那妖娆的动作早就是个活招牌了。 “其实,你无非就是要钱。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是御史府的大小姐,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莫说你们几个了,就是你们长眠地下的祖宗八代估计都不得安宁。所以,还是放了我,对大家都好,是吧?你们拿钱走,我就当做了个梦,调剂调剂枯燥乏味的生活。” 洛回雪的话说得轻飘飘、慢悠悠的,却说到了这些人的心里去。 几个大汉都有些心虚了,他们还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是御史府的大小姐。 领头的有些颤巍巍地说道:“媚姨,这丫头,怎么、怎么还有后台?我们,要不,要不拿了钱就走吧?” 洛回雪面上虽笑着,心中倒真看不起这些汉子,一个个这么大的码子,胆子却这么小。 不过,这媚姨却让她看得起了。 她原地踱了几步,用手托着下巴,一言不发。 “媚姨,您觉得呢?”洛回雪又笑眯眯地问道。 不过心里暗道,要不是本小姐被绑着,就凭你们,还能说这么些话?不让你们跪地求饶叫姑奶奶就不错了。 只是,古语说的好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有一句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落入旁人手中,少不得要低声下气一些。 终于,这媚姨斟酌了许久,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在洛回雪充满希冀的眼神下,说道:“其实洛小姐,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与我也没多大关系,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对不住了。” 又是个“受人之托”,洛回雪觉得此生必定与这四个字剪不断理还乱了。 “动手!”来不及让她反应,媚姨已经下了命令。 旁边的一听,立马上来两个大汉。 洛回雪一见,想要反抗,可是手脚都被绑着,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她除了挣扎着往后挪,实在做不了别的。 “等一下。”媚姨喊了一声。 洛回雪立刻眼巴巴地望着她,难道改变主意了?可是媚姨冲她笑了一下,随即给她服了一颗药,逼着她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洛回雪那种不祥的预感又来了。 “没什么,就是一种药,让你暂时没力气而已。你放心,也就几个时辰,你乖乖的别反抗,到地方这药效也就差不多了。”媚姨的轻描淡写让洛回雪的心顿时凉凉的。 心里已经问候了媚姨的祖宗八代很多遍,却还是不解气。与此同时,头被罩住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这次是彻底栽了。 “救命,救命……”她大声呼喊着。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有胜于无。毕竟,要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方,那可真要死了。此时,再也没了谜之自信。 死心了!心死了! 却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声:“住手!” 洛回雪竖起耳朵一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这是谁来解救她了吗?可是听声音,貌似不认识。 难道又是个故人了? 第53章 被困丝音阁 媚姨一愣,再一瞧,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身穿一身紫赤金色的长衫,双手交叉,正看着她。 媚姨又向四周望了望,见就这少年一人,因而放下了警觉。再一瞧,很是面善,这才想到,问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一怔,反问道:“你认识我?” 媚姨乐道:“小子,虽然我们的马车撞到你了,但是你并没有受伤,再者说了,也给了你一锭银子了。怎么着,还要来讹诈不成?告诉你,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媚姨说了这话,身后的那些大汉也都笑起来了。他们也看不上这面无四两肉的少年。 “放了她。”少年冷冷地说道。 无疑,这个“她”指的是头被罩住的洛回雪。 一听这话,洛回雪连忙使劲挣扎着,抬着她的两个大汉禁不住她如此折腾,没稳住,洛回雪“如愿”摔倒了地上,痛得她龇牙咧嘴。好在头被套住了,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而已,否则这脸丢大了。 她的手腕被擦伤了,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上面还有丝丝血迹,由于双手也被绑着,又吃了媚姨的药丸,也没力气,只能不住地叫痛。这下摔得确实重了。 少年望了她一眼,脸上忽然有了喜色,随后冲着媚姨说道:“你放是不放?” 媚姨双手叉腰,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子,敢对我这么说话。你趁早赶紧走,不然连你一起捉了。” 少年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便出手了。 媚姨尚未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这些打手全部倒在地上龇牙咧嘴,这才怕了。 洛回雪听到这动静,心内一喜,看来是个高手。还想着如果有机会定要和他切磋一下。 媚姨的脸上立刻换成了谄媚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很是谦卑。说道:“这位公子,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计较,我们不过是受人之托,拿了钱办事而已。我放了她,您放了我,然后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您看好不好?” 少年略微皱皱眉,望了望躺在地上的洛回雪,便点点头。 洛回雪喊道:“大侠,你问问她是受谁之托,还有我妹妹和家丁在哪里。” 少年向媚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老实交待。 媚姨讪讪地笑笑,蹲下身子,作势要将洛回雪头上的袋子解开,边动作边说:“她妹妹和家丁,在……” 媚姨说得很慢,说到“在”的时候却不往下说了。 少年追问道:“在哪儿?” “在哪儿?你一起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媚姨忽然站起身,她并没有将洛回雪头上的袋子解开,反而是扎得更紧了些。 “你什么意思?”少年问道。 媚姨将手中的瓶子扔了,谁也不知道这瓶子她是从哪儿拿出来了。 她自己含了一颗药,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们连你一起抓去,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间,少年已经瘫倒在地,一同倒地的还有那几个大汉。 媚姨骂道:“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居然和老娘斗。” 洛回雪心中一寒,她此时有些迷糊,看来这媚姨又使了什么药了。 媚姨给那些大汉每人喂了一颗药,几个人立刻生龙活虎了。 “哼,好在那个姑娘想得周全,否则,这一趟还不能如此顺利。”媚姨自言自语道。 “你们,将他们两人一同塞进马车。” 洛回雪只觉得迷迷糊糊中被扔到了车上,随后又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那个少年也被扔了进来。 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床上。只是头疼,脸疼,仍然没力气。 她挣扎着起身,很艰难才坐了起来。她的头仍然被罩着,让她很绝望。 “有人吗?”她用尽力气喊着,可是声音却不是想象中的大。 这该死的药效什么时候才能过?她心中骂着。 “有没有人?有能喘气的吗?”她再次用尽力气喊着,仍然没人进来。 外面的莺歌燕语很是清晰,洛回雪都想得到是怎么样一个热闹欢腾的场景。 这个地方,不就是找乐子的吗? 她不死心,想尽量弄出点声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却一个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果然,这次声响大。 摔得她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就在这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一惊,问道:“是谁?你们把我绑过来究竟要做什么?” 没人回答,只听得脚步声在走近她。 洛回雪想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她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双手扶住了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姐姐,是我,我是明霞。” 一听这话,洛回雪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明霞,这是哪儿,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洛明霞四处看看,小心地说道:“姐姐,这儿是丝音阁,是个青楼。” “青楼,真的是青楼?”洛回雪喊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将我们绑到这儿的,我定让他这辈子不得安宁。” “对了,洛顺和车夫呢?”洛回雪想了起来,说道:“我们一起逃出去,然后派兵把这儿给端了。” 洛明霞却哭了:“姐姐,洛顺和车夫被他们杀了。只有我们俩被绑到了这里。” 听到这儿,洛回雪震惊了,他们敢杀人? 可就在此时,洛回雪觉得头又疼了,疼得要晕过去,而脸也钻心地疼,疼痛难耐。 “姐姐,你怎么了?我来帮你解开。”洛明霞见她痛苦的样子,才想到去帮她解开绳子。 “原来你在这儿,难怪我们没找到你。你倒是聪明,知道骗取我们的信任。不过,你跑不了。”这是那个媚姨的声音,洛明霞一见,手上的动作停止了,明显害怕起来。 洛回雪头上罩着的黑布拿掉了,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了,她正在解脚上的绳子。 “你们两个都跑不了。” 媚姨的笑声很是猖狂,毕竟这是她的地方。 “你……”洛明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媚姨抓住了,她扯着她的头发,洛明霞痛得都快哭了。 洛回雪顾不得疼,她自己现在没力气,别说这里这么多人,就是一个媚姨她也摆平不了,倒不如跑一个是一个。 她用力拖住了媚姨,向洛明霞喊道:“明霞,你先走,别管我。” 洛明霞用力从媚姨的手中逃出来,见洛回雪正死死地抱住她,便要去帮她,媚姨被两个人一同抓着,恼羞成怒,便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听到她在叫喊,洛回雪连忙捂住她的嘴,喊道:“明霞,你快走,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你赶紧回去搬救兵,我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 媚姨岂能让她得逞,三两下就推开了洛回雪。洛明霞一见更慌,只能不住地喊着“姐姐……” “你快走!”洛回雪再次抓住了媚姨,撕扯着她的头发,媚姨疼得直叫唤,洛明霞见状,擦了擦眼泪,趁这个空夺路跑了。 媚姨重重地推开洛回雪,又是一声闷响,她倒在了地上,还被媚姨踢了几脚,痛得脸色都变了。 “来人,快去抓那个小贱人!”媚姨的声音很是凄厉,忽一回头又看到瘫倒在地的洛回雪,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将她的头再次罩了起来,手脚也绑了起来,洛回雪又陷入了黑暗。 随着媚姨“哼”的一声,门重重被地关上了。 第54章 你要查什么 洛回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她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当然,除了前世被逼自杀之外。想到这儿,不由得苦笑。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古语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 她慢慢坐起身,终于能够靠在床边上了,大口地喘着气。她很想用手挠挠脸,此时那儿正痛痒难耐。她想不透,这药性怎么这么奇怪。再者,她明明听那媚姨说,到了丝音阁,这药效就该过了,怎么如今还是没力气? 叹了一口气,莫非这就是命。不过好在这媚姨还没让她做一些令人发指的事。想到这儿,心中稍微好过一些。 明霞,应该是跑出去了吧?她心中想着,但是却并不确定。毕竟她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而这里又是虎狼成群,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门又开了,洛回雪一惊,此时她的听力是出奇的好。 反正头被蒙着,干脆装死算了。其实装不装死也无所谓,此时她与死了也没啥区别。 一阵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她,小心翼翼的,洛回雪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一个人到了她身边,轻轻推了她一下。见她没反应,又推了一下:“你有没有事?” 洛回雪一听,这是个男声,声音竟然,竟然有些熟悉,她猛地一抬头:“你是……” 她没敢把名字说出来,或许是由于头被蒙着,才会听错吧。 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帮她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怔了一下,然后继续解开脚上的绳子,接着拿开蒙在头上的布。 忽然又重见天日了,洛回雪心中有了些敞亮。 “谢谢公子。”她笑着向男子道谢,却在看到他面容的一刹那,愣住了。 男子同样也愣住了。 是景流云。 依然是俊朗的面容,带着洛回雪熟悉的冷漠。 “流云……”她喃喃道。 景流云却很是诧异:“你认识本王?” 此话一出,轮到洛回雪诧异了。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看到他的一刹那,洛回雪想过,他可能会抬腿就走,可能会接着冷漠,但是他这陌生的表情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七皇子不认识我?”洛回雪问他。 他玩味地看着她:“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 洛回雪一头雾水,中秋刚冰释前嫌,这才没几天,景流云怎么像失忆了似的。再端详一下,确实是他啊,总不至于有个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可是他明明自称本王啊? 见她没说话,景流云眉头一皱,问道:“你的脸?” 脸? 洛回雪这才感觉到脸又痛痒了,她急忙用手去抓,可是越抓越痒,洛回雪只能更用力地抓。 景流云拿开她的手,说道:“你的脸又红又肿,不要再抓了。” 听他这么说,洛回雪四周望了一下,便想去拿镜子。无奈身上没力气,眼看着又要摔下了,被景流云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递给她一颗药:“吃了它。” 她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吃了下去。 “你不怕我害你?”他很奇怪,她竟然问都不问就直接吃了那颗药。 “不怕。”说话间,洛回雪已经觉得力气在慢慢恢复了。 “你是一起被绑来的?”洛回雪问他。 “你可以这么说。”他很淡定地回答。 “可是以你的武功,不可能。”她望着他。 “以你的武功,也不可能。” 听他这句话,洛回雪心中没来由地忐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疑惑,所以将计就计。”他也并不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要查什么?”洛回雪又问道。 他拿起她的手,问道:“这个链子,你从何得来?” 她的手上,正戴着那串真珠手链,宫明河送她的,宫素月的手链。 洛回雪有些为难,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瀑云剑,又怎么是由你送到风华园?”景流云接着问道。 洛回雪低下了头。 “你的声音很熟悉。” 景流云步步紧逼,洛回雪步步后退。 “你的字迹,更是熟悉。你到底是谁?” 景流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让她无路可逃,只能低头。 无意间看到了镜中的影像,她震惊了。她顾不得景流云,颤抖着拿起镜子,然后“啊”了一声,镜子碎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哭了。 镜子里的是什么人?两面脸颊红红的,还泛着黑,上面还带着一些被抓挠过的痕迹,渗着血丝,如此恐怖,如此……恶心。 她被毁容了。 而景流云,却依然淡漠地望着她。 于他而言,不管面前的人是美是丑,他都无所谓。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这串手链是哪儿来的,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镜子摔碎的声音终于引来了丝音阁的打手,当然,领头的媚姨也来了。 洛回雪此时脑中空空,失神地站在那里。 那些人一见洛回雪,都发出鄙夷的声音,连媚姨都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自信极了。 紧接着媚姨的表情变得嫌恶,本来还打算靠她撑场子,这怎么一会儿不见竟像个村妇,还是个极为丑陋的村妇。 洛回雪一点自尊都没有了,她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迅速蒙在了脸上,眼泪不自主地流着。 “来人,把他们俩给老娘抓起来。”媚姨发话了。 洛回雪一听,羞愤交加,立刻想到了媚姨对她所做的一切。也顾不得景流云了,此时她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她的头猛地抬起,直接动手攻向她。媚姨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然一招就擒住了她,而那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大汉甚至都没看到她的身影,就已经被打倒在地了。 洛回雪用手掐住媚姨的脖子,双眉紧蹙,虽然脸已经用面纱蒙上了,但是那眼神的寒冷还是让媚姨不由得跪了下去,紧接着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 景流云望着刚才凌厉的动作,心中颤了一下,这分明就是风华园的女子。只是,她的脸…… “小姐,对不起,是老娘,不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接这个生意,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我、我知道错了。” 此时的媚姨哪还有之前的猖狂,只要洛回雪能放了她,她连这个丝音阁都能送她。当然,前提是洛回雪要。 “刚才是你打我一巴掌是吗?”洛回雪冷冷地问道。 “啊?”媚姨一听,看来这是算总账来了,算了,还是命重要。当下心一狠,自己扇自己,每一声都听响,便扇边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媚姨对自己下手如此狠,手下那些大汉面面相觑,不知谁带了个头,也跟着自己扇自己,屋子里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直到洛回雪看不下去了,才都停手。 “说,是让你绑架我们的?但凡有一个字不实,本姑娘立刻杀了你。”洛回雪干脆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景流云嘴角一抹笑容,以手托腮立在一旁听着。 第55章 竟是苦肉计 媚姨此时哪敢不说实话,光用余光瞥一眼洛回雪都够她心脏颤颤的了。 不过,她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小姐,您说话算数?我要是说实话,您真能放了我?” 媚姨的话问得有些忐忑,化着浓妆的眼睛里还带着满满的希冀。不过,问了之后就觉得这句话简直是废话,就算是洛回雪不放了她,自己也得说实话不是? 不由暗自念道:“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真是落毛的凤凰……”想到这儿,觉得不合适,毕竟自己不是落毛的凤凰,充其量也就是落毛的鸡,唉,落毛的鸡。 一声重重的叹息! 旁边的大汉一听媚姨如此积极地争取豁免权,纷纷上前七嘴八舌地说道:“小姐,您也顺带放了我们吧,我们肯定也说实话。不过我们也没啥好交代的,我们都是听媚姨的,实在不行媚姨说话我们来证明,您看呢?” 又是一个个充满希冀的眼神。 媚姨一听这话,忍不住用手指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大汉开始骂了:“你们这些不仗义的东西,是不是些个男人?老娘给你们钱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如今这个时候倒知道甩锅了?” 说话还不解气,干脆挪过去对着那些大汉就是几巴掌。 洛回雪一拍桌子:“够了!要说就快点,本姑娘没这么多耐性。” “说,说,自然要说。”媚姨忙不迭地答道,重新回到洛回雪面前跪好:“小姐,您是真的不知道吗?其实,就是和您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对,您妹妹,她派人找到了我们,教我们说的,说那什么轻霜来着,生大病了,命都快没了,这才骗你来这里。” 媚姨边说边偷偷瞄着洛回雪,观察她的表情变化,从而调整自己接下来的说话方式。 “你说我妹妹?”洛回雪不敢相信,要知道今天中午洛明霞还跪在自己面前请求自己原谅她,而且主动请缨陪着自己一起来找易轻霜,甚至贴心地让洛顺一起来。她怎么会? 况且,不久前她还为了自己与媚姨厮打在一起,怎么可能是由她指使? “你说得可是实话?”洛回雪双眉紧锁,盯着媚姨。 媚姨心中一震,拿着手帕拍了拍胸口,赶紧答道:“小姐,您说我现在还敢骗你吗?我能有几条命啊?您想想看,如果不是那姑娘教我,我怎么知道谁是那什么轻霜?我去哪儿找这个名字?天哪,小姐您要是不相信我,我真比那窦娥还冤啊,这怎么还不飞雪,怎么还不飞雪?” 媚姨边说边拿手绢擦眼睛,以此来证明她的清白。 洛回雪不置可否,问道:“还有呢?” 媚姨一听,看来自己的话她还是信了的,那接下来说得可就更利索了。毕竟于她而言,说瞎话她都能说得像真的似的,更何况是说实话,那可不比真金还真。 “还有,刚才你妹妹过来假装要救你,这也是她安排好的。她怕你怀疑。” “那为什么还要给我解开?不是多此一举?”洛回雪问她。 媚姨一听,小眼睛瞬间充满了智慧:“哎呦,我的傻姑娘啊。” 刚说出这几个字,觉得不合适,自己的命还在人家手里,怎么能称呼她“傻姑娘”。连忙改了词:“小姐,这哪是多此一举?做我们这一行的,多了去了,这叫苦肉计。您以为就算把您给放了您就逃得了?门外还有那么多的人守着呢。呶,就是他们!” 媚姨说着用手绢指着老老实实跪成一排的大汉们,这些人本来认真地听着,一见媚姨如此,纷纷摆手摇头:“小姐,我们是听媚姨的。不关我们的事情。” 媚姨本想让这些大汉也不痛快,一不小心这口锅又甩到自己身上了,真想去打他们一顿,但是一看到洛回雪,只能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那她现在在哪儿?”洛回雪的眼中充满了戾气,她没想到洛明霞竟然会如此,她自认并没有对她怎么样,她却步步杀招。当真是心狠! “走了啊,就在之前走了啊。那时您不是还宁愿自己留下也要让她先走的吗?这也是计啊,不然她怎么能全身而退?”媚姨说着,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好!”洛回雪又说了一声“好”,“那车夫和我们带来的大夫呢?” 媚姨这下倒挠挠头,说道:“其实这倒也奇怪,那两个人死了。” 见洛回雪盯着她,媚姨连忙接着说:“其实这不能怪我,不是我们动的手。” 旁边一个领头的大汉接着话茬子说:“真的小姐,要说这两个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只是到了那地方,就是换车的那个小树林,车夫见你晕了,大夫又不敢说话,便偷偷约那大夫一起逃跑。您说这哪儿行啊,您那妹妹便让我们一定要将他们带回来,不然此事泄露出去谁都活不了。我们就追啊,他们就跑啊,我们就追啊,他们就跑啊……” 洛回雪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厉声说道:“说重点!” “说重点,说重点。然后到了个悬崖边上,他们不敢跟我们回去,就跳悬崖了。” 表述这个过程对于这大汉来说很是吃力,不过好在总算说完了。 “我妹妹,就没打算让那两个人活着?”洛回雪问道。 “是啊,不然我们干嘛要追到底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我们做这一行这么久,还是有职业道德的。”媚姨边说边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好!”洛回雪又说了一声“好”,“那我呢,她打算让你们怎么对我?” 媚姨笑了,随即又敛住了笑容,清了清嗓子:“小姐,您也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只要人,不要命的。您那妹妹说了,这儿离京城较远,不用害您性命,只要让您回去不去就可以了。不过,小姐,您长得倒真漂亮!”媚姨说着不住地“啧啧”称赞,后又看到洛回雪蒙着面纱的脸,一下子语塞了,再不敢讲话了。 不提这倒好,一提这个洛回雪心中就恨,她猛地一下站起身怒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为什么我吃了之后脸会变成这样?” 媚姨听了,颤抖着说:“这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这个药也是您妹妹给的,说会让您没力气。可是她没说会让您毁容啊。小姐您说,既然把您绑来,让您毁容对我有什么好处啊,这个锅绝对不能背啊!”媚姨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她真怕洛回雪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把她这花容月貌也给毁了。 想都不敢想! 洛回雪此时五内俱焚,紧握双拳,她想杀了他们报仇,可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仇人。她看了一眼景流云,却发现他也正望着她,忽然心中难过起来。 以前,她恨现在的这张脸,如今,这张脸被毁了,她却更加难过。 洛明霞,我不会放过你! “好,那就将他们带回去作证!”洛回雪心中暗想。 正预说话,却见媚姨及这几个大汉纷纷倒地,每个人的嘴角都渗着毒血。 第56章 少将军所赠 洛回雪尚未反应过来,景流云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查探,他扶着媚姨的头,忽然不由得皱皱眉,她嘴角的血正不住地流出来,而眼睛,也正慢慢闭了起来,嘴里还在低声呼唤着“救我……救我……” 整个过程很快,几乎没到五秒钟,刚才还鲜活的生命瞬间变成了不会讲话的尸体。 这正好称了下毒者的心。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景流云放下她,看了眼洛回雪,说了声:“已经死了,没救了。” 这间屋子,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他们的脸上都是黑色的血,顺着脸、脖子、衣服在静静地流淌,洛回雪看了之后忽然觉得恶心,赶紧转过头去。 她的指甲紧紧地掐着旁边的桌子,眼神迷离,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坐着。景流云见她如此,也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看着她。 就这么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洛回雪忽然又捂住了脸,很痛苦的样子,但是她没出声,而是在忍耐着。 “走吧,回去。”景流云站起身,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她一愣,问道:“回哪儿去?” “自然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景流云说道。 也好,不回去怎么报仇?洛回雪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开了门,外面莺歌燕舞,好不热闹。洛回雪又看了一眼屋内,摇摇头。媚姨的眼睛闭着,她怕也不愿意看到这番景象。 刚欲下楼,却远远望见一些人簇拥着另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往之前洛回雪所在的房间来,景流云拉着她迅速退回了房间,拥着她跃上了房梁。她望着他,却见他笑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向自己笑。不是向宫素月笑,不是向洛回雪笑,而是向毁了容的她笑。 眼睛又有些湿了,赶紧转过头不去看他。待平复了心情这才将头转过来,景流云仍在笑着,然后望向她的手腕。 她明白了,不管为了什么都好,她忽然觉得毁容了也没什么坏处。因而也向他点头笑了,眼睛弯成了月亮。 景流云怔住了,伸手想去抚摸她的眼睛。 正在此时,那些人进来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然后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洛回雪往下看,为首的女人早已徐娘半老,不过眼角眉梢倒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姿色和风情,她的眼睛透着精明,与死去的媚姨倒是很像。后面跟着一堆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 这女人一见屋内横七竖八的尸体,立刻就凄厉地哀嚎起来,她趴在媚姨的身旁,用手绢捂住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虽然谁都不知道那手绢上究竟有没有泪水。其余的人一见,也都跟着她哭了起来,一时间,颇有种哀鸿遍野的感觉,好不热闹。 这哭声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终于那女人旁边的女子说话了:“娇姨,媚姨已经走了,您也别太伤心了。” 这句话一说,像是给她开了个头似的,娇姨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了。她的声音很是悲伤,拉着旁边女子的手说道:“牡丹啊,姐姐一向对人都好,怎么会被人给害了呢?苍天不公平啊!”忽又面向着媚姨哭道:“姐姐,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走了,妹妹如何带着这一大家子过下去啊,姐姐,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们呢?姐姐,我和你一起去了吧!” 这娇姨的哭声极具感染力,她边哭边望着死去的媚姨,望着她脸上的黑血,忽然头转到了一边,用手绢蒙上了脸,不知道她是过度悲伤还是被媚姨的死状给恶心到了。 那名叫牡丹的女子又拉着娇姨的手,作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哭道:“娇姨,媚姨已经去了,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您了。” 牡丹的这句话立刻就引起了周围的共鸣,那些莺莺燕燕全部都附和着让娇姨来接管丝音阁。 结果自然是众望所归,娇姨一声令下,又进来一些大汉将媚姨及其他人的尸体都尽快“入土为安”了,而娇姨就勉为其难地继承媚姨的遗志接管了丝音阁。 “对了娇姨,媚姨带来的那个女子呢?怎么不见了?”又是牡丹的声音。 听到这儿,洛回雪心内一惊,赶紧又藏好,景流云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她的脸红了,虽然蒙着面纱他看不到。 娇姨倒没有多惊慌,只是环顾了四周,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了就没了,找找看吧,找到了最好,找不到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将丝音阁发扬光大就罢了,到时候,银子多多的。再说,该走的人都走了,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娇姨甩手绢的动作和媚姨简直一模一样,边说还边拿出镜子补了补妆。 牡丹自然连连点头,招呼其他人一起簇拥着这春风得意的娇姨出去。 一切如此顺利,如此顺理成章,这个房间又空了。 洛回雪和景流云从梁上跳了下来,像看了一场闹剧。 “如何?”景流云问她。 洛回雪冷哼一声,摇了摇头:“很明显。媚姨等人的死不过是想灭口。而这个娇姨,渔人得利罢了。人死了,居然都不查查是如何死的,很明显是早在她们的意料之内。能演完这场闹剧,她们也算不容易。” 景流云点头笑笑:“你看得很透。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你要报仇,还要治脸,不是吗?” 这句话说到了洛回雪的痛处,只是她这个样子回去,会有人信她吗?毕竟刚才景流云都认不出,那么她的便宜爹娘呢,能认出来吗?她要何去何从? 景流云见她一个人沉思,并不清楚她在纠结什么,便问道:“你在顾忌什么?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 是,他是可以帮她。可是当他知道自己是洛回雪后,他还会这么说吗?好不容易他才对她少了些偏见,如今,要是知道她是洛回雪,害她的是洛明霞,他会怎么做?毕竟,洛明霞同她一样,都是他的表妹。 “你怎么了?”景流云的语气多了点关心。 忽然,他拉住了她的手腕,洛回雪一惊,回过神来。 他凝望着她的手链,慢慢说道:“我很想知道你这条手链是哪儿来的,你能告诉我吗?” 洛回雪望着他,看着他深情的眼神,忽然景流云又抬头,二人的眼神又对视上了。 她明白了,她绝对不能让景流云知道她是洛回雪,否则,之前的全部白费了。他会以为她是个小偷,不仅偷走了宫素月的命,还偷了她的瀑云剑,偷了这条手链,而这些,都是他最珍视的。 景流云见她不说话,只是望着自己出神,便放下了她的手:“对不起,我失礼了。”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让洛回雪的心中甚是难受。 半晌,她终于说了一句:“这条手链,是少将军所赠。你可以问他。” “明河?”景流云的眼中忽然有了神采,点了点头,笑了。 第57章 如何与我争 “我叫景流云,你叫什么名字?”景流云舍弃了那一贯的冷漠,问她,这倒出乎她的意料。 洛回雪摇摇头:“名字,就不要问了。以后有缘的话我再告诉你。”她只能以此来搪塞他,眼睛里有了不自然的表情。 “那,明河知道你的名字吗?” 听到这,洛回雪摇了摇头。 “你的声音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而你给我的感觉,又像另一个人。”景流云慢慢说道,边说边笑,那是略带无奈的苦笑,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像一个我思念已久的人。” 洛回雪猛地抬头,半晌才说了句:“我们走吧。” 这丝音阁确实远,二人雇了辆马车一直到深夜才到京城。 看来洛明霞为了害她还真是煞费苦心,洛回雪想到这就不由得冷哼一声。 “你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景流云问她。 洛回雪摇头,向他抱了一拳,说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七皇子慢走。” 话虽然说了,眼神却是不舍的。 景流云望着眼前的女子,怔怔地立着,他伸出手想要摘掉她的面纱,虽然他知道面纱下面的容貌已毁,可是他还是希望从那面容中辨认出熟悉的曾经。 洛回雪低下头,用手挡住了,努力挤出笑容说道:“你看到过的,我……很丑。” 她的眼中有了雾气,景流云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空中,怔怔的脸上忽然笑道:“没关系,我从不那么认为。” 洛回雪不敢再和他待在一起,她怕她会再次失态,风华园的那一幕绝对不能重演。可是在他面前,她如何能再保持镇静。 “我走了。”她说道。 “嗯。”他答道。 可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我们还会再见吗?”景流云问她。 洛回雪笑了:“我如此丑陋,七皇子还会再愿意见我?”她的笑有些玩笑,又有些自嘲。 “我叫景流云,你不用叫我七皇子。”他答道,眼神仍然没有离开她。 洛回雪心中一动,记得不久前,他不允许自己称呼他“流云”。 “这是第二次破例吗?”她问道。 “嗯?”他有些讶异,随后又点点头。 洛回雪笑着说:“那我真荣幸。” 景流云笑了,心中想的却是,如果这仍是第一次多好,如果你是她多好。 洛回雪不敢再待下去了,她的脸火辣辣的,头也有些晕,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日服了那药,这头痛愈发频繁了。 不行,她要去找沈婆婆。 因而留下了一句“我们下次再见”,便施展轻功向着陋室去了。 景流云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久久才回过神来。 洛回雪熟门熟路地到了陋室的门前,用力拍着门,良久,才有一个小厮出来开了门,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骂骂咧咧:“这都什么时候了,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 洛回雪说了一声:“我要找沈婆婆。”便径自走了进去。 小厮见她如入无人之境,赶紧跟上去拦:“见主人要预约的,姑娘您预约过吗?” 洛回雪并未搭理他。暗想这小厮也够笨的,谁预约会到午夜?要知道现在都已经丑时了,除非一些有特殊任务的人,比如说那些劫富济贫的,谁还不早就睡了? 小厮见她不说话,顿时觉得受到了忽略,便要理论。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秋风吹着洛回雪的面纱,露出了一小块僵硬的肌肤,红得吓人,正好落入小厮的眼里,他愣了一下,随即“啊”地叫了一声。这一声惊呼倒是让洛回雪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但见小厮那受惊的表情,洛回雪便意识到自己吓着他了,忙将面纱又向下拉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姑娘,主人不在。” 洛回雪停下了脚步:“不在?去哪儿了?” 小厮说道:“主人昨日就出去了,说是去采药。” 洛回雪问道:“怎么现在去采药,去哪儿采药了,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摇摇头,沈婆婆做事向来没人敢问,这也是情理之中。 洛回雪的心提了起来,她又仔细地打量着小厮,看他确实不像在撒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沈婆婆不在你不早说?” 小厮有些害怕地说道:“姑娘您也没问过我主人在不在啊?” 洛回雪忽然一抖,有了一种莫名其妙地痛苦。 “我走了。如果沈婆婆回来,你告诉她洛回雪来找过她。请她务必派人通知我。” 小厮“哦”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去睡了。 洛回雪回头望了一眼他那酸酸的样子,摇了摇头,自己还是时不时过来一趟吧,这小厮,真不知道睡了一觉之后会不会忘记了。 如此,那还是回家吧。 由于实在是太晚,洛回雪不能从正门进去,因而便施展轻功从偏门进去。她忽然想到了洛明霞,当下又是冷哼一声,绕到了她的房间外。 洛明霞的房间此时还亮着灯,想来也是睡不着,洛回雪便躲在她的窗户旁,透过窗户的一条缝向里面看。 果然,洛明霞在里面,她还没有睡。 烛火摇曳,映衬着她的侧脸,倒添了一些柔美,洛回雪摸摸自己的脸,心中不由得不平。 此时,洛明霞正伏在书案前,望着面前摊开的一本书出神。而碧枝,立在她的身旁,正不住地打哈欠。 “好了,别打哈欠了!”洛明霞忽然眉头一蹙,冲着碧枝一喝,碧枝酝酿已久的哈欠就这么戛然而止了,那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让她难受不已。 “小姐……”碧枝有些委屈地喊了声洛明霞,却正好给了洛明霞一个骂她的由头:“你这么频繁地打哈欠,打得我心都乱了。” 碧枝张嘴欲辩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问你,大小姐回来了吗?”洛明霞问向碧枝。 碧枝摇摇头。 “说话啊!”洛明霞厉声说道。 碧枝弱弱地答道:“小姐,我刚才摇头了。” 洛明霞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道:“碧枝,你站在我的侧面,你摇头我如何看得到?到底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如今我竟要看你的脸色?” 碧枝一听,这罪名可不得了,连忙跑到洛明霞面前跪下,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哭诉道:“小姐,是我错了。我每隔一炷香就往大小姐那边跑一趟,都没看到她回来。锦瑟现在都急得什么似的。” 洛明霞点头,忽又问道:“那夫人呢?夫人有没有提起什么?” 碧枝连忙回道:“夫人今日没回府,听说要留在芳阑宫陪瑾妃娘娘,怕是明日才能发现大小姐失踪了。还有老爷,老爷今日上朝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洛明霞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你下去吧。” 碧枝如获大赦,飞也似地走了。 洛明霞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睛里透着阴狠的光,低声说道:“洛回雪,你个丑八怪,你如何还能与我争?怕是现在在青楼也混不下去了吧。” 洛回雪心中一寒,拳头握得紧紧的,一转身离开了。 第58章 她的意中人 当她蒙着脸出现在锦瑟的面前时,锦瑟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不断地哭诉着“小姐”,她是真的伤心了。若是洛回雪没有回来,怕是锦瑟都能崩溃。 洛回雪心中很是感动,扶好了她,安慰道:“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啊。” 锦瑟破涕为笑,拉住她便问道:“小姐,二小姐早就回来了,您怎么这么晚?天这么黑,您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也不敢睡,就在您房间等了,小姐,您不会怪我吧?” 望着锦瑟的泪痕,洛回雪还能说什么,抱住了她。 “小姐,您可饿了?我去煮点东西给您吃。”锦瑟觉得她的眼神很是疲惫,想来是饿了。又见她还蒙着面纱,便笑道:“小姐,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不会发现您回来迟了,这面纱可以不要戴了。” 说着便去摘她的面纱。锦瑟的动作极快,洛回雪想要阻止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锦瑟“啊”了一声,退后一步,差点摔倒,随即捂住了嘴巴,两行清泪又出来了,久久不讲话。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僵硬、红肿、丑陋! “锦瑟……”洛回雪见她这模样,想来是受了惊吓,连忙从她手中拿过面纱,镇静地重新戴上,说道:“吓着了吧,先坐下吧。” 洛回雪将怔住的锦瑟扶过来坐下,自己去将门关上了,静静地望着她。 锦瑟只是哭,边哭边用手挡住红肿的眼睛。良久,才努力让声音平静些,问道:“小姐,您不是去找易小姐了吗?怎么会变成、变成这个样子?” 锦瑟怕洛回雪伤心,只能用“这个样子”代替。 洛回雪听着她颤抖的声音,很是心疼,笑着说了句:“没什么,不要担心。” 她很平静,像是说着别人的事。 可她越这么说,锦瑟越是难过,她用力擦了眼睛,忽然有些愤怒,说道:“小姐,是不是有人害您?” 洛回雪笑着点头。 “是谁?是谁要害您?是不是今天中午的那个女人?还有易小姐呢,易小姐怎么样了?”锦瑟忽然站起身,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她的脑中全部是疑点,她要问清楚。 洛回雪说道:“锦瑟,我问你。二小姐回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锦瑟听她如此问,便回忆了一下:“二小姐比小姐早回来也没多久,不过我没见到您,便问她了。她只是简单地说自己有些不舒服,您让她先回来了。由洛顺和小季陪您去找易小姐。” “小季?”洛回雪诧异道。 “哦,小季就是咱们府里的车夫啊。” 洛回雪“哦”了一声,不由得摇了摇头。 原来他叫小季,可笑的是,当她知道他的姓名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性命。 “对了小姐,洛顺和小季呢?他们俩回来了吗?他们居然没有照顾好你,一定要重重惩处!” 锦瑟的脸上净是怒气,拳头已经握紧了。 洛回雪向着她说道:“洛顺,和小季,已经死了。” 锦瑟的表情又怔住了,她不敢相信,但又看洛回雪不像是开玩笑,顿时眼睛睁得大大的。 “锦瑟,我问你,你要说实话。”洛回雪说道。 锦瑟自然用力地点头:“小姐,您有话就问,锦瑟必定对您说实话。” 既然如此,洛回雪就说了:“以前的事情我真的记不清了,你和我说说我同二小姐的关系究竟如何。” 一听这话,锦瑟说道:“其实小姐,您以前真的很蛮横,什么事都要顺着您的心,否则这府中必定天翻地覆。不过有老爷和夫人的宠爱,也没人敢说什么。二小姐嘛,一向顺着您,你们的关系也很好,二小姐还常给您出主意。只是,自从您那场重伤之后,您就变了,变得很好,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蛮不讲理了。而二小姐,却与您疏远了不少。我偷偷地看过,她常一个人发呆。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 洛回雪点点头,没有回她,而是接着问道:“那她的意中人,你可知道是谁?” 锦瑟一听这个问题,挠了挠头,有些不敢说。 “你说就是了。”洛回雪看她有所顾忌,便说道。 “既然小姐您问了,那我就说了。我听碧枝说过,她们小姐也喜欢七皇子。”锦瑟说得神秘兮兮,边说边看洛回雪的表情。 听到这个“也”字,洛回雪感觉脸有些热了。转而问道:“碧枝如何会跟你说?” 锦瑟低下头,弱弱地说:“小姐,这丫头与丫头总要有些话聊的,再说,您和二小姐之前都那么横,我们总要有诉说委屈的人啊。” 见洛回雪瞥了她一眼,锦瑟连忙笑道:“小姐,这是您让说的,不过您比以前真的好太多了。” 就算是表扬吧,洛回雪将眼神收了回来:“那碧枝又是如何知道的?” 一听这个,锦瑟掩口而笑:“二小姐梦中叫过七皇子的名字呢。” 难怪她费尽心力要除了自己,果然如此。 锦瑟忽然不笑了,正色问道:“小姐,您不是说二小姐害您的吧?” 洛回雪没有答话,但是锦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便又愣在了那里。 洛回雪坐到旁边,说道:“其实根本就没有易姑娘的消息,只是当时我过于担心,才会中计。” 顿了一顿,她接着说道:“洛明霞找了个老鸨来骗我,她自己跟过去不过是苦肉计。哼,一个那么远的青楼,真是难为她了。为了让我相信她的逼不得已,那场戏演得真好,我还傻乎乎地拼命护她先走。我这脸,就是服了她给那老鸨的药才成这样的。” 洛回雪的眼神极冷,声音也极冷。 “至于小季和洛顺,摔悬崖死了。”她叹了口气。 锦瑟被彻底惊到了,半天没合拢嘴巴:“二小姐,竟然这么狠毒?” 洛回雪又说道:“你应该瞧见了碧枝今晚过来了很多次了吧,洛明霞做贼心虚,不过是想确认我回不来了罢了。” 她的眼睛眯在了一起,因为还有一些没有想通。 锦瑟见她的沉思的样子,问道:“小姐,您在想什么?” 洛回雪看向锦瑟,慢慢说道“小季的死是可以理解,她怕走漏风声。而洛顺,她为什么要带他过去?为轻霜医病?不可能这么简单。怕是洛顺手中也有她的把柄。” 洛回雪的眼里有了神采。一定是这样!只是洛顺能有什么把柄,这怕是只有洛明霞自己清楚了。 锦瑟听得云里雾里,她不明白洛回雪说的话,不过她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将之前尚未来得及拆开的信递给洛回雪:“小姐,不如先看看这封信吧。” 洛回雪这也才想到这一茬,便接过来拆开了。一见,顿时后悔不迭。 这是易轻霜的笔迹。信上写着:“姐姐,一切安好,勿念。此生有你,再无遗憾。有缘再见。轻霜上。” 第59章 不是群芳楼 “锦瑟,我累了,你回去休息吧。”知道易轻霜没事,洛回雪忽然觉得很累,她再不想说一句话,只想好好睡一觉。 锦瑟见她如此憔悴,便应了一声,给她又倒了杯水,出去将门带上了。 洛回雪喝了口水,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她还没想好明日要如何说。手碰到面纱,还是没有摘下,她不确定自己中的毒究竟有多严重,但是她知道一定不轻。 算了,睡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洛明霞,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暗下决心,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下了。 翌日,洛回雪被敲门声弄醒了,望向窗外,天竟然已经大亮了。便问了句:“是谁?” 门外传来锦瑟的声音:“小姐,是我。” “进来吧。”洛回雪说道,坐起了身。 锦瑟端了盆水进来,盆上搭了条白色的毛巾。她放下水,向门外看了看,又小心地关上了门。 “怎么如此小心翼翼?”洛回雪问道,脸上仍蒙着面纱。 锦瑟低声说道:“小姐,我看到二夫人带着二小姐往老爷书房的方向去了,两个人边走边小声说着什么,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就赶紧来告诉您了。” 洛回雪心中一惊,来得好快。不出意外的话怕是洛明霞去讲故事了。 “夫人呢?”她问道。 “夫人一早才回来,怕是在书房。老爷也是今早才回来,听说是与几位大人一起商谈国事一夜未归。夫人便亲自煮了些粥送去。” 锦瑟的脸上有些担忧,可见她心中不安。 “小姐,您要过去吗?”她弱弱地问。 “去,肯定要去。”洛回雪说道,摘下了面纱,露出了恐怖的脸。 “锦瑟,你怕吗?”她笑着问道。 除了眼睛,锦瑟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笑的痕迹。不过,她只是略微怔了一下,接着摇摇头,笑道:“小姐,我不怕。您脸上的伤会好的。” 洛回雪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帮我梳洗一下吧。” 锦瑟小心地为她梳洗,生怕弄疼了她,洛回雪自然明白,安慰道:“没关系的。” 此时,沈氏已经领着洛明霞到了书房门口。 花氏正伺候洛文山用早膳,见她母女二人一同前来,便心中不悦,尤其看着洛明霞的眼眶微湿,更是厌烦。当下眼皮微抬问道:“这一大早的怎么还哭上了?” 此话一出,洛明霞的眼泪就像得了命令似的,止都止不住地流了,一旁的沈氏也拿出手绢擦了擦眼睛,带着洛明霞一起跪了下去,哭着喊道:“老爷,姐姐……” 花氏见此,不由得望了望洛文山,洛文山眉头一皱,说道:“这怎么了?说吧,什么事?” 沈氏推了推洛明霞,示意她说。 洛明霞擦了擦眼睛,向二人哭诉道:“爹爹,大娘,快去救救姐姐。” 一听这话,花氏一惊,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裂开的碎片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快步跑到洛明霞面前,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救救谁?” “救姐姐,大娘,救姐姐。”洛明霞泣不成声,又哭了起来。 花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猛烈地摇晃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我回雪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救,你给我说!” “对了,回雪呢?银露,去把小姐找来。” 听花氏唤自己,银露连忙上前,听到命令,便要往外走。 一旁的沈氏见洛明霞脸上尽是吃痛的表情,忙上前劝解道:“姐姐,你弄痛明霞了。” 花氏心中只有女儿,哪还有其他,见洛明霞并未回话,不由得更用力地摇了起来,直晃得她头晕。 洛文山见此情景,也说道:“想容,你这样明霞怎么说?你先放开她。” 花氏转头看了看洛文山,怔了一下,放开了洛明霞,洛明霞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结结巴巴说道:“姐姐,被绑架了。” 银露正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便回了头。 花氏不敢相信,半晌,才说了一句:“被绑架了?怎么被绑架了?被谁绑架了?” 不仅花氏,连洛文山也惊得站了起来。他不过离开一天,竟出了这等事。 “你从头说起。”洛文山厉声说道。 “是,爹爹。” 银露将几欲晕倒的花氏搀扶着,花氏的脸色惨白,有些呼吸不畅,银露不得不拿了把椅子扶她坐下。 “昨日中午,有一个女人到府中报信,说是易轻霜病重,在她家中养病。姐姐担心易轻霜,便带了我和洛顺一起去那女人家。谁知道,那女人是个老鸨,她将我和姐姐迷晕,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青楼,叫做群芳楼。我醒了之后,趁他们不注意找到了姐姐,可是,还是被发现了。” 洛明霞又擦了擦泪水,哽咽道:“姐姐为了救我,拼死拉住老鸨,我一出来就赶紧寻求帮助,总算有个好心人帮我雇了辆马车,我这才得以回来。可是姐姐,姐姐还在那里,生死未卜……” 青楼?老鸨?花氏的泪水喷涌而出,她难以想象她一直宝贝着的女儿如何能沦落到那么脏的地方?她怎么样了,她要怎么办?她还活着吗? 看着跪在面前的洛明霞,花氏猛地起身,冲到她面前,喊道:“为什么是你回来了?你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那里?该回来的是她!” 洛明霞见花氏满脸怒容正质问自己,一时不敢答话,沈氏劝道:“都是大小姐心善,明霞这才得以脱险。姐姐,昨日明霞回来后,我们就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找大小姐了,只是,只是现在仍没见到大小姐回来,这立刻就过来禀告了。” 沈氏的话无疑让花氏更生气,她的女儿是回来了,可是自己的女儿呢?她不相信洛明霞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是你,一定是你害了回雪,一定是你!”想到这儿,花氏甩了一个耳光到了洛明霞的脸上,洛明霞一愣,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总是心中生气,脸上仍是可怜的表情,柔柔地喊了一声:“大娘……” 沈氏见不得女儿挨打,说道:“姐姐,大小姐出事也是我们不想的,你怎么能迁怒明霞?” 花氏给了她一个寒冷的眼神,沈氏心中震了一下,又向着洛文山望去。 洛文山没有看她,而是唤了管家过来:“快带人去群芳楼将大小姐完好地带回来。” 管家一愣:“老爷,哪个群芳楼?京城没有听说过啊!” 洛明霞忍着痛,说道:“在城西大概30里。” “是吗?怕不是群芳楼,而是丝音阁吧?” 听到这句话,洛明霞身子一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一看,正对上了那双犀利的眼睛。 第60章 她是冒牌的 虽然来人蒙着面纱,但是那眼睛,洛明霞知道,是洛回雪回来了。 可是,她明明在丝音阁,她不可能逃得出来。 洛明霞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她明明都交代好了,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可如今,怎么会…… 洛回雪边走边定定地望着她,身后跟着锦瑟,眼中尽是鄙视。 花氏喜极而泣,上前抱住她哭道:“回雪,你可回来了,娘担心死了。” 洛回雪扶着花氏,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娘,让您担心了。” 花氏擦擦泪水,笑了,又哭了,不断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拉着洛回雪的手,花氏问道:“回雪,你和娘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明霞刚才明明说你被困在那什么,什么楼,你怎么逃出来的?” “娘,不是群芳楼,是丝音阁。”洛回雪纠正道,随后正色向着怔住的洛明霞问道:“怕也不是城西三十里,而是城东五十里都不止吧?你说呢,洛明霞?” 洛明霞听她如此说,瘫坐在地上,一时不敢答话。沈氏将她扶好,轻轻在她耳边说着“镇定些。” 洛明霞回过神来,尽力平复着心情。 洛回雪冷哼一声:“你设计骗我,还毁我的容,真是好狠的心!如今,竟然故意说错地点,南辕北辙,怕是经过你的指点,爹娘这辈子也找不到我了。我究竟是哪儿对不起你了,竟让你下此毒手?” 洛回雪忽然伸出手卡住洛明霞的下巴,眼睛直直的,像是一直看到她的心里。洛明霞不敢直视,只想低头,可是下巴被她卡着,很是难受。 沈氏见状,连忙去推她,被洛回雪猛一回头吓住了。 洛文山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头雾水,问道:“你真的是回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回雪松手,向洛文山行了礼,慢慢说道:“爹爹,我是回雪。正如洛明霞所言,昨日一个女子谎报轻霜的消息,骗我出府,我因而着了道,被困一个名叫丝音阁的青楼。这正是我的好妹妹洛明霞的计谋。如今,她反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编出一个姐妹情深的故事。” “我舍身救她,却没想到救了一只恩将仇报的狼。”说到这句话,洛回雪又看了洛明霞。 洛文山正要说话,花氏早已怒火中烧,她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洛明霞的脸上:“你个小贱人,居然敢谋害回雪,你太狠了,我打死你!” 第二个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被洛明霞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里满是怨恨。无疑,这让花氏更加生气:“你居然敢拦我!” 洛明霞的眼睛盯着洛回雪的面纱,她倒要赌一赌。 她忽然站起身,花氏一个没稳,险些摔倒,好在银露上前扶住了她。 洛回雪也没想到洛明霞敢起身,正在她思索的瞬间,脸上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再一看,洛明霞哈哈大笑,手中正拿着她的面纱,示威一般。 洛回雪一惊,连忙遮住脸。 已经晚了! 一屋子的人,都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嫌恶、鄙夷,只有花氏哭了。锦瑟连忙上前,伸开双手护在她的身前。 洛回雪的眼睛红了,好在自己早就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因而只是稍微缓了缓又重新抬起头。 望着花氏,她轻声说道:“娘,别担心,会好的。” 花氏用手撑着额头,过了一会,向她笑了:“会好的。” 忽然眼中又一寒,一步一步走到洛明霞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你做的?” 洛明霞停住笑,说道:“大娘……” 花氏不由分说,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为我回雪打的!” 洛明霞杏目圆睁,刚欲说话,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此时她的脸上已经红肿,只是没有洛回雪的脸上恐怖罢了。 “这一巴掌,是为洛府出了你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打的!” 沈氏见状,连忙向着洛文山求情:“老爷,事情尚未查清楚,姐姐就如此打明霞,这不公平,请老爷做主。” 双方各执一词,事情的真相扑朔迷离,但是眼见洛回雪被毁容的脸,洛文山心内痛楚,他理解花氏的心情,因而不忍苛责,并未说话。 洛明霞忽然吼道:“大娘,你清醒一点,她根本不是姐姐,她是冒牌的。” “你闭嘴!”花氏岂容她狡辩,自己的女儿岂会认不出来。她虽然不喜欢洛明霞,但是却并未刁难过她,只是如今她敢害洛回雪,花氏岂会再姑息。 眼见花氏又要再打,而父亲明显不站在自己这一边,母亲又地位低微,洛明霞知道只能靠自己。忽然眼内一喜,心生一计。 她的眼中再不惧怕,大声说道:“爹爹,大娘,她不是姐姐,她不过是穿着姐姐的衣服而已。姐姐真的被困在群芳楼等着我们去解救。” 锦瑟听不下去了,小姐已经这么可怜了,可洛明霞居然还在污蔑她,因而出声道:“二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这分明就是我家小姐。” 洛回雪冷笑道:“我是冒牌的?你有什么证据?” 洛明霞说道:“你肯定是群芳楼的人,你抓了姐姐,还阻止我们去救她,我不会上你的当。你别以为你穿了姐姐的衣服,学着姐姐的声音,我就会被你骗了。” 洛明霞接着说道:“你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好让我们认不出你,那么你的目的就达到了。爹爹,大娘,你们不要被悲伤冲昏了头脑,衣服可以换,声音可以学,但是身体上的标记是做不了假的。” 洛回雪一听这话,倒有些纳闷了。洛明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虽然魂穿,但是这身体确实是洛回雪的,她有些迷糊了。 沈氏之前见到洛明霞面带喜色,便知她必定有计策,因而也走到洛回雪的面前,绕着她打量了一圈,方才说道:“明霞若不说,我还真的没想到。老爷,姐姐,她的身形、声音虽然很像大小姐,但是这性情、这眼神,不像。这可真的要慎重,否则,我们如果中了别人的计,耽误了救大小姐,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听到最后一句,花氏的脸色一变,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身形有些晃,她扶着头,望望洛回雪,又望望洛明霞。 洛回雪见状,拉住她的手,喊了声:“娘。” “大娘,她是不是姐姐,我们一试便知。”洛明霞趁着花氏恍惚的时候连忙补了一句,这下,花氏的眼中有了犹疑。 她停了一下,慢慢将手抽了出来。洛回雪的心中有了些凉意。 第61章 别再做戏了 “你要怎么试?”这句话是花氏问的。 花氏既然说出这句话,那就代表她有些怀疑了。 锦瑟见洛回雪的眼睛有些红,知道她是伤心了。因而便上前劝道:“夫人,您不能这样,会伤小姐心的。” 花氏不敢看洛回雪,可是她心中的苦楚谁又知道。她并不愿意这样,只是她清楚,有她在,眼前的女子不管是不是洛回雪,她都能护她安好。 可是,万一她不是洛回雪,那必然会耽误救回女儿。那后果,她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她只能试一下。 花氏的心中默念着:“原谅娘,回雪。” “好,你要怎么试?”洛回雪心一横,真金不怕火炼,她倒真的不怕。 岂料洛明霞笑了,那笑容让洛回雪心中发毛。 “你快说!”花氏厉声说道。她很不喜欢洛明霞的笑容,无论洛明霞怎么笑,她都觉得很假,很讨厌。 洛明霞不再笑了,说道:“大娘,姐姐的左手臂上有颗红痣,您可记得?” “自然记得,那是出生的时候就有的。”花氏答道。 沈氏凑上前说道:“我也记得。当时明霞出生的时候我还感叹呢,还是大小姐胳膊上的红痣好看,像雪中红梅一般。” 对于红痣,洛回雪倒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她一向不在意。不过她本身就是洛回雪,如果花氏确定有,那必定有。 “既然如此,看一下便好。”说着便捋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花氏、沈氏、洛明霞围了上去,锦瑟、银露则在外圈守着。 只是,出乎意料,洛回雪的左臂洁白无瑕,除了那串真珠手链,再无其他。 花氏瞳孔放大,她不信。她将洛回雪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地找,明明觉得就在那儿,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洛明霞和沈氏笑了,立在一旁。 洛回雪感到不妙,问道:“娘,是不是记错了?难道在右臂?” 说着便要捋起右边的袖子,被花氏拦住了。 洛回雪又喊了一声:“娘……” 花氏的眼中忽然有了怒气:“不要叫我娘,你不是回雪,你的左臂上没有痣,你到底是谁?” 刚推开她,可一会儿又软了下来,她无力地晃着洛回雪哀求道:“你把女儿还给我,我放你走,好不好?你把女儿还给我……” 洛回雪心中不忍,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洛回雪,可是那颗痣呢? 又见洛明霞得意的笑容,联想到自己被毁容的脸,便知此事一定与她有关。一屋子的人都在望着她,只是之前的同情都换成了愤慨和讥笑。 只有锦瑟,仍然护在她面前。 “锦瑟,你还愿意信我吗?”洛回雪问她。 “信,你就是小姐!”锦瑟很是干脆,她不信所谓的痣,她信自己的感觉。 “谢谢你。”洛回雪感激地说道。她想到了纤云,前世的侍女,也是一心为她。 “别再做戏了,你这恶人,既然来了,就休想逃出去。”洛明霞此时说话铿锵有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爹爹,快抓住她,我们去救姐姐。”洛明霞趁热打铁说道。 洛文山心乱如麻,来不及思考,手一挥:“来人,抓住这个冒充小姐的女子。” 话音刚落,十几个家丁便冲了进来。 花氏连忙拦下:“老爷,等一等。” “想容,你要做什么?”洛文山的语气充满了关切。他现在很担心花氏,她爱女儿,因而如此脆弱。 花氏望着洛回雪,再次恳求道:“你放了我女儿,我放了你。” 洛回雪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她努力笑,但是脸显得更加恐怖:“娘……” 花氏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一声“娘”,她无法由着他们抓一个有着洛回雪声音的人,可也无法原谅一个可能绑架女儿的人。 洛文山摇摇头:“银露,将夫人带过来。其余人,抓住她!” 一声令下,一群家丁一拥而上,洛回雪连忙拉过锦瑟,怕她受伤,而此时,她也不用顾忌什么了,毕竟他们都不信她,况且,还有人欲除之而后快。 便也出手了。 当初横扫千军都不怕,如今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没多久,这些家丁便都倒下了。 “小姐好棒!”锦瑟在一旁拍手叫好。又看其余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更觉得骄傲。 洛回雪的身手同样震惊了洛文山,一个弱女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击倒了这么多男人。 “爹爹,姐姐一个深闺小姐,断不可能有如此身手,她就是假冒的。”洛明霞的这句话无疑让洛文山也下了个定论。 洛文山眼神一凛:“来人,给我抓住她!” 更多的家丁冲了进来,原本看着很大的书房也显得拥挤了起来。 洛回雪见状,向身后说了声:“锦瑟,你站开些。” 锦瑟听言,忙跑开了。 同刚才一样,洛回雪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这些人。 一屋子的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都目瞪口呆。 沈氏偷偷向洛明霞使了个眼色,洛明霞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 洛回雪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走向洛文山,向着他说道:“爹爹,您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我真的是回雪。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红痣没了。其实难以解释的事情有很多,我只知道,我是您的女儿。在这个书房,您和我说过,若我是男儿郎,当是洛家之福。” 此时,洛回雪发现洛文山的脸色有些不对,而此时自己也觉得全身无力,她甚至无法站立,一下瘫倒在地上。她挣扎着环顾四周,不仅是她,除了洛明霞,其余人都是如此。 “你……” “对,是我。”洛明霞收起手中的瓶,又拿出一个小瓶,给其他人都闻了一下。 也就一会儿工夫,所有人又一如刚才了,只有洛回雪和锦瑟,仍倒在地上。 “爹爹,女儿见这恶人实在太厉害,才出此下策,请爹爹恕罪。刚才那药只是让身体暂时无力,并不会造成身体损伤。” 洛文山看了看她,半晌,点了点头:“多亏了你,否则也抓不住她。” 洛明霞脸上一喜:“多谢爹爹。” “爹爹,她怎么办?”洛明霞问道。 洛文山本来已经认定洛回雪不是他的女儿,可是刚才听她提到书房的谈话,那明明是自己与洛回雪说过的,一时又难以下定论了。 或许,是她从回雪那听到的。洛文山安慰自己。 其实从心底,他是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丑女是自己那娇憨可爱、明亮聪慧的女儿。 “关起来!一队人去城西群芳楼寻小姐,另外,明霞,对她严刑拷打,逼问你姐姐的下落!” 一听此言,洛回雪像坠落了深渊,绝望,深深的绝望。落到洛明霞的手中,必定生不如死。 而洛明霞和沈氏,眼中尽是得意。 “且慢!”一个清朗的男声,由远及近。 第62章 我们又见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清瘦男子正往这边走来,他眼神坚定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洛回雪,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带着一丝欣喜,和担忧。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暗青衣衫、同样面容俊朗的男子,风姿绰然,眼睛尤为明亮。 不仅洛回雪,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惊到了。 洛文山向着管家怒道:“怎么七皇子来了竟然没人通报?” 管家不敢回话,洛文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忙带着一屋子的人跪下:“参见七皇子。” 来者正是景流云。 洛回雪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场合。 此时的自己,正无比丑陋,无比自卑。 她赶紧别过脸,想往后退,却没力气。她不敢看景流云,只能低下头,好在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景流云像是没看到这一屋子跪倒的人,径自走到洛回雪的身边,俯下身子,轻轻扶过她的肩,看着她闪躲的眼神,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一个精致的面纱,替她戴上。 有了面纱,眼前的女子恍然明媚起来,长发及腰,眉如远黛,眼睛灵动。 洛回雪一愣,眼睛盈满了泪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她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竟然倒在了景流云的怀里。 洛明霞的眼中充满了妒忌,指甲险些弄断了。 景流云竟然顺势扶着她,让她靠着,眼中满是欣喜。洛文山的余光看到这一幕,心中大为不解。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是,包括洛回雪自己。 景流云低下头,握住她的双手,真珠手链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甚是好看。 “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句话,不知道是对着手串说的,还是对洛回雪说的。 他笑着,对着怀中的人,又说了一句:“我们又见了,不是吗?” 可是她却哭了。 景流云为她擦了泪水,动作很是轻柔。 洛回雪仿佛置身于梦中。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景流云会如此为她,可是没想到,却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我……”她开口了,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她,安静地等着她说话,视他人如无物。 半晌,她才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景流云说道:“因为你需要我。” 她愣了,低下头,又抬起头,说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失望什么,洛回雪没说,她知道景流云懂。 景流云摇头:“没有。我没有失望,你让我看到了她。” 洛回雪笑了,眼睛弯成了月亮,泪水又滑落了。 她慢慢说道:“你穿白色的衣服,好看。” “你喜欢吗?”他问道。 虽然蒙着面纱,景流云却知道她脸红了。 “她也喜欢。”他接了一句:“很久没穿了。” 洛回雪忽然眼神暗了下去,抬起手,想撑着头,无奈没力气,双眉紧蹙,很是痛苦。 景流云一怔,脸上迅速聚了一层寒冰,他转向跪着的洛明霞厉声说道:“拿解药来!” 洛明霞被这一声厉喝吓得一抖,看看洛文山,见他脸上同样惊慌,连忙递了上去,后又退下重新跪了下去。 景流云打开瓶子放到洛回雪的鼻尖,洛回雪闻了闻,稍微好些了,只是脸色还是苍白。 “你怎么样了?”他的眼神充满着关切。 “头痛。”她的声音很是微弱,眼睛再没有刚才的神采。 有了些力气,她将景流云手中的瓶子拿到锦瑟的面前,锦瑟这才缓了过来。 “流风,她头痛,你来看看。”景流云急忙向着身后的男子说道,那男子便走上前去。 他将手搭上洛回雪的手腕,本来云淡风轻的脸上忽然一变。再一瞥眼前的女子,额上的汗珠表明她正忍受着痛苦。 “怎么样?”景流云捕捉到了他的神色变化,急忙问道。 “无妨。”流风回道。 说着便从身上拿出一颗药递给景流云,景流云会意,将药放到洛回雪的口中,锦瑟正端了一杯水过来,给洛回雪送药。 “现在怎么样?”他问道。 “好些了。”洛回雪答道。确实,服了流风的药,头不痛了。 景流云这才放心,扶她起来。向着跪着的人说道:“都起来吧。” “谢七皇子。” 洛文山此时很是担心,景流云对这个女子如此关心,让他摸不着头脑。此时更惊慌的是洛明霞,她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 要说之前她确信这个被毁容的女子是洛回雪,可是看了她的身手,她又不确定了。而如今,景流云的态度更让她忐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流云坐下,冷哼了一声:“御史府很是热闹啊。” 洛文山一听,连忙答道:“回七皇子,这个女子绑架回雪,微臣这才命人抓住她。” 景流云的眼神充满着探究,淡淡地说道:“洛御史,你说她绑架了回雪?难道你竟看不出来她是回雪?” 洛回雪一惊,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 洛文山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她不是回雪,她是绑架回雪的人。明霞,你说。” 听到洛文山提到自己,洛明霞赶紧上前说道:“回七皇子,她是假冒的。我姐姐被困在群芳楼,此时正身处险境。她正是同谋。” 洛明霞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谎言进行到底。 景流云笑了,说道:“她是同谋?那主谋呢,是你吗?” 此言一出,洛明霞不敢说话了,她看着景流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景流云的话让一旁的花氏心中一动,她不由得又望向戴着面纱的女子。 “七皇子,说、说笑了。臣女怎么、怎么会是主谋?”洛明霞无力地辩解着。 “说笑?二小姐当真觉得本王如此空闲,竟然来说笑?” “臣女、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洛明霞有些语塞。 景流云托着下巴,淡淡地问道:“那二小姐是什么意思?本王倒想听一听。” 洛明霞一愣,景流云问话她不敢不答:“回七皇子,这个女子不是姐姐。姐姐的容貌要美上千百倍,姐姐不会武功,而且,而且姐姐左臂上有颗红痣……” 景流云笑了,摇摇头。 洛回雪静静地听着,洛明霞说的这三点她根本辩驳不了,她只能不说话。 “七皇子为什么发笑?”洛文山大胆问道。毕竟这也是他犯疑的。 景流云止住笑,说道:“那就由本王来解释。第一点,回雪被毁容不过是遭人所害,听媚姨所言,这药还是你给的。” 听到“媚姨”二字,洛明霞的身子晃了一下,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景流云如何知晓。 花氏听到这里,望向洛明霞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如若不是景流云在场,怕是她都能杀了她。 景流云接着说道:“第二点,回雪的武功是本王教的,可以吗?” 所有人都愣了,但是却没人敢质疑。 “至于第三点。”景流云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只是转向洛回雪,喊了声:“回雪。” 洛回雪一愣,随即明白他是确定自己的身份,因而向他点了头。 景流云一笑,冲着身旁的男子说道:“流风,怕是要靠你了。“ 第63章 谁说没人证 流风之前一直用手托着下巴沉思,听到景流云喊他,便再次上前。 “你知道如何才能恢复身上的印记吗?”景流云问他。他用的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中的肯定不容置疑。 果不其然,流风点头:“如果我说洛小姐的问题,正巧是我能解决的,你可相信?” 二人相视一笑,流风拿出一个紫色的瓶子递给景流云。 景流云接过瓶子打量着:“如何使用?” 流风眼皮轻抬,语气中有些不屑:“枉我们相识这么多年,这个居然还要问我。”叹了口气,慢慢说道:“紫色外敷。将这瓶中之物滴到这位姑娘原先有红痣的地方,一炷香的时间,原先的印记自会显现。” 他说得如此胸有成竹,洛明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敢相信。她望向沈氏,但见她也是一脸惊异。母女俩对视一眼,一脸狐疑。 洛文山定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恭敬地问道:“七皇子,你真的相信?” 景流云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反问:“本王为何不信?” 洛文山语塞,脸上有些羞愧。景流云不再看他,向着洛回雪说道:“我不方便。找个人帮你上药吧。” 流风补充道:“这种药刚用会有一些刺痛,但是在可忍受的范围内。洛小姐,你要有心理准备。” 洛回雪嫣然一笑:“没关系,谢谢你,流风。” 景流云眉头一皱,不过见她神色坦然,随即恢复了常态。 忽又说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欧阳流风。你叫他欧阳就好。” 本来面色淡淡的欧阳流风捕捉到景流云刚才转瞬即逝的那一皱眉,忍不住笑了。 洛回雪忽然想到当她还是宫素月的时候,就总听到景流云提起一个叫“欧阳”的人,原来竟是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就是欧阳?无意宫的少主人?” 无意宫?少主人? 洛回雪的话让书房内的人都摸不着头脑,这说的都是什么? 欧阳流风一愣:“洛小姐竟然知道我?” 景流云也愣住了,他望向洛回雪的眼神充满了迷离。 要知道欧阳流风从不踏足宫廷,纵使江湖上的人也鲜有人知道他的名号。而洛回雪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小姐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回雪,你让我越来越好奇了。他的心中默默说道。 洛回雪自觉失言,忙解释道:“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过而已。”接着连忙转移话题:“锦瑟,你帮我上药。” 锦瑟一听,赶紧过来。却被洛明霞抢先了一步,只见她面带笑容,盈盈施了一礼:“七皇子,婢女们手脚粗苯,不如由臣女来为姐姐上药吧。” 景流云冷哼一声,只说了一个字:“你?” 洛回雪淡淡地说道:“现在叫姐姐未免早了些,在事情的真相没有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害你姐姐的凶手,不是吗?” 洛明霞脸上一红,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脸上仍充满着笑意:“姐姐说笑了,七皇子都信姐姐,妹妹又如何还会再怀疑呢?再说,姐姐也是因为救我才会遭此劫难,不如就由妹妹来为姐姐上药作为补偿吧。” 说到动情处洛明霞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了,眼眶都红了。 “谢谢了,锦瑟,还是你来吧。”洛回雪直接拒绝她这妹妹的好意。 这时,一旁的花氏说话了:“七皇子,不如由我来为回雪上药吧。” 洛回雪见花氏憔悴的样子,心中一紧,说道:“谢谢娘。” 景流云将手中的瓶子给了花氏,花氏将洛回雪带进了内堂上药。 此时,书房中一片寂静,无任何声音,直到洛回雪再次出来。 见她在花氏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景流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笑着望着她。但见她也回以一笑,便知道结果了。 花氏很是心疼,拉着洛回雪的手不放。见到了洛文山,便哭道:“老爷,真的是回雪,真的是回雪。她的左臂上有红痣,就是那一颗。” 洛文山一愣,他没想到这丑陋的女子真的是他曾引以为傲的洛回雪,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又看到景流云对她的态度,又莫名地欢喜了,赶紧上前,内疚地对着洛回雪说道:“回雪,是爹不好,爹不仅没有保护好你,还不相信你,你能原谅爹吗?” 洛文山言辞很是恳切,但是洛回雪却听不出任何关心,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因而忙说道:“爹爹言重了,爹爹也是过于担心女儿才会如此。” 洛文山没想到她会如此大度,连连点头。 洛回雪走到洛明霞面前,直直地望着她,洛明霞被看得低下了头,脑子却在飞快地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好了,洛明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问道。 “姐姐,你能回来就好,真的担心死我了。”洛明霞挤出了几滴眼泪,拉着洛回雪的胳膊真情流露起来,手却被无情地打落了。 “担心?你应该很失望吧,我居然没有死在丝音阁。”她淡淡地说着,“你倒也是聪明,避而不谈丝音阁,而是提了一个群芳楼,照你这种指法,怕是要寻个一年半载了。” 末了,笑着补充一句:“我不认为我能活到你救回我的时候。你说呢?” 洛明霞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是妹妹紧张,听错了。姐姐是怪我了吗?我一出来就赶紧回来搬救兵,一刻都没耽误。” 听洛明霞还在狡辩,洛回雪生出一种没来由的恶心。 “那我还要感谢你了?你昨日就已经回府了,却在方才才来向爹娘禀报此事,这是一刻都没耽误?” “这……”洛明霞额上有了汗珠,一个“这”字之后再也说不出其他。 “我为什么会被毁容,媚姨都说了,那药是你给的,也是你联合她一起借轻霜的事情骗我,你还要狡辩吗?”洛回雪厉声说道,忽然高起来的声音吓得洛明霞猛地一抬头。 洛明霞的余光偷偷瞥向沈氏,沈氏示意她不要惊慌,洛明霞深呼一口气,柔柔地说道:“姐姐,你不能如此污蔑我。好,那你把媚姨找来,我们当面对质!” 沈氏也在一旁帮腔道:“对,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大小姐,把那个媚姨找来,若她也这么说,我明霞就认了。” “洛明霞,你杀了媚姨,杀了小季和洛顺,自知死无对证才这么嚣张吗?”洛回雪很是气愤,她双眉紧蹙,双拳紧握,如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怕是早已控制不住了。 “姐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凭空捏造,爹爹,您不要相信。” 有景流云在场,洛文山怎敢发表任何意见,因而只是看了下景流云,没有接话。 “好一个欲加之罪。难道我这容貌、我的毒都是我臆想出来的?”洛回雪一拍桌子,这让洛明霞一震,但是仍然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 “姐姐,你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就凭你一面之词,我不服!”洛明霞知道洛回雪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因而也不怕了,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谁说没人证?”景流云之前一直静静地看着。他歪着头,一边听一边饮着茶。直到听到洛明霞说的那句话,这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第64章 明显是包庇 “七皇子……”忽然听到景流云说话,洛明霞的底气明显少了很多,她有些忐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本王就是证人,可以吗?”他似笑非笑。 他的表情让洛明霞很是胆战心惊,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 “七皇子这话、明显是包庇。”虽然害怕,洛明霞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了出来。话音刚落,一旁的沈氏吓得不轻,连忙拉拉她的衣袖。无奈话已说出,洛明霞纵然心中后悔,也只能死扛到底。 景流云却“哈哈”笑了出来,他走到她的面前,问道:“你说本王包庇?好,那你说说本王为什么要包庇?” 是啊,为什么要包庇? 洛回雪是间接害死宫素月的凶手,景流云一向将洛回雪视作仇人,这是整个南越都知道的事。只是如今他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无人知道个中原因。 洛明霞总觉得景流云喜欢上了洛回雪,可是她敢说吗?她当然不敢,因而只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直到有咸咸的血腥味,她才意识到原来嘴唇被咬破了。 “洛明霞,这件事本王亲身经历,难道你还要说本王包庇吗?”景流云边说便看她,他的眼神看得洛明霞心跳加快,如芒刺在背,动弹不得。 “亲身经历?”她不禁重复了一句。 景流云道:“你可还记得那个被你们一起抓去的少年?” 洛明霞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在颤抖:“难道那个少年,是你?不可能,你不可能被抓住。”她赶紧否定刚才的说法,可是看到景流云笑了,便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了。 “好,你记得就好。如若不将计就计,本王又怎么会知道媚姨,还有那个叫娇姨的老鸨?他们什么都说了,你还想抵赖吗?” 洛明霞心中七上八下,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景流云居然会置身其中。面对景流云,她知道自己如今最好就是不说话。因为不管自己说什么,似乎都在景流云的掌握之内。 “你以为不说话本王拿你没办法吗?”景流云接着说道,他的眼神很是平静,声音也很平静。 洛明霞却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她的身形有些摇晃。沈氏很是担心,她望望洛回雪,又用余光偷瞥景流云,不由得往洛明霞身边靠靠,好支撑着她。 景流云又拿出一物,那是一块布条,布条的四周很不齐整,可见是从衣服上临时撕下来的。 洛明霞望着眼前晃悠悠的布条,上面红色的字迹很是醒目,不知道是红色太过艳丽,还是自己心虚,她竟然觉得有些晕眩。 “七皇子,敢问你手中之物是什么?”事到如今,洛文山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禁出言相问。 洛回雪也是不解,她站在欧阳流风的旁边,同他一样,静静地等着景流云的回答。 景流云似乎并未听到洛文山的话,而是将布条在手中展开,向着洛明霞说道:“洛顺,还记得吗?” “洛顺?”洛明霞怔怔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告诉了本王一些事,并且,将他知道的都写在这布条之上。你可想知道写的是什么?”景流云的语气中有些戏谑,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字字都让洛明霞惶恐,他很享受这猫捉老鼠般的游戏。 “洛顺说的不是真的,七皇子,你不要相信他。”洛明霞赶紧答道,只要一想到洛顺和小季,她的心就不平静,听说,他们是跳崖自尽的。听说,他们跳崖前说过即使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洛明霞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可是刚闭上了眼睛,就看到他们二人血肉模糊的脸,她又赶紧睁开了眼睛。 “本王还没有说洛顺说了什么,你就如此确定他说的不是真的。这倒真有意思。莫不是做贼心虚。”景流云笑了。 洛明霞站不稳了,好在沈氏扶住了她。 “七皇子,明霞身体不舒服,能不能过几天再问?”沈氏见处境愈发不利,又见洛明霞额上汗珠直冒,脸色苍白得像纸一般,忍不住出言恳求。 “亏心事做多了,自然不舒服。”只见锦瑟朝洛明霞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说道。 书房本就安静,忽然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锦瑟。 沈氏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狠厉,看得锦瑟心中一惊,连忙捂住了嘴巴。 洛回雪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脸色依然从容。 景流云忍不住笑了,说了一句:“小姐有个性,带出来的丫头也不一般。” 他的笑容不同于之前对待洛明霞的似笑非笑,倒让这冰一般的让人窒息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洛回雪也向他报以一笑,锦瑟偷偷吐了吐舌头。 事到如今洛文山也看出来了此事必定与洛明霞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料想闹大了对整个御史府都不好,便咳嗽了一声,想打个圆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待景流云走了之后怎么样都可以。 “七皇子,不如……”洛文山谦卑地说道。 景流云接着说道:“不如一鼓作气,将事情查清楚。” 洛文山的脸僵在了那里,半晌,才恢复了笑容,后退了一步,仍是站着。 沈氏见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看看花氏,但见她一脸怒容地盯着洛明霞,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你当真不想知道洛顺说了什么?”景流云问道。 洛明霞不语,她有些恍惚,眼前一会黑,一会亮,一会黑,一会亮,终于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七皇子,我求求您,让明霞休息一会吧,她撑不住了,求求您,七皇子……”沈氏声泪俱下地哀求着,倒在地上的洛明霞眼睛半闭着,嘴唇一张一翕,倒真有几分可怜。 景流云不为所动,依然淡淡地看着。 “大姐,你帮我求求大小姐好不好?” 沈氏知道只有洛回雪开口,景流云才能放了她女儿,因而向花氏跪下,希望花氏能帮忙求情。 花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你知道心疼明霞,难道我不心疼回雪吗?” 沈氏绝望了,花氏看着她,依旧面无表情。 景流云向欧阳流风示意一下,欧阳流风便上前将手指按在洛明霞的手腕上,说了声“无碍”,便又立在了一旁。 洛回雪望向洛明霞,见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便知道她此时是不舒服。可是,一想到她多次陷害自己,心中的那一点同情便消失殆尽了。 对了,何不趁此机会将景流云的心结打开? 她的眼中透着欣喜,心生一计。 只见她走上前去,在洛明霞身前蹲了下去。向着一旁吓得发抖的碧枝说道:“去倒杯水喂她喝下。” 碧枝一听,连忙去倒水,或许是太怕了,竟然差点摔了个踉跄。 喝了点水,洛明霞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谢谢大小姐。”碧枝替自家小姐道谢。 “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妹妹。”洛回雪没有顺着景流云之前关于洛顺的话题,转而打起了亲情牌。如此转变倒出乎景流云的意料。 如此,他便坐了下来看看她想怎么玩。 第65章 若要人不知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洛回雪问道。 洛明霞不那么晕了,眼前也不再天旋地转了,她接过碧枝手中的杯子想再喝点,却发现水没了。 洛回雪面无表情地接过杯子,居然去为她续了一杯水。她蒙着面纱,洛明霞看不清她的表情。 “喝吧。”洛回雪向她说道。 “你……”洛明霞看了看她,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此时,她需要水。 用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心中平静了一些。洛明霞小心地向四周瞥了一眼,景流云正托着下巴看着她们,她赶紧收回了目光。 “这水的味道如何?” 听洛回雪如此问她,洛明霞有些不明所以:“水?水没有味道啊。” 不仅是洛明霞,就连景流云也没懂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因而更加饶有兴趣地看着。 “不,妹妹你错了,不是没有味道,而是,无、色、无、味。”洛回雪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语速放得极慢,语调也极重。 她的眼睛眯着,像是能看到洛明霞的心底。洛明霞忽然眼神很是惊慌,一个没稳,手中的杯子滑落了。 没有意料中清脆的声音,洛回雪手轻轻一伸,很轻巧地接住了,递给旁边的锦瑟。 “你,你居然……”洛明霞用手指着她,眼中充满了怨恨,随后又缩回了手,摇摇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你明明都用掉了……” 洛明霞自言自语,没人听得懂她说什么,洛回雪只是浅笑,像看戏一般。 “我怎么可能没有?你忘了,你和我说过,这种无色无味,极轻的量就可以,因而我就留了一点。果然如你所料,极轻的量,就足以让七皇子妥协。” 景流云的眼神开始变得深邃,脸色也冷峻了起来。 洛回雪凑近洛明霞,望着她又重新变得苍白的脸,接着又说道:“这药既然是你给的,你当明白它的效力。现在,感觉如何?” 洛明霞忽然觉得心跳又快了,心慌气短,她的手胡乱地抓着,喊道:“碧枝,碧枝快去我的妆镜台,将那个红色的瓶子拿来,快,快去!” 洛明霞的声音很是急促,惊慌不已,碧枝赶紧转身向外跑,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谁都不许出去!” 碧枝赶紧退回,忐忑地站着。 沈氏战战兢兢,也有些站不稳了。看着此时难过非常的洛明霞,揪心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洛回雪,你好狠!”洛明霞骂道,“我当初为了帮你才给你药,你居然用在我身上!” 沈氏听到这儿,赶紧喝道:“明霞,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再说了,你糊涂了!” 洛明霞却不管沈氏,居然抓住洛回雪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她,破口骂道:“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能得偿所愿?你能让七皇子取消与宫素月的婚约?我达成你的心愿,你反倒如此对我,你的良心呢?” 此话一出,景流云的眼神充满了杀气,但是他努力压制,他要继续听。而沈氏早已吓得腿都发抖了,她不住地拉着洛明霞的胳膊让她别再说了。 洛回雪一笑,淡淡地说道:“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你,七皇子不会取消婚约;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去刺激素月给她致命一击;可是如果不是你,我又如何差点命丧剑下?你不过是想坐收其利,如今反倒问我的良心。我并没有要害素月的性命,但是你却想一次除了我们两人。” 洛明霞语塞了,但是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洛回雪。 “不要问我如何知道这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隔墙有耳你知道吗?” 洛回雪冷哼一声,又接着说道:“你问我的良心?那你呢,你先是进谗陷害我,后又毁我的容,如今还妄图置我于死地。” 洛明霞恨恨地看着她,生硬地吐出五个字:“那是你该死!” “我如今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么样,如今中了自己的毒,感觉如何?当然,你现在的感觉应该还不强烈,这种药,会让你慢慢的、慢慢的无力、萎靡,直到慢慢地死掉。偶尔的晕眩、心慌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你可以的。” “你!”洛明霞的眼神有些阴森,但是洛回雪却一点都不怕,她仍是笑着。 “哼,宫素月会死,但我不会,我有解药。”洛明霞忽然笑了,但是这种笑容很是无力,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可是,你不见得能拿到解药。妆镜台的红瓶子吗,锦瑟,去拿来。” 洛回雪的话就像刀子一般剜着洛明霞的心,她一咬牙,抬手向洛回雪的脸上用力地挥去,却不料反是自己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洛明霞刚要说话,却闭了嘴。此时景流云冷冰冰地看着她。 “素月中的毒,是你给的?”景流云问她。 “七皇子,您听我说……”洛明霞此时才意识到景流云在场,可是自己刚才竟然激动到忘了他的存在。 “你只需回答本王的话。素月中的毒,是你给的?”景流云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遍。 洛明霞只好点头。 “是你怂恿回雪去刺激素月,才令她心灰意冷自尽?”景流云又问道。 洛明霞不敢点头,眼神很是恐慌。 “说!”景流云厉声喝道。 “是。可是……”洛明霞刚要说话,又咽了回去。 “好,好,好!” 景流云连说了三个“好”字,其余人都脸色发白,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谁知正面面相觑的时候,一道寒光突现,景流云扬起了剑,剑尖指着洛明霞。 “瀑云。”洛回雪心中一动,景流云扬起的是瀑云剑。 洛明霞吓得脸色发白,挣扎着往后退,沈氏连忙跪在她的面前,乞求道:“七皇子,您原谅明霞吧,她年纪尚轻,才会做如此错事,七皇子……” 景流云拿着剑一步一步跟着洛明霞,她往后退一步,他便往前跟一步,洛文山擦擦额上的汗珠,也跪了下去:“七皇子,你已经刺了回雪一剑,就不要再伤明霞了,她,她也是你的表妹啊!” 景流云回头,忽然冷笑道:“我当初已经刺了回雪一剑,如今看来,竟是错了,我自会补偿。” 他又看向洛明霞:“你居然才是幕后黑手。”说着手起剑落,两声凄厉的惨叫,洛明霞倒在了血泊中。 剑尖上正一滴一滴地落着血。 景流云默默地擦着瀑云,将其收回剑鞘。 “明霞!“沈氏趴在洛明霞的身上痛哭,洛明霞撑着一口气,苍白地笑着:“没关系,洛回雪,你会陪着我。” 洛回雪一怔,并未往心里去,景流云却听了进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洛明霞仍是笑着,但是眼泪却出来了:“七皇子,你、洛顺不是都和你说了吗?哈哈,你骗不了我。洛回雪,你要陪我、陪我……” 说完便晕了过去。 “七皇子,求您让我请大夫,不然明霞会死的。七皇子……”沈氏哭着哀求,洛文山也帮着求情,毕竟那也是他的女儿。 景流云挥挥手,沈氏千恩万谢地带着洛明霞下去了。 第66章 心有千千结 景流云转而看向洛回雪,眼神有些复杂,这倒让洛回雪有点莫名其妙。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了,低下了头。 她心知当初前世自尽,纵使洛明霞是始作俑者,但是洛回雪更是脱不了干系,如今为她开脱,不过也是为了成全景流云,否则,二人日后的相处势必有隔阂。 花氏以为她是为了自己容貌被毁伤心,便想上前想宽慰她,谁知尚未靠前,洛回雪早被一个人拉了出去。 “七皇子……”洛文山追在后面喊了一声,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罢了。 景流云转头,没有说话,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洛文山心中又虚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要、去哪里?” 景流云没有回答,仍是看着他。 洛文山脸上有些讪讪:“我已找了大夫,为、为回雪治伤。” 景流云冷笑道:“若是本王没记错,之前你可是要对她严刑拷打。怎么如今又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洛文山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景流云并非其次捏造,那些话确实是出自他自己的口。 此时花氏也正气愤地看着他,眼神很是冰冷。洛文山当下喉头一紧:“我,我那时以为她不是回雪。” “究竟是什么原因,想必你心里清楚。”景流云扔下这句话,拉着洛回雪头也不回地走了,花氏望着他们的背影喊着洛回雪的名字慢慢倒了下去。 欧阳流风面无表情地跟在二人身后。 出了御史府,洛回雪见门前拴着两匹白马,体型匀称,鬃毛整齐,四蹄坚韧有力,一看就是好马。 在马前站定,景流云向她伸出一只手。 洛回雪一愣,问道:“我们是要去哪里吗?” 景流云的眼神中略带苦涩,冲她一笑,虽然有些勉强,洛回雪不由得心中一紧。 她知道他必定有心事,可是却不知道原因。 “跟我走。”他简单地说了三个字,期待地看着她。 洛回雪点头,将手放到他的手上。他手心的温热,那熟悉的温度,让她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安全感。 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的两小无猜,她差点落下泪来。 景流云紧紧握住她的手,洛回雪借力一跃,上了马。微风吹来,面纱隐隐地动,她看着他。 她很自然地向他伸出了手。 景流云地眼中有了欣喜,洛回雪刚才的自然不自然了。她忘了,她不是宫素月,她是洛回雪。 此时,伸出的手没那么坚定了,但是也不好缩回来。景流云没有注意到她的犹疑,握住她的手,也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手握缰绳。 他的呼吸从洛回雪的耳边传来,让她心跳有些快,红了脸。 好在蒙了面纱。 “坐好了!”景流云轻轻说了一声,见她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默叹一口气,策马扬鞭。 欧阳流风随后乘了另一匹马紧跟着二人,不过很识趣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要带我去,风华园?”洛回雪觉得这条路很熟,便问他。 “嗯?”景流云有些诧异,“你又知道了。” 她笑了,没有回答。 他也很有默契地笑了。 “回雪。”他喊她。 “嗯,怎么了?”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洛回雪莫名的心痛,因而转头问他,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两道剑眉很是浓密,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犹疑,可以看出他心中的纠结。他的眼神坚定,而伤痛,让洛回雪又是心中一紧。她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可是手停在半空中,又落了下来。 或许是感觉到她在看自己,景流云一低头,正碰上她的眼神。刚才的表情立刻化成了浓浓的笑意,她也冲他笑了,眼睛完成了月亮。 “驾!”他拉紧缰绳,一只手环着她,轻声说道:“坐稳了。” 马儿一路疾驰,向着风华园驶去。 很快,风华园就到了。 两个守卫见景流云来了,连忙行礼。景流云略微抬抬手,守卫恭敬地答道:“谢七皇子!” 洛回雪在守卫震惊的目光中跟着景流云进去了,她赶紧把面纱又重新戴好。 “对了,还会有一位身穿暗青色衣服的公子,让他进来。”景流云又回头吩咐道。 “是,七皇子!”守卫连忙又答道。 待二人走远,两个守卫面面相觑。 “看到了吗,那是一个女子!”守卫甲的眼神很是迷离,像是做了一场梦。 另一个与他同样的表情答道:“是啊,是个女子。这风华园,很久没有女子进来过了。” “七皇子是不是受刺激了,自从宫小姐死后,这是第一个活着进来的女人。” “这还用问,肯定是受刺激了,黑面神如今倒成白马王子了,他居然亲自带她进来。哎,你看到了吗,七皇子居然穿了白衣!这也不是七月半,怎么还见鬼了?” “不清楚,真挺邪门的。对了,七皇子不是说还有一个男人吗,怎么现在都没看到?” “谁知道啊,等等吧。只要是人就行。人,知道吗?” 二人的窃窃私语正巧被欧阳流风听到了。见他二人神色慌张,忽然想开个玩笑。 他单手一挥,风华园外的树木忽然晃了起来,树叶满天飞,而他则施展轻功,一阵风似的从大门进去了。 两个守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他们反应过来,只看到满地的落叶,不禁揉了揉眼睛。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有一阵、阴风?”守卫甲不安地问同伴。 “你也感觉到了?我刚想问你呢。”守卫乙同样慌乱。 忽然,他惊恐地大叫起来:“你的脸……”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守卫甲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了一种湿湿的液体,拿到面前一看,红色的。不禁脸色大变:“血!我的妈呀,哪儿来的血,是我的血吗……” 守卫乙颤巍巍地从他的肩上捡了一样东西慢慢递到他面前,那是一枚落叶,上面还带着红色,在他眼前晃着。 守卫甲望着这枚落叶,又望望守卫乙,从他的身上也捡到了一枚落叶,只是这落叶上没有血迹,有的是一缕头发。 “啊!”二人同时大叫,这凄厉的叫声让站在门内观望的欧阳流风无奈地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开玩笑。” 再次摇摇头,去追景流云和洛回雪了。 第67章 我不会伤你 洛回雪跟着景流云到了一个亭边,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景流云没有说话,她便安静地跟着,直到他停了下来。 “坐吧。”他说道。 洛回雪找了个石凳便坐了下去。虽然天气转凉,她却并不觉得寒冷。她这才注意到,这些石凳上早已铺上了软垫。 “谢谢你。”她开口了,向他表示谢意。 他淡淡地笑着:“你不该谢我。” “不,如果不是你,我怕是已经死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景流云没有出现,她中了洛明霞的药早已没了力气,若是再按照洛文山的指示严刑拷打,此时怕真的活不了了。 “不知道洛明霞如何了。”洛回雪自言自语。生生挨了景流云两剑,流了那么多血,怕是凶多吉少了。 景流云说道:“她不会死的。”末了补充一句:“但是足以让她记住此次的教训。” “你很恨她?” “难道你不恨她吗?”景流云反问道。 恨,当然恨。 洛回雪心中暗道,如若不是她,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或许,此时她早已成了七皇子妃,与景流云琴瑟和谐;再或许,她此时正与父兄一起在边关杀敌。 怎会如今这般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景流云冷冷地说道:“两剑,一剑为她,一剑为你。” 他忽然看向她,眼神很复杂。洛回雪只觉得心有些慌,她不知道景流云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此次设计洛明霞也不过是为了让景流云减轻心中的芥蒂,但是如果顺着他的话说洛明霞,那倒真的有些过分了。 因而略一沉思说道:“我明白。只是,素月的死,我也有错。若不是我一时意气,冲昏了头脑,怎么会着了洛明霞的道?” “你喜欢我,所以才会勿信人言,是不是?” 洛回雪一怔,不管她是宫素月还是洛回雪,她喜欢他,这是一定的,也是心照不宣的。可是如今景流云如此直接了当地问她,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我……”她说不出口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很多事情她无法解释,她胆怯了。 景流云看她犹疑的眼神,心稍微沉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问道:“当初我在芳阑宫刺了你一剑,后在风华园要杀你,你可恨过我?” 洛回雪猛然抬头,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见他是认真的,便摇摇头。 景流云苦笑一下,忽然拿起瀑云剑,递到她的手中。 “做什么?”她不解,拿着剑站了起来。 “还你一剑。”他淡淡地说道。 洛回雪诧异地望着他,喃喃道:“你是、让我刺你一剑?” 景流云点头。 “为什么?”她问他,“我没有恨你,甚至没有怪你。” 景流云背过身,把手搭在额头上,又放下来,可见心中的纠结。他深呼吸,随后转过身,面对着洛回雪站着,望着她疑惑的眼神,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怎么了?”洛回雪觉得他有些奇怪,她怕他想多了。 “回雪,我很矛盾,你知道吗?”景流云忽然大声说道。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吓着她了,紧跟着说了句:“对不起。” 洛回雪看出他的不安,她想帮他分担,因而柔声说道:“你慢慢说,没事的。” 景流云看她清澈的眼神带着深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回雪,我一直认为是你害死了她,所以当初会伤了你。可是太多的巧合,你忽然变得太像她了,所以我又忍不住想靠近你。我知道你不是她,我把你当做她太不公平,可是我管不住自己。” 景流云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他的脑子很乱。这些话他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会疯,可是说了,却又觉得词不达意。 “你明白吗?”他问道。 “我明白。”洛回雪的声音仍然很轻柔。 “其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明白,我自己也不确定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好奇,到依赖,到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 洛回雪有些不解,她明白他为什么会厌恶自己,好奇自己,依赖自己,无非都是因为宫素月的原因。但是害怕,她不懂了。 忽然,心沉了下去,面色一变,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卑了。 “你是,觉得我的容貌,吓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由得用手扶着面纱。 景流云一听,知道她想错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回雪的眼中噙着泪,转过身去,她怕她会哭出来。 景流云知道自己的话让她误解了,连忙将她转过来,很认真地说:“回雪,你别误会。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 他迟迟不说下去,这让洛回雪更是着急。 “到底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她受不了他的这种吞吞吐吐,让她无所适从。 景流云看着她,叹了口气,低下头说道:“我害怕,我喜欢上了你。” 洛回雪听到之后,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忽然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她很开心,但是出于女子的羞涩,她还是脸红了。 景流云没有看她,而是接着说道:“我其实不知道喜欢的是不是你,我喜欢的是素月,可是现在我既没有忘记素月,也忘不了你。我自己都乱了。直到今天,我忽然知道原来当时你是受人蛊惑才会做下错事,我心中既气愤又开心。” “你知道吗,洛明霞给了我一个理由释怀,我竟那么开心,像是期盼已久的。”景流云说道:“可是我又恨我自己了,因为我伤了你,而且伤得那么重。这让我心中很是难过,甚至恨我自己。” “所以,你要还我那一剑?”洛回雪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奇怪,她觉得他根本没必要这样。因为不管是之前的宫素月还是现在的洛回雪,都是爱他的,又怎么会介意呢? 洛回雪忽然脸色一变,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流云。”她喊他。 骤然听到这个称呼,景流云心中一动,抬头望向她,眼中凝着一层迷雾。 “你是不是想借这一剑,既解除对我的内疚,又算给了素月一个交代?” 洛回雪问得简洁干脆,直击景流云的内心底处。他不知道在他面前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什么能轻易地看穿他? 是的,景流云是这么想的。他知道自己喜欢了洛回雪,这无疑意味着他背叛了与宫素月的爱情;而正由于他喜欢了洛回雪,才更会对自己当初伤了她无所释怀。 而瀑云剑,就是最好的惩罚,和救赎。 “我不会伤你。” 洛回雪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是宫素月,还是洛回雪,都不会伤害景流云,都只会希望景流云好好的。” 第68章 此情我来还 洛回雪将瀑云剑重新还给景流云,满怀希望地望着他,她希望他打消那种想法。 景流云看着手中的剑,苦笑着摇摇头。 “你相信我,从来没有人怪过你。要说错,我错得不比你少。”洛回雪接着说道:“不过不管发生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人还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景流云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是素月,我会希望你好。其实,只要你不要忘了她,别的,她都不介意。”洛回雪定定地说。 “可是你不是她。”景流云怔怔地说。 忽然,景流云双眼一闭,将瀑云往胸口插去,洛回雪大惊,连忙伸手去夺,紧接着“啊”的一声,景流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回雪,你怎么样?”这是景流云的声音,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而洛回雪,痛苦让她双眉紧蹙,脸色发白,而手上的血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你不要做傻事,你如果伤害自己,我、我……”不知道是太痛了,还是语塞了,她说不下去了。 景流云猛地松开剑,洛回雪也松了手,手上殷红。剑猛地落了下去,他一脸内疚地望着她,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以往之不谏,来者之可追,流云,是你错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随着一个暗青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抬头一看,那人的脸上淡淡的,只是眼睛依旧透着迷离、深邃。 正是欧阳流风。 “流风,你是什么意思?”景流云问道。 欧阳流风走近他们二人,又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递给景流云。 景流云诧异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欧阳流风冲着他向洛回雪的手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这药……” “紫色外敷,紫色外敷,紫色外敷!这究竟要我说多少遍?” 欧阳流风明显没了耐性。景流云是他的至交好友,二人相处十几年了,一向互有默契,而碰上洛回雪的事情却像失忆了一般,真是让他打心底看不起。 景流云并未在意到他嫌弃的目光,只是将瓶内药粉小心地洒在洛回雪的手上,洛回雪眼中的痛楚明显少了很多,因而向着欧阳流风致谢,欧阳流风点头回礼。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当真会以为你是宫素月。”欧阳流风看着她说道。 此话一出,景流云和宫素月又沉默了。 “流云,你我不分彼此,你可能听我一言?” 景流云道:“既不分彼此,有何不可说?” “好。你同我说过,瀑云剑是一个蒙面女子送来,而今已证实那女子是洛回雪。是也不是?” 景流云点头。 “好,瀑云剑,霁月剑,本属一对。宫素月死后,瀑云重现,岂知这不是她的意思?你又何必沉湎过去无法释怀?” 景流云抬头看着他,欧阳流风示意他不用说话,而是接着说道:“你还同我说过,洛回雪是害死宫素月的凶手,而如今你我都已经知道,事实并不完全如此。” “所以,我想你应该懂了。宫素月既然已经选择了洛回雪,你为什么要困着自己的心?” 欧阳流风的话说完了,脸上仍是淡淡的表情。景流云望了望洛回雪,见她也点头,心,豁然开朗了。 “不过,我伤了你。”他还是对自己伤了她耿耿于怀。 “这好办。”欧阳流风道:“此情我来还。” 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倒让景流云的眼神有了光彩。他明白,洛回雪的容貌有救了。 果然,在洛回雪诧异的目光下,欧阳流风说话了:“当初,我没来得及救宫小姐,心中对你不起。如今,不会再让你此生有憾了。” 景流云握住他的手,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洛小姐,我保证,一月之内,你的容貌必定一如从前。” 除了沈婆婆,此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洛回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但是此时从欧阳流风口中说出,她却深信不疑。因而笑道:“无意公子肯出手,回雪自是相信。” “你为何如此信他?”景流云问道。 “因为你信他。”她笑道。 欧阳流风像是从来都不知道笑似的,但是对于洛回雪的肯定他还是很受用,因而说道:“多谢洛小姐。为了让流云安心,我不妨多做一件好事。” “哦?”洛回雪有些诧异,她不明白除了毁容之痛,她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 欧阳流风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幅度,向她身上佩戴的福包使了个眼色。 洛回雪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福包她早想摘下,却一时忘了。她将信将疑地取下,递到欧阳流风的手中,景流云也很不解地看着。 “知道你为何会头痛?又为何会毁容?”欧阳流风拿着福包问她。 “是这个福包的原因?”她回道。 “不错。要说你这福包内本是一些让人逐渐痴傻的药草,药效发作时不过是让你头痛。但是若遇上迷失草制成的药丸,轻则全身无力、容貌被毁,重则一日之内性命不保。” 欧阳流风又看看景流云,说道:“你佩戴这个福包已久,又服了迷失丸,本该命断。能活到现在,如若我猜得不错,定是流云给了你服了我无意宫的风清丹才会如此。” 风清丹? 洛回雪才想到在丝音阁自己全身无力时景流云给她服的药丸,因而点点头。 “不错,是我给她的。因你说过,风清丹能解百毒。”景流云说道。 欧阳流风点头:“在御史府,你服了我的药,故而头痛不再发。但是要治本,还需我再给你几服药,算来,一月差不多。” “这就是你要多做的一件好事?”景流云戏谑道。 “正是。所以,你也不必再纠结。一月之后,我定还你一个完好的洛回雪。” 景流云点头,拍拍他的肩。他不习惯向他表达谢意,但是他知道欧阳流风不需要他的感谢。 “如此,谢过欧阳公子了。”洛回雪盈盈行了一礼,如若容貌可以复原,她便再也不用自卑了。 “这个香囊是?”欧阳流风玩味地看着。 洛回雪说了是洛明霞给的,她万没想到洛明霞居然从她一醒来就打算要害她了,如此今日这两剑,她受着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件事她会记着,来日方长。 只是欧阳流风的眼神很不一般,景流云觉察出了他的异样,直接问道:“你猜到了什么?” 欧阳流风道:“你不用知道。我自会处理。” 这时,一片树叶落到了欧阳流风的手上,他脸色一变,飞身追去。景流云和洛回雪也觉察出了有人闯入,但见欧阳流风已经追去,便没有跟着。 第69章 怜取眼前人 “中秋宴上,你说头痛,我竟然以为你是装的,若不是流风刚才所言,我竟不知道我错了这么多。”景流云说道。 洛回雪冲他笑道:“如若是我,怕也和你一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末了,补充一句:“重要的是现在都好好的,不就行了?” 她说得如此自然,让景流云宽心不少,因而点头。他的心意她已经知晓,那又何必再旧事重提。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她究竟是谁,根本没什么意义。只要她给他的感觉依旧是安心的,踏实的,那就够了。 “其实我很好奇,你刚才拿的那份血书,当真是洛顺的?”洛回雪一直在思考着那份血书,因而问道。 景流云笑道:“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说着将那份血书递给洛回雪,洛回雪一看,不禁笑了。 “没想到你也会使诈。” “那么你呢?那水里怎么会有毒,你不过也是吓唬洛明霞罢了,是不是?” 如此轻易地就被看穿了,洛回雪脸上一红,低头笑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说也奇怪,我不过是利用当时洛明霞心中恐慌才那样说,但是她居然反应那么强烈,倒像真的中了毒一般。这是什么原因?她纵使再害怕也不至于那样,看那样子,真像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景流云笑道:“你当真想不到?” 听他如此说,洛回雪便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忽然一跺脚,说道:“我怎么忘了,当时欧阳流风在旁边,定是他。对,定是他!” 见景流云笑着看她,便明白自己猜对了。不过,他怎么会知道洛明霞当时给她的是哪种毒? 或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景流云便也不再瞒她,说道:“其实,当时素月中毒了之后,我一方面是答应你的条件,恳求父皇取消婚约。另一方面,我飞鸽传书给流风,让他来京城。解毒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但是我却没想到,没想到素月去得那么快。” 难怪欧阳流风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对洛明霞下毒,如此,便都清楚了。 “那么,洛明霞就算伤好了之后,也会痴傻?”洛回雪大惊。她自是明白那药的厉害。 不料景流云却摇摇头:“不会,流风不过是想吓吓他,早已解了她的毒。只是,这两剑怕是要她躺一阵子了。 “再者,她总算是我名义上的表妹。” 刚听之前的话,洛回雪倒好接受。但是后来听到“名义上的表妹”五个字,洛回雪又是一头雾水:“为什么是名义上的表妹?” 景流云意识到有些不妥,略一沉思,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以后告诉你。” “嗯。”洛回雪倒也没有追问,同他一起坐了下来。 而此时,欧阳流风已经追上了一个人。 “我早该猜到是你。”他淡淡地说道。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子,背对着他,身形瘦小,穿着一身黑衣,头发高高地拢起,耳朵上两只硕大的耳环,正发着幽幽的光。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师弟。”女子的笑声有些阴森,她只是笑,却听不出任何开心。她的“哈哈哈”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欧阳流风叹了口气,说道:“师姐,别来无恙啊。” 女子猛地一转头,定定地望着他,眼中带着伤悲、讽刺、自嘲,忽然她又大笑起来。 “无恙,你觉得我是无恙吗?我这张脸漂亮吗?”女子说道。她的脸美艳无比,眼睛大而有神,透着神秘的光。 欧阳流风只是静静地看着,又摇摇头:“你怎么这么多年仍是这样?” 女子冷哼一声,绕着他转了一圈,最终又转到他的面前。 “师弟,我是怎样?仍是怎样?”女子笑着问道,她的眼神更加阴森,而此时,又起风了,她的头发从发带中散落了一些,披在黑衣上更显恐怖。 “你为什么这么做?”欧阳流风像是习以为常,对着她仍然没有特殊的表情。 “我想要怎么样?”女子笑着看着他,将手抚上他的脸庞,欧阳流风面无表情地推开,女子不以为意,手又攀了上去。 欧阳流风后退一步,女子没有上前,而是捋了捋头发,说道:“你知道的。我一向看不惯那些自视貌美的女子,所以,就开了个玩笑。” “开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助纣为虐。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毁了容。”欧阳流风的声音大了起来,这倒让女子出乎意料。她又笑了。 不过,这次冷笑的声音让欧阳流风皱了皱眉。 “毁容?这世间毁容的人就她一个吗?就她无辜吗?”女子大喊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帮洛明霞?”欧阳流风接着问道。 “洛明霞?”女子一愣,随即笑道:“我不知道谁是洛明霞,我不过是遇到一个女子,她说她的姐姐抢走了她的一切。我就是看不惯那种女人,仗着姐姐的身份欺负妹妹。所以,我就帮了她。” 女子笑盈盈地说着。 “可是事实并不是那样,你可知道,你差点害了两个人!”欧阳流风有些动怒了,他从不在意任何人,可是此事却涉及到景流云,他的好朋友,他无法平静。 “哦?”女子对于他的反应和很吃惊,她认真地打量着他,忽然又笑了:“害了两个人?那又怎么样。重要的是我开心就行!” 欧阳流风劝道:“师姐,你不要再闹了,回无意宫去吧。” 女子不笑了,眼神中有了些哀怨:“无意宫?师傅都不在了,我回去做什么?”她喃喃道:“这世上,除了师傅,再没人对我好。” 欧阳流风有些不忍,说道:“师姐,你别这样。” 女子忽然又大怒:“别这样?我要怎么样?” 她忽然伸手往脸上用力一抓,欧阳流风大惊,却没阻拦住,眼前美艳的女子忽然变得恐怖起来,她的脸上没有一块好皮肤,眼睛一大一小,布满伤痕,很明显是被火烧的。她的嘴巴有些歪斜,让人不由心中一惊。 第70章 花褪残红苦 “师姐,你这是何苦呢?”欧阳流风叹道。 此时,忽然换来了“啊”的一声,震惊,凄厉。女子猛地一抬头,乌黑的头发在眼前晃着,显得格外恐怖。 她的不远处站着两个身背柴禾的中年男人,粗布麻衣,伛偻,只是双眼睁得很大,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丑陋的人,而且,还是女子。 很明显他们很害怕,已经忘了要逃跑。待想到逃跑的时候,女子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她生平最恨别人如此看她,而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 此时,她已经抓住了二人的脖子,一手一个,两个男子被她提了起来,呼吸不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嗫嚅的乞求声:“饶命,饶、饶命……” 欧阳流风身形一转,说道:“师姐,算了吧。放了他们吧。” 女子残存的眉毛上挑,“哼”了一声,眼中透着阴狠的光,那二人已经脸色惨白,声音都发不出了。 欧阳流风再次说道:“师姐。” 女子向他瞥了一眼,手上忽然一用力,二人挣扎着的双腿不动了,手也垂了下去。 “你知道的,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了,从无例外。”女子冷冷地说道,双手一松,二人的尸体瘫在了地上,眼睛还睁着。 “我也见过你的真面目,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欧阳流风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向她说了一句。 女子立刻转变成了笑脸,她背过身去,再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张脸,比之前那一张更加美艳,还带着风情。 “你喜欢我的哪一张脸?”女子的眼中含情脉脉,拉着欧阳流风的胳膊。见他不为所动,便又“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嫌我不美。” 她幽幽的声音中又带着一丝自怜,欧阳流风转身就走,留下了一句:“你不要这样了,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 女子骂道:“怎么不可能?你我幼时同为师傅所救,师出同门,你专注于药,我善于用毒。除了武功我稍逊于你,其他还有什么不能相配?你若喜欢美貌女子,我便挑一张你喜欢的脸戴上;你若嫌我不够温柔,我改变就是。何必每次都拒我于千里?” 欧阳流风摇摇头,女子的心意他知道,但是他多年来一直清心寡欲,从未对任何人动心,如今女子对他表白,他只觉得厌烦,因而抬腿就走。 女子见他如此,更加不依不饶,她飞身一跃,到了他的面前。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女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欧阳流风冷冷地说道:“没有。” 女子不相信,忽然眼睛睁大,怒道:“是不是那个女子?” “哪个女子?”欧阳流风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女子冷笑起来,骂道:“定是她。这么多年,你何曾对我动怒过,定是那个毁容的女子。” “别胡说。”欧阳流风否定道,后又追加了一句:“但是,你不许动她。” 女子又笑了,笑容在她美艳的脸上格外渗人:“你不让我动,我偏动她。有本事,你杀了我!” 女子伸手拦在欧阳流风面前,阻止他离开,她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如同一潭幽暗的湖水,没有半点其他。 “有本事,你试试看!”欧阳流风扔下这么一句话便飞身离去,剩下女子独立于地上,旁边响着不知名的鸟叫声,更透着凉意。 “师傅,你为什么要走?你可知道,残红很是想你……”女子忽然坐在了地上,埋头嘤嘤地哭了。 她是真的想念师傅。 待欧阳流风回到风华园的时候,景流云与洛回雪已经离开了,他便直接到了七皇子府。 等了很久,景流云才回来。 “说吧,追谁去了?”景流云见他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便知道与追的人有关。 “你果然最了解我。”欧阳流风淡淡地说道。 景流云道:“你我相识那么久,若是这一点都猜不到,还怎么做你的挚友?” 欧阳流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是我师姐。” 景流云很是诧异:“残红?” “是。” 景流云这才想到多年之前在无意宫见到的女子,长着一张美艳的脸。只不过性情很是古怪,极度的自负。 “她怎么会来?”他问道。 “如若她不来,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你不要怪她。” 景流云不知道欧阳流风为何如此说,但是想到了残红,他便猜到了一些:“莫不是回雪中的毒是她的?” 欧阳流风没有否认,景流云的脸上凝了一层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莫不是她与洛明霞有什么关系?如此的话,怕是不妙了。” 听他这么说,欧阳流风连忙摆手:“你多虑了,她并不认识洛明霞,只不过是性情使然。” 景流云不明白,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也不愿意瞒你,直说吧。”欧阳流风略一沉思,便说道:“你多年前见过她,可有什么印象?” “很美丽的一张脸,或者说,很完美的一张脸。”景流云回忆道。 “你错了,那不过是她其中的一张脸。”欧阳流风说道。 景流云不明所以,欧阳流风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师姐幼时孤苦,一直受长姐欺负,她便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直到有一次,长姐贪玩纵火,将整个屋子都烧着了,而师姐那时正在屋子里午睡。待她发现火的时候拼命呼救,但是长姐不仅不救,反而在外面拍手叫好。” “等到被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师姐被救了出来,但是她的脸被烧毁了。而她的家人反而怪她贪睡。她一怒之下,偷偷杀了长姐,逃了出来。” 景流云听得目瞪口呆,末了才说了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欧阳流风不置可否,说道:“后来,她被师傅所救。师傅怜她凄苦,收入门下,教她用毒,传她武功。她性格孤僻,极度的自负,又极度的自卑。她之所以帮洛明霞,不过也是由于洛明霞的谎言,让她以为又是姐姐欺负妹妹。这正是她的心结。” 如此,便明白了。 “这一次,看在我的份上,你别怪她。如果再有下一次,我自会给你交代。” 既然欧阳流风如此说,景流云便点了头。 第71章 乌龙的桃花 当晚,洛回雪好不容易送走了哭哭啼啼的花氏,一个人独自坐在妆镜台前。她轻轻摘下面纱,抬着头望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地看着。 她的手攀上脸庞、眼睛,怔怔地看着。可是镜中除了那个丑陋得便是不出面容的脸,再也看不到其他能聊以慰藉的痕迹。 此时,景流云的笑容浮现在脑中,她低头抚摸着刚摘下来的面纱,嘴角扬了起来,笑了。 “想不到,都如此丑了,还愿意照镜子。”紧接着又是一阵轻轻的笑声,洛回雪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回头一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随后,门又关上了。再一瞧,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红衣的女子,正坐在她刚才的位置,着实吓了她一跳。 洛回雪看见镜中的女子美艳无比。眉如墨画,如远山般;脸庞白皙,如凝脂般;右眉的尾端贴着一朵花钿,艳红;眼睛大而有神,仿佛会说话;红唇似火,鲜艳无比。 只是,所有的妆容似乎,略显厚重了些,看着总觉着美丽中带着种什么感觉。 对了,是血腥。 洛回雪忽然心又惊了一下,她悄悄打量着她,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个女子。 此时,女子正拿着洛回雪的青雀头黛在描着眉毛,她细细地描着,极具耐心,视洛回雪如无物。描了眉,又擦了点胭脂,随后,竟然拿起了梳子梳起了头发。 洛回雪倒也冷静,既然女子不说,她干脆另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倒了杯水慢慢地喝。 女子从镜中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不过心中着实佩服她的处变不惊。洛回雪并未看她,径自喝着水。 女子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梳子往台子上一扔,猛地站起身,走到洛回雪的面前,细细地打量着她,一边看一边点头,像是看着出自自己之手的艺术品,且是非常满意的艺术品。 洛回雪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眼皮轻抬,说道:“你看了这么久,许是看够了吧?” 女子有些意外,随后笑道:“我以为你不会说话了呢。” 洛回雪一听,便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子笑道:“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再这里,这我可以告诉你。” 看着洛回雪诧异的眼神,女子掩口而笑:“我要杀你。” 她说得极轻极细,脸色又极其温柔,仿佛是过来取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东西。 洛回雪一听,更是意外,她不知道自己何处招惹了这个女子。因而问道:“为何?” 一听这个,女子原先舒展的眉头立刻紧蹙,她笑着的眼睛也迸射一种怨毒的目光:“你既然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只怪,有个人很在意你。而且,他,不让我动你!” 女子一字一顿地说着,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竟然有些哀伤,她浑身的红色在昏暗的光影下更加刺。她的影子摇曳,让人不寒而栗。 洛回雪一听,心中有了数。难道此女子与景流云有关?她定是喜欢景流云,否则断不会有如此眼神。 尚未说话,女子忽然又笑了,她盯着洛回雪,眼睛直直的,说道:“你如此丑,他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如此美,他为什么不愿多看我一眼?” 洛回雪说道:“你到底是谁?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笑得更加放肆,仿佛洛回雪的问题是个天大的笑话。 “管你是什么地方,与我又有何干你?放心,此时你这府里的人都在沉睡,说不准还在做着梦,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杀了他们?”洛回雪大惊,连忙问道。 女子忽然幽幽地说:“杀了他们?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只是要杀你而已。他不喜欢我杀人,我便不杀。只是,我要杀你!” 洛回雪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神志不清,因而不愿多做纠缠:“你走吧,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为难你。” 女子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凭你也敢说这样的话?果然无知。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你什么。” 洛回雪听言,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平之气。景流云与她本就青梅竹马,二人情谊甚笃,从未有过嫌隙。此女子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当真让她生气。因而也不客气了,再次下了逐客令。 “你到底走是不走?”她厉声问道。 女子说道:“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总是解得了你的毒,怕也是救不了你的命了!” 话音刚落,便向洛回雪出招。洛回雪听她之言深感奇怪,但见她招招攻向她,且每招都很凌厉,便来不及细想,先应付过眼前再说。 女子未料到她的武功居然与自己不相上下,更是生气,冷笑道:“想不到一个深闺小姐竟然有如此高的武功,当真不一般!”因而使出十分功力,洛回雪以守为攻,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洛回雪见她身形鬼魅,武功奇怪,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问道:“你莫不是,残红?” 女子一愣:“你竟然知道我。”随即说道:“那看来更不会错了,他居然什么都告诉你!” 当下出手更是凌厉,招招致命。 洛回雪还是宫素月的时候,便听景流云说过欧阳流风有个美貌的师姐,名叫残红,极度自负。想必残红是喜欢上了他,这才来找自己麻烦。 不禁心中暗叹一口气,他纵然对自己情深,却也为自己招惹了麻烦,如今竟然要忙于应付他的那朵毒桃花。 “残红师姐,你别动怒,有话好好说。”洛回雪急忙喊停,往后退了一步站定身子。 她本是顺着景流云称呼她为师姐,却不料残红听了之后更为生气。心中暗道:“你竟然顺着他叫我师姐,真是不知廉耻,我如何还能留你!” 洛回雪见她更加生气,便知道她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此时自己若再解释,只会更加麻烦,便说道:“残红师姐,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好不好?今日,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我自会和你交代清楚。” 残红见她虽已毁容,但是仍落落大方,相比之下,自己竟那么小家子气,因而更加气急败坏,也不听她说话,伸手便打。 洛回雪没想到她如此软硬不吃,只能硬着头皮接招。心中默默地感谢宫一传授的一身武功,更感谢魂穿之后还让她保留了这些。 此时,屋内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二人均是一愣,随后屋内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洛回雪尚未看清,已被点了昏睡穴。朦胧中但见残红也被点了穴,随后被带走了。 整个过程之快,出乎洛回雪的意料,一阵风一般。她慢慢闭上了眼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第72章 御史府传旨 次日,洛回雪是被锦瑟给唤醒的。她微微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此时,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盖着绣被。见锦瑟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便问道;“你这丫头,为何如此看着我?” 锦瑟道:“小姐,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听她如此问,洛回雪立刻想到了昨晚的奇怪经历,她下意识望望妆镜台,上面已经井井有条,被残红扔过的梳子好好地摆在它应在的位置。 “昨晚,我太累了,所以……”她没有说完,只说了一半。她深知,留着一半话,远比说完整了破绽要少。 锦瑟一听,立刻换了嗔怪的口气:“您再累也要到床上去睡啊,躺在地上怎么行?现在天气这么寒冷,也不怕着了凉。好在我力气大,和银露一起把您抬到了床上。” 洛回雪这才明白锦瑟的疑惑,便笑了,拧着她的腮调笑道:“谢谢锦瑟啦,还是你对我好!” 忽又想起昨日残红所言,当时还担心她对御史府的人下毒手。而今见锦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便稍微安了心,问道:“老爷和夫人可好?” 锦瑟答道:“小姐,这您可问到了重点了。夫人今早还说,从来没睡得这么好呢,平日里还常醒个一两回,但是昨晚却一觉睡到大天亮。” 停了停,又说道:“其实奴婢也是一样,虽然醒了之后总觉得心里有点空,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算了,不说了,小姐,您要不要再睡一会?” 洛回雪摇摇头,那昏睡穴点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醒了,哪还能再睡下去。便在锦瑟的服侍下梳妆打扮,当然,不忘戴着她的面纱。 “你可知道二小姐怎么样了?”她淡淡地问道。 锦瑟叹了口气,说道:“二小姐伤得很重,但是命是保住了。要说七皇子出手也太狠了些。” 说完,随即又气道:“不过也怪不得七皇子,也是二小姐心眼太坏。如若不是她在背后使诈,小姐又何至于,何至于……” 锦瑟找不到合适的词,只是瞥到洛回雪面纱下露出的脸时,便幽幽地说了句“何至如此。” 洛回雪坐在镜子前,握住了锦瑟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说了句:“无妨。命中一劫,过去了就好了。” 锦瑟见她眼中带着笑意,知道她是强颜欢笑,心中不由得发酸,后转念一想,宽慰道:“好在如今七皇子的心向着小姐,而且,小姐脸上的伤会痊愈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想到了景流云,洛回雪便笑了,锦瑟之言正说中了她的心事,这也正是她最看重的。 “大小姐。”门外忽然有人在喊洛回雪,声音很是恭敬。 还是锦瑟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小姐,是银露。” “让她进来吧。” 锦瑟便向着门外喊了一声:“银露,小姐让你进来。” 银露笑盈盈地行了一个礼:“见过大小姐。” “银露啊,我还要谢谢你呢。”想到之前是锦瑟与银露一起将她抬到床上,因而看着银露的眼神比平日更加温和,这让银露有些受宠若惊:“大小姐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奴婢分内之事。” 洛回雪从妆镜台上拿起一对耳环递给银露,示意她接着。 银露一愣,见锦瑟也冲她笑,便恭敬地接过说道:“多谢大小姐赏赐。”随后紧接着说道:“大小姐,七皇子到了,老爷和夫人让奴婢来请小姐过去。” 洛回雪一愣,昨日景流云并未和她说要今日前来,怎么忽然就到了呢? 见她若有所思,锦瑟忙推了推她,洛回雪才回过神,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大小姐。”银露说完便退下了。 洛回雪站起身,说道:“锦瑟,我们也过去吧。” 锦瑟忙拉住她:“小姐,七皇子来了,那今天一定要美美的出场。” 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洛回雪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用啦,这样就挺好的。再说,七皇子也不会在意。” 洛回雪的意思是说景流云不会在意她是美是丑,只在意她这个人。而锦瑟误以为洛回雪认为七皇子对她不在意,因而说道:“小姐,七皇子很在意您的,否则昨日也不会如此护着您。来,让我看看。” 锦瑟围着她仔细打量着,忽然眼睛一亮,从台子上拿了一支钗,喜道:“用这支钗,配上正好。” 洛回雪一看,锦瑟拿的正是碧玉钗。她将钗拿在手里,最终还是放了下去,换了另一支戴上,带着锦瑟走了。 景流云此时正在大厅来回走动,他的身影颀长,同昨日一样,仍是一身白衣,只不过纹饰略有不同,他双手负于身后,似在思索什么。 洛文山领着花氏等人,正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站着。 洛回雪加紧了脚步,向着景流云行了一礼:“见过七皇子。” 听到她的声音,景流云连忙转过了身子,眼前的女子正拜在他的身前,也是一身白衣,蒙着面纱,倒让他有些愣住了。 那日在风华园,她前来相赠瀑云,也是如此装扮。 见景流云有些失神,洛文山便咳嗽了一声说道:“七皇子,小女来了。” 景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说道:“快起来。” 洛回雪起身,碰上他的眼神,脸上一热,连忙收回了目光。景流云捕捉到了她的惊慌,竟笑了。 “洛大人,今日到府上,是本王要带走回雪。”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洛回雪。 “不知七皇子此话何意?臣,不是非常明白。”洛文山小心翼翼地问道。 景流云说道:“母妃知道了回雪的事,心内不安,因而让我前来将回雪带入芳阑宫医治,直到伤愈。” 原来如此,便都舒了一口气。 花氏眼中惊喜最甚,急忙问道:“难道回雪的容貌还有救?七皇子说得可是真的?” 洛文山听言,连忙责怪道:“休得无礼。七皇子的话自然是真的,岂会同我们开玩笑,你速速为回雪收拾一下,跟随七皇子走吧。” 芳阑宫?治伤? 洛回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从不认为御医有如此能耐,要知道当初的伤御医可是治了几个月才好的,尚不如沈婆婆的三天。况且,去芳阑宫何至于由景流云亲自来传旨? 莫不是? 洛回雪心中明白了,暗自发笑。 花氏已经带着锦瑟、银露去给洛回雪收拾衣物了,而洛回雪同洛文山在大厅陪着景流云。 此时,管家在外面探头探脑,洛文山向他示意先行离去,但是管家却一脸焦灼,仍不离去,只是徘徊。 景流云正喝着茶,余光瞥到了,便问道:“何人?” 第73章 恰似梦里人 管家一哆嗦,站在那里腿不住地晃,却迈不出步子。洛文山脸一沉,厉声说道:“混账东西,七皇子在问话,你怎么还不上前来回话?” 管家被洛文山这么一喝,赶紧哆哆嗦嗦上前,颤抖着向景流云行了一礼:“奴才参见七皇子。” 景流云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何故鬼鬼祟祟?” 管家连忙答道:“是,是有大小姐的一封信。” 洛回雪一听,有些纳闷,不知道谁会写信给她。碍于洛文山与景流云在场,因而并没有马上接话。 洛文山骂道:“不过一封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徘徊那么久。” 管家一听,连忙答道:“回老爷,只因,只因这信是、是……”他吞吞吐吐,一会看看洛回雪,一会又看看景流云。 “是什么?怎么说话如此含糊不清,可是要家法伺候?”洛文山忍不住再次骂道。 管家见状,暗下了决心,一闭眼,大声说道:“只因来人说,这是五皇子写给小姐的。送信的人说,绝对不能耽误。” 一听此言,景流云忍不住看了看洛回雪,洛回雪也是一头雾水。要说景流光如今正在边关,怎么想到写信给她? 再看到景流云略显吃惊而又幽怨的目光,她更是尴尬。洛文山也不敢说话了,只好尴尬地看着。后赶紧说道:“是给二小姐的吗?你直接送去就行了,为什么送到这里?” 洛文山边说边向管家使了个眼色,岂料管家没有会意,以为洛文山误会了,连忙更正道:“老爷,是给大小姐的。” 洛回雪很是尴尬,只好上前,从管家手中接过了信,向着管家说道:“你先下去吧。” 管家如获大赦,向景流云再行了一礼,大步跑了出去。到门外的时候,忍不住擦了擦汗。 这时忽然撞到了一个小厮,小厮一见,连忙退后一步,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 管家瞪了那个小厮一眼,骂道:“都是没眼力见的,惹祸的头子。赶紧躲远一些,要是惹怒了里面那位,别怪命不好!” 他的眼神往大厅瞥了一眼,小厮心领神会,忙说道:“多谢管家提醒。”说完赶紧另找一条路,正好绕过了大厅。 洛回雪手中拿着那封信,时不时摩挲着,借以转移注意力,一时气氛有些微妙。半晌,景流云才幽幽地说道:“算起来,五哥到边关也有一段时间了。” 洛回雪抬头看了看他,“嗯”了一声,便没声音了。洛文山一听,便接了上去:“前日听瑾妃娘娘说,五皇子去了边关之后,战事便屡屡告捷,实乃我南越之幸。” 景流云望向洛文山,洛文山心内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在景流云面前如此称赞景流光,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景流云收回目光,接着说道:“如今边关的战况是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不久就能班师回朝了。” 洛回雪又“嗯”了一声,半晌无言。 洛文山此时是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巧远远地见到花氏领着银露和锦瑟过来,脸上一喜,她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因而向着洛回雪说道:“回雪,你娘来了。等会就同七皇子去吧。记住,到了芳阑宫,一定要规行矩步,不可行差踏错。” 洛回雪道:“是,爹爹。” “七皇子,如若回雪有何不到之处,还请瑾妃娘娘和七皇子多多包涵。”洛文山又向着景流云恭敬地说道。 “无妨。” 洛回雪本想带着锦瑟一同前去,景流云却说芳阑宫有的是奴婢,不必另带,她只能听了。 拜别了父母,洛回雪便同景流云一同出了御史府的大门。见门口有顶轿子,她便抬腿上了马车。岂料景流云说道:“不如,骑马吧。” 洛回雪有些诧异,不过相比之下,她自己倒也不愿意乘轿子,因而便转身要下车。此时,景流云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她看了看左右,有些羞赧,可是景流云执意如此,她只好扶了他的手下了车,随后又上了马。 “你们将洛小姐的行李带到芳阑宫。”景流云吩咐道。随后也上了一匹马,二人策马并肩而行。 “我们去哪儿?”她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景流云淡淡地说道,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喜是忧,但是却让洛回雪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见过他的开心,见过他的焦虑,见过他的自暴自弃,见过他的如沐春风,却没见过他如此……惆怅、惘然,微笑下的失魂落魄。 她只好不说话,跟着他一起往前。 “你,和五哥、很熟?”他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是“很熟”。 他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淡淡地问着。似乎想让洛回雪觉得这是一个很随意的问题,却恰恰相反,给她一种很刻意的感觉。 “你还是很不善于撒谎。”她心中暗道。在别人面前,他的淡漠会让别人望而生畏。可是她太了解他了,轻易地就看穿了。 “不是很熟。”她答道。 “哦。”他回了一个字。或许觉得不太妥当,又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风华园。那次,差点杀了你,而他,救了你。” 景流云仍然目视前方,没有看她。 她答道:“是。” 双方又陷入了停顿,景流云有些不死心,再说道:“五哥他一向目空一切,从来没有人能入他的眼。” 洛回雪心中觉得好笑,但是景流云只是旁敲侧击,一直不切入正题,因而她便故意气他,回道:“哦?” 景流云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望向她,她很自然地看着前方,很正常地和他聊天。看到他在望着自己,便冲他笑了。 景流云本以为自己的三个问题已经足以让她延展开来,但是她如此言简意赅,实在是气人。不过又说不出她的短处来,毕竟人家确实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没有回答他想知道的而已。 他忽然捕捉到了她狡黠的笑,那双月亮似的眼睛出卖了她。 出于自尊,他没有再问,可是眼神却不像语言那么冷静,它明显想知道更多。 “你如果想问,直说便好了。”洛回雪忽然向他说道。 景流云像是被突然看穿了心事一般,他忽然后悔了刚才的问题,连忙转过头,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 洛回雪笑道:“是啊,快过年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虽然伴着凉风,却并不冷。你的风华园,此时怕是落英缤纷,恰似去年。” “风华园,每年都是一样。”景流云接了这么一句,心中却埋怨她该延伸的问题不延伸,对于天气却那么多话。 可是洛回雪的心中却在想,她要说的已经说了,可是他却没听懂。 恰似梦里人。 第74章 不过是玩笑 二人最终停在一个小茅屋旁边,茅檐低小,顶上覆盖着黄色的茅草,在风中摇晃。茅屋的旁边是一条小河,河水并不十分清澈,边上散乱地长些草木,这些草木间或夹杂着几根芦苇,芦苇高出这些草很多,趁着凉风,更显得萧瑟。 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手中拿着一个酒壶,斜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他的目光顺着河水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中透着淡漠,有些冷的淡漠。 洛回雪看了看景流云,忽然明白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远处的少年正是欧阳流风。 景流云径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欧阳流风见他二人来了,将手中的酒壶递给景流云,伸手向洛回雪做了个“请”的手势,洛回雪向他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茅屋走去。景流云将酒壶凑到鼻尖闻了一下,赞道:“好酒!”随后将酒壶高高扬起,准备一饮而尽。 可是随即愣了,他无奈地摇摇头,酒壶中已然没了酒。景流云将酒壶用力地抛出,壶稳稳地落入河中,激起一片水花,顺着河水飘走了。 “好了,人到了,你可以走了。”欧阳流风向他说道。他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景流云略一皱眉,说道:“这不好吧,我这才刚到。” 欧阳流风略一抬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要为洛小姐治伤,并不是邀请你来做客。你既然已经将她送到,自然使命已达。走好,不送!”说完便去摆弄他的瓶瓶罐罐。 洛回雪见景流云在这里也碰了钉子,不禁掩口而笑。景流云见状,也不睬他,直接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去。 洛回雪悄悄打量着欧阳流风的小茅屋,虽从外面看平平无奇,但是这里面的布置却十分精奇。 茅屋只有一间,一目了然。 没有如一般人家的常规摆设,反倒大部分被一些瓶瓶罐罐给占据了。这些瓶子长相奇特,按颜色被分列在不同的架子上。 除了这些罐子,剩下的就是一些花草。花草不同于洛回雪见过的那些,倒与之前景流光从皇宫拿来的西域婆罗花有些相似,很是罕见。这些花草并非放在盆中,而是,种在茅屋的墙壁之上。 再往里看看,赫然一张木桌,极简。桌子配了三张凳子,其中有一个被景流云拉过来坐了。 看着她很是诧异的目光,欧阳流风便问道:“洛小姐可是对我这间茅屋有什么疑问?”他双手各拿一个颜色不同的瓶子,正在调药。 洛回雪连忙说道:“不好意思欧阳公子,失礼了。” 景流云听罢,说道:“回雪,你不用对他如此客气,叫什么欧阳公子。你称他欧阳就是了。我以前常这么叫,后来他不喜欢,这才叫他流风。” “那为何不同你一样称我流风?”欧阳流风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 景流云白了他一眼,闷声说道:“好好做你的活。” 洛回雪笑道:“欧阳,我是想问为何你这桌子仅配三张凳子?而且,这间屋子是你住的吗,我都没看到有床铺。” 欧阳流风尚未作答,景流云便说道:“原先只有两张,昨日新增加了一张。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要再加一张了。至于床铺,呶,就是那儿。” 顺着景流云的目光,洛回雪看到了一个蒲团。她的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才是高人。难怪年纪轻轻的就仙风道骨。 “除了你,还有别人来这里?”按她的理解,如欧阳流风一般人物,愿意结识的人必定很少,更何况还是要备一张凳子。 景流云似乎欲言又止,而欧阳流风手中的动作暂停了一下,洛回雪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因而不再出声,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不一会,欧阳流风示意她取下面纱,洛回雪忙放下水杯,依言而行。面纱摘掉,她有些不自然,但是见眼前两个少年均面色淡然,脸色如之前一般,洛回雪松了一口气。 欧阳流风细细看着她的脸,她的丑陋的脸。半晌,说了句:“无妨。不过,这一月你怕是无法见人了。” 无法见人? 洛回雪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景流云奉瑾妃的旨意宣她进芳阑宫,总不能对所有人避而不见吧。 “可否戴个面纱?”景流云问道:“这之前一直戴面纱,并不影响什么。” 欧阳流风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说不能见人,那自然是不能戴面纱。她的脸是中毒导致,我要给她涂上一种药,三十日之后才能复原。这种药恢复效果奇佳,但是它的治疗原理却很残酷。你可愿意听?” 景流云倒是不怕,他担心洛回雪。 岂知洛回雪并无任何畏惧的表情,直接说道:“都这样了,没有什么不敢听的。” 欧阳流风的脸上有些赞许,不过是一闪而过。他说道:“我的药既能让肌肤愈合,又能让肌肤溃烂。涂上之后,脸上的皮肤会溃烂后愈合,然后再溃烂,然后再愈合。如此,循环往复。待到第二十五日起,我会换另一种药,让皮肤新生。在这期间,头部要用纱布层层包裹,仅露出眼睛、鼻子、嘴巴,你说这还能戴面纱吗?” “愈合再溃烂,溃烂再愈合?”景流云长吁一口气,眼神中掩不住的焦灼:“那多痛苦啊!你堂堂无意公子,就没别的办法?她一个弱女子,要受这种苦长达一个月,你于心何忍?” 欧阳流风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瓶子,抬腿就要走。 景流云见状,赶紧拉回他,说道:“算我错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担心回雪难过吗?” 洛回,雪笑道:“总比不过现在痛苦,谢谢你,欧阳。” 听到洛回雪这么说,欧阳流风这才转身回来,没忘狠狠地瞪景流云一眼。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欧阳流风问道。 洛回雪点头,闭上了眼睛。 景流云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欧阳流风没涂一下,他的眼睛就睁大一圈,洛回雪还未叫痛,景流云的脸上已然有了汗珠。 欧阳流风终于受不了了,他转头向着景流云说道:“七皇子,你至于这么夸张吗?你很影响我的情绪知道吗?” 景流云此时哪敢惹他,但是又抑制不了紧张的心情,便小心翼翼地说道:“这销骨蚀肉的痛,你让我怎么能不紧张?回雪,你要是痛你就喊出来。” 洛回雪却没觉得痛,只觉得脸上有一种清凉,一直到心里。因而奇怪道:“没有痛苦,反是清凉。是否药效还没发作?” “若药效没发作怎会有清凉之感?”欧阳流风道。 “可是,你明明说……”景流云不解,便追问道。 欧阳流风一皱眉,待将洛回雪的头严实地包裹好,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不过是玩笑而已。” 这句话差点没让景流云气昏过去,但是他也只能,忍着。 第75章 无意宫旧事 “接下来要怎么做?”景流云问道。 此时的洛回雪的头被白纱蒙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依旧明亮。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欧阳流风似乎没有听到景流云的声音,反而问向洛回雪。 “镜子啊,我想看看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她有些不好意思,想笑,却发现脸部已经僵硬了,根本笑不出来。 “我这屋子里没有镜子。”欧阳流风回答得很是干脆。 为掩盖尴尬,洛回雪只好点头,转而凑过去看他这墙壁上种着的花草。这一近看,她越发觉得这花草不同。虽说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但是却并不影响这花草的怒放。它们缤纷地开着,每一种颜色都极其饱和,饱和得夺目。 她越看越喜爱,不禁伸手去触碰。 “快停下来。”欧阳流风厉声说道。 洛回雪的手停在了半空,不解地望着他。 “这些花草并不是普通的花草,都带有药的成分。虽好看,但是若不是懂得药理,会被其所伤。” 经他这么已解释,洛回雪才恍然大悟:“这竟然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欧阳流风重复着她这句话,眼睛里充满了欣赏:“总结得很到位。” 景流云站起身,问他:“接下来怎么做?明天接着过来换药,然后再包裹?” 欧阳流风的脸上再次变得不屑:“你可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不回答你?因为说了等于白说。要说你这记性现在怎么越来越差。” 平白无故被甩了这么一句,景流云便不再言语,免得自找没趣。 正在此时,欧阳流风眉头微皱,向着景流云说道:“流云,你先带着洛小姐走吧,明天同一时间再过来。” 景流云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出异样,心领神会,向着洛回雪说道:“我们走吧。” 二人的表情变得如此之快,洛回雪岂会察觉不出来。她静下心来细听,果然听到了一丝异常,有人正在接近这间屋子。 显然此人是欧阳流风熟悉的,且景流云也知晓。他们的表现,不过是不愿意让她见到这个人而已。如此,她也不愿意强人所难,跟着景流云就往外走。 “怎么,我来了,你们就要走么?许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这个声音娇媚而张扬,本来听着很远,可是忽然间就到了跟前,洛回雪心中暗自佩服。 眼前的女子长着一张美丽的脸,同墙壁上的花草一样,艳丽夺目。她的美是一种极致的美,似乎找不到缺点。只是,眼睛的色彩极其厚重,看着总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洛回雪并不认识她,但是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欧阳流风淡淡地问道。脸上的表情明显没有惊讶,像是意料之中。 女子走到他的面前,反问道:“怎么,我不能来吗?”她的眼睛向屋内一扫而过,不禁“哼”了一声:“这屋内昨日才添了我的位子,怎么今日,就要换人了?” “够了。”欧阳流风回道,并没有看这个女子。 “残红师姐,别来无恙啊。”还是景流云及时插了一句话,缓解了这诡异的气氛。 “残红?”洛回雪惊异道。难怪声音如此熟悉。可是她昨日才见过残红,虽然也是十分美丽,但是与眼前之人长得并不一样。 洛回雪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仍然没想通。 景流云低声说道:“过会我向你解释。” 既如此,她便安静地站着。 “想不到七皇子还记得我,真是荣幸。”残红说道,眼神却向着洛回雪望去。 “怎么,你是一定要医治她了?”问题是问欧阳流风的,她得到了一个“是”字。 “为什么?”残红的语气近乎咆哮。洛回雪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欧阳流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残红有些气弱,但是仍然不甘心,恨恨地望着洛回雪。 “我不管,不许你医治她!”残红激动地吼道。 “怕是你阻止不了。”欧阳流风说道。 “流云,你带着她先走吧。” 听闻此言,景流云带着一肚子疑问的洛回雪便走。 “不许走!”残红忽然挡在他们面前,她指着洛回雪冲欧阳流风吼道:“你果然还是……” 她的脸憋得通红,她想说“你果然还是喜欢她”,可是说到一半的时候,不由得委屈了,她不愿意那么说,她怕说了就是猜中了,她忽然觉得心痛得不得了。 可是,他却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 “好了。”欧阳流风说道:“别闹了,师姐。” 他本是不希望她如此沉沦,便如此说。岂料残红的眼睛立刻蓄满了泪水,她的脑中都围绕着“师姐”两个字。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称呼自己“师姐”,难道在他的心中,自己永远只能是师姐吗? 她不要! 欧阳流风见她转变如此之快,有些不忍心了,向她说道:“师姐,你不要多想。” 残红如今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欧阳流风唤她师姐,而今他又说了一遍。她猛然抬头,向他吼道:“你让我别闹,我偏要闹!你让我别多想,我偏要多想!你要医治她,我偏要阻拦!” 欧阳流风安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残红接着说道:“你别忘了,有我在,你要治好她,没那么简单。” “是吗?要试试看吗?”欧阳流风的回答总是那么云淡风轻,他的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残红,她的眼中顿现杀机。 “你不要忘了,师傅教了你的,同样也教了我。而教了我的,你却不一定会。”欧阳流风说的话句句刺向她,她却怨不了师傅。 自小她就只喜欢用毒,只为报复她看不惯的所有人。师傅知她心性,便传授了她用毒之术。而欧阳流风不一样,不管是什么,他都有兴趣,因而药毒俱精,师傅便将无意宫传给了欧阳流风,无意公子变成了江湖中神一般的存在。 洛回雪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了她,联想到昨日残红的话,再看她的眼神这才明白,原是她误会自己喜欢的是欧阳流风。因而便说道:“残红师姐,你不要误会……” 岂料话未说完,残红早已向她出招。她似乎就在等一个时机,只要洛回雪一说话,她就立刻杀了她。 好在景流云一直观察,及时拉开了洛回雪。他本是给欧阳流风的面子一直未出声,可是她竟然向洛回雪动手,他如何能忍? 欧阳流风见状,立刻飞身到二人之间,拦了下来。 “流云,你先走。”他说道。 景流云瞪了残红一眼,拉着洛回雪离开了。 看到他们远去的背影,残红泪水落了下来。 第76章 二女斗芳阑 洛回雪跟着景流云到了芳阑宫,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路上吸引了很多宫人好奇的目光,不过也正是由于如此装扮,让她省去了不少麻烦。毕竟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也就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 到了芳阑宫,并未看见瑾妃,一问才知道瑾妃陪皇上去了。景流云便同洛回雪坐了一会,说了一些闲话。 或许是觉得她如此模样终究有些不便,略沉思了一下,景流云向旁边的宫女喊了一声:“你过来。” 宫女一听,连忙上前:“奴婢春见,见过七皇子。请问七皇子有何吩咐?” “芳阑宫可有帷帽?”他问道。 “帷帽?”春见一愣,想了一会,然后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奴婢可以去找一找。” 景流云想了一会,站起身,说道:“算了。” 随后向着洛回雪说道:“你先坐一会,母妃想必快回来了。我去去就来。” 洛回雪说道:“不用如此麻烦了,这个样子倒也挺有意思的。” 景流云摆手道:“总不那么方便,你等我一下就好。” 说完交代春见一声,便出去了。 “洛小姐,您稍坐一会,奴婢去给您拿些点心。”春见说道。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总带着笑,洛回雪很喜欢。 洛回雪道了谢,春见便离开了。 她是有些累了,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她回到了骠骑大将军府,在满地落花上练剑。宫一与宫明河就立在旁边看着,不时地去跟她拆几招。 落英缤纷,笑靥醉人。 忽然,梦中又换了一个场景,她到了战场上,她竟然在北辰的军队中,在父兄的对立面。她眼见旁边的人拉满了弓,装好了箭,箭尖直指她的父兄。她大声喊,提醒他们,可是他们却听不到,仍在奋力杀敌。 她急了,更加大声地喊,可是他们还是听不到。 冷箭,就那么放了出去。 “你是何人,敢在芳阑宫大喊大叫?” 一个严厉的女声惊醒了洛回雪,她猛地睁开眼,头垂着,梦中所见仍充斥她的大脑,让她心有余悸。 “你是哑巴了?竟然不回答我的话!”女子明显生气了,声音也更大些。 洛回雪抬起头,眼前是两个女子。一个满面怒容,横眉冷对,正在望着她。另一个脸色明显温和,也在望着她。 洛回雪觉得第二个女子有些似曾相识,可是却想不到名字。 “你到底是谁?再不说话不要怪我不客气!”女子叫嚣着,忽然又笑了:“包裹成这样,莫非是没脸见人?” 她向着洛回雪说着,但是眼神明显瞥着旁边的女子。 “好了水芸,娘娘才去休息,不要惊扰了娘娘。”旁边的女子劝解道,声音柔柔的。 “桑兰,你不要在这充好人。芳阑宫,还不是你当家。”水芸话锋一转,桑兰的脸顿时红了,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你是桑兰?”洛回雪这才想起她是中秋随着瑾妃去洛府的侍女,想不到在这里遇见,竟然有些惊喜。 “是的,不知姑娘是谁,是否认识我?”桑兰见眼前的人话中带着惊喜,可是自己却想不到她是谁,不禁出言问道。 “我们见过。”洛回雪说道,眼中的光彩可以看出她在笑。 “来人,把这个不知所谓的人拉出去打,然后轰出去!”水芸见不得她们故人相认的样子,一声令下,随即上来了几个小太监。 “不许打。”桑兰连忙制止。 “怎么,仗着娘娘的宠幸你就可以和我叫板了?”水芸娥眉一蹙,语气中满满的挑衅。 洛回雪摇摇头,她很不喜欢水芸。只见了她一面,就觉得她是刻薄之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飘摇宫的松雅。 “水芸,你误会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桑兰不想与她争吵,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在场。 “误会?别做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只会令人生厌。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给你机会,你才能有今天。没有我,你如今还只是个负责粗活的丫头,哪儿有今日的风光?” 水芸很是高傲,但是又掩饰不住嫉妒。 洛回雪见桑兰一直避其锋芒,却还是换来恶语相向,忍不住出言道:“如今芳阑宫竟如此没有规矩?不知瑾妃娘娘会作何感想?” 水芸正在出心中的恶气,忽然听得洛回雪这么一句,顿时火了。好像她所受的委屈都是洛回雪带给她的。当下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芳阑宫撒野?” 洛回雪岂会示弱,顿时回道:“你都敢在这儿撒野,我有什么不敢?” 桑兰也愣住了,在芳阑宫,除了瑾妃能对水芸如此态度,她尚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敢这样,不禁看得呆了。 “你……”水芸气急败坏,用手指着洛回雪,却被洛回雪直接打了下来。 “你什么?本姑娘在说话,还容得了你插嘴?”她站起身,走到水芸的面前,指着她说道:“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怎么叫你给的机会?如若我说得不错,那时你生病,迫不得已才让她跟着瑾妃娘娘到洛府,只是你没想到,就是那一次,瑾妃娘娘对她赞赏有加,从此另眼相待。” “就以你如此狭窄的心胸,如若你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怕是死也要陪着娘娘。怎么样,我说得对吗?” 桑兰感激地望着洛回雪,确实如洛回雪所言,自从洛府一行,瑾妃就对她青眼有加,而水芸觉得自己地位不保,才处处针对她。她本就不愿争执,因而步步退让,可没想到水芸反而变本加厉,步步紧逼。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水芸被说中了心事,有些气短。 “说什么?说你心中所想,难道不对吗?”洛回雪喝了一口茶,随后居然坐下了,那双眼睛带着鄙夷,看穿水芸的心底。 “放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给我拉出去打,打完了轰出去!” 小太监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 “怎么了?难道如今我说话没用了?”水芸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水芸姐姐,这位是洛小姐,七皇子带来的。”正在此时,春见端着糕点来了。她将糕点放到洛回雪面前,恭敬地说道:“洛小姐,您先尝尝糕点。” 随后走到水芸和桑兰面前,说道:“二位姐姐,七皇子交代了,如果娘娘回来了,就带洛小姐见娘娘。” 洛小姐?瑾妃娘娘的侄女,七皇子的表妹? 水芸的脸忽然红了,此时她真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第77章 可缓缓归矣 而此时洛回雪那被蒙得密不透风的脸正幽幽地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水芸忽然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对不起洛小姐,奴婢不知道是您,得罪了洛小姐,请洛小姐恕罪。” “见谅?你倒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个不知所谓的、没脸见人的人怎有身份去原谅您水芸姑娘?” 洛回雪呷了一口茶水,故意端起了架子。她并不是颐指气使的人,只是正巧碰到了不对她脾气的人。 而水芸姑娘,正是这路人。 水芸听言,心中更是害怕。要知道瑾妃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看重她了,而洛回雪是瑾妃的亲侄女,更是景流云的表妹。这么长时间,从瑾妃的字里行间中,她早已得知景流云对洛回雪另眼相待,如今自己竟然开罪了她,如何逃得过一劫?想到这儿,心就不住地跳。 水芸不住地磕头,口中重复着“请洛小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洛回雪本想严惩,可是后一思量,这儿毕竟是芳阑宫,不是当年的骠骑大将军府。再者自从那一次她到芳阑宫惹下了那么大的动静,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因而不宜太过招摇,简单教训她一下也就算了。 因而放下茶杯,向她说道:“起来吧。” 水芸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见她眼神平静,自然千恩万谢。 洛回雪瞥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虽然这次算了,但是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 水芸急忙点头:“洛小姐请说,水芸自当遵从。” 洛回雪站起身,说道:“在这皇宫中,务必规行矩步,万一什么时候不留心,行差踏错,那后果就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多谢洛小姐教诲,水芸谨记。” 洛回雪点头,向着桑兰笑了笑,这一幕被一旁的水芸尽收眼底,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气,很重的怨气。 “瑾妃娘娘尚在休息是吗?”洛回雪问她。 水芸急忙答道:“是的,刚才娘娘回来后感觉不适,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因而先去休息了。不过娘娘交代了,如果您来了,就带您去见她,奴婢这就带姑娘去。” 洛回雪眉头一皱,说道:“这不好吧?既然娘娘身体不适,那就迟些再去拜见吧。” 桑兰道:“娘娘知道姑娘今日要来,早已预备下了房间。姑娘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奴婢们先带姑娘去房间休息一下,等娘娘醒了,奴婢们再来通传。” 洛回雪也觉得好,便应下了。正欲往房间去,景流云在此时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顶白色的帷帽,帽纱似雪,在空中飘着。 “参见七皇子。” 见景流云到来,一屋子的人全都立刻下跪,恭敬地请安。 景流云淡淡地说了声“平身”,将帷帽直接递给洛回雪。 桑兰上前帮洛回雪将帷帽理了一下,为她戴好。帷帽的边缘处绣着细细的金线,垂下的白纱正好垂在洛回雪的肩上。如此一戴,不仅没有之前的突兀,反倒添了一种神秘的美。 洛回雪的心情很是复杂,背过身去。她认得出,这是她的帷帽,当时留在七皇子府的。 她的东西,宫素月的东西。 “怎么了?不喜欢吗?”景流云见她如此奇怪,心中竟然有些紧张。 莫非,她认得出这是素月之物? 莫非,她多想了? 景流云走到她面前,见她头依旧低着,似乎在啜泣,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哪还有一贯的高冷:“回雪,你、你不喜欢这顶帽子?没关系,是我不好,我,我这就去帮你换了。” 景流云竟然有些结巴,他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他的初衷是怕她尴尬,才想到去拿顶帷帽为她遮一下,并无其他。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想到了当初宫素月留在他那里的帽子。 他只是觉得这顶很合适。 可是他没有考虑到,万一洛回雪认出这顶帽子怎么办?她如此多愁善感,心思如此细腻,万一她以为他是把她当成替身了怎么办?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想到这儿,他有些慌了。 “回雪,你别不说话啊,你有什么说就是了。” 他不在乎在这么多人面前放下身份、地位,和一贯的高冷。他有些低声下气,面上也有些忐忑,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旁边的水芸、桑兰等人都看得傻了,但是没有人敢说话。她们心中都祈祷洛回雪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她们真的受不了。 这么诡异的气氛。 终于,她说话了:“没什么,你别担心,这顶帽子,我很喜欢。” 如此,景流云便放下了心,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可是见她仍然不开心,便问道:“可是你的情绪不对,为什么?” 略一沉思,又看水芸面色惊慌,顿时冷下了脸,问向她们:“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们对洛小姐不敬?” 接触到景流云的目光,水芸的腿立刻有些抖了,但是她不敢跪下认错,因为一旦跪下,以景流云的脾气,怕是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准还会英年早逝,就是瑾妃也不见得能保得住她。 更何况,瑾妃保不保她还是未知之数。 洛回雪本是因为这顶帷帽思绪飘忽,却没想到让景流云误解了。透过白纱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水芸的惊慌,也不愿意再将刚才的事情引出,因而说道:“没什么,别问了,只是略微有些倦了。” 景流云知道她不愿意多说,便不再追问,向着面前战栗不止的丫鬟们说道:“没听到吗,洛小姐倦了还不带她去休息?” 水芸早已吓傻了,好在桑兰沉得住气,恭敬地答道:“是,七皇子。洛小姐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们这就带她过去。” 见桑兰低眉顺眼,说话也是低声细语,景流云便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好照顾洛小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本王饶不了你们。” “是。” “回雪,我有些急事要先去处理,晚上我来陪你吃饭。”景流云拍拍她的肩膀,虽然笑着,但是神色明显有些凝重,眉宇间带着一丝疲倦。 洛回雪觉得事情不简单,便问道:“是否又要出事了?我能做什么?” 听到这么一句话,景流云竟然喜上眉梢:“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你放心,我能处理好。” 洛回雪点头,说道:“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景流云心中念叨着这四个字,忽然想到了“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笑了。 第78章 掌事石榴花 一直到晚上,洛回雪才见到瑾妃。远远看到她的时候,洛回雪很是吃惊。比起上一次相见,此时的瑾妃没精打采,也更加憔悴了些。虽然珠翠环绕,仍掩不了眼中的疲倦之态。洛回雪看了心中有些难过。 “娘娘,洛小姐来了。” 洛回雪由水芸及桑兰领着,到了瑾妃跟前。 她盈盈行了一礼:“回雪见过瑾妃娘娘。” 瑾妃一看,连忙让她平身:“回雪,到了姑姑这儿就不要多礼了。你的事情,姑姑都知道了,不怕的啊。” 洛回雪心中一热,竟想不到从昨日洛府到现在芳阑宫,她的温暖竟然来自瑾妃。在桑兰的搀扶下起身,走到了瑾妃身旁。 瑾妃见她戴着帷帽,便知道她的不便。转眼问向桑兰:“可给洛小姐准备晚膳了?” 桑兰正欲说话,被水芸抢先了一步,说道:“回禀娘娘,还没有。因七皇子说了,要同洛小姐一同用膳,所以洛小姐尚未用膳。” 瑾妃没有料到景流云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心下一喜,面上的疲倦一扫而光。望望外面,天已经黑了,而景流云还没有到,因而正色说道:“虽然七皇子说过,但是你们也太不知变通了。饿着洛小姐可怎么办?” 她拉起了洛回雪的手,眼中透着怜爱。 水芸本意是想在瑾妃面前多表现一下,却没料到反被责骂,心中不由地后悔。 洛回雪连忙说道:“娘娘,回雪还不饿。” 听她如此说,瑾妃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笑道:“说了多少遍了,没外人的时候不要叫娘娘,要叫姑姑。还有,等会见了流云也不要一口一个七皇子了。” 洛回雪低头含笑。 “好了,七皇子应该也快到了,你们下去准备吧,这儿不需要伺候了。”瑾妃向着水芸和桑兰说道。 “是,娘娘。”二人恭敬地答道,行了礼之后便退下了。 “桑兰。”瑾妃忽然喊住了桑兰。 桑兰赶紧回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本宫之前的一支石榴珠花你可见到了?”瑾妃说道,“这怎么最近记性都差了,总想起来一些东西却找不到。” 桑兰微笑道:“娘娘,石榴珠花在您妆镜台左侧的第三个抽屉中一个翠色锦盒中。您前次去见仪妃娘娘时佩戴的,回来了之后就放那个锦盒中了。” 瑾妃略一沉思便笑了,说道:“是吗,本宫都忘了,你去给本宫找来。” 桑兰快步走到妆镜台,将那支珠花拿到了瑾妃面前。瑾妃拿起看看后又重新递给桑兰,说道:“还好有你,否则本宫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支珠花是皇上所赐,明日本宫要佩戴的,你去收好,明日你来为本宫梳妆。” “是,娘娘!”桑兰将珠花放好,恭敬地退下。 水芸在门外听到她的脚步声,连忙快步先离开了,心中暗自盘算着。 “姑姑,看来你很喜欢桑兰。”洛回雪笑着说道。 “是啊,以前竟不知道我宫中竟有如此贴心的丫鬟。”瑾妃的话充满了欣赏,“我打算着让她做我宫里的掌事宫女。” 又看看洛回雪问了一句:“你觉着她怎么样?” 洛回雪自然是喜欢,不过联想到水芸的仗势欺人,不由得为桑兰抱不平:“桑兰自然是聪明温柔,只是却常常要忍让。” 瑾妃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姑姑这么说,看来早已知道。” “你以为姑姑什么都看不清?水芸这丫头喜欢表现自己,也常常仗势欺负别的宫人,但是她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总归有些感情。之前不过是碍于她的感受,才没有提拔桑兰。” “那姑姑如今怎么又有这种想法了?”洛回雪有些不解了。 “一则是桑兰能干;二则是水芸太想往上爬了。” “太想往上爬了?回雪不明白。姑姑说的可是她变本加厉打压别人?” 瑾妃摇摇头,笑了,拍拍她的手叹道:“回雪,你终究是太年轻了,也太单纯了。” 她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眼神,冷哼一声:“她竟然把手伸到皇上那儿了。若不是王公公提示了我,我竟不知道她还有这等心思。” 洛回雪的脑中又浮现了水芸的脸,不由得说了一句:“姑姑,以后你要提防她一点。” 瑾妃的笑容中带着轻蔑,说道:“回雪,她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是要我提防她,未免太高看她了。” “我打算明日就升桑兰为掌事宫女,有她在芳阑宫打理,本宫也可以放心不少。至于水芸,这几日寻个错处就把她打发了吧。” 洛回雪点头,暗自佩服瑾妃的手段,知而不说,悄悄地做就是了。 “好了,不说她们了,没什么意思。你呢,脸怎么样了?要不是流云跟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怜的孩子。” 瑾妃的眼中满是心疼,她伸出手想探到白纱内摸摸洛回雪的脸,可是又怕触痛了她,手又缩了回来。 洛回雪安慰道:“姑姑不必担心,表哥已经为我找了名医医治,一个月应该就能好了。” 瑾妃略微放了心,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爹居然那么对你,这真让我生气,什么时候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儿,居然也说得出口,下得了手!” 洛回雪连忙说道:“爹爹估计也是心急,他以为我是冒充的。” “冒充的?哪怕是一丝可能,也断断不能说出那样的话。这么多年,他一点没变。在他的眼中,哪还有亲情?” 瑾妃是生气了,竟像是自己也有过这样的遭遇,洛回雪不由地喊了声:“姑姑。” 瑾妃或是意识到了有些失言,便不再接着那个话题了,转而说道:“到了姑姑这了,就不要怕了。有什么事有姑姑给你做主。” 洛回雪点头,趴在瑾妃的怀中,有些想哭。 “姑姑放心,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好在表哥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洛回雪并不是故意放大景流云的作用,事实也正是如此。如若没有景流云,自己一身武功无法施展,又被困在洛明霞的手中,此刻,怕是早已没命了。 瑾妃笑了,虽然这个侄女自小就刁蛮任性,但是她却极为喜欢她,大概由于她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七皇子到!”随着一声响亮的通报,景流云到了。 第79章 误错鸳鸯谱 “刚说着你,可巧你就来了。” 瑾妃见到景流云行色匆匆的样子,笑着说道:“怎么如此匆忙,出了什么事了吗?” 景流云站定了,答道:“没什么。只是答应了要一起用晚膳。” 他说得如此淡定,但是额上的汗珠却可以看出这一路他是跑着来的。 洛回雪心中暗自欢喜,不过由于戴着帷帽,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瑾妃自然也没点破,只是笑着点点头。刚要喊桑兰传膳,却见一众宫女已然端着杯盘碗盏进来了。桑兰正低声指引着她们。 “水芸呢?”因没见到水芸,瑾妃不由地问道。 “回娘娘,水芸有些身体不适,就先去歇息了。”桑兰答道。 原来如此,瑾妃点头。 待晚膳准备就绪,桑兰就先行告退,不再打扰瑾妃等人,瑾妃望着她的背影由衷地点头。芳阑宫需要的正是如此进退有度的人。 洛回雪本想问景流云下午是何事那么慌忙,但碍于瑾妃在场,便没有问。瑾妃则不住地往洛回雪碗中夹菜,没多会菜已经在碗中摞得很高了。 “回雪,吃饭的时候把帽子摘下吧。”瑾妃说道。 就算瑾妃不说,她也会如此,不然怎么吃饭? “是,姑姑。只是,姑姑待会见到回雪的样子,不要被吓着才好。” “怎么会,你放心就是了。” 瑾妃心里已经预先设想了多次,但是当洛回雪将帽子拿下的时候,她还是看得呆了。 她的头被白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如果自己事先不知道,那是万万不敢相信眼前如此装扮的女子就是自己的侄女。 “回雪,你、你到底伤得有多重?”瑾妃恍过了神,才慢慢地问道。 “姑姑,你放心,没关系的。”她安慰瑾妃,拿起筷子慢慢地搛着食物送到嘴里。 “要不姑姑传御医给你瞧瞧?”瑾妃又问道,包裹成这样,必定是严重。 “不用了母妃,儿臣已经给回雪找了名医,一个月就可以恢复容貌。”景流云淡淡地拒绝了瑾妃。 瑾妃“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你找的名医,自然是好的。” “母妃,这一个月,要打扰你了。回雪要暂住在你宫中,每日早间我会接她外出治伤,下午再送她回来。” “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回雪是我的娘家侄女儿,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你这么说倒真的让母妃难以自处了。”瑾妃笑道。 “是。”景流云也觉得不妥,只是这么多年,他与瑾妃之间都是如此淡漠疏离,早已忘了如何同母亲说话。 或许,还是忘不了之前的事吧。 “姑姑,今日七皇子介绍的名医给我进行了初次治疗,已经觉得好多了,再过一些日子,伤肯定会好的。姑姑就不要担心了。”洛回雪赶紧打了个圆场,不料二人都看向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 “回雪啊,以后不要让姑姑再听到你叫七皇子了,叫表哥多好。” 表哥? 洛回雪总是忘记,现在景流云是她表哥。她很不愿意如此称呼他,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她总觉得,叫表哥,就代表他是亲人,而不是,恋人。 她开不了这个口。 筷子在洛回雪的手中轻微地晃动,它并不是想搛食物,而是洛回雪心中不安的表现。 好在景流云直接打断道:“母妃,她不愿意叫表哥就不要叫吧。叫我名字就好,我喜欢这样。” 景流云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看着瑾妃,但是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不由得端起旁边的水呷了一口。 同洛回雪一样,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可不想她做什么表妹,她给他的感觉就是那个他思念已久的人,同时又带着一种安心。洛回雪于他而言,已然是一种依赖。既不是宫素月,又不是洛回雪,而是二人的合体。 瑾妃不由地笑了,洛回雪不明所以,但是见她又一直望着自己,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姑在笑什么?” 瑾妃开始不说,但是心中有事的人如果憋着不说她的笑点,而别人又不懂,那于自己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你看看你们俩,当初如果直接成婚不就完了,哪还会有如今这么多事?说不准,我已经快要抱孙子了。” 瑾妃说得满面红光,洛回雪低下头,景流云的眼神不经意地瞥向她,又迅速地收回。 造化弄人! “回雪,你可愿意做姑姑的儿媳妇?” 知子莫若母,瑾妃看到儿子的眼神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意,这种眼神,只有当初对宫素月的时候有,如今,又出现了。 洛回雪怔了怔,她自然是乐意的。毕竟经历了这次的事,洛府中除了花氏是她的牵挂,其余的人,于她而言要不就是有仇,要不就是让她寒心。她此生的亲人,怕也就只有宫家父子与景流云了。 景流云见她沉思,又想到今日在洛府她收到的一封信,便猜想她应该是还没想好,或者,不愿意。 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默叹一口气,他便接了上去:“母妃,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好好考虑的,岂能乱点鸳鸯谱?” 瑾妃一愣,白了景流云一眼,她早已看出洛回雪倾心景流云,而景流云近日的表现也足以说明他喜欢她。自己本来可以促成这桩婚事,圆了三个人的心愿,可是被景流云这么一打断,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而洛回雪听到景流云的话,误以为他要考虑,自己身为女子,怎么可以不矜持一些,哪有硬生生贴上去的道理? 因而也说道:“姑姑,这件事就先等等吧。”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只是她的头低着,没人看得到。 瑾妃又给洛回雪搛了一些菜,边搛边说道:“回雪,你可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洛回雪连连摇头,又觉得不妥,又点头,仍觉得不合适,便又摇头,她忽然不知道如何回应瑾妃的这个问题了。 “这孩子,你又点头又摇头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急死姑姑了。” 瑾妃是急,于公于私她都希望洛回雪能早日做她的儿媳妇,心底也早已把她当做家人看了,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筹谋。 “姑姑……”洛回雪一紧张,筷子掉到了地上,与此同时,将裙子弄脏了。她赶紧拿出绢帕要擦拭,又是一紧张,从身上掉落了一物。 正是景流光给她的那封信。 景流云的眼神一下子就停在了那封信上,瑾妃也很好奇地盯着,洛回雪脸上讪讪的,默默地捡起。 信封上赫然四个字:“回雪亲启”。 第80章 遥寄红梅叶 “这是?”瑾妃先她一步捡了起来,洛回雪慢了,只好缩回了手。 瑾妃打量着信封,看着那四个字,不是景流云的笔迹,因而暗自思忖。再看洛回雪和景流云,均有些尴尬,方才知道自己不该拿着这信。 “母妃。”景流云喊了瑾妃一声,暗示她将信还给洛回雪。 洛回雪从瑾妃的手中接过信,接下来三人都埋头吃饭,一直无言。 用罢晚膳,景流云便告辞了,瑾妃也没挽留,毕竟只要洛回雪在这,她这儿子是每天都回去来的。 “流云。”景流云已经一脚踏出芳阑宫的时候,听到了洛回雪的声音,他停了一下,回了头。仍是一脸笑意,问道:“怎么了?” “我陪你走一走吧。”她说道。此时,那顶帷帽已经戴在了头上。身后跟着桑兰。 景流云正心乱如麻,如今洛回雪这么一说,他自然是心中欢喜,便点点头,往回走了几步,与她并肩。 见景流云望着自己,桑兰便说道:“回七皇子,如今天色已晚,洛小姐又对皇宫不熟悉,因而桑兰才跟着她,不会打扰到七皇子。” 景流云点头,与洛回雪走在前面,桑兰则远远地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时地望着前方的一对璧人。 “你是想知道五皇子给我的信中写了什么?”她问道。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没说而已。 景流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如今她问了,便点头了。 “你愿意说吗?”他征求她的意见。其实他早该知道她是愿意的,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前来相送。 “你自己看看不就清楚了?”洛回雪将信递给他,以她对景流光的了解,信中必定是些边关见闻,给他看了也无碍。 景流云见她如此坦诚,反倒有些不自然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可是他又非常想知道信中写的到底是什么。 “没事,你看吧。” 经她这么一说,他便接了过来。 信封中掉落了一片红梅叶,风干的,只是还带着一点潮湿。 景流云略一皱眉,这确实是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梅叶,他翻来覆去地瞧,始终没瞧出什么特别,不解地看着洛回雪:“五哥什么意思?他一个混世魔王,竟然不远千里送一片红叶给你。” 洛回雪笑了,接过那枚红叶,冲他向着信封示意。 景流云又将信封打开,原来里面还有一页纸。 这就对了嘛,否则难不成用这枚红叶猜? 信纸一打开,果然是景流光的字迹。景流云与他自幼在一处读书,他的字迹,自然是认识的。 “回雪,见字如面。自上次匆匆一别,已然月余。 这枚红叶生长在边关苦寒之地,我特地保存下来寄给你。 你闻闻,有没有雪的味道? 边关下雪了,很冷,但是所有将士同仇敌忾,战争连连告捷。 待到凯旋之日,我们再去喝你喜欢的茶。 对了,我还见到了一个你关心的人,我会带她回去见你的,暂且保密。 还有,最重要的事,碧玉,你可有一直佩戴?我会检查的。 不说了,一切安好,勿念。 流光字。” 景流云慢慢看着,看得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要研读,就差拿支笔做标记了。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洛回雪的心中有些忐忑了,难道景流光在心中写了不该写的吗? 再看景流云的表情,一脸凝重,双眉紧蹙,洛回雪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他写了什么?” 景流云将信递给她,说道:“那枚红叶,有雪的味道。” 他忽然而来这么一句话,让洛回雪摸不着头脑,什么雪的味道?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快速看了一眼,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笑道:“他本就小孩心性,寄枚红叶不过是觉得我在京城无聊,开了个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 景流云脸一红:“我没当真。” 没有就好。洛回雪心中暗道,虽然她也不相信。 “还有,碧玉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你佩戴?” 碧玉,洛回雪倒不好解释了。她不可能说这是景流光送她的一枝很重要的钗,可是她也不想骗他,因而想了想,只好避重就轻,说道:“碧玉,一枝钗而已。”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放在洛府了,没戴出来。” 洛回雪知道,景流云虽然话很少,但是他却聪明。自己的话,他自然能理解。 见他脸色缓和了,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 将信收好,二人便继续往前走,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虽然五哥说连战告捷,但是怕也没那么快能班师回朝。”景流云说道。 洛回雪联想到他下午的匆忙,便知道他话中有话。不过碍于自己的尴尬地位,也不好多问。 “我下午是去见了父皇。”他看着她说道。 洛回雪一愣,她猜想洛回雪即将说出的话必定与边关有关,或许,是与景流光有关。 她忽然不想听下去了,毕竟她有些事没有和他说,为了公平,她也不愿意景流云告诉她一些事情。 也不是为了公平,或许是为了心安吧。景流光走之前的事情,李江南的事情,易轻霜的事情,忽然都成了她的歉疚。 “不要告诉我。”她说道。 景流云有些诧异,问道:“为什么?” 洛回雪说道:“我怕我会不小心说出去。” 景流云看着她,说了一句:“你不会。” 是啊,她怎么会?可是,她的歉疚就更深了。 景流云不再看她,说道:“边关传来消息,说针对用兵之策,五哥与宫将军意见不一,双方屡次争执,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种情况,已经很多了。父皇有些忧心,正在考虑如何解决。不过还是没有定论。” 洛回雪心中一惊,不可挽回的后果。她明白这些语句的意义。心中不禁捏一把汗。 景流云见她的眼神变了,心沉了下去,他的眸子有些黯淡:“你在为他担心?” 洛回雪“啊”了一声,连忙否认:“不是。两军交战,最忌讳的就是内讧。宫家父子忠勇倔强,而五皇子又桀骜不驯,这种情况是难免的。希望他们能暂且搁置争议吧。” 她很担心,但是她又只能抑制住担心。 “你很了解他们?”他问道。 “不是。”洛回雪答道。她忽然觉得此次相送是一次错误,说不准,还会增大误解。因而赶紧作出疲惫之态,景流云果然说:“是不是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的眼中满是关心,洛回雪只好点点头,唤来桑兰,往芳阑宫慢慢走去。 景流云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脑中尽是那封信的内容。 第81章 施计获君心 次日一早,景流云便来芳阑宫接洛回雪,与瑾妃简单地打了招呼后,二人便离开了。此时离去时间还早,暖阳和煦地照着,二人便慢慢地走,顺便欣赏着冬日的风景。 “昨晚睡得可好?”景流云问她。 洛回雪点头:“很好,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那就好。”他说道,脸上泛着暖意。 洛回雪一瞧,景流云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服,头上竖着白玉冠,他本就身材颀长,如今穿着,更添几分英姿。洛回雪心中一动,赶紧转过了头。 “伤口呢,痛吗?”他又问道,声音仍是轻轻的。 要说他确实许久没有如此说话了,倒有些怀念了。景流云不由得摇摇头。 洛回雪也摇摇头,笑道:“欧阳昨日当真是在开玩笑,居然一点都不痛。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根本不用担心了。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我也不怕。” 景流云看她的眼睛弯弯的,便也笑笑,说道:“他以前可是不爱开玩笑的,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倒像换了个人。” “不过,他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你看他的表情,那一本正经的样子。” 景流云表示赞同,要说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欧阳流风,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 二人正往前慢行,一路说笑,很是惬意。却忽然听到前方有呼救声,那声音很是柔弱,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加快了脚步。 正当快到跟前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身穿黄袍的男子已经到了,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太监。 倒是景流云反应得快,他低声说道:“回雪,是父皇,赶紧行礼。” 洛回雪这才意识到原来竟是皇帝。 皇帝旁边的太监正是王铎,当初去将军府宣纸的大太监,洛回雪见过。只是许久未见,若不是景流云提醒,她倒真的没认出来。 因而同景流云一同跪下,说道: “儿臣见过父皇。” “臣女参见皇上” 皇帝一见景流云,连忙笑着抬手示意平身。再一见他的身旁还跪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不禁有些诧异,便问道:“你是何人?” “臣女洛回雪,见过皇上。”洛回雪说道。 皇帝胡子一瞥,原来是她,便想起了,因而说道:“起来吧。” 洛回雪起身,站在景流云的身旁。 正当皇帝要说话的时候,那柔弱的“救命”又出现了,循声找去,原来声音来自于树上。 众人抬眼一瞧,都愣了,树上蹲着一个女子,正哭得梨花带雨。 景流云与洛回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树上的女子正是水芸。 “她不是昨晚身体不适吗,怎么现在在树上?”洛回雪暗道。却看景流云,也是一脸探究地望着她。 王铎大声责问:“大胆女子,你是哪个宫的奴婢,为何会在树上?惊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水芸本来哭得很伤心,一见景流云和洛回雪,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又一听王铎如此责骂,不知道是慌张还是怎么,一个不稳,竟然从树上摔了下来。 在景流云的方向,只要他一抬手,就可以让水芸平稳地落地,但是他垂手而立,站在洛回雪身旁,动也不动。 毕竟,这干他何事? 终究是皇帝有些不忍,在水芸即将摔倒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而要说水芸的身体柔韧度确实好,这一摔,这一扶,不偏不倚地摔到了皇帝的怀中,这着实吓坏了身边的王铎。 他偷偷地瞄着皇帝,却看皇帝也只是刚开始微微皱了皱眉,而后,却盯着水芸看了,因而也立在一边不再说话了,心中暗道:“好一个有心眼的小妖精!” 洛回雪见状,不由得多看了眼水芸,这才发现她今日与昨日很是不同,不仅浓妆艳抹,连衣着都看得出很是讲究。再加上她本就珠圆玉润,明眸皓齿,如若不清楚底细,还真的会以为她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 所以,皇帝才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洛回雪不禁又多看了一眼皇帝。 “你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水芸面色一红,泪珠还停留在脸颊上,连忙起身,向皇帝盈盈施了一礼:“回皇上,奴婢没事了,多谢皇上相救。” 皇帝点头,接着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水芸柔柔地答道:“回皇上,奴婢是芳阑宫的水芸,是伺候瑾妃娘娘的。” “芳阑宫?”皇帝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回忆什么,忽然点头:“嗯,朕好像见过你。没错,你是芳阑宫的。” 水芸一听,连连点头,看着皇帝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或者说,多了一种别的情愫。 “你怎么会在树上?”皇上问道。 水芸从怀中拿出一条绢帕,上面绣着一树木槿,用料讲究,绣工精湛,还未开口,皇帝便问道:“这是瑾妃的绢帕?” 水芸连忙点头:“是的,皇上。瑾妃娘娘命奴婢去修补这条绢帕,可是奴婢回来的路上,一个不小心,绢帕飞到了树上,奴婢只好爬上了树,将它捡了起来。可谁知,可谁知上去了,便下不来了。” 说着说着水芸的脸还红了,在皇帝的眼里,无疑更增添了一抹娇羞。 “一条绢帕而已,瑾妃又不会因此而罚你。若是因此而伤了,那可就不划算了。”皇帝说道。 水芸赶紧说道:“皇上不知,瑾妃娘娘很宝贝这条绢帕,说是皇上之前赏的。既然如此重要,奴婢肯定是豁出命也要保护好。” 水芸说得一本正经、慷慨激昂,又略带着女儿的憨态,洛回雪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不就是一条绢帕吗,如若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尚方宝剑呢。 她忽然很佩服水芸,说谎话能说得如此真诚,她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人。 但是,皇帝受用,那不就行了。 果然,皇帝扶起她,说道:“你果然衷心。既然瑾妃如此珍视,朕待会再赏她就是了。”后补充了一句:“如若你喜欢,朕也赏你。” 水芸受宠若惊,赶紧又行了一礼:“多谢皇上。” “好了,朕约了瑾妃,就走了。” 岂料皇帝又转身说了一句:“一个女子,光天化日蹲在树上,确实有伤风化。” 水芸不知道皇帝怎么忽然又变了张脸,顿时紧张地脸色发白,本来站在那里好好的,赶紧跪下磕头:“奴婢有罪,请皇上恕罪!” 皇帝却又笑了:“不过,这种方法却很新奇,朕很久没遇到过了。” 说完便向王铎说道:“去将昨日东疆进宫的和田美玉取来,赏赐瑾妃。”然后径自往芳阑宫去了。 景流云与洛回雪看也没看水芸,出宫去了。 “王公公。” 见他们都走了,水芸赶紧追上王铎。 王铎停下了,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事?” 水芸壮着胆子问道:“王公公,奴婢斗胆请教王公公,皇上,是什么意思?” 王铎看了看她,留下了一句话:“你的好日子,怕是要到了。” 水芸一听,略一沉思,脸顿时红了,急忙拜谢王铎:“多谢王公公,多谢王公公!” 第82章 也是可怜人 欧阳流风同昨日一样,仍在河边喝酒,见二人到了,淡淡地说了句:“来了?” 随后也不等他们回答,径自先向茅屋走了。 “他这人素来如此,不要见怪。”景流云向着洛回雪说道。 经过这两日,洛回雪也是多多少少了解了欧阳流风,其实他在某些方面倒像是景流云,淡漠、孤高、自负,只不过没有他的深情罢了。 若不是了解情况,她或许会以为他们俩是兄弟。这应该也是他们如此契合的原因吧。洛回雪如此想道。 想道了深情二字,洛回雪不由得笑了,那应该是欧阳流风还没遇到心动的人吧,如若有了,说不准也会如景流云一般。 接着,洛回雪就又想到了残红,不由得叹息一声。她看得出来,残红很是痴心,可惜,可惜一厢情愿的感情,终究只是感情。 “自己的事情还没着落,就别瞎为别人担心了。” 欧阳流风本来在前面走着,却忽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景流云一愣,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说道:“什么意思?没懂。” 欧阳流风白了景流云一眼,说道:“没懂就算了。” 冷不防碰了个钉子,景流云很是无奈。洛回雪戴着帷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因而又望望欧阳流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流风怕是无意宫待得久了,说的话我都不能理解了。” 洛回雪却心中一惊,心道:“这怎么什么都知道?”再想想他说得也是,确实自己这边的事情都没弄明白,还是少操些闲心吧。” 当下便乖乖地跟着他们进屋,也不乱想了。 同昨日一样,欧阳流风将她头上的白纱解下,为她清洗脸部。白纱拿掉的那一刹那,景流云都有些呆了,确实如昨日欧阳流风说得那般,脸上的皮肤都溃烂了,再看洛回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痛苦,静静地闭上眼睛坐在那里。 欧阳流风将她脸部清洗干净后,又拿出两个玉瓷瓶,全部是紫色,只不过花纹不一样。他又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碗,将两个瓶子内的药倒进去。景流云这才发现,这一个瓶子内是液体,另一个瓶子内是药粉。 欧阳流风慢慢地将这两种药混合,然后敷在洛回雪的脸上,同昨日一样,洛回雪也只是觉得冰凉的感觉,并无任何痛苦。欧阳流风新拿出一卷白纱,为她包裹好,然后双手一摊,坐了下来。 “回雪,感觉怎么样?”见诸事皆毕,景流云一脸关切地凑上前去询问。 “没有痛苦,仍是很清凉。”洛回雪答道,不忘向欧阳流风道谢:“谢谢了,欧阳。” 欧阳流风略一点头,反而望着景流云。 景流云又不解了,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双手一摊,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欧阳流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杯子,又看看了景流云面前的茶壶,然后淡淡地说道:“这次,明白了吗?” 他面前的杯子是空的。 洛回雪笑了,忽然觉得他二人倒也很有意思,因而伸手去拿茶壶,景流云一见,抢先一步拿到了,说道:“还是我来给无意公子倒水吧。相信他喝了这杯水,就能立刻得道成仙。是不是?” 景流云的眼神带着戏谑,欧阳流风倒不介意,结果杯子一饮而尽。 洛回雪环顾四周,发现与昨日不一样的是,茅屋里又多了一张凳子,看来,果然如此。 因而问道:“残红师姐呢?” 欧阳流风答道:“出去了。” “原是我不该在这里,否则,她应该也不用出去了。”洛回雪带着歉疚地说道。 “这与你无关,无需自责。她自幼就这样,只是最近变本加厉了。” 欧阳流风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景流云喝完水,想了一下,还是问了:“我记得那次去无意宫,你师姐并不是这般容貌,怎么如今还变了?” 欧阳流风拿着杯子的手忽然停下了,看了看景流云,方才说道:“她的脸早已被毁了,因而易容学得尤为精。” 此言一出,景流云和洛回雪都大吃一惊,后细细思量,这才明白,那么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 “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洛回雪幽幽地说道。 她说了这句话,倒是出乎欧阳流风的意料,他反问道:“你不怪她?” 洛回雪一听,也反问道:“我为何要怪她?” “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 洛回雪笑了,眸子里闪着灵气,说道:“那你自然也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你。” 景流云听他们二人像是打哑谜似的,完全视他于无物,再也坐不住了,说道:“你们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 欧阳流风似乎很满意他的这种反应,仍是淡淡地说道:“七皇子,你一向聪明睿智,怎么还要解释吗?” 洛回雪见状,连忙说道:“难道你想不出来,我的毒出自于残红?” 景流云一怔,望着欧阳流风。 见他点头了,这才明白。故而说道:“所以你才会帮回雪治脸?另外帮她根除头痛?” 欧阳流风说道:“也并不全是。只是我看了她的情况后,才确定那是我无意宫的毒。而除了我和师姐,别人并不会。这也是我敢保证能治好的原因。” “她欠的情,我来还。” 说完这一句,欧阳流风又端起杯子喝起了茶。 “这也是阴错阳差,她并不是要害我,只是误被利用了而已。”洛回雪最大特点就是恩怨分明,她的仇人是洛明霞,而不是残红。这一点,她很清楚。 “难得你这么想,我替她谢谢你。” 欧阳流风举起了杯子,洛回雪便同他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只是,她怕是恨上了我。”她又说了一句。 欧阳流风的眼神有些迷离,他懂她说的是什么。 “我会和她解释清楚。”她又说道。 欧阳流风转而道:“她未必听得进去。” “解释什么?她又对你做了什么?”听到这儿,景流云坐不住了,他只知道前半段,但是洛回雪的那句话忽然让他紧张了。 “她以为我喜欢的是欧阳。”洛回雪也不避讳,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所以那天晚上来找我,差点杀了我。” 景流云一惊,杯子中的水溅了出来,正与欧阳流风四目相对。 第83章 一语执念惊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欧阳流风这次说话倒不是慢慢悠悠的了,景流云见他确实是认真的,便点点头。 “残红与洛明霞是什么关系?我此次重伤洛明霞,可会引起她报复?”景流云心中仍有些不安,因而问道。若是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还可以放心,如今,因为有着欧阳流风的这一层关系,他反而既安心,又担心。 “这你放心,师姐与洛明霞并无交情,只不过因缘巧合碰到她,而她的话又恰巧击到了师姐的痛处。师姐自小就孤僻反常,所以才会掺和到这之中。” 景流云道:“这一点,你师姐倒是与你相像。” “好了,你们走吧。”欧阳流风直接下了逐客令,做出了“请”的姿势。 想来也是有些心乱,景流云也没再多留,直接走了。 “明天晚一些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欧阳流风冲着景流云和洛回雪的背影喊了一句。 “好。”景流云没回头,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代表他知道了。 “现在回芳阑宫?”洛回雪问他。 “不,我们去一个地方。” 见他有些神神秘秘的,洛回雪倒是好奇了:“去哪儿?” “近日才发现的好去处。”景流云拉她上马,便策马西驰。 最后居然停在了“山抹微云居”的门店。 洛回雪一愣,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了,进来啊。”见她如有所思,景流云便向她说了一句。 洛回雪晃过神来,跟着他进去了。此时,柜台上一个熟悉的面容正在笑迎客来。 “老板娘,来壶茶。”景流云说道。 微云仍是那一贯的玲珑精明的模样,脆生生地答道:“好嘞。”随后亲自带路,将二人引至一楼拐角的位子,那个位子正好靠窗,可以看到繁华热闹的街景。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洛回雪不禁往楼梯上方看了一眼,微云急忙说道:“上面堆了很多杂物,因而不待客。” 洛回雪点头,没有多问。 “公子,不知道是要什么茶?小店有很多种类可供挑选。比如雨前龙井、银针白毫……”待景流云和洛回雪坐下,微云便殷勤地介绍开来。 景流云对茶倒无所谓,他本意就是为了能与洛回雪静静地待一会,毕竟他太累了。因而说道:“问小姐吧。” 洛回雪听言,便想到了之前喝得那种苦中带甜的茶,因而说道:“来壶执念吧。” “执念?”景流云重复了一下,随即笑道:“挺有意思的名字。” 微云却明显愣住了,这种茶她本是专门为景流光所制,从未对外售卖过,怎么眼前这个带着帷帽的姑娘却知道。 微云仔细打量着洛回雪,无奈她帽子上的白纱太长,根本看不到面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只是,她怎么会和这个年轻公子在一起?微云沉思着。 “怎么了,老板娘,是不是没有了?”景流云见微云怔在那里,又见她细细盯着洛回雪看,便有些不悦了。 微云连忙说道:“有的,请稍等片刻。” 既然是她的朋友,那么,总归要给面子。 微云便回到厨房将执念拿了出来。这壶茶,她是天天都备着的。 虽然,这是景流光出征之后第一次派上用场。 虽然,并不是景流光要喝。 略微叹了口气,微云又恢复了玲珑的笑容。 喝了一口茶,景流云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说道:“你来过这里?” 洛回雪答道:“一次偶然的机会来的。” 景流云点头:“我也是偶然的机会过来,之前倒没觉得这茶好,只是这里幽静,很适合坐坐。现在才知道这里居然有如此好茶。配得起执念这个名字。” 说完又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了一杯。 “你似乎有心事。”洛回雪虽见他笑着,但是却看出他并不是真的开心,只不过是故意将心事掩藏起来。 心事可以藏得住,但是脸上的疲惫确是藏不了的。 “你要不要猜猜看?”景流云仍是笑着。 “这我怎么猜得到?难道,是有关战事?”她试探性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就在今日一早,我接到了明河的信。”景流云说道。 洛回雪连忙问道:“哥哥说什么?” 话音刚落,正碰上景流云的眼神,洛回雪便知道自己失言了,解释道:“少将军待我极好,故而兄妹相称。” 景流云看了看她,又说道:“原应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将素月的手链送与你。” 洛回雪点头。 景流云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她:“回雪,我们是不是在城门外见过?” 洛回雪听言,便回忆起来,她不记得在城门外见过他。想了一会,摇摇头。 “不对,肯定是见过。”景流云很是肯定。 “恒古关,给明河送行的那天。”景流云想起来了,脱口而出。 洛回雪便也记了起来,那日,她舍不得父兄,便偷偷跑去恒古关给他们送行。当时蒙着面纱,还给了宫明河一封信。 只是后来看到景流云,便早早离开了。 “是。”她说道:“只是没有碰面。你知道,那时候若是相见,怕又是一场风波。七皇子,你说呢?” 她戏谑道。 洛回雪有些感慨,有些事,无论当时多么激烈、多么恐慌,待时过境迁,再次说出来,竟然如此云淡风轻。 景流云也笑了,他承认洛回雪说得对。 “别叫七皇子了。” “好。”她也笑道。 “回雪,话说到这儿,我倒有些好奇了,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你?” 看着他有些犹豫,洛回雪便说道:“你问。” 听她如此说,景流云便抛开顾忌,问道:“明河,还有宫伯父,知道你的身份吗?” 洛回雪反问道:“你觉得呢?” 景流云摇摇头,说道:“他们应该和我一样,不知道你的身份。” 洛回雪叹了一口气,这正是她无奈的地方。 “你说得对,哥哥和、和伯父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只是……” 洛回雪有些吞吞吐吐,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能告诉他自己不放心父兄,所以在出征前夜探将军府,继而宫家父子在她身上发现了宫素月的影子,从而宫明河赠手链,将她视作妹妹吗? 这怎么可能。谁会相信洛回雪会担心宫家父子? 话到嘴边,洛回雪语塞了。 忽然,她的脑中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认真地看着景流云,说道:“我不是真的洛回雪,我是宫素月,你信吗?” 第84章 真真假假言 洛回雪壮着胆子看着景流云,她想再试试看,如果他说“信”,那么她便再无顾忌,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景流云这次只是稍微怔了一下,没有太大的反应,随即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笑道:“回雪,这种玩笑不要开了。素月已经走了,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你虽然给我很大的惊喜,也给了我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素月。” 洛回雪的眼中闪过了失望,不过景流云看不到。 “你为什么不愿意信我一次?”她幽幽地问道,语气中有些生气。 景流云道:“我自然是信你,但是却不愿意拿素月开玩笑。” 看着她有些异样,景流云知道话说得有些冷了,怕她心中难过,便解释道:“我不会忘记素月,但是我知道身边的人是你。” 景流云说得很慢,也很真诚,洛回雪听进去了。 身边的人,而不是面前的人。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明确自己的位置吗? 洛回雪忽然觉得脸很烫,不禁用手摸摸,难道是欧阳流风的药起作用了? 其实,不过是紧张罢了。 “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她低声说道,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他心中的人是以前的自己,身边的人是现在的自己。可是自己却还和自己较劲,这也是够了。 洛回雪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想找个由头岔开话题。眼睛左顾右盼,又落到了腕上的真珠手串。因而问道:“少将军的信说的是什么?” 她终于改过来了,称呼宫明河为“少将军”。景流云并未在意她的称呼,而是在思索着,像是在考虑该如何说。 “你说就是了,难道有不便?” 景流云连忙说道:“怎会不便,只是在想要怎么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关联。” “哦?”洛回雪有兴趣了,她说道:“你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分析。” 景流云看着她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他总能觉得轻松,仿佛之前一直萦绕的愁绪立刻就能烟消云散似的。 虽然那些依然存在。 “明河说,他发现五哥似乎与北辰有联系,还很不简单。” 洛回雪一惊,脑中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景流光与北辰的联系,如何联系,景流光已经告诉她了,如今,竟然被宫明河发现了,还告诉了景流云,她忽然觉得进退两难。 景流光于她,是很好的朋友;宫明河,是她最亲的哥哥;而景流云,她最依恋的人。如今,这三人竟然卷了进去,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白纱遮住了她的眼睛,否则,她怕是逃不过景流云的眼睛。 “可是误会?五皇子是南越国的皇子,怎会与敌国有联系?”她只好装作不懂,将谈话继续下去。 景流云道:“明河若不是有证据,断然不会如此说。” “那是发现了什么?”洛回雪问道。 景流云凝眉思索,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并未说清楚,只是说见到一个女子,曾经飞鸽传书给北辰方向,他想阻止,而五哥正巧出现了,鸽子没拦下来,女子也逃走了。” “这会不会是巧合?” 景流云道:“若说仅此一次,倒可能是巧合。而后明河对五哥多加了关注,还曾瞧见那女子单独见过五哥,还有他身旁的侍卫。” “这倒真是奇怪。那侍卫叫什么名字?”洛回雪问道。 问了之后,就后悔了,倒不如不接话。 果然,景流云打量着她,眼睛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告诉她了:“李江南。” 洛回雪的心快跳出来了,不会这么巧吧?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手绢,不自觉地拧着,又见景流云望着自己,她赶紧低下头。 “怎么了?”景流云岂会觉察不出来,因而问她。 洛回雪怎敢说实话,两边她都在意,都不能伤害,因而只好避重就轻,调整了情绪,说道:“流云,你应该知道,在五皇子生日那天,我去过飘摇宫。” 景流云点头,皇宫这么小,飘摇宫又非一般地方,他自然知道。 “李江南也在。” “原来如此,看来李江南果然是五哥的近身。那么明河所言非虚。” 洛回雪并非要将景流光的事情告诉景流云,只是既然宫明河已经提到了这个名字,她的表现又如此激烈,那么将无关痛痒的事实固定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如此,但是五皇子在边关的表现却是有目共睹,这点又如何解释?”洛回雪试探性地说道,“我倒不认为他会通敌。” 景流云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将心比心就知道了。”洛回雪答道,又说了一句:“如果是你,你会通敌吗?” 景流云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那就是了。他去边关,不过是要立军功罢了。通敌,以他的为人,根本不屑。” 洛回雪轻描淡写地说着,竟像是说自己一般。她那气度,让景流云内心忽然生出一种钦佩。 如果,她不认识景流光多好! 如果,她刚才的话,是说自己多好! 景流云的眼神有些黯然了,洛回雪问道:“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他笑着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间,很落寞?”洛回雪的心中有些担心。从小到大,景流云的任何表情都会牵动她的心。 到现在,依然如此。 “没有,走神了而已。来,喝杯茶。” 说着他又给洛回雪的杯子里添了一杯茶,自己也细细地品着。 “这茶,确实不错。若不是带你来,怕是与我无缘了。”景流云笑道。 洛回雪不好意思地笑笑,余光瞥见微云,她也正往这边看,脸上带着不解,像是在想什么,却又想不通。 “回雪,明河还提到了你。”景流云说道。 “啊?”这句话倒是让洛回雪惊了一下,“怎么提到我?难道,他在记恨我?他说了什么?原是我对不起他们。”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感觉都没表达好自己的意思。 景流云知道她误解了,连忙说道:“你别紧张,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她睁大眼睛看着景流云,眼神很是殷切。这种事她是开不起玩笑的。 “你听我说。明河和我说,他见过一个白衣女子,很像素月,他说会回来找她。” 末了,又说了一句:“这岂不是说的是你?” “原来如此。”洛回雪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放心。 不过,没多会,又有些担忧了,方说了一句:“我却无颜见他。” 景流云握住她的手,见她抬眼,又慢慢地松开,说了一句:“一切有我。” 第85章 尘埃中的花 此时,微云又端了一碟子点心上来,笑着说道:“公子,小姐,这碟杏花糖糕是小店的新品,正好配执念茶,特地来给公子和小姐尝尝。” “杏花糖糕?”洛回雪低声重复着,继而重复道:“不应该是桂花糖糕吗?” 微云显然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刚才的爽朗和干练,依旧是脆生生的声音:“瞧我,自己家的东西都说错了。小姐,您说的没错,是桂花糖糕。” 洛回雪望向微云,这才意识到她是故意试探自己,也知道她认出了自己,不免有些尴尬,好在景流云没有看出来,只是让微云将桂花糖糕放下,拿了一块给洛回雪:“尝尝看。” 洛回雪将桂花糖糕从帷帽底下拿到嘴边,尝了一小口,仍是那时的味道,她又看了微云一眼。 微云显然认出了她,笑容都有些不同了,洛回雪便向她点头。 “老板娘,你说得没错,这糖糕果然配这茶。”景流云又拿了一块,显然很喜欢这种搭配。 “哎呦,多谢公子夸奖。小姐,您觉得呢?” 洛回雪也道:“是很好。” “对了,小姐,我小厨房还有其它的糕点,小姐要不要去挑些带回家慢慢品尝?”微云紧接着问道,她的眼神很是自信,她知道洛回雪一定会答应她。 洛回雪见她的眼神似乎有种别的意思,猜测她必定有事,只不过碍于景流云在场。因而点头,向着景流云说道:“我想去看看,顺便带些回、回去给姑姑尝尝。可以吗?” 洛回雪本想喊他“流云”,话到嘴边又不说了,毕竟微云眼明心细,她既然知道景流光的身份,如果直接说出景流云的名字,怕是她一下就猜到了; 若是唤他“表哥”,那他的身份也是暴露无疑。因而,干脆不要称呼算了。 景流云听她很想去,心中也是欢喜,这样的洛回雪更添了一种小女儿的娇俏,让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了。 “好,去吧,我在这等你。”他笑着说。 看到他的笑容,很温暖,洛回雪心中一动,她有了一点负疚感。跟着微云走到了厨房,却真的看到了那么多的糕点,每一样都精致诱人。 “洛小姐,别来无恙啊。”许久未见,微云笑着说道。 “我这个样子你都认出来了。”洛回雪也笑道。 “只不过是通过执念茶与桂花糖糕猜到的罢了。”微云笑道,随后拉着洛回雪挑了些糕点:“洛小姐,这些都是每天新做的,五少爷说您肯定会再到这儿来的,因而让微云每天都准备些,待您什么时候过来了,就可以尝到了。” 微云慢慢地说着,手上麻利地将洛回雪挑好的糕点包好。 “五少爷、他怎么知道我会来?”洛回雪有些诧异,“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来,就今日也不过是凑巧。” “有缘总会见的。这不,今日就是缘。”微云笑着说道。 “那若我今日不来,你这些不就浪费了?”洛回雪开玩笑道。 微云说道:“不会啊。这些小糕点我每日都会准备,若很晚您也没到,我就会让小石头施舍给流浪汉,总不会浪费的。” 这样倒很好,洛回雪心中暗道。 她绕着小厨房看着,发现一个炉子上仍在烹着茶,凝神闻了闻,说道:“这便是执念。” “是。我每日都会烹一壶执念。”微云幽幽地说着,若有所思。 “可是执念似乎并不外售。”洛回雪说道。 “您怎么知道?”微云脱口而出。 洛回雪笑笑:“就从我说要执念的时候,你的讶异。” 微云不说话了,而是将茶壶的盖子打开看看烹煮的程度。 “你是为了等他。”洛回雪心中暗道,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怕是这执念最终都是微云一个人和着回忆喝了。 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微云见她始终带着帷帽,白纱长长地垂着,有些纳闷,便问道:“洛小姐,怎么今日一直带着帽子,可是怕我这店中不方便?您放心,您是五少爷的朋友,便是微云的朋友,这里安全得很。” 洛回雪摇头,说道:“不是。只不过脸上伤了,无法见人罢了。” 微云一惊,说道:“脸上伤了?严不严重?” 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洛回雪的心中有了一丝感动,想不到微云竟然会关心她,因而笑道:“没关系,一个月就会好了。只是现在只能靠这顶帽子了,不然,真的是不能见人了。” 洛回雪虽然笑着,微云却笑不出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五少爷若知道,怕是要担心了。” “对了,他可来过信给你?”洛回雪问她。 微云摇摇头,语气中倒有些落寞和自嘲:“我哪儿有这福气。” 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随即又笑道:“没有,微云身份低微,五少爷怎么会联系微云。” 停了一停,像是鼓足了勇气,方问了洛回雪一句:“五少爷在边关,可安好?” 洛回雪点头,说道:“他很好,你不要担心。” “谢谢洛小姐。”微云很感激地说道,洛回雪的“他很好”三个字足以慰藉她有一段很长时日了。 微云的眼中有了光彩,她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对于景流光而言,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自己就是不自觉地为他担心,知道他安好,自己便什么都值了。 “好了,洛小姐,外面的公子应该等得急了,我送您出去吧。”微云将糕点为洛回雪拿好,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洛回雪拿了这些糕点,就像他吃了一般令她开心。 低到尘埃中的喜欢,却开出了花。 果然,出去的时候,景流云是有些急了,他心不在焉地喝茶,眼神不自觉地望着洛回雪离开的方向,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出现,他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他站起身,接过她装着糕点的食盒,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合上了。洛回雪望着微云所在柜台的方向,看着她笑盈盈地向客人热情地招呼。 “怎么了?这老板娘有何不妥?”景流云问道。 “没有。”洛回雪回头,冲他笑道:“她做的糕点很好吃。” “那,我们以后常来。”景流云见她是真的喜欢,便说道。 “好。”她答了一个字,又望了望眼前的食盒。 怕是,以后要少来了。 第86章 在乎水云间 之后的半个月,很是平静。 洛回雪与景流云的行程很是固定,每日早间去欧阳流风处换药治伤,下午去京城的街道逛逛,或者去风华园小坐,晚上再回芳阑宫一起用饭。 洛回雪觉得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想想不久后就要回到洛府,不能每天朝夕相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即使那时候容颜已恢复,对她而言也没那么高兴了。 瑾妃见他二人形影不离,心中着实欢喜,不由得想把婚事旧事重提,只是碍于之前二人模棱两可的态度,又不敢擅自做主,可真是着急。 晚膳过后,洛回雪送景流云出去了,这么长日子,她也对皇宫熟悉了,景流云也放心她一个人送他了。 说是送,不过也就是出芳阑宫门一小段路,她想陪他走一段。 “桑兰。”瑾妃唤道。 桑兰听到瑾妃的声音,连忙到她跟前:“娘娘。” “你去把水芸叫来,本宫有一件事要问她。”瑾妃说道。 桑兰答道:“回娘娘,水芸刚出去了。” “哦?这么晚,她去哪里了?”瑾妃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因而有些诧异,接着说道:“这丫头近日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不见踪影?” 桑兰摇头,答道:“她出去的时候没有说。不过,她倒是闷闷不乐。” 瑾妃冷哼一声,说道:“她自己不用心做事,肚量又小,这也是难免的。只是,她若是今后还是如此,本宫这芳阑宫怕是容不得她了。” 桑兰劝解道:“娘娘,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让奴婢劝劝她。” 瑾妃说道:“桑兰,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水芸的性格,怕不是你劝得了的,本宫劝你还是别费心了。水芸,是成不了大器的。” 瑾妃摇摇头,让桑兰先下去了。她盯着手中的绢帕,眼睛眯在了一起。 “仪妃娘娘驾到。”随着一声清脆的通报声,仪妃竟然来了。 瑾妃有些怔住了,她来做什么? 正当有些恍神时,仪妃已经到了芳阑宫门口了。 “娘娘,仪妃娘娘来了,马上到了。”桑兰前来通报。 也罢,那就见一下。 瑾妃站起身,正看见仪妃带着侍女到门口了,脸上笑盈盈的,很是温柔。可是在她看来,却是来者不善。 她向来不喜欢仪妃的笑。 “仪妃姐姐。”瑾妃笑着喊了仪妃一声。 “瑾妃妹妹。” 双方互相行了礼,手拉手一起坐了下来。 这一团和气、融洽非常的场面,当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这么晚了,姐姐怎么想到来妹妹这芳阑宫?”瑾妃笑道,边说边打量仪妃。 只见她薄施粉黛,别有一番娇弱优雅,与自己的端庄雍容大为不同。她的眼睛中也饱含笑意,足见有备而来,便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刚才皇上那儿回来,顺路经过芳阑宫。想来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妹妹了,便过来看看了。不知道可有打扰?”仪妃的声音柔柔的,也慢慢的,让瑾妃实在不舒服。 顺道来看看?芳阑宫与飘摇宫一南一北,而御书房处于中间,如何会顺道?还不是来炫耀皇上的恩宠,示威罢了。 瑾妃的余光瞥见仪妃的笑脸,更加厌恶,双眉一皱,说道:“桑兰,还不快给仪妃娘娘上茶。赶了这么久的路,又费心说了这么多话,想来也是渴了。是不是,姐姐?” 仪妃岂会不明白,说道:“妹妹客气了。刚才在皇上那儿已经喝了许多,不用忙了。” 瑾妃一听,更加生气,但是多年的宫中生活早已磨炼了她。她只是笑笑,说道:“姐姐圣宠优渥,真是羡煞旁人。不像我,只有儿子陪着。”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瑾妃得意地望着仪妃。别说景流光现在在边关,就算在京城,以他的性情,也不会陪仪妃。 有皇上宠着又怎么样,最终要靠的还是儿子。想到这儿,瑾妃就转怒为喜。 果然,听到那句话,仪妃的笑容有些僵住了。 “七皇子来过芳阑宫?”仪妃有些怀疑。她如何不知道,景流云与景流光性情极为相似,他怎么会过来看瑾妃。 瑾妃就怕她不问,因而一听仪妃的话,立刻满面春风道:“来过?姐姐这话说的。这半个月,每天都来个两趟请安。而且,晚膳是必定留在芳阑宫用。” 瑾妃边说边观察仪妃的脸色,见她不像之前的欢喜,心中不由得舒畅,又说道:“儿子大了,性情倒也变了不少,知道嘘寒问暖了。前段时间,还从外面带了些糕点回来给我,那糕点的味道还真不错。要不是亲身经历,如何能相信?对了姐姐,下次再有,我一定给你留一些。” 她当然不会说是由于洛回雪到了芳阑宫,景流云才会如此。 当然更不会说景流云嘘寒问暖的对象是洛回雪,而不是自己。 至于那糕点,哎,不提了,总之能带回来就很不错了。 想到这儿,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七皇子,真的懂事不少。流光,也就生辰那天陪我吃一顿饭。”仪妃幽幽地说着,掩饰不住羡慕、嫉妒、恨。 猛然抬头看到瑾妃的笑容,想到自己之前的话,忽然一笑,瑾妃何尝不是同她一样,互找补偿罢了。 “好了妹妹,孩子的事情,咱们这些做娘的也管不了,懂事不懂事的,咱们说了也不算,是不是?” 瑾妃一笑,心里却道:“你若不提皇上,不就相安无事了吗?这种事,都是冷暖自知。谁又比谁强多少呢?” “好了,姐姐,说说别的吧。” 仪妃转而向芳阑宫打量了一下,瑾妃很是诧异,问道:“姐姐在找什么?” 仪妃说道:“妹妹宫中可是有一个眉间有颗红痣的丫鬟,常穿水红色衣裳的那个。” 瑾妃一愣,回想一下,问道:“可是水芸?” 仪妃一听,连忙笑道:“是了是了,我竟想不起名字,你一提,我才想到。” “姐姐无缘无故怎么提起那个丫头了?可是得罪了姐姐?”瑾妃说道。 仪妃摆摆手,说道:“怎么会?妹妹调教的人,怎么会得罪我?” 然后,仪妃有些神秘地说道:“刚才我从御书房出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很像她。” 瑾妃显然愣了,说道:“姐姐莫不是认错人了?那丫头在我宫中呢,没有出去,姐姐怎么会看见她,还在御书房的路上?” 仪妃打量着瑾妃,见她脸上的犹疑一闪而过,不觉又笑道:“或许我看错了。奇怪的事,那丫头居然穿着一身男装,还真的英姿飒爽。看到我的时候,却低着头,我便没细问。你说奇不奇怪?” 瑾妃的指甲抵着桌角,竟有些痛了。联想到桑兰之前的话,心中有了种不好的想法。再看仪妃,仍在笑着,因而也立刻恢复了笑脸,说道:“当真奇怪,哪天我也留意一下,看二人能有多像。” 仪妃喝了一口茶,站起身,轻松地说道:“本就只想与姐姐说些闲话,如今也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瑾妃也不留她,便送走了。后又唤来桑兰,让她留意一下,待水芸回来,立即带来见她。 第87章 误撞蝴蝶花 送走景流云,正当洛回雪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仪妃一行。 她在飘摇宫的时候见过仪妃,因而有印象,想到自己的身份,以及与景流光、景流云的关系,怕见面说不清楚,便远远地躲在一棵树的背后。 不过她觉得很是奇怪,瑾妃与仪妃向来甚少来往,怎么今日这么晚了仪妃还要来芳阑宫,莫不是这其中有故事? 她本想悄悄跟着仪妃,后又一想,那倒不如直接问瑾妃来得快,便放弃了那个想法。 待仪妃走远了,她才从树后面出来。正要回去,却一个没在意,被人用一物打了过来,她惊了一下,细看却是一块石头。 那石头不大不小,但若是被打中,也是要疼好久。 好在她反应快,躲了过去。 “谁这么无聊!”她气得骂道,转身望去,只见到一个绿色的身影,蒙着面,正立在远处向她看,瞧身形,是个女子。 那女子本双手交叉在胸前,立在那里,像是在看笑话。瞧见洛回雪躲了过去,又在生气地望着她,不觉跺脚,很是失望。 洛回雪只觉得身影有些熟悉,但是一时想不到她是谁,因而追过去,便跑边大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女子见她追来,做了个鬼脸,快速跑开了。洛回雪见状更是生气,加快速度追去。那女子跑得极快,而洛回雪虽然也不慢,但是由于对皇宫终究不是那么熟悉,且女子跑的路又弯弯绕绕,她只能干着急。 终于,追到了一个小树林,小树林的周围有一条河,河边开满了紫色的蝴蝶花,而那个女子不见了。 洛回雪向四周望了望,除了这满地的落叶和蝴蝶花,哪里有人影。不过,这开得正盛的花倒让她喜欢。 她喜欢紫色,这紫色的花在沉默地开着,寂寞又张扬。她忍不住走到河边,伸手去抚摸,感受花的香气。 可是,香气没感受到,她整个人却一个不稳,像被人重重地推了似的,向河里滑落。她伸手想抓住旁边的树,却没抓到,直接摔到了河里,激起一大圈水花。 “哈哈哈!”一个女子的声音,很是开心。她看着洛回雪在水里挣扎,更加痛快。可是,当她四周望了望之后,不说话了,脸上有一种惧色,飞也似地跑开了。 “你、你别走,我不会水!”洛回雪一边咳嗽,一边呼救:“救命,救命。” 可是没人听得到,她只觉得自己不自觉地往下沉,喉咙、鼻子都特别难受,但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救命……”她的声音开始变弱,意识也有些模糊,一直喃喃地叫“救命”,直到那河边的蝴蝶花又变为一团紫色,她彻底没了意识。 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却又醒来了。 只是,醒来的地方,她不认识。 看看天,已经亮了。 她的身上盖了被子,可是却还是觉得冷,不由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打量着这里。 这间屋子,陈设很是简单,但不是简陋的简单,只能说是一般。既不华丽,又不简朴,洛回雪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了一个男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端着一个盆子,上面搭着一条毛巾。 “出去吧。”男子向着丫鬟说道。 “是。”丫鬟放下手中的物事,行了一个礼,便出去了。 洛回雪见男子走近,不觉得往床后面缩,声音也有些抖:“你、你是谁?” 男子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屑,在离床还有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说道:“到了这个地方,怕是你先要自报家门吧。” 洛回雪想想也是,可是她很不喜欢男子的态度,目空一切,目中无人,让她很不舒服。 “我是洛回雪。”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终归要低头。 男子的眼神带着一丝诧异,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笑什么?”洛回雪觉得受到了侮辱,她本就坦坦荡荡,却换来男子这样的表情。虽然头还是有些晕,身上也发冷,但是她决定不待了。因而掀开被子就要走。 可是却忽然停住了动作。 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究竟穿了多少衣服。 她偷偷低头快速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是外衣没穿。只是,穿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她忽然头有些蒙了。 “怎么了,不是要走吗?”男子戏谑道,脸上仍是那一贯的不屑。 洛回雪问道:“我的衣服呢?” “衣服,你穿的不是衣服?”男子像是故意气她。 “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洛回雪气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男子满不在乎地看笑话。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洛回雪真的生气了,她无法想象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她又问不出来。 男子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笑道:“你以为你的衣服是我换的?” 洛回雪没回答他,只是低头。 男子又说道:“就你这副尊容,我还看不上。” 什么?洛回雪再次觉得受到了侮辱,她发誓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人。 可是却看到了床边的一物,她又泄气了。那是她的帷帽。 自己的头被裹得严严实实,被称为“这副尊荣”,也是情理之中。 算了,姑且就这样吧,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就当做了一场梦吧。 “好了,你出去,我要换衣服。”她冲男子说道。 男子一愣:“我想你要知道,这是我的地方,没人能让我出去。” “可是你在这里,我怎么换衣服?”洛回雪吼道,“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男子倒笑了:“不客气,你能怎么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男子的话让洛回雪心虚了,是啊,他是她的恩人,他救了她。 可是透过窗户,她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说不准景流云已经到了芳阑宫正在找她呢,她有些心急,只好放软了语气说道:“我求求你了,我还有事。您的滴水之恩我必定涌泉相报!” 她的言辞之恳切,就连她自己都被感动了。 男子听到这儿,也有了兴趣,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报答?” 洛回雪没想到男子如此较真,再看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因而只好正色说道:“只要不是违背良心的事,你说就是了。” 男子道:“一言为定。” 他如此痛快,洛回雪说完就后悔了,她总觉得这是个陷阱,甚至怀疑昨晚的那个绿衣女子也是同谋,可是想想刚才进来的女子,明显不是昨晚的那一个,这究竟怎么回事? 第88章 苍苍水一方 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悔意,男子说话了:“怎么,说出的话,又后悔了?没关系,你收回就是了。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这句话刺激了洛回雪,她倒真没怕过什么,尤其见他又是这一副不屑的表情,她打心眼里反感,因而硬气地说道:“谁说我后悔了?本姑娘说话算话!” “好!”男子虽然是赞赏的话,但是洛回雪怎么也听不出是赞赏的意思,倒像是等着看笑话。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她问道。对于这种奇怪的人,还是早点结束关系的好,不然指不定以后出什么乱子。再说,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都能想象得到景流云有多着急。 不过,想到他着急的样子,她的心中着实又有了一些安慰。 “这么快就要相报?我还没想好,不如我想到了再告诉你。”男子又卖起了关子,双手抱于胸前打量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奇怪的动物。 洛回雪被他看得发毛,只好问道:“你看什么?” 男子作势向四周望望,反问道:“这屋子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自然是看你。” 洛回雪被噎得无语,却也无可奈何。她不喜欢这种气氛,想了一下便说道:“我要走了。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男子这次倒痛快了,指着床边的柜子说道:“里面有一套干净的,你换上就是了。” 洛回雪有些诧异:“那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翠竹洗了,还没有干,下次你来拿吧。”男子说着,后来又故弄玄虚地笑了一下,说道:“下次我送给你也行?” 洛回雪愣住了,她不知道男子是何方人也,为什么说话透着这么一股自信,又带着一股子邪气,她有些怕了,因而弱弱地问道:“你知道我住在哪里?” “你都说了你叫洛回雪,我不会问吗?就算你的名字很普通,但是简单地描述一下,相信找到也不难吧。”男子说完便出去了,帮她把门带上了。 待男子走后,洛回雪从床上下来,赶紧到门边将门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这才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有一套衣服。衣服是湖水绿的,倒也淡雅,迟疑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简单擦了下眼睛,她拿起帽子戴上了,打开了门。 外面的空气很是清新,她深呼吸了一下,顿时神清气爽,这才看清了外面的环境。树还是昨晚的树,花还是昨晚的花,河也是昨晚的河,只是感觉不一样。 男子此时立在河边,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便回过头看她。洛回雪这才认真打量着他。 男子的年龄看着要比她大一些,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头发被发冠束起,脸部的轮廓很是硬朗,眉毛很粗,给洛回雪的感觉就是沉稳,但是又不易接触其内心。 不过对于刚见一面的人,还是个男子,谈接触内心还是为时尚早。洛回雪都觉得自己想得多了。 男子见她盯着自己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也看了看自己,可是并没有觉得自己任何地方不妥,面露不悦,问道:“你在看什么?” 一听这话,洛回雪乐了,脱口而出:“这地方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自然是看你。” 男子一愣,转过了头。 “对了,昨晚你是在哪儿救的我?”她问道。 她记得昨晚只看到了树、花、河,并没有看到这间屋子。她又顺着屋子往远处看,才发现这也算是一处宫殿,只不过不像芳阑宫、飘摇宫那么富丽堂皇罢了。 很是清净。她是这么感觉的。 男子伸手指了河的对面,说道:“就是那里了。我本来坐在河边,后来见你落水了,就救了。” 洛回雪惊到了,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你昨晚看到我是怎么落水的?” 男子理所当然地点头,说道:“看到了,一个绿衣女子推的,然后她就跑了。” 洛回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就是全过程都看到了,你怎么不阻止她?” 男子很是奇怪,说道:“我为什么要阻止她?只不过后来我嫌你的呼救声有些吵,才救的你。” 洛回雪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个人。算了,人家终归是救了她,因而潦草地行了个礼,道了句谢,便走了。 男子也不留她,由着她去了。 此时,那个丫鬟走过来了,没见到洛回雪,便问道:“公子,那个姑娘呢?” 男子头也没台,依然立在河边,说道:“她还会回来的。” 果然,也就半柱香的时间,洛回雪又回来了。 男子看着她没说话,但是眼神明显是戏谑,他在等着她说话。 “这里被河水包围着,我怎么才能出去?”她的声音很是微弱,若是耳朵不好的人,根本听不到。 男子倒也没说别的,只向着丫鬟说了一句:“翠竹,你带她出去。” 翠竹恭敬地答道:“是,公子。” “谢谢姐姐。”洛回雪忙不迭地道谢。 翠竹早就准备好了一条小船,她先上了船,随后伸手向洛回雪,说道:“姑娘,把手给我。” 洛回雪在她的搀扶下上了小船,翠竹熟练地拿起桨向对岸划去。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男子冲着她喊了一句,随后转身走了。 他的声音很是沉稳,洛回雪听得很是真切,不觉得叹了口气。 这条河并不很宽,翠竹划得很慢,洛回雪顺便欣赏这河边美景。 “翠竹姐姐。”洛回雪唤道,翠竹回头,答应了一声。 “你家公子是谁啊?怎么住在这里?”她问道。 翠竹道:“公子没和你说吗?” 洛回雪摇摇头,说道:“没有。” 翠竹道:“公子没说,奴婢也不好说。姑娘,或者下次自己问公子吧。” “下次?”洛回雪心里嘀咕道:“还是不要见了。” 翠竹很安静,除了划船,几乎不说话,洛回雪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她,但是看她这样子,怕是也不会回答了,因而便作罢了。 很快,就到了对岸。翠竹将她搀扶上岸,洛回雪认出了,这便是她落水的河边。抬眼望去,对面的殿宇,那间她刚刚待过的屋子已经看不见了,迷上了一层雾,难怪自己昨晚没有看到。 “姑娘,奴婢告辞了。” 翠竹向她说道,洛回雪向她道了谢,望着她离开。 可是,这弯弯绕绕的要怎么走呢? 她在河边踱来踱去,这紫色的蝴蝶花开得再好,她也无心欣赏。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会遇到人的。 可是正当她快步走时,却撞到了一块石碑,揉揉头一看,那石碑立在那里,很是神圣。 洛回雪不觉多看了一眼,但见上面写着两个字:“禁地。” 想想昨天那绿衣女子脸上的惧色,再想想那奇怪的男子,沉默的侍女,洛回雪忽然生出了一种寒凉,赶紧跑了。 第89章 同人不同命 洛回雪走得很快,她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她再不出现,怕是就要出大事了,她都能想像得到景流云究竟能阴冷到什么程度。 可是越是着急她越是找不到路,她自小就是路痴,或者说,从她还是宫素月的时候就是路痴,如今成了洛回雪,还是一样的,这症状丝毫没有减轻的感觉。 她感觉一直在兜兜转转,却都不是那条回芳阑宫的路。想找人问问,却连人影也看不到。她不得不来回兜圈子。 就这样折腾着,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她也累了,正巧前面有个木椅,她便走过去歇歇。她用手扇着风,想尽力平复下来,平复满心的焦灼。 可巧,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了几个小宫女在小跑,那脸上还带着艳羡。 洛回雪一见,立刻开心了。她赶紧上前,到了几个小宫女的面前。小宫女见她戴着帽子,都奇怪地打量着她。 “妹妹,我想问一下去芳阑宫怎么走?”她没有在意小宫女的表情,直接问道。 一个宫女向着另一个说道:“柳儿,她……”那样子像是洛回雪是坏人。 洛回雪岂会看不出来,只好解释道:“我是瑾妃娘娘的侍女,因我长得丑,娘娘便让我戴着这帷帽。我是新来的,出来办完事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才请教妹妹们。” 一听此言,这几个小宫女立刻放松了,那个叫柳儿的女子说道:“姐姐,我们也是要去芳阑宫,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洛回雪一听,很是欢喜,便说道:“如此,多谢柳儿妹妹了。” “没关系,沐儿,快点走吧,不然等会看不到了。” 其余的小宫女早先跑了,柳儿唤了沐儿,三个人一起结伴向芳阑宫走去。 “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啊?”洛回雪问道。 沐儿性子较为活泼,见洛回雪彬彬有礼,便抢先答道:“快的,也就一炷香多一会。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洛回雪本想自报家门,后一想,这宫中的宫女哪里来的姓名,因而想了一下说道:“我叫月儿。” “原来是月儿姐姐。你既然是芳阑宫的人,那你自然知道芳阑宫的情况了?”沐儿的眼中尽是好奇,眼睛都闪着光。 “情况,什么情况?”洛回雪倒有些不解了,沐儿的眼神像是芳阑宫有着多么重大的秘密。 “啊,姐姐你不知道啊?”沐儿有些失望,但是又有些骄傲,她似乎在等着洛回雪问她,从而她才能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隆重地推出。 “哎呀好了沐儿,你别这么神经兮兮的,大家都知道了。”柳儿用手点了点沐儿的额头。 沐儿一撇嘴,说道:“那月儿姐姐不是不知道吗?” 洛回雪来了兴趣,便装作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说道:“沐儿说得对,我真的不知道。芳阑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瑾妃娘娘出事了?” 想到这儿,洛回雪有些忐忑了,可别真是瑾妃出事了。 沐儿眼睛一眨,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这是一件喜事。” “喜事?”洛回雪更不明所以了,总不至于瑾妃有喜吧,这不可能。 她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她开始佩服自己真能想。 “算了,月儿姐姐,我和你说。芳阑宫,瑾妃娘娘的侍女,水芸你可知道?”沐儿问她。 “水芸?知道啊,她怎么了?”洛回雪有些紧张。 “以后要叫她芸妃娘娘了。”沐儿终于把这个自认为爆炸性的消息说了出来,果然,洛回雪的反应极大满足了她的心情。 “水芸?你说的是水芸吗?”洛回雪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是的,就是今早的事情。这不,皇上身旁的王公公已经去芳阑宫宣旨了。我们这都是去瞧瞧的。”柳儿说道。 洛回雪“哦”了一声,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虽然她知道水芸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如今,她算是得偿所愿了。 沐儿接着说道:“大家都是宫女,为什么同人不同命呢?她一朝得志,便成了凤凰。我们,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呢.。” 沐儿的语气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好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就回来,娘娘还有事情让我们做呢。”柳儿赶紧提醒她,“以后这种话可不能说了,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飞来横祸。” 沐儿赶紧点头,三个人的速度加快了。 果然如她二人所言,也就一炷香的时候,芳阑宫便到了。 此时宫门口人头攒动,洛回雪挤在人群中,远远地瞧见了她的姑姑,瑾妃娘娘,以及新晋升的芸妃娘娘。 水芸一脸笑意,志得意满。瑾妃脸上也是笑意,握着她的手,融洽的氛围溢于言表。 找了个理由,洛回雪与沐儿、柳儿告别了,从侧门溜了进去。 侧门没人,她轻易地绕了进去,此时耳边仍听得到前厅的热闹。 “你回来了。”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她拍拍胸口说道,望着景流云。 景流云的眼中有些倦意,还有些血丝,洛回雪一见,心软了,柔声问道:“你昨晚没睡好?” 景流云没有回答她,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晚都没找到。” 洛回雪愣住了,问道:“你找了我一晚?” “是。”景流云毫不隐讳,说道:“我昨晚总觉得心神不宁,所以后来想来芳阑宫找你,可是始终没看到你。我等了你很久,你也没回来,只好去你可能去的地方找你。” 景流云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眼神让洛回雪的心莫名地疼,她站在那里,望着他。 “我昨晚遇到了一些意外,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景流云一下子拉住她的胳膊,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洛回雪忽然涌上一股感动,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景流云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服,想问什么,却最终没有问出口。洛回雪太了解他了,他是有些怕。 “这是一个姐姐借我的衣服,我落水了。”她笑着说道。 “谁干的?”景流云不淡定了,他要找出那个人。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是,我会找到她的。”洛回雪定定地说,然后笑道:“听说水芸成了芸妃,好快。” 景流云不屑道:“一个小小的妃子而已。” “你不去看看?姑姑也在前面,太监已经来传旨了。” 景流云却伸了伸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她说道:“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管他人作甚。走吧,去流风那。” 不等她说话,景流云已经拉着她走了。 手被他握着,洛回雪感觉到了暖,和踏实。 第90章 无果换无花 到了欧阳流风处,却没见到他,二人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 “这道奇怪了,约好的时间,流风是断不会离开的。”景流云自言自语道。 “会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洛回雪问道。 “他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这个倒不可能。除非……”景流云想了一下,猜测道:“除非残红出事了,但是这也不可能。” 二人坐下,不时地向着屋外看去,可是始终没有看到欧阳流风。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的时间都过了,欧阳流风却还是没有回来。 此时,洛回雪的脸上却忽然钻心的疼,像被刀割一般,她甩掉帷帽,用手捂着脸,景流云见状,也紧张起来,不住地问道:“回雪,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洛回雪疼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撕扯脸上裹着的纱布,她忽然觉得很闷,她想把这些纱布扯掉,好好地看一看脸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景流云看得揪心的疼,见她如此痛苦,他多么想代替她,可是他除了问她怎么样了,再无能为力。他有一种很强的挫败感,和无助感。 “流风到底去哪儿了?”他吼道,同时扶着洛回雪,关切地看着她。 洛回雪的脸上忽然又变得奇痒无比,她用力抓去,景流云大惊,赶紧阻拦道:“回雪,你不能乱动,你的脸会被毁了的。” 洛回雪哪管那么多,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而又低沉,像是用尽了力气:“流云,我的脸很疼、很痒,我好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你等等,等等流风就会回来了……” 他是这么安慰着她,但是自己的额上早已冒汗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欧阳流风到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景流云一拳捶在桌子上,桌子立刻散了,他看着痛苦不已的洛回雪,无法呼吸。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极轻极细,景流云一惊,向着声音的来源处发了一掌,屋外闪过一个身影,景流云低声说道:“回雪,你忍一下。” 随即点了她的穴,让她不能乱抓。 景流云立刻飞身出去,一个貌美的女子正口吐鲜血。 景流云怒道:“是你!” “是我。”女子抬头,笑道,嘴角的鲜血更加红了,趁着她艳丽的妆容。 “你做了什么?”景流云怒道。 “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啊,哈哈。” “残红,我念你是流风的师姐才对你手下留情,你再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 残红一听,一脸不屑:“我能做什么?不过在昨日的药里多加了一味。你要知道,我是在帮你,让她快些复原。你不感谢我,反而要伤我。景流云,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残红的笑声很是阴森,让屋内的洛回雪听了有些不寒而栗。 “你说谎。你若会好心,她会如此痛苦不堪?” 残红将背后的头发捋到了胸前,兀自抚摸着,说道:“我是好心啊,只是也要看她有没有福气。” 忽然,洛回雪大声“啊”了一声,那声音极其凄惨,景流云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残红,连忙到屋内,但见她口吐鲜血,染红了脸上的白纱。 景流云急忙解开她的穴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残红看到了,笑着飞身离去。 “你让开。” 正在此时,欧阳流风已经到了,他的脸上再不是一贯的淡定,也有些焦急。 景流云见状,吼道:“你到哪儿去了?她如果出了什么事……” 话未说完,欧阳流风已经拦下:“我知道。如若她出事,我赔你一命。” 话已至此,让景流云心中一震,他知道欧阳流风此话的分量,怔怔地站到了一一边。 欧阳流风扶住洛回雪,从怀中掏出一朵干花放在掌心,随后用内力一催,干花已变成粉末。 “拿杯水来,快。”他说道。 景流云一听,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欧阳流风将花粉放入杯中,随后将洛回雪还给景流云,自己去拿了一把刀。 景流云问道:“你要做什么?” 欧阳流风没有回答他,用刀将手指划破,滴了几滴血到杯中,给洛回雪服下。 待这一切完毕,他拿了一块白绢,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 景流云见他如此,便知道洛回雪是没事了。忽然很后悔刚才对欧阳流风的态度,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 歇了一会,欧阳流风有些缓过来了。他这才注意到那张被景流云打烂的桌子,眉头一皱,瞥了一眼景流云问道:“你干的?” “是。”景流云回答得干脆,如此倒让欧阳流风没话说了。 欧阳流风站起身,向着门边走去,将手按在一块稍微凸出来的地方,景流云身旁的地板忽然慢慢地向两边分开,直至出现了一个通向地下的楼梯。 “你把洛小姐带到下面,有一张床,让她休息一下。” 景流云没问什么,直接照做,他知道洛回雪现在是需要休息。欧阳流风也跟着他们下去了,然后在楼梯处又按了一个按钮,上面的地板又合上了。 见洛回雪睡得很沉,景流云的心放了下来,才打量起这地下室。布置竟与上面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张床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景流云才有空问他。 欧阳流风眉头紧蹙,说道:“这是我的疏漏。” “怎么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竟然没发现昨日的药被做了手脚。”欧阳流风说道,现在尚心有余悸。见景流云一脸疑惑,也不打算瞒他,便说道:“昨日你们走后,我去看看我的药草,却忽然发现有一种被掉包了。也就是我给洛小姐入药的那一种,名叫无花,是肌肤重生的圣药。”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掉包的那种草名叫无果,它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比无花的药效强,但是却凶猛非常,且必须要配合解语花才能化解。” “好在,只是昨日弄错了,再晚一天,怕是洛小姐早已没命了。” “那你,是去取解语花了?”景流云这便明白了,难怪欧阳流风一脸的风尘仆仆。 “可以这么说吧。”欧阳流风说道:“只是,这隆冬之月哪儿来的解语花,无意宫仅有经年的干花,故而我加入了我的血。” “你的血?”景流云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自小就被师傅用各种药草浸泡,血液自然有这些药草的药性。你放心,她已经没事了。待她醒来,我再为她敷上一次药,明日,就好了。” 欧阳流风看着熟睡的洛回雪,眼神坚定了些。 第91章 祸兮福所倚 洛回雪岂会知道,欧阳流风此次为了救她,究竟下了多大的赌注。 “流风,你没事吧?”景流云见他一直望着洛回雪,怕他有事瞒着他,因而出言问道。 “没事,你放心,都会好的。” 他的这句话给了景流云一颗定心丸,他点点头。 “那药草,是残红掉包的。”景流云说道,边说边看着欧阳流风。他并非用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欧阳流风岂会不知道,点头说道:“也只有她有这个能耐。” “已经三次了。”景流云又说道。 三次,是他最大的容忍程度。如不是因为她是欧阳流风的师姐,怕是她早就没命了。景流云的眼神已经代表了他的决心。 “是。”欧阳流风说道:“已经三次了。” “明日,洛小姐就会无恙了,她身上的毒、脸上的伤便都会好了。”欧阳流风说道,“我答应的事便都做到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景流云脸上一喜,又看看熟睡的洛回雪,虽然她仍然是白纱蒙面,但是眼睛安详地闭着,可见她已无痛苦。 “谢谢你。”景流云由衷地说道。 “你我之间,怎会用得到这两个字。”欧阳流风淡淡地说着,默默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也正由于师姐的这么一出,洛小姐以后便百毒不侵了。” “当真如此?”景流云一惊,脱口而出道,如若真的如此,那便是因祸得福了。 “是。”欧阳流风没有多解释,毕竟也没有必要。 “就当给师姐将功赎罪吧。”欧阳流风向着他说道。 景流云见他一脸倦色,知道他为了能拿到解语干花必定受了很多累,心有不忍。他所认识的欧阳流风,无意公子,一向淡漠疏离、遗世独立,何曾如此过? 更何况,居然用自己的血救洛回雪,他又怎能拒绝他? 因而,也点了头。 二人面前各一杯茶,静静地坐着。景流云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洛回雪,而欧阳流风大概是真的累了,静坐调息,终于恢复了神采。 与此同时,洛回雪也醒了,景流云连忙跑到她的床边,面上尽是欢喜:“回雪,你醒了?” 洛回雪点头,从眼睛可以看出她在笑。 “好了,那么换药吧。” 欧阳流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来了药,在景流云的辅助下,拆除洛回雪脸上的纱布,清洗干净后再次涂上药。不过此次的药竟像是一层霜,涂了之后已经依稀可以看到洛回雪的脸已经复原了。 景流云激动得心“砰砰”直跳,按捺住心情,看着欧阳流风淡定地又将干净的纱布裹上。 “好了,明日就可以拆了。”完成后,欧阳流风说道。 “谢谢你。”洛回雪打心眼里感谢他,却见他仍是淡淡的。不过早已见惯不怪,她仍是冲他笑着。 “明日是不是仍要过来?”景流云问道。 “可以来,也可以不来。”欧阳流风的这句话让景流云听着总是有些别扭,那到底有没有必要呢? 见景流云犹疑不决的样子,他便又说了:“确切地说,明日一早,洛小姐便可以摘掉这些纱布了。如果你们想来坐坐,那就来。” 原来如此。 洛回雪心中一喜,那就是说明日一早她就可以真面目示人了,再也不要戴着帷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 “之前不是说一个月的吗?怎么如今这么快?”她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想想自己刚才痛得要死,难道这就是置诸死地而后生? 这样想想,忽然觉得那些都值了。 她又如何会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这之前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景流云和欧阳流风也不愿意解释,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那流风,我们就先走了。今日事情太多,大家都累了。”景流云道别了。 欧阳流风点头,带着他们上去。 洛回雪忍不住想摸摸这些机关按钮,被景流云的咳嗽声给制止了,她只好老实些。 “那么,明天见了。”洛回雪的语气格外欢快,景流云看着也跟着欢喜。 “嗯。” 这一声“嗯”就当时欧阳流风能给的所有回应了。 “等一下。”他忽然冲着二人喊道。 “怎么了?”景流云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欧阳流风望着洛回雪说道:“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这句本是关心的话,可是在他们两人听来总是有些奇怪。洛回雪没有多想,笑着谢谢他的关心。 景流云从欧阳流风的表情中猜出这其中必有原因,只是既然他没说,自己也不要问便是了,回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嗯。” 说完这个字,欧阳流风便回去了,关上了门。 洛回雪本想在外面逛一会,可是景流云觉得她需要休息,便带着她回了芳阑宫。 “你竟然为了她用自己的血?”残红的声音,在欧阳流风的茅屋内。 欧阳流风摆弄着他的瓶瓶罐罐、花花草草,头也没抬,说道:“你不是早该猜到?” 残红泪流满面,她想不通,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她冲上前去,抓住欧阳流风的衣襟,吼道:“你为什么?你可知道,这对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欧阳流风将她的手拿下,继续手上的动作,拿了一朵药花在鼻尖闻了一下,又放到原来的地方。 “你说话啊!”残红又吼道。 “从你下手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要救她只能用这个办法。”欧阳流风淡淡地说道,“如今,不过是把你的猜测变成了现实而已。你需要这么激动吗?” “可是我不知道你会这样!你,你竟然如此在意她。你还说你不是喜欢她?”残红哭着说道。 欧阳流风苦笑地摇摇头:“你何时能改变?何时能别这么自以为是?” 残红道:“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不行,你不能这样。”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拿起桌上的刀,向自己的手腕割下去,欧阳流风一怔,直接打落了那把刀。 “你做什么?”他淡淡的表情刺伤了残红。 他居然问自己做什么,他难道不懂? “救你。”残红捡起刀,继续刚才的动作。 “够了。”欧阳流风将刀抢过来,用力一扔,刀远远地落到了屋外的河中,激起了一圈涟漪便沉下去了。 “你该知道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别闹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欧阳流风转身离去。 “你竟然利用这种方法让我不再伤她!流风,这对我不公平!”残红在后面吼道,可是欧阳流风像是没听到,头也没回。 “你不让我动她,我便让她生不如死。”残红的眼眶通红,眼中透着阴狠。 她笑了,又哭了。 第92章 清水现真容 翌日,洛回雪尚在睡梦中,就被桑兰唤醒。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洛回雪不明所以,再看看窗外的天色,还早着呢。 桑兰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笑着说道:“洛小姐,娘娘昨日听说您今天就可以去除白纱,就一直高兴得睡不着,这不,早早地谴奴婢来了。” “姑姑这也太心急了。”洛回雪嗔怪道,她自己都没如此上心,瑾妃倒迫不及待了,因而笑笑。 她伸了伸懒腰,任凭桑兰摆弄。 桑兰早已打好了一盆水,细心地将她脸上的纱布摘掉。 “桑兰,你都成了掌事宫女了,还要让你亲自来服侍我,真是不好意思。”洛回雪笑着说道。 桑兰莞尔一笑道:“洛小姐的话真是折煞奴婢了,小姐是主,奴婢是仆,这都是份内的事。” 她的声音柔柔的,动作也极轻,洛回雪几乎都感觉不到疼痛。 “其实,从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似曾相识,没来由的感觉。” 洛回雪说的是真话,桑兰抬头看了看她,也说道:“其实,奴婢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地位卑微,不敢高攀小姐。” 洛回雪拍拍她的手,笑道:“没有这种说法。姑姑很看重你,也没有把你当成奴婢,你又何必总以奴婢自居?” “娘娘体恤奴婢,那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心存感激。奴婢唯有对娘娘更加尽心尽力,方能报答娘娘的恩典。又怎能够恃宠生娇?” 桑兰说得很是诚恳,洛回雪自然深信不疑。忽又想到昨日的事情,便问道:“水芸,现在该叫芸妃娘娘了,可有为难你?” 桑兰怔了一下,后又笑道:“芸妃娘娘如今贵为娘娘,又怎么会与我一个奴婢一般见识?昨日她是来向娘娘拜别,一尽昔日主仆的情分。” 洛回雪点头,这是宫里的规矩,名分已定,水芸便与瑾妃一样,是皇帝的枕边人了,再不是奴婢了。 “桑兰,你进宫多久了?”洛回雪又问她。 “从奴婢五岁的时候就在宫里了,也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洛回雪重复着,“那是很久了。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告诉我吗?” 洛回雪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问问桑兰比较好。 桑兰说道:“洛小姐有话尽管问,桑兰必定知无不言。” 如此最好了,洛回雪便说道:“我偶然间听小宫女们说,宫中有一处偏殿,四周都被水包围着,那是什么地方?” 桑兰手上的动作停下了,随后又继续了,向着洛回雪说道:“洛小姐,这个问题不要随便问别人,否则会有麻烦的。” “哦?”洛回雪这就不解了,为什么不能问,为什么还会有麻烦? 桑兰笑道:“洛小姐,其实说实话,桑兰也并不清楚这个地方。只知道它是宫里的一处禁地,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至于小姐刚说,是听小宫女说的,那更是不可能的,没人敢谈论那个话题。” 洛回雪吐了吐舌头,庆幸没有向别人提起。同时不得不佩服桑兰的聪慧。既委婉揭穿了她的谎言,又告知了她话题的隐晦。 “好了,奴婢来帮您清洗一下。” 揭下了纱布,洛回雪觉得一阵舒畅,想到今日开始,不对,一会儿开始,她就不再那么不人不鬼地出现在别人面前了,不由得激动起来。 桑兰的脸上也有了笑意,她拿起毛巾将洛回雪脸上的药洗掉,擦拭干净。又换了一盆清水进来,水中浮着泛着清香的花瓣,再为她细细地擦拭一遍,笑了。 洛回雪见她如此,问道:“怎么了?” 桑兰没说话,跑去将镜子拿过来,立在洛回雪的面前。 洛回雪的眼睛直了,镜中之人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更胜从前。她抚摸着这张脸,这张很久没见的脸,心内起伏不定,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桑兰,我好了,我好了。”她激动地握着桑兰的手。 桑兰也为她开心,不住地说着:“是的洛小姐,您比以前还美。” 洛回雪拿着镜子再次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确定了不是做梦,忽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洛小姐,别哭了。我们赶紧去见娘娘吧,还有,七皇子早已等着了。”桑兰赶紧说道。 洛回雪一愣,问道:“流云、七皇子也来了?” 桑兰答道:“七皇子来了有两炷香的时间了,他想让您多睡一会,就没让来通报。只是娘娘很想见你,奴婢这才过来。” 末了,桑兰又补充一句,说道:“娘娘真的很疼您。” 洛回雪自然知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去吧。 “洛小姐,等等。”桑兰笑着上前拉住她,说道:“让奴婢为您装扮一下。” 洛回雪这才意识到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尚是素面朝天,不好意思地笑了。 待出门的时候,洛回雪忽然又把帷帽戴上了。桑兰虽有些奇怪,但是没问,跟在她的身后去见瑾妃了。 瑾妃与景流云此时正坐在文鸢殿等着,瑾妃不停地喝水,旁边的宫女都为她加了几次茶了。 景流云则来回踱步,一脸心神不宁,还不时地望着殿外。 “这怎么还不来?都这么长时间了。”瑾妃来回问着这句话,景流云自然没有回答。 他从来不回答不相干的问题,而瑾妃也知道得不到回应,她也没有期望能得到回应。 “娘娘,洛小姐来了。”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桑兰的声音。 对景流云与瑾妃而言,桑兰的这句话莫不是天底下最动听的声音了。 洛回雪,一身白衣胜雪。帷帽上的白纱轻轻飘动,她的脸庞若隐若现,景流云看得怔住了。 “回雪见过姑姑,见过七皇子。”她盈盈施礼,早被景流云扶起,一时竟有些尴尬。 “你的脸可好了?”景流云立刻问道,眼中透着焦急。 洛回雪忽然想开一个玩笑,又见桑兰一贯的微笑,料定她不会拆穿自己,故而用着很伤心的语气说道:“没有,我这张脸怕是要毁了。”边说边作势要抚摸脸,低着头。 瑾妃一听,立刻说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今日就会好吗?是不是要再去那个神医那?会不会桑兰清洗的方法不对?回雪,你先别急,不如姑姑重新给你找个太医……” 瑾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洛回雪想到了她那便宜娘,同样聒噪的花氏,她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 “好了,别说了!”景流云实在受不了他娘的聒噪,便喊了一声。 瑾妃的声音,硬生生的戛然而止,她有些委屈,望着景流云,弱弱地说着:“流云,娘,娘只是……” 景流云低下头,尽力平复眼底的失望,然后再次抬起头,换成了笑容:“没关系。我带你去找流风。” 洛回雪心中一动,他给她的永远是安心。 “如果找了欧阳也不行呢?”她问道。 第93章 眉间一颗痣 “那我就给你找一些好看的帷帽。”景流云认真地说着,洛回雪听着既想笑,又笑不出来。 景流云见她没说话,料想她可能不开心,便想了想,又说道:“我陪你一起戴好了。你戴多久,我就戴多久。” 洛回雪不想再继续这个玩笑了,她动手摘掉了头上的帽子,白纱顺着头发滑落的瞬间,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笑,轻声说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景流云见她笑靥如花,眼神灵动,那顾盼生辉的模样,一下子让他的心化了。 瑾妃一见洛回雪更胜从前,眼睛都看直了,拍手笑道:“真好真好。”后又佯装生气:“桑兰你也是的,居然联合回雪一起骗我们。本宫这心都揪起来了,看本宫怎么罚你。” 瑾妃虽然说着要罚,但是眼里全是笑,桑兰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如此,那便好了。 见景流云一直盯着自己看,洛回雪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景流云摇摇头,说道:“和以前不一样。” “哦?哪儿不一样?”她倒想知道这如何不一样,因而问道。 “不说了。”这个时候他倒缄默了,洛回雪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追问。 总之现在一切都好,那便好了。 “只是,回雪,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眉间多了一颗痣。一颗很小的痣。”景流云仔细打量着她,又发现了一处不同。 “是吗?”瑾妃一听,连忙过来看,仔细一瞧,还真是。 “回雪,流云说得没错,姑姑记得你以前眉间没有痣的,怎么这还多了一颗。”瑾妃托着腮看着,又笑道:“不过,倒还挺好看。” 眉间,痣? 洛回雪一听,心内倒是一惊,急忙让桑兰拿镜子来。 桑兰见她眼中的慌乱,虽不明所以,还是快步去取了来。 但见景流云,眼神同洛回雪一样。 她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他以为她不明白自己想的是什么。 镜子来了,洛回雪忐忑地望向镜中的自己,是的,左眉间有了一个点,那颗小黑痣,虽然藏得很是隐秘,但是仔细看了,还是看得出来。 手中的镜子滑落了,好在桑兰眼疾手快接住了。 洛回雪接触到景流云的眼神,随即又避开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只不过一颗痣而已,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瑾妃很不明白儿子与侄女的异样,拉了他们二人就往里走。 “姑姑。”洛回雪心中起伏不定,她想要去问清楚。 景流云同她一样,也有很多疑惑,他迫切地需要问清楚。 “母妃,我要带回雪先出去。” 说着拉着洛回雪便快步走了。 留下瑾妃与桑兰面面相觑,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桑兰摇摇头,瑾妃眨了眨眼睛,也罢,自小就猜不出这个儿子的想法,如今,最好就是等他弄清楚了,回来再问罢。 “桑兰,为本宫装扮一下,去见皇上。”瑾妃吩咐道。 “是,娘娘。” 洛回雪与景流云骑了两匹马,骏马飞驰,二人一路上都各怀心事,没有说一句话。其间,景流云望过她,应该也是没有找到答案,加快速度向着欧阳流风的小茅屋驶去。 欧阳流风见到这二人一脸汗水,着实吓了一跳。他只当二人来感谢他了,却没想到,话还未说出,就被景流云一把拉住。 “你,怎么了?”见他脸色苍白,欧阳流风的声音也有些打结了。 再看洛回雪,同景流云一样,一脸疑惑,哪有他预计的欢喜。 景流云大口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了?我看着洛小姐恢复得挺好,没什么问题啊。”欧阳流风打量着洛回雪,这脸蛋比之前还要标致,真搞不懂这二人是抽什么风了。 “我问你,为什么眉间会多一颗痣?”景流云终于说话了。 一听这个,欧阳流风真想给他一掌,不就一颗痣吗,至于这么激动吗? “哪儿?” 洛回雪指了指左眉,说道:“这儿以前没有痣的,如今,却多了一颗。” 欧阳流风顺着她的手,看到了那颗痣,也有些犯疑了,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按照我的方法,断然不会多出东西来的。你确定以前这眉间没有吗?” “确定。”洛回雪说道,她记得那儿确实没有。 “是不是你用的草药不对?或是,残留在眉间,形成了一颗痣?”景流云有了个猜测。 欧阳流风摇头,说道:“你当我是江湖术士?本公子用的药草岂会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这种是断然不会发生的。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洛回雪心中忽然又有了个猜测,随即又赶紧否决了,应该不至于吧。 欧阳流风捕捉到了她的这个表情,说道:“洛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洛回雪想了想,还是摇了头。 景流云此时同样欲言又止,看了看洛回雪,还是没说出来,似有所顾忌。 见这二人吞吞吐吐、瞻前顾后的样子,欧阳流风有些受不了了。他忽然间有了种莫名其妙的痛苦。 “我说二位,您要是有话就说,没话那本公子可就不奉陪了。”说实话,让欧阳流风夹在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中,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两人,真的让他有一种死的冲动。 这幸好是景流云,若是旁人,怕早已不能喘气了。 “回雪,我问流风一个问题,你不要介意。”景流云还是选择先征求洛回雪的意见,否则,这就是他瞻前顾后的原因。 洛回雪明白他要问什么,因为这也是她想问的。只不过互相怕对方多心,故而犹疑不决。 见她点头,景流云这才开口:“既然你说了以前不会出现这种问题,而这次却出现了,这是奇特之处。而且,而且,若是别的地方多了,我本不会有疑问。只是,这痣出现的地方,让我……让我无法心定。” 景流云边说边看着欧阳流风,欧阳流风示意他说下去,他叹了口气,说道:“素月,她的眉间,同样的位置,有过同样的痣。” 洛回雪猛地抬头,也看着欧阳流风,这就是她恐慌的原因。 她有些怕,又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 欧阳流风一怔,明白了,若说这世间能有事让景流云不淡定,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第94章 浊世佳公子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问,为什么是宫素月的痣,到了洛回雪的眉间?”欧阳流风直言道。 景流云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说明他是想问这个问题。 “你疯了吧你,这怎么可能?”欧阳流风大声说道,“真是无稽之谈,不过我会再仔细研读下我宫中的医术,会给你一个交代。” 洛回雪也问道:“会有这种可能吗?” 景流云见她认真的表情,这才明白原来她竟然也是对此心存疑惑。 “怎么可能?你们又不是同胞姐妹,又没什么渊源,除了因为你,她才自杀。再无任何联系。这世间,怎么会有人身上的印记到了仇人的身上?”欧阳流风觉得被问这种问题简直是侮辱智商,因而也不顾及二人的感受了,脱口而出。 后见洛回雪的脸上有些讪讪的,怕她往心里去,因而又放缓语气补充了一句:“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的。或者说,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景流云追问道:“你没见过不见得不可能,你再想想,老宫主有没有和你提过?” “景流云,你这是怀疑本公子吗?”欧阳流风不淡定了,他这是怀疑自己。自己行走江湖这么长时间,一尊神似的,怎么能被如此质疑。 “不是,我只是问问。”景流云的语气也放缓了,他不过太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从他见到这颗痣的时候,他的心就没平静过。况且,还是出现在洛回雪的眉间。 没有一点违和感,多了一些亲切感。 可是,又让他有些担心。担心会不会是由于素月心有不甘,这才来报仇来了。 他无法平静,他一定要弄清楚。 “你是怕什么?”欧阳流风看他自从来了之后就双眉紧蹙,气有些消了,便问向他。 “我担心,我担心……” “担心?”欧阳流风有些明白了,给他一颗定心丸:“这世上本就没有鬼神之说,你所担心的事情根本不成立。你就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在肚子里。等我把问题搞清楚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为今之计,怕是也只能这样了。 “嗯。”见景流云点头了,欧阳流风才给了他一个白眼。 洛回雪却不这么认为,她知道景流云担心什么,但是她有更担心的事情。 “流云,我们午饭在欧阳这儿吃好不好?”洛回雪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让欧阳流风与景流云都很诧异。 这是不是跑题了? 再看她,不像是开玩笑,很正常的笑容。 欧阳流风急忙说道:“别别,我可不会烧饭。你们还是回你们的皇宫吃去吧。如果你们实在想和我共进午餐,那就去你们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吧。呶,七皇子请客。我没钱。” 说了这么多,觉得可以把自己的意思都表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了,欧阳流风这才停下来,满面笑容地望着他们俩,力求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景流云却没搭理他,他觉得洛回雪的想法很好。便说道:“好主意,那就在这儿生火煮饭吧。” “什么?”欧阳流风大喊道,“七皇子,洛小姐,本公子就这间茅屋,要给我这些花花草草遮风挡雨的,你是想把这茅屋烧了吗?况且,我这里没灶没米,你们总不至于要把我这花花草草给炒了吧?” 掂量了一下,感觉话的分量还是不够,忽又笑道:“这些东西你们炒了倒是无所谓,我是怕,除了我和洛小姐,七皇子您可就命不久矣了。咱们今日是要吃散伙饭么?哈哈哈” 他觉得很好笑,但是却没见景流云笑。 “你,你怎么了?”欧阳流风的语气有些不自信了,多了些弱弱的感觉。 “为什么就我命不久矣?”景流云一字一顿地问道。 欧阳流风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道:“七皇子您是不是傻了?我这些花草都是药啊,是药三分毒,我的药更是十分毒。洛小姐体内有我的血,自然百毒不侵,可是您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用本公子说了吧?” 景流云直接来了一句:“是吗?来,把你的血给我点,我不就也就一样了?我去找刀!” 景流云真的转身进小茅屋了,欧阳流风还是回味他刚才的话,忽然感觉不对劲,立刻喊道:“好好好好好,就在我这用饭,可以了吧?” 景流云就不相信制不住他,一听这话,才又转身出来了。 “可是没锅没灶,没米没盐……”欧阳流风开始碎碎念了,边低头说着边心内暗喜。 “没关系,我去买。”景流云倒是痛快,飞身上了马,扔了一句:“你把灶搭起来。”说完交代了洛回雪一声,便走了。 “搭……灶……”欧阳流风看着自己俊美非常的手,已经无语到极致了。他这双可是治病救人的手,或者说是下毒杀人的手,如今,竟然要搭……灶…… 造化弄人啊。 “洛小姐,本公子可否问你一个问题?”欧阳流风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暖,声音也很是温柔。 “你说。”洛回雪虽然心中有些发毛,但还是站定了说道。 “本公子是和你有仇吗?”他问道,仍是温暖的笑容,温柔的声音。 “哦,没有。” “没有?没有你为什么要在我这儿吃饭?竟然,还让我去搭灶。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要搭灶,我搭的什么灶,我怎么会搭灶?” 欧阳流风已经接近哭了,他何尝受过如此委屈,早知如此,就带那么一两个侍女出来了,买点回来不就行了。 “哦,我只是,只是有事情要问你。”洛回雪被他的无奈弄得很是不好意思,便说出了原因。 欧阳流风仰天长叹,将额上的长发甩到后面,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你要问,你问就是了,何必要在这吃饭?” 洛回雪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一时没想到别的理由,就只好、只好这么说了。” “你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欧阳流风想死的心再次有了,可是碍于景流云,他还必须要对她客气。 “行了行了,大不了我来做饭。”洛回雪实在受不了他那委屈的眼神,只好将这事揽下来了。 “你会做饭?”欧阳流风脸上一喜,这倒是个好消息,极大缓解了他的委屈。 “当然不会。” 洛回雪说得理所当然,又一次刺痛了他。 “但是我可以学。”她补充了一句,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小事。”欧阳流风说道,他已经生无可恋了。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问道:“你要问的问题怕是要避着流云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她有些奇怪。 第95章 一语陈前事 “我怎么知道?”欧阳流风重复了一句,接着说道:“流云不也知道?” “什么?”洛回雪惊到了。 “不然流云为什么会答应在这儿生火做饭,还特地出去买东西?不就是为了给你时间。” 原来他竟然都知道,洛回雪对景流云充满了感激。他没有问她,而是给她时间,给她充分的空间。 “他从来没对谁如此过。”欧阳流风幽幽地说着,“除了之前没死的宫素月。” “我知道。”洛回雪答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有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与自己感受到,是两码事。前者,往往更增加了动容。 “你说吧。”欧阳流风说道。 洛回雪点头:“也是因为这颗痣,让我心绪不宁。” “你也有流云的担心?你担心这是宫素月报仇,让你时刻难安?”欧阳流风笑道。 洛回雪摇头。 “我跟你说,世上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情,这不过是巧合。我刚才也说了,我会再查医书,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你放心好了。” 洛回雪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哦?那你的担心来自何处,你说说看。” 洛回雪叹了口气,似乎满腹难抒,看得欧阳流风又有些尴尬了。 “你到底有什么不好说?流云也不在,没什么好避讳的。” “不管你信与不信,你会替我保密吗?” “保密?”欧阳流风有些犯疑了,这究竟什么事还要保密?但是自己若是不答应她,怕是这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诸如搭灶做饭般的磨难了,想想就头疼,倒不如答应得了。 因而郑重地点头,他相信这庄重的态度会让洛回雪信任他。 果然,洛回雪松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世上有鬼神,或者说,会出现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见她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欧阳流风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要说他掌管无意宫这么些年,任何奇怪的事情都见过,还真的没听过洛回雪说的这种神秘的事情,他倒有了兴趣。 “洗耳恭听。”他的好奇让洛回雪有些放心了,毕竟他没有直接否定她。 “我本是宫素月,只是死后魂穿到了洛回雪身上。”她平静地说完了这句话,看着欧阳流风。 欧阳流风也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你信我?”见他如此样子,洛回雪的心中有些感动,他竟然会相信她。 欧阳流风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充满歉意地说道:“我,只是被惊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洛回雪的眼中有了些失望,欧阳流风赶紧说道:“你接着说,魂穿?什么意思?那按你的意思,你到底是谁?” 既然已经说了,不妨接着说下去,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也就是几个月前,我本赐婚给流云,只是大婚前夕,忽然被取消了婚约。他来过将军府,见过我,冷漠绝情,像是换了个人。而后,洛回雪,真的洛回雪来了将军府,给我送了一瓶药,说是治我的病。说来送药,实则示威。她告诉我她即将嫁给流云,她才是七皇子妃。” 洛回雪边说边回忆,说道动情处眼睛湿润了,拿起绢帕擦拭了泪水,欧阳流风的脸上有了关切,她轻声说道:“没事。” 略微停了一下,她又说道:“我一时激愤,加上又想到流云之前对我的态度,因而万念俱灰,寻了短见。我以为我死了,却又醒了。醒了之后,便在了洛府。我就成了洛回雪。” 她笑着,脸上却有泪水,接着说道:“洛回雪的身子,洛回雪的样子,洛回雪的身份,记忆确是宫素月的。” 欧阳流风的眼睛睁大了,她不像是在说谎,但是她说的事却又让他闻所未闻,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信吗?”洛回雪知道他在掂量自己的话真假程度,她也不强求他相信,毕竟说给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甚至连景流云都不会相信。 只是,她知道他的见识、医术都很不一般,加上突然多了一颗宫素月同样的痣,她才试着要寻求答案。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但是你说的事却又有理有据。” “我之所以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谁,正是因为流云之前跟我提过你的名字。”洛回雪又说道。 欧阳流风想起来了,难怪自己甚少行走江湖,但是这个深闺小姐却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是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他又问道。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 洛回雪笑道:“除了这模样和身份,我的所有都是宫素月。洛回雪是个娇小姐,但是我却有一身武功。不妨和你说,在南越大军前往边关之前,我曾担心父亲和哥哥,蒙面夜探将军府。在将军府,我和他们过过招,所以,哥哥才会将手串还给我。” 洛回雪看着手上的真珠手串,笑着。 “流云说过,你有着她的手串,还是少将军给的。”欧阳流风说道,只不过景流云没有和他说过还有将军府的这么一段事。 那也不怪他,毕竟洛回雪也并没有同景流云说起过。 “洛回雪以前是景流云的仇人,现在却不是,很大原因是由于我身上有宫素月的影子。”洛回雪又说道,她在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他曾说过,我像一个他想念的人。” 欧阳流风在听着,静静地听着,从他的眼神可以知道,他慢慢地信她了。 “你猜什么时候流云开始对我改观?”洛回雪问向他,她猜想他不清楚。 却没想到欧阳流风说话了:“这我听流云提过。” “中秋夜宴,在洛府,他没想到你竟然会为骠骑大将军府说话,阻止了瑾妃对宫家下手。” “这你都知道?”洛回雪暗自惊叹,不过随即也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景流云连这些都和欧阳流风说,便知他已经将他视作最亲近的人。 “你说的没错。我从国家大义阐述利害轻重,除了是当真这么考虑外,更多的是为了护我父兄周全。试问,洛回雪为什么要帮他们,她不应该是为了洛府与瑾妃的利益,除之而后快吗?” “原来如此。当时我也没想到原因,现在便明白了。”欧阳流风说道,不过他不理解了:“你既然是宫素月,对流云而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消息。为何……” 洛回雪叹了口气:“流云不信我。况且,我也不想再搞得这么复杂了,不管他喜欢谁,都是我不是?只是,我担心的是别的。” 第96章 行到水穷处 “你担心什么,我不明白。”欧阳流风觉得不管她是谁,景流云无疑已经放不下她了,她根本没有任何可担心的。 洛回雪叹了一口气,指着眉间的痣说道:“这颗痣的出现让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会不会经过这一次,我的面容会慢慢地改变,直至,向着宫素月的容貌改变。” 此刻她的忐忑、她的不安都写在脸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欧阳流风,希望从他的眼睛中得到答案。 很明显,欧阳流风也被她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他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想法,一个人的容颜居然会向着另一张脸改变。 但是,他又不排除这种可能。 没发生过的事,谁又能担保不会发生呢? “你的表情让我觉得,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洛回雪认真地问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如果真的如此,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也不能说不会发生。”欧阳流风双手负于背后,慢慢地走,他在思索着:“老实说,无果换无花,这是第一次。它的解毒方法,也是我无意间听师傅提过的。当时只是玩笑,不过确实有效,这你也看到了,你的脸是好了。” 欧阳流风声音平静,他似乎想通过放慢语速来让思路清晰,他拿了两杯水过来,给了洛回雪一杯,另一杯自己喝了,方才继续说道:“至于这种解毒方式的副作用,我还要仔细研究。其实,我倒不认为是解毒方式的问题,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人。” 或许怕洛回雪误会他的意思,他又解释道:“我并不是说你,只是说你的存在方式,我们一点点分析。你是死而复生,也不能说是死而复生,毕竟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而你又是原来的你。你的存在方式已经出了问题,那么这次的容颜被毁、继而回复只是一个表现形式而已。说不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情况出现。当然,也有可能就这一种情况。” 欧阳流风一边说着,一边否定着,他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但是用以表达的语言却显得逻辑混乱。他也不说了,而是问洛回雪:“你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吗?” 洛回雪点头,此刻欧阳流风表达不清楚的事实正是她以前极力要表达给景流云听的,只是景流云无法相信,权且当个玩笑也就罢了。 她心中也有了些安慰,毕竟欧阳流风听得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接着说。”她说道。 “没了。”欧阳流风双手一摊,他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以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他的好奇心已经出现了,而且,还很强烈。 “你师傅呢?要不要问问他?”洛回雪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总觉得,欧阳流风已经是个传奇了,那么他的师傅必定更加厉害。 “我师傅?” “是啊,我想尊师应该会知道。你都说了,这种解毒方法还是听他说的呢。”洛回雪的心中又升腾起一个希望,这点星星之火,充满希望的星星之火。 “见不到他,他已经云游好长时间了。”欧阳流风说道。 洛回雪有些失望,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回不来了。” “啊?为什么?”她惊叫起来。 欧阳流风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天,说道:“师傅是仙游了,还怎么回来?” 原来如此。 洛回雪刚燎起来的星星之火,瞬间被扑灭了。 “那就只能这样了,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了。”她叹了一口气。 “是。”欧阳流风回答得倒很干脆,说道:“我原先听了流云的话,还想着查查医书,听了你的故事我便知道,查不查都没什么区别。” “洛小姐,说真的,我倒真的想看看这以后你这脸会变成什么样。”欧阳流风的话虽然有些玩笑,但是却是他的心里话。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正好还发生在他的身边,让他如何不激动。 洛回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给了一句:“到时候肯定会通知您老人家来看笑话的。” “那就一言为定。” 洛回雪真有种无语的感觉,非但没有释疑,反而倒招了一个看笑话的人。 “对了,你别和流云说。”她又交代了一句。 欧阳流风脸上无所谓的表情,不过最终还是“好吧”了一声,洛回雪这才收回她期待的目光。 “我说。”欧阳流风似乎此时对洛回雪充满了兴趣,总觉得像是在猜谜一般,以前的孤高冷傲都没有了,话忽然间多得不得了。 “说什么?”洛回雪仍是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你身上这件衣服,很、不好看。”欧阳流风嘀咕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看多了无意宫的莺莺燕燕,就连残红出现在她面前也大多美艳非常,欧阳流风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审美。 他只是觉得洛回雪今日的衣服搭配不如之前的好,总是怪怪的。 不是自己的衣服,当然是怪怪的。洛回雪没觉得反感,也没有白他一眼。不过,看着这件衣服,更让她难过了。因为这衣服让她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人,自己还欠他一个恩没还,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相报”呢。 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得了,你也别叹气了。不然等会流云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可背不了那个锅。”欧阳流风笑着说道。 “你居然会笑?”洛回雪扔给他一句话,让欧阳流风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了。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笑?”他有些不屑。 “没什么,只是这么长时间没见过而已,觉得稀奇。”洛回雪说的也是实话。 “本公子乃无意宫主人,自然要有气场,笑多了还怎么有神秘感,还有谁怕我?” 洛回雪有些看不惯他的自负,又甩了一句出来:“其实还是不笑好看些。笑了,显得……”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眉毛皱了起来,看来不是什么好词。这让欧阳流风更是心中不舒服,说道:“显得什么?你倒是给本公子说说。” “你让说的。” 看着欧阳流风盯着她的眼神,洛回雪还是深呼吸了一下:“显得轻浮,像个浪荡子。” “浪、荡、子……”欧阳流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洛回雪已经感受到了他脸上的寒气,急忙施展轻功一跃很远,立在了树上。 居高望远,她忽然觉得霎时间心中郁闷已除,说不出的开朗。 行到水行处,坐看云起时。 远处,景流云的身影出现了,洛回雪大声呼喊:“流云!” 景流云忽听洛回雪的声音,极其欢快、轻松,脸上顿时现了笑容,抬头一看,他中意的姑娘正远远地立在树上朝他挥手。 “驾!”策马扬鞭,向茅屋驶去。 第97章 人生一损友 虽然景流云将要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虽然欧阳流风在逼迫下将灶搭好了,虽然三个人合力整出了一桌饭菜。可是结果,与预期有了那么一点出入。 三个人分坐在桌子的三面,愁苦地望着面前那一个个盛满饭菜的盘子,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下嘴去吃。 从菜的卖相,和灶旁的一片狼藉,以及过程的惨状,实在是提不起吃的勇气。 “要说,这么长时间,最辛苦的就是欧阳公子了。这不,为了治我的伤,劳心劳力,应该多吃些。是吧?” 洛回雪清了清嗓子,做了开场发言,顺便给景流云递了个眼色。 景流云深表赞同,纡尊降贵,给欧阳流风满满地夹了一筷子菜,眼看就要平稳过渡到他的碗中了,欧阳流风眼睛都瞪大了,连连伸手挡着他的筷子,满脸堆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和流云感情好呢。” 景流云一心只想把菜放到他的碗里,没空听他的废话,推开他的手,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动作。欧阳流风连忙又将手伸过来挡住,说道:“要我说,最辛苦的莫过于洛小姐了,忍受这么长时间的痛苦,要多补补,多补补。来,吃菜,吃菜。” 说着便将景流云的筷子往洛回雪的碗中放,景流云自然不愿意,二人居然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比起了内力,然后,拿筷子菜,就在桌子的上空飘来飘去、飘来飘去,似乎在纠结最后要落在谁的碗里。 洛回雪看得心都揪起来了,见他二人这样子,干脆心一横,桌子一拍,尚未说话,却已经吓了二人一跳。 筷子上的菜,稳稳地落到了盘子中。 “要我说……”洛回雪边说边看着景流云与欧阳流风,二人眼神都直勾勾的,竖起耳朵,极为专心,等着洛回雪的“要我说”的下文。 洛回雪很满意他们二人的态度,清了清嗓子,说道:“要我说,自己做的菜,自己要给面子。你们说,是不是?” 两人面面相觑,能说不是吗?均违心地点了头。 “嗯,这样就好。” 既然都没意见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洛回雪笑眯眯地点了一下面前的盘子,不多不少,正好六个盘子。因而就近原则,每人面前都分了两个盘子。 “这个,是什么意思?” 虽然大致猜了出来,显然,欧阳流风还是不敢相信,因而颤巍巍地问道。 “能有什么意思?多清楚明朗?一个人两盘,你们面前的就是自己的任务。必须吃完。”洛回雪言简意赅地阐述了出来。 虽然不情愿,但是想想也算是最公平的方法了。 不过欧阳流风总觉得不妥,他看看洛回雪面前的盘子,又看看景流云面前的盘子,再端详自己面前的,深呼吸一下,将自己的盘子拿出一个换了景流云面前的,景流云立刻问道:“你做什么?” “哦,我、我一向吃素,这个鱼我就不吃了,七皇子你吃。”他紧紧地抱着刚换回来的青菜,将自己的那盘血淋淋的鱼往景流云面前又推了推,似乎怕他不愿意换。 果然,景流云皱眉了,欧阳流风见状,连忙将青菜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顿时,他觉得味觉都有些失灵了,想要吐出来,景流云说道:“你只要吐出来,就把你这盘鱼端走。” 看了看那鱼,那眼珠仿佛还在瞪着自己,欧阳流风心里一颤,只好幽怨地将“咸菜”或是“酸菜”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紧接着满满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看着面前那大半盘青菜,他的眼神,很是绝望。 “这菜,很难吃吗?”洛回雪见到他那吃菜的过程,心也提起来了。 “好吃……”后半句尚未说出来,欧阳流风有些说不出了,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赶紧又喝了一杯水,这才压了下去。 “谁能告诉我,这个青菜是怎么做的?” 洛回雪和景流云对视了一眼,又看看欧阳流风。 “流云,你放了什么?”洛回雪问道。她记得这个菜是景流云炒的,她之后后来加了点作料,照理说不会难吃成这样。 “我就放了一把盐,加了几勺醋,其余……”景流云回忆着。 “其余就没放了吧?”欧阳流风问道。 “其余,不记得了。” 欧阳流风有了种想死的冲动,看来这些奇怪的作料都在他的“不记得”里了。 “你凑活凑活吧,本皇子亲自给你做菜,你做梦都该笑醒了,咸了、酸了凑活凑活吃吧。”景流云直接噎了他一句,又给他夹了些。 “那个,我后来也加了盐,加了醋,还有什么乱七八糟我不认识的。好像是买回来的作料,我每样都加了一些吧。”洛回雪的声音很是微弱,越说越没有底气,知道看到欧阳流风的眼神,彻底绝望了。 他立刻又有种想吐的感觉,直接冲到了河边。 看着他那西风下凄凉的背影,洛回雪和景流云心中升腾起了一种负疚感。 当然,还有畏惧感。 对那桌菜的畏惧。 二人在欧阳流风回来前,悄悄地将“任务”给倒掉了,甚至,碗都洗好了。 待吐回来,看到杯盘碗盏发着锃亮的光芒,欧阳流风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瞎了。 交友不慎,所以瞎了。 景流云见状,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轻松地说道:“流风,来,请你去京城最好的酒馆去吃一顿,安慰你这受伤的心灵。” 欧阳流风慢慢拿开他的手,尽量保持微笑,问道:“刚才的菜呢?不是说自己做的菜自己要给面子吗?为什么我给了,你们不给?” “那个,菜不会计较这些的。”洛回雪半晌吐出了这么一句。 “可是我计较。”欧阳流风此刻都想哭,他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个骗局,而他就是唯一的受骗人。 “你若喜欢,下次再给你做就是了。来吧,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不由分说,景流云已经将欧阳流风给拉出去了,还不忘向后给洛回雪一个胜利的眼色,洛回雪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上了。 “我跟你讲,这件事没完……”欧阳流风虽然被景流云勾着肩,还不忘将自己心中的怨气给发出来,景流云哪管他这些,抬头看看天,赞道:“今天天气真好,真好。” “景流云……”欧阳流风见他故意岔开话题,根本不接自己的话,便又要重申,岂料话又被洛回雪打断了:“流云,听说京城有一家做素斋的酒楼特别有名,今天去看看?正好欧阳不是喜欢吃素吗?” “没有没有,我不喜欢吃素,我喜欢吃……”这句话刚说了一半,景流云和洛回雪都笑了,欧阳流风摇摇头,罢了,就这样吧。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自己这是什么?人生得一损友,卒矣! 第98章 闲话变尬聊 经景流云提议,用罢膳后,三人又到了山抹微云居,在微云略显诧异而又热情的目光下,洛回雪有些尴尬,只好朝她笑笑,微云也报以一笑。 只是,这次没有执念茶了,景流云稍感惋惜,摇摇头,在微云的推荐下换了另一种茶,当然,点心还是要的。 “一壶茶罢了,也值得你如此叹息。”欧阳流风说道,朝他不屑地看看。 “你是没尝过那茶,先苦后甘,回味无穷,适合我们这种小坐。只可惜,没了。”景流云说道,看得出来他确实喜欢那茶。 只是,他如何知道,那壶执念,只是给特定的人。 “点心来了。”小石头的声音,依旧伶俐。 景流云将点心往洛回雪的面前推了推,洛回雪伸手拿了一块,拣去那糕点上的桂花,放到口中咬了一口。 “怎么样?”景流云问道。 她点点头:“还可以。” 洛回雪不自觉地往微云的方向望去,隐隐觉得她的眉间有股愁绪。 “唉。”微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收回了不知投放何处的目光。 “老板娘,生意这么好,怎么叹气了?”小石头刚端了空盘子回到柜台,就听到了这一声略显沉重的叹息。 微云娥眉一扫,嗔怪道:“生意这么好你还不麻利点?去看看后厨的高山绿点好了吗?好了就给那边的客人送去。” 微云指着洛回雪三人的位置,小石头赶紧麻溜地往后厨跑去了,留下悠长的一声“好嘞。” “欧阳,你准备在京城停留多久?”洛回雪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这要看这七少爷的意思。”欧阳流风指了指景流云慢悠悠地说着。 景流云一听,说道:“你本来在无意宫也是无事,就当来京城散散心了。” “怎么会无事?我无意宫每日也很多事要处理,怎么到你七少爷的口中,本公子就像是个闲人一般。” 欧阳流风的语气虽淡淡的,但是仍能听出他的不满,洛回雪不由得笑笑。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景流云问向洛回雪。 “哦,我的伤也好了,明日应该就要回家了。所以问问他待多长时间,我们以后可以抽空聚聚。” “哦。”听到她明日要回家,景流云有些失落,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她终究要回家去。 “要我陪你回去吗?”他问她。他忽然很想陪她回去,不为什么,就是想而已。 洛回雪略一思索说道:“还是不要了。上次的动静这么大,万一再引起什么风波,就更不得了了。” 想到上次的事情,洛回雪仍然心有余悸,不知道如何面对洛文山以及洛明霞。可是她的身份是洛回雪,不管是多难堪、多不情愿,她还是要回去。 这就是宿命。 “你怎么了?”察觉到了她的脸色变化,景流云竟有些忧心。 “不知道洛明霞的伤怎么样了,这也差不多一个月了。”洛回雪说道。 “一个月应该也可以了。”景流云只是回答问题,并不代表任何感情色彩,虽然他口中提及的人是他的表妹。 “一个月哪够?”欧阳流风又淡淡地说道。他要不就不说话,要说就是说那种不痛不痒,但又让人很不痛快的话。 “我当初就是一个月就好了。” 洛回雪接着说道,忽然察觉到了景流云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触到了他的痛处,赶紧闭口不言。 “那你倒是命大。”欧阳流风又说了一句。 “没有啦,上次是由于用了西域婆罗花,否则,我怕现在还躺着的吧。”洛回雪脱口而出。 “御史府居然有西域婆罗花,当真可以的。”欧阳流风的眸子里有了光彩。 “嗯,御医的,姑姑派来的。”洛回雪有些支支吾吾,赶紧搪塞过去。她也并没有说谎,那西域婆罗花确实是御医的,只不过不是瑾妃派来的御医的。 “那御医的医术也算可以,居然会用这种药。”欧阳流风又加了一句,洛回雪的眼神不安地四处望望,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显然景流云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正巧茶来了,小石头那活络的声音:“三位贵客,这是高山绿点茶,请贵客品尝。” 洛回雪拿起壶,给景流云、欧阳流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欧阳流风笑道:“让洛小姐亲自倒茶,真是不好意思。” 洛回雪笑笑:“欧阳公子客气了,救命之恩大于天,这倒一杯茶水算得了什么。” 欧阳流风笑笑,端起茶喝了。 景流云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七少爷有话不妨直说。”欧阳流风一口一个“七少爷”,听得洛回雪只想笑。 “没什么,只是本少爷从来不知道欧阳公子从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油嘴滑舌了。多话!” 欧阳流风放下杯子,笑道:“七少爷这个‘也’字用得好,用得妙!” 景流云一听,居然让他抓住了这个纰漏,便“哼”了一声。 洛回雪在旁笑道:“你们俩能凑到一起倒真有意思,性情如此相像,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啊?” 景流云不屑道:“我怎么会和他像?” 欧阳流风也摆摆手道:“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也就是你这句话说得对。我们啊,只适合做损友,哪适合做兄弟?” “来,冲你这句话喝一杯,这是我们唯一的共识。” 二人居然真的以茶代酒,碰了一杯。洛回雪看得直摇头。 “欧阳,你为何会在无意宫?你是何方人?”洛回雪问道。 欧阳流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却也不排斥,毕竟她并不是外人,是他的朋友。 除了景流云以外唯一的朋友。 景流云也很好奇,因为欧阳流风从来没有提过,他便也没问过。如今正好洛回雪问了,他便接了话:“是啊,我也想知道。自我认识你,你就在无意宫。尚不知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欧阳流风道:“我并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在无意宫了。师傅没提起过,只说我是捡来的。” 洛回雪忽然大笑起来,这笑声让景流云和欧阳流风面面相觑,这么正常的话究竟哪儿值得她如此大笑? 见二人望着自己,洛回雪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是这样的。我爹在我小的时候也总是说我是捡来的。” 欧阳流风只觉得自己嘴贱,为什么要和他们提起这些,这两种捡来的能一样吗? 当下嘴有些抽搐,要不是碍于一贯高冷的形象,真想抽自己。 “好了好了,不提了,喝茶吧,喝茶吧。”洛回雪打了圆场,率先喝了一口茶,装模做样地品着,可是最后还是没憋住,茶喷了出来,口中还不住地念着:“捡来的,哈哈,捡来的。” 欧阳流风受不了了,拂袖而去,扔下闷闷的一句话:“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洛回雪的笑容僵住了,随后与景流云笑成一团。 第99章 当街较长短 略微逗留了一会,洛回雪与景流云便也离开了。微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被小石头唤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拧了他一下,骂道:“吓着老娘了。” 由于明日就要回家了,洛回雪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因而很是闷闷不乐。景流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二人就安静地走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正走着,忽然被前面一阵吵闹声给吸引了。前面不知出了什么事,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圈,还不时地议论。 洛回雪本就爱看热闹,如今,正好也能调节下心情,脸上立刻有了光彩,与景流云一道过去了。景流云走在她的身旁,护着。 洛回雪挤进人群,这才看到一男一女争得面红耳赤,女子旁边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在大声劝着,无奈谁都听不进去。 “是她?”洛回雪认得那女子,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不屑。 “你认识她?”景流云见她如此表情,便问道。 洛回雪点头,说道:“她叫夏绿,是流光的表妹。” 她说得极为自然,自然是没注意到身旁男子眉头一皱。 流光?叫得这么亲昵。 大约也是察觉出了一丝异样的眼神,洛回雪心头一沉,清了清嗓子,说道:“景流光的表妹,我之前与她也有过争执。” 这么一说景流云倒有兴趣了,笑道:“她竟然与你争?争什么?” 洛回雪嘴巴一撅,示意景流云看。顺着方向一瞧,随后又转过头,摇摇头。 洛回雪叹了口气,方才慢悠悠地说道:“呶,她头上的那枝钗,就是之前从我手中抢去的。” “竟然有人能从你手上抢东西?”景流云戏谑道,他的重点并不在那吵闹的二人身上,而在于取笑洛回雪。 他很喜欢这种氛围,刚才笼罩在心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 “嗯。”洛回雪白了他一眼,闷声“哼”了一声。 景流云笑道:“你没打她?” 洛回雪没理他,要知道自己那时候根本没想到武功在,否则,还容得她猖狂? “你够了!” 一个男子的吼声打断了洛回雪的回忆,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正红着脸瞪着夏绿,而夏绿,很明显被这个声音给吓着了。 也就是很短的功夫,她回过神来了,用更加大的声音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姑娘如此态度?信不信本姑娘把你抓起来。” 夏绿的脸红红的,怒目圆睁,头发都有些凌乱了,她叉着腰,指着男子,声音很是尖细,这么一下,确实让那个男子怔住了。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与男子比赛,看谁耗得过谁,围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指着夏绿说着什么,夏绿柳眉一竖,指着他们骂道:“看什么看?” 围观的人见她如此蛮横,纷纷为男子抱起不平来。 这一下更把夏绿给惹毛了,她的重点不在男子身上了,转而开始骂围观的人了。男子见状,甩了一下袖子,摇摇头,牵着旁边的马便要走,被夏绿飞身一跃,又给拦住了。那丫鬟也连忙道旁边帮忙挡着。 要说这主仆二人配合得倒也真好,男子更加无奈了。 “姑娘,你到底要怎么样?该道歉我也道歉了,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非要一较长短?”男子一脸焦急,更多的是无奈。看那样子很明显有急事要做,而又不得脱身。 “笑话,我要怎么样?明明是你有错在先,这么宽的路,你哪儿不好走,偏要骑马从本姑娘的身旁走过,若不是本姑娘身手好,怕早已伤着了。” 夏绿说得义正言辞,那眉毛跟着一上一下,配合她的字正腔圆。她站得如此直,代表着她的底气。 男子放下缰绳,又恭敬地行了一礼,放软语气,倒像是哀求:“姑娘,求您行行好,我真的有急事,否则也不会如此着急。刚才我已经道歉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夏绿斜着眼望着男子,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说道:“你是道歉了,但是道歉就可以了吗?” 男子一愣,从身上掏出一些银子,递到夏绿身旁的丫鬟手中,丫鬟望望夏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夏绿伸手直接打落在地上。 男子气得脸色发白,说道:“姑娘,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本姑娘金枝玉叶,岂是你这些银子能打发的?莫说这些了,就算你拿出万两,本姑娘也是看不上的。” 她说得如此有优越感,引来周围唏嘘声一片。 夏绿一见,知道这些人不相信她的话,当下又“哼”了一声,说道:“本姑娘乃堂堂郡主,岂会说大话?你们若是得罪了本姑娘,有你们好果子吃。” 男子一听,有些怔住了,这正达到了夏绿的效果,当下便得意了,脸上也漾起了笑容:“怎么样,现在知道怕了?” 男子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又行了一礼,请夏绿放了他这一次。实在不行,等他办完事再回来听她发落。 夏绿却不依不饶,忽然她捋了捋头发,围着那男子绕着,慢悠悠地说道:“你,不是我南越国人?” 男子一愣,还没说话,就被夏绿抢了先:“我南越国行礼不是你这样的,你是,北辰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愣住了,然后都反应了过来,窃窃私语:“你是北辰的奸细?” 男子有些慌了,急忙辩解:“不是的,我不是的。我虽然是北辰人,但是却是个商人,不是奸细。” 夏绿却不管不顾,上前拉扯起来,便拉边说:“你肯定是北辰的奸细,现在两军交战,你必定是来打探我南越军情的。粒子,来,帮我抓住他。” 夏绿边说边招呼身旁那叫粒子的丫鬟,小丫鬟一听,连忙上前,跟着夏绿一起撕扯。男子见状,急忙挣脱,无奈对方为女子,他又不敢用力,万一再弄伤了她们,那又不得了,因而只能闪避。 拉扯中,袖子中掉出了一物,正巧落在了洛回雪的面前。 她俯下身子,捡了起来。他们三人并未在意,而周围的人都在旁边起哄,洛回雪便打开了。 原来是一幅画像。 细看来,竟然有些似曾相识。 第100章 闻笑识旧人 男子或是察觉到有东西掉了,急忙甩开夏绿和粒子,摸了摸胸口,脸色一变,果然是掉东西了。四处望望,见洛回雪手中正捧着一物,正是他掉的。 因而快步走到洛回雪面前,揖了一揖,说道:“这位小姐,请将这画像还给我。” 洛回雪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他说不上英俊潇洒,却也不是中人之姿,只是眉宇间始终凝着一股忧愁,化解不开。他的声音很是礼貌,让洛回雪无法拒绝。 她本不想多事,再说夏绿在旁边,也无谓再引起一场风波。因而将画像简单折叠了一下,便要递给那男子。 男子面上一喜,又行了一礼,说道:“谢谢小姐。” 正当男子要接过画像时,偏偏夏绿抢先了一步,再抬头,画像已经在她的手中了。 她并没有打开画像,而是盯着洛回雪看,像是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不是我们洛小姐吗?怎么,脸好了?” 洛回雪一听,心中很是不舒服,再看景流云,很明显脸上凝了一层寒气。只是,她毁容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怎么夏绿如此自然地就说出来了。 再看她,面如桃李,容光焕发,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此刻她的重点已经不在这男子的身上,相比之下,洛回雪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多谢夏小姐关心,让你失望了,这么快就好了。”她答得也是不卑不亢,让夏绿略微有了一些尴尬。 “哼,本小姐才不关心。洛回雪,你摊上大事了,你知道吗?” 夏绿晃着手中的画像,慢悠悠地说着,男子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她的手,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弄坏了。 洛回雪见状,便问道:“是吗?我倒不知道我摊上什么事了,洗耳恭听。” 夏绿走到她的面前,围着她转,依旧慢悠悠地说道:“洛小姐,这可是北辰的奸细,你居然问也不问就直接把这证物还给他了?莫不是,你也是北辰的奸细?那么,整个御史府也难说了啊。” 她边说边哈哈大笑起来,洛回雪心中一惊。 见她脸色变了,夏绿更加开心,笑得也更加肆意了些。 她并不知道洛回雪为什么脸色变了,但是洛回雪却握紧了拳头。 她认得这个笑声,就是那天晚上诱她到禁地、进而推她到河中的笑声。 “是你?”洛回雪冷冷地问她。 夏绿倒是一怔:“什么是我?洛回雪,你不要岔开话题,现在说的可是你。” “我认得你的笑声。”洛回雪又说了一句。 “笑声?”夏绿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她眼神坚定,又带着愤怒,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巴,又忽然放下,故作镇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不要故弄玄虚。” 趁洛回雪还没说话,她又赶紧把矛头对准男子:“你是奸细,我要抓住你。” 男子没有理她,而是一下子抢过了她手中的画像,一跃上马,马蹄上扬,继而快速奔跑,周围的人不敢靠近,都散开了。 景流云本来听到北辰,又暗中观察了男子,也觉得有些蹊跷,本来想着去将男子抓住,但是洛回雪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去,这才放弃了,依旧站在旁边静静地看。 “洛回雪,你放走了奸细,我会禀报姑姑的。”夏绿叫嚣着,她还得意地笑。 洛回雪摇摇头,她的不屑激怒了夏绿:“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有些人将自己的臆想当做事实,你说好不好笑?” “洛回雪,你不要得意。你以为有表哥撑腰你就厉害了?你想多了。表哥不过是一时新奇玩玩而已,况且他现在也不在京城。你一个御史府的小姐,你以为你斗得过我?本姑娘随便给你个罪名,你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你爹护得了你?” 夏绿高高在上地说着,瞬间又有了底气。 洛回雪逼问了一句:“所以,你才将我骗走,想淹死我?” 夏绿一听此言,脸色变了,她没想到洛回雪真的知道了,虽然有些心虚,但是还是故作镇静说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想淹死你?笑话。” 景流云听到这儿,不再沉默了,他站到洛回雪的身旁,看着效率,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真的?” 夏绿见一男子为洛回雪说话,有些心慌。她刚来南越不久,只待在飘摇宫,并不认识景流云。因而也只是稍微怔住了一会,便又嚷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子,敢对本姑娘用这种态度?” 景流云也不说话,直接将夏绿的胳膊反向抓住,夏绿立刻觉得无法动弹,又看周围本来散去的人又聚到了一起,顿时觉得颜面尽失,不禁恼羞成怒:“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居然敢如此对我!快放了我!” 粒子一见自家小姐被抓着,急得都哭了,可是见景流云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又不敢上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一个劲地问:“小姐,疼不疼,疼不疼?” 夏绿把火都撒到了粒子身上:“你说疼不疼?” 这一句话让粒子也不敢说话了,只能哭着。 “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害过她?” 景流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夏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即使这样,她也丝毫不妥协,哭着说道:“没有!” “好,不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景流云说道。 夏绿嚷道:“你识相的放了我,不然我表哥和姑姑不会放过你的。” 景流云只是冷笑一声:“你当本王会怕?” 本王? 夏绿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懵了,也不敢哭了,再细细一看,这男子剑眉星目,模样极为俊朗,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孤傲,这让她心中很是忐忑,她想到了一个人,顿时心中慌了。 “您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惊慌。 “景流云。” 夏绿一听,愣了,似乎忘记了哭。 “你还不说实话?”景流云问道。 “七皇子,是绿儿的错,绿儿不是故意的,是无心的……”夏绿不敢隐瞒了,只能承认,她边说边观察景流云的表情,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澜不惊,这让夏绿更是忐忑。 “本王和你很熟吗?绿儿?哼。”景流云不喜欢她这么自称,当即当断。 “是,是奴婢不对,请七皇子大人大量。”夏绿连忙改口,景流云她是惹不起的。 第101章 你还是没变 景流云放开夏绿,掸了掸衣服,垂手而立。 听到这儿,旁边的人都吓住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风姿俊逸的少年,竟然是南越国的七皇子,纷纷跪下大呼:“参见七皇子!” 一时间,跪到了一大片,均不敢抬头,那个叫粒子的丫鬟也不敢哭了,跟随着人群跪在那里,眼睛都不敢抬,手心已然出汗了。 只有洛回雪站在景流云的身旁,和夏绿,立在对面。 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但是夏绿想不起来。 景流云目不斜视,依旧望着夏绿。见她手足无措,便说道:“怎么了,莫不是见了本王不需行礼了?” 夏绿一听,这才意识到,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奴婢参见、参见七皇子。” 她伏在那里,非常恭敬,头低低地垂下,仅偷偷地用余光瞥着,仅看到景流云的衣角在轻微晃动,以及洛回雪的裙裾。 她虽然心中十分害怕,但是牙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洛回雪,你凭什么站着看我跪着? “奴婢?”景流云又冷笑道:“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本王耳朵不好使,刚才是谁问本王是哪里来的小子,还要对本王不客气。郡主,你可要好好说一说。” 夏绿闻言,冷汗直流,她千不该万不该如此放肆,如今惹了景流云,怕是仪妃也束手无策了。 “郡主?”景流云见她未说话,又问向她,夏绿猛地回过神,如今这声“郡主”真是讽刺,比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脸还让她难堪。 最终嗫嚅着“奴婢”二字,却始终没有往下说。 确是无话可说。 “好了,大家都起来吧。”景流云淡淡地说道。 “谢七皇子。”围观的人一齐起身,恭敬地立在旁边。 夏绿听言,也提起裙子,要站起来,忽又撇见景流云的脸,心中又“咯噔”一下,想来,自己应该不在这“大家”之列吧,因而心一横,又跪了下去。 “你们都散了吧。”景流云又说道,目不斜视。 “是,七皇子。”一时间,刚才围观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有少数胆大的敢偷偷看热闹,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 “你起来吧。”景流云说道。 夏绿心中一喜,这是要过关了吗,粒子连忙搀扶她,二人忐忑地立在一旁。 又见洛回雪一脸淡漠,心更加不安了。 “七皇子……”夏绿终究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气氛,还是开了口。 “好了,别说了。一个时辰后,自己到芳阑宫。”景流云望了望四周,也不愿意在此逗留,因而留了一句话,就同洛回雪先走了。 “芳、芳阑宫?”夏绿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 “郡主,莫不是你连芳阑宫也不认得了?不是刚去过吗?”洛回雪补充了一句,让夏绿的脸上更加红。她岂会听不出,这是洛回雪在给她软钉子,让她记着自己刚做过的事。 “是,七皇子。”夏绿恭敬地说道,待景流云与洛回雪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若不是粒子扶着,险些瘫倒在地上。 “小姐,你有没有事?”粒子关切地问道,她从来没见过不可一世的小姐如此害怕过。 “粒子,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夏绿的眼眶湿了,她听过景流云的传闻,他的孤傲,他的冷酷,他的捉摸不定,如今,自己这么快就撞在枪口上了,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越想越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她能做些什么? 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咒骂道:“都是那个洛回雪,都是她害的!” 夏绿有着大多数人的特点,永远都是在体会到自作孽的恶果时,忘了曾经对别人做过了什么。只记得果,却忘了因。 “小姐,小姐。”粒子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小姐”。 夏绿握紧了拳头,骂道:“那个女人,一边霸占着表哥,一边又勾引七皇子,让两个男人围着她转,真是恶心!” 她狠狠地骂着,可是越骂心里越是虚弱,想到这儿,她就更加难过。 “小姐,我们去找仪妃娘娘,找仪妃娘娘好不好?只有她能帮您了。”粒子哭着说道。 “可是姑姑今日去礼佛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我只有一个时辰,怎么办?”想到这儿,夏绿的心中更是没底。 “这样,我们赶紧回宫。我去芳阑宫,你去找姑姑,见到她务必求她来救我。我总归是仪妃娘娘的侄女,皇上也封了我做郡主,芳阑宫那边总归要看些面子的。”夏绿说道,有些安慰自己的意思,虽然,她还是发慌。 “可是小姐,若是瑾妃娘娘倒还好办些,可是如今,招惹的是七皇子,他会,会给面子吗?” 粒子的这句话无疑触碰到了夏绿的痛点,她抬手甩了一个耳光,粒子被她的这个动作吓到了,脸火辣辣的疼,她双眼噙泪:“小姐……” “哭什么哭,照我的话去做,赶紧去找姑姑。如果我出了事,你肯定要陪葬。”夏绿扔了这句话,快步先走了。 一个时辰,她耽搁不起。 “我们不是回宫吗?”洛回雪见景流云并不是回宫的方向,不禁犯疑问道。 “现在不急,去风华园吧,你喜欢吗?”景流云说道,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时光正好,阳光正好。 洛回雪道:“你刚刚明明和夏绿说了,让她一个时辰到芳阑宫。” “你还是没变,永远都是这么直。让她等着吧,那会让她更难受。”景流云望着她不经意地说道。 说完了,忽然又怔住了。 洛回雪也怔在了那里,脑子里都是刚才他的那句话“你还是没变”。 心中忽然有些感触,她没有说破。 景流云的脸上有了些不安,他本是无意识说出的话,并没有将她作为替代的意思,或许,是之前的人在他的心中,已经烙下了,让他有了合二为一的感觉。 洛回雪没有说什么,景流云稍微安心了。 “陪我去风华园坐坐吧,回雪。”景流云定定地看着她,唤着她的名字,很是温柔。 既是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洛回雪。 又是告诉她,自己知道她是洛回雪。 “好。”她应道。 第102章 无言心自苦 夏绿到了门口,望着匾上的“芳阑宫”三个字,愣愣地出神,半晌,低下头,在门口徘徊,不敢进去。 芳阑宫的丫鬟进进出出,见她走来走去,都觉得奇怪,但见她穿着华丽,又不敢贸然将她赶走,因而只是窃窃私语,也并没有理会。 “春见姑娘,门外那女子是谁啊?”太监钱维拿着一包东西进来了,正好碰见了春见。 春见笑盈盈地说道:“不知道啊,这么长时间了,始终在那儿,又不肯说来做什么。” 又看见钱维拿着拿包东西,因而问道:“钱公公,手中又拿着什么好东西呢?” 钱维一听,立刻满脸笑容说道:“这不,刚从御药房出来,碰到了水芸,哦不,是芸妃娘娘。” 钱维边说边打自己嘴巴,春见一看他那样子,不由得笑了。 “然后呢?” “正巧芸妃娘娘从皇上那儿出来,说是皇上赏了上好的茶,叫做天山翠玉,特地给了咱家一包,让孝敬瑾妃娘娘。” 春见明白了,又瞥了一眼那包茶叶,说道:“原来是芸妃娘娘,当真是有心。” 钱维笑道:“是啊,总归是咱们芳阑宫出去的,如今,也没有忘了本。” 春见正色道:“钱公公,这话可不能在芸妃娘娘面前说,芸妃娘娘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人,你若提起这些,她万一听进去了……” 说到这儿,春见便打住了。钱维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向春见作揖,口中说道:“姑娘提醒的是,你看看咱家这张嘴。” “那,这包茶叶……”钱维有些为难地看着春见,他知道虽然这个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是心思却也细密,否则也不会说出刚才的话。 春见笑道:“钱公公,你也不必如此紧张。芸妃娘娘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放着吧,等瑾妃娘娘醒了,再禀报娘娘。” 钱维立刻眉开眼笑,说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春见望着门外,夏绿仍然在徘徊,手里拧着手绢,还不时地四处望望。想想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归是在芳阑宫的门口,若让别人看到,指不定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因而便说道:“钱公公,你自便。我去和桑兰姐姐说一声去。” “姑娘,您请。”钱维恭敬地说道,春见便进内堂了。 “一个姑娘,在我们门前?”桑兰停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是的,姐姐。她也没找我们通报,想来还是和姐姐说一下。”春见答道。 桑兰点头,便同她一起出去了。果然,正如春见所言,夏绿在不安地来回走动。 桑兰想了想,走到了她面前,但见她面容娇俏,衣衫华丽,只是眉间紧蹙,似乎有难处。便问道:“姑娘,请问你到芳阑宫有何事?” 猛然一听有人问自己,夏绿被惊了一下,抬头一看,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立在自己面前,望着自己。 “你是?”想来还是先问清来人身份吧,夏绿开口问道。 “这是芳阑宫的掌事宫女桑兰姐姐。”春见先行介绍了。 掌事宫女? 莫不是瑾妃的贴身宫女? 夏绿曾听仪妃提起过,说芳阑宫的一个宫女很得瑾妃喜欢,也因她头一次设了掌事宫女。想来,便是她了。 又见她不卑不亢、礼数周到,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仪妃娘娘的侄女夏绿。” 这宫中之事,本就没什么秘密,桑兰一听,便明白了,因而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夏绿郡主,刚才奴婢不知您身份,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一听“郡主”这两个字,夏绿的心中又多了一丝酸楚。要不是这郡主的身份,她今日又如何敢肆意妄为,还招惹了景流云。 “桑兰姐姐不必多礼。”到了人家门口,还是“戴罪之身”,夏绿的语气也软了不少,以她现在的心境,芳阑宫任何一个普通的宫女,都比她要活得好,都比她地位高。 忽然又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郡主所为何事?可是仪妃娘娘有事要郡主代为通传?”桑兰问道。 夏绿一听,这要怎么回答,只是拧着手绢的力道更加大了。 桑兰见她面露难色,料定有事,便又问道:“郡主可是要见我家娘娘?娘娘现在休息,还未醒来,不如郡主进宫稍坐片刻,待娘娘醒来,奴婢代为通传?” 想来也只有这样了,夏绿就半推半就地进去了,春见给她泡了一杯茶,夏绿端起来慢慢地喝。 “郡主,你没事吧?”见她心神不宁,桑兰便问道。 这一问,倒把夏绿吓了一跳,一下子被茶水给呛到了,不住地咳嗽起来,桑兰赶紧为她拍拍背,满怀歉意地说道:“是桑兰冒失,郡主不要介意。” 夏绿的身体一颤一颤的,哭了。桑兰一看,更加内疚。 不料夏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哽咽着说道:“桑兰姐姐,不怪你,是我不好。” 见她伤心若此,桑兰不明所以,春见也犯疑地看着她,递给她一块手绢。夏绿接了过来,仍哭个不停。 “郡主如果有事,但说无妨。”桑兰宽慰道。 夏绿嘤嘤地哭了一会,也慢慢止住了,她想开口,可是话堵在喉咙口,她说不出来,只觉得快透不过气了,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桑兰为她拍着背,待她缓和过来,又递了一杯水给她。 夏绿接了过来,喝了些水,这才平复了情绪。 “我是,是七皇子让我来芳阑宫的。”半晌,夏绿才说道,不安地看着桑兰二人。 她二人一听此言,更是不解。 “您是说,七皇子让您来?” 夏绿点头,垂了下去,便觉得头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七皇子为什么让您来芳阑宫?莫不是,莫不是让您参加晚宴?”春见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了,可是,见夏绿的样子,又不像。 夏绿摇头,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晚宴,她只知道,如果仪妃再不来,她怕是不能活着出这芳阑宫了。 “郡主,那您到底是所谓何事?您这么不说话,奴婢也无法帮您。”桑兰柔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夏绿也是主,自当客气相待。 “我,得罪了洛回雪。七皇子,让我到芳阑宫等候。”夏绿终于说了出来,心中百感交集,悲愤交加。 桑兰与春见一听,互相望望,便明白了。 如此,夏绿倒不明白了。 第103章 冬至叶凋零 “两位姐姐为何如此表情?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夏绿见她二人面善,不禁问道,虽然她的心里也有了一点猜测。 桑兰安抚道:“没什么,既然七皇子让您到这儿,那您就稍坐一会,想来,七皇子也快来了。” 夏绿点头,又幽幽地说道:“可是七皇子和我说一个时辰,现在,早已不止一个时辰了。” “郡主放心,不会很久。七皇子晚上是要来的,您再坐会吧。” 说完便同另外一个小丫鬟交代了一声,同春见一同出去了。 夏绿眼角含泪,心里又急又气又怕,更是恨上了洛回雪。 “姐姐,那郡主就让她在前厅坐了?这样好吗?”春见有些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夏绿此时怔怔地坐着,如同之前在殿门前怔怔地走着。 桑兰边走边说道:“你也听到了,是七皇子让她来的,起因是她得罪了洛小姐。” 春见点头:“是的,只是我觉得她说的得罪,却并简单。” 桑兰看了她一眼,笑道:“丫头现在长大了,确实,她是仪妃娘娘的侄女,虽然并未打过交道,但是也早有耳闻。如今,竟然七皇子开口,想来,是让她来芳阑宫领罚的。” 春见点头,不过仍有疑惑:“她毕竟是郡主,仪妃娘娘如今圣宠优渥,七皇子此举,怕又会在皇宫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我们家七皇子,近月来,掀起的轩然大波还算少吗?且,哪一次,不是因为洛小姐?” 春见一听,笑了,说道:“我还是做好本分吧。” 桑兰点点她的额头,说道:“这就对了,去看看晚宴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务必要周全。” 春见点头,跟着桑兰的步子往小厨房去了。 风华园内,洛回雪正在小亭观景,虽然已经是冬至叶凋零,她却看得饶有趣味。景流云则立在一旁看着她,眸子里有着一层雾气。 “这冬景,总归是凉了些。”景流云说着,望了望这已经残败的荷塘,曾经,这里盛开满塘荷花,芙蕖出绿波,煞是好看。 洛回雪听他如此说,笑道:“荷尽已无擎雨盖,却另有一种美。蕴藏着生机,待到春来花自发。” 景流云笑了,她说得是没错。看她,总是能从颓败中看到不同,心中有了些安慰。 “我们已经待了很久了,要回去了吧。” 洛回雪看看天色,觉得已经不早了。夏绿,应该已经等得心神不宁了。 景流云调整了站姿,说道:“不急,让她多等一会。” “为什么?”洛回雪不解,不明白等在这儿有什么意义。 景流云见她那模样,又笑了笑:“你不是要报仇吗?这第一步就让她充分地感受到不安、恐惧。” “而我们,就在这儿观景。”他又接着说道。 洛回雪望着他,忽然间觉得景流云有些深刻了,对,是深刻。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与以前不一样了。”她说道。 “以前?我以前是什么样子?”景流云对她的问题有了兴趣,他倒要听听看,在她的眼中,他是什么样子。 “算了,不说了。”洛回雪不愿意再将二人绕到原来的圈子,便止住了这个话题。 “好。”景流云也没有追问,似乎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如果,仪妃娘娘过去了,我们要怎么收场?”想到这一层关系,洛回雪有了些担心。 景流云并未显得惊讶,他早考虑到了,夏绿是仪妃的侄女,今日让她去芳阑宫,必定会惊动仪妃。 “莫说是仪妃,就是父皇去了,又能如何?她在宫中行凶,意图害你性命,莫说是她一个区区郡主,就算是仪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洛回雪之前是生气,可是如今,却也没那么气了,毕竟她现在好好地活着。不过,是要给夏绿一个教训,免得她以后更加过分。 因而只是点了头。 待二人到达芳阑宫的时候,天色已黑,桑兰悄悄告诉洛回雪瑾妃、仪妃、夏绿都已经在殿内了。 洛回雪心沉了一下,跟在景流云的身后进去了。 确实如桑兰所说,三人都静静地坐着,各怀心事。瑾妃微笑地喝着茶,不时地招呼一声仪妃,仪妃客气地点头,但是眉头紧蹙,而夏绿,神色不宁,眼神不时地瞥着殿外。 也正在此时,接触到了洛回雪的目光,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往仪妃看去。 仪妃抬头,正对上了洛回雪的目光。见她跟在景流云的身后,面上含笑,便点了点头。 “儿臣见过母妃、仪妃娘娘。” “回雪见过瑾妃娘娘、仪妃娘娘。” 景流云略微行了一礼,尚未等瑾妃与仪妃说话,便起身了,于他而言,已经是给了他们面子了,不仅如此,还拉起了洛回雪。 瑾妃见状,连忙补了一句:“不必多礼。” 由于景流光这十几年一贯如此,仪妃倒也适应了,没有追究,更何况今日自己还是来赔罪的。想到这儿,不由得瞪了夏绿一眼。 夏绿连忙低头,不敢言语。 “这到底怎么回事,流云?” 瑾妃陪坐了那么久,总算见着当事人了,迫不及待地问道。虽然她心内着急,但是外人面前,她的雍容还是要摆出来的。 丹唇轻启,粉面含威,瑾妃娘娘的气场已经出来了。 景流云望着夏绿,冷冷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了,郡主难道什么都没说吗?” 夏绿一听景流云提到自己,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嗫嚅道:“奴婢、奴婢……” 瑾妃见状,望了一眼仪妃,笑道:“郡主快起来,都不是外人,不用如此。仪妃妹妹,快让郡主起来。” 仪妃见夏绿如此,又见景流云面上冷漠,知道必定是有大事,否则夏绿也不会让粒子去请自己。因而也不敢贸然让起身,只是说道:“绿儿,你到底做了什么?快快从实招来。” 夏绿不说话,又哭了起来。 景流云道:“莫不是,要本王替你说?” 景流云拍了一下桌子,让夏绿又是一惊,她哪里敢说,可是,又哪里不敢不说? 瑾妃见了,说道:“流云,仪妃娘娘还在这里,如何能如此放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瑾妃虽然向着景流云说话,但是眼神却是望向仪妃,仪妃脸上讪讪,心内也捏了一把汗。 只好赔笑道:“七皇子直说罢了,或许绿儿一时贪玩,惹了七皇子,本宫代她道歉。” 景流云并未领情,而是问道:“莫非,害人性命这件事在仪妃娘娘看来,只是郡主一时贪玩?” 一句话,让仪妃也愣了。 第104章 这都是猜测 仪妃一听,顿时愣在了那里,她只想着不过是夏绿贪玩任性这才得罪了景流云,但是适才听他说到“害人性命”,当真是惊到了,竟忘了如何作答。 目光瞥向夏绿,只看她瑟瑟发抖,明显怕极了。 略一思忖,若真如景流云所说,这项罪名怕是自己也保不了她,倒不如能推就推罢,毕竟自己就这一个侄女,总不至于这托孤刚托到她这儿就出事了。 望着夏绿,明明是恨铁不成钢,可见她如此可怜模样,心又软了大半。 瑾妃见她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已猜到景流云所言应该不虚,又见他眼神冰冷,而洛回雪,平静地站在他身旁,便明白此事与她也有关系。 否则,以景流云的个性,除了洛回雪的事情,再没有谁能让他如此上心。 因而,也是顿了一顿,便说道:“流云,害人性命这四个字,万不可轻易说出。” 瑾妃波澜不惊,但是话却极其有分量,让仪妃心中一动,她知道这是说给她听的。 闭了眼,又睁开,深呼吸了一下,仪妃问向夏绿:“绿儿,七皇子的话,你怎么说?此事牵连重大,如果你做了,务必要老实说出来;当然,如果你没做过,也不能冒领这个罪名。” 夏绿本想着和盘托出,可是又听到仪妃最后一句话,见她眼神坚定,又想到当时也没人看见,不如不要承认了。毕竟,不承认还有生机,否则,一旦认罪,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她思忖的时候,景流云又说道:“郡主,刚承认的事情,莫不是转眼就忘了?” 夏绿一听,回过神来,心一横,向瑾妃与仪妃磕了一个头,当下涕泪零如雨,哽咽道:“回瑾妃娘娘,仪妃娘娘,绿儿并未害人性命,请两位娘娘明察。” 仪妃松了一口气,嘴角轻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水,有些冷了。” 瑾妃看了仪妃一眼,并未接话,而是向夏绿说道:“你继续说。” 夏绿低头,接着说道:“回瑾妃娘娘,奴婢今日在街上与洛小姐有了一些误会,洛小姐便污蔑奴婢之前将她推下水差点淹死。” 洛回雪一听,想要上前,被景流云拉住了。 他走到夏绿面前,说道:“郡主,刚才在街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无心的……” 夏绿一听,连忙答道:“是的七皇子,您可能误会了。奴婢是说北辰国奸细的事情误会了洛小姐,这是无心的,并不是指洛小姐强加给奴婢的罪名。” 有了仪妃在这儿,夏绿的声音也平静了不少,思路也有些清晰了,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就认罪,否则真不知道以什么收场。 “哦?郡主果然能言善辩。”景流云淡淡地说道。 夏绿低头,不敢多说。 所谓言多必失,况且,要说谎话,总要思虑周全。否则,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谎。况且,还不见得能圆得回去。 这一点,她倒明白。 瑾妃开口了:“回雪,这件事你牵扯在其中,你有话但说无妨。” 洛回雪闻言,便上前向瑾妃与仪妃行了一礼,说道:“回娘娘,回雪之前有一日晚上送走了七皇子,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绿衣女子,她将回雪诱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趁机将回雪推到河中,不顾回雪呼救便赶紧离开了。回雪记得她的笑声,与郡主是一样的。而且,相救的人也看到是那个女子推的我。” 洛回雪边回忆边说,夏绿的头垂得低低的,当洛回雪走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仪妃见状,心提到了嗓子眼,暗自埋怨这个侄女如此失态,因而赶紧说道:“绿儿,回雪说的可是真的,你可做过这事?” 夏绿一听仪妃说话,又见她给自己使眼色,便赶紧答道:“没、没有,绿儿前几日晚上都在飘摇宫,未曾离宫。” 仪妃点头,又说道:“瑾妃姐姐,七皇子,前几日绿儿确实是在飘摇宫,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仪妃看了看洛回雪,又说道:“回雪,仅凭一个笑声就断定凶手是绿儿,未免有失偏颇。况且,绿儿与你年龄相仿,性格虽是任性了些,却不至于会害你。前次在飘摇宫,你应该心中有数。” 洛回雪见仪妃看着自己,那一双眸子带着一丝探究,又带着一丝妥协,洛回雪想到了之前仪妃对自己照顾有加,心便有些软了。即使是看在景流光的面子上,也该给夏绿留一条活路。 可是,如此一来,景流云这边要怎么好?毕竟他是为了自己,而夏绿,确实太狠了。 “回雪?”仪妃见她没有说话,又喊了她一声。 “仪妃娘娘。”洛回雪定了定心,接着说道:“此事,回雪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觉得,那笑声与郡主极为相似。” 景流云见她脸色有变,想是她顾念景流光的情分,心中有些酸楚。不过既然她不愿意深究,自己也就罢了吧。 刚要说话,夏绿挺直了腰杆,说道:“洛小姐,还请以后思虑周全些,杀人害命,这种事不是仅凭推测就可以的。没有证据,还是少说话为好。” 仪妃听到这话,顿时怒道:“绿儿,住口!” 夏绿见仪妃发怒,气又短了些,不敢说话了。 景流云原本打算不予深究,可是见夏绿忽然又横了起来,顿时火了,说道:“这么说,郡主是一定要见证据了?” 夏绿一时无语,看着仪妃,仪妃暗自摇头,本来息事宁人的机会,就这么给葬送了,当下以手扶头,脸色有些苍白。 瑾妃见状,忙道:“桑兰,给仪妃娘娘换杯茶水。” 桑兰快步上前,将冷了的茶水换下,重新上了一杯。 “郡主,怎么不说话了?本王今日很有兴致,那就把事情弄清楚吧,也好看看到底是谁思虑不周全,到底是谁少说话为好!” 景流云的声音不大,但是说得却是极重,夏绿不由得望向仪妃,颤巍巍地喊了声“姑姑”。 “郡主看着仪妃娘娘做什么,难道这件事与仪妃娘娘有关?” 景流云似乎意有所指,夏绿连忙说道:“没有,与仪妃娘娘没关系。” “好,那就是郡主一个人做的了?”景流云立马接上,夏绿不知如何答话了,只能失魂落魄地跪着。 仪妃却也不能说话,她忽然发现,平日沉默寡言的景流云竟然心思如此缜密,他可以轻易地抓住话中的漏洞。 “七皇子,这都是猜测,并没有人证物证,您不能将奴婢定罪。”夏绿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死无对证的事情,是不怕说的。 景流云反倒笑了:“若本王有人证物证呢?” 第105章 蝴蝶花小筑 “不可能,你怎么会……”夏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是出口了便后悔了。 景流云笑了:“我怎么不会?郡主这是承认了吗?” 夏绿赶紧改口:“奴婢、奴婢的意思是,奴婢没有做过那件事,自然,自然不会又人证和物证,奴婢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些话,夏绿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真想抽自己,为什么会屡次落入景流云的圈套。 洛回雪望着景流云,那意思是说“难道真的有证据?” 景流云轻声说道:“放心。” 既然如此,她便放心了。余光望向仪妃,见她沉默不语,双眉紧蹙,便收回了目光,不忍望去了。 “娘娘。”正在此时,春见进来了。 “什么事?”瑾妃问道。 春见快步走上前,向瑾妃说道:“回娘娘,殿外有个姑娘求见。” 瑾妃摆摆手,似有不喜,说道:“本宫现在有事处理,任何人不见。” 桑兰也向春见使眼色,春见似有为难,桑兰便问道:“是什么人要见娘娘?” “是一名叫翠竹的姑娘,要见洛小姐。” 瑾妃很是纳闷,问向洛回雪:“回雪,你认识吗?” 翠竹? 洛回雪觉得名字很是耳熟,可是在哪儿听过呢? 景流云见她一脸茫然,便说道:“不认识就让她走吧。” 正当春见要出去时,洛回雪想起来了,面上一喜,说道:“翠竹就是救我的姑娘。” 瑾妃望了一眼仪妃,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她进来吧,说不准,她会知道一些事情。” 春见恭敬地退下,随后领进来一位穿着碧色衣服的女子,正是翠竹。 翠竹恭敬地行礼:“奴婢翠竹见过瑾妃娘娘、仪妃娘娘。” “平身。”瑾妃说道。 “谢娘娘。” 翠竹的手中捧着一个布包,递给洛回雪,说道:“姑娘,衣服已经清洗干净了,公子让奴婢送还给姑娘。” 洛回雪接过来,说道:“多谢翠竹姐姐,也多谢公子。” 翠竹又说道:“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对了姑娘,里面还有一枝钗,是公子让奴婢交还给姑娘的。” 钗? 洛回雪很是纳闷,她之前容颜被毁,从未佩戴过钗,怎么公子会给她一枝钗? 她忽然感觉到有一束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望着自己,来自景流云。 洛回雪余光瞥向他,却见他的脸上都是不满,却没有发作,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洛回雪深呼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翠竹姐姐,公子,为何送我钗?” 翠竹依旧恭敬地答道:“姑娘误会了,这支钗,是公子在救姑娘的地方发现的,不知道对姑娘是否有用,便让奴婢一同带来了。” 洛回雪望向景流云,但见他的脸色缓和了些,这才松了口气,立刻说道:“好的,谢谢姐姐。也请姐姐帮忙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翠竹答道:“公子说了,姑娘不必言谢,只要不要忘了还欠公子一件事就好。” 洛回雪这才想起自己还欠那公子的事情,心有些忐忑。 “欠的谁?什么事?”景流云问她。 洛回雪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便说以后再告诉他。 可是景流云却不愿意这么不清不楚的,便问向翠竹:“你家公子是何人?” 翠竹行了一礼,恭敬地答道:“回七皇子,奴婢不方便说。” 景流云剑眉一挑,淡淡地说道:“你既知道我是七皇子,便知道我要问的,一定要有答案。” 翠竹怔了一下,却也没有太过吃惊,说道:“公子说了,瞒不了七皇子。奴婢是蝴蝶小筑的人,想来七皇子都清楚了。” 景流云脸色一沉,望了望瑾妃,她与仪妃的脸上都是震惊,他又望了望洛回雪,她是一脸茫然。 略加沉思,向着绿竹说道:“代本王向你家公子问好。” “谢七皇子。如此,奴婢就告退了。” 翠竹行了一礼,向着洛回雪又说道:“姑娘,公子请您有空去小筑坐坐。” 洛回雪向她点头致谢,翠竹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瑾妃娘娘,我落水的地方正是一个开满蝴蝶花的地方。”洛回雪说道,并未注意到景流云的表情。 她打开布包,在最上面看到了那支钗,不由得一喜,当即拿出,说道:“郡主,你可记得你在河边丢了东西?” 夏绿一听,便回想起来,确定没有什么落下,便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用诈我,没用的。我没去过河边,也没有丢过东西。” 洛回雪笑了,走到她面前,拿出刚才的那枝钗,说道:“这枝钗,你不要说不认识。” 她将那枝钗扔到夏绿的面前,夏绿见了之后,顿时面色苍白,瞠目结舌。 没错,这就是那枝她从洛回雪手中抢来的钗,与她的名字一般,都叫夏绿。 “你应该听到了,刚才翠竹姐姐说了,这枝钗是从救我的河边捡到的,如果你没去过,如何会将钗落在那里?至于人证,应该不用了,翠竹姐姐和那位公子都可以证明。如今,你可有什么话说?” 夏绿争辩倒:“这枝钗,我早就已经丢了,不知道被谁都偷了去。说不定是偷的人丢到了那个地方。” “砰”的一声,来自瑾妃。她杏目圆睁,怒道:“够了,别说了。那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敢过去。” “就因为那是禁地吗?”夏绿脱口而出,却不知此话一出,仪妃也无能为力了。 “你终于承认去过那里了。”瑾妃说道。 “可是,瑾妃娘娘,去过那里的人很多,我去过也不足为奇。”夏绿仍在辩解,却不知道此话在瑾妃和仪妃听来是多么幼稚。 “绿儿,整个皇宫,根本就没有人敢去那里。去过那里的人,都已经死了。”仪妃幽幽地说。 夏绿吓得瘫在了那里,她只知道那路上一路无人,却并不知道没人敢靠近,因而也不会有人守卫。那么自己这次能活着回来,怕也是运气了。 “姑姑,你救救绿儿,绿儿不是故意的。推洛回雪不过是一时气愤,误闯禁地也是无意的……”夏绿忽然委屈起来,没人和她说过,可她却做了谁都救不了的事情。 害洛回雪,景流云不会放过她; 闯入禁地,更是死路一条。 这个脑袋,不过是暂时寄存在她的脖子上,随时都会没有。 仪妃摇头,无可奈何。 “可是,洛回雪也去过禁地,她会和我一样死去吗?”夏绿忽然抬起头,她想着洛回雪与自己一样,只要她能活,自己就有活的可能。 “绿儿,她既然是被蝴蝶小筑的公子救了,又怎么会死呢?”仪妃无奈地说着,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夏绿听到这话,瘫在了地上,哭个不停,极为悲切。 第106章 我不追究了 洛回雪此时心中充满了疑问,瑾妃他们对那位公子都讳莫如深,而景流云,明显是认识那位公子,否则翠竹之前也不会说公子请他有空去坐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公子又是谁? 这之中又有什么关系? 再看景流云,他一言不发,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带着一丝淡淡的愁绪,她又转过了头。 莫非,他在怪自己没有告诉过他? 如此一想,心中更加忐忑了。可自己并非要瞒他,不过是不想他误会而已。 此时,芳阑宫中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并没有空闲去猜测别人。 只是,夏绿的哭声由大到小,慢慢弱了下来,变成了抽噎。 仪妃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了下来,到了夏绿的跟前,爱怜而又无奈地看着她,她的侄女。 夏绿正垂着头,猛然看到仪妃的裙角,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又有了希冀,她一下子抓紧裙角,声泪俱下,恳请仪妃救她,仪妃叹了口气,轻轻拿开她的手。 夏绿的心悬了起来,她的手重新伸出去,仪妃却走开了,到了洛回雪的面前。她望着半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又不甘心地垂了下来。 洛回雪一下子紧张起来,仪妃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的,像是初次见面的那样,她行了个礼,喊了声:“仪妃娘娘。” 仪妃连忙伸手,扶住了她,拉着她的手,洛回雪的手抖了一下,终究被她握着。 “回雪。”仪妃轻轻说道,温和地看着她,这让洛回雪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只是点了头。 “绿儿本性不坏,不过是孩子心性,一时想偏了,她并不是非要置你于死地。这一点,请你相信本宫。” 仪妃说得很慢,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可以看出她已经束手无策了。 洛回雪望着跪倒的夏绿,那个身影,之前那么嚣张跋扈,而如今,蜷缩在那里,是那么小,那么弱。 洛回雪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又点了点头。 仪妃见她眼神平和,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说道:“看在本宫的面上,你就放过她吧。” 说完,仪妃让夏绿向洛回雪道歉,夏绿一听,慢慢转过身,此时她还哪有心气,她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再想想,之前不过要出一口气,谁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忽然,有些后悔了。 仪妃让她道歉,她道歉便罢了。 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洛小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并不是要故意害你,只是为了出一口气而已。我并不知道你不会水,只是想和你一争长短。” “一争长短?”洛回雪说道:“我自问并没有得罪过你。” 夏绿抬起头,虽然眼角噙泪,但是还带着倔强,这让洛回雪心中有了不忍。 “是。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但是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抢走了我得不到的。” 夏绿的声音很大,更显出她的委屈,“我喜欢表哥这么多年,但是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为所动。直到你出现了,我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在意,他对我视而不见,却对你呵护有加。我不平,你凭什么?” 夏绿的脸憋得通红,她不吐不快。 仪妃在一边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怜惜,夏绿所说的,她怎么会不明白?从洛回雪第一次进飘摇宫,她就清楚了。 只是,如今她的心里有多了担心,她看得出,洛回雪并不简单。而自己的儿子,日后怕是要辛苦了。 洛回雪脸红了,她偷偷瞥向景流云,果然,捕捉到了一丝不满。 “你我初见,是因为这支钗。”夏绿拿出这枝钗,翠绿,剔透,她看着它的眼神也柔和起来,一滴泪落在钗上,她擦了擦泪水,又抬头说道:“这枝钗,是表哥第一次送给我的东西,我多开心你知道吗?可是,他却只是为了安抚我,或者说,不过是找个由头送碧玉给你。你可知道,我的心碎了。” 洛回雪静静地听着,听着夏绿的诉说,第一次,她发现这个刁蛮的姑娘并不如表面的坚强。或许正如她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夏绿扬着头,她不愿意在洛回雪面前丢脸,又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放过我,只是这些话憋得太久了。” “我,不追究了。”半晌,洛回雪吐出一句话。 仪妃松了一口气,而夏绿却并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她只是略微有些诧异。 “绿儿,还不谢谢回雪。” 仪妃提示着,夏绿却不为所动,她说道:“虽然她不追究,但是绿儿死罪难逃。毕竟,绿儿误闯禁地,这是不争的事实。” 夏绿突然的冷静让仪妃有些愕然,仿佛她这个侄女忽然间长大了。 确实,有些人,有些时候,只有经历了内心极度的期望、绝望之后,才会变得淡然,看破一切的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唤醒她一潭死水般的心。 仪妃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既然回雪不追究了,那位公子便也不会追究了。” 夏绿不解,但是望着仪妃坚定地眼神,又看看洛回雪,点了点头,眼眶又湿了,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 洛回雪不明白她的话,但是如若真像仪妃所说,那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总算是还了景流光的情。 感觉到了景流云的目光,洛回雪忍不住回头,他正定定地望着她,像是要看透她,但是很明显,他更迷茫了。洛回雪就像是一个谜,重新占据了他的心。 “回雪,你能如此大度,本宫很高兴。”瑾妃看了这么久,也站起身说道。 仪妃听言,拉起夏绿向着瑾妃行了一礼,瑾妃一见,连忙去扶起,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如此大礼,真是折煞姐姐了。” 仪妃摇头,笑道:“今日,妹妹欠姐姐一份情,他日,自当相报。” 瑾妃笑道:“妹妹言重了,本就是小孩子间胡闹,如今雨过天晴,也就好了。” “如此,妹妹就和绿儿先告辞了。” 洛回雪连忙行礼,恭送仪妃。仪妃经过她的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碰到洛回雪的眼神,对她一笑。 洛回雪报以一笑,待她离开才起身。 瑾妃招呼她道:“回雪,你过来。” 洛回雪走到瑾妃身旁,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下,景流云也坐在旁边,只是始终眉头紧锁,可见有很重的心事。 “桑兰,你下去吧。”瑾妃吩咐道,桑兰行了礼,便走了出去,将门带上了。 第107章 你不要问了 “姑姑,绿儿真的没事了吗?”夏绿同仪妃乘着同一顶轿子,靠在仪妃的肩头问道。说实话,她的心中如今还是忐忑,仿佛做了一场梦,这梦,还没有过去。 仪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如本宫所料不错,那就是没事了。只是,这其中缘由本宫尚不清楚。” 仪妃扶着头,细细思忖着。 “姑姑,禁地的公子到底是谁?为什么那儿是禁地?”夏绿想了起来,便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天晚上的经历,她尚心有余悸,脑中又浮现了那块牌子,那两个大字,再次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夏绿浑身打了个激灵,握着仪妃的手更紧了些。 “绿儿,以后不要靠近那个地方,再有一次,姑姑真的救不了你了。”仪妃的声音有些微弱,可见那个地方,关于那个地方的话题,也是她不可触碰的。 只是,洛回雪,为什么会是例外。她想不通。 夏绿也是累了,又听仪妃这么说,自然不敢多问,靠着她的肩头,竟慢慢地睡去了。 此刻,芳阑宫中,瑾妃、景流云也是同仪妃一般表情,让洛回雪有些不安起来。 “回雪,你将那日的细节再说一遍。”瑾妃终于开口了。 “姑姑,刚才回雪已经说过了啊。”洛回雪不明白为什么说过的事情还要再说一遍,而瑾妃的表情又是如此凝重。 “我是说那公子,是如何救你的。”瑾妃解释开来:“姑姑要知道。” 洛回雪点头,看了一眼景流云便将当日的过程说了,当然,除了公子调笑的话。 “就这些?” 待她说完,瑾妃问道。 洛回雪点头:“是的,就是这么多了。” 瑾妃望望景流云,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又没说,这让洛回雪更加一头雾水,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不简单,可是她却得不到答案。 “姑姑,那个公子是谁?”她终于问道。 瑾妃一听,只说了一句:“你不要问了。” 洛回雪见瑾妃确实面有为难之意,想来是不能说,只好“哦”了一声,景流云见她略显失望,又说了一句:“回雪,并不是母妃不告诉你,只是,那个地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更不要靠近。” 洛回雪点头,说道:“好。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景流云听她吞吞吐吐,便问道。 “只是,那公子救了我一命,当时,我便说了日后自当相报。想来,不会就此结束。” 她叹了口气,当时只是话赶话说了出来,要早知道这些,她断不会随意应承。 “他可说要如何相报?”景流云追问道,他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洛回雪摇头,答道:“他没说,但是看他的样子,不会就算了的。” 瑾妃托着下巴,忽又问道:“他可知道你的身份?” 洛回雪想了想,说道:“我只和他说过名字,其余只字未提。而且,那时我的脸还没好,被白纱蒙着,他也未看到我的样子。” 景流云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他说了他是谁了吗?” 洛回雪一想,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问他的姓名,因而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瑾妃道:“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流云,看来也不用太过于紧张。就当没发生过吧。” 景流云不这么认为,他踱着步子,低头思考着,说道:“母妃,并非如此。既然今日他的丫鬟能够找到这里,就说明他已经什么都知道。我怕,这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平静了。” 这话让瑾妃也有些紧张,手中的杯子忽然抖了一下,茶水洒到了她的裙子上,洛回雪连忙去帮她擦拭,瑾妃摆摆手,有些失神。 “姑姑,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们会这种反应?”洛回雪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很是内疚,她迫切地想知道这其中的事。 但是无论是瑾妃还是景流云,他们都不愿意多说,这让她心中实在难过。 “好了,不说了,回雪,明日你就要回府了,姑姑让小厨房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说完,瑾妃喊了声:“桑兰。” 桑兰闻声而来:“娘娘。” “准备妥当了吗?”瑾妃说道。 桑兰点头:“回娘娘,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七皇子、洛小姐移驾文鸢殿。” 瑾妃点头,带着洛回雪到了文鸢殿。 果然,桌上的饭菜都是洛回雪喜欢的,只是她哪有心思品尝。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景流云见她心事忡忡,便问道,虽然他知道原因,但是他却不能给她解答。 “不是。”她答道。 瑾妃给洛回雪夹了菜,又说道:“好了,不要想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事,姑姑过些时候和你说。” 既然这样,洛回雪也就不再想了,何必因为这些扰了这兴致,因而佯装开心,吃起饭来。 “皇上驾到!”正吃着,却听一个尖细的声音。洛回雪听得出来,那是太监王铎。 “皇上?”瑾妃正拿着筷子夹了满满的菜要往洛回雪碗中放,忽听到皇上来了,一时竟晃了神。 “母妃,是父皇来了。”景流云站起身,重复了一遍。 瑾妃一听,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饰,到了大殿。 果然,皇帝身穿黄袍,身后跟着王铎,已经到了门口。 瑾妃连忙带着景流云等行礼,皇帝抬手,示意平身。 “皇上,怎么这么晚到芳阑宫,也没派个人通传,臣妾都没准备好。”瑾妃挽着皇帝,笑盈盈地说着。 皇帝说道:“朕刚批完奏折,本想着去太后宫中,又怕打扰了她。正巧经过你这,就来了。怎么,爱妃是不欢迎朕吗?” 瑾妃连忙笑道:“怎么会?皇上能来芳阑宫,臣妾觉得莫大的荣幸。” 皇帝笑笑,环顾一周,见洛回雪也恭敬地站着,便说了句:“洛小姐也在。” 洛回雪又施了一礼,答道:“是的皇上。” “嗯,脸上的伤,恢复得不错。我看着竟比以前还明艳。”皇帝说道。 这让洛回雪有些受宠若惊,景流云也抬头,脸上掠过一丝不安。 “皇上过奖了。”洛回雪说道。 瑾妃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便请皇帝坐下,让桑兰上了一杯茶。 皇帝品了一下茶,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你这儿好。” 瑾妃眼眶一红,许久没听到皇帝这么说了,看着皇帝的眼神也多了些柔情。 第108章 醉翁不在酒 “好了,你们都坐,别总站着。”皇帝吩咐道,瑾妃、景流云同洛回雪也坐下,瑾妃坐皇帝的身边,景流云、洛回雪依次坐着,其余人都出去了。 “朕许久未来芳阑宫了。”皇帝幽幽地说道,边说边打量着。 瑾妃点头,笑道:“皇上国事繁忙,臣妾理解。” “还是你懂事。”皇帝又说道。 瑾妃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不由得又看了看皇上,见他并没有异样,这才稍微宽了心。 “流云今日竟也在?”皇帝问道,望向景流云。 景流云刚要开口,瑾妃便使了个眼色,替他答了:“这不明日回雪要回家了,所以今日臣妾设个践行宴。” 皇帝点头,说道:“洛小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再多待一些时日?皇宫里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你可以多看看。” 洛回雪连忙起身,恭敬地说道:“多谢皇上。只是,伤也好了,怕父亲母亲惦念,便想着早些回去。” 皇帝笑道:“果然是个孝顺孩子。这样也好,朕送你一物,你可以随时进宫。” 末了,又补充一句:“随时来看瑾妃。” 同瑾妃一样,洛回雪也有些愣住了,皇帝递给她一块黄灿灿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令”字。 洛回雪望着那块牌子,不太明白皇帝的意思,也不敢伸手去接。景流云凝视着她,眼中隐约有些不安。 皇帝见她站着不动,似有纠结,便往她面前又递了一递,说道:“怎么?洛小姐不愿意接受?” 言语中已然带着点不悦,瑾妃自然察觉得出来,便满面笑容地替洛回雪接过,放到她的手中,说道:“回雪,皇上的一番心意,你万不可辜负。有了这令牌,你就可以随时进宫来看姑姑。还不多谢皇上?” 洛回雪握着令牌,看了一眼,便恭敬地又行了一礼,说道:“臣女多谢皇上。” 皇帝这才又有了笑意,让她坐下,说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拘礼。”又冲着瑾妃说道:“瑾妃调教的人,总是让人喜欢。” 喜欢? 瑾妃、洛回雪、景流云都猛地一惊,互相看了看,很怕皇帝再说出什么话,而皇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自然地呷了一口茶,转着手腕上的那串楠木珠,瑾妃认得,那是先皇后生前送给皇帝的。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皇帝封她与仪妃为妃的时候,也转过这串珠子。 瑾妃想了想,便说道:“皇上,芳阑宫的小厨房今日做了些青团糕,味道不错,您要不要尝一点?” 皇帝一听,倒也有了兴致,说道:“好啊。正巧晚膳朕吃得少,你这么一说,朕真有些饿了。” 瑾妃一听,连忙唤桑兰去将青团糕呈上。碧绿的团子,青翠欲滴,很是赏心悦目。皇帝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口中,细细品着,眼中有了笑意,说道:“这团子中间是否放了红豆?朕吃着很是甜糯。” 瑾妃连连点头,赞道:“皇上说得太准了。这青团中间确实是以上好的红豆沙做馅。” “不错,青红相配,颜色也悦目。”皇帝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吃着。 瑾妃一见,忙亲自给皇帝又加满了茶水。 这时,敲门声传来了,瑾妃说道:“进来。” 桑兰推门进来,说道:“回皇上,娘娘,芸妃娘娘到了。” “她怎么来了?”瑾妃低声说道,不过还是向着桑兰说道:“请她进来。” 随后向着皇帝说道:“皇上,芸妃妹妹到了。”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说话间,水芸迈着小碎步,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洛回雪细细打量着,水芸的装扮贵气非常,带着傲气。只是,同时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臣妾参见皇上、瑾妃姐姐。” 见到皇帝在此,水芸并未惊讶,倒像是早已猜到似的。她盈盈施礼,娇滴滴的声音从樱桃小口吐出,着实让洛回雪意外。 再一想,也正常,便明白了。 皇帝只是简单地说了声:“起来吧。” 水芸在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坐到了景流云的对面。 洛回雪本想向水芸行礼,却被景流云拉住了,正当纠结的时候,皇帝瞥了一眼,说道:“坐下吧,不是外人,不用行礼。” 洛回雪只好坐下,水芸的脸上讪讪的,略过了一丝不喜,正巧碰上瑾妃不屑的眼神,当时便觉得气短了,垂下了头。 一时竟无人说话。 “皇上,臣妾本想找瑾妃姐姐说说话,想不到皇上竟然也在这里。”还是水芸率先开口了,眼神中充满希冀。 皇上又是“嗯”了一声。 水芸自觉讨了个没趣,又向着瑾妃说道:“这么晚来,没有打扰姐姐吧?” 水芸的笑容几乎能溢出来,但是这一声“姐姐”让瑾妃着实不舒服。要知道前几日还不过是个丫头,还是个不受待见的丫头,今日倒摆出一副“妹妹”的样子,再见那身富贵打扮,真让人作呕。 碍于皇帝在场,瑾妃只能不动声色,仍端出一副和气的面孔,亲热地说道:“妹妹说得哪里话,我们都是侍奉皇上的,何必如此见外?” 水芸面有喜色,想来十分受用。 瑾妃又说道:“再者而言,说句不妥的话,妹妹总算是从我这宫中出去的,这儿就是你的家,回家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说着还拉住了水芸的手。 水芸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瑾妃知道她听进去了。 虽然你如今是个娘娘,但是终究是芳阑宫的丫鬟出身,这是抹不掉的。 皇帝说道:“瑾妃说得是。” 水芸一时语塞,皇帝如此说,倒让她无所适从了,顿时,看着一边的景流云与洛回雪,都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可是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本想来风光一下,谁想到竟然会是如此。当下看了看四周,向着桑兰说道:“桑兰,给本宫倒杯茶。” 桑兰恭敬地说道:“是,芸妃娘娘。”态度恭敬,像对瑾妃一般,这让水芸的心情骤然晴朗了。 正当桑兰端上的时候,水芸一个不小心,将茶杯打落了,热茶溅了桑兰一身,所幸没有烫伤。 水芸连忙说道:“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连洛回雪都为桑兰捏了一把汗,觉得水芸是故意欺负她,但是桑兰不动声色,将茶杯慢慢捡起,说道:“这是奴婢不小心。” 一听此言,水芸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之前所有的不快随着这一句话,全部消逝了。 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瑾妃明白水芸是故意找事,但是不便发作,只对着桑兰说道:“芸妃娘娘不是故意的,桑兰,你换件衣服去吧,让春见再上一杯茶。” 桑兰答道:“娘娘言重了,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主子是不会错的。” 她柔声说着这些话,让瑾妃很是满意,边听边看着水芸,似乎在说“奴婢就是奴婢。” 洛回雪只觉得这芳阑宫刀光剑影,端起了茶,慢慢喝着。 第109章 偷鸡蚀把米 “洛小姐怎么竟像有心事?难道是朕打扰了你们?”皇帝的眼睛眯着,竟一直望着洛回雪,这让洛回雪忽然紧张起来。 她手中的杯子抖了一下,好在她及时平复了心情。 放下杯子,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恭敬地答道:“回皇上,臣女仅是被皇上的天威所震慑,因而有些紧张而已。” 皇帝摸着胡须,说道:“朕还道洛小姐是不欢迎朕。” 洛回雪的眼神往景流云处斜了下,景流云会意,起身说道:“回雪,父皇这是和你开玩笑呢。” 洛回雪不安地望着皇帝,皇帝转而一笑,说道:“果然流云深得朕心。” 瑾妃笑道:“流云是皇上的儿子,自然了解父皇。”忽又向着水芸说道:“芸妃妹妹,你也开始侍寝了,可要为皇上生一个皇子啊。” 水芸忽听话题转向她,含羞低头,娇嗔地说道:“姐姐又取笑我了。” 话虽如此说,眼神却是向着皇帝撇去,可是皇帝像是没有听到,依旧盯着洛回雪。 水芸心中顿时感到不妙,皇帝的这种眼神不久前正是给自己的,如今…… 略一沉思,便有了一计,因而盈盈笑道:“皇上,您看这天气越来越凉,很快就要过年了。” 皇帝听她如此说,收回了眼神,顿时说道:“是啊,快过年了。”他的目光望着窗外,喃喃道:“流光他们也应该要回来了。” 洛回雪听到这儿眼睛里立刻有了光彩,景流光回来了,那么宫一与宫明河自然也要回来了,竟不由得激动起来。 可是这激动在旁人眼里,很明显误会了。 可这正是水芸所希望看到的。 她向着洛回雪说道:“五皇子回来,洛小姐想必是最高兴的。” 瑾妃明显听着这话很刺耳,洛回雪是自己的侄女,是儿子中意的姑娘,关景流光什么事? 虽然不满,但是瑾妃到底是在宫中多年,这一点小伎俩岂会逃得出她的眼,因而立刻接上:“妹妹这话说的,五皇子要回来,我们大家都高兴,要说最高兴,莫过于是皇上和仪妃妹妹了,怎么会是回雪呢?妹妹这话说得实在是令人费解。” 水芸听罢,很是尴尬,毕竟瑾妃的话让她无法辩驳。干笑了两声,又解释道:“姐姐说得是。只是,坊间传闻,五皇子钟情于洛小姐,在他生辰当日还邀请洛小姐前往飘摇宫,宫中早已人尽皆知,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洛小姐呢。” 景流云的脸色有些僵住了,他已经尽力忘了,如今却又被水芸给提起来了,再看洛回雪,眼皮轻抬,一言不发。 瑾妃却不屑道:“妹妹也知道是坊间传闻,试问又如何当真?身为后妃,竟听信谣传,扰乱宫中清净,这是后宫所不容的。皇上,您说呢?” 瑾妃的最后一句话竟有些疾言厉色,更是把这球踢到了皇帝那边,水芸一慌,脸色煞白,她才坐上娘娘没几天,如何懂得这些? 而瑾妃,明显得意起来,心道:“再如何抬举你,也不过是个丫鬟出身,骨子里都是丫鬟。又如何与本宫争?”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知道了,以后必定规行矩步。”水芸跪下认错,忐忑不已。 皇帝本听她将洛回雪同景流光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表现出厌烦,后一听瑾妃的话,正好有了由头,便正色道:“瑾妃说得是,水芸,罚俸一月,以作薄惩。” 听皇帝如此说,水芸只好不住谢恩,只是心中的自卑又出来了。 瑾妃也听出了,皇帝并非称水芸为“芸妃”,而是她做丫鬟时的名字,足以见得水芸的地位。 既然如此,便也不妨多送她一程,让她知道这后宫究竟是谁做主! 想到这儿,瑾妃又说道:“芸妃妹妹,你刚升为妃子,那么一定要做合乎自己身份的事,说合乎自己身份的话,否则,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 对于水芸而言,此时只能是瑾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虽然不聪明,但是却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根基尚浅,莫说去兴风作浪了,就是自保都是问题,因而恭敬地答道:“谢瑾妃娘娘教诲。” “自家姐妹,说教诲便言重了。”瑾妃淡淡地说道。 “是,谢谢姐姐,妹妹刚才一时口无遮拦,若不是姐姐提醒,差点犯下大错。”水芸改口道。 瑾妃莞尔一笑:“妹妹年纪尚轻,一时失言也是有的。比如你刚才说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回雪,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妹妹你也是其中之一呢。” 瑾妃说着竟笑了出来,还点着水芸的额头,却让水芸顿时脸色一凛,慌忙又跪下,大呼道:“皇上,臣妾、臣妾并非是这个意思,还请皇上明察。臣妾是皇上的妃子,万万不敢有其他的想法,刚才只是和洛小姐开玩笑而已。” 她的头垂得低低的,身体也僵在那里,等着皇帝说话,但是皇帝一直未说。 “皇上,臣妾真的是无心的,请皇上明察。”水芸又说了一遍,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她抬起头,额头中间有着鲜红的印记,血都磕出来了,殷红的,倒像是一朵艳丽的虞美人。 洛回雪见那鲜艳的红,竟然想到了残红,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皇帝指着水芸的丫鬟说道。 小丫鬟一听,连忙上前:“皇上。” “送你家娘娘回宫,这几日,就不要让她出门了。” 皇帝冷哼一声,又说道:“免得丢了后妃的脸。” 水芸瘫在那里,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小丫鬟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搀扶起她。她双目无神,眼珠间或一轮地转着,还是在丫鬟的提醒下才向皇帝行的礼,慢慢地转身,落寞地走着。 皇帝又哼了一声,然后摇摇头,不知道当初自己是看上她什么了,居然封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为妃。 瑾妃轻蔑地看了一下水芸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皇上,回雪与五皇子不过是年龄相仿的玩伴,投缘而已,同流云一样,还请皇上不要轻信传言,他们俩都是男子倒无妨,万不可影响我这侄女的名节。” 皇帝点头称是:“你说得对,洛小姐冰清玉洁,自然名节重要。” 瑾妃接着说道:“皇上英明!如若真的以后与他们兄弟中的一个有缘,皇上到时候再玉成好事,那才是美事一桩。” 瑾妃笑着看着皇帝,皇帝讪讪一笑,拉住她伸出来的手,拍了拍。 第110章 没人能拒绝 坐了好一会,也说了好一会儿闲话,王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偷偷向皇帝那边瞥了瞥,见皇帝没有终止的意思,便有些会意了,上前说道:“皇上,今晚可要留在芳阑宫?” 瑾妃面上一红,望着皇帝。皇帝略一沉思,却站起身了,说道:“明日早朝还有要事,朕这就回去了。” 王铎有些意外,仍是按照皇帝的吩咐,拖着长长的声音喊道:“皇上起驾!” 瑾妃、景流云、洛回雪等人连忙行礼:“恭送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便向殿外走。忽然,又停下了。 他说道:“洛小姐,不如你送朕一程?” 洛回雪猛然抬头,望了望瑾妃,但见她笑着点头,便答道:“是。” 偷偷瞥了景流云一眼,快步跟在皇帝的身后。皇帝的步伐很慢,很明显在等她。 王铎很识时务,与丫鬟奴仆远远地跟在二人的后方,既能保护皇帝的安全,又不会打扰到他们。 洛回雪很是忐忑,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安地望着皇帝,皇帝却没说话,只是笑着,她便只能跟着。 出了芳阑宫,又往前走了一阵子,可皇帝仍然没有让她回去的意思。 “皇上……”已经走了近半个时辰了,离芳阑宫越来越远了,已经超过了洛回雪熟悉的范围,她的心跳得很快,望望四周陌生的环境,手不安地搓着。 “洛小姐有话要问朕?”皇帝转向她,笑着,像是等了许久。 话到嘴边,洛回雪忽然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瞪大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有话但说无妨。”皇帝鼓励着。 “已经不早了,臣女想,先行告退。”洛回雪说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加上皇帝在芳阑宫说的那模棱两可的话,洛回雪只想尽快离开。 捕捉到她的不安,皇帝问道:“你很怕朕?” 她抬起头,说道:“皇上天威,臣女自然怕。” 皇帝摇头,苦笑道:“天威?你不必和朕说这些话,朕希望你能与朕平等对话。” 洛回雪狐疑地望着他,对于皇帝,她很少接触,听得最多的就是天心难测,而这几次的接触,皇帝的态度反差,确实证实了她这种想法是对的。 “跟朕走。”不容置疑,皇帝直接下了命令,洛回雪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直至走到了御书房。 “好了,都下去吧。”到了御书房的门口,皇帝说道。 洛回雪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铎已经到了,听到皇帝的话,屏退左右,自己也恭敬地退下了,不过临走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洛回雪。 洛回雪觉得自己应该也属于那个“都”字里面,便恭敬地行了个礼,答道:“皇上,臣女告退。” 不等皇帝回答,便逃也似地走了。 只是,被皇帝叫住了。 “朕何时让你走?”皇帝的声音有些生硬,洛回雪只得停住,转过了身。 “跟朕进来。”扔下这么一句话,皇帝进了御书房,洛回雪站在原地怔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皇帝坐在黄色的椅子上,打量着洛回雪,眼中透着审视。 洛回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可是他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傻站着。 “皇上,叫臣女过来,是否有事?”她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便大着胆子问出来。 有时候,心中的忐忑不安,是由于未知与不敢。一旦说出了口,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话说了出来,洛回雪就松了一口气。其实也是,自己征战沙场所向披靡,难道竟会怕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冒犯龙颜大不了一死,自己又不是没死过,顿时底气足了,腰也站得更直了些。 皇帝见她忽然间不像之前那么怯懦,反而带了不少英气,很是意外。又听她直言不讳,便反问道:“难道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 洛回雪答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自然是怎样都可以。只是,臣女并非朝廷命官,也不懂国事,只是区区小女子一个。这天色也不早了,待在皇上这御书房,终究于礼不合。臣女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皱了皱眉,倒没看出她如此伶牙俐齿。这哪是请他见谅,分明就是将道理都摆出来,告知他罢了。 “洛小姐,你就如此不愿意与朕待在一块?”皇帝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他的语气极淡,笑容极淡,这一点倒是和景流云很像。 洛回雪立即答道:“皇上此言差矣,臣女从来没这个意思。臣女只是觉得身份有别,男女有别,被人看到了对皇上不好,当然,对臣女也不好。” 她字字铿锵,目光坚定,倒让皇帝有些尴尬了。 “可是朕就想让你陪着。你怎么办?”皇帝忽然站起身,向她笑着,只是这笑容很冷,让她不寒而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碰到了御书房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 “不可以!”她不假思索地回绝。 “哼,没人能拒绝朕。”皇帝有些生气了,他的笑容没有了,脸板了起来,洛回雪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很陌生,她盯着他的脸看,仿佛前一秒还认识的人,下一秒立刻就变了,变得不像那个人。 无论是样貌,还是声音,或是本质。 就像是写在纸上的一个字,第一眼就认识,可是若一直盯着看,就会觉得这个字一下子变了,变得很陌生,像是记忆中从来没有过一样。 “臣女并不是后妃。”洛回雪的争辩有些无力,她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果然,皇帝往她走近,边走边说:“朕现在就可以封你,你信不信?” 洛回雪瞪大眼睛望着这个走近他的男人,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之前将她指给自己的儿子,现在又要加封自己,这一定是疯了。 皇帝看她惊慌的眼神,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瑾妃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可以改变朕的想法?她是想错了朕,也太高估了自己。” “皇上,您不能这样。”洛回雪喃喃地说道,边说边往后退,一个不小心,绊到了门槛,她身形不稳,皇帝赶紧伸手去扶,却慢了一步。 第111章 你可知错了 随着洛回雪的站稳,她的身后,走出了一个人。 “流云,你怎么来了?”皇帝也很惊讶,随后怒气冲冲,甩了甩袖子,坐到了椅子上。 “儿臣参见父皇。”景流云行礼说道。 “起来吧。”皇帝闷声说着,并未看他。 “谢父皇。” “未经传召,擅自进入御书房,你可知罪?”皇帝冷不丁问了一句,让景流云原本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他立刻跪下,说道:“请父皇恕儿臣鲁莽之罪。只是天这么晚了,母妃担心回雪的安全,特让儿臣来寻她。” 他的声音让洛回雪没来由的安心,自他进来后,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皇帝自然也看了出来。 “洛小姐与朕一起,难道瑾妃还担心?”皇帝反问道。 景流云连忙答道:“只因父皇说让回雪送您一程,算算时间早到了,却未见她回去。天又这么黑,母妃担心,故而儿臣才会至此。若知她与父皇在一起,自然不会担忧。” “究竟是瑾妃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皇帝冷冷地问道,正碰上景流云的眼神,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闪躲。 “回父皇,回雪是母妃的侄女,是儿臣的表妹,父皇这么问,儿臣不知道如何回答。”景流云答道。 皇帝哼了一声,说道:“好了,现在你看到洛小姐安全了,可以回去了。” “这……”景流云犹豫道,说道:“父皇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你不明白吗?”皇帝反问道,他虽然一向喜欢这个儿子,但是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与自己顶嘴,这让他没来由的生气。 “请恕儿臣不能从命。”景流云说道,坚定地看着皇帝。 要说之前皇帝一直憋着火,如今景流云的话,让他无法忍了,当即拍案而起,指着景流云说道:“你想造反?” 洛回雪大惊,触怒龙颜可不是一件小事,当即跪下说道:“请皇上恕罪,流、七皇子不是故意冒犯皇上的。” 皇帝瞥了洛回雪一眼,说道:“是不是故意的,朕看得出来,你不用说话。” 洛回雪担忧地望着景流云,但见他笔直地立着,眼中毫无惧色。 “你可知错了?”皇帝问他。 “儿臣不知道错在何处,儿臣一向对父皇尽忠,但是父皇说儿臣要造反,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儿臣不认。”景流云说得字正腔圆,让皇帝的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始终出不来。 “朕不过是留洛小姐一会,你就要将她带走,在你心中,朕是一个如此不能相信之人?”皇帝怒道。 “儿臣绝无此意。只是父皇若找回雪有事,明日也可,并不急在一时,况且,天都这么晚了。” 景流云说着还望了望天,皇帝一时尴尬语塞。 “流云,你只是洛小姐的表哥,却是朕的儿子。有些事情,孰重孰轻,你还是要分清楚的。朕说的,你可明白?” 皇帝望着他的眼神大有深意,景流云岂会不知。 他转头望望洛回雪,见她一直看着自己,顿时心安了,笑笑,回道:“父皇,回雪不仅是儿臣的表妹,她,之前差点成了儿臣的妻子。还是父皇指的婚。父皇,您忘了吗?” 景流云此言一出,洛回雪低下了头,而皇帝,眼神中的冰冷可以与景流云不相上下,整个御书房都像被冻住了一般。 “你也知道是之前?若是朕没记错,你们的婚约早已作废。”皇帝冷冷地说道。 景流云心中一痛,皇帝的话正戳中了他心中的痛处,忽然有些不能呼吸,洛回雪瞧出他的异样,投以关切的眼神,盼他不要钻牛角尖。 她怎会不明白,景流云纵然孤高自傲,但是感情,是他最越不过去的坎。而她,不管是之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无疑已然成了他的软肋。 “婚约已作废,但是人还在。”景流云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半晌,御书房沉寂在一片死静中。 “流云,在朕的心中,你一直是用情专一的孩子。莫非,你已经忘了素月?”皇帝忽然笑道,为了刺激这个儿子,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在等着他的回答。 听到素月的名字,景流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那是他心中不能触碰的存在,除了在洛回雪面前,他不愿意对任何人说。可是又是在任何人面前都能说,除了洛回雪。 见他不言,皇帝又笑了,说道:“你既然无法忘记素月,又如何一力承担洛小姐的未来呢?听朕一言,好好做你的七皇子,好好做你的表哥。否则,你拥有的,都会失去。你是朕最心爱的儿子,你该听得懂朕的话。” 皇帝若有深意地笑笑,嘴角的一边扬了上去,他知道景流云听进去了。 也就一会儿,景流云忽然抬起头,拉着洛回雪的手,让洛回雪着实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他。 景流云冲她笑笑,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带你走。” 洛回雪望着他深邃清澈的眼神,冲他笑了,眼睛弯成了月亮。 在皇帝的注视下,景流云拉着洛回雪走了。 “来人!”皇帝大怒,他竟然无视自己将人带走,这让他如何能忍。 王铎虽然已经退下,但是为了随时伺候皇帝,并未走远,听到皇帝的传唤,立刻跑到御书房:“皇上有何吩咐?” 此时,皇帝的脸已经呈猪肝色,眼睛都红了。 “将七皇子拿下!”皇帝一声令下,王铎立刻派侍卫将正欲离开的景流云与洛回雪团团围住。 “七皇子,老奴得罪了。”王铎赔笑道,随后手一挥,侍卫纷纷上前抓住二人。 见侍卫蜂拥而来,洛回雪第一反应就是打! 当下施展身形,三下五除二就拿下了那些侍卫,一个个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王铎一件,顿时愣了。 同时愣住的还有皇帝,他摸着胡子,看着院中那灵动的身影。 王铎觉得很是受辱,当即喊道:“连个女子都抓不住,还不快起来去抓住他们!” 侍卫一听,也顾不得痛,挣扎着起身,洛回雪见状,已经摆好了阵势,作势要打。 “回雪,这是皇宫,不能反抗。”景流云连忙说道,他虽知道洛回雪会武功,却没想到她敢在皇宫动手,着实被震到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她自小就信奉一句话:不服就打! 如今这些人敢来围攻她,不是找死吗?她岂有束手就擒之理? 不过,洛回雪终究是要听景流云的,同他一样,双手负于背后,风中长发飘扬,自有一股潇洒之气。 皇帝看了看洛回雪,挥挥手说道:“你们都走吧。” 景流云一愣,说了声:“谢父皇。” 洛回雪如获大赦,连忙谢恩,跟着景流云快步走了。 第112章 忆往事峥嵘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个无人的地方,洛回雪忽然停下了,扶着一棵树弯腰大笑。景流云望着她那恣意的模样,立刻想到了刚才她打架的情景,冲她无奈地摇摇头。 洛回雪见他那严肃的样子,本来还想着忍一下,却一下没绷住,干脆放声大笑起来。这下,景流云是彻底绷不住了,无奈地笑笑。 “你居然敢在皇宫打架,还在父皇的面前。”他耸耸肩,看着她说道。 “他们要抓我们,不打难道等着被抓吗?”洛回雪用手点着他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着,“这还好不是在战场上,否则分分钟就没命了,还顾得了那许多?” 景流云摇摇头,拿下她的手,笑着说道:“战场上?你一个娇小姐还知道战场上的事?” 洛回雪托着下巴边思索边望着他,调皮地说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天色反正还早,不如你与我说说战场的事吧。” 天色还早? 这句话让景流云彻底无语了,这都快深夜了,怎么叫天色还早?再看洛回雪,此刻正在斑驳的树影下来回踱着步,树影摇曳,如积水空明,映着她的侧脸,让景流云的心豁然开朗,忍不住盯着她看。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会感受到有目光望着自己。顺着感觉去寻找,洛回雪正触碰上景流云的目光。 宁静、深邃、深情、厚重,化不开。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忽然间有些语迟了,竟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夜晚的光线很暗,可是景流云看得出她的脸红了。 “你想听战场的故事?”他转而问道,走向她。 洛回雪一怔,点头。她倒想听听景流云能说出什么故事。 景流云点头,笑着将手伸向她。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由他牵着,到了一个台阶前,坐下。 月华如练,洒在二人身上,静谧。 “看你年纪不大,难道真的去过战场杀敌?”洛回雪先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调侃他。 或许因为知道他不会生气,再或许,她无形中感觉到,自己于他,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问得好生没有道理。”景流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动作做了之后,景流云自己都有些意外。想他堂堂七皇子,孤僻凛冽,居然会做出如此活泼的动作。 而且,还是对一个女子。 好在洛回雪没有觉得不妥,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没道理?如何没道理?”她不服气地问道,睫毛一闪一闪的,眼睛分外明亮,景流云都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看到自己深情的眼神,骗不了自己。 转过头,望着夜空,说道:“去没去过战场与年龄不相干,在我南越,骠骑大将军府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存在,你应该知道。” 景流云说着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光彩,像是在回忆美好的过去。 洛回雪怎么会不明白?又有谁比她更明白? 景流云忽然意识到了不妥,略带歉意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聊些别的。” 洛回雪连忙说道:“没有,我愿意听,你继续说吧。” 景流云见她不是在说谎,便点点头。 “我很少出征,唯一的那次也是跟着宫将军一起。你知道的,皇子的身份,出于我的安全考虑,宫将军并不愿意让我以身犯险。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和明河一起偷偷地出去。” 说到这儿,景流云笑了。 “是不是少提到了一个人?”洛回雪狡黠地望着他,她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次,景流云同他们一起出征,那次是东仓国。 景流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了,说道:“你是说素月?” 洛回雪点头,笑着看他。 他摇摇头,笑道:“那次,素月一个人先睡了,就我和明河,我们一起。” 想到他们居然背着她单独行动,洛回雪的嘴就撅起来了,这未免太不仗义了,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今日才知道。 景流云见她那模样,笑着问道:“这又是怎么了?不知道又怎么得罪了洛大小姐?” 洛回雪哼道:“没什么,就是看不上你们而已。你接着说。” 景流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怎么一会特别善解人意、温柔贴心,一会又神经兮兮、莫名其妙。 他抬头看看天,作沉思状。 “怎么了你?天上有什么?”洛回雪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很是奇怪。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又不是六月天,怎么说变就变?”景流云一本正经地说着。 洛回雪“啊”了一声,没听懂。 后见他忍不住坏笑,她这才意识到,骂道:“你在嘲笑我!”作势便要打,景流云像是早就想到她会这么做似的,早已伸手拦着了。 二人就这么笑闹,很自然的玩笑,很享受这种状态,可是,却忽然都停下了,不约而同想到了以前在一起的画面。 那时候也是这样,宫素月追着景流云打,而景流云就逗她,往往在她即将打到的时候就灵活地躲开了,然后抽个空子就又去碰她一下,然后她再追着打,空气中都是他们的欢笑声。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故人依旧在,却对面不相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二人都背过身去调整心情,还是洛回雪先开口了,说道:“说说你们的故事吧。去东仓国经历了什么?” “东仓国?你怎么知道是东仓国?” 洛回雪云淡风轻的说出“东仓国”三个字,景流云却深感意外。 “哦,姑姑同父亲说过,父亲和我说的。”洛回雪赶紧诌了个理由,好在这顺理成章,景流云只是稍微怔了一下也没再继续追问。 “那次,两军对峙,久攻不下,宫将军就令大军原地安营扎寨,共同商讨对策。当时战事吃紧,补给不足,只能速战速决,但是迟迟没有张良计。” 洛回雪点头,那次她知道,接连鏖战,双方都已经吃不消,似乎就在等谁先放弃,但是谁都不肯放弃。将士们虽然众志成城,奈何粮饷不足,饥一顿饱一顿,每个人的脸上都一股疲态,挥之不去。只是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忽逢转机,难道是与他们有关?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道。 景流云的嘴角有了笑容,带着骄傲,说道:“然后,我与明河就赌了一次。” 第113章 夜袭东仓营 “你们做了什么?”听到这儿,洛回雪忍不住问道,眼睛中放着光,分外明亮。她的思绪也跟着飘到了东仓国大战,毛估估也有近三年了。 三年前,她正豆蔻年华,随父兄到处征战,却极少受伤,一方面由于自身武功不俗,另一方面,自然是父兄的保护。那一次征东仓,多了景流云,加上她向来心比较大,竟没感觉到辛苦,相反,觉得征战也充满了乐趣。 景流云见她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和欣喜,便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和明河偷偷溜出去,正是东仓国递交降书的前一天。” 洛回雪惊道:“前一天?怎么这么凑巧?莫非那次东仓国的投降竟是因为你们?你们怎么没和我说?我一直以为是他们禁不住连番苦战这才放弃抵抗的。” 她的连番质问让景流云摸不着头脑,说到动情处竟然跺了跺脚,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景流云的心中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后悔。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了什么,再说这本是他和宫明河的秘密,连宫老将军将军都没说过,怎么会向一个并不亲近的名义上的表妹提起? 洛回雪看到他莫名其妙的样子,知道自己又沉不住气了,有些尴尬,这积极融入的后果就是自我代入感太强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因而赶紧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接着说。” 景流云白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说道:“那一天,我本向宫将军提议夜袭东仓军营,但是被制止了。他认为现在双方都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刻,说风声鹤唳都不为过,必定严防密守,如果去夜袭,占不到便宜不说,若是不幸被捉住,很有可能会成为对方的筹码,于现时的境地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再者,我又是皇子,万万不可冒险。” 洛回雪点头,这件事她知道,当时她也建议夜袭,但是被父亲一口回绝,所以三人才退出指挥帐。 “然后呢?”她追问道。 “然后,我和明河就对视了一下,我明白他,他也明白我。”他的笑容间有着自豪,对于宫明河,他总有一种没来由的默契。 “你们真的去夜袭了?”洛回雪惊道。 “那是自然。”景流云说得理所当然,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傲气。 “我们知道这次危险,所以就两个人去,没有带其他人。”景流云说着的时候,有了一些停顿。 洛回雪暗笑,什么其他人,不就是她吗? 偷偷瞥着他,正巧他也往她望,赶紧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们没有被发现?”为了掩饰尴尬,洛回雪又问他。 果然,听到这句话,景流云又陷入了回忆中,说道:“怎么会?大小姐,那是战场,不是你御史府,稍有不慎随时会身首异处。虽然我和明河一身夜行衣,都已经很小心了,可是还是几次差点被发现。” “那你们到底被发现了没有?”洛回雪直接想知道结果。 “你别这么心急,听我慢慢说。你要是还这么问个不停,打断我的思路,我可就不讲了。”景流云又白了她一眼。 要说洛回雪就是这么一种人,吃软不吃硬,景流云如此说,她还真的就杠上了,当下站起身,作势要走:“那本小姐不听了!”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解惑的机会,只是她要看看景流云的态度,她打赌他会留下他。 毕竟,如果有一件对方十分自豪的事情,那么他一定会分享出来。否则,让他憋着,会让他痛苦非常。 洛回雪了解,因为她就是这么一种人。 暗自偷笑,心中默数数字,看看景流云会作何反应。 果然,景流云一愣,他倒没想到她脾气还真大,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说道:“我还非要说,你坐好。” 洛回雪哼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头扬得高高的,一副傲得不得了的样子。一见她这副模样,景流云的语气倒软了下来,温言劝道:“好啦,坐下吧,听故事呢。” 不管怎么说,这一局算是自己赢了,洛回雪这才大模大样地重新坐下,用手托着下巴,也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吧,不是说你与少将军打了一个赌吗?” “对!因为我们二人一起行动,动静大了些,倒不如分开行动来得快。我们商量了,就以拿到东仓国的帅旗为赌约,谁拿到谁就赢了。” 洛回雪一听,立刻拍起手来,笑道:“妙极妙极,拿了帅旗,对于东仓国的军心必定是个不小的打击,军心溃败也不是不可能的。”后来,转念一想,当时并没有看见帅旗,想问什么,又赶紧闭了嘴。 景流云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觉好笑,说道:“怎么了,又不说话了?” 洛回雪小声说道:“回七皇子,奴婢不敢说话,万一又打扰了您说故事的雅兴,奴婢吃罪不起。” 她的声音慢吞吞的,声音还带着委屈,尤其那小眼神,故意带着一种怯意,让景流云哭笑不得。 “大小姐,您问吧。”景流云向她作了一个揖,她立刻忍俊不禁,哪还有刚才那怯生生的样子。 “我并没有听父亲说过你们拿到过帅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失败了?”言归正传,洛回雪提出她的疑问。 景流云说道:“怎么会失败?是这样的。我与明河分头行动后,我本想着去拿帅旗,可是途径一个帐篷,听到里面有人小心说话,我本想避开,可是留了个心,站定了,才发现那是主帅的帐篷。既然到了,不听听他们说什么,未免太对不起这敌营一晚游了。” “那是自然,每一件事都不能白做,即使是跌倒了,也别忙着起来,而要看看有没有能捡起来的东西。”洛回雪笑着说道,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说的话也正中景流云的心,让他不禁一笑。 “你说得对,我居然还真的听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这次没等她问,景流云就开始继续说了:“我听得出他们主帅的声音,他们打算烧我们粮仓。” “烧粮仓?这么卑鄙的想法都有。”洛回雪嗤之以鼻,又说道:“不过,那时我们的粮食也没多少了吧,也不过就三四天的量。”末了,又补充一句:“我猜的。” 景流云惊异于她的“猜测”,叹道:“你猜的真准。” 第114章 以其人之道 “过奖过奖,您接着说。”她调皮地说道。 景流云道:“我在帐篷外听了一会,知道他们打算派人潜入我方军营,因而便待他们行动的时候偷偷跟着。” “他们派了多少人?”洛回雪问道。 景流云伸出两个手指,在她面前晃着。 “也是两个?”洛回雪大叫道,“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景流云说道:“我本想通知明河,但是时间紧迫,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因而待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便向那二人出手。” 洛回雪听得津津有味,同时心中暗自后悔为什么那一夜要先睡觉,而不是同他们一起去做这么刺激的事情,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聚精会神地听。 “你武功那么好,那二人必定不是你的对手。”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想想,那时是我运气好而已。” “此话何解?”洛回雪不明白。 “那二人同我一样,也是蒙着面,穿着夜行衣,我偷袭他们的时候,他们确实吃了一惊,不过其中一个的身手十分了得,一看就是久经沙场之人,因而我只是起初占了上风,后面以一敌二,虽不落败,但是要取胜也是很难。” 景流云的脸上很是淡定,语气中竟颇有赞叹之意:“你知道吗,棋逢对手,那是一种可遇不可求。” “可是你是在战场少爷,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感慨人生的际遇。”洛回雪不满地甩了一句给他,打断了景流云的畅想。 “是,你说的对。所以那时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虽然那里很偏僻,但是时间久了总是不妥,因而我也想速战速决。我看出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少年功力较弱,便招招攻向他,果然,他被我攻得连连败退,眼神已经慌乱了。而另一个,并没有借机对我下杀手,相比之下他更在意他的伙伴,因而他的主要方向竟是保护他。” “那二人的关系想必十分亲密,否则不会放弃取胜的机会。”洛回雪分析道。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要不就是关系亲密,要不就是少年是他的上级。所以,我的招势更加凌厉,他们由最初的均势变成了招架了,而且还应接不暇。” “再然后呢?”洛回雪问他。 “再然后,我趁他二人不备,飞身向前,捉住了那个少年,然后一切就都停下了。”景流云回忆道:“我用手扣住少年的脖子,他的同伴果然慌了,眼神,从眼神就可以感受到他的紧张。” “我让那个黑衣人放下手中的兵器,不然我杀了他的同伴。没有犹豫,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剑,我看着那把剑落在地上,那个黑衣人只是让我放了他的同伴,其余什么都可以答应。” “这倒有意思了,你让他做什么?难不成让他告诉你东仓国的粮仓在哪儿?然后你去烧了它?”洛回雪笑着说道,她觉得景流云做得出来。他一向喜欢不动声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猜对了一半。”景流云笑着摇摇头,至今为止,他仍然为自己当初的主意感到骄傲。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洛回雪催促道,她不想猜了,她要立刻知道答案。 “我问他们打算去做什么,那黑衣人的眼神有了警惕,我的手用力了,少年吃痛地叫出来,黑衣人便立刻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那少年骂他泄露军情,黑衣人虽然带有愧色,却还是有问必答。他怕我伤害那少年。” “那少年只是之前骂骂咧咧,后面便不说话了。”景流云又补充了一句。 “少年是明白黑衣人也是为了保护他,不忍心再责骂他吗?”洛回雪问道。 “不是。是因为我嫌他烦,点了他的哑穴。” 洛回雪半晌没回过神,这让她如何猜得到? 叹了口气,催促道:“你还没说重点,快点。” “我问了他东仓的粮仓在那里,黑衣人迟疑了一下,用手一指。其实我之前还经过,但是没意识到那是粮仓。” “要是你都意识得到,那这仗还要打吗?就由你七皇子开个坛,每日坐在那儿想就是了。” 景流云这才发现她的话竟也多得可以,倒有些像那个少年,伸手点了她的额头,洛回雪揉揉额头,冲他笑笑,又重新坐好。 “我和黑衣人说了,让他去将粮草烧了,否则,他便要死。这少年,也要死。” “你够可以,居然让他去烧他们的粮仓。要知道,这可是死罪。”洛回雪叹道,凭她是万万想不到这个办法的。 “那是。让他去要比我去方便多了,我去的话,风险太大,那个风声鹤唳的时候,还是少些事好,倒不是怕事,我是怕惊动了宫将军,那后果,我可不敢想;另外,让他去烧自己的粮草,对于东仓军心的打击,那是不言而喻的。” “他答应了?” “我也没想到,他竟在意那个少年的生死,多过那次战役的胜负。是的,他照我说的去做了。” “你知道吗,就在那个黑衣人走了的时候,明河回来了。” 洛回雪笑道:“他怎么知道你在那里?” “他不过是找了一圈没找到,正巧看到我们那有人,没想到正是我。” “他有什么收获?”洛回雪问道。 “他可得意了,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样东西,往我面前一挥。哎,他居然将帅旗拿了回来。” “他一向厉害!”洛回雪的语气中充满了骄傲,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宫明河当时的笑容多么明亮。 “你不许这么说。”景流云不开心了,她怎么能在自己的面前夸赞别的男子,哪怕是他最好的兄弟也不行。 “行,不说了。你说。” 洛回雪干脆的态度让景流云很满意,便接着说故事:“明河将帅旗甩出来的时候,少年的眼睛睁得特别大,震惊,盯着明河看了好一会。明河为了气他,将帅旗更加用力地挥了起来,那少年有话说不出,都快憋出泪水来了。我没说话,就向着黑衣人刚才指给我的方向指了一指,此时,那儿已经烧起来了,而且火势越来越猛。” “少将军是不是很惊讶?” “我告诉他那是东仓的粮仓,他愣了,随后给了我一拳,说还是我赢了。”景流云笑道。 “你是巧胜,若按赌约的话,还是少将军实至名归。”洛回雪说道,虽然她心中还是觉得景流云做得好。 “后来你放了那个少年?”她又问道。 “是,言出必行,没必要多增杀孽,我相信,守着粮仓的那几个人已经被黑衣人杀了。” “再之后,你们就将帅旗放到了南越大营,而东仓粮草尽失,你俩自然什么都没说,便做出了天命所归的假象。彼竭我盈,剩勇追穷寇,所以翌日才会大获全胜,这么快班师回朝。” 如此,洛回雪便清楚了。 第115章 他叫景流殇 景流云点头,事实上也正是这么做的。纵然次日疑点重重,但是却也没谁追问这些,也就成了一个秘密,随着大军的胜利还朝就尘封了。 “这个故事果然有意思。”洛回雪赞到:“其实我更想知道,东仓的粮草被烧了之后,他们那发生了什么?” 景流云笑道:“这个我怕是不能解答了,我与明河放了那二人之后便离开了。想必那一晚,东仓是个不眠之夜吧。” “那二人,怕也是活不成了。”洛回雪叹道,回想着景流云刚才的话,不由得笑了。 “对了,那二人的姓名你可问了?”她忽然又问道。 景流云摇头:“没问。” “为什么不问?”洛回雪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让他烧自己粮草已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又何必问出姓名让他难堪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小姐,你说呢?” 他调侃着洛回雪,她想想也是,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钦佩。 “好了,我的故事也说完了,是不是该你说了?”景流云话锋一转,问向洛回雪。洛回雪没反应过来他要知道什么,脱口而出道:“啊?我要说什么?” 她确实没什么事情瞒着他的,唯一的事情,自己早已老实交代了,只是他不信而已。 景流云的神色有些严肃了,看得洛回雪有点忐忑,她打量着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就是,我定然不会瞒骗你。”洛回雪赶紧说道,这种气氛让她不舒服,像是一切都停滞了一般。 “父皇带你去御书房,可与你说了什么话?”他问她。 一听这个,洛回雪的神色不自然了,低下头,手不住地绞着裙上的带子,没有说话。 “你说就是。”景流云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只是他却想不出这其中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这没道理。 “皇上,可能是开玩笑。”她最终说了这么一句话,看了一眼景流云,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开玩笑?刚才我看父皇的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若是开玩笑,这个玩笑或许开得大了些。”景流云低声说道,心绪不宁。 “你是在怀疑什么?”洛回雪问他,她隐约觉得景流云的话不简单,他肯定是知道什么,或者担心什么,但是他却没有告诉她,这让她的心都纠起来了。 “你快点说啊,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她又催促着,她宁愿所有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全部都摊出来说,也不要猜来猜去的。那样,她受不了。 景流云不安地望了望她,又低下头,问道:“父皇是要纳你为妃?” “你怎么知道?”洛回雪惊异于他的判断,他竟然猜得出来。 “果然是。”景流云说道,眼神变得深邃,像笼罩了一层雾一般,不知道从什么是后期,他的眼中经常出现这种眼神,迷雾一般,让人无法捉摸。 洛回雪记得,以前他的眼神很清澈。 “所以我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毕竟,毕竟之前,皇上是为我们指婚的,虽然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但是都是心照不宣的。如今忽然说出这种话,我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景流云问道。 洛回雪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担心而已。” 如果任何事情都知道为什么担心,担心什么,怕也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内心的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 “你想不想知道那日救了你的公子是谁?”景流云忽然问了她这个问题,这实在是出乎洛回雪的意料。要知道不久前他和瑾妃还是三缄其口,一味的回避这个话题。如今,竟然主动要说,她立刻点头。 “那我就和你说说。”景流云说道。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改变初衷,但是现在他觉得他要说,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 “那个公子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子吗?”他问道,让她回忆一下。 洛回雪想了想,慢慢说道:“他的年龄比你我都大一些,或者说,与欧阳差不多,对了,身高也与欧阳差不多。他样貌俊朗,沉默寡言,但是看着很是稳重。” “其他呢?”景流云问道。 洛回雪又回忆道:“其他,我说不好,感觉很神秘,从来都是他问我,我倒没问过他神秘问题。” 景流云点头,说道:“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去他那里的人,你应该问问他。” 洛回雪纳闷了,这句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便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应该问问他?我一个姑娘,盯着一个男子问长问短,终究不合适。” 景流云摇头,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地方,与皇宫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吗?比如说,芳阑宫。” 洛回雪哪还记得那么多,她当时可是被害,又不是去观景,觉得景流云这问题问得实在是让人费解,皱了皱眉说道:“我说七皇子,不是你要讲给我听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一直是你问我啊?” 景流云一想,她说得确实有些道理,便又笑道:“是的,原是我不对。” “那个公子是我二哥,他叫景流殇。” 洛回雪一下子站起来,大叫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极大,可见她的极度震惊,旁边树上的鸟儿都被惊走了。 景流云探究地望着她,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四处望了望,好在没人,她讪讪地笑了下,再次坐在景流云的身旁。 “他,为什么取这么个、这么个……”洛回雪没有往下说,看着景流云。 “你是想说,为什么取这么个不吉利又伤心的名字?”景流云自然明白她想问什么,便替她说了出来。 洛回雪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你二哥,他、他不是幼时夭折了吗?”问了之后,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景流云倒是很平静,示意她不要紧张,也正是他接下来要说的。 “你说的没错。南越谁都知道,父皇有七位皇子,其中大皇子、二皇子幼时夭折,三皇子、四皇子由于母妃身份低微,自身又没什么建树,很少为人所知。而六皇子少年时不慎落水殒命,现今,只有我与五哥。” “你说他是你二哥。难道他并没有死,而是被圈禁起来了?说他夭折不过是掩人耳目!”洛回雪觉得只有这个解释。 “你说得没错。二哥身患奇疾,幼时几次差点丧命,也正因如此,才取了流殇这个名字。父皇为了保护他,才让他独居偏安殿。”景流云的眼中也有种淡淡的哀伤。 第116章 幽居偏安殿 听到景流殇原来身患奇疾,忽然想到他波澜不惊的眼神,洛回雪的心中有了些落寞,不管怎么说,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而且,他还是景流云的哥哥。 “那他,究竟患的是什么病?” 景流云摇头:“我不知道,母妃只是提过二哥只要一受伤就血流不止,有一两次太医都束手无策了,差点就真的走了。” 洛回雪听得头皮发麻,对于她而言,受伤是家常便饭,如果真的如景流云所说,那么岂不是随时都可能没命。这也难怪皇帝会将他保护起来。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患这种病?”她又问道。 “他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被移居偏安殿了,算来,二哥已经二十岁了,这么多年,他早该知道了。” “难怪他会常有那种眼神。皇上也是用心良苦。不过我见那岛上并没有许多人,只见到翠竹一个侍女。” “哪种眼神?”景流云追问道。 洛回雪看着他,说道:“一种说不清的眼神,像是一切都放下,又像是心有无限事。他一向是这样吗?” “他是这样,我理解。父皇同意我和五哥每年悄悄地去看望他一次,略微小坐一会也就离开了。算时间,又该去了。” 洛回雪又叹了口气,除了叹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忽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大哥呢?真的是夭折了,还是也被保护起来了?” 景流云猛一抬头,接着说道:“这个我不好说。其实想想,这也是一件悲伤的事。” 洛回雪觉得景流云很是伤感,看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便赶紧又道:“那就不说了,没关系。” 景流云朝他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你说说便是了。” “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册立皇后吗?”他问她。 “这个我猜应该是在后宫中,有机会成为皇后的只有姑姑与仪妃娘娘,但是她们二人实力相当,皇上不愿意打破这个均势,所以后位才会悬而不决。” 说到分析,洛回雪永远都是站在一定的高度,这让景流云刮目相看,他说道:“对了一半。” “一半?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作为女子,洛回雪觉得景流云的话必定会带出一些宫廷秘事,不由得坐得正了一些,洗耳恭听。 “皇长子和皇次子,都是先皇后所出,这你知道吗?” 洛回雪自然是知道,只是后来皇后在生下次子之后三年的时间左右就去世了,这还是她后来听父亲说过的,当时,还惋惜了好一阵呢。 如今想想,她有了一种猜测。 三年的时间去世,而景流殇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幽居偏安殿了,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 “皇后之死,是不是与二皇子有关?”她的声音有些怯意,问了出来。 景流云颇感惊讶,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赞赏:“没错。当年二哥初次病发,父皇召了太医联合诊治,却没有一个太医敢说可以根治,就连病因也说不出来。父皇看着二哥那么小就如此痛苦,勃然大怒,将太医全部打入天牢,这件事,当时轰动了整个南越。” “然后呢?” “然后,听说先皇后去了一趟天牢,谁也不知道她与太医说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先皇后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在父皇那儿跪了一天一夜,用血写了封信,求父皇善待大哥和二哥。然后就拔下发钗,自尽了。” 洛回雪震惊了,问道:“为什么?先皇后为什么这么做?” 景流云答道:“不知道,只是她死后,太医都被放出来了,父皇罢朝三日不见人,只是对着大哥、二哥沉默不语。” “这其中想必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先皇后已经去了,皇上定然不会说。唉,可怜了你大哥和二哥。这么小,母亲就去了,而且,还身患重病。” 景流云纠正道:“二哥是身患奇疾,大哥并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洛回雪现在倒不是催促地问了,她知道景流云的心中也不好受,因而语气很是柔缓。 “就在父皇全力救治二哥的时候,大哥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父皇那个时候几乎要疯了,派了很多兵力去寻找大哥,三个月,却一无所获。” “所以,皇上不得已对外宣布两个皇子都夭折了,下定决心将二皇子保护起来。” “是。并将偏安殿设为禁地,任何人不得踏入。而我和五哥之所以可以一年探望一次,是父皇怕二哥寂寞,也是征求了二哥的同意。”景流云叹道。 “短时间内丧妻丧子,纵然是皇帝,也难以承受这个打击。皇上不立皇后,也是对先皇后心存内疚和怀念吧。” 景流云问道:“为何说内疚?” 洛回雪用手托着下巴,明亮的眼睛中竟然也迷了一层雾,半晌,幽幽地说:“皇上必定是对先皇后心存内疚。如你刚才所言,先皇后竟然跪了一天一夜,看来二皇子的奇症与先皇后有着一些联系,说不准是从母体带出来的病症。先皇后去天牢密见太医,应该是去确定她心中的怀疑。” 见他面露疑色,洛回雪又说道:“你再想想,若不是先皇后的原因,太医为何不说病因?南越医术最好的人都在皇宫,竟没有一个人能诊断出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不是他们不知道,只是他们不敢说。那病既然无法根治,太医难逃一劫;将病因归于先皇后,仍然难逃一劫。试问,太医要怎么做?倒不如不说,说不准还能保全性命。而最终,他们赌对了。” 经洛回雪这么一分析,景流云豁然开朗,叹道:“你竟能想得如此通透,真令我刮目相看。” 洛回雪笑了,眉头却没舒展。 “可是,先皇后也不用死啊,她若不死,大哥说不准也不会失踪。” 洛回雪叹道:“这便是女子的心思了。就如刚才的话题,皇上之后没有再立皇后,并不代表他的专情,而我也从来不认为皇上是个专情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后宫新人的不断涌进,皇上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于二皇子的病因,皇上迟早会调查出来。先皇后选择自尽,才能保全她的两个儿子。这样她留在皇上心中的影像永远都是美好的,皇上才会更加看重她的儿子。” “你说得对。”景流云说道。 “好了,这都清楚了,接下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既来之,则安之吧。”洛回雪伸了个懒腰,景流云先起身,向她伸出手。她略一迟疑,握住了他的手,一同向芳阑宫走去。 第117章 再回御史府 第二日,是洛回雪回府的日子,依她所言,景流云并未陪同。 用完早膳,瑾妃便派桑兰送其回去,离开了这么久,再一次看到洛府大门的门匾时,洛回雪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却并不是亲切感。 花氏已经为洛回雪准备了好些精致的点心,虽然她说用过膳了,但是禁不住花氏的唠叨,又用了一些,见她又吃了,花氏这才又笑意满满。 回来的这几个时辰,花氏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细细打量着,忽然拿起手绢又擦拭起眼角,洛回雪这才发现她哭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糕点说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呢?” 洛回雪是真的着急,在这洛府,她在意的、在意她的,也就只有花氏与锦瑟了,锦瑟也连忙擦擦眼角给花氏递上了一块绢帕劝慰道:“夫人,小姐这都回来了,您不该哭,应该高兴啊。” 花氏握着洛回雪的手,看着她笑着,可是眼睛分明是红红的,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洛回雪明白她是心疼自己,便也握紧了她的手,说道:“娘,您看,我的脸已经好了,不是和以前一样吗?您就别伤心了。” “回雪,是娘不好,娘那时不该不相信你,如果不是娘不相信你,你就不会受委屈。娘怎么能认不出你呢?那时怎么会鬼迷心窍了呢?”花氏的声音充满内疚,一想到那日洛回雪被欺负,而自己却冷眼旁观,心里就如同刀割,不能呼吸。 洛回雪赶紧摇头:“不是的,娘,您那是担心我,您怕我被伤害才会那样。如果换成我,也会和您一样的。总之,我现在好了,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对了,这么久了,您都没进宫看我,这我可要埋怨您了。” 洛回雪的声音很轻快,她希望通过开玩笑来让花氏释怀,花氏本就心直,一听她这话,立刻话题就被带偏了,说道:“哪有?娘是想去看您来着,可是你爹说,万一我去了影响你恢复,我这才忍着没有去。否则,娘肯定天天都去瑾妃娘娘那儿守着你。” 银露在一旁接着说道:“小姐,您真的错怪夫人了,夫人每天都念叨着您呢,好不容易盼到了今天,夫人一早就起床准备了,这些糕点可都是夫人亲手做的,我和锦瑟都不让沾手呢。” 锦瑟连忙点头:“真的小姐,夫人执意自己动手,也只有为了老爷和您,夫人什么时候下过厨房?” “死丫头,话这么多。还不去把小姐的新衣服拿来试试?”花氏嗔怪着,银露和锦瑟对视一眼,一起笑着跑开了。 “娘,辛苦您了。”洛回雪动情地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她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但是花氏却在无形中给了她母亲的感觉,从另一种程度上弥补了她自小缺失的母爱。 洛回雪忽然对上天也有了感激,暗自发誓这辈子必定会好好孝敬花氏。 花氏听她那么说,眉头一皱,佯装生气道:“你是娘的女儿,娘为女儿做些事情有什么辛苦的。再这么说,娘可要生气了。” 洛回雪连忙拥着她,冲她扮了个鬼脸,花氏这才笑了。 “回雪,娘希望你这一次之后,再也不要有任何磨难,你这么小,却受了这么多苦,娘心中难过。” 花氏抚摸着她的脸,喃喃地说着,洛回雪只好不住安慰道:“不会了,不会了,娘您放心。” 花氏点头,又抚摸着她的头发,她已经太久没见到她的女儿了,如今劫后重生一般,她一定要好好看看。 看着花氏的表情,像是怕她一眨眼,洛回雪就没了似的,看得洛回雪心中酸酸的。 正看着,花氏的脸上忽然略过一丝惊讶,像是怎么也想不通,心有疑惑,却没有问。 洛回雪看出来了,便问她:“娘,你怎么了?有话您说就是了,咱们母女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花氏笑了,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娘记得回雪的左眉间没有痣,或许,娘记错了。” 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会记错自己的孩子眉间有没有痣,况且,还是花氏这种女儿至上的人。她不过是怕了,她怕因为自己的一个怀疑,让女儿又遭受什么意外。 她承受不了,宁愿是自己记错了。 洛回雪听她那么说,便明白了。她问过欧阳流风,他也不能确定以后的容貌会不会变,倒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便罢了,因而说道:“娘,我的左眉以前是没有痣的,您没有记错。” 花氏一听,便惊讶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洛回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个神医也不清楚。他只是说,或许是因为这次容貌伤得太严重了,所以恢复后会与之前有些不同。说不准以后还会再变呢。” 她的语气很轻松活泼,从花氏的脸色变化上,她知道花氏已经接受了这个想法。 只要女儿是自己的,只要女儿好好的,容貌又有什么重要呢? 花氏松了一口气,反而安慰她倒:“没关系,不管怎么变,我的回雪都是最漂亮的。只是,我瞧着这颗痣,有些熟悉。” 花氏在思索着,却又一时想不到是谁,洛回雪便说道:“是素月吗?” “对,就是那个死丫头……”花氏想起来了,脱口而出道。 现在再听花氏称呼以前的自己是“死丫头”,洛回雪倒没那么生气了,她只是撇撇嘴道:“娘,你不能再那么叫素月了……” 花氏连忙笑道:“是的,是娘错了,娘这不是、不是叫顺口了吗?” “总归是我对不住她。”洛回雪说道。 花氏道:“素月这孩子也是命苦,娘以后改。” 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要不是因为七皇子,你和素月肯定能成为好朋友,当时,我和她娘还算有过一段交情呢,只是后来她早早地走了,加上你爹与他爹同朝为官,政见时有不同,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听到这儿,洛回雪心中一动,问道:“她、她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氏笑道:“你怎么想听这些了?” “娘,你就说吧,我想知道。” 花氏禁不住她的撒娇,被逗得笑个不停,只好妥协:“好了好了,娘和你说。” 洛回雪这才坐好,给花氏满满地斟了一杯茶,依偎着她静静地听着。 第118章 陆氏采薇女 “素月她娘,那个真是一个美人儿。”这是花氏说的第一句,也是她的最直观印象,语气里充满赞叹。 “比娘要美吗?”洛回雪笑着,托着下巴问道。 花氏冲她笑了,说道:“比娘要美上十倍、百倍呢。” 说完这句话,花氏便开始讲下去了:“素月的娘姓陆,闺名叫做采薇,那叫一个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我当时第一次见她都愣了呢,更不要说南越国的那些少年了。我也是在无意中认识她的,那年元宵灯会赏花灯、猜灯谜,她一下子猜中了好多,成为了最耀眼的姑娘。” 洛回雪听到这儿,撇嘴说道:“为什么我那么笨,如果是我,肯定一个都猜不出。” 花氏笑了,摸摸她的头说道:“你是我的女儿,随我,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自己,万一猜中了一个两个呢。” 花氏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回雪,你什么时候会武功的?娘怎么一直不知道?那次看你使出武功,娘被吓了一跳呢。” 洛回雪一听,连忙答道:“娘,七皇子不是说了他教我的吗,您怎么又忘了?你接着讲故事啊,怎么又跑题了。” 花氏拍拍脑袋,是啊,这怎么又忘了,到底是老了,记性也差了。 “好了,好了,是娘不好,接着说。” “那次灯会,采薇见我喜欢她的荷花花灯,便送给我了,我们就这么认识了,随后就经常约出去。后来,聊得多了,我们便都知道了身份。只是,那时候宫将军还不是骠骑大将军,而你爹,也不是御史。这样倒好,相处起来简单多了,说的都是些小儿女的心事。” “不过,她的身世倒没和我提起过,我问过,她没说,反而有些忧郁,我便也没再提了。只是看她的言行举止,必定是高门朱户的小姐,气质在那里摆着呢。” “后来,我们先后怀孕,你比素月先出生,素月出生的时候,我还去看过她呢,那孩子,真是白嫩漂亮,尤其那双眼睛,笑起来,像月亮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采薇他们才给取名为素月。对了,当时我就看到那孩子的左眉间有一颗痣。” 洛回雪静静地听着,关于母亲,她知之甚少,父亲和哥哥也很少提起,至于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她还记得小的时候问过父亲,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父亲只是沉思一会,说一句:“你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其余,便再也不肯说了。 如今,从花氏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洛回雪的心中暖暖的。 “那她是怎么去世的?”洛回雪问道,问了之后,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眼睛也直直地看着花氏。 花氏叹了口气,说道:“这其实我也不清楚。生完素月之后,采薇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我去看过她几次,每次看了之后就发现她的气色越来越差。我还特地问过为她诊治的大夫,都说是思虑过多,忧郁成疾,她心中有事,却不愿意说出来。时间久了,就药石难医了。” 原来母亲是这样去的,洛回雪心中有些明白了。可是她想不通,究竟母亲为什么忧郁成疾,竟然会到药石无医的地步。而父亲,肯定是知道,但是却无能为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呢?”她追问道。 花氏看了她一眼,说道:“然后,就在采薇的葬礼上我去了一次,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宫将军就不再长居京城,而是屡屡向皇上请求出征,京城的府邸倒像个驿馆,一年都待不了几次。你还别说,自从宫将军出征,咱南越还真的就是屡屡告捷,否则骠骑大将军府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地位?” “宫将军,是想要要离开这个伤心地才去出征的吗?”洛回雪的语气带着伤感,她猜想因为母亲没了,父亲便用出征麻痹自己,如果战死沙场,就能与母亲团聚,这本就是个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选择。 她忽然想到了宫明河出征前和她说过的那句话:“这是素月的手链,你留着。你留着,爹爹和我,才会愿意活着回来。” 忽然,眼中有了泪水,她赶紧转过头,喝了口茶,接着茶的氤氲掩盖眼中的模糊。 “你要是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宫将军对采薇,那真的是好。我从未听采薇说过他一句不好,只要是提到宫将军的,她的眼里都是笑。只可惜,这么早就没了。唉,素月也没了。他们父子,这日子怕也是难熬啊。” 花氏的眼中充满了同情,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又摇摇头。 “娘,那咱们以后与他们多多来往?如果能帮得上,那就多帮帮吧。”洛回雪拉着花氏的胳膊说道。 花氏当然没意见,只要她女儿说的,她自然是乐意。不过,想想,还是有些麻烦:“只是,怕是他们早已将我们视作仇人,又怎么会要我们的帮助呢?再者而言,骠骑大将军府位高权重,未必需要我们。” 洛回雪说道:“娘,话不是这么说,谁能保证这辈子不需要别人帮助呢?只是女儿希望娘能答应,如果以后力所能及,看在女儿的份上,就帮他们一把。” “好,那娘什么时候和你爹说说。”花氏满口答应。 “这就先别和爹爹说了。”洛回雪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或许正是由于上一次洛文山的态度,让她瞬间看清了他寒凉的一面。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更何况宫一还与他同朝为官。 在官场上,哪有朋友,只有利益。 花氏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说道:“也好,你爹事情也多,说了也不见得记得住,这不到现在还没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又被皇上留下了。等有那个机会,娘再给他吹吹风。” 听花氏这么说,洛回雪开心了,对着她娘的脸就亲了一下,这可把花氏给乐的。 正在此时,银露与锦瑟来了,手中还捧着好几套衣服,全部都是洛回雪喜欢的颜色。她开心极了,说道:“娘,怎么给我做了这么多套衣服?” 花氏笑道:“不久就过年了,你总要几套新衣服啊。” 洛回雪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花氏点着她的额头说道:“在娘眼中,你永远都是孩子。” 银露和锦瑟在旁边也一个劲地笑着,她们很久没见花氏笑得这么开心了。如果一直这样,那倒真的好了。 第119章 找本兵法来 在府中过了一段时间,洛回雪就觉得有些闷了,很是怀念前一段日子。每日由景流云陪着去欧阳流风的茅屋,换了药一起逛逛,晚上再一起用晚膳,时间就那么慢、又那么快地过了,像是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住,又像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只能够用来回忆。 “唉。”她叹了口气,坐在园中的摇椅上,头靠在椅子上的软枕,手中晃着一根花枝,百无聊赖。 “小姐,要不我们去街上逛逛?这马上快过年了,一定很热闹。”锦瑟见她老是长吁短叹,便建议出去玩玩。洛回雪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每日都逛街,都快逛腻了,没意思。” “那要不我们去夫人那里?”锦瑟又说道。 “不去了,娘那里约了很多达官显贵的夫人,一群女人聚在一起,不过就是那些家长里短,也没什么意思。” 锦瑟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坐在旁边,手托着下巴苦思冥想。 最终,一声叹息变成了两声。 “锦瑟,你去找本书来给我看吧。”洛回雪吩咐道。 锦瑟纳闷了:“小姐,您可是很少看书的啊。怎么忽然有闲情逸致读书了?” 洛回雪白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锦瑟,不是我说你,你平时空的时候也多读读书,纵使不能出口成章,咱也不能贻笑大方是不是?” 锦瑟被说得一头雾水,挠挠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点头:“是的小姐。” 洛回雪表示很满意,手一挥说道:“去吧,取本书来给我看看。” “可是小姐,您要看什么书?”锦瑟弱弱地问道。 洛回雪略一思考,利落地说道:“去找本兵法来。” “啊?”锦瑟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悠然自得的洛回雪,不知道小姐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看兵法。 一个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居然要看兵法。 洛回雪本惬意地在摇椅上晃,一听锦瑟这尖叫,那怡然的心情顿时被破坏了,摇椅“吱呀”一下停下了。 “啊什么?锦瑟,刚跟你说了要多看些书,现在本小姐还要教你,作为一个有修养的女子,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大惊小怪。你自己说这合适吗?真是的。”洛回雪很是语重心长,这让锦瑟更是惊愕。 她走近洛回雪仔细打量着,洛回雪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没好气地问道:“干嘛啊?我说得不对吗?” 锦瑟被她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说道:“小姐,你以前不看这些书的啊?” 洛回雪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是以前。我考考你,我以前看什么书?” 锦瑟老实地答道:“针织女工,偶尔看些诗词歌赋。” 洛回雪心道:“看那些还不早睡着了,再说,若是看那些,还怎么去打仗?”不过口中却说道:“那些早看腻了,现在我要看些兵法。” 锦瑟“哦”了一声,但是迟迟不动。 “怎么了?别告诉我这府里竟没有一本关于行军打仗的书。”洛回雪说道,若是没有,那只能接着无聊下去了。 不过锦瑟这个时候给了她希望,她一拍手,高兴地说道:“小姐,老爷的书房肯定会有这些书。我们去找老爷借。” 洛回雪有些犹豫了,在她毁容前,这个便宜爹爹与自己相处还是挺和谐的,自从这次伤愈回府,她总觉得两人有了隔阂,但是互相很有默契地不去触碰,继续维持着表面繁荣。所以洛回雪不能下决心,这是去,还是不去。 “怎么了小姐?”锦瑟见她若有所思,却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因而问道。 “锦瑟,你觉得,爹爹对我如何?”洛回雪试探性地问她。毕竟有些事情,是当局者迷。 锦瑟笑了,说道:“小姐,这还用问吗?老爷一直很疼您啊,在这点上,二小姐是远远不能与您相比的。您心里都知道的啊。” 洛回雪点头,慢慢说道:“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你没觉得爹爹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有些疏远。” 锦瑟摇摇头,她倒没有觉得,看着洛回雪认真的样子,便知道她可能是想多了,因而说道:“小姐,可能是您这么长时间都不在府中,所以再回来见到老爷自然不像之前亲昵。而老爷呢,也比较忙,因而公事而忽略了您,这些都是有的。不过毕竟是亲生父女,感情在呢,您可不要多想。” 洛回雪一想,也是有些道理,名义上毕竟是亲生父女呢。纵然之前让她觉得有些凉薄,但是一想到洛文山见到自己那讪讪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居然觉得是自己对不住他。 终究还是要在这洛府里长住下去的。洛回雪叹了口气,摇摇头,想想做人还是不要太精细了,开心些好。 “对了,我这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到沈玲珑和洛明霞?”想到这两个人,洛回雪就气得牙痒痒,若不是她们,自己何至于要遭受那些屈辱。 锦瑟一听,赶紧“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小姐,您怎么能直呼二夫人的名字呢?” 洛回雪不屑地“嘁”了一声,说道:“为什么不能?名字不就是用来喊的吗?” 锦瑟向四周望了望,小声说道:“小姐,二夫人再怎么样也是老爷的妾室,您要称呼她一声‘二娘’的。” “她配吗?”洛回雪倒是干脆利落,一点都不避讳。以她的个性,这么长时间没有去报仇就已经够给她们母女面子了,还想让她叫“二娘”,真是滑稽。 锦瑟无语了,她明白洛回雪,只是在这高门朱户里,有些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正愁不知如何劝解洛回雪时,却见她笑了。 她拉着锦瑟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放心。这不是在你面前吗?” 锦瑟忽然眼中有了泪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喊了声“小姐”。洛回雪一见,有些傻了,印象中并没有说什么让她伤心的话啊,因而赶紧问道:“锦瑟你怎么了?你别难过,我要是说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锦瑟赶紧摇头,说道:“不是小姐,谢谢您信任我。”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洛回雪拍拍胸口说道:“你差点吓死我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还是想想如何打发着无聊的时间吧。” 摇椅又“吱呀吱呀”地摇着了,一如洛回雪摇晃的心情。 “小姐,不如我们去向老爷借书,沟通沟通感情?”锦瑟狡黠地一笑,她很为自己这个主意感到得意。 “好!”洛回雪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却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好在锦瑟及时扶住了她。她自己倒像没事人似的,稍一站稳拉着锦瑟就跑,空中不住地回荡着“慢点小姐,慢点小姐……” 第120章 如此识大体 两个人一路小跑着,到了书房的门口差点没刹住,好在洛回雪急中生智抓住了门框,这才勉强稳住了。赶紧四处望望,没人看见,方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洛文山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满面春风的沈氏,正巧遇上洛回雪这略显狼狈的样子,都颇感意外。 洛回雪赶紧站好,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向着洛文山喊了声:“爹爹。” 洛文山应了一声,沈氏抢先夸道:“这么久没见大小姐,大小姐更加漂亮了。” 洛回雪一听她这话心中就有气,心中暗道:“若不是你们母女俩陷害,我何至于会受那些苦?这笔账,本小姐自会同你算。” 不过脸上却也是淡淡一笑,说道:“二娘过誉了。对了,妹妹如今如何了?可还能下床走动?” 望着洛回雪一脸温柔,沈氏脸色一凛,也就是一瞬间,又回复了笑容,说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明霞如今伤势是好了些,不过还需要将养着。大夫说,怕是还要有一个月才能下床。” 洛回雪顿时没来由的舒畅,要知道自己当初可也是将近一月不能走动,那还是在御医的细心照拂下,如今,这洛明霞总算也尝到了那份苦楚,这就叫做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大小姐,您怎么了?”沈氏见她有些失神,便问道。 洛回雪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对了爹爹,可曾请御医过来瞧瞧?当初女儿也是身受重伤,多亏了御医,一月左右就痊愈了。” 她的眼中满是关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让洛文山也有些不解。因而问道:“回雪,你难道不气明霞了吗?” 洛回雪赶紧摇头,一脸无辜,说道:“爹爹,您说的是什么话?明霞再怎么样不对,她终究是我的妹妹。虽然她当初是要害我,也不过是一时没想通,骨肉亲情,我岂是可以不顾的?” 她说得言辞恳切,让洛文山由衷地感到安慰,他摸着胡须,向着沈氏说道:“你看看回雪,如此识大体。至于明霞,你还是要多教教。” 沈氏只好不住地点头,还要向着洛回雪千恩万谢,赶集她的大度和宽容。 洛回雪自然表现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美得像幅画。 当然,她心中明白,瑾妃为了给她出口气,早早就回绝了洛文山请御医的请求。如今再提起,不过是让沈氏的心中更加不痛快罢了。 果然沈氏的眼神立刻暗了下去,洛文山叹了口气。 “爹爹何故叹气?”洛回雪赶紧问道。 “不瞒你说,我怎么会没有想过请御医,只是瑾妃娘娘不同意,说这是明霞咎由自取,要让她记住这次的教训。” 后话锋一转,对着沈氏怒道:“都是你,好好的孩子被教成这样,你怎么就不能同想容学学,明霞但凡有回雪一半省心,我也就不求其他了。” 洛回雪偷偷瞥向沈氏,她的脸上哪还有刚出门的得意样子,那脸尴尬得通红,身体向外倾斜着,可以看出她有多局促,多想逃离这个地方。 “老爷教训的是,妾身一定会好好教导明霞,再不会出现这种事了。”沈氏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洛回雪实在是痛快,她的心情忽然特别好,看锦瑟的眼神都与以往不同,这让锦瑟有些忐忑,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先下去吧。”洛文山闷声说了一句,沈氏赶紧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后却又回来了,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洛文山。 “还有什么事?”洛文山有些不快地问道。 沈氏连忙答道,脸上一红,说道:“老爷,晚上您还过去、看明霞吗?” 洛文山看看洛回雪,她正端庄地站着,想了想,便说道:“让那个不肖女反思吧,晚上,我要去想容那边。” 后一脸温和地向着洛回雪说道:“回雪,这些天爹爹一直在忙,都没能好好陪你们母女。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顿饭吧。” 洛回雪只是想气气沈氏,却也并没有很想同这便宜爹爹一起用膳,不过,看着沈氏那眼中嫉妒得发狂的眼神,她立刻就觉得洛文山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因而立刻故作开心地说道:“好啊爹爹,回雪等会就回去先准备着。” 洛文山说道:“让管家去准备就行了,锦瑟,你去通知管家,让他好好准备晚上的家宴。” 锦瑟立刻欢快地答道:“是,老爷。”说完偷偷给洛回雪扮了个鬼脸,脚步轻盈地抛开了。 沈氏想说什么又没说,一脸不快,灰溜溜地走了。手,攥得紧紧的,一不小心,掐到了肉,疼到了心。 她们都走了,洛文山便问道:“回雪,来书房是要找爹爹有什么事吗?” 光顾着出气,都忘了正事,不过这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正在犹豫间,洛文山又问了一遍,她这才开口道:“爹爹,今日有些无聊,边想着找爹爹借几本书来看。不知道,可还方便?” 洛文山还道她有何重大的事情如此纠结,原来是借书,这道真出乎他的意料,当即笑道:“这道真是奇怪了,我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有兴趣读书了?你要看什么书,要是那些针织女工的,爹爹这儿可没有啊。” 洛回雪一听,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爹爹,女儿不看那些,女儿是想来借一本,兵法。” 当她慢慢地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确实让洛文山惊到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便又问了一遍:“回雪,你说的可是,兵法?” 洛回雪点头,说道:“是啊,行军打仗的书,那看着才有意思。” 洛文山“哦”了一声,招呼她道:“跟我进来吧。”心中却着实纳闷这个女儿怎么屡次让他刮目相看。 这是洛回雪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这间书房,她竟没想到,这书房里的藏书当真是多,且都按类别整齐地码好。 “呶,”洛文山指着最里面的一个书架说道:“这里就是你要的书,看看喜欢哪本?直接拿就是了。” 洛回雪拿了一本又一本,总觉得都好,但是一下子又看不完,因而在纠结。 洛文山见她那贪心的样子,不禁笑道:“你以后要看书,可以随时进来,这又不是禁地。“ 洛回雪这才高兴了,便想了一下,放了几本回去,手中留了一本《六韬》,洛文山摸摸胡须,叹道:“回雪,你若是男子……” 未等他说完,洛回雪便接了上去:“当是我洛家之福!” 话音刚落,父女俩一同笑了出来。 第121章 我来找个人 却说沈氏怒冲冲地走了,想来想去,还是去了洛明霞的院子。 刚到院子门口,就闻到那熟悉的中药味,沈氏不禁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此时迎面来了碧枝,正好撞在了沈氏的身上。碧枝本低着头走路,冷不丁头上挨了一下,吃痛地叫了一声,再一看,沈氏正怒目圆睁,碧枝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痛了,连忙跪下,哀求道:“二夫人恕罪,二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沈氏一巴掌甩到了碧枝的脸上,打得碧枝眼冒金星,手中托着的药碗“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不长眼的东西,以后再这样,本夫人饶不了你!”沈氏指着倒在地上的碧枝骂道,似乎不解气,又甩了一巴掌。 碧枝眼中含着泪,缩在那里,大气不敢出。自然,更不敢哭出来。 “是,二夫人,奴婢记下了。”她颤抖着说着,低着头,这样沈氏看不到她的泪水,也就不会更加生气。 “哼!” “碧枝,碧枝……”屋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是洛明霞。 沈氏一听,顾不上碧枝,快步往洛明霞的房间走去,推开门一看,洛明霞正惊慌失措地望着门外,一见沈氏来了,眼中噙满泪水,想哭,却忍住了。 一见她这样子,沈氏心软了,连忙扶住她,柔声问道:“明霞,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別吓唬娘啊!” 洛明霞却望望四周,眼中充满了迷茫,摇摇头。 沈氏一见,心中更是紧张,赶紧摸摸她的额头,并不是很烫,只是她的脸色苍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唤碧枝。 “碧枝,快去找大夫。”沈氏大声喊道,碧枝一听,赶紧答应,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院外跑去。 洛明霞却使劲地摇摇头,虚弱地拉着沈氏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请大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氏急了,但是还是尽量柔声地安慰道:“明霞,大夫快来了,你再忍一忍。” 洛明霞指着桌上的杯子向沈氏断断续续地说道:“水、水,娘,水……” 沈氏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去拿水,慢慢喂她喝下,洛明霞缓了一会,脸色好了些,沈氏的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 刚要说话,洛明霞说了:“娘,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会。” “你先休息一会,娘守着你,大夫马上来了。”沈氏点头,坐在了洛明霞的床边,拉着她的手,她的脸色很是紧张,像是怕一松手,她的女儿就没了似的。 “娘,我刚喝了药,想静一静,你别让任何人进来,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她的脸色很是疲惫,声音也极度虚弱,看来是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沈氏本想将刚才的委屈和不甘向她倾诉,如今一看,还是缓一缓吧,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她好好将养着。 因而点头,但是终究不放心,又说道:“那娘陪着你吧。” 洛明霞赶紧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娘,你也回去休息吧,让我安静地睡一会。” 既然她如此说了,沈氏怕自己待着影响她休息,便小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又检查了一下,才离开了,把门也带上了。 洛明霞并没有睡,她的眼睛充满了惊恐,瞥着屋顶的横梁。 那儿潜伏着一个人,是一个男子。 可以说是个很英俊的男子。 只是,洛明霞没有心情欣赏他的英俊,在她看来,那是她的危险所在。 她不安地看着那个男子,直到他飞身跳到了地上。 “她们都走了,你,你不要伤害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洛明霞已然害怕到了极点。她蜷缩在床上,紧紧拉住被子,仅露出两只眼睛,望着他。 男子走向她,她赶紧往后又缩了一缩,带着哭腔请求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男子向她摆手,示意她不要怕,但是洛明霞岂能不怕,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男子只好站在原地,等她心情平复。 等了许久,那男子也没有动,洛明霞这才又重新抬起头,打量着他,这才发现,男子似乎有些局促。 “你别怕。”他先说话了,见她迟疑地望着自己,便接着说道:“我并不想伤害你。” 听到这句话,且男子确实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洛明霞这才弱弱地问道:“那你来做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男子听她说话了,这也松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来找个人。” 洛明霞一听,知道他来并不是为了自己,因而语气也缓和了些,问道:“你要找谁?” 男子挠挠头,想了一下,拿出一张纸,往洛明霞走去。 洛明霞一见,赶紧又往后缩了缩,只是已经到了床边,退无可退,因而又紧张起来。 男子见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尴尬,便将纸放到她面前的被子上,又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洛明霞见他退后了,便将信将疑地将纸打开,原来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气质清冷,面容清秀,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子看她的表情,心中升起了希望,赶紧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认识她?” 洛明霞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端详着这幅画像,转而问他:“她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男子老实地答道:“她是我的、朋友。只是失踪了,我找不到她了。我问了好多个人,找了很多天,才有人告诉我说,曾看过她来过这里。” 洛明霞依旧没有说话,她望着这幅画,陷入了沉思。 男子接着说道:“姑娘,你到底认不认识她?你如果知道她的下落,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会好好报答你的。” 洛明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见过她。” 男子大喜,立刻上前,洛明霞一见,赶紧说道:“你不许上前。” 男子脸上一红,解释道:“姑娘你放心,刚才我不过是怕你惊动其他人,这才威胁你。你放心,我只是为了找人,绝对不会伤害你。” 洛明霞见他如此紧张,便知道这画上之人对他极其重要,倒不如赌一赌。 “你找的这个姑娘,可是叫易轻霜?”她朱唇轻启,缓缓吐出这一句话。 第122章 无银三百两 男子瞳孔放大,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地说道:“是的,姑娘,你真的见过她?她在哪里?” 洛明霞打量着男子,故意叹了口气,放慢语速说道:“见过。她还在我家中住过一段时间。” “那现在呢?她还在你家中吗?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当真是急坏了。姑娘,你快告诉我。”男子一脸焦躁,可见确是心急如焚。 洛明霞摇摇头,说道:“她不在了。” 她不在了。 男子眼神忽然变得木然,不在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他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洛明霞,可是眼中看到的却不是她,只是眼睛望着她的位置。 “你是说,她是、死了?不会的,公、她不会死的。”男子的情绪忽然又激动起来,他大步上前,摇晃着洛明霞的肩膀,不住地问她:“你说清楚点,她是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洛明霞没想到男子的反应会如此大,她本就伤势未愈,如今经过男子这一猛烈地摇晃,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差点喘不过气来。 此时门外传来碧枝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奴婢能进来吗?” 碧枝听到里面的响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以洛明霞的脾气,既然连沈氏都赶出去了,自己更是不敢擅自进入,因而只能在门外先请示一下。 男子才意识到此时他正处于一个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的危险之中,赶紧松开手,可是又怕洛明霞泄露了他的存在,因而又将手放在她的喉咙之处,但是不敢用力,又怕伤了她,因而也有些手足无措。 洛明霞拿开他的手,缓了一下,向着门外说道:“没事,我不过是有些咳嗽。你去取些梨汁,晚些给我送来。” 碧枝听她如此说,便放下了心,毕竟这一个月的时间,洛明霞的病情反复无常,她也习惯了,因而说了声:“是,小姐。” “对不起。”男子满面通红,嗫嚅地道歉,忽悠抬起头,问道:“小姐,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她不在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急,她是在府中住了几日,只是后来,随姐姐进宫了,然后,就再没见到过。我们派了好多人手去找,但是始终没有发现她的下落。至于,是生、是死,我真的说不好。” 洛明霞边说边打量着男子,见他的脸色一会发红,一会发白,直到最后的茫然,心中忽然有了一计,暗道:“洛回雪,我们的事,才开始。” “她为什么会进宫?她怎么能进宫?”男子扶着自己的头,恨恨地说。 洛明霞思忖着这句话,试探性地问道:“对了,你是谁?易轻霜是你什么人,不能进宫,是什么意思?” 男子意识到有些失言,搪塞道:“小姐,你别问了。” 洛明霞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年龄不大,或许比她还略小一些,便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说道:“你不和我说,我怎么能帮助你呢?你一个人在这里找她,人生地不熟,如何找得到?” 这话正说到了男子的心坎里,他是找了很久,也确实一无所获,如今,终于有了线索,他需要帮助。 他问道:“你真的会帮我?” 洛明霞郑重地点头,不过心中倒是想笑,怕露出破绽,便用咳嗽掩盖住,谁料这一咳嗽,倒真的咳起来了。 男子见她如此难受还愿意帮助自己,更是感激,因而说道:“谢谢你。”赶紧将旁边的水端给洛明霞,她喝了一口,这才又缓了过来。 “谢谢。”她说道。 男子摆摆手,一脸苦涩:“她是我家小姐,我叫寻常,是小姐的侍从。” 洛明霞点点头,她只觉得洛明霞气质清冷,并非一般的小家碧玉,如今见这侍从,虽略带稚气,却也是一表人才,便说道:“你们是哪里人?轻霜是什么身份?还有你刚才说的不能进宫,我没有懂。” 寻常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不是京城人氏,小姐,是在一次除外游玩后就失踪了的,当时跟着她的是另一个人,叫做楚江天。只是,两个人都不见了。老爷和夫人急的不得了,这才让我出来寻找。我一路奔波,顺着那一点线索,一路找到了这里。” “楚江天?”洛明霞重复着这个名字,尽力回忆着。 “小姐,你听过这个名字吗?”寻常赶紧问道。 “哦,没有,这样吧,我也帮你找找看,如果有消息,我就通知你。”洛明霞很爽快地承诺道,这真让寻常感激涕零。 “你别叫我小姐了,我叫洛明霞,你叫我明霞就行了。”洛明霞的话让寻常更觉得温暖,用力地点点头。 “那我等会就去问问姐姐,看看她有什么线索。”她不经意地说着,果然,寻常听到后,赶紧问道:“明霞小姐,你刚刚说的姐姐是谁?她和我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洛明霞一听,赶紧说道:“寻常,你别误会,轻霜的失踪与姐姐没有任何关系,你千万不能迁怒于她。” 此言一出,寻常的眉头皱了起来,直觉告诉他易轻霜的失踪与洛明霞口中的“姐姐”有着不可推脱的关系,说不准,正是由于她才让小姐失踪的。 “明霞小姐,你不要为你姐姐隐瞒了,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小姐。”寻常的语气近乎请求,看得洛明霞也有些不忍心,因而说道:“我去帮你问问看,这件事可能有误会。” 说着便要下床,谁知身体太弱,刚坐直了身子,便觉得头晕眼花,差点倒下了,她用手撑着头,一脸痛苦。 寻常说道:“明霞小姐,你身子弱,养身体重要。你告诉我你姐姐在哪里,我自己去问。大不了我答应你,在事情没问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动手的,你放心。” 洛明霞很是为难,略微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谁让我们相识一场呢,那我就和你全说了吧。” 寻常一脸凝重地望着她,洛明霞这才开口说道:“我姐姐叫洛回雪,与我们南越的七皇子和五皇子都有很深厚的关系。她与你家小姐的关系很好,二人常常同进同出,我看得出,你家小姐对我姐姐真心相待。只是不久前,五皇子的生辰,我姐姐应邀去宫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家小姐也带上了。” “然后,就她一个人回来了。”洛明霞说完这句话,没看寻常,这个时候,还是给他留一些想象的空间吧。 寻常立刻转身要走,洛明霞喊住了他。 “明霞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什么事吗?” 洛明霞停了一下,说道:“我姐姐,武功很好,你要小心。” 寻常眉毛轻挑,向她抱了一拳:“谢谢,放心!”打开门,走了。 洛明霞忽然觉得身体好了不少。 第123章 寻仇月落轩 正当洛明霞边想边笑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吓了她一跳,她猛然抬头,看见寻常又回来了。不由得紧张起来,心道莫非他有怀疑,因而略带警惕而又微笑地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寻常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知道洛回雪住在什么地方。这里我不熟悉,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了你这里。” 原来是这样,洛明霞松了一口气。 “我不方便让人带你过去。你顺着我的房间出去,会看到一个花园,直走过两个路口,然后再友拐,就会看到一个院子,那上面写着‘月落轩’三个字。” “月落轩?小姐的院子怎么会叫这种名字。”寻常嘀咕道。 “这我可不能解答你。我姐姐脾气古怪,这名字也是她最近想到的。”洛明霞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明媚大方,好给寻常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准,他还能帮上她的大忙呢。 寻常也并不久留,他迫切要找到易轻霜,因而告别了洛明霞,往洛回雪的院子走去了。 此时洛回雪正躺在摇椅上,捧着刚从洛文山那里借来的《六韬》在慢慢读呢。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散落下来,落在她明亮的面容上,落在她手中的书页上。 锦瑟正在一旁烹茶,边烹边与她闲聊,悠闲、怡然。 “小姐,您怎么会喜欢看这种书?”锦瑟见她一手捧着书,另一手慢慢地翻动书页,眼神专注,便问她。 洛回雪闻言,指着《六韬》问道:“哪种书?这种书吗?” “是啊,奴婢从来没见过哪家小姐喜欢看这种男子的书,再说,以前也没见您看过。怎么最近变了这么多?”锦瑟皱皱眉,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小姐带给她的震撼真是层出不穷,像是越来越看不懂。 “你还小,不懂。”洛回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让锦瑟瞠目结舌。 自己小吗?好像与她年龄相当吧。真是的,这小姐现在说话也老气横秋的。 “锦瑟。”洛回雪忽然喊她,眼睛望着天空,像是在思索什么深刻的问题。 “哎,怎么了小姐?”锦瑟连忙答道,洗耳恭听。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她冷不丁地问了一个问题,倒让锦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身为奴婢,怎敢想以后的生活,纵使自己想过,那也不过是奢求罢了。再说,自己从来没想过。 “小姐,奴婢没有想过。奴婢会一辈子服侍您的。”想来想去,锦瑟觉得服侍洛回雪这才是最切实的生活。 洛回雪望了望她,她眼神清澈,声音诚恳,一瞬间,让她想到了纤云,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记得,当时问过纤云,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纤云也是告诉她会一辈子服侍她。 只是纤云要比锦瑟调皮多了,她们的感情也更深厚些,她们不仅一起长大,还一起上过沙场。只要有她的地方,纤云必定在十步之内。 只是,纤云先走了,没有完成她的承诺,并没有一辈子服侍她。 洛回雪的心情有些沉重,眼神也黯淡了下来,锦瑟有些纳闷了,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正好,这个时候茶烹好了,她倒了一杯,递给洛回雪,轻声说道:“小姐,茶好了,您尝尝看。” 洛回雪接过茶,喝了一口,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了,看着锦瑟笑笑。 “小姐,您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为了调节气氛,锦瑟便问她。 洛回雪看着手中的书,想了想,说道:“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这是宫一说过的话,洛回雪也是忽然想起来了。当时他说的时候,自己尚未明白。如今,却忽然有了这种感觉。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小姐,您同原来真的不一样了。”锦瑟自然不明白洛回雪的话,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人是会变的,只要不忘本真就好。”她抬起头望着锦瑟说道,见她有些想不通,便笑道:“晚上要同老爷夫人一起用膳,你帮我去准备一下。” 锦瑟一听,立马答应道:“好的,小姐。管家已经又来交代过了,奴婢会认真准备的。” 刚要走,又转过头来说道:“小姐,这次家宴只有老爷、夫人和您三个人呢,奴婢,真是开心。”锦瑟的眉毛一耸一耸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洛回雪笑了,向她挥挥手,锦瑟便如一只蝴蝶似的,欢快地飞走了。 “家宴,家宴,家宴。”洛回雪的口中不断重复着,想到了另一个地方,想到了另外两个人。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了,有没有想到她? 正在沉思的时候,耳边忽然略过了一阵风,她的直觉告诉她危险正在逼近,因而迅速向四周一望,寻常的身形已经几乎到了她的面前,而他的手,正扼向她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洛回雪一拍椅子,飞身一转,后退几步,方才站稳。男子虽然经洛明霞提醒,知道她会武功,却没想到一个深闺小姐的武功竟然会如此高,可以从他的七分力中逃脱。 再看她,仅是头发乱了一些,但是气场依然在,明艳而又清冷,像极了易轻霜。 寻常没有说话,出手攻向她,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有先擒住她,才能问出他要知道的消息。洛回雪一看原来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再细瞧,似乎尚未脱稚气,心中暗笑。她觉得似乎见过,却想不到在哪儿见过。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你是洛回雪?”寻常问道。 “是又如何?”说话间仍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经过这几招一试,洛回雪心中已经明了,这男子的武功不及自己,因而慢慢拆起招来。 “等会你就知道了。”寻常本来是占据攻的地位,只是短短的时间,已经变攻为守,渐渐有些急躁了,哪儿还能再与洛回雪说话,因而扔了一句给她,随后使出全力来。 洛回雪见他出的并非杀招,而是想擒住她,便陪他玩玩,反正自己也是无聊,正巧来了个陪玩的人。她放慢了招式,故意露出破绽给寻常,而在他即将得手的时候自己又轻松地逃脱了,如此反复了几十个回合,寻常已经额上冒汗了,早已没了耐心。 洛回雪手上动作加快,轻轻给他一掌,寻常后退几步后终于站稳。再一瞧面前的姑娘,正笑着看着他。这让他心中有些怀疑了,如此明亮的姑娘,怎么会害小姐?但是从洛明霞的话中他知道,小姐的失踪与她必然有关系,说不准,还是始作俑者。 一想到易轻霜,他的心就提起来了,他一定要找到她,因而神色又凝重起来,看着洛回雪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第124章 只道是寻常 “我们是不是见过?”见他又要出招,洛回雪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向着寻常试探性问道。 寻常的手停在半空,也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到。 “你是谁?为什么不由分说就向我出手?”洛回雪又问了一遍,她最不喜欢莫名其妙地陷入莫名其妙中。 寻常冷哼一声,问道:“我是谁你管不着,我只要知道,你把我家小姐弄哪儿去了,她现在人在那里,是生是死?” 他的话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怨气,让洛回雪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禁问道:“你家小姐又是谁?为什么你家小姐丢了要来找我?” 寻常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未说清楚,但是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又哼了一声,说道:“我家小姐是易轻霜。有人和我说过,她跟你去了一趟皇宫就失踪了。你到底把她藏在哪儿去了,你快点说!” 寻常的脸憋得通红,恨恨地望着洛回雪。他的腰挺得直直的,明明是很生气,但是却让洛回雪觉得好笑,仿佛看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洛回雪听他说完,这才想起他就是之前碰到的那个与夏绿争执的男子,他掉落的那副画像,画的就是易轻霜。 可以肯定的是,他与易轻霜的关系非同寻常,那么自己自然不能伤他,洛回雪暗暗思忖道。 寻常见她望着自己若有所思,担心她在打什么主意,而自己打又打不过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却还是正色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洛回雪抬头,说道:“你是轻霜的什么人?你叫她‘小姐’,那么你也是……”洛回雪向四周望望,最终没有说完,毕竟隔墙有耳。 寻常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只是闷声说道:“这你管不着。我只要知道,你把她藏在哪儿去了?你若是不说,休怪我不客气。” 洛回雪笑着摇摇头,说道:“孩子,你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寻常一愣,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听洛回雪叫他“孩子”,还是有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姑娘戏谑为“孩子”,他如何能忍? 当即瞪了她一眼,不过对她的话却很感兴趣,不服气地问道:“不适合什么?你什么意思?” 洛回雪又笑道:“你不适合威胁人。” “为什么?”寻常脱口而出。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却不明白这有什么适合不适合。 “拜托,做这种事都要戴个面纱,这是对它最起码的尊重。你一点都不遮掩,就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御史府,进我的院子,你觉得合适吗?就算你逃出去了,就凭我记住你的样子,你也会很快被抓回来。” 洛回雪慢慢说着,寻常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很是尴尬。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 “我说得对不对?” 寻常没有回答,不过后来还是点了一下头。 “还有一点。”洛回雪又说道。 寻常抬起头,示意她说下去。 洛回雪轻轻一笑,说道:“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加让人难堪,寻常艰难地摇摇头。 “那我说得对不对?”洛回雪又问道,她的语气极其温和,倒像个师傅在循循善诱,寻常从来没有过如此特别的感觉,特别的难受,打心底难受。 “我不和你争,你告诉我小姐的下落,我只要确保她安全,回来随你处置。”寻常又了,洛回雪的话让他莫名的烦躁,他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小姐。 “你放心,轻霜没事。”洛回雪重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递给寻常一杯,说道:“喝吧。” 寻常木木地接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不过刚才听到洛回雪说易轻霜没事,心倒是有些放下去了。 “喝啊,愣着干什么,怕我会下毒吗?”洛回雪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寻常赶紧摇头,说道:“不是。” “不是就喝!”洛回雪的语气又霸气起来,让她找到了当年在军营的感觉。 特别良好的感觉。 “哦。”寻常说道:“我喝了,你能告诉我小姐在哪里吗?” 此时,他的声音有些弱弱的,眼神还有些委屈,洛回雪很是受不了,甩了一句:“你爱喝不喝。” 寻常见她脸色有些变了,想了想,还是识时务些,将那茶一饮而尽,却被结结实实地烫到了,眼睛猛地闭上,又猛地睁开,洛回雪都替他捏了把汗。 看看自己的杯子,还有大半杯茶水,在等着放凉呢。 “倒是个实诚的孩子。”她心中暗道。 “喝完了。”寻常将空杯子倒扣给洛回雪看,洛回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在街上遇到过,你和一个姑娘在争执。我看到轻霜的画像了,只是没来得及找你。”洛回雪娓娓道来,寻常这才想起当时的一幕。 “那么,小姐真的没事吗?”寻常将信将疑,洛明霞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你等一下。”洛回雪向他说道,转身往房间走去。 “哎。”寻常见她要走,顿时又紧张起来,赶紧喊住她。 洛回雪叹了口气,无奈地转头看着他,说道:“孩子,你要记住,一,这是我家;二,你打不过我。” 寻常一听,顿时垂下头,闷声说道:“那你去吧。我,等你。” 洛回雪摇摇头,转身走了。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她出来了,递给寻常一样东西。 寻常下意识地接过来,原来是一封信,顿时有些犹豫,问道:“我,能看吗?” 洛回雪只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说道:“给你不就是给你看的?看,大胆地看!” 寻常忽然觉得今日怎么笨嘴笨舌的老被嫌弃,但是想到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不如老老实实照做。 “这是小姐的笔迹。”刚打开信,寻常就指着信欣喜地望着洛回雪,洛回雪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仅点了一下头。 寻常并不在意她的表情,接着看了下去。只见信上写着:“姐姐,一切安好,勿念。此生有你,再无遗憾。有缘再见。轻霜上。” 虽然就短短的几行字,寻常却如获至宝,看了又看,洛回雪一伸手:“给我吧。” 寻常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洛回雪说话了,他只能照做,便又看了一遍,方才递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洛回雪问他。 “寻常。” 寻常老老实实报上了名字,小姐既然能写这样的信给她,那么必定是她最亲近的人,因而望着洛回雪,他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信任。 洛回雪口中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笑道:“当时只道是寻常。” 寻常挠挠头,有些没懂。不过他也没必要懂。半晌,终于还是问了:“回雪小姐,你,都知道了吗?” 第125章 暂留御史府 寻常没有将话说明白,他也没敢说明白,故而只是这么一问。 洛回雪望望四周,没有人经过,便冲他点了头,说道:“机缘巧合之下,我便知道了。”后又追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寻常郑重地点头,说了句:“谢谢。” 洛回雪笑道:“这原本是应该的。对了,你口口声声称轻霜为小姐,你是她的侍从了?” “是的,我自小就待在公主身旁,负责她的安全。” 既然洛回雪都知道了,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不过洛回雪却不这么认为,隔墙有耳,整个南越,除了景流光、李江南与她,再没人知道易轻霜的身份。就连景流云她都没有提起过。 为了安全,她让寻常接着称呼易轻霜为“小姐”。寻常见她事事考虑周全,不由得又生出一种感激。 “寻常,其实,我并不能确保轻霜如今有没有事,自收到她这封信,已经近一月了,这一个月间,我也在养伤,虽然派人也在打探她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洛回雪叹了口气,自从易轻霜失踪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直到收到那封报平安的信,心才安定了一些。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无音讯了。如今,两军交战正凶,如若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寻常忽然怒道:“都怪那个楚江天,小姐的失踪必定与他脱不了关系,如若我遇见他,必定杀了他!”他的眼睛红红的,又急又气,又说道:“回雪小姐,你遇见小姐的时候,她可是与楚江天在一起?是不是他将小姐拐到这个地方?” 寻常殷切地看着洛回雪,想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回雪觉得这是易轻霜的私事,不便同他说,便说道:“寻常,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是等你家小姐自己与你说吧。” 很多事情,最好的托词便是“说来话长”了,而往往这四个字都能取得想要的效果。 “回雪小姐,你真是个好人。”寻常由衷地说道,洛回雪摇摇头,苦笑道:“看你的年纪,还是很小。寻常,并不是好人就会有好报的,对于人,还是不要轻信得好。” 寻常点头,又想到了洛明霞,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本性单纯,又自小待在易轻霜的身边,说是主仆,倒像是姐弟,本欲将洛明霞刚同他说的话和盘托出,又顾虑到她可能是一番好意要帮自己,怕是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洛回雪问他:“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寻常点头,低声说道:“自小姐失踪后,皇上皇后茶饭不思,派了很多人去寻找,均一无所获。再加上现在两国开战,军情紧急,都已经焦头烂额了。我寻了空,就偷偷溜出宫,一路找线索,这才找到了南越。” 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可还是没找到小姐。” 洛回雪拍拍他的肩膀,却见寻常眼眶有些湿了,说道:“小姐她自小就没吃过苦,又不会武功。如今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可曾受了委屈……” 他一个人喃喃地说着,让洛回雪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略一沉思,说道:“寻常,不如在找到轻霜之前,你就暂留御史府。我和你一起找。” 寻常一愣,摇摇头。这终究是御史府,而自己是北辰的人,虽然他和洛回雪问心无愧,可是光是身份就可以让人大做文章,后果,难以设想。 “你不要担心,我拿你当弟弟,在这御史府,我还是可以护你周全的。”洛回雪赶紧说道。想到那次偶遇夏绿,若不是景流云,怕是寻常早已惹上一身是非了。她不放心他同轻霜一样流落在外。 见他犹疑,洛回雪又说道:“你要相信,在南越找人,你没有我有优势。” 洛回雪的笑容让寻常有些不想走了,便又郑州地道谢,答应了下来。 二人略坐了一会,便传来了花氏那招牌的笑声。 寻常一听,连忙坐得端端正正,眼中流露出紧张的神情,不安地望向洛回雪,洛回雪示意他不要担心,先站了起来。 “回雪,在做什么啊,娘来了!” 听到这欢快的声音,寻常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院门,然后,一个穿着贵气的中年女子婀娜地走了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笑。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均透着灵气。寻常连忙低下头,他向来内向,在女子面前,总有一种没来由的羞赧。洛回雪看着他那样子,掩着嘴笑了。 “娘,您怎么来了?”洛回雪笑着迎上去,又见锦瑟与银露的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一个里面放着衣服,另一个里面也放着衣服。 花氏笑盈盈地说道:“晚上不是家宴嘛,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在一起这么隆重地吃饭了。娘想着,让你好好装扮一番。这不,给你新做的衣服正好今天拿来了,快去试试看。” 洛回雪点头,往衣服看了一眼,一件是秋香色,一件是竹青色,都是她喜欢的,便拿起来看了看,最后选了秋香色。 花氏便让银露与锦瑟将这两件衣服拿进去,特别交代,把秋香色的那件好好地熨一下。 忙完了正事,花氏这才注意到旁边立着的寻常,顿时惊道:“呀,这是哪家的小公子,怎么在这儿?”尚未等寻常答话,花氏连忙掩上院门,把锦瑟喊了出来。 锦瑟正在熨衣服,忽听花氏的大嗓门,像是有生死攸关的事情似的,衣服也不熨了,赶紧跑出来,紧张地问道:“夫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花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锦瑟骂道:“我问你,小姐的院子怎么进来了个男人?你是怎么办事的?若是坏了小姐的名声可怎么好?你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锦瑟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寻常,只是看洛回雪一脸镇静,便没有说话,却没想到花氏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当即瞠目结舌,求助似的望着洛回雪,而寻常的表情更加尴尬了,不由得往洛回雪的身后站了站。 洛回雪连忙上前,拉着花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您别这么大声好不好?你仔细瞧瞧,他长得像谁?” 花氏见洛回雪向自己眨了眨眼,又听她如此问,便将信将疑地往寻常的身上打量着,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最终,一脸迷茫地摇摇头。 洛回雪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娘,您不觉得他长得像轻霜吗?”接着指着寻常又说道:“您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 洛回雪的语气极其神秘,让花氏又看了一遍,寻常更加不自然。其实,他心中也纳闷,自己怎么会像公主,不知道洛回雪在打什么主意。 第126章 子宁不嗣音 听女儿如此说,花氏又往寻常看看,还别说,越看越有点像。洛回雪见状,又摇着花氏的胳膊。 “娘,是不是,是不是啊?您看看他的眼睛。”洛回雪又指着寻常,花氏被她摇得头都有些发晕,也不看了,不住地说道:“是的,是的,是像。莫非他是轻霜的亲戚?” 洛回雪赶紧点头,不断地“嗯嗯。” “我说呢,你这院子怎么会有男子进来。对了,小伙子,你怎么会来?”花氏问向寻常。 洛回雪看寻常很是内敛,便抢先替他答道:“他叫寻常,是轻霜的弟弟。这不轻霜因为与父母吵架,就离家出走了,家人担心,这做弟弟的才一路找到我这儿。这不,刚才见面,您就来了。” 花氏一听,“哦”了一声,她本就喜欢易轻霜,又听寻常是易轻霜的弟弟,便也不计较了,反而关心地问道:“寻常啊,我们也在找你姐姐。你要是没别的地方住,就先在这府中住上一段日子,等找到了你姐姐再说。” 花氏一脸慈爱,让寻常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十分感激,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伯母,只是怕会给府上添麻烦。” 花氏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我做主了,你就安心地住下来。”然后又唤银露,银露连忙出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花氏指着寻常说道:“去给寻常安排一间客房,他会在府中住上一段日子,你们要好好照顾,万不可怠慢了客人。” “是的,夫人。” 银露见寻常一表人才,略带着一些内向,便冲他笑笑说道:“寻常公子,请跟奴婢来。” 寻常一听银露如此称呼他,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回礼说道:“多谢银露姐姐。” 又向着花氏与洛回雪行了一礼,跟着银露出去了。 洛回雪见他行礼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心中暗自赞叹他的聪明。 换了衣服,离晚宴还有些早,母女俩便进屋小坐了一会,打发打发时间。 花氏见洛回雪的手中拿着书,好生奇怪,笑道:“想不到我女儿又做起读书人来了。”说着便将书拿过来,正过来、反过去地看,像是要找出里面的什么秘密。 “娘,您也喜欢看这种书吗?”洛回雪见花氏很有兴趣的样子,便问道。 花氏摇摇头,干脆地说道:“不喜欢。” “那娘喜欢看什么书?”洛回雪紧接着问道。毕竟这种兵法的书很少有女子喜欢看,花氏不喜欢也是正常。 花氏听她如此问,便抬起头,咧着嘴笑道:“娘啊,是什么书都不喜欢,什么书都不喜欢。”她的声音拖得很长,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唱了起来。 洛回雪倒奇怪了,问道:“为什么啊?” 花氏利落而又悠扬地答道:“因为娘不认识字!” 花氏那嘎嘣脆的声音,以及脸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让洛回雪一下子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字啊,它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花氏摇着手中的书想着洛回雪说道,又见她那开心的样子,又笑了:“都是你外公,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就没送娘去读书识字,所以现在你娘我啊,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不过也没什么,什么都不影响。是不是,女儿?” 洛回雪连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娘说得对!” “就是。”花氏眉飞色舞地说道:“只要女儿读过书,将来再嫁个好人家,娘这一辈子的使命就完成了。” 洛回雪忽然觉得其实花氏这样也是另一种幸福,看得开,什么都不计较,开心就好,而自己却做不到。心中暗道,老天爷,是不是你觉得我太过于较真,所以给了我一个如此洒脱的娘。 “这本书,从哪儿拿的?”花氏举着手中的书问道,印象中她好像看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哦,是从爹的书房借的。这不一直没事情做,闲得发慌,就找本书来打发时间了。”洛回雪说道,端起水喝了一口。 “你无聊了可以找娘啊,一个人是没意思。” 花氏终究是如她所说,不喜欢看书。因而轻松地叹了口气,将书随意地晃了晃,翻了翻,便递给了洛回雪。 洛回雪放下水杯去接书,一个没看清,书掉在了地上。花氏见状,便去捡起。 书捡起来了,地上却多了一个字条,字条被压得极其凭证,纸张都有些发黄了。 洛回雪与花氏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奇怪。 洛回雪将字条捡起来,花氏瞥了一眼,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洛回雪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变了,上面是两行字,字迹娟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了,却看花氏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加上刚才她说自己不识字,洛回雪便知道这字条不是花氏写的,可是,那又是谁写的呢? 见她有些失神,花氏便推了推洛回雪的胳膊,问道:“女儿,怎么了?这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洛回雪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没什么,是这书的笔迹。可能是爹看过书,有了些心得,便随手写了出来,夹在了书里。”洛回雪若无其事地将这字条又重新夹进书中,将书拿到床边放好,重新坐到了花氏的身边。 “你爹读书向来刻苦,人又正直,否则又怎么会成为御史?虽然娘不识字,但是当时娘正是看中了他会读书,对我又好,才嫁给他的。”谈起洛文山,花氏的眼中忍不住的骄傲。 她这一辈子,最骄傲的莫过于她的夫君以及女儿了,花氏一直认为,有了他们,她这一辈子就值了。虽然夫君纳了妾,但是她一直是当家主母,并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女儿虽然刁蛮任性,一度让她操了不少的心,但是经历了那件事,恍然换了一个人。有夫有女若此,她知足了。 可是,洛回雪看着花氏幸福的模样,心中有些难过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怕花氏的幸福会破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花氏一愣,迎上她的笑脸,说道:“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第127章 情况不一样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花氏不停地为洛文山及洛回雪夹菜,眉眼间尽是笑意,洛回雪碗中的菜都堆得很高了,花氏仍然乐此不疲地忙活着,倒忘了自己吃。此情此景,洛回雪想到了飘摇宫。 不久前的那次,她在飘摇宫中,碗中也是如此,堆得高高的。想到这儿,不由得望望窗外的夜空,那里,一轮明月正悬挂在那里,照着安静的院子,照着边关的人。 “娘,您也吃。”她拿起筷子给花氏也夹了些,花氏高兴地眼睛都眯到一起了,吃了一口菜,抬头说道:“如果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这样多好。” 洛文山笑道:“瞧你说的,我们现在不就这样吗?以后也会一直这样的。” 花氏闻言,连连点头,爱怜地看着洛回雪。 洛回雪偷偷瞥向洛文山,他眼中的笑很是真诚,让她生出了一种错觉,她觉得洛文山是个很深情的人。可是,那张字条如何解释? 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洛文山关切地问道:“回雪,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洛回雪连忙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有些倦了。” 花氏说道:“现在还早,怎么就倦了呢?是不是昨日没休息好?”说着还伸手过来探探洛回雪的额头。 “娘,我没事,可能是午间在院子里看书着了凉,没关系的。” 花氏想起来了,嗔怪道:“这锦瑟也是不小心,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你呢。” 锦瑟一听,连忙说道:“请夫人恕罪,奴婢以后会注意,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 洛回雪宽慰道:“娘,您不要怪锦瑟了,她已经给我拿了披风,是我自己不小心。好了,我们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先吃饭吧。” 说着给花氏又夹了菜,给洛文山也夹了些。 “回雪,在宫中的一段日子,过得还好吗?”洛文山有些讪讪地说道,眼神有些闪躲。 洛回雪笑道:“爹爹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姑姑很照顾我,所以我才恢复得这么快。” 洛文山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姑姑,可对你说了些什么?” 洛回雪想了想,总不至于把瑾妃对他的抱怨给说了,便答道:“姑姑只说让我把芳阑宫当做家,不必拘礼,让我好好养伤。其余,倒没了。” 望着洛文山若有所思的表情,洛回雪又说道:“爹爹,姑姑会对我说其他的什么吗?她说的话太多了,女儿不知道您想知道哪些,不如您提示一下?” 洛回雪半开玩笑地说着,倒让洛文山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了,又见她调皮的笑着,便爱怜地摇摇头,说道:“这孩子,爹爹就是问问。快吃饭吧,一会饭菜该凉了。” 花氏见着父女俩说话像打哑谜,而自己一头雾水,便插话道:“看看你们俩,说话都不好好说,净说些听不懂的话,这是在排挤我吗?” “哪有,娘,您多心啦。”洛回雪笑道。 花氏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女儿啊,娘问你,你在芳阑宫的时候,七皇子对你的态度如何?” 洛回雪见花氏那挤眉弄眼的样子,觉得好笑,她本想忽略过去,可是花氏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不说些有用的东西,这一关是过不了的。 暗暗叹了一口气,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很好啊。” 花氏一听,高兴了,问道:“怎么个好法?” 洛回雪看了她娘一眼,反问道:“要怎么个好法?” 花氏顿了顿,接着说道:“女儿啊,别怪娘多事,娘从中秋那晚就知道了,七皇子已经对你没有敌意了,你又在芳阑宫待了近一个月,是不是,这事情,有了些、发展?” 花氏尽量对洛回雪循循善诱,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无法掩饰住激动的心情了。 洛回雪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看着花氏眉飞色舞、自得其乐的样子很是受不了,当即清了清嗓子,说道:“娘,您多虑了。七皇子是我表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说到这儿的时候,洛文山的表情有了短暂的怔住,也就一闪而过。 “表哥怎么了?正好亲上加亲呢,老爷,您说是不是?”花氏不满地撇撇嘴,将话题抛给了洛文山。 “流云的人品、武功、智谋都是上乘的,若不是横生枝节,你们早就成亲了。” 洛文山的话给了花氏极大的支持,她立刻又关切地望着洛回雪,等着她的回答。 “哦。” 只是洛回雪就一个简单地“哦”,让花氏很是意犹未尽。 “哦什么哦,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喜欢七皇子,还是五皇子?”花氏觉得自己不问出来,这今晚都难眠。 “娘!”洛回雪拉长了声音,不满地看看花氏。这旁边还有锦瑟与银露,都伸长耳朵等着她的回答,因而立刻羞红了脸。 花氏这才注意到,立刻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银露,你与锦瑟去做些甜点,等我的吩咐端上来。” 二人立刻行礼,出去了。只是锦瑟如今胆子越发得大了,走的时候还朝洛回雪挤了挤眼睛,洛回雪立刻回瞪了一下。 “好了,她们都走了,没有外人了。”花氏献宝似的,殷切地望着洛回雪等她揭开谜底。 洛回雪没看她,径自吃着菜,夹菜、吃菜、夹菜、吃菜,流水作业般。 花氏将她的筷子夺下来,将她的头扶起,说道:“女儿啊,别吃了,你要是喜欢,娘每天都给你做这些。你倒是说话啊,我和你爹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喜欢谁?” 洛文山也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洛回雪叹了口气,说道:“娘,您别操心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件事。” “回雪,这件事,你还是考虑考虑吧。”洛文山之前一直没出声,如今放了这么一句话。 洛回雪怔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洛文山解释道:“若是之前,爹可以由着你。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洛回雪问道。 洛文山说道:“你真的不明白吗?之前,不过是我们洛府与芳阑宫的事情,说到底,都是自家的事情;而现在,多了飘摇宫。五皇子,怕是有这个心思。爹说的,你可明白?” 半晌,洛回雪方才说道:“女儿明白。” “嗯,爹不逼你,只是你要让爹娘知道你的心思,否则,铸成了大错,那可是你的一辈子啊。”洛文山意味深长地说着,让洛回雪的心沉了下去。 第128章 雨夜遇故人 接下来的饭,洛回雪吃得心不在焉,她的脑中总是回荡着洛文山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即将有事发生,而且还不是好事。 晚膳过后,洛文山让花氏留下,说是有些事情要交代,洛回雪便带着锦瑟往回走。刚走了一半,原本清冷的天忽然变了脸似的,竟然下起雨来,让人始料不及。 洛回雪用手挡着雨,衣服已经薄薄的湿了一层,让她心中很是烦躁。此时是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慌忙中,正巧旁边有个亭子,便与锦瑟对视一眼,二人一起跑了进去,总算有个避雨的地方了。锦瑟帮她整理了衣服和头发,扶着她坐了下来。 等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了,雨只是略微小了些,却还是没有要停的迹象。 洛回雪的心情也同这雨天一般,潮湿极了,又生出了一些不安来。 锦瑟见她不住地揉着绢帕,眉头紧蹙,便说道:“小姐,您先在这坐一会,我去取把伞来。” 洛回雪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说道:“再等等吧,还下着雨呢,小心淋湿了生病。” “没事的小姐,现在也不大,我跑得很快,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锦瑟已经一头扎进雨中,快步跑开了,脚步到的地方激起一圈涟漪,一环又一环,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淅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洛回雪静静地坐着,回想着洛文山的话。心,乱了,被这雨也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洛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在喊她。 洛回雪一惊,连忙循声望去,这黑夜中,除了雨,以及被雨淋湿的一切,没有看到任何人。 洛回雪想着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不由得摇摇头,怕是太过于紧张,都出现幻听了,又静静地坐着,继续想着心事。 “洛小姐!”还是那个声音,洛回雪连忙起身,四处寻找,可是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有些生气了,喊道:“是谁?快点出来!” 话音刚落,从假山后飞出一个身影,洛回雪大惊,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那个身影已然立在了她的面前。 “是你!” 直到眼前的人摘掉面纱,洛回雪不由得叫了出来,带着欣喜。 “是我。” 男子一身黑衣,波澜不惊的脸上似笑非笑。 洛回雪上前一步,问道:“李江南,你不是在边关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男子正是李江南。他依旧俊朗,只是多了些憔悴,和疲惫。 洛回雪看着他,最初的欣喜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心、不安。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道:“不对,是不是边关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江南示意她不要过于担忧,但是他的话与他的表情却是不匹配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有大事!”洛回雪质问他,她要知道原因。 李江南四处望望,不远处正有一个女子撑着伞向这边走来,因而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我先躲起来,等会说。” 洛回雪点头,李江南纵身一跃,又藏到刚才的假山后边。黑夜中,他的身影如同一只飞燕般,竟半点声响也没有。 远处的女子越走越近,洛回雪原以为是锦瑟,刚要招手,转念一想锦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而且那女子走路的姿势很是妖娆,根本不可能是锦瑟。 “二姨娘。” 待女子走近,洛回雪才发现是沈氏,故而礼貌性地喊了她一声。 沈氏连忙答应,她也有些惊讶,似乎并未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洛回雪。 “大小姐竟然在这里。”沈氏没话找话说了一句,收了伞,坐在了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洛回雪。 洛回雪回了一句:“二姨娘不也在这里。” 沈氏一时无语,这对话果然没意思。 洛回雪本以为她会离开,却没想到她居然坐在亭中欣赏雨景了,洛回雪满脑子想着假山后的李江南以及他带来的故事,因而想让沈氏赶紧离开,却找不到理由。 “二姨娘怎么还不回去?”最终,洛回雪生硬地挤出了这句话,却精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沈氏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下逐客令,毕竟自己并没有妨碍她什么。如此,倒真的有些尴尬了。略一思考,只好讪讪地笑道:“莫不是我在这儿影响了大小姐?” 洛回雪抬头玩味地看着她,并未说话。 只是这眼神让沈氏发毛。 沈氏连忙避开她的眼神,以为她心中有气,连忙改口道:“大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过是要在这儿等金朵,她帮我去厨房拿些点心,一起给明霞送去而已。” 沈氏陪着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倒让洛回雪不好发作,只好点点头。 看她坐立不安,眉间愁云凝聚,沈氏便猜测她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因而重新坐好,暗中观察着四周,很是气定神闲。 “这金朵的动作越来越慢了,拿个点心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做点心呢。”沈氏冲着洛回雪笑道。 洛回雪随便敷衍道:“或是雨天路滑,慢点也是正常的。” 沈氏又笑道:“大小姐说得是。” “明霞怎么样了?”为了避免尴尬,洛回雪觉得还是找些话题的好,不然以沈氏的精明,怕是会发现什么。 沈氏一听,接着答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明霞如今是好多了,这不还念叨着等哪天身体好些了,就去拜见大小姐。” “自家姐妹,本不用如此,养伤要紧。”洛回雪说道,心中想着还是不要来了,各自安好的好。 沈氏笑道:“大小姐体恤,我们却不能不知道身份。大小姐此次以德报怨,我和明霞都铭感于心。明霞说了,等她好了,会亲自为大小姐绣一件嫁衣呢。” “嫁衣?”洛回雪一愣,不可思议地望着沈氏。 沈氏见她如此大的反应,自觉失言,赶紧捂住嘴巴,讪讪地说道:“是我失言了,大小姐莫见怪。” 正巧,此时金朵出现,沈氏连忙喊住她,金朵发现她们在亭中,便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大小姐,我就不陪你了,先走了。” 好不容易有个溜的机会,沈氏连忙告退,洛回雪也没心情与她计较,便说了些客气话,目送她们二人越走越远,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出来吧。”她向着假山后面喊道,李江南走了出来,说道:“洛小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吧。” 洛回雪点头,雨也小多了,便与他一起施展轻功,到了府外的院墙边上。 第129章 出了什么事 四下无人,李江南这才说道:“其实,我这次是偷偷跑回京城的。” 洛回雪大惊:“偷回京城?你可知道,若是被发现了,这是大罪!” 李江南知道她并不是危言耸听,只是他有他的难处,他非回来不可。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快点说。”洛回雪已经没有耐性了,她虽只见过李江南短短的几次,却也知道他是个极为谨慎隐忍的人,如今战事如火如荼,他却出现在京城,想必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洛小姐,你能不能与我一同前往边关?如果你不去的话,我想事情会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到时候,不仅是五皇子、宫将军,甚至整个南越怕都会万劫不复。” 李江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焦虑。连夜赶路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了,如今一想到边关,想到那些事,他就濒于崩溃。 他的眼中还有血丝,背靠着墙,有些无力。 “你说得这么严重,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前些日子还听说边关形势一片大好,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万劫不复,为什么会用这么严重的词,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洛回雪摇着李江南,她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李江南又叹了口气,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本来一切正常,可是后来,公主到了。” “轻霜?轻霜到了边关?她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会过去?”洛回雪又是一惊,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易轻霜居然会到边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江南说道:“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至于公主是怎么到的边关,我真的无从知晓,只是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那里了。那时她穿着士兵的衣服,混在伙房中。若不是当时有争执,怕是我还发现不了。” 洛回雪沉思着,说道:“其实,自你们走后不久,就发生了很多事。轻霜失踪了之后就没找到,而我也被陷害,差点性命不保。” 李江南没想到京城也不太平,急忙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洛回雪道:“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了。”又接着说道:“我后来还收到轻霜的书信,告诉我一切都好。然后就又杳无音信了,原来是到了边关。” “是,她竟然到了边关,我没想到,五皇子也没想到。”李江南喃喃地说。 “我想,她是过于伤心,这才选择离开。只是,回北辰是不可能的,两军交战,一是不安全,二则,她心有不甘。所以,这才孤身上路去找你。” 洛回雪分析着,李江南的脸色发白,易轻霜始终是他心中的痛。当初那样选择是迫不得已,可是却也是唯一的选择。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发现了她之后呢?”洛回雪很关心之后的发展,她相信李江南所说的大事必定与易轻霜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毕竟那么敏感的时刻,单是她的身份就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想到身份,洛回雪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顿时脸色有些变了。 李江南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因而问道:“洛小姐,你怎么了?” 洛回雪怔怔地看着他,说道:“我今日遇见了一个人,怕是你要多留意了。” “谁?”李江南问道,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种预感,该来的迟早要来,故而又说道:“是不是北辰的人找来了?” 洛回雪尚未回答,已经有一个人影飞身过来,她赶紧闪避,后见寒光一闪,剑尖直指李江南的心脏,这才知道来人的目标并不是她。 李江南闪避不及,只好用手握住剑身,紧接着一阵钻心地疼,他的面色苍白,但是却忍着疼不叫出来,眼神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像是在笑,又像是迎接等待已久的解脱。 洛回雪大惊失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看到李江南手上的血不住地流,这才回过神来。 她拉住来人的胳膊,说道:“寻常,你不要冲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寻常一手推开她,眼神却怨恨地等着李江南说道:“回雪小姐,你不要管这件事。是他将公主骗到南越,是他害得小姐失踪,我要杀了他!” 说着眼神一凛,将手中的剑用力地往前刺,李江南不敢放手,却又不敢过于用力,否则他这只手便废了。寻常用的力又极大,李江南只好再往后退,撞到了墙上。 手实在太痛了,他不得不松手,而此时寻常立刻抓住机会刺向他。 洛回雪大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了,她拉住寻常的一条胳膊,将他向后拉,同时飞起一脚。 寻常的目标此时正在李江南身上,根本没想到洛回雪会向他出手,恍神间剑已经脱手,飞向了空中,洛回雪纵身一跃接住了剑,又用力向远处一掷,剑稳稳地插在了树上,剑身还在雨中轻轻地晃,上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渗入土中。 “回雪小姐,你为什么要阻拦我?我要为公主报仇!”寻常大声喊道,只要一想到生死未卜的易轻霜,他就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 “寻常,你若是真的杀了他,轻霜会原谅你吗?”洛回雪淡淡地问道。 寻常一怔,不甘心地低下头,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如若自己真的杀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怕是公主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不能这么算了。 他猛地抬起头,迅速给了李江南一掌,出乎意料,李江南并没有闪躲。这一掌力道虽不大,但是足以让李江南却站不稳,他口吐鲜血,身形有些摇晃。 洛回雪连忙将寻常往后拉,她知道李江南的心情,无论寻常怎么做,他都不会还手。 “楚江天,果然是你。你好啊!”寻常说道,随后又冷笑道:“公主对你这么好,你竟然骗她。你还是个男人吗?” 李江南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 “我知道,你是南越人,你潜伏在北辰不外乎是为了刺探军情。这些,我都理解。只是,你为什么要利用公主?你明知道她对你一往情深,却还是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如今,竟然生死未卜……” 寻常的表情很是哀伤,他说不下去了。 “寻常,轻霜并不是生死未卜,她还活着。”洛回雪不忍,便告诉他易轻霜活着的事实。 果然,寻常的眼睛立刻充满了神采,他有些不敢相信,立刻问道:“回雪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洛回雪郑重地点头,这种事情她如何欺骗他:“是真的,江南刚才说的,轻霜还活着。” “公主还活着,真好,真好。哈哈。”寻常有些语无伦次,忽然又反应过来,重复道:“江南?” 李江南说话了:“是,我不叫楚江天,我叫李江南。” 寻常冷笑道:“果然,果然!” 第130章 真的不是我 “寻常,你不要这样。”李江南听着他的声音充满了讽刺,这极大刺激了他,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低声恳求道。 寻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道:“现在,我应该叫你李江南了吧。不过,倒还真不习惯。”说完倒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额前的那缕头发垂着,飘着。 寻常慢慢走近他,看着他的脸上密集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下,他忽然有了种报仇的快感,笑着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李江南抬了一下头,刚要说话,寻常脸色一变,伸手给了他一掌,李江南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起身,却白费力气,瘫坐在地上摇摇头。墙上的树枝正滴着玉珠,落在他的额上,头发粘在了一起。 洛回雪赶紧去扶他,被他笑着摇摇手拒绝了。他的笑很苦,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寻常,不要闹了。”洛回雪正色说道,她虽然理解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李江南被他打死。 寻常淡淡地说道:“回雪小姐,这种人不配得到同情。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走向李江南,蹲在他的面前,挑衅道:“李公子,感觉如何?痛吗?痛就对了,你让公主尝到的痛苦,我必会让你千百倍偿还。” 他的声音狠狠的,冷冷的,像极了这初冬的雨。李江南的心骤然一痛,说道:“寻常,你不要逼我。” “哼。”寻常又笑了:“我逼你又能怎样?你现在的样子,怕是也不能奈我何。而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寻常笑着,可是洛回雪却看不到他的开心,相反,她觉得这个孩子内心是多么孤苦,否则又如何会如此。 “好了寻常,别这样。你不是要找到轻霜吗?江南知道。你再这样感情用事的话,我不敢担保轻霜不会出事。” 洛回雪简单地几句话让寻常从仇恨中挣脱出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好在洛回雪点醒了他。 “对,对,回雪小姐,你说得对。我要找公主,我要找公主,对的,找公主。”寻常恍然大悟的表情让洛回雪松了一口气,望望李江南,他正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的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去将他扶起,李江南向她点头表示感激。 “你说,公主现在在哪里?”寻常向着李江南问道,李江南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说道:“轻、公主在边关,我此次回来,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她。” “边关?公主为什么会在边关?她如今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寻常是真着急了,此时的他哪里还是刚才冷血无情的剑客,竟像个孩子般着急,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公主没事,被五皇子保护起来了。”李江南说道。 寻常眉头紧蹙,双手握在一起,听到李江南的话,猛地抬头,一脸茫然:“五皇子?哪个五皇子?” 寻常快速搜寻着记忆,北辰何来的五皇子,为什么公主会与五皇子在一起。后转念一想,这才明白,李江南是南越人,他口中的五皇子定然是南越的五皇子。 他将信将疑地望着李江南,忽又冷笑道:“李江南,你将公主带回南越果然是别有用心,我之前尚有一丝希冀,望你念在公主对你一片深情的份上改变初衷,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如此利用她,你将她一个弱女子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寻常不屑地看着李江南,虽然眼前的男子一表人才,但是在他看来,委实龌龊。 “我没有……”虽然是自己将她带到南越,虽然自己曾经有过那种念头,但是李江南却没有将易轻霜带到战场,他放弃了将她作为筹码。所以,针对寻常的指责,他不能认。 只是,他的话又被打断了。 寻常又激动起来了,他指着李江南骂道:“是男人,就要敢作敢当。你事情都做了,却不承认,真让我看不起。若不是你骗公主去边关,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去?李江南,你真让我鄙视。” 李江南看着洛回雪,一时语塞。他忽然觉得试图与寻常争辩,那当真是白费功夫。他根本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去辩解,而且,任何辩解在他看来都是苍白无力的,据理力争都是狡辩。 见他不言语了,寻常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好了,寻常,你到底要不要听江南说,你还要不要找公主?如果你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轻霜出了任何事,都由你负责。” 洛回雪扔下了这句话,就站在一边望着寻常。寻常一听,脸顿时憋得通红,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起。别说皇上皇后不会放过他,就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因而也服软了,向着洛回雪温言说道:“我不说了。” 此时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李江南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脸色惨白,嘴角在渗着血,洛回雪见他如此模样,心有不忍,轻声问道:“你可还能撑得住?” 李江南努力挤出微笑,说道:“无碍,无碍……” “既然无碍你就快点说。”寻常毫不客气地接上。 李江南如今也没力气与他争辩了,只是雨天本来就阴冷,他又受了伤,有些体力不支,又咳嗽起来。 寻常急于知道易轻霜的状况,更加对李江南不耐烦,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别装了。就我那两掌,还不至于能伤你多重。识相的赶紧说,你我的事情暂时搁置,待救出公主后再慢慢算账。 此时,李江南忽然口吐一大口血,正好全部喷在了寻常的身上,瞬间衣服上尽是血迹,像开满了花。 寻常愕然,望着自己的衣服,说不出话来。刚要发作,用手指向李江南,却见他的身形摇摇晃晃,忽然倒在了地上。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洛回雪一愣,赶紧去看他,只是李江南此时已经没有了意识,他的眉头仍然紧缩,眼睛紧闭,脸色白得吓人,不管怎么呼唤,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洛回雪抬头看着寻常,寻常赶紧摆手说道:“回雪小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动他,是他自己倒下去的……” 洛回雪“哼”了一声,说道:“以后再和你算账。快点把他扶起来。” 寻常赶紧跑过去,将李江南扶起,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洛回雪没好气地说道:“眼下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先让他休息休息,明日再做打算。” “休息?在哪儿休息?”寻常不明白。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你的房间。我累了,先回去了,明早我去找你。”扔下这么一句话,洛回雪就先走了。 剩下寻常怔怔地望着不省人事的李江南,一脸生无可恋。 第131章 你看我是谁 房间里,寻常定定地望着沉睡的李江南,等着他醒来。他望着那沉睡的脸,既有些亲切,又有些嫌弃。 亲切的是,他一直认为,只要找到了李江南,就可以找到公主,或者说,至少可以找到她的消息。嫌弃的是,就是眼前这个人拐骗走了公主,让她下落不明、饱受颠沛之苦。 “你到底醒不醒?”寻常忍不住了站起身,去使劲地摇着李江南,可是除了几声痛苦的低音,再也没有其他。李江南的手,已经被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暂时不流血了,只是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很,没有一丝血色。 外面的雨还是下着,寻常听着这雨声,望着半死不活般的李江南,忽然也觉得累了。只要一想到公主还活着,他的心就有些定了。 累了,他忽然很想睡。便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去了。 人就是这样,当绷紧的神经忽然间松懈下来,就是累,再也没有任何精力做别的,想别的。 只是想睡。 “寻常,是你吗?”睡梦中寻常感觉有人在拍着他的肩膀,他摇摇手,推开那双打扰他睡觉的手。可是那双手又执着地伸了过来推他,他不耐烦地嘟囔着,却毫无用处,他此时困意正浓,那双手无疑极大地打扰了他,让他厌烦。 终于,他还是被摇醒了。 “是谁啊,谁这么讨厌!”他的起床气很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嚷着。 “寻常,是我。” 是个女子的声音,还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声音。寻常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看,眼前的人正是易轻霜,她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一如往昔。 寻常大喜,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喜道:“公主,怎么是您?您怎么在这里?” 易轻霜嫣然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公主,您知道吗?皇上他们都已经急疯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在边关吗?”寻常想一次性把问题全部问清楚,可是易轻霜却是笑而不答。 寻常并不在意,他要问的太多了,再一看易轻霜,她的脸色也很疲惫,像是经历了颠沛流离,寻常看得心中很是难受,轻声说道:“公主,您瘦了,也憔悴了,我带您回去,您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易轻霜仍然不说话,仍是看着他笑,寻常觉得不对劲,问道:“公主,您怎么了?您为什么不说话?您回答我一句啊。” 易轻霜不理他了,忽然转身就走,寻常急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公主唤醒了他却不理他,他好不容易见到了她,绝对不能让她再走,他快步追上去,易轻霜开始时走得很慢,边走边回头看着他笑,后来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寻常几乎追不到了。 “公主,您等等我,您别走这么快……”寻常边跑边喊,他很着急,易轻霜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很怕他消失。 他飞快地追着,却发现易轻霜停下来了。他一怔,挠挠头,想不明白怎么今天公主这么奇怪。 易轻霜笑着问他:“寻常,我是谁?” 寻常诧异道:“您,您是公主啊。” 易轻霜又笑着问道:“我是公主?我是哪里的公主?” 寻常愣了,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答道:“您是我们北辰的公主啊。” 易轻霜忽然不笑了,抬起手在脸上一揭,摇着手中的一张人皮面具,寻常一看,这哪里是易轻霜,分明是另一张脸,他不认识的一张脸。 “你看我是谁?我是公主?”眼前的女子放声大笑,戏谑地说道。 “你!”寻常愕然了,刚要说什么,却被打昏在地。随后,从阴影处走出了一个纤瘦的身影。 第132章 同坐一条船 待那个身影将手中的伞向上抬起,这才露出了她的脸,朱唇粉面,赫然是洛明霞。 “怎么样,还满意吗?” 听到这句话,洛明霞笑了,连忙上前拉着女子的手说道:“残红姐姐,谢谢你。” 残红轻轻甩开她的手,没有笑,只是说道:“这不过是交易,用不着谢。” 洛明霞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讪讪,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开心,她用手托着下巴,慢慢走到寻常旁边,用脚踢了踢他,地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多久能醒?”洛明霞很满意,但是还是不确定,因而问道。 残红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不会多久,怕是天亮的时候就可以醒了。” 又说道:“不过他的房间还有一个男人。” 洛明霞一愣,这真是怪事。她今日只是听说花氏给寻常安排了房间,并未听说还有别人,居然还是男人。可是残红不可能说谎,虽只见她这几次,却知道她向来特立独行,并不是那种人。洛明霞很是想不通,不如再问问看。 “残红姐姐,那个男人是谁?长的什么模样?你细细描述给我听一下。”洛明霞小心地说道,对于残红,她总是没来由地充满惧意。再者,她本来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布局,如今听了残红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了些不安。 “我怎么知道?你只让我用计将这个人骗到这里,并未让我注意其他。总之,你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如此冰冷的话,洛明霞只好又点头,随后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还有,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我既然能救你,就能毁了你。”残红的话没有丝毫温度,一下子打断了洛明霞的思路,她脸色一变,连忙答道:“我知道,你放心,你让我办的事我自然会完成。毕竟,你我现在同坐一条船,是一条船上的人。” 残红眉头一皱,冷笑道:“洛小姐,你怕是说错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还算不上同一条船上的人。” 洛明霞的脸上有些红,随后笑了,说道:“残红姐姐,你这话不对。既然能再次相见那便是缘分。凭良心说,若不是你此番耗费了精力救我,我哪能好得这么快。” 面对洛明霞的示好,残红不为一动,用手拂了拂头发,说道:“那你更要赶紧完成我交托的事情。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我自然知道,自然知道。你放心,我会把洛回雪赶得远远的,让她再也无法踏足京城。”洛明霞的眼神变得有些狰狞,阴冷地笑着,让残红都觉得有些发毛,她略带鄙夷地望着她。 “我倒奇怪,你是她的妹妹,你为何恨她?”残红忽然有了兴趣,便问道。 洛明霞的眼神变了,残红的话无疑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是嫡,我是庶,我自小便要看她的脸色,而我娘,也要看她娘的脸色。虽说也是正经小姐,可是这仰人鼻息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了解。”洛明霞幽幽地说着,忽然眼神变得狠狠的:“我本来那一计能正好除掉她,谁料她大难不死,反倒成了我的劫数。” “你就如此恨她?竟然要杀了她。”残红歪着头问道,不禁笑了,她向来欣赏那些手段狠毒、心思狠毒的女子。 洛明霞不答反问道:“残红姐姐,你难道不恨你的长姐?你不也是杀了她?只不过你比我运气好,她死了,可是洛回雪不仅没死,还好端端地活着。” 洛明霞正咬牙切齿地说着,忽然脖子一下子被扼住了,她简直不能呼吸,手中的伞一下子落到了雨地,弹起来一下又落到了地上,在风中摇摇晃晃。 洛明霞被残红死死地抓住脖子,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她的脸变得煞白,话也说不出,她的两只手无力地拍打着残红的手,却看到残红狰狞地笑。 她的妆容本来就浓烈,如今,愈发显得恐怖了。 洛明霞无力挣扎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这个时候,猛烈地摔到了地上,她趴在湿湿的地上,一动不能动。 残红用手指着她说道:“我和你说一次,你记住了。不许再提起这件事,否则,你只能是个死人。” 洛明霞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却不敢哭出来,只能心中咒骂着。 “好了,我走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洛回雪仍好好地待在这京城里,你便要好好地待在坟墓中了。”残红边笑边说道:“我给你十天,你若是办不好,那就真的对不起了。” 洛明霞微弱地说道:“是,是,我记着了。” 残红蹲在她的面前,望着她的脸,说道:“洛小姐,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既然我已经支付了对价给你,你就只能将事情办好,否则,你的代价便是你的命!” 洛明霞心中袭来一股惧意,寒冷的惧意,她除了点头,只能点头,哪里还有之前得意的样子。 残红慢慢站起身,背对着她,低头补充道:“你只能赶走她,却不能伤她。如果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洛明霞一头雾水,她看得出残红同自己一样很洛回雪,但是为何又不伤她?再说,若只是赶走洛回雪,她岂能消心头只恨?残红的话让她很是费解,因而挣扎着问道:“为什么?” 残红冷冷地说道:“你还不配知道为什么,总之按我说的做!” 洛明霞只好再点头,残红“嗯”了一声,施展轻功,一袭红色从近及远,越来越小。 见她走了,洛明霞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她踉踉跄跄地起来,望了望旁边,没人。又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寻常,想到了刚才残红说的话,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她用力拖着寻常,将他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知道确认没人能发现他,这才捡起地上的伞,偷偷地跑开了。 她要去看看那房间里究竟还有谁,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一点纰漏。 按照之前碧枝探听的消息,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寻常的房间。 第133章 出手太狠了 洛明霞一路上走得很小心,生怕被别人看到。由于是雨夜,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人,但是她的心还是“砰砰”地跳个不停。 终于到了花氏给寻常安排的房间外面,她这才松了口气,拿出绢帕细细地擦拭额上的汗珠。透过窗户往里面看,确实如残红所说,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的脸色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手无力地搭在床边,其中一只手上还粗粗地裹着纱布,血已经把纱布给浸红了。 洛明霞歪着头打量着,暗道:“模样倒是好,可惜比起七皇子还是差了些。”忽然红了脸,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再一想到景流云之前对她的无情,心中不由得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痛楚,她赶紧摇摇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她又往里面望了望,投了颗小的石子过去,没有动静,这才放了心。刚要进去,却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连忙藏好,静静地观察着外边。 “小姐,寻常并没有受伤,为什么要拿金疮药过来?” 洛明霞听得出这是锦瑟的声音,不由得将耳朵伸得更长了些。 果然,正是锦瑟,她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放了些点心,旁边还有一个精巧的玉瓷瓶,想必就是锦瑟说的金疮药了。 那么,洛回雪必定是认识那个男子。洛回雪,这次有你好受的。 想到这儿,洛明霞都想笑出来,可是又不敢弄出动静,只好艰难地蹲在窗后。 洛回雪向着锦瑟说道:“这金疮药可不是给寻常的。” “那还有别人吗?奴婢不懂了。”锦瑟又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是寻常的朋友,一起来找轻霜的。”洛回雪轻描淡写地说着,锦瑟毕竟是她的贴身丫鬟,只要给她个理由就可以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点心也是给那位朋友的了?” “是。”洛回雪又答道,“这倒聪明了。” 锦瑟笑了:“我说呢,寻常虽然年纪轻,可是饭量再大也吃不完这么多啊。对了小姐,要不要给他的朋友也安排一个房间?毕竟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可怎么挤啊?” 洛回雪本来也打算过,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天之内,府中出现了两张陌生的面孔,而且一个还带着伤,总会令人起疑。万一身份被发现,她是不敢想的。 因而摇头说道:“不必了,明日他朋友就先走了。两个人分头去寻轻霜。” “哦,原来是这样。轻霜小姐失踪了这么久,难怪家里人会着急。真希望她没事。”锦瑟有些忧心。毕竟易轻霜在府中住了那么久,待人接物又极为和气大方,锦瑟也很喜欢她。 “好了,吉人自有天相,不要纠结了。”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门口,洛明霞紧张地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天这么冷,他们怎么窗户都不关好?”洛回雪见窗户打开,顺着窗户往里看,李江南正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身上连条被子都没有,不由地皱了皱眉。 此时,躲在旁边的洛明霞紧张得不得了,洛回雪距她也就两步的距离,只是她被周围的花草给挡住了。 好在洛回雪并未向旁边看,加上天黑,她只是从外面关了窗户便同锦瑟一起进门了。 “寻常……”洛回雪喊了两声,可是没有回答,便埋怨道:“这个小子,又跑到哪儿去了。” 锦瑟放下盘子,笑道:“不会是迷路了吧?” 洛回雪想想,觉得有可能,不过反正寻常进府的事情已经经过花氏同意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算了,先不管了,她拿起一床被子,给李江南仔细盖好,看着他沉睡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她也很怨他,可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想,确实有些身不由己。 罢了,毕竟他也救过自己。 想到这儿,她坐到床边,将李江南受伤的手拿起来。这一看,便骂道:“这寻常怎么搞的,包成这乱七八糟的,也算是处理伤口?” 她看着就生气,好在带了些纱布过来。 吩咐锦瑟拿过来,慢慢地将他手上的纱布轻轻解开,看到那深深的口子,心中一阵不忍,暗道:“那小子也太狠心了,竟然能下如此重的手。”边叹气边将金疮药细细地撒在伤口上,李江南感觉到了痛,眉头又皱了起来,洛回雪安慰道:“快好了。” 当然,也不知道李江南听不听得到。 敷好金疮药,她又将伤口重新包扎,再慢慢地放进被子里。 “小姐,他就是寻常的朋友?” 锦瑟一脸诧异,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看得出李江南受伤很重,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寻人,倒像是被人寻仇。 “是啊,他就是寻常的朋友。”洛回雪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不过锦瑟不是外人,倒也没关系。 “小姐,那这点心怎么办?”锦瑟指着端来的那一盘精致的小点,看那样子,李江南也是吃不下去。 洛回雪也想到了这一点,双手一摊,说道:“不如放这吧,等他醒了再吃。” “嗯,好。”锦瑟幽怨地望着李江南,很是同情,忽然指着他大声说道:“小姐您看,他的嘴唇都发白了,是不是想喝水啊?” 洛回雪这才注意到,便让锦瑟倒了一杯水,喂李江南喝下。岂知水是没喝多少,李江南却被呛到了。 这一呛,咳嗽了几下,倒醒了。 眼前的两个人影从模糊到清晰,他认出了洛回雪。 “洛小姐,怎么是你?”他诧异地问道,忽然感觉胸口痛,连忙捂上了,眉头又锁起来了。 洛回雪见他醒了,便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碍,因而开玩笑道:“不是我难道是寻常?” 提到寻常,李江南便摇摇头,叹道:“那小子出手太狠了,太狠了!” 洛回雪笑着,又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 “待我休息休息就应该无碍了。那掌虽重,却也不至于伤及性命。” “尚能开玩笑,那便是没问题了。”洛回雪说着便将他刚才喝了一半的水重新递给他,李江南道了声谢便接了过来。 第134章 这水不烫了 “你也别怪他,他是太气了。”洛回雪安慰道,虽然她认识寻常不过才这么短的时间,但是她却肯定他的心并不坏,不过是个恣意的孩子。 “我没怪他,我怎么能怪他呢?”李江南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就是他自己,也恨自己。 不由得用手重重地捶打着床边,这一拳,才让他记起来自己手上的伤,很痛。 洛回雪一看,他手上的纱布又湿了,嗔怪道:“你看,这才刚刚包好,这会儿又要重新来过了。” 听她如此说,李江南这才注意到受伤的地方被包扎得很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洛小姐,这是你……” 锦瑟在旁笑道:“可不就是小姐包扎的?” 洛回雪骂道:“多嘴的丫头。” 锦瑟赶紧撇撇嘴,不说话了,不过眼角眉梢还是充满笑意。 洛回雪让锦瑟再拿些纱布来,又重新将李江南的伤口包扎,她的手法既快又准,让李江南不由得好奇起来了:“你居然会这种手法?” “这种手法?”洛回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军队惯用的手法,只是笑了笑:“无意中学来的。” 李江南更加好奇了,问道:“跟谁学的?我都没有你这么熟练呢。” 洛回雪想着,总不能说是活着的时候跟宫明河学的,那还不把他吓死。便说了句:“跟你家少爷学的。” “哦。”李江南恍然大悟,难怪了。 锦瑟问道:“小姐,他家少爷是谁啊?他不是寻常的朋友吗?” 洛回雪倒忘了这一茬,想改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好在锦瑟反应快,她忽然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寻常是轻霜小姐的弟弟,你其实不是寻常的朋友,而是他的侍从吧。你家少爷就是寻常,对不对?” 望着锦瑟一脸期待的眼神,李江南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怎么又成了寻常的侍从了? 看着他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洛回雪赶紧答道:“锦瑟,你真是聪明,这都没瞒得到你。对,你说得没错,这位公子就是寻常的侍从,同他一起来寻轻霜的,只是到了京城失散了,后来又找到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锦瑟被夸赞了一番,欣喜不已,忙端着糕点过去给李江南,说道:“公子怎么称呼?我叫锦瑟。” 李江南连忙说道:“我叫李江南。” 锦瑟“哦”了一声,又犯疑了,问道:“你家乡在哪儿,怎么与我们这习惯不一样啊?” 李江南不知道自己又哪儿说错话了,摸摸头问道:“锦瑟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习惯?” 洛回雪显然也被锦瑟弄糊涂了,这姑娘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见到李江南像犯了花痴似的,忙说道:“锦瑟,你在说什么啊?” 锦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小姐,您看,我是您的丫鬟,我叫锦瑟。” “是啊,你不叫锦瑟你叫什么?有问题吗?”洛回雪仿佛在听天书,而李江南也是如此,他忽然觉得自己倒不如一睡不醒,免得谈论这么尴尬的问题。 “不是的,小姐。我们作为奴婢的,名字都是没有姓氏的,而他怎么会有姓。就算是有姓氏,也该跟着轻霜姑娘和寻常一样,姓易啊,怎么会姓李呢?这不是很奇怪吗?所以我才问问是不是他们家乡的习惯同我们不一样。” 听完锦瑟的解释,洛回雪的眼睛直直的,然后转过头看着李江南,那意思仿佛在说:“该你上场了。” 李江南不负她所托,喝了口水,方才慢慢道来:“锦瑟姑娘,你真是聪明。” 锦瑟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洛回雪只想赶紧走,免得被她连累了一起丢人。 李江南润了润嗓子,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爹与寻常的爹曾有过交情,只是后来我家道中落,我爹临终前便把我托给寻常的爹,我就做了寻常的侍从。说是侍从,其实也是朋友,也可以说是兄弟。洛小姐说的少爷就是寻常了。” 锦瑟恍然大悟,连忙“嗯嗯”地点头。 李江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这水有些烫,我都出汗了。”然后尴尬地笑笑,洛回雪陪着他干笑了两声。 锦瑟一听,连忙将李江南手中的杯子接过来,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在旁边放凉,李江南连忙表示感谢。 “呀,不对呀。”锦瑟又说道。 这句话一说,李江南的心又提了起来,洛回雪也有些不安了,在一旁投过幽怨的目光。锦瑟的心思都在李江南的身上,自然没有看到。 “锦瑟姑娘,还有哪儿不对,你尽管问。”李江南硬挤出笑容说道,锦瑟接受了他的鼓励,便接着问道:“轻霜小姐是大家闺秀,而寻常是他的弟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而你刚才说了那是军队的惯用手法,这手法还是寻常教的,寻常又不是将士,况且还是今天才到府中,怎么会教小姐这个?”她挠着头竭力想着,洛回雪的心中都有些抓狂了。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说一句谎话,要用更多的话来圆谎。真后悔怎么将锦瑟给带来了,无谓增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窗外的洛明霞正仔细地听着,锦瑟的问题无疑在代替自己问。她越来越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如今寻常已经在自己手中,而从他们刚才的谈话中可以知道,洛回雪与这李江南,加上寻常,必定有些不可告人的事,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一趟来得真值。也顾不得屋外寒冷,洛明霞咬牙坚持着。 屋内的洛回雪与李江南却头疼了,如锦瑟所言,这还真不好解释,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很有默契地点头,李江南笑着说道:“锦瑟姑娘,其实是这样的……” 可是话音刚落,李江南便痛苦地叫了一声,洛回雪赶紧去看他,边扶着他边紧张地说道:“李江南,你怎么样?有没有关系?” 然后向着锦瑟说道:“你看看,要不是你这么多问题,他怎么会这样?这才重伤未愈,又被你给折腾的……” 锦瑟见李江南如此痛苦,心中自责地不得了,急得都快哭了:“对不起李公子,是我不好,我不该问这么多问题的。你,你喝口水,喝口水。”说着便将刚才倒的水端给他,李江南颤巍巍地接过,正要喝,又被锦瑟给打断了。 他诧异地盯着她,却见锦瑟粉面含羞地说道:“这水不烫了。” 李江南眨眨眼睛,“哦”了一声,喝了一口,然后,就好了。 “好了锦瑟,我们先回去吧,别打扰李公子休息,明日再来。”不由分说,洛回雪拉着锦瑟便往外走,偷偷转头向李江南竖了个拇指。 李江南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这水果然不烫了。 第135章 窗外的惊魂 抬起刚被包扎好的手,李江南怔怔地看着,心中涌起了一种暖意。想着刚才洛回雪细心的样子,以及她专注的眼神,他的心跳了。 曾经也有一个姑娘,那么认真地为他包扎伤口,那么真心的对他,可是,他却把她弄丢了。 是的,弄丢了。 他的手握得紧紧的,纱布又渗出了血,额上青筋尽显,他却没有感觉到痛,他的脑中都是易轻霜决绝的眼神,他不敢想,却又热烈地盼望着能想到她,仿佛易轻霜是在他的面前,只要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管她是以什么表情,他都愿意接受,他努力在隐忍。 可是这个时候,被寻常重伤的胸口又痛了,他的嗓子也有些发痒,他不敢咳嗽,他知道只要一咳嗽就停不下来,还会将伤势加重。 他在压抑,尽量不去想身上的伤,只想着易轻霜。可是他抑制不住,他越想忍着,想咳嗽的感觉就越强烈。终于,他一口血喷了出来,将洛回雪给他盖上的被子浸湿了,浸红了,红得刺眼。咳嗽的感觉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痛! 痛彻心扉的那种痛! 他的头垂着,手扶着床框,头发凌乱地散着,脸色苍白得吓人,低沉地唤着“轻霜,轻霜……” 洛明霞待洛回雪与锦瑟走远了这才从窗外站起来,她想捶捶腿,毕竟太酸了,可是刚要捶的时候就听到屋内有动静,她又怕了,不敢动了,想了想,心里咒骂着,又重新蹲了下去。 她又仔细听了一会,没动静了,这才重新站起来,偷偷往屋内瞄了瞄,看见李江南虚弱地坐在那儿,她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竟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那儿看。 也正在这时,屋顶上忽然落了一滴雨,正好滴在了她的脸上,她惊了一下,用手将那滴雨拂掉,下意识地向四周望望。 没有发现异常,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继续往里望的时候,忽然旁边的门忽然开了,紧接着一阵疾风过,她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拔腿就要跑。 却忽然呼吸困难,她知道,喉咙被人扼住了。她了解这种感觉,毕竟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更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今天晚上的第一次了。 洛明霞的脸又憋红了,她很难受,李江南正站在她的面前,眼睛瞪得很大,充满了血丝。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扼住洛明霞的脖子,一步步上前,直至将她推到墙边,她的背感受到了一阵凉意,还有疼。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像是疯了,她怕极了,手脚乱舞,忽然间碰到了一件东西,她想也不想,抓住了就往李江南的身上刺,面前的人眼睛猛地睁大,比刚才还大,洛明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此次是死定了,便也不再做垂死的挣扎了。 岂知就在这时,短暂的痛苦,窒息般的痛苦之后,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轻快,难道死亡的痛苦这么快就过了?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洛明霞不敢睁开眼,在回味着、品尝着这死后的感觉,迟迟不敢睁眼。 直到又感觉到脸上的凉意,她试探性地摸上脸,怎么这感觉与刚才一样?难道死后还有感觉? 带着这种不确定,她最终睁开了眼,眼前还是刚才的一切,只是,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正是刚才扼住她喉咙的李江南。而他的胸口,正插着自己的一根发簪。 她吓得赶紧向后退一步,却没意识到她已经到了墙边,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来不及细想,她逃也似的跑了。 第136章 我全部都说 此时雨已经停了,可是地上却十分泥泞。 洛明霞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聚成一缕一缕的,与此同时,额上的汗水不住地渗着,她一边跑一边擦,却不敢停下。她总觉得只要一停下,只要一回头,李江南就会猛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瞪大眼睛望着她,掐她的脖子,就像刚才一样。 她连想都不敢想了,只能拼命地逃跑。脚上那双原本干净的绣花鞋早已沾满了泥点子,裙裾也被泥水浸湿了。奔跑的同时还要时刻警惕有没有被别人看见,毕竟她早已好了,却瞒着所有人。她忽然间觉得很是暴躁,很是生气,很是委屈,她本来是要去“侦查”的,可是现在反倒如此狼狈。她很想大声地喊一声,把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可是她又不能,于是更加愤懑。 天气还有些冷,她却跑得有些热了,尽管如此,还是不敢停下。就这么一边跑,一边躲,终于,她跑到了自己的房间,猛地将门推开,然后再猛地关上。 洛明霞大口地喘着粗气,却再一次被吓到了,一只手冷不丁地拍到了她的肩上。她赶紧捂着头,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的声音凄厉而又惊慌,可见害怕到了极致,说道最后的时候竟然哭了。 那只手拍了拍她,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明霞,不要怕,是娘。” 沈氏见着她如此模样,又是心疼,又是诧异,她只好伸出双手去抱着她,力图使她安静下来。 “明霞,明霞……”沈氏柔声安慰着,洛明霞听到她娘的声音,这才敢抬头,眼中噙着泪,委屈地喊了一声“娘。” 沈氏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眼眶也湿了,她用手拂着她的头发,为她擦着泪水,洛明霞想到刚才的经历,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沈氏的怀中。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洛明霞身上一抖,不安地望着沈氏,沈氏示意她不要怕,冷静地问道:“是谁?” “二夫人,奴婢是碧枝。刚听到小姐在喊,特意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碧枝小心翼翼地说着,她怕洛明霞再冲她发火,因而只敢先敲门,却没想到沈氏也在,如此倒好了。她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氏说道:“是碧枝啊,没什么,小姐做了噩梦,现在已经好了。你先回去吧。” 碧枝闻言,说道:“是,二夫人。” 沈氏又说道:“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陪着小姐。” 这是碧枝求之不得的,因而说了声,便告退了。 沈氏听脚步声走远了,便拉着洛明霞的手坐到了床边。洛明霞被她打量地心中又不安起来,她垂下头,说道:“娘,您看什么?” 沈氏叹了口气,说道:“明霞,对着娘,你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吗?” 洛明霞心虚起来,只好嗫嚅道:“娘,我没有……” 沈氏打断她的话说道:“没有?你明明伤势已愈却瞒着娘,这是为什么?” 听到沈氏的声音里有着责怪,洛明霞急忙解释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误会。” “那娘听你解释。”到底是亲生女儿,虽然她有所隐瞒,沈氏还是愿意听她说。 洛明霞沉默不语,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自你受伤以来,就一直神神秘秘的。虽然我察觉出来,但是总觉得你是伤势过重,导致心情郁结。现在看来,必定另有因由。”见洛明霞仍然欲言又止,沈氏又叹了口气,劝道:“明霞,娘最亲的人就是你,你最亲的人也只有娘,还有什么不能同娘说的?” 洛明霞抬头,方才说道:“娘,我说,我全部都说。” 沈氏点头,静静地坐着,洛明霞便说了:“其实我的伤在半月前就已经痊愈了,之所以没同您说,是怕我做的事万一连累了您,那就真的是女儿不孝了。” 沈氏大惊:“你要做什么事?” 洛明霞的眼中迸出怨毒的光,说道:“娘,我不会放过洛回雪。” 沈氏同她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37章 终于找到了 “那个贱丫头命倒是好,不仅没死成,反倒还将七皇子勾引了去,这真是老天无眼。”沈氏咒骂着,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 “但是她好不了多久了,娘,你放心,我会对付她的。”洛明霞信誓旦旦地说着,脸上露着得意的笑容。 沈氏一见她如此表情,料定她必定已经有计策,不仅喜上眉梢说道:“女儿,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到底是什么,和娘说说看。” 洛明霞小心地望望四周,门已经锁好,窗户也已经关好,她这才拉着沈氏的手说道:“娘,这次的事情,若是成了,我们沈家会有两种结果。” 她的神色很是凝重,让沈氏的笑容僵掉了,心中不安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明霞冷哼一声:“娘,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许是老天助我,我正愁无计可施,老天给我送来一人,这个人,以及由此牵连的,怕是会引起一场旋涡。” 沈氏有些坐不住了,她从未见过洛明霞如此决绝的表情,这决绝中有着背水一战的决心。 “女儿,你说得清楚一点,娘有些担心。还有,你为什么伤势已愈却没有同娘说?而且,你今晚为何如此狼狈?” 沈氏觉得现在不应先管洛明霞的计策,当务之急是先将心中的疑问解决了,否则,她难以安心。 听到这儿,洛明霞面上一凛,她忽然想到了寻常还躺在那个地方。而且,他明早就会醒来,不觉得惊慌起来。 沈氏更加坐不住了:“明霞,你今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洛明霞迅速起身,差点摔倒了,幸好沈氏伸手扶住了她。她来不及解释,站稳了之后便翻箱倒柜找起东西来。她将床头柜子的各个抽屉都打开,抽屉里面的各个小匣子也都打开,零碎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却没有一样是她想找的。 “明霞,你在找什么,娘帮你一起找。”沈氏的心跟着扑通扑通地跳,她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可是洛明霞没时间搭理她,径自找着。沈氏只能在一边干着急,拨弄着那些小零碎,试图通过这样缓解心中的不安。 只不过,她反而更加不安。 终于,洛明霞停下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她轻轻打开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 “终于找到了。”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沈氏望着她手中那白色的药丸,很是诧异:“这是什么?” “药。”洛明霞答道,颇为欣喜地望着沈氏。 “什么药,你哪儿来的?”沈氏觉得洛明霞很是神秘,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女儿。可是这明明是自己的女儿。 “娘,这是我们母女俩翻身的灵药。”她的一句话,说得沈氏摸不着头脑。她怀疑洛明霞是不是吃错药了,否则不会如此莫名其妙。 难道就是因为服用了她手中的药丸? 沈氏不敢再想下去,望着洛明霞手中的药,如芒刺在背,她忽然抢了过来,洛明霞大惊失色道:“娘,您做什么?您把它还给我。” 见她如此激动,沈氏更加确定,一定是洛明霞服了这种药才会神经失常,而自己刚才竟然还相信她,她忽然心中泛酸,必定是自己这段时间忽略了她,才让她如此不正常。 她叹了口气,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正色道:“明霞,娘不能让你沉沦下去。这种药,你不能再吃了,娘要扔了它。” 说着沈氏抬腿边走,打开门要将这药扔出去。洛明霞一看,连忙去阻拦,说道:“娘,你别扔,你别扔。这药不是我吃的。” 沈氏哪容得她狡辩,顺势将她手中的玉瓷瓶也抢了来,她紧紧地握着这瓷瓶,如同看着一样不吉之物,将手抬高,就在扔出去的那一刹那,洛明霞顾不得许多,冲过去就抢,随着一个响亮的闷声,瓷瓶到了她的手里,而沈氏,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洛明霞这才注意到她娘,连忙上前去扶,沈氏被摔得头晕眼花,在她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到了床边坐下,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第138章 总要一起的 “娘!”洛明霞长长地喊了一声,她都想给沈氏跪下了。沈氏无力地转过头看着她,大口地喘着粗气。但是那眼神盯得很紧,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洛明霞知道,她不先把事情说清楚了,她休想踏出这房门一步,因而便坐在了沈氏身边,慢慢说道:“娘,我实话和你说,以七皇子当时刺我的那一剑,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好转,之所以会痊愈,不过是一个人施手救了我。” 洛明霞打算和盘托出,因而没有打算撒谎。沈氏看得出来,因而脸上也缓和了许多。 一个人,说谎与没说谎,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然后呢?是谁救了你?”沈氏问她。 洛明霞有些惭愧,她低下头,随后又抬起头说道:“娘,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是因为我怕连累你。” “连累我?明霞你说什么?有好人像你施以援手,这对娘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为什么会用连累二字?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沈氏见她吞吞吐吐,料定这事情并不普通,否则她便不会如此反常。 洛明霞点头:“救我的人,便是之前给我药去加害洛回雪的人。”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却很空洞,如同她此时的心情。 沈氏一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慌道:“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还能与那个人联系?如若被你爹知道了,这后果不堪设想。不要说你爹了,若是被七皇子知道,更是大事不妙,娘和你,怎么还能在这御史府立足?明霞,你怎能如此糊涂?”沈氏很是恨铁不成功,她原本打算自这件事之后就暂时不做任何动作,意图后报,她万万没想到洛明霞居然还敢与那人联系,这哪里是帮她,分明是害她。 “娘,你听我说……”洛明霞急了,想解释却被沈氏又打断,她握着她的手说道:“明霞,你同洛回雪不同,她有你爹、你大娘、七皇子,甚至还有瑾妃娘娘,他们都是她的后台,而你,只有娘。你知道为什么从头至尾,只有府中这一个大夫给你诊治,要知道洛回雪当初可是瑾妃娘娘派御医守在府中一个月。原因就是瑾妃娘娘交代了,不允许好的大夫给你诊治。” 沈氏一句接一句地说着,这段时间她受够了,这些话她不吐不快。这些她都忍了,这是她的地位决定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聪明谨慎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她气得心口疼,洛明霞见她脸色发白,连忙端了一杯水递上前去,沈氏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这才接过来喝了。 “娘,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这一次,实属意外。你说的对,可是当那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我的机会。所以,我一定要把握住。”她的眼睛迸射出神采,仿佛已经得手。 “机会?你打算怎么做?”沈氏有些不认识她的女儿,又见她望着手中拿瓶子,不禁惊道:“你是说,你要给洛回雪吃这个药?” 洛明霞摇摇头,说道:“不,这个药可不能给她吃,吃了,太便宜她了。” 沈氏更加不解,见她成竹在胸的样子,一时语塞。 “娘,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可能我还需要你的帮忙。”洛明霞向着沈氏说道,既然沈氏已经知道了这些,那么正好可以帮助她。唯一有些担心的是,万一事情有变,无疑会牵连到她。因而略带担忧地说道:“娘,你怕吗?” 沈氏见她的眼神又变了,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唯一的支柱便是你,娘怕的只是你出事。既然你决定要做,娘便陪你。咱们母女俩,总是一起的。” 洛明霞眼眶湿了,她努力忍住了,靠在沈氏的肩上,紧闭着眼睛。时间紧迫,来不及感受母女亲情,二人便赶紧离开了。 第139章 为何在这里 沈氏跟着洛明霞慌张地到了一个地方,那里,躺着寻常。 洛明霞指着他,让沈氏将他的头抱起。沈氏望着双眼紧闭的寻常,头上还沾着草屑,很是纳闷,有些不敢,一把拉过她,颤抖着问道:“明霞,这是谁?他为何在这里?” 洛明霞瞥了寻常一眼,拍了拍沈氏的手说道:“娘,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我是机缘巧合之下碰上他的,要知道,他可是我们的福星。” 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笑容,沈氏有些不寒而栗;“我不懂。” 洛明霞说道:“娘,您帮我把他的头抱起来,我要给他吃颗药。”说着掏出了那个白玉瓷瓶,沈氏将信将疑地望着她,洛回雪见她游移不定,便说道:“娘,您说过我们母女俩要一起的,您忘了吗?” 沈氏听闻,一狠心,便照做。 洛明霞将瓶中的药小心翼翼地倒出来,喂到寻常的嘴里,这药本就极易融化,只见寻常的喉咙动了一下,洛明霞便知道他已经服下了,脸上不禁又露出了笑容。 “接下来呢?”沈氏问道。 “娘,您知道他是谁吗?”洛明霞现在才放松下来,见时候已晚,且地处偏僻,料定不会有人经过,这才同沈氏说道。 沈氏摇头,一脸茫然。她确实不知道。 洛明霞望着寻常冷笑一声:“他叫寻常。” 沈氏恍然大悟,昨日刚听说花氏留了一个名叫“寻常”的男子,是易轻霜的弟弟,原来竟是他。只是她更糊涂了,女儿为何要设计将他骗到这里,还喂了那颗药? 洛明霞自是明白她的疑惑,接着说道:“他并不是易轻霜的弟弟,他是易轻霜的侍从。” “侍从?”沈氏一愣,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 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洛明霞便知道沈氏并没有在意,便说道:“娘,您该想到,如果他的身份只是如此简单,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事?” “那依你所言,这其中还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沈氏的好奇心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她深知以洛明霞的心性,若不是事关重大,是断不会出如此重手。再看看她的脸,虽然仍然有些狼狈,但是眼神却变得犀利非常,一如往昔。 洛明霞哼了一声,走到寻常的身边,用脚将他的手踢到一边,寻常的身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又恢复了之前。 “此人名叫寻常,是北辰人。”她淡淡地说着,似乎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沈氏大惊失色,连忙捂紧嘴巴,不安地到处望望。 “娘,您别慌,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经过的。”洛明霞平静地说着。 虽然她如此说,沈氏的心还是跳个不停:“北辰人?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北辰人,他是北辰人……” 沈氏不住地重复着,总觉得意识里有个很严重的问题,但是始终想不到。忽然,她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说道:“那么,易轻霜也是北辰人?” 得到一个赞许的答复,沈氏有些站不住了。 “明霞,他们主仆俩在这个时候先后到我们御史府,是不是图谋不轨?如果被你爹知道了,定然不得了。不对不对,要是你爹知道了倒还好,如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我们整个御史府都脱不了干系啊。快,快,赶紧把他弄走,这件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沈氏拖着洛明霞,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不省人事的少年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会将她以及整个御史府都炸得血肉横飞。不行,她要把他弄走,否则被发现了,第一个死的就是她们。 洛明霞却不这么认为,她笑着,又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娘,还有更意外的事情,您要不要听?” “更意外?”沈氏忽然心中有些怕了,要说这今晚的意外未免太多了些。 “你、你说吧。”心一横,问了出来。 “这寻常,可是北辰公主的侍从,他从北辰赶来,就是为了寻找公主。”说完,洛明霞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笑脸在昏暗的光下,有些渗人。 沈氏的脑中回着这句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用手指着洛明霞,又指着寻常,颤抖着说道:“你是说,易轻霜是、北辰的、公主?” 洛明霞点头,微笑着看着沈氏。 沈氏差点瘫坐在地上,一下子手足无措,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 洛明霞扶好她娘,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娘,您不觉得,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吗?” 第140章 您不用担心 沈氏细细品着洛明霞的这句话,失神的眼睛逐渐变得精明起来,她的眼光又停在了寻常的身上,也有了主意。不禁笑着点点头:“是,终究还是你聪明。娘竟然都忽略了。” 洛明霞知道沈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声说道:“那我们就行动吧。我刚才已经去打探过了,洛回雪并没有注意到寻常已经失踪了,这正是我们的好时机。” 沈氏道:“你打算怎么做?直接去和你爹讲吗?” 洛明霞反问道:“您觉得呢?可以这样吗?” 沈氏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这件事毕竟牵连太大,我想就算是你爹知道了,最多是将她们母女圈禁起来。而现在的洛回雪早已不是以前的洛回雪了,她的后台很多。说不准过短时间等到事情过去了,她们又会东山再起的。” 洛明霞不这么认为,她说道:“娘,您说的有道理,可是也没道理。女儿认为,虽然她的后台很多,但是每一个都是不敢与北辰扯上关系的。只要我们紧抓住这一点,爹爹也不敢冒风险。这是我们握有的把柄,除非爹爹真的为了保护他们,而把我们灭口。可是,我觉得这绝对不可能!” 沈氏怔怔地看着洛明霞,分析着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洛明霞又补充道:“今日,我发现府中另有一个男子,如今在大娘给寻常安排的屋子里。只是,那个男子有些奇怪,像是受了伤,我之所以刚才如此惊慌,就是由于被他发现了,幸好我用钗刺伤了他,否则,我怕是早已经没命了。” 洛明霞边说边回忆着刚才的惊心动魄,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心有余悸。 沈氏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心慌了,忙仔细地检查,洛明霞拉下她的手,安慰道:“如今我没事了,娘您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氏拍拍胸口,如若洛明霞真的出事了,她怕是也不能活了。 “对了,你还有一件事,娘要解释。”沈氏正色问道:“你的伤,是谁给你治好的?你又答应了那人什么条件?” 听到这句话,洛明霞的脸色变了,她想到了残红那张美艳的脸,以及她异于常人的举动。 “那人,女儿并没见过几次。只是,女儿感觉得到,她讨厌洛回雪,这才找到我。既然有同一个敌人,那合作就是最好的选择。娘,您说呢?” “女儿,这世上没有白白的帮助,娘要知道的是,你答应了她什么?”沈氏不问清这个问题,她寝食难安。 “她让我帮她把洛回雪赶得远远地,永远不再出现在京城。就这一个条件。娘,如今有了这个人,有了这个秘密,这对我而言易如反掌。所以,您不用担心。” 沈氏忽然拉住她:“那,如果你没办到呢?” “娘,不会的,您放心。”洛明霞胸有成竹,如若这还办不好,她还有什么资本?” “不,娘要知道。”沈氏刨根问底,她必须要知道。 洛明霞被她缠得没办法,便说了:“如若办不成,我便要回到之前的样子。说不准,还会死。” 洛明霞一字一顿地说着,让沈氏没来由地担心。 “娘,您怎么了?”望着她煞白的脸,洛明霞有些担心,不由得摸摸沈氏的额头。 沈氏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向洛明霞说道:“此时正好四处无人,来,帮娘一起把这寻常带到一个地方。” “去哪儿?”洛明霞诧异道。 “柴房。”沈氏干脆地说着,招呼洛明霞一起,二人用尽全力,这才勉强拖得动寻常。 而此时,柴房的灯还亮着,二人躲在远处不禁犯起难来。 “你在这儿别动,娘去看看。”沈氏说道。 洛明霞点点头,不敢说话。 “这样吧,明霞,你先回去,这件事娘来处理。”沈氏忽然意识到洛明霞对外都是伤势未愈,如若被人发现这个秘密,怕是会沾惹是非。 “娘,你一个人要怎么弄?”洛明霞有些担心。 “没关系,娘这在御史府这么多年了,这点事倒也难不倒我。只是,这寻常什么时候会醒?”沈氏问道。 洛明霞示意她安心,说道:“他服了我的药,要明天早上才能醒。就算是醒了,全身的武功都使不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望着她诡异的笑容,沈氏不禁问道。 “而且,他会意识模糊,不管问什么,都是有问必答,将我们要问的,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沈氏一听,不禁笑了。朝洛明霞挥挥手,待她走远了,这才整理一下衣衫,往柴房走去。 第141章 你们进来吧 到了柴房门前,沈氏定睛一看,原来是管家与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在里面,见他脸上笑得很是猥琐,沈氏的心中没来由的恶心,却也心生一计。 再看那个丫鬟,面生得很,模样却也秀气。 侧耳一听,管家正在与那小姑娘调情。 “小洁,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想的?”管家很心急,可是那个叫小洁的姑娘只是低着头,手紧紧拧着衣角,不敢说话。 “小洁,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你应该知道,老爷很相信我,你要是跟了我,保证你在这御史府中从此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 沈氏听到这儿,不由得摇摇头,心中很是看不上管家这副嘴脸。她只道这管家平日里道貌岸然,却没想到今日还看到这么无耻的一面。 再看小洁,仍然低着头,不知道是出于害羞,还是不为所动。 “我的姑奶奶的,你倒是说话啊,你应该知道,在这府中,是我说的算。”管家忽然又转变了语气,正色说道:“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可以直接将你赶出去。你要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听到这儿,小洁连忙抬头祈求道:“管家,求求你别将我赶出去,您要是将我赶出去,我就没有活路了。他们,他们好不容易将我卖个好价钱,如果您将我赶出去,我只有死。”说着小洁还嘤嘤地哭了出来,她的眼眶通红,脸上两行清泪,是真的害怕。 一见她哭了,管家笑了,赶紧哄起来:“我的好小洁,我怎么舍得赶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管家趁机将手搭上小洁的肩膀,跟着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本就肥胖的脸上显得更加油腻了。小洁想躲开,可是力气不够,加上怕管家真的将她赶走,只能半推半就间靠着他。 管家已抱得美人,便开始得意起来,摸着小洁的头发,闻着她头发的香味,很是飘飘然。 “管家,您真的愿意留我在府中吗?”小洁颤抖着声音问道,她怕管家是糊弄她,脸上很是不安。 管家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是自然,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是,小洁自然是相信您的。只是,只是……” 小洁有些吞吞吐吐,她还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在这府中,也只有本管家能护你周全。”管家的话极度的自信,给小洁打了一剂强心剂。 “嗯。”小洁点头。 沈氏不小心踩到了房门外的一截树枝,发生了些响动。小洁连忙从管家的手中挣脱开来,理了理凌乱地头发。 “真晦气,到底是谁?”管家骂骂咧咧地走到门前,开门一看,并没有人,这才将门重新掩好安慰道:“小洁,你别怕,没有人。” 小洁蜷缩在墙角,眼睛不安地四处望望,她颤抖着问道:“管家,我还是先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了,老爷肯定饶不了我的。” 小洁的眼睛不安地眨着,她总觉得心中不安。管家走近她,伸手要重新搭上她的肩膀,被她给躲开了。 “你别怕,老爷不会管这种事的。更何况,老爷根本不会知道。这夜深人静的,哪里会有人到这里。”管家安慰着,他越看小洁越是喜欢,尤其是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激起了他的喜欢。 “可是,可是这府中人多眼杂,万一被夫人,或者小姐,或者那个丫鬟看到了,我、我一样活不成。”小洁越想越怕,她猛地站起来,就往门边跑,这间房子她是不敢待下去了,她要离开。 “小洁!”管家肥胖的身体好不容易站起来,在后面喊道。 小洁已经打开了门,管家刚要去拉她,却忽然愣住了。 小洁也愣住了。 她忽然面上含羞,尴尬而又害怕地行了个礼,喊了声:“二夫人。” 沈氏正站在柴房的门前,看着她,以及管家。 管家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就傻站着。待到反应过来,才惊慌地喊了声:“二夫人。”心中暗自咒骂今日真是背运,居然遇到了她。 沈氏瞥了一眼小洁,又瞥了一眼管家,这才款步走进去,淡淡地说了声:“你们进来吧。” “是,二夫人。” 管家小心而又谄媚地笑着,向着愣住的小洁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过来。” 小洁连忙“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跟在管家身后。 第142章 留我使唤吧 沈氏坐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管家与小洁,直让他们不敢抬头。 终于还是她开口了,淡淡地说道:“管家,你当真以为这御史府是你说了算?” 沈氏摆弄着指甲,边说边皱着眉,似乎着指甲上的红色让她有些不满。她将手指伸直,又将手横过来,细细地看着。 她的声音不高,可以说很低,又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却不怒而威,管家的头上不由得渗出几道冷汗。 “没有,二夫人,奴才怎么敢那样说?二夫人千万不要误会。”管家急着辩白,脸憋得通红,想伸手擦汗,抬到了半空中却又放下了,然后手又不知道如何放了,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沈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叫小洁?怎么有些面生?”沈氏将矛头又转向一旁脸色发白的小洁,她向来点到即止,她深知不说话要比说话更让管家心虚。 小洁听沈氏同她说话,紧张不已,“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口中不住地说着“奴婢、奴婢……”却始终说不下去。 沈氏白了她一眼,心道终究上不得台面,有些不耐烦道:“说话就说话,如此吞吞吐吐做什么?” 小洁一下子急得哭了,颤抖着声音答道:“回、回二夫人,奴婢是、是今日才进府的,所以、所以二夫人会觉得面生。” “哦。”沈氏应了一声,问向管家:“可列入府中名册了没有?这姑娘看着倒低眉顺眼的,我也很喜欢。不如就留在我房中使唤吧。” 小洁一愣,抬着头望望沈氏,又望望管家,一脸茫然。 管家忙不迭地答道:“既然二夫人喜欢,那真是小洁的福气,奴才自会办妥。” 沈氏点了头,再看管家正偷偷地擦汗,似乎心头大石放下了。而小洁则一脸紧张地看着管家,管家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赶紧避开了。 “好了,你去春晖园,找金朵。让她给你安排个住处吧。”沈氏看了一眼小洁吩咐道,小洁赶紧听从,恭敬地退下了。 管家本打算赶紧离开,可是见沈氏没有要走的意思,当下有些进退两难。料想沈氏已经有他的把柄,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二夫人,奴才只是想玩玩,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二夫人能放过奴才这一次,奴才必定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沈氏一听,心中暗喜,既然他自己说了,这倒好办多了。不过她并不打算顺着管家的话往下说,而是说道:“管家说的哪里话?你犯了什么错,要我放过你?我并未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管家这话说的,可真是让我莫名其妙啊。” 管家一听,很是诧异,再看沈氏,脸上带着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陪着笑,说道:“多谢二夫人。” 沈氏说道:“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就可以了,没必要挑得那么明,你说是吗?” “是,是!”管家自然点头称是,要知道沈氏肯放他一马,这就等于保住了他的荣华富贵,否则,一旦被花氏知道,他这管家自然是不能再做了。再出去,便前路未卜了。 当然,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知道沈氏的手段,她岂会平白无故地帮人,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好在,他尚有利用价值。这也是他值得欣慰的事情。 “二夫人,有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管家眯着眼睛望着沈氏,在等待她的回答。 “这么快就要回报了?”沈氏心中暗道,不过她从来不拒绝要说话的人,既然他愿意说,那就说吧。 “有话你就直说,我从来不喜欢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人。”沈氏给了他鼓励,示意他直说。 管家润了润嗓子,说道:“二夫人,这件事情您可一定要保密,也就因为是您,奴才才说的。” 沈氏一听,顿时有了兴致,说道:“什么事竟让你如此慎重?” 管家四处望望,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奴才今晚无意中看见了一个人,那身形和声音像极了二小姐。可是二小姐这段时日正在养伤,根本不可能出现。您说奇怪吗?” 沈氏心中“咯噔”一下,故作镇静地问道:“明霞在养伤,都不能下床,你看到的那人断然不是她。不过倒也很是奇怪,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管家便说了地方,沈氏一听,便明白了。又问道:“你可还看到了什么?” 管家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离得远,估摸着应该是两个女子,只是奴才没看清她们在做什么。奴才当时急着来这里,就、就没久留……” 沈氏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庆幸管家没有多留,否则,这后果才是不堪设想。她此时心中有数,下一步再盘算吧。 “不过二夫人,不管是不是二小姐,您还是要多留心一下。不能让二小姐因为单纯再次受伤了。” 管家的话似乎已有所指,沈氏已经听懂了,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冲他点点头。忽然想到了寻常还在外面,便说道:“管家,刚才家丁抓到了个小偷,天晚了,你将他先搬进柴房,明日我会请老爷来处理。” “小偷?”管家问道,见到沈氏探究的眼神,连忙避开了,屁颠颠跑了出去,按照沈氏指点的位置,将寻常扔到了柴火上。 管家将柴房的门锁好,将钥匙递给沈氏,待她离开,管家这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第143章 疑窦忽丛生 回去后,洛回雪让锦瑟赶紧回去休息。毕竟,明天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夜来风凉,更何况刚刚下过雨,她不觉拥紧了被子,躺在床上,思绪却飘向了远方。她想着李江南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如果自己不去,事情会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到时候,不仅是五皇子、宫将军,甚至整个南越怕都会万劫不复。 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想不明白。 而此时,她又想到了景流云之前向她提过的事情,也是在边关。看来,事情真的严重了。她想到了景流光,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怕是真的会捅出什么篓子。 难道,是因为易轻霜被发现了身份?而他想保住她,与宫家父子产生了争执? 她猛然坐起,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赶紧穿上衣服,她要去找李江南,这件事情一定要问清楚,不然她是断然不能安睡的。 四下无人,她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李江南的房间。房门开着,却不见屋内有人。这让洛回雪很是诧异,她唤道:“李江南,寻常,你们在吗?” 可是无人回答。她在房间内踱来踱去,看着烛影摇曳,却始终等不到一个人。 她忽然心觉不妙,又想到了洛明霞,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他们已遭不测?”洛回雪心道,眉头紧蹙,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他们二人武艺高强,并非常人,按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可是又如何解释呢? 洛回雪迷茫了,风吹进屋子,将窗户吹开了,她打了个寒颤,继而走到窗边,去将窗户关上。正是不经意的一瞥,她忽然发现窗外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正是李江南。 她大惊,顾不得窗户,赶紧跑出去,捧着李江南的头唤道:“李江南,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李江南的头重重地压着她的胳膊,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得不得了,洛回雪用手摸着他的额头,竟然发烧了。 “肯定是重伤未愈,又在外躺了这么久才发烧的。这可如何是好?”她心急如焚,却想不到办法。此时天色已晚,所有人都已经睡了,纵然她可以不顾身份去找大夫,可是李江南的身份尴尬,加上寻常又失踪了,万一再引起一场风波,那可真的让她百口莫辩了。 洛回雪第一次有如此纠结的时候。 “也罢。”她叹了口气,咬紧牙,用尽力气将李江南半拖半扶到床边。待服侍他躺好,洛回雪已经满头大汗,累得不行。 看着李江南沉睡着,她便拿了一张凳子,坐在旁边。这一夜,她也不打算回去了,干脆就在这守着吧。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考虑了,李江南应该被人盯上了,否则,怎么会好端端地躺在外面。 洛回雪用手托着下巴,忽然,觉得下巴有些黏黏的,好生奇怪。正巧旁边有面镜子,她便凑到镜子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下巴上红红的一块,像是血。 哪儿来的血?她大惊。再看看手上,原来手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血。再仔细一瞧,不仅是手上,就连衣服上也有。 她更加诧异了,这晚上她并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血? 眼睛望到了不省人事的李江南,洛回雪下意识地看看手,忽然快步上前,掀开被子,李江南的衣襟上湿了一块,由于是深色衣服,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可是盖着的被子上,同样的位置,却红了一块,很是鲜艳。 洛回雪将信将疑地用手在他的衣襟上摸了一下,果然,手上立刻沾上了血迹。她大惊,原来他竟是手上了,而自己刚才竟然没有发现。 洛回雪眉头紧锁,今晚的事情太意外了。她知道,寻常必然也遭遇了不测,只是如今,她无暇去顾及到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知道这房间里还剩有金疮药,便找了出来,为他敷上,包扎好,等着他醒。 直到洛回雪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也没等到李江南醒过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洛回雪醒了,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那么重的敲门声扰了自己的清梦,让她很是不耐烦,便想翻个身继续睡,却没想到一下子跌倒了地上,疼醒了。 她莫名其妙地望着四周,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客房。而客房的床上,躺着李江南。 她差点叫出来,好在及时捂住了嘴巴。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如果让敲门的人知道自己与一个男子独处一夜,自己这名声也别要了。 洛回雪急得不得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了门外熟悉的声音:“李公子,你醒了吗?” 原来是锦瑟。 第144章 你去哪儿了 “李公子,你醒了吗?”锦瑟仍在敲着门,出于女子的羞涩,她始终没有推开门。 洛回雪在屋内纠结着,终于,就在锦瑟下定决心要推门的时候,她一咬牙,打开了门。 这突然一开门,让锦瑟差点扑了个空,几乎撞到了洛回雪的身上。待站定了,锦瑟这才发现她家小姐也在,眼神对视的时候,两人脸都一红。 “小姐,您、您,原来您在这里。”锦瑟结巴着说道,眼神有些不自然。 洛回雪也不自然,也没有看到锦瑟的表情变化。 “嗯,你、你找我?”她问道,看了锦瑟一下,又赶紧避开了眼神。 “嗯,是,找了一早上没看到您,这、便到这里看看。对,看看。” “哦,找我做什么?” 这话一出口,两人又同时尴尬了,纷纷自责,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李公子、他还没醒啊?对了,小姐,寻常呢?”锦瑟赶紧岔开话题。 一提寻常,洛回雪的心又沉了下去。寻常的不知所踪让她担心了一夜,如今,她又不安了。 “锦瑟,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洛回雪的疲倦让锦瑟尽收眼底,她本就是个心细的人,再一看,她的衣服仍是昨天的,便知道她在此待了一夜。而李江南,尚未醒。 “小姐,我送您回去吧。”锦瑟说道,边说边上前扶着洛回雪的胳膊,洛回雪点头。锦瑟偷偷看了一眼李江南,关上门,同洛回雪一起走了。 冬日的早上还是有些寒冷,加上夜里睡得不好,洛回雪打了个寒战,说了句:“好冷……” “小姐,待会我去煮点粥给您,然后您再休息。”锦瑟说道,知道她和衣待了一夜,自然是畏寒。 “嗯。”洛回雪又点头,寒冷已经让她不想说话了。 二人一路无言,就这么走着。 “小姐,小心些。”锦瑟见她跌跌撞撞地走着,脚像踩棉花似的,一脚深一脚浅,便小声提醒道。 洛回雪只觉得脑袋空空的,若不是锦瑟扶着,怕早已摔了好几跤了。 她下意识地点头,可是却半点没到脑子里,仍然有些踉跄。 好不容易挨到了月落轩,锦瑟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洛回雪本来无意识地向前走,锦瑟的忽然停住,让她瞬间惊醒了,迷茫地望着锦瑟。 锦瑟一脸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老爷似乎在等你。” “啊?”洛回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道:“什么意思?” 锦瑟伸手向着前方示意,只见洛文山正面对着月落轩的门口,双手负于背后,头抬着,就这么立着。 洛回雪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不大真切,揉了揉眼睛,确认了,确实是洛文山。虽心中犯疑,却还是踉踉跄跄地上前,行了一礼:“爹爹。” 洛文山的身躯震了一下,转过身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洛回雪。洛回雪没来由的紧张,难道他发现了自己一宿未归? “你去哪儿了?”洛文山的冷漠让洛回雪很是忐忑,加上夜里并未睡好,只觉得头晕眼花,洛文山的声音如空谷回声一般,她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回老爷,小姐刚才去园中散步了。”锦瑟替她答道。 “混账!我在问小姐,何时轮到你这个丫鬟说话?”洛文山的疾言厉色让锦瑟害怕起来,连忙跪下。 洛回雪一听这语气,便知道事情严重了,瞬间清醒过来,连忙说道:“爹爹息怒,女儿,女儿不过心中有些郁结,这才去园中小坐一会。” 洛文山闻言,淡淡地忘了她一眼,追问道:“就去园中小坐?几时去的,待了多久?” 洛回雪忽然有种预感,洛文山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又究竟要如何作答? 正在思索间,洛文山又说道:“是去小坐,还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洛回雪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眼神,那眼神很是深邃,让她摸不着头脑,从心底害怕。虽然故作镇静,但是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爹爹,为何这么问,难道是不相信女儿吗?”洛回雪反问道,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眼神。 洛文山显然没想到她敢正视他,那眼中的无惧刺激到了他。他猛然抬手,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洛回雪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洛回雪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锦瑟大惊,赶紧去搀扶已经懵了的洛回雪。 “不许扶!”洛文山厉声喝道。 锦瑟赶紧缩回了手,怔怔地看着洛回雪。 第145章 这可是柴房 洛回雪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嘴角还渗着血,她却没有感觉到疼。 “你起来!”仍是是没有温度的声音,冷冰冰,像这天气一般。洛回雪木偶似的慢慢站起身,身子有些摇晃。 “跟我过来!”洛文山命令道,用力地甩着袖子,径自在前面走。洛回雪都能感觉到袖子带来的寒气,她慢慢抬起头,擦了擦嘴角,没说一句话,跟在洛文山的身后。 锦瑟吓得脸色发白,但是她不敢跟过去,不过见洛文山刚才的模样,她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 这要如何是好?她急得不行,差点哭了出来。 对了,找夫人!她猛然想起来,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花氏才能救小姐。 事不宜迟,锦瑟抄了另一条路,直奔花氏的院子。 此时,花氏尚未起床,锦瑟不敢冒然去打扰她,只好先去找银露。她走得极快,慌不择路,说来也巧,正巧被银露给看见了。 此时她正端着一盆水要伺候花氏梳洗,见锦瑟疾步匆匆,便远远地喊住了她:“锦瑟,你这是要去哪儿?” 锦瑟一听这声音,心中一喜,这果然是上天帮她。她赶紧回头,见银露正朝着她笑,连忙跑过来焦急地说道:“银露姐姐,我有事要禀报夫人。” 见她头上都有些冒汗,锦瑟将手中的水交给旁边的小丫鬟,拿出手绢便递给她。锦瑟接过手绢,倒没时间去擦汗,她一把攥住银露的手说道:“姐姐,出大事了,你帮我通报一声,小姐出事了!” 银露听言,也有些慌了,便安慰她别着急,慢慢说。锦瑟快速说道:“姐姐,你快让我见夫人,小姐被老爷带走了。而且,而且老爷很生气,还打了小姐一巴掌。” “竟有这事?”银露大吃一惊,拉着锦瑟便去敲花氏的门。门内传来花氏慵懒的声音:“是谁?” 银露着急地说道:“夫人,奴婢是银露。大小姐出事了,锦瑟要见您。” 花氏本在舒服地伸着懒腰,乍一听到洛回雪出事了,抬在半空的胳膊忽然就僵住了。这个懒腰伸得她很是难受,远远不是意犹未尽那种,而是那种被硬生生地打断了的难受。 “快进来!” 听到她的回答,银露便推开门,拉着锦瑟进去了。 “锦瑟,你慢慢说,大小姐到底怎么了?”花氏让她赶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讲来,锦瑟便将早上遇到洛文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任何细节都没放过。 “你是说老爷打了大小姐?”花氏对锦瑟的话存有几分怀疑,洛回雪是她的嫡亲女儿,也是洛文山的长女,自小就备受宠爱,何曾被骂过一句?如今竟然被洛文山打了一巴掌,这绝不可能!也没有理由! 可是她看着锦瑟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谎,因而又确认了一遍。 锦瑟重重地点头,事关重大,她如何敢撒谎? “夫人,奴婢看得真真切切的,老爷真的打了小姐一巴掌,把小姐都打到了地上。小姐的脸的肿了,嘴边还渗着血呢。”一想到这个场景,锦瑟就觉得有些心慌。 花氏的脸色变得很凝重,谨慎地问道:“那原因呢?今天可是出了什么事?” 锦瑟摇头,她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忽然,她的脸色变了一下,开口便道:“难道是……” 她想到的是李江南,可是李江南的事情花氏并不知晓,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多事,因而又赶紧闭上了嘴。 “你这丫头,这个时候了,还吞吞吐吐什么,有话你直说,否则我怎么去找老爷要人?” 锦瑟摇头,说道:“夫人,没什么。奴婢只是想难道与寻常公子有关?” 花氏身子一震,一拍桌子,说道:“是了,寻常这孩子来到府中,我竟然忘了和老爷说一下。都怪昨天太忙了,怕是这府中人多口杂,将这事情先传给老爷。” 忽又探口气说道:“是了,回雪与轻霜的关系这么好,自然与寻常也近。或许被看到了很是亲近,在那些八婆的口中,自然传得十分难听。定然是这样!” 锦瑟听她充满信心的分析,也觉得有些道理。否则,都解释不通。 “夫人,可能真的是这样。”锦瑟附和道。 花氏道:“什么叫可能,肯定是这样。让本夫人查到是谁在乱嚼舌根,定割了她的舌头。”再一想到她的宝贝女儿还被打了,花氏心中的无名火蹭的一下就旺起来了。 “跟我走!”花氏振臂一呼,银露和锦瑟赶紧跟在后面。 “夫人,还没梳洗呢。”银露忽然想到花氏尚未梳妆,便赶紧提醒道。 花氏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是衣衫不整,可担心女儿,便让银露动作快些,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要离开。 “夫人,如果我们这么过去,老爷会不会生气?毕竟他没有叫我们过去。”银露还是有些担心,花氏听言,指着她的额头说道:“回雪在那儿,指不定要受什么委屈。万一沈氏那个贱蹄子在,更是不得了。老爷那边,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女儿重要。” 银露点头,搀扶着花氏向着大门走去。 正在这时,管家到了。见到花氏一脸怒气,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说道:“夫人。” 花氏见是管家,并不打算搭理,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便从他身边走过。 管家一愣,忙喊道:“夫人,请留步。” 花氏快人快语:“有事快说。本夫人有要事在身,没空听你啰嗦。” 管家碰了个钉子,脸上尴尬不已,只好说道:“回夫人,老爷有请。” 花氏一愣,说道:“老爷在哪里?” 管家一听,连忙说道:“小人在前面带路,夫人请跟我来。” 花氏“嗯”了一声,快步跟在管家的身后,一路上紧赶慢赶,最终停在了柴房的门口。 “管家,你可是糊涂了,这可是柴房。”花氏说道。 管家点头:“夫人,老爷与大小姐就在里面。夫人请进。” 花氏不明白洛文山在搞什么名堂,可是洛回雪在里面,不管今日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下定决心,不会再次放弃她。 打定主意,花氏整理了下仪容,款步往柴房走去。 第146章 沈氏的诱供 进了柴房,眼前的场景给了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见洛文山一脸怒容坐在椅子上,沈氏站在旁边。而洛回雪,正跪着。她跪得很直,眼中,无惧。只是有些担忧地望着旁边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双手被缚,眼神有些迷离。花氏自然认识,正是她刚收留的寻常。 她虽不善心机,却也知道沈氏在这里,必定是始作俑者。凭着洛文山之前那么疼女儿,想必是出了些了不得的事。 “老爷。”花氏喊了一声,行了个礼,未待洛文山说话,便自顾自起身了。转而走向洛回雪,搀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回雪,起来。” “不许起来!”洛文山吼道,这声音让花氏着实吓了一跳。洛回雪望着她娘笑了一下,又好好地跪着了。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回雪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让她如此!”花氏本就压着火,如今再一看洛文山冷漠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做什么?你要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她这是要将我们洛府全体置于死地,你知道吗?”洛文山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洛回雪,手一直抖个不停。 花氏“哼”了一声,怒道:“回雪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定是受了小人的唆使。” 沈氏的脸上讪讪,却还是面带微笑,心道:“不管你怎么说,今日,你们母女俩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这笑正巧被花氏尽收眼底,她信步上前,直接甩了沈氏一个耳光,只听房间内响亮的一声“啪”,沈氏的脸上多了道五指印,顿时火辣辣的疼。仗着洛文山在此,沈氏哭诉道:“老爷,您要为我做主。” 洛文山没料到花氏会如此,便怒道:“想容,你这是做什么?” 花氏冷哼一声道:“老爷,她身为妾室,见了我却不行礼,难道不该打吗?” 一句话说得洛文山语塞,辩驳不得。 沈氏心中委屈,却不得不向花氏行了礼,强压住火气,说道:“见过姐姐。” 花氏又哼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巴掌,不仅沈氏愣了,连洛文山与洛回雪也愣住了。 只有寻常,仍然眼神迷离地看着。 “姐姐,不知道妹妹又做错了什么?”沈氏硬生生地挤出这句话,尽量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这让洛文山更是生气,怒道:“想容,你过了!” 花氏看了洛文山一眼,又将眼神收回,重新落在沈氏的身上,正迎上她的眼神。说道:“作为妾室,不想着如何伺候老爷,却挑拨是非,难道不该打吗?” 沈氏道:“姐姐,您想必是有所误会。妹妹一心为洛府,怎么会挑拨是非。老爷明白事理,自会明白妾身的心。” 说着满怀深情地望着洛文山,而洛文山竟然向她点头,这让花氏的心中憋了一团气,始终出不去。 “你不要动不动就搬出老爷,进府这么多年,你不是在生事,就是在准备生事,你当本夫人是瞎了不成?以前,尚可以容你,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女儿,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本夫人不饶你!” 花氏字字铿锵有力,碍于身份,她选择了沉默。 “想容,你先不要这样,这不管玲珑的事情。之所以今日叫你过来,就是因为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在场。日后,不要埋怨我。” 洛文山的声音严肃而低沉,花氏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疲惫,不由得有些心疼,可是再一看到女儿还跪在那里,也是一样的疲惫,便又回复了之前的表情。 “好,那我倒要听听,回雪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坐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冷冷地说道。 洛文山向着沈氏示意了一下,沈氏点头,走到寻常面前。笑盈盈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寻常茫然地看着她,笑了笑,老实地答道:“寻常。” 沈氏点头,又笑道:“你来洛府做什么?” 寻常看着她笑了,又答道:“找人。” 花氏看着他们这么一来一回地问答,实在是不解,打断道:“沈氏,你问的这些我们都知道。这孩子是叫寻常,也是来找,我这才让他先住在府中,这有什么问题吗?” 沈氏笑道:“姐姐,但是这些,老爷不知道。” “哼,本夫人是打算今日告诉老爷,这有什么不妥吗?你将这孩子绑在这里,又让回雪跪在这里,这才是问题。” “想容,你怕是被骗了,你知道吗?”洛文山很是恨铁不成钢。 花氏反驳道:“老爷,你才是被骗了。这孩子我知道,他是来找易轻霜的,他是她的弟弟。回雪待他也如弟弟一般。莫不是这沈氏以他来抹黑回雪的清白?滑稽!” 沈氏连忙答道:“姐姐,您是误会了,妾身怎么敢。只是,姐姐,您要接着往下看,只有往下看,您才知道事情多严重。” 花氏不解,看了下洛回雪,见她脸色有些异样,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见此情景,沈氏的心中没来由地畅快,转而看向寻常,说道:“你来找谁?” 寻常忽然笑了,说道:“找姐姐。” 沈氏有些愣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脸色有些白。停顿了一会,又问道:“你姐姐是谁?” 洛回雪望向寻常,心中打着鼓,盼着他千万别再往下说了,可是见寻常那有些痴痴呆呆的样子,知道他是被人下药了,便又不敢对他寄予期望,只好选择不看他。 寻常没有回答沈氏,沈氏又笑着追问道:“说啊寻常,你姐姐是谁?” “易轻霜。”寻常说了这个名字,沈氏才松了口气。 花氏见洛回雪有些不安,便又打断道:“沈氏,你让我们来就是看这个?你问出来的这些事,本夫人难道刚才说的还不清楚吗?” “姐姐稍安勿躁,请继续听。”沈氏答道。 “玲珑,你接着问。”洛文山发话了,花氏便又闭嘴了。 “易轻霜是什么身份?”沈氏接着问道。 洛回雪忽然抬头,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紧张地望着寻常。洛文山见她如此紧张,眼神透着探究,花氏连忙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说道:“回雪,是不是冷?” 洛回雪感激地点头,想笑,却实在是挤不出来。 此时,寻常嘎嘣脆地吐出三个字:“我姐姐。” 所有人都愣了,面面相觑。 洛回雪笑了,眼中带着泪。 寻常也笑了。 第147章 你在做什么 “你……”沈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尴尬极了,再看洛文山,眼睛眯在了一起,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 沈氏不得不重新调整心态,耐心地向寻常说道:“寻常,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我再问你一遍,你好好说话,易轻霜是谁?” 寻常听言,仍是一脸茫然,他眨眨眼睛,望着沈氏,略带哭腔地反问道:“我该怎么说?” 沈氏一听,更是尴尬,可是看着寻常那懵懂的眼神,却又有气发不出来。 花氏哼了一声,指着沈氏说道:“你究竟要我们看什么?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要问的问题寻常都回答了,你到底想让他说出什么你才满意?” 然后又转而向洛文山说道:“老爷,照我说,她哪里是在问问题,简直就是在诱供!你看寻常这样子,指不定被她做了什么手脚!” 沈氏听闻,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急忙辩解道:“老爷,妾身没有撒谎,您再给妾身一点时间,妾身必定给您一个交代!” 洛文山显然也没多少耐心了,此时花氏的眉头已经蹙到了一起,而洛回雪的脸上依旧冷若冰霜。 此时他只好不说话,他的沉默也算是给沈氏一个暗示了。 沈氏稍微放心一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花氏,转而继续哄寻常。 “寻常,早上问过你的,你不是这么说的。你听话些,问你什么说什么。” 寻常仍然是傻傻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沈氏着急了,忽然心生一计,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杯水。” 寻常没有答她,沈氏自顾自起身,向门外唤管家。 管家本远远地站着,侧耳倾听柴房内的动静,一听沈氏唤他,连忙上前说道:“二夫人叫小人有何吩咐?” 沈氏道:“你去倒一杯水来。” 管家应声而去,不多会已经端来了一杯热水。沈氏立在门口,从他手中端过来,却一个不小心,杯子掉到了地上。管家急忙蹲下身子去捡,沈氏也蹲了下去。 管家忙说:“二夫人,您快起来,小心割了您的手。” 沈氏伸手拿了一个碎片,放到了管家的盘子上,顺势低了一样东西给他,管家一愣,见沈氏暗示的眼神,便明了了。 “再重新倒一杯来吧。”沈氏又说道。 管家会意道:“好的二夫人,请稍后片刻。” 沈氏这才进了柴房,立在了寻常的身旁,讪讪地站着,表情很是不自然。 “老爷,问了这么半天,我始终不知道这件事情与回雪有什么关系,如若接下来仍是这般,那么给我女儿安的罪名,让我女儿受的委屈,可一定是要有人来承受后果的。” 花氏的话字正腔圆,说话的眼神也十分凌厉,让沈氏不禁颤抖了一下。 洛文山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明显有些心虚了,他望了一眼洛回雪,但见她的嘴角仍然有着血迹,而脸上,如一潭水,波澜不惊。 “你放心。” 这三个字,让花氏暂时安静了下来。 “水来了。”管家此刻又端了一碗水来,沈氏急忙上前,望着管家,管家看了她一眼,沈氏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喂他喝下去。”沈氏赶紧吩咐道,管家按照吩咐给寻常喂水,不知道是不渴,还是由于被缚上不舒服,寻常想挣脱开来,不住地晃着身体。 “娘,寻常不愿意喝水,别勉强他。”洛回雪轻声向着花氏说道。 花氏也看了出来,便上前阻止,沈氏向管家使了眼色,也不管水烫不烫,管家将水直接灌了下去,寻常的脸憋得通红,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住手!你在做什么?”花氏怒喝道。 管家一听,连忙跪下,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此时,碗中已经没有水了。 望着寻常痛苦的样子,洛回雪的眼中透着担忧,不住地唤着:“寻常,你怎么样?” 寻常低着头,大口地喘着粗气,眉头拧在一起,看着花氏也很是揪心。 “滚出去!”花氏喝道,管家忙不迭地退下了。 “老爷,这出闹剧实在是够了。堂堂御史府,为冤枉嫡女竟然逼迫一个可怜的孩子,出这种事,简直是滑稽。您既然已经听信妖言,干脆也别问了,要安什么罪名就安吧,将我母女二人一起杀了吧,倒也比受这委屈来得痛快!” 洛文山一见花氏气得眼角含泪,心中也不忍。他这半辈子,最在意的人莫过于花氏,如今见她难过,心中也痛。只是,沈氏向他说的事情事关重大,他冒不得险。 花氏见他仍不为所动,心中又凉了,顿了一顿,失望地说道:“老爷,你我夫妻这么多年,就一个回雪。自从回雪那次之后,你就一直对她忽冷忽热,我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或许是你厌倦了我们。既然如此,这府中我们也待不了了。你也别审了,我带回雪走。这夫人的名头,谁愿意要你就给谁吧,这大小姐的名头,我们回雪也实在是当不起。” “回雪,娘带你走。”说着花氏去搀扶洛回雪,为她掸掉身上的尘土,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娘,还有寻常。”洛回雪边说边去为寻常解掉绳子,将他扶起。寻常怔怔地看着她,跟在她的身后。 “不许走!”沈氏忽然喊道,然后凑到洛文山身旁小声说道:“老爷,不能让他们走。你放心,我现在就能问出答案。” 一听此言,花氏怒了,她抬手一个耳光,刚要打到沈氏的脸上,却被她给挡住了。 沈氏笑道:“姐姐,待我问清楚了,如若是我的错,您再打!如若您自己听到了答案,这一巴掌,怕是要打在别人的脸上了。” 花氏望着沈氏的笑脸,顿时觉得恶心。 “想容,你冷静一点。让玲珑问,如若回雪是无辜的,我自会给你母女一个交代。”洛文山沉默了许久终于说话了,花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好,老爷,我给你一个面子。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知道我的脾气,如若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混淆视听、陷害我女儿,我定不会饶了她!” 第148章 波澜起伏事 “回雪也是我的女儿,只是这事关重大,为夫不得不慎重。”洛文山的语气带着些无奈,花氏只得听他。 看着寻常的眼睛变得更加迷离了,沈氏知道时机到了,喊了声“寻常。” 寻常茫然地抬头,望着沈氏。 “我是谁?”沈氏问道。 寻常摇摇头。 “她是谁?”沈氏指着洛回雪问道。 寻常看看洛回雪,笑了,说道:“回雪小姐。” “你为什么来找回雪小姐?”沈氏柔声问他,走到他的面前。 寻常见她笑得很温柔,很是欢喜,说道:“因为回雪小姐能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 说道这儿,寻常低下了头,喃喃道:“我要找她,我要找她……” 沈氏拍拍寻常的肩膀,见他望向自己,便又笑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易轻霜?” 寻常赶紧点头:“是的,是的,你怎么知道,你也认识她吗?” 洛回雪听到这儿,心觉不妙,怕是刚才那杯水有问题,寻常此时的状态与之前朝她笑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赶紧说道:“寻常,你怎么了?” 沈氏打断她的话,说道:“大小姐,稍安勿躁,马上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洛文山也察觉出一样,淡淡地说道:“回雪,让你二娘问下去,不许多话。” 花氏也拉拉她的胳膊,她只得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却不安起来。如若真的再问下去,不仅是她、寻常,就连花氏,怕是也难逃厄运。 沈氏自是得意,此时若不是乘胜追击,怕是再难有这个机会了。 “寻常,易轻霜是你什么人?你们是什么身份?”沈氏诱导道,温柔地看着他。 洛回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如果是手摸上去,她都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心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她的眼直直地望着寻常,心中不断地祈祷着:“寻常,不要说,不要说……” 寻常此时早已失了心智,只要有人问他,他便会说话,哪里分得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易轻霜是……” 正当他一字一顿地说话时,洛回雪心一横,心中暗道:“寻常,不要怪姐姐,只能再委屈你一下。” 想到这儿,掌下生风,为今之计,她只能偷偷用内力将寻常弄晕,可是正当要发力的时候,却见寻常的头发忽然飘了几下,眼睛也闭上了。 可是再一瞧,并没有起风,故而十分纳闷。 沈氏见到了关键时刻他却睡着了似的,暗道:“难道刚才的药下得多了,导致他现在精神萎靡?” 她可不能失去这个好时机,因而用力摇着他说道:“寻常,你快醒醒……” 还真的被她摇醒了,寻常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沈氏,见她扒拉着自己,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再看到花氏与洛回雪站在旁边,自然地往她二人身旁移了移。 沈氏见状,说道:“寻常,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说呢?易轻霜是谁?你们是什么身份?” 寻常眉头一皱,再一看洛文山正冷冷地坐在旁边,而洛回雪与花氏也面无表情,便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易轻霜是我姐姐。” “那你们是什么身份?快说啊,你们是什么身份?”沈氏追问道。 洛回雪望着寻常,眼中流露出期待,寻常看了她一眼,转而向着沈氏说道:“我们能是什么身份,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姐姐上京失踪,父亲母亲便让我出来寻找。这难道有问题吗?” 此言一出,洛回雪惊住了,沈氏惊住了。而花氏生气了,洛文山尴尬了。 “你胡说,根本不是这样的。要我为你说吗?你根本不是易轻霜的弟弟,你是她的侍从,她是北辰的公主。我说的对不对?” 沈氏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无法容忍寻常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彻底了打乱了她的计划。 沈氏的话一出口,花氏惊住了,洛文山惊住了。而寻常淡淡的,洛回雪淡淡的。 “玲珑,你说的是真的?” 洛文山直接站了起来,他早间只是听沈氏信誓旦旦地说洛回雪收留了一个北辰奸细,并要亲自证明给他看。他怒火攻心,这才拿了她来柴房,要当着花氏的面弄清楚。 却没想到,这奸细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想想易轻霜之前在府中住了那么久,如今她的贴身侍从又住在府中,如若是传了出去,他整个御史府怕是保不住了。 “老爷,妾身怎么会骗你?若不是事关重大,妾身如何敢去请老爷到这里?”沈氏辩解道,“老爷,妾身是已经问好了寻常这才禀报您,只是如今这寻常却又不说实话了,妾身不知道是何处出了状况。” 沈氏一脸迷茫,洛明霞和她说过这个药的效力,只是如今寻常的样子倒不像是中了药力。 “回雪,你二娘说的可是真的?爹要听你说。” 洛回雪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神,说道:“爹,如若我说二姨娘说的都是谎话,您会信我吗?” 洛文山“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若是实话,爹自会信你。” 花氏道:“回雪,娘信你。” 洛回雪心中一动,握了握花氏的手。 “爹,难道你竟看不出来寻常之前是被下了药吗?否则,他的状态为什么会如此奇怪。”洛回雪提示他道,洛文山望着寻常想了一下,又望向沈氏。 沈氏故作镇静,委屈地说道:“老爷,难道您认为是妾身故意陷害寻常的吗?妾身是您的人,怎么会这么做?妾身没有理由,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洛府好。” 花氏怒道:“沈氏,你别再狡辩。你怎么会没有理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妾室,你女儿是庶出,多年来你一直做小动作,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选择漠视不过是为了一家和睦,但是你却变本加厉陷害我们母女,今天的事若没有个交代,我不会容你!” 沈氏一听,脸色有些发白,拉着洛文山赌咒发誓:“老爷,您相信我。是寻常亲口承认他们的身份,如若您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公主的名字很好查的,您只要去查探一下就知道妾身所说的是真是假。” 听到这儿,洛回雪有些担心了,她忐忑地望向寻常,见他也有些不安,便知道事情严重了。 正在此时,寻常说话了:“二夫人是吗?你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我和姐姐、回雪小姐,有些事我不得不说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寻常的身上。 第149章 都心中有数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氏问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一听寻常如此说,更是忍不住怒道。 “我什么意思?我想你和你的宝贝女儿再清楚不过了。”沈氏一听,心中顿时感到不妙,他居然能提到洛明霞,这不可能啊,难道是药出了什么问题? “寻常,话可不能乱说,你和我说过什么,你该记得。你切莫听信他人的诱导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你放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寻常说道,转而向着洛文山说道:“这位应该就是洛御史了。” 听到他这看似恭维的话,洛文山眉头一皱:“看你的样子,看来是知道不少,你有话直说便罢了。” 寻常笑了,说道:“倒没有什么别的,只是觉得您的二小姐本事极大,居然是妾室所生,这实在是对不起她的身份啊。” 沈氏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她不清楚寻常现在究竟是处于什么状态,他到底想说什么,又到底记得多少。 “寻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洛回雪觉得寻常的话大有深意,便出言问道,正好解了她心中的疑惑。 “回雪小姐,你别急,我现在就告诉你。” 望着洛文山将信将疑的眼神,寻常便说道:“御史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不过是来找姐姐,误撞二小姐,她便有意无意地误导我是回雪小姐害了我姐姐失踪。我将回雪小姐视作仇人,岂料她以德报怨,大夫人还收留我在贵府助我找姐姐。没想到,当晚,便有人扮作我姐姐的样子将我引出来,并将我打晕,我虽不省人事,但是却朦胧中见到了贵府二小姐,她那时正立在一旁。待我醒来,便在柴房了。” 洛文山不相信,说道:“你若说别人,我倒姑且可以相信,你说的二小姐,却是大大不可能。” 寻常笑道:“如何不可能?” 洛文山说道:“明霞已经卧床许久,哪里可能出来?更何况,还立在一旁?” “御史大人,我不可能认错,确实是贵府二小姐,名唤洛明霞,我说得可对?” 洛文山眉头一皱,问向沈氏:“明霞的伤,可是好了?” 沈氏有些魂不守舍,结结巴巴道:“老爷,别听这北辰奸细所言,我们的明霞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 洛文山见沈氏闪躲的眼神,又问了一遍:“你要说实话。” 沈氏只好死咬着刚才的话,洛文山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眼神,沈氏吓得大气不敢出。 寻常摇头笑道:“若我所猜不错,二夫人,你们定是喂我吃了迷失心智的药,否则如何让我说出那些混淆视听的话?我姐姐是公主?我是她的侍从?真亏你们想得出来。试问若我姐姐真是公主,我们又如何会到这所谓的敌国?这个时期过来,岂不是自投罗网?我姐姐已经失踪了,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竟然还诬陷我们,我们究竟与你们有何仇怨?” 沈氏说道:“你不要狡辩,明霞昨夜已经都听到了,易轻霜就是公主,你就是她的侍从。谁的话真,谁的话假,都心中有数。” 寻常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心中都有数。你或许可以向御史大人解释一下,昨天扮作我姐姐的人究竟是谁,看那功夫,怕也是江湖的顶尖高手吧。不知道二夫人与二小姐是如何认识的?” 沈氏的眼中露出怨恨的目光,寻常却并不在意,接着说道:“我听回雪小姐说,之前她也遭二小姐的陷害被下了毒,不知道这毒是不是那个江湖高手给的,二夫人可能解答一下?” “哦,对了,二小姐重伤至此,是什么原因,二夫人还记得吗?” 沈氏被问得瞠目解释,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如今竟然砌词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我和姐姐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污蔑我们以此陷害大夫人与回雪小姐于不忠不义的地位,真是最毒妇人心。我相信,御史大人应该能明白是非吧?” 洛文山听到这儿,看到花氏怨恨的目光,不觉心中一震,一拍桌子怒道:“你竟是让我看这些的吗?” 沈氏一惊,连忙下跪。 第150章 二小姐来了 “老爷,真的不是他们说的这样,他们是在狡辩,那易轻霜真的是北辰的公主,这寻常,也真的是她的侍从。这是寻常亲口说的。大小姐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只不过她隐瞒着。妾身就是知道这件事情关联重大,这才禀告老爷。只是他临时改口,妾身是冤枉的啊。” 沈氏楚楚可怜地说着,洛文山却不敢相信她了。他忽然想到了洛明霞,便说道:“来人,去把二小姐请来。” 沈氏一听,心中大惊,如若洛明霞伤势已愈,那么她刚才的话就会大打折扣,毕竟隐瞒在先。而寻常那边胜算就加大了。 再一看寻常不屑的眼神,她的心更慌了。 这要如何是好? “来人,都聋了吗?”洛文山怒道,管家连忙跑了进来,唯唯诺诺地喊了一声:“老爷。” “去,把二小姐叫来!” 洛回雪的嘴角隐着笑意,从洛文山的话中她已经听出来他的态度,刚才还是“把二小姐请来”,现在已经变成了“把二小姐叫来”。 ”老爷,明霞伤势未愈,还请老爷怜惜她,让她好好休养……”沈氏哀求道,她趴在地上,伸手去拉洛文山的衣角,被他甩开了,手伸在半空中,想去抓却犹豫,想缩回来又不甘,就这么停着,不断地重复着:“老爷……” “还不快去!”洛文山几乎是吼了。 管家从未见到洛文山如此生气,忙不迭屁滚尿流地走了。 “老爷,明霞真的是重伤未愈,老爷,妾身与您就这一个女儿啊,老爷您就怜惜她一次吧。”沈氏的哭声很是哀怨,眼神也充满了恐惧,可是她越是这样越让洛文山起疑。 “沈氏,明霞究竟伤势如何,寻常究竟是不是砌词捏造,很快就有答案了,你又何必如此哀伤?”花氏半天不说话,如今再也看不下去了。 沈氏连忙说道:“姐姐,你说这话明显就是怀疑我和明霞?”沈氏的眼眶红着,带着哭腔说道。 “是,我本来就是怀疑你和你那好女儿。”花氏一点都不隐瞒,“你和你的宝贝女儿一次又一次地害我们,我哪一次不是饶了你?如今,你们竟然给我们安上通敌的罪名,你太狠了。你哪是要害我和回雪,你是要害整个御史府啊?你置老爷于何地?你真是狠!” 沈氏毫不客气地骂道,沈氏的脸一会红一会白,骂道了她的心底,却只能喃喃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想容,你冷静一下。”洛文山心底终究是在乎花氏的,他虽然已经听信了沈氏的话,认为洛回雪是知情的,但是他却对花氏放不下。如今经过寻常的辩解,他心中早已偏向了花氏母女,见她如此痛心又生气,心中也是不好受。 细想下,其实他也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不管这个理由能不能让人信服,只要有了,他就愿意相信她们。 再看洛回雪依旧淡漠的表情,洛文山的眼神带了些柔情。只是无意中碰到洛回雪的眼神,他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老爷,二小姐到了。” 伴随着这一声,所有人的眼神都循声望去。 第151章 你再说一遍 走在最前面的是管家,他快速跑进来,沈氏连忙望去,但见管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沈氏有些不明所以,随后看到后面坐在软轿上的洛明霞,更是担心。 再见洛明霞,她的头无力地垂着,脸色是苍白的,还带着菜叶色,形容消瘦。沈氏诧异地望着,正巧碰上洛明霞给她使的眼色,那是让她放心的眼神,这时候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 “老爷,二小姐来了。”管家一挥手,后面的小厮慢慢地放下软轿,洛明霞被轿子一震,猛然抬起头,想挣扎着起身给洛文山行礼,无奈力气不足,又软软地倒下来,好在碧枝在一旁扶着。 “明霞,你没事吧?”沈氏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洛文山一见,眉头一皱,说道:“这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这样?” 洛明霞努力微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回爹爹的话,女儿已经按大夫的吩咐按时吃药,只是伤情反复,始终不得好。” 她的脸上略带歉意,为自己让父亲担心而感到不安。 “不知道爹爹让女儿前来所为何事?”洛明霞恭敬地问道,随后用无辜的眼神扫视一周,看到洛回雪嘴角隐隐的血迹,很是愕然,关切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她便望向沈氏,沈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像恍然大悟般赶紧闭嘴。 “明霞,寻常说你的伤好了,怎么如今看还是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要说实话。” 洛明霞一头雾水般,问道:“寻常,哪个是寻常,女儿并未听到过啊?” 看着她那做戏的样子,寻常忍不住笑出声来:“洛二小姐,你不要和我说,你不认识我?” 说着便走到了洛明霞的面前,洛明霞一见,茫然地摇摇头,说道:“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曾见过你,更何况认识你?你是谁,为什么要那么说?” 寻常道:“你忘了?当初就是你含沙射影地说是回雪小姐害我姐姐失踪,让我去找她。后来竟然联合一个女子诱我出来并将我打昏,我听到你的身影,你可别说那个不是你?” 洛明霞无语地摇摇头,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何曾与你那么说过?我都不知道你姐姐是谁,又怎么会让你去找姐姐报仇?你这玩笑开大了。” “寻常是不会骗人的。洛明霞,我给你机会说实话。”洛回雪之前始终一言不发,如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且分量极重,让洛明霞的脸色有些变了。 “姐姐,你不能这么说我。我如今这个样子,如何去打昏他这么一个男子?这就算是栽赃嫁祸也要有真凭实据啊。”洛明霞哭诉道,真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行了,戏做成这样也是可以了。前面你娘栽赃我和姐姐是敌国的奸细,如今你又梨花带雨地喊冤枉,你们这母女俩,也真的是亲生的。” 沈氏脸色一变,说道:“这里是御史府,你不要放肆。” “放肆,这到底是谁放肆?”花氏一听沈氏的话就不舒服,接着说道:“寻常说的和你说的孰真孰假,很快就见分晓了。” “姐姐,您也看见了,明霞重伤未愈,哪里是寻常说的那样好端端的。你们分明是贼喊捉贼,他们就是敌国的公主与侍从,你们却坚决包庇,如果真的被人揭发,你们就是御史府的罪人。” “你再说一遍!”花氏怒了,用手指着沈氏的鼻子,沈氏脸上一变,有些怕了,赶紧后退到洛文山的身边。 “老爷,你要给妾身做主。“沈氏哀求道。 “事情都尚未清楚,要做主是不是早了?“洛回雪冷声说道,“给你们机会你不要,那就只好对不起了。” 说完这句话,洛回雪冲着门外说道:“想必站了这么久也累了,既然来了,还不进来?” 第152章 管还是不管 乍一听这句话,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只有洛回雪,说了话之后便望向门外,那眼神很是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顺着她的目光,其余的人也向门外望去,却不料,果然等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清风朗月般,走进了柴房,一时间,柴房显得更加拥挤了。 而洛文山,在看清了来人后,脸色一变,连忙带着所有人都跪下,说道:“参见七皇子。” 是的,是景流云到了。后面跟着的男子,自然是欧阳流风。 多日不见,再一见到这熟悉的面庞,洛回雪的眼眶有些湿了。 景流云穿过跪着的人群,走到洛回雪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洛回雪有些犹疑,在他的示意下,终于将手递了出去,在他的搀扶下起了身。 “起来吧。”景流云淡漠地说道。 洛文山这才起身,其余人也跟着起来了。碧枝与沈氏扶着虚弱的洛明霞,颤巍巍地立在一边,没有景流云的点头,只能立着。 “如今,这御史府的议事都改在了柴房?当真是稀奇。”景流云似开玩笑般,看向洛文山,语气极其淡漠,却又充满了威严。 再一瞥,却见洛回雪的嘴角似有隐隐血迹,当即眉头一皱,问道:“谁打的你?” 洛文山一听这话,吓得头也不敢抬,原本想好的说辞硬是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回雪答道:“无碍。” “怎么,洛御史是打算让本王一直站在这柴房?”景流云心中已有些明了,环视了一周,仍然将问题抛给了洛文山,洛文山连忙答道:“是臣疏忽了,七皇子请。” 他亲自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各怀心事,都到了议事厅。 “七皇子请上座。”洛文山恭敬地说道,将景流云引到了上位,欧阳流风却没有过去,而是站在了寻常的旁边。 寻常见他的眼神疏离冷漠,却又对自己充满了好奇,不免有些防范,二人对视了一眼,均未说话。 “本王无意中路过,便想进来瞧瞧,却不料碰上了这事。来吧,说给本王听听这是怎么回事?”景流云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洛文山狐疑地望着他,却见他并无异样的表情,可是打死他也不信景流云是“无意中路过,便想进来瞧瞧”。 可是他却不敢说出来,如若是说了沈氏的指认之事,那么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他整个御史府都必定难以保全。 “回七皇子,没什么事,不过是小事一桩,家丑不可外扬,还请七皇子不要再追问了。”他只能以这些话搪塞,既然是家丑,那么景流云应该不会再问下去。 景流云显然也有些意外,听了洛文山的话,只是笑了一下,继而说道:“既然是家丑,本王本不好多问。只是……” “只是什么?”洛文山见他并未往下说,但是那眼神大有深意,不禁又问道。 “只是,本王得到消息,这御史府暗流涌动,总是有些人要制造些事端。这原本不干本王的事,但是却无形中伤了本王的人。这样的事,洛御史,你说本王是管,还是不管?” 洛文山一头雾水,若说前面的话他还懂,而这“本王的人”,让他心中很是费解。当瞥到景流云的眼神时,他忽然瞬间懂了。 而洛明霞,脸色煞白,竟连续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的劲儿,只让人为她担心,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般。 第153章 照顾好自己 “二小姐的伤,还是没好吗?”景流云往洛明霞一瞥,幽幽地问道。 洛明霞想答话,可是咳嗽的感觉一来,哪能说停就停,这一急,脸更是红,只能不住地点头,再一看,这衣服上竟然还真的渗出血迹来,景流云不由得眉头一皱。 洛回雪显然也注意到了,不由得望向寻常,却见他也是有些迷惑,这明明昨日还是生龙活虎、底气十足,怎么就这么短时间如此模样,这是在玩什么? “回雪小姐,我没说谎,之前确实是她,我见过她,记得她的声音。一个女子骗我到那个地方,然后弄晕了我,迷糊中我真切地听到过,你要相信我……” 洛回雪点头,她自然是信他的。只是如今洛明霞的样子真的让人费解,她衣服上的血迹总不至于是假的,如果是假的,这未免太冒险了。 “回七皇子,明霞的伤一直是这样,可是他们却还污蔑她,说是她联合歹人陷害大小姐和寻常,七皇子,这您要明察啊。” 景流云一听,冷笑道:“二夫人,你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妾身岂敢撒谎?”沈氏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本王觉得,二小姐的伤纵然是再重,这也月余了,怎么还会像新伤一般?你瞧,这血迹怎么觉得像是新弄出来的?二小姐怕是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啊!” 沈氏一愣,有些瞠目结舌,洛回雪看了景流云一眼,也点点头,他所说的正是她所想的。 洛明霞顾不得咳嗽,断断续续地说道:“七皇子,您是说明霞故意弄伤来陷害他人吗?您未免太小瞧明霞了……” 话音未落,就被景流云打断了:“二小姐,本王与你并没有那么熟吧,还请不要这么自称。” 洛明霞的脸憋得通红,看来咳嗽得太厉害导致。她低声说道:“是,七皇子。” “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本王要听一听事情的始末,怎么样,从头开始讲吧,本王很想听一听。” 洛明霞道:“回七皇子,这些事臣女并不知情,臣女也是莫名其妙被拉来的,七皇子请明察。” “你知不知情,本王自然有办法知道。二小姐不妨试一下。欧阳。” 景流云忽然喊了一下欧阳流风,欧阳流风淡漠地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这笑容在洛明霞看来相当害怕。她之前早就领教过,如今再一看欧阳流风,说不出的恐惧。 “嗯,知道。”说着便往洛明霞走去,走到洛回雪身边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洛回雪一惊,讶异道:“我?” 欧阳流风面无表情,只是点头道:“照顾好自己。” 说完便走到洛明霞面前,说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的药哪儿来的,瞒不了我。” 洛明霞睁大双眼,像看到鬼一般,一下子手脚都僵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明霞挣扎着问道,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总觉得面无表情的欧阳流风知道很多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都紧紧地扣住她的命脉。 第154章 何故这么说 “我怎么知道,不必向你解释。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寻常会突然清醒了?”欧阳流风的话像针一般,一下下刺着洛明霞,从他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她看到了答案,心,沉了下去。 “是你,对不对?”她颤抖着问道。 “不是我,还能有谁?”欧阳流风淡淡地说着,手负于背后,打量着她。洛明霞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脸上滚烫,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与我作对,我自认为并没有对不起你。”洛明霞喃喃道,她心虚,却又不甘。 “你若认为我与你作对,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想,应该有人和你说过,不要动洛回雪。”这句话声音极低,但是却足以让洛明霞听清楚。 果然,她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向洛回雪望去,但见她仍然淡漠地立着,像是从来与自己无关一般。 “你怎么知道?”她又喃喃地问。 “这你不必管。我只告诉你,你已经快让我生气了。让我生气的人,一般都已经死了。”欧阳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邪魅,让洛明霞的心中发毛。 他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了,转而说道:“你说吧,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洛明霞怔怔地望着他,如何敢承认是管家去叫她时自己故意弄伤从而掩人耳目的,而她若不实话实说,她很难想象得到欧阳流风会如何对付她。而且,她总有一种预感,就是欧阳流风认识残红,那个帮她又吓她的人。 “怎么不说话?”欧阳流风又问了一遍,洛明霞才回过神来,口中不住地重复着“我……”。 洛文山看到现在,心中更是怀疑洛明霞,再看沈氏,也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便已猜到了八九分。 “明霞,今日这是事关重大,若你不从实说来,怕是爹爹也保不了你。” 洛文山并非危言耸听,且不说之前沈氏所说的事情关系重大,加上景流云亲临现场,且他与洛回雪关系非同一般,无论真相如何,都是一场任何人难以承受的大风波。 “爹爹,女儿,女儿的伤本来是几乎好了,只是今日又触动了伤口,这才会复发。不过,女儿保证,女儿并未陷害过他。”说着洛明霞用手指着寻常,脸望向洛文山,眼中尽是无辜。 “哦?二小姐说谎话当真像真的一样。”景流云忍不住笑了,他很少笑,如今这么一笑,本来冷漠的脸瞬间有了温度,只是洛明霞知道,这笑容并非给她,给她的,是笑容中带的讽刺。 “七皇子,何故这么说?臣女不明白。”洛明霞小心地问道。 “这个问题何须七皇子回答?二小姐,就由我来回答吧。”寻常抢过了话题,踱步到洛明霞的旁边,深深地望着她。他的眼神很深情,就那么直直地望着洛明霞,洛明霞心中有愧,与寻常对视了一小会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低下了头,便再也抬不起来了,仿佛有千斤重。 寻常忍不住笑了,收回眼神,说道:“二小姐,你怕是不知道。当一个人撒谎的时候,比如你,提到我的时候,就会特意回避我的名字,而用‘他’来称呼我。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景流云托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又细想了一下,觉得是有意思,摇摇头,又笑了。眼神轻轻掠过洛回雪,竟有有了些苦涩。 第155章 也没必要了 “你……”洛明霞被呛得瞠目结舌,只能咳嗽来掩饰尴尬。 “你的伤很简单,随便找个大夫一验便知,至于寻常所中的迷药,我想,你的房中应该还有。她既然给你,便不会就这几颗。要不要去搜查一番?”欧阳流风的声音充满了肯定,又带着戏谑,句句点到洛明霞的心里,她只能缄口不言,不然说什么都是错。 “迷药?什么意思?”花氏惊道,再一看洛明霞和沈氏的表情,结合刚才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 “我说呢,想不到竟是你们设计寻常,弄个莫须有的罪名来害我们,好在我们命大。不对,好在七皇子和欧阳公子来了,这才揭开一切。否则,我和回雪指不定会被怎么冤枉呢!” 说到这儿,花氏更是生气,指着沈氏骂道:“你们这对母女,真是蛇蝎心肠,上一次七皇子饶你们不死,我和回雪也不再追究,想不到你们想出这么毒的计策,居然想陷害我们通敌。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这两军开战,若是我南越胜了倒罢了,若是一个不小心败了……” “想容。”洛文山连忙阻止她的口无遮拦。花氏倒也反应得快,改口道:“总之这次不能轻饶了你们。”后指着洛明霞说道:“苦肉计是吧?这样未免太假了,不如做得真一些罢了。” 说着花氏便要叫人,沈氏一见,便慌了,急忙去求洛文山。可是景流云在场,洛文山就算是有心要保她们,也无济于事。 见此情形,沈氏便知道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形势大为不利。因而,便也不再管什么牵连甚广了,脱口而出道:“七皇子,请七皇子为妾身母女做主。” 景流云皱皱眉,说道:“做主?本王能为二夫人做什么主?” 沈氏声泪俱下道:“七皇子,妾身不敢隐瞒,总是妾身与明霞有错,却也不过是为了洛府与南越的安危着想。” 景流云笑道:“二夫人这话当真让本王费解。你们用卑鄙的手段演戏,混淆视听,这还是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了?” 沈氏道:“回七皇子,妾身敢担保,这寻常与他那所谓的姐姐易轻霜真的是北辰的人,这是寻常自己承认的,如若七皇子不相信,可以言行逼供。而洛回雪也是早就之情的,当初易轻霜在的时候,她们就时常鬼鬼祟祟,后来易轻霜走了,又来了这个寻常。妾身所言非虚,这些都是寻常自己亲口说的。请七皇子明察。” 沈氏说得信誓旦旦,由不得人不信。 寻常接过话说:“二夫人,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什么北辰人,我不过是来找姐姐。你为了要陷害回雪小姐,竟然不惜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泼脏水。如今七皇子在,你还这么说,当真是无药可救。” 沈氏冷哼一声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清楚,我清楚。真正混淆视听的人是你!” “二娘,你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当真认为我忍你是由于我没手段?”这句话一说,让沈氏愣在了那里,她一直只以为洛回雪是个小白兔般,不过是单纯任性了点,可是如今说起狠话来,却也让她不寒而栗。 “姐姐,你这样同娘说话,我本来还想替你遮掩一下,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 由于矛头之前一直指向自己,洛明霞处于守势,如今,她总算有机会出击了,便不失时机地说了出来。 “你有话边说,何必遮遮掩掩。”洛回雪也不客气,她倒要听听洛明霞能说出什么。 第156章 还有何话说 旁边的欧阳流风向着洛明霞淡淡地扫了一眼,让她的底气顿时少了不少,又不说话了,两只手握在一起,眼神游移不定。 “你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如今怎么又不说了?”洛回雪毫不客气地问道,她自然知道洛明霞将要说的,必定是不利于她的话。但是事到如今,她们已然是势同水火,已经不存在和平共处的中间地带了。倒不如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样还来得痛快。 再者,景流云与欧阳流风在此,她也不会吃什么亏。 洛明霞见她的语气很是凌厉,很是不忿,可是欧阳流风在旁,她的心中没来由的害怕,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欧阳流风又说话了,不过却是向着景流云说的:“怕是我刚才说的话大家都没听见啊,流云,你怎么看?” 景流云笑道:“你的话,我怎会不听。”转而向着洛文山说道:“洛御史,还请派个人去二小姐的房中搜查一下,是否有迷药?” 洛明霞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一脸惊慌地看着沈氏,沈氏赶紧将手放在她的手上,示意她不要担心,心中却在想着计策。 猛然看见管家立在一旁,便向他使了个眼色,管家连忙摇头,他岂敢接这个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沈氏见他摇头,不由得怒火中烧,又递了个眼神过去,管家有些发抖,后来干脆不看她,这让沈氏更加生气。 “管家。”洛文山忽然喊道,管家赶紧抬头,失神地望着洛文山。 “还愣着干什么?七皇子说了,去二小姐的房中搜一下是否有迷药。”洛文山边说边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且慢。”欧阳流风又说话了,管家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吩咐。 “那种迷药是圆形的小丸,大概有这么大。”欧阳流风简单描述了下迷药的大小,便让管家去了:“那是红色的药丸,有种异香。” 管家唯唯应下,赶紧下去了。 “至于二小姐的伤势是不是皮外伤,随便找个府中的大夫来,一看便知。”欧阳流风向着景流云说道,景流云看向洛文山。 洛文山看了一眼洛明霞,见她眼神闪躲,只得点头。洛明霞就瘫坐在那里,低着头,像是等着审判。 寻常看着她惊慌而又略带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但是一想到她如此陷害自己,心中又不平。 不知道是洛明霞不会收藏证物还是管家的办事效率极高,没多久管家就献宝似的碰上了一个紫色的小匣子呈了上来。 景流云手一挥,示意打开,里面果然是红色的药丸。他伸手拿过来细细端详,又闻了一下,笑道:“果然是你的东西。”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欧阳流风淡淡地说道,洛回雪看得到他的眉间带着一丝忧愁,是种无奈。 “无妨。”景流云说道。 听到这两个字,洛回雪猛地抬头看他,他的话语淡淡的,眉宇间也是淡淡的,只是碰上她的眼神的时候,有了神采。 她竟然忘记收回目光了,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像是从对方的眼中找到曾经一般。 “大夫来了。” 要说今日管家的效率真高,既找到了物证,又找来了大夫。大夫所言证实了欧阳流风所言非虚。 “你还有何话说?”景流云问道。 第157章 借一步说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所谓的迷药不过是栽赃陷害,我没有过这种东西。”洛明霞低声说道,尽量让语气平静。 “好,这个时候还能如此镇静。”景流云笑道,又接着问道:“那么你的伤呢?” 洛明霞道:“我的伤不过是今日不小心碰到了,然后又弄伤了。莫不是这也有罪?”洛明霞忽然抬起头,望着景流云,仅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是啊,老爷。”沈氏也在旁边帮腔,只是这“是啊”之后,她便说不出话来。 “此事由你而起,若不是你捕风捉影,又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误会!”洛文山怒道,转而向着洛回雪说道:“这都是误会一场,回雪,你别与你二娘计较了。” 洛回雪听言,眼神扫向沈氏,见她一脸不甘心,却又碰上自己的眼神时,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不由得冷哼一声。 “回雪,你觉得呢?经历了这一次,你二娘必定会安分守己。”洛文山又向她说道,眼中带着恳切。 虽然沈氏所言是真是假,洛回雪心中有数。可是她如今也算是知道了,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之前已经放过了她们,却没想到时隔月余,又使了这更加狠毒的手段。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有欧阳流风在,不管基于什么原因,洛明霞说不出什么东西。沈氏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投鼠忌器,也不敢再继续。 “若是本王没记错,之前二小姐也是要痛改前非的,而如今,却并没有安分守己。”景流云冷冷地说道,那眼神看着洛文山,像刀子一般,不由得让他心中打颤。 “老爷,有些话妾身不得不讲。”花氏以为洛回雪的沉默不言是顾及手足亲情,可是她却咽不下这口气。不等洛文山回答,她便接着说道:“要不是沈氏的谗言,回雪怎么会受这么大的委屈?从小到大,老爷你从来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可是现在……你看她的脸上,还有伤。老爷,你是如何下得了手?” “想容,你听我解释,原本我以为回雪真的是做出那种事……”洛文山的解释又被花氏硬生生地打断了:“那现在不是证实那根本就是栽赃嫁祸。说轻霜是北辰的公主,寻常是她的侍从,还说是寻常自己说的。难道刚才寻常说的话我们都没听到,我们都聋了吗?老爷,那么天方夜谭的话你也信,还因此对女儿发难。老爷,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花氏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她一向最宝贝这个女儿,爱她胜过自己的命。而她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自己的丈夫打,她怎么能善罢甘休。 花氏的一言一语都撞击在洛文山的心上,他活了半辈子,刚才也看了这么久,虽然他心中并不完全相信洛回雪,但是对沈氏与洛明霞的话也没有那么相信了。他如今要想的是,万一此事传了出去,他的御史府要如何是好? 而景流云又在这里,他忽然脑中一团乱麻。 “你想怎么做?”景流云突然凑到洛回雪的耳旁,轻声问她,忽然感受到他的呼吸声,洛回雪的脸忽然红了。 “我不知道。”她说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本来是有些害怕,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可是现在场面反转,到了她可以决定事态的走向的时候,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如由本王决定吧。”景流云问向洛文山,但是这语气明显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 洛文山一愣,但是只得点头。 景流云打量着这魂不守舍的母女俩,刚要说话,洛明霞却突然抬起了头,她的脸涨得通红,说道:“七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158章 没必要知道 “借一步说话?”景流云重复着,明显有些意外。他打量着洛明霞,但见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是坚定,像是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之后的决定,不禁摇头。 洛明霞一见,以为他拒绝了,赶紧说道:“七皇子,请慎重考虑一下。我要说的事,对您是很重要的。” 景流云皱皱眉,不禁又望了一眼洛回雪,正巧她也望着自己,便说道:“有话你在这儿说就是了,何必借一步说话。” 洛明霞见他不为所动,咬了咬嘴唇,她的眼睛低垂着,很明显在纠结。 “明霞,你不要乱说话。“沈氏在旁劝解道,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容她们做无畏的挣扎了。 “不,娘,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洛明霞又坚定起来,她的眼神让沈氏有些惊讶,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要说什么?”沈氏不禁问道。 洛明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向着景流云说道:“七皇子,您以为她,是喜欢你吗?” 她的葱白手指正指着洛回雪,眼中透着鄙夷。 此话一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景流云脸色变了,而洛回雪,却是淡淡地看着洛明霞。 一切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不说话,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也不动。 “你们都先下去吧。” 半晌,景流云向旁人挥了挥手,洛文山、花氏、沈氏、寻常等均很愕然,只有欧阳流风拍拍他的肩膀,径自走了出去。 其余人一见,也跟着走了出去,都没敢再回头看。 “你接着说。”景流云干脆坐了下来,将洛回雪也拉到旁边的位子坐下了。洛回雪并不推辞,她的眼神一如平常,波澜不惊,她倒要听听洛明霞能说出什么话来。 洛明霞倒也不怕,债多不压身一般,她忽然一笑,不知道是笑洛回雪,还是在笑自己。 “你笑什么?”景流云问她。虽然洛明霞也算是他的表妹,但是自小他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如今见她如此反常,不禁犯疑。 洛明霞停止了笑,说道:“七皇子,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您却不知道。您以为她是真心对您,那您就错了。” 景流云冷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洛明霞似乎并不在乎,接着说道:“自小,她就什么都要最好的,不管这东西是不是她的。您的未婚妻,为什么会死,都说是我怂恿,可是若不是她的嫉妒心作祟,我再怎么怂恿又有什么用?可笑的是,你们全部都忽略了这些,却认为我是罪魁祸首,我白白受了一剑。” 景流云道:“那是你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洛明霞笑了,眼眶有些红了,又说道:“就当是我咎由自取吧。我并不是错在为她出主意,而是错在痴心错付。罢了,这些不说了。” 未待他二人说话,洛明霞又自顾自说道:“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我便都说出来,也不枉我来过一遭。” “你为什么这么说?”洛回雪听出这话中的不寻常,再见洛明霞一副看淡一切的样子,不禁警觉道。 “你没必要知道。”洛明霞淡淡地答道,她的眼神很是平静,脸色也很镇静,和平常很是不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景流云似乎有些不耐烦,除了宫素月和洛回雪,他对任何人都没耐心。而这个人,一个是他的前世,一个是他的今生。 第159章 不要再说了 洛明霞淡然一笑,说道:“七皇子,您对她这么好,不值得。” 她的笑容带着些凄凉,又有些不甘,景流云又皱皱眉,似乎已经没耐心了,说道:“你若是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们没话可说了。” “不,我有话说。”洛明霞说道,随后不禁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心中是苦。 “我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突然对洛回雪改观,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对您并非一心一意。”她望着景流云的眼睛,从他的波澜不惊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慌乱,便知道自己已经说中了他的心事。 景流云端起旁边的茶杯,什么都没说,只是抿了一口茶水,从茶水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在意。放下杯子,继续淡淡地说道:“你说完了?” 洛回雪不由得望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当然没有。”洛明霞早已做好了承受各种结局的心理准备,说道:“还有,不知道您是否敢听?” “本王既然能让你说,自然是敢听。”景流云说道,他本来是想加上一句:“若你所言有一句不实,本王必定让你付出代价。”但是终于没有说出来,他已做好了准备,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相信。 洛明霞笑了,说道:“洛回雪与五皇子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您想必也听说了。五皇子生辰那天,飘摇宫还邀请她前往为五皇子祝贺生辰,听说,仪妃娘娘也很是中意她。” 洛明霞边说边打量着景流云,知道他在意,便又说下去:“五皇子前往边关多日,但是还常有鸿雁传书,此种情义,是旁人可望不可得的。” 洛回雪只是淡淡地听着,说道:“还有呢?” 洛明霞嫣然一笑,问道:“你当真要我接着说?” “你说就是了。”洛回雪也笑道,她自问行得正,坐得端,并无任何需要隐瞒。 “好,既然如此,我便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不仅如此,还有人看见你与宫家少将军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这倒真是有趣,害了人家的妹妹,还与人家的哥哥纠缠不清。七皇子,这些您知道吗?” 景流云不禁抬了眼睛,眼睛不由得望向了洛回雪的手腕,那白皙的手腕上,正戴着那串真珠手链,景流云忽然觉得那真珠,好生刺眼。 “够了。”景流云突然说道,暗自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地说道:“这些本王都知道,你不必再说。” 洛回雪望着他的样子,心中有了不忍,她知道他听进去了。但是自己却不能埋怨他什么,她能说些什么呢? “七皇子,除了这些,还有。”洛明霞忽然有了种报复的快感,她一定要继续说,让景流云对洛回雪失望,只有这样,她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气。当然,她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她已经不怕了。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本王和你说了,不要再说了。”景流云怒道,他不想再听。他知道只要是关于洛回雪的事情,他都会在意。可是他却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如此在意的样子,那样会让他以为她不相信她。 可是,他真的在意。 “御史府中,寻常的房间,还住着一个男子。我姐姐,在那个男子的房间里,待了一夜……”洛明霞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说得极慢,像是要给景流云思考、拓展的时间,此时,她的心中已经开了花。 而且,她这一次称呼洛回雪为“我姐姐”。 “够了!本王说的,难道你听不见吗?”景流云是真的怒了,他的脸色阴沉得怕人,洛明霞心中一惧,不敢再说话。 他忽然站起身,拉着洛回雪的手,沉声说了句:“跟我走。” 第160章 此时别提他 洛回雪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景流云拉走了,他的手冰冷,却很有力量,紧紧地握着她。她就这么由他拉着,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 “七皇子,难道您都不在意吗?她真的配不上你!”洛明霞忽然向着他们的背影大喊着,两行泪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滑落到地上,无声。 洛文山见景流云与洛回雪先走了,再望一望柴房内,洛明霞正瘫在地上,眼睛木然地望着他们,便赶紧追上。 “洛御史,这次的事情,希望你妥善处理。如果今日之事传出去,不要说你御史府了,就算是芳阑宫都无法保全。”景流云并未转头,停下说了这么一句话,带着洛回雪便走了。 洛文山只觉得背后一凛,赶紧应道:“是,七皇子,微臣明白。” 到了门外,两匹马正在御史府前悠然地吃着草料,景流云走向一匹马,将手伸向她。洛回雪想也未想,直接拉住他的手,一跃上了马。待她坐定,景流云也一跃而上,坐在了她的身后。手拉缰绳,马儿一声长嘶,奔向远方。 洛回雪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她并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景流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信马由缰,马儿跑到哪儿就是哪儿吧。他心绪不宁,只觉得要同她待在一起,只觉得只有同她一起,他才会心安。至于去哪儿,无所谓。 可是同她一起,就像现在一样,他又有些不安。他总觉得现在不真实,坐在他前面、与他同乘一匹马的姑娘,像是会随时消失,随时不属于他一般,这让他恐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只能拉紧缰绳,不时地给马儿扬鞭,希望它跑快一些,这样他就没有心思想别的。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是他的。 最起码,现在是她的。 洛回雪怎么会知道,他如此骄傲的一个人,现在是如此卑微。卑微的坚强,坚强的卑微。 同他一样,她的心情也并不平静,她试图回头去看他,可是又怕看到他。她知道,此时的他,必定是一副冷冷的表情,那是他的铠甲。每当他被伤的时候,他都会这么一副冰冷而又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见得太多了,她太了解他了。因而,她又不敢看。 她忽然放松下来,往后靠着他,景流云一怔,他没想到她会如此。他一直觉得她对自己若即若离,从来未如此亲近过,一下子竟然反应不过来,脸也有些红了。 洛回雪自然没有注意到,她只觉得她需要有所表示,让他知道自己是在乎他的,不要让他有所误会。她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便不要说了。 景流云瞬间有了莫名的心安,可是又有了更深的伤感。 二人就这么从闹市到了边郊,谁也没有提及刚才的话题,这是一种没来由的默契。可是又希望对方能主动提起。 终于,景流云拉了缰绳,马儿停了下来。他先行下马,随后扶她下来,洛回雪理理头发,借以掩盖失态。 “对了,我们走的时候都没通知欧阳……”洛回雪总算找到一个开场白,却没料直接被景流云打断了:“此时别提他。” “哦。”她应道,开始绞尽脑汁如何继续下去。 “你不要问我什么?”她终于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景流云猛地看向她,想说话,可是最终咽了下去,他又有些怕听她的答案。 万一,那不是他。 第161章 嫁给我好吗 “算了,陪我坐一会吧。”说是坐一会,景流云却没有坐下,而是径自走到了河边,双手负于背后,就那么立着。洛回雪跟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当他心中有事的时候,他就会这样,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远方。 “流云,其实……”洛回雪还是觉得不该瞒他。若是之前他没有参与进来,她是不打算说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为了对他负责,她还是打算说出易轻霜的身份。 “其实易轻霜是北辰的公主,是北辰皇帝的掌上明珠。”景流云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洛回雪很是讶异:“你知道?” 景流云点头,接着说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寻常是易轻霜的侍从,而且,在洛府中,还住着一个人,名叫李江南。” 景流云回过头,直视她的眼睛,看着她由惊讶到不安,到内疚,心中默叹了一口气。 他摇摇头,说道:“李江南,是五哥的贴身侍卫,曾化名楚江天在北辰数年,不久前才回到京城。他此次回京,带回了易轻霜,却将她弄丢了,而你,碰巧救了她。我说的对不对?” 景流云问向她,她只好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心存疑惑,出言问道。 景流云说道:“回雪,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今日我和欧阳会出现在洛府?而寻常的反应,为什么前后大相径庭?” 洛回雪的心里咯噔一下,是了,他一向是最睿智的,这些事怎么瞒得了他?再一想到寻常的反应,自然就想到了欧阳流风。若不是他,这世间还有谁能在不动声色间搅乱风云? “你既然知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最终洛回雪仍然问出来了。她的心忐忑不安,她等待着景流云的回答。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都不要卷入这些纷争,简简单单的多好。”景流云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洛回雪发现他的眉间蕴着愁绪,浓得像墨,化解不开。 她的心骤然很疼,她很像去抚平他的眉,可是手伸出的一瞬间,她又缩了回来,顺势拂了拂自己的头发。 风吹乱了河面,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再难平静。 “回雪。”景流云喊她,声音很是低沉,像是有些恳求,这让洛回雪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一向最在意他,却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他的困扰。 “你说。”她轻轻说道,尽量让语气平静。 “嫁给我,好吗?”景流云忽然说道,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他很期待她的回答,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安。 “什么?”洛回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让自己嫁给他,这是真的吗?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得不再次确认。 “嫁给我,好吗?”景流云又重复一遍,他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让自己安心。他说不清为什么,明知道她不是素月,却不可自拔地依恋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牢牢地牵动自己的心,听到洛明霞的那些话,他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却控制不住不去想。他很在意,分外的在意。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嫁给他,从而牢牢地守着她。 眼前的姑娘明显怔住了,她的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第162章 我们一起吧 “你说的,是真的?”洛回雪问他。 景流云点头。 他不能说是深思熟虑,只是这一瞬间,他很想娶她。就像是一个在汪洋里漂浮了很久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低下头,慢慢拉住她的手,她就由他握着,感受他手心的温度。她何尝不愿意嫁给他,做他的妻子,陪他天涯海角、纵马江湖。 可是,她可以吗? “你,不愿意?”洛回雪迟迟没有表态让景流云有些慌乱,他觉得她是喜欢他的,在意他的,可是她为什么不说愿意?难道,她不愿意? 洛回雪感觉到他的手忽然变得有些冰冷了,她下意识握紧,这一动作让景流云的心霎时间暖了,她紧紧地握着,她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这次放手了,他就会再一次消失。 如同,第一次一样。 对面不相识,相逢是路人。 “我们,在一起吧。” 她的声音有些低,脸有些烫,但是景流云听得很真切,他的脸上浮现了笑意。心,没来由的安稳,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任凭风吹。 “明日,我就请求母妃与父皇说,求他赐婚。”景流云轻声说道,他仍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洛回雪只是点头,此刻她才觉得她是为自己而活,为自己做的一次正确的决定。 远处的欧阳流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表情,但是心中,却是欢喜的,同洛回雪一样。 “这是你要看到的结果吗?”一个女声突然出现,让欧阳流风着实意外了一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声:“跟我走。” 说罢,便施展轻功先行离去。女子又看了一眼,紧跟而去,一直跟到一片空地。此时,欧阳流风正垂手而立,背对着她。 “师姐,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做出任何伤害洛回雪的事。你是当听不见吗?”欧阳流风的声音极其冷淡,让残红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并没有伤害她。”她辩解道,只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问你,寻常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他所中的药!这世间除了你我,还有谁有那种药?” 欧阳流风转过身来厉声说道,“我已经和你说了,不要再和洛明霞掺和在一起,你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若是此次她得逞了,这后果你可曾想过?” 残红一听,立刻争辩道:“我和洛明霞说了,只能将洛回雪赶出京城,并没有让她伤她。我自然知道我伤她的后果,所以我已经多番交代了。” “师姐,我到底要怎么和你说你才能明白?因为你的多番插手,我已经没脸再见流云了。他是什么人,你并不是不知道。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你多番如此,有没有替我想过?” 欧阳流风的语气有些像是恳求,对于这个师姐,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残红一脸不在乎,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 欧阳流风道:“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要照顾好你。” 残红心中一暖,不禁柔声说道:“你说,你要照顾好我?” 望着她眼中的希冀,欧阳流风知道她会错意了,叹了口气说道:“我答应过师傅。” “你不要拿师傅来说事,我不稀罕!”残红忽然大声喊道,她恨,恨为什么每次自己的心刚暖一点的时候,他总是让它再次冰冷。 她的眼中迸出阴寒的光,笑着,流出了泪。她猛地发起一掌,远处的树应声倒下,留下了一句:“我说过,我不会放弃。”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欧阳流风怔住了,喃喃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 第163章 我走不了了 待洛回雪再次回到御史府,花氏告诉她,洛文山本打算将沈氏与洛明霞赶出府去,耐不住二人的苦苦哀求,最终洛文山改变了主意,暂且将她们软禁起来,剥夺她们作为二夫人与二小姐各种吃穿用度优待。 “那这是什么意思?”洛回雪眉头一蹙,向着花氏问道。 花氏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意思还用问吗?她们二人如今的待遇与奴才也差不多,只不过碍于老爷的面子,没有那么说而已。” “爹爹还是念旧情。”洛回雪说道,语气中不免有一些不满。但是她却也知道,这不过是洛文山能做的最大让步。而自己,这只能算是勉强过关。要知道,寻常的事情最终是纸包不住火,而那个房间里,还有一个李江南。他们只能尽快走。 洛回雪不能再与花氏闲聊,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景流云,这之前的计划便已经打乱了。对于李江南说的事,她怕是不能应下了。 算了,先去同他们说吧。 到了寻常的房间外,洛回雪已然听到了屋内的叹息。透过窗户往里望去,李江南与寻常正对面坐着,眼神凝重,一言不发。 她推门进去,二人同时抬头。 “你没事吧?”李江南站起来关切地问道,见她只是一脸疲态,并无其他,这才重新坐下来。 “回雪小姐,我打算明日便先离开了。”寻常说道,“我同他一起去边关找小姐。” 寻常没有说李江南的名字,而是用“他”代替,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若不是为了公主,他都懒得提到这个人。 李江南也并没有与他计较,只是问向洛回雪:“洛小姐,你同我们一起去吗?” 洛回雪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怕是去不了了。” 李江南急了,说道:“为什么?” 话已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端起茶喝了,并未喝出茶的味道,不过是掩饰尴尬的一个方式罢了。 “因为,现在与之前不一样,我走不了了。”她静静地说道。于她而言,她何尝不愿意去边关。可是她明白,景流云已经对她做了最大让步。一直以来,他都无条件的包容她,她不愿意提及的,不愿意面对的,他都只字不提,他都替她面对。而今,他就这么一个要求,或者说一个恳求,她又如何忍心拒绝,又如何忍心再伤他。 事到如今,除了一声叹息,她能做得了什么。 李江南不死心,他心乱如麻,这次本就是想请洛回雪去一趟边关,她若是不去,他不敢肯定以景流光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这世上,怕是只有她能阻止他了。 “洛小姐,你同我去一趟吧,五皇子那边需要你。如果,若果他真的对少将军做出什么事,那么,他就毁了。” 听到这儿,洛回雪大惊,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得清楚些。” 李江南道:“就像我之前提到的那样,因为公主,他们已经对立了。五皇子为了保住公主,软禁了少将军,早就军心震荡。我来之前,老将军已经打算上书给皇上禀报此事。现在事情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不清楚。如果你想知道,同我去一趟吧。” 洛回雪低下头,在思考着。李江南看她的样子,知道她心有顾忌,便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洛小姐,你别犹豫了,我们明天就走吧。” 寻常也在旁边说道:“回雪小姐,事情是很紧急,你别再考虑了。” 洛回雪长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无法做决定。她若是这么一走,与景流云,怕是就此陌路了。 第164章 我先进宫了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洛回雪最后悠悠地说道:“若你们要住下来,我会尽全力保你们周全;若是其他,我只能说无能为力了。” 说罢,便离开了。留下瞠目结舌的二人,及一声叹息。 洛回雪回房后,细细想着,终难以成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翌日下午,芳阑宫来传旨,让洛回雪入宫。花氏此时正在洛回雪房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听这旨意到来,倒是觉得惊讶。 送走了传旨的人,洛回雪不动声色地梳妆打扮,花氏见她无精打采,大觉纳闷,便问道:“回雪,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何不舒服?” 洛回雪看着花氏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见她如此,花氏更是不解,她仔细想了想,似乎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忽然想到了芳阑宫的旨意,便问道:“瑾妃娘娘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听到这个,洛回雪手中的动作停下了,她的眼神停在了一处地方,但是却什么也没入眼,只是一瞬间的失神了。 花氏见状,更加纳闷,便握住她的手,此刻她才回过神来。 “回雪,有什么事和娘说,娘会为你做主。”花氏是说真的,为了这个女儿,她什么都可以做。她见不得她如此模样,让她心疼,让她难过。 “娘。”洛回雪怔怔地喊了她一声,眼眶忽然变得红了,眼中蓄满了泪,那泪珠饱和地很,像是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很明显,她在抑制自己。 花氏更加心疼,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娘说啊。你这样不说话,娘实在是担心。” 洛回雪背过身去,深深地呼吸,抬起手偷偷擦拭掉滑落的泪水,平静地说道:“娘,我快要成亲了。” 花氏讶异道:“什么?你说什么?” 成亲?为什么她这个当娘的不知道?后再一想,这也难怪,她的女儿,早已经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的婚事,自然不会由她做主。 “那么,看这个情况,是被指婚给七皇子了吗?”花氏终于问道。 洛回雪失神地站着,点点头。 “那么,你不欢喜吗?”花氏又问道。 洛回雪摇摇头,说道:“我自然是愿意。” 听到这个回答,花氏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花氏本就是个性情中人,她不明白,既然女儿喜欢景流云,为何却像对这桩婚事欲言又止。 “没有。我没有闷闷不乐。”洛回雪简单地答道,又继续梳理头发。她的长发很黑,自然地垂下;她的眼睛很亮,只是蕴着一层化不开的雾。 花氏找了一张凳子,坐在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娘本来还以为你会同五皇子在一起,不过,你喜欢就好。” 一听到“五皇子”,洛回雪的心中就像被针扎了一般。他待她极好,但是她却不能为他亲上边关。 在边关,不仅有她的挚友,更有她的兄长,她的父亲。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娘,我先进宫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已无心梳妆,站起身便说道。 花氏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却也不再问了,只是点点头。喊来了锦瑟,说道:“小姐要进宫,你好好陪着,万不可出错。” 锦瑟忙恭敬地说道:“是,夫人。” “嗯,去吧。”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花氏心中忽然不安。想罢,便向洛文山的书房走去。 第165章 芳阑试芳心 洛回雪坐着软轿,一路心不在焉,偶尔透过轿帘望望外面,反而更觉得气闷了,倒不如不看。就这样一直到了宫门口,瑾妃早已派了桑兰在宫门前等待。 在桑兰的示意下,轿子缓缓放下。 “洛小姐。”桑兰温柔的声音一喊,洛回雪这才从心不在焉中回过神来。 桑兰将轿帘打开,伸出一只手,搀扶着她出来。午后的阳光正暖,却让她有些恍惚。 “洛小姐,请跟奴婢走吧。”桑兰柔柔一笑,洛回雪也报之一笑,向锦瑟示意一下,便同桑兰一同往芳阑宫去。 “娘娘知道后,心情好得很。这不,今日早早地让奴婢在门前候着姑娘了。”桑兰本不是多话的人,但是洛回雪可以看出她是很高兴。 “娘娘费心了。也劳烦桑兰姐姐了。”洛回雪说道。 桑兰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眉间的愁雾化不开,心中有些不解,便又说道:“姑娘说得哪里话,这是奴婢的分内事。姑娘可是有些累了?” 洛回雪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然写到了脸上,故作轻松,舒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是吧。” 桑兰点头,便不再说话,仅是碰到一些需要注意的路时,小心提醒几句“洛小姐小心。”倒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就到了芳阑宫。 见到瑾妃的时候,她正斜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娘娘,洛小姐来了。”桑兰禀报道。瑾妃一听,忙睁开眼睛,见到洛回雪正立在她的面前,一如往昔,不觉得心内欢喜,向她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这么久不见,怎么还越发瘦了呢?”瑾妃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是她的侄女,很快,就成了她的儿媳妇。 自从景流云早上到了芳阑宫,说了要娶洛回雪之后,瑾妃就一直云里雾里,直到确定他没有开玩笑,这才放了心。然后,就欢喜至今。 如今,将洛回雪召到芳阑宫,也是为了再一次确定。为了洛回雪,更是为了她的儿子。 此时,春见上了几盘精致的点心,瑾妃示意她尝尝。洛回雪拣起一块,慢慢地放到口中,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吃完了一块,又拿起了一块。 只是这心思,却似乎并不在糕点上。 瑾妃莫叹一口气,挥挥手。桑兰示意,带着锦瑟与一众丫鬟先行退下了,留下瑾妃与洛回雪两人。 “回雪,像你这样吃法,真是浪费了我的云间糕。”瑾妃笑着说道,眼神一直停留在洛回雪的身上。 听到瑾妃这么说,洛回雪停下了动作。确实如瑾妃所言,她的思绪,早已飘出这芳阑宫不知道多远了。 “姑姑。”她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望着手中吃了一半的云间糕。 “回雪,你知道的,姑姑从来不拿你当外人。所以,有什么话你一定要同姑姑讲。知道吗?” 洛回雪听言,心中百感交集,她明白瑾妃的意思,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今早流云到了我这里,同我说了,要娶你。”瑾妃慢慢说道,望着她。 洛回雪抬起头,看着瑾妃温和的面庞,点了点头。 “你要说实话,你愿意嫁给他吗?”瑾妃的脸色很慎重,她认真地看着洛回雪,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愿意吗?洛回雪也在问自己,她自然是愿意的。从很久以前,到现在,她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一直愿意,甚至盼望着,成为他的妻。 第166章 当真不知道 “愿意。”她答道,冲她笑着。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两个孩子,让我实在看不懂。” 瑾妃幽幽地说着,这么久了,很多事她都看在眼里,却总也看不懂。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互相喜欢的,所以早上听到的时候,也确实是欢喜的。可是现在见了洛回雪,她的若有所思以及缄口不言,又让她有些不安了。 “姑姑,您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别的事情忧心而已。”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手绞着绢帕。 “你不愿意说,姑姑也就不问了。流云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侄女,姑姑只希望你们好。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那么我就请皇上赐婚了。” 洛回雪点点头,拿起旁边的云间糕轻轻咬了一口。 或许是气氛有些沉重了,瑾妃笑着问道:“这云间糕还可以吧?” “嗯,名字也好,云间糕。”洛回雪笑着,又咬了一口。 “听流云说,御史府又出了乱子。”瑾妃忽想起了这一茬,便问道。 “乱子?”洛回雪猛地抬头,“姑姑说的是……” 洛回雪的心中有些不安,莫非瑾妃说的是寻常与易轻霜的事情,可是看她的样子,却也不像是知道得很多,她要怎么回答。 为今之计,倒不如不要接这个话题。她相信景流云不会将这种事轻易地说出。 瑾妃见她有些欲言又止,料到她不便说,便笑道:“我只是听流云说起,自你病好后,那沈氏与洛明霞就一直陷害你。或许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他想尽快娶你进门。” 说着瑾妃便笑了,洛回雪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竟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 瑾妃喝了口茶,转而怒道:“要说这沈氏,倒真是不安分。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喜欢背后使小动作,她的女儿果然也传了她的这个性子。你娘偏又心无城府,好在是正房,否则这些年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瑾妃又叹了口气,气道:“偏偏你爹是个多情又无情的人,有的时候耳根软,有的时候又冷得吓人。也真是难为了你们。” 洛回雪没想到瑾妃能对她说出这些话,不过细想想,却说得也是入木三分。重生的这几个月,洛文山对她,这唯一的嫡女,表现出来的既有慈爱,更有冷漠,她都深深地感受到了。 “姑姑,您对我真好。”洛回雪这是真心话,除了花氏,她能感受的暖就是来自于瑾妃。 瑾妃一愣,转而笑道:“傻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姑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 洛回雪说道:“姑姑,我又任性,又不听话,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侄女啊。”瑾妃莞尔一笑,拍拍她的手。 “可是,洛明霞也是您的侄女啊,恕回雪多言,您看来并不喜欢她。”这是洛回雪的疑问,若说因为她是嫡女,这似乎并站不住脚。因为从瑾妃的话来看,她既看不上洛文山,也看不上花氏,又如何能看得上他们的女儿呢? 瑾妃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柔和,笑道:“你当真不知道?” 洛回雪摇头:“当真不知道。” 瑾妃拉过洛回雪的右手,将她的袖子往上挽,直至雪白的手臂上露出了一个烫伤的疤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洛回雪不解地看着,却见瑾妃的眼眶已然红了。 “姑姑,您怎么了?”见她如此,洛回雪忍不住问道。 第167章 追忆赤子心 瑾妃轻轻抚摸着那个疤痕,泪水滑落了下来,洛回雪见状,连忙给她擦拭掉,瑾妃冲她笑着,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洛回雪摇头,她并不是真的洛回雪,这疤痕一见就是很多年前的了,如何能记得。 瑾妃自顾自说道:“你不记得也不奇怪,那时你才多大啊。” 停了一下,瑾妃接着说道:“很多年了,回雪。也是一个中秋,皇上恩准我回娘家,也就是你们的御史府。当时,沈氏亲自给我上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小心,那茶杯就那么直直地泼了下来,当时我怀中还有你。眼看就要倒在我身上了,谁知你小小年纪,却伸手将那茶杯给推开了。姑姑倒是没事,可是那滚烫的茶水却倒在了你的胳膊上。这不,就留了一个疤。” 洛回雪这才明白为什么瑾妃会如此动情。 “那时不过是小孩子,姑姑您不用如此挂怀。”洛回雪安慰道,她忽然发现瑾妃也是相当感性的人。 “就因为那时是小孩子,赤子之心,所以才更让姑姑感动。”瑾妃说道。这也是这么多年她一直照拂洛回雪的原因。每当想到那一幕,她就知道一定要好好疼惜她。 “而那沈氏,与她的女儿,外表和善,心思却毒,你爹并不是不知道,但是却能容忍,也是她们的能耐之处。” 洛回雪点头,没有接话。这么一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已经有了倦了的感觉。有时甚至想想,当初若是直接死去了,倒也好。 “好了,晚上留在姑姑这用膳吧,姑姑也是很久没有见你了。”瑾妃笑道,想到眼前的女子就要成为她的儿媳妇了,她总是开心的。 “好。”洛回雪应道,这芳阑宫,给了她一种避世的感觉,在这里,她可以不去想困扰她的事,和让她为难的人。 虽然她也知道,这并不是长远之计。 用罢晚膳,瑾妃一定要留洛回雪在芳阑宫住一晚,洛回雪拗不过她,便应下了。瑾妃自然欢喜,让桑兰派了个小丫头去御史府报平安,便让洛回雪安心地住下了。娘俩说了很久的话,直到都没力气再说了,瑾妃这才放洛回雪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一看到床,洛回雪的倦意便都袭来了。桑兰帮她安顿好了一切,也离开了,剩她一人斜靠在床上,望着窗外。 窗外,斜挂着一弯月亮,明亮地坠着,洛回雪揉揉眼睛,心沉了下去。月亮,总是牵起人内心的那一缕思绪,想到远方的人。 月明人尽望,秋思在谁家。 正在她思绪飘远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门外有动静。她喊道:“谁在外面?” 没有人回答,但是凭她的知觉,她分明觉得有人。 “谁在外面?”她又问了一遍,从床上起身,走到了窗前。 “洛小姐,出什么事了?”桑兰的声音,她听到洛回雪的声音,便来看看。 洛回雪说道:“没事桑兰,可能我太多疑了。你去睡吧。” 桑兰听言,便说道:“好的。洛小姐,我就在隔壁。您有事叫我就好。” “好的。”她又重新睡到了床上。她是真的累了,一碰到床,便睡熟了。 “洛小姐。”不知道睡了多久,洛回雪觉得有人在叫她,可是太累了,她的眼睛睁不开,因而只是喃喃了几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那人见她没有反应,便推了推她,喊道:“洛小姐,您醒醒。” 洛回雪这才醒来,朦胧中看到一个女子正立在她的窗前。 第168章 再临偏安殿 直到看清了来人,洛回雪一个激灵。她怀疑看错了,再一看,那绿衣女子,带着一贯不卑不亢的微笑,不是翠竹又是谁。 洛回雪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不过,晃了一会神,她还是笑着说道:“翠竹姐姐,怎么是你?” 翠竹向她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洛小姐,不好意思,深夜前来,打扰了。” 洛回雪说道:“姐姐客气了。这么晚,看来是有要事。姐姐但说无妨。” 翠竹道:“实不相瞒,奴婢此次前来,是因为公子要见您。” “公子?”洛回雪虽然也猜到翠竹的到来与景流觞必然有联系,但是却还是问道:“不知道二皇子找我有什么事?” 翠竹道:“姑娘还是知道了。” 洛回雪点头,说道:“也是偶然间知道的。” 翠竹点头,说道:“公子想请姑娘移驾蝴蝶小筑,有事情同姑娘讲。” 洛回雪望望窗外,诧异道:“这么晚了,怕是不方便吧。” 翠竹说道:“公子说,姑娘还欠他一个条件。而今夜,就是谈谈那个条件。想来,姑娘不会拒绝的。” 翠竹的语气很是平静,但是她的话却让洛回雪不容拒绝。一直以来,她总是想到景流觞的那个条件,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还。如今,这真的要谈了,她不由得又忐忑起来。 也罢,迟早要还的,那就今日吧。 “好,我同姐姐走。”洛回雪深呼吸一下,纵然是刀山火海,她也是要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慌得厉害。 “谢谢姑娘。”翠竹又行了一礼,同洛回雪一同出了门。 “姑娘,我们就不从大门走了。”翠竹笑道。洛回雪明白,这芳阑宫守卫森严,若是从大门走,必定要惊动一些守卫。而翠竹既然说了这句话,又见她面上恬淡,洛回雪便知她的武功也不一般,因而点点头。 翠竹笑着,然后便飞身在前方引路,洛回雪一面惊叹她的轻功,一面也紧跟而去。二人心内互相赞叹,不多会便到了那条河边。 那条差点淹死洛回雪的河。 “姑娘请上船。”翠竹先行上船,将手递给洛回雪。洛回雪上了船,看着这周围熟悉的一切,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有恍如隔世之感。 见洛回雪盯着那块写有“禁地”的石碑,翠竹便说道:“姑娘放心,那块石碑只是对外人。” 外人? 洛回雪不由得品着这两个字,有些费解,自己难道不是外人? 却见翠竹面上淡淡,只是专心地划着船,便也没有细问。倒也没多久,洛回雪就见到了那间房子。 “偏安殿。”她不由得脱口而出。 翠竹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是的。这里便是偏安殿,二皇子的地方。”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翠竹说话便也轻松了许多。只是,眼神中带着一种落寞。 洛回雪奇怪她的这种眼神,刚要问,再看时,翠竹的眼神又恢复如常了。 扶她下船,翠竹将她引入了一处殿内。洛回雪看清了,这座宫殿的上方正挂着一块匾,正是“偏安殿”。 “二皇子在里面。”翠竹向洛回雪说道。 转而走向门前,向着屋内说道:“公子,洛小姐到了。” “请她进来吧。” 景流觞的声音,洛回雪记得。听到这声音,她的脑中立刻浮现了那张稳重而又沉默的脸。 第169章 不过一句话 洛回雪进了殿门,身后的门便被轻轻地关上了,她猛地一转身,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要将门打开。 “怎么,你害怕?”耳边传来了一阵哂笑,洛回雪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子,依旧是之前的模样。 “没有,怎么会?”她答道。 “没有就好。”男子的语气淡淡的,让洛回雪觉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莫非这皇家的儿子都喜欢这种笑。 想到这儿,她这才意识到还没行礼,因而赶紧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洛回雪参见二皇子。” 景流觞并未惊讶,只是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 洛回雪这才起身,立在一旁。 “坐啊。”景流觞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见他已经坐下,洛回雪便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没想到,你容貌恢复了之后,很好看。”景流觞说道,脸上仍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像是一句普通的寒暄,类似于“好久不见”,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又不仅仅是这样。 洛回雪猜不透他的意思,只好答道:“二皇子过奖了。” 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问也没问,景流觞就说道。只见翠竹端着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茶水走了进来。刚经历了冬夜的寒冷,洛回雪此时迫切需要一杯热茶,因而接过来便小心地饮了起来。 翠竹上完茶便退下了,顺带将门关上了。洛回雪看了一眼门,又收回了目光。 “你很在意这扇门?”景流觞笑道,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洛回雪连忙答道:“没有,怎么会?” “你很喜欢说这句话?”景流觞又笑道。他的笑很简单,却让洛回雪摸不着头脑。 “哪句话?”她脱口而出。 “没有,怎么会?”景流觞说道。 “哦,没有……”洛回雪急忙解释道。 “怎么会?”景流觞紧接着说道,洛回雪不由得笑了。这一笑,倒也打破这殿内原有的尴尬,气氛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洛回雪这才想起问他为何深夜邀约自己前来,问了之后便看着他。她总觉得这个二皇子自带的神秘中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不可捉摸,仿佛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她感觉很不好。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起了那个条件。你还记得吗?”景流觞一脸的无所谓,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转而看手中的杯子。那里的茶叶正舒展着,原本干枯的叶子被热水一烫,立刻翠绿欲滴,恢复了原本的活力。仿佛他的生活,以前是一潭死水,而最近,却像引进了一汪活水。 他忽然觉得很有趣。 既然他如此开门见山,洛回雪倒也喜欢。因而干脆地答道:“自然记得。二皇子救了我的命,那个条件,自然要还。” 景流觞只是笑着,并未往下说,洛回雪心一横,问道:“不知道二皇子要我怎么还?” 洛回雪来时的路上已经想了很多,却始终不知道自己一个御史之女,能为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做什么事。如今,问清楚了倒也了了一桩心事。 “对于你而言,很简单。不过一句话。”景流觞说道,依旧转着他的玉扳指。 “二皇子请说。但凡我做得到,必定不说一个不字。” 第170章 偏强人所难 “洛小姐果然痛快。”景流殇赞道,望着洛回雪的眼神,他仍然没有说出她想知道的事。他似乎很享受这个游戏,就像是猫捉老鼠一般。 洛回雪却不喜欢这个游戏,她有一种被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见他没有继续说话,洛回雪便起身,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既然二皇子不愿意说,那么臣女就先告退了。待二皇子可以说的时候,再召臣女来吧。” 这倒是出乎景流殇的意料,只见他的眉头耸了耸,而洛回雪甚至不等他回话,便径自往门走去。 “站住。”景流殇喊道。 “怎么,愿意说了?”她虽平淡地说着,但是心中在笑。她就不信这半夜三更让自己过来,竟然不说正题。 因而转身看着他,这架势,倒有反客为主的意味。 “你果然不一般,难怪我家流云会看上你。”景流殇调侃道,伸手让她坐。 洛回雪的脸上有些红晕,借着入座的时间迅速调整好了,再抬头时已然又是平静的表情。 “本王要的一句话就是,你不会嫁给景流云。” 景流殇用极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是洛回雪的神色瞬间变了,她的脸变得煞白,无一丝血色。 “怎么了,洛小姐是要拒绝吗?”看着她震惊的眼神,景流殇继续调侃着,不过这调侃中却带着威严。 “为什么?”半晌,她干涩的嘴唇间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不为什么,就是要你答应。”景流殇道,“看来,洛小姐是不愿意啊。” “可以换个条件吗?除了这个。” 她没办法答应他的条件。她既然已经应了景流云的求婚,而且瑾妃也已经见过她,询问过她的意思。如今,这件事怕是已经到了皇上那里。如若她悔婚,景流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恍惚间,她忽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正是由于误会,她误以为景流云的悔婚是移情别恋,才至于心如死灰,进而选择自尽。如若她也这么做了,这辈子,便白活了。 不,她不能。不管是为了景流云,还是为了她自己。 “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抬起头,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答应?好啊。”景流殇不怒反笑道:“原来洛小姐的承诺不过是一文不值,我竟高看你了。” “我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我怎么都不会负他。”洛回雪说着,脑中想到了景流云,那个她这么多年来唯一心系的少年。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说给景流殇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 对,她不能答应!她暗暗下了决心。 “为了他,你愿意做个不守诺的人?”景流殇的嘴角往一边上扬,幽深的眼睛让洛回雪捉摸不透,也不愿意去捉摸。 此刻她的心中很是不安,她有一种会随时失去景流云的感觉。 “我并非不守诺,只是二皇子的条件分明是强人所难,恕臣女不能答应。”洛回雪的语气坚定,眼神也坚定,让景流殇有些惊讶。 “本王偏就强人所难!”他忽然又笑了,这笑中带着挑衅。 洛回雪却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若是景流殇不那么强硬,她倒要费些周折,而如今他这么强势,于洛回雪而言却是方便多了。 第171章 安得双全法 “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洛回雪笑道,她并不害怕景流殇能做出什么小动作。 许是她的笑容刺激到了景流殇,他从未见过这么明媚的笑容,但是他感受得到,这笑容的明媚并不是给他的,而其中的不屑却是明明白白,明明白白的给他的。 “洛小姐。”他深呼吸了一下,下了一口茶,向她说道:“本王很有兴趣知道,洛小姐在自己的幸福与别人的生死之间,会选择什么?” 此言一出,洛回雪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她的恐慌被景流殇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怎么样,想到了什么?”他淡淡地问道。 洛回雪狐疑地望着景流殇,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从而打消自己的怀疑。可是,徒劳无功。她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自信,或是,自负。 她的指甲掐着桌角,她并不确定景流殇知道了什么,她悄悄打量着他,暗自思忖着:“莫非他是在玩心理战术?他一个幽居偏安殿的皇子,与世隔绝,他不可能知道。”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洛回雪的心又一沉,她立刻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不,不对。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不然不会派翠竹去芳阑宫替我解围。” 洛回雪忽然觉得景流殇最初救自己的事情也有可疑,怎么会这么巧?这么巧救了自己,让自己自然而然地欠他一个条件。而如今,这个条件就落在了她与景流云的婚事上。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洛小姐,本王在问你话,你可听到了?” 景流殇的声音又响起了,洛回雪打了一个激灵,她戒备地审视着他。 他仍是淡淡地笑着,像是初见那般与世无争。当初,洛回雪觉得他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现在,却让她害怕。 “二皇子,我们不要玩游戏了,不妨有话直说吧。”她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也不愿意玩什么游戏。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底牌,可是,他却不愿意这么快亮出底牌。被隔绝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件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可以,你说吧,你要怎么选择?”景流殇问她。 洛回雪咬着嘴唇,抬头说道:“二皇子的话模棱两可,臣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二皇子若是不明示,臣女怎么选择呢?” 见他把问题抛给了自己,景流殇便道:“那本王给洛小姐一个提示好了。你们御史府的事情本王也略听说了,虽然流云去给你解了围,但是这事情的真假,洛小姐心中有数吧。” 洛回雪心一惊,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底,也是她最为畏惧的话题。 “二皇子看来是早有定论了?”她反问道。 “不然呢?”景流殇双手环抱于胸前,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笑容仅限于嘴角,因而洛回雪没有觉得他在笑。或许他在笑,在调笑。 “这件事情已经结果了,还请二皇子不要听信谣言。二皇子身体不好,臣女就不打扰了。”洛回雪不愿意做无谓的纠缠,况且她知道易轻霜的事情没有任何证据,不如干脆装糊涂罢了,因而起身便走。 “洛小姐,你走好了。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的话。”景流殇没有动,望着她的背影接着说道:“本王还听说,那个北辰公主,已经成了宫明河与景流光的矛盾所在。洛小姐,你还以为本王是在开玩笑吗?” 洛回雪猛然停住了,闭上了双眼。 景流殇的底牌亮了出来,而自己,在劫难逃了。 第172章 判若两个人 “洛小姐,茶凉了。不如我让翠竹给你换一杯,我们再闲聊一会,你意下如何?” 说话间景流殇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他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木然的眼神,嘴角又是轻微地上扬,做了个“请”的手势,洛回雪没有动,仍是立在那里。 “怎么,洛小姐是累了吗?那就让翠竹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若是被芳阑宫的人发现了你不在房间,怕又是会徒增事端了。”景流殇笑道,伸手去触碰她肩上的头发,她猛地一闪,躲了过去。 “为什么?”她定定地问他,眼神有些冷。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句,“你想知道?” “是!”洛回雪斩钉截铁的声音让景流殇有些诧异,随后又笑了,正色说道:“这是对我的补偿。” “补偿,你知道吗?”他又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愤怒而又痛苦的表情,仿佛回忆起了难以接受的过去。 “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牺牲我?”洛回雪几乎是用吼的,她的一声一声怒吼惊到了门外待命的翠竹,她望着关着的门看了一眼,又恢复了平静。 “不,你错了。不仅是你,与景流云也有关系,更确切地说,与任何一个人都有关系。你们每个人都要补偿我!” 景流殇的声音也同步地抬高,他额上的青筋暴突,眼睛睁得很大,这副模样吓到了洛回雪,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直至缩到了墙角。 “你,你,什么意思?”她有些结巴,看着景流殇如此激动的模样,她不敢相信他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不禁用手抵住墙壁借力,或者说,寻求一种安全感。 虽然,这种感觉在景流殇面前也是徒劳。 “洛小姐,你当然不会理解本王的感受。如果你也像本王一般不人不鬼般地活了二十年,怕是早已疯了。你们欠我的,你们要还!”他的表情有些惊悚,声音也分外阴森,可是他的语气分明又带着嘲讽,却对自己的嘲讽。 “二皇子,你不要激动,你慢慢说……”洛回雪尽量放平语气同他说话,她希望自己能够平复他的情绪。可是景流殇已经完全沉浸在自怨自艾而又愤世嫉俗的情绪中,他已经不可自拔了。 “本王没有激动,你不是要知道为什么吗,本王在和你说啊,怎么样,明白了吗?”景流殇凑近她问道,他的双眼直视着洛回雪,洛回雪却不敢看他,只得用力点头低声说道:“明白了,明白了。” “好,那你说说看,你明白什么了?” 洛回雪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此时此刻她也不敢触怒他,只得硬着头皮想着他的话,忽然想到了景流云同她说过的话,便试探性地问道:“二皇子,你的恶疾,并不一定治不好,所以,你还是要积极点……” 一听这话,景流殇的瞳孔又放大了,与此同时,充满了愤怒。很明显,洛回雪说中了他的心事。 这二十年,他日日忍受着痛苦,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他不敢开心,他怕一不小心,这开心就立刻化为乌有,而自己要重新回到绝望的黑暗中。况且,独居这杳无人烟的偏安殿,何来开心的事; 可是,他也不敢伤感,毕竟他生活中的伤感已经够多了,仅这个病,带给他的伤感就可以让他永远走不出来。 如今,听到洛回雪重提他的恶疾,他的宿敌,他怎能不再激动?就像一个渴望被理解的孩子,忽然被理解了,但是被理解的同时,与之并存的伤疤也被揭开了,这伤疤留着鲜血,撕扯着他的心,痛不欲生,但是却要忍着。 “既然是恶疾,怎么会治得好?”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带着凉意,让洛回雪的心中凉凉的,说不出的感觉。 他终究是景流云的哥哥,况且,救过自己一命。 想到这儿,再看他如此模样,洛回雪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刚想去安慰他,却见他猛然抬头,目露凶光:“我不好过,你们一个个都不会好过。对,你们都不会好过!” 洛回雪被他忽然转变的表情又吓倒了,本能地向后退,却退无可退,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二皇子,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医术很高明,要不我请他来看看你的病?”洛回雪试探性地问道。想来,欧阳流风应当可以施以援手。在洛回雪看来,他并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尤其在治病救人这方面。 如果真的可以请得动欧阳流风,说不准会化解景流殇的戾气。 可是景流殇却不这么想。 “这么多太医都没有办法,你的朋友,又能怎么样?” 很明显,景流殇已经对自己的病情做了最坏的打算,若不是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他也不会自暴自弃至今。如今听到洛回雪这么说,他觉得这是种可怜,或者是同情。 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 “二皇子,成与不成,我们可以试试……”话未说完,已经被景流殇打断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叫景流殇?”他话锋一转,问向洛回雪。 洛回雪一愣,没听懂他的话,本能地摇摇头。 “那好,我告诉你。”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 景流殇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端起了那杯已然冷掉的茶水,向洛回雪举了举杯,洛回雪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就是刚才几乎疯了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却在椅子旁边站定了,没有坐下去。 “坐!”景流殇又做了个手势,洛回雪不敢拒绝,只好依言坐下。眼角的余光望着窗户,窗户紧闭,她的心又沉了下去。虽然不至于从窗户逃走,但是见到门窗紧闭,心中总是空落落的。 “洛小姐,怎么了,看来不愿意听本王的故事。”景流殇调侃道。 洛回雪连忙摇头,答道:“没有,只是臣女见夜已深,怕打扰二皇子休息。” “本王却有兴致同你说下去。洛小姐不会不给面子吧?” “哪里。臣女洗耳恭听。”也罢,不如就姑且听上一听。纵然危险,但是洛回雪知道眼前的这个深不可测的男子,景流殇,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事。 必定,也即将要做不为人知的事。 第173章 不如杀了我 “景流殇,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面前的男子淡淡地说道,他知道洛回雪会惊讶,这也是他意料之中。 “我,我原以为你的名字同流云一样,是皇上赐的名字。”洛回雪说道,随即又低下头。 “你很喜欢流云?”景流殇顺着她的话问道。 洛回雪不习惯在陌生的男子面前谈这个话题,便岔开了话题问道:“你为什么要给你自己起这么、这么个名字?”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用“这么个名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景流殇冷笑道:“像我这样的将死之人,难道不是用‘殇’字最为恰当?” 洛回雪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自苦?”景流殇说道:“命该如此,如何不自苦?” “怎么样,我提的条件你应该有答案了吧。我相信,你会答应的。”他的脸上露着自信的笑容,望着洛回雪又陷入了痛苦,他却有种报复的快感。 只要任何人有痛苦的表情,他都会有这种感觉。只不过,如今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你一定要这样吗?你倒不如杀了我!”洛回雪下定了决心说道。与其让她对景流云说出那么无情的话,倒不如一死了之,那倒还干净利落。 “不,你死了那就没意思了,你要活着。”景流殇不同意她的说法,如果让洛回雪死了,那还有什么乐趣。 洛回雪冷笑道:“要一个人活着难,但是要死,容易得很。” 岂知景流殇摆摆手说道:“洛小姐,怕是你没有明白本王的意思。本王是要看着你们一个个痛苦,而不是死。死了,痛苦就截止了,那本王就没有快乐的感觉。你明白吗?” 洛回雪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他就是一个疯子。 “我要是决心要死,你也拦不住我。”洛回雪厉声说道。 她并不曾害怕过任何人,而如今,她却觉得景流殇很可怕,虽然他笑着。这笑容让她心生恐惧,像落了悬崖,却始终到不了底。只能一直悬着,悬着…… “我是拦不住你,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会将易轻霜的事情抖出来,到时候,你倒是干脆了,而你洛府一家,包括景流云、景流光都会跟着受牵连。或者,在这之后,我还会杀了易轻霜,成全你们的姐妹情。你要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洛小姐,你还想死吗?” 景流殇声情并茂地阐述着,他的眼神放着光,像是已经看到他描述的场景已经成了真。看着他一脸陶醉的模样,洛回雪“啊”了一声,大骂道:“疯子!” 景流殇停止想象,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安慰道:“你不用紧张,只要你答应我那一件事,我可以保证易轻霜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 洛回雪觉得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可是她又走不了,心慌之余端起旁边的杯子,却又一个没在意杯子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一愣,怔在了那里。 门忽然被推开了,翠竹走了进来。看到景流殇与洛回雪一个淡然一个木然的样子,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再一看,洛回雪的位子下面有一摊杯子碎片,她瞬间松了口气。 “谁让你进来的?”是景流殇的声音。 翠竹连忙答道:“回公子,奴婢听到声音,以为……” 话未说完,已被景流殇打断。 “没有传唤,不允许进来。出去!” 翠竹连忙应道:“是。”赶紧退下并将门带好。一时间,殿内又是寂静无声,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洛小姐。”景流殇喊她。 “嗯。”下意识地答应了,洛回雪等着他说下文。 “流云并不是一个专情的人,可是看你的样子却是非他不嫁的样子。” “二皇子,其实你既然已经知道我非答应你不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洛回雪有气无力地答道。 “为什么没意义,不过是和你探讨一下而已。”景流殇并不觉得话题没意思,相反,他很愿意聊这些。 “我早先听闻流云喜欢宫家小姐,这辈子是非卿不娶。当初,可是十分憎恶你呢。怎么现今你们如胶似漆。看来,爱情这东西,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言。”景流殇看着她说道,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岂知洛回雪不过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接他的话。 景流殇见状,很明显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便又继续说道:“你我相识一场,我让你答应这个条件,或多或少也是帮了你。” “帮了我?”洛回雪倒想听听他是如何“帮”她的。 “难道不是吗?流云先是喜欢宫家小姐,可是宫家小姐死了不久,立刻就喜欢你,用情不专,这是其一。” 听他说到这儿,洛回雪不禁一笑,没有针对他的话发表任何看法。仅仅说道:“其二呢?” 景流殇道:“其二,就算你嫁给了流云,瑾妃娘娘成了你的婆婆,这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说到这儿,他还不禁笑了起来。 “二皇子多虑了。瑾妃娘娘是我姑姑,一向很疼我,又岂会让我的日子难过?”话刚说完,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都不可能了。” “你确定瑾妃是你姑姑?”景流殇笑着问道。 洛回雪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道:“这还有假?” 面前的男子哈哈大笑道:“难道你爹没告诉你,你这个姑姑不过是他的义妹?” 洛回雪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可能。爹娘从未提起过,你又如何知道?” “我虽偏居一隅,但是你觉得只要我想知道的事,可能不知道吗?”景流殇反问道,脸上露着自负的表情。 “这件事,可能你娘都不知道,流云也不见得知道。”景流殇又追加了一句。 “那你又如何知道?” “你不用管我如何知道,你只要知道本王和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够了。” 景流殇淡淡地说道,但是眼中却又出现了怨毒的眼神,忽然恨恨地说道:“这宫里的女人,没有好的。她们的孩子,也没有好的。” “都会付出代价的,全部都是!”景流殇的手捏紧了茶杯,随后一声清脆的声音,杯子碎了。 而他手上流着血,慢慢地滴着。 这次,翠竹没有进来。 第174章 生死一念间 洛回雪瞥见他的手上滴着血,心中一惊,刚拿着绢帕要去帮他擦拭,后又停住了。一来这伤口很小,二来男女有别,因而只是问道:“你没事吧?” 景流殇没有回答她,只是脸色变得苍白和焦躁,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眼睛透着惊慌,一直盯着手上的血,看着它一点点流出来,沾到衣服上,流到地上。 洛回雪很是诧异,如此一个小伤口,为什么会让他如此大惊失色。再一瞧,景流殇有些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一下子瘫倒了地上,眼神也游离了,他似乎很痛苦,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去捂着头,可是似乎并不能让他舒服一些,反而显得更加无所适从。 洛回雪这才想到景流云同她说过的,他的这个哥哥幼时开始,只要受伤,就会流血不止。 洛回雪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她看着景流殇痛苦的样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叫翠竹,叫翠竹……”景流殇的声音很小,且有些颤抖,洛回雪听到了,便往门跟跑,可是在要打开门的一刹那,她忽然想到了景流殇逼她悔婚。 如果,他死了呢? 洛回雪忽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到了,如果不喊翠竹,任由他流血不止,那么是不是从此世间就没有景流殇了呢?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威胁到她了。 景流殇挣扎着抬头,看见洛回雪停在那里出神,以为她没听见,又断断续续地说道:“叫、叫、翠竹,快叫翠竹……” 洛回雪没有开门,也没有出声,只是转过头看着地上无助的景流殇,他的眼睛似乎闭上了,但是又在挣扎着睁开,而衣服上、地上,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已经积聚了一滩血。 而景流殇,整个人似乎也染上了血的颜色。 洛回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揉揉眼睛,最终确认这并不是幻觉。她想了一下,忽然跑到景流殇的身边,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二皇子,你收回那个条件,我救你好不好?” 景流殇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双眼,他望着近乎朦胧的洛回雪,摇摇头。虽然他很用力地摇头,在洛回雪看来却也不过是轻轻的。 他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了。 “我不收回。绝不收回。”他勉强挤出笑容,却有些放松了,看着她说了一句:“我不止救过你一次。你若恩将仇报,那也是本王命该如此。” 一听这话,洛回雪又愣了。眼前的景流殇是无比脆弱,但是却自带一种神秘而坚硬的力量,让洛回雪一时语塞。 罢了! 或许就像景流殇说的那般,命该如此。 “翠竹,翠竹,你快进来,二皇子出事了!”洛回雪忽然向着门外大声喊道,与此同时,她拿出绢帕为景流殇止血。此时,景流殇已经支持不住了,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晕了过去。 洛回雪更是惊慌,她忽然不愿意他就此死去,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完结,他怎么就如此死去。洛回雪忽然觉得自己是害他的凶手,如若自己早一些求救,景流殇又怎会如此。 “翠竹,翠竹,你快来啊!” 喊了几声,翠竹还没有过来,洛回雪急了,差点哭了。她扶着景流殇的头,他嘴角的鲜血,在苍白的脸上是那么鲜艳,刺得她有些晕眩。 “景流殇,你不能死,你快醒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是却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手上的血流得更快了。 洛回雪这才发现,景流殇并未看着那般风姿超然,他的皮肤很白,白得有些吓人,都看得到里面的血管,他该是有多虚弱啊。 可是,这么虚弱的人,为什么要给她那么难的选择?不对,这并不能说是选择,这是强迫。 洛回雪不敢再想,她如果再想下去,怕是景流殇都要死在她怀中了。她只得继续大声喊,希望翠竹没有走远。 翠竹却在被景流殇斥责之后就走开了。她怕自己的唐突会再次激怒他,因而只好离得远一些。此时,她正在河边静坐,看着那河水出神,想着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也已经有十年了。 “姑娘。”一个老妪的声音。 翠竹抬头,问道:“婆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老妪笑道:“不知为何,今夜总是心神不宁,有些睡不着。” 翠竹苦笑道:“我也是,或许是因为同那日一样,这殿中来了人。”说着,往偏安殿那边看了一眼,那里灯火通明,同她刚出来时一般。 “仍是那位姑娘吗?”老妪问道。 翠竹点头,随后又问道:“婆婆也知道她?” 老妪摇摇头,说道:“老身怎会认识。只是有一晚看到公子救了一个人,看身形是女子。如今姑娘一提,老身便猜测了一下。” “是啊,这偏安殿,何曾进过外人?”叹了一口气,翠竹伸了伸懒腰,说道:“夜深了,婆婆。” 老妪的脸色却变了,翠竹纳闷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妪有些不安,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叫姑娘。” 翠竹向四周望望,一切都那么平静,如同面前的河水,不起一丝涟漪。 “没有啊。”翠竹摇摇头,看着老妪。 “不对,姑娘。”她接着说道:“难道是殿内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翠竹一惊,飞也似地向大殿跑去。果然如老妪所说,是有人喊她。而且,这声音,在她离大殿越近的时候越清晰。 “不好,公子出事了。”翠竹猛地推开门,却见已经不省人事的景流殇正倒在血泊中,而洛回雪正扶着他大声呼救。 看到了翠竹,洛回雪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抓住她的衣角说道:“翠竹姐姐,快,快,二皇子流血不止,这要怎么办?” 翠竹恨恨地望了她一眼,洛回雪有些心虚,慌忙回避开来。 “婆婆,你快来看看公子。”翠竹向外喊道,也就是前后脚,老妪已经到了殿内。她脸色一沉,并未看洛回雪,而是熟练地为景流殇把脉。她的眉头紧皱,脸色越来越阴沉,翠竹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快步出去,不一会又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药箱。 老妪熟练地取出药箱内的药,涂在景流殇的手上。又拿出一些银针,在他的头上、手上各处重要穴道上都扎满了。 第175章 细思极恐事 洛回雪看着这么多银针心惊胆战,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此时她很同情景流殇,这从小到大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姑娘,要将公子扶到房间,这冬日本就寒冷,公子体弱,不宜长时间在地上。”老妪擦擦额上的汗珠,向着翠竹说道:“经过刚才的施针,公子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还是需服药调养。”老妪的声音不乏担心。 翠竹点头,转而要扶景流殇。洛回雪见状,也想帮一下,可是被翠竹冷冷的眼神给吓到了,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洛小姐,请稍坐片刻,奴婢稍后送你回去。”翠竹的语气已经不似之前的和气,洛回雪只得点头,毕竟多多少少是她的疏忽才导致景流殇如此处境。 老妪听到这句话,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洛回雪。这一对视,彼此都愣住了。 “沈婆婆……”洛回雪指着老妪,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这正是沈婆婆,那个失踪已久、遍寻不到的沈婆婆,那个曾经救了洛回雪一命的沈婆婆,那个“陋室”的主人、闺名“沈如花”、只认钱不认人的沈婆婆。 “回雪,怎么是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沈婆婆的脸上尽是震惊,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洛回雪。随即,她的脸上略显尴尬,草草说道:“以后再说吧,救治公子要紧。” 洛回雪点头,看看沈婆婆,又看看景流殇,一时无语。 翠竹明显对于二人曾经相识也倍感疑惑,但是此时她的心思都系在景流殇身上,因而催促道:“婆婆,我们走吧。” 二人将洛回雪抛在身后,扶着景流殇便离开了,洛回雪只得重新坐下,眼神不觉得被地上的血迹吸引住了。 她定定地望着那殷红的血,忽然觉得那摊血就是一个魔咒,她的思绪完全被它套住了,无法挣脱开来。 血,血症,景流殇的血症。 洛回雪思索着,却也明白为什么景流殇会说“命该如此”之类的话。沈婆婆的医术她见识过,而沈婆婆失踪后却出现在偏安殿,洛回雪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么,自己当初身受重伤被景流光带到陋室由沈婆婆救治,是碰巧,还是与景流殇有关? 她忽然又想到了景流殇昏迷前意有所指地同她说的那一句话。 我不止救过你一次。 他为什么这么说?莫非指的就是沈婆婆? 洛回雪开始极度地不安,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被景流殇给盯住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监视着。或者说,被他安排着,操控着。 真的是这样吗? 她的指甲掐着木椅的扶手,眉头蹙在一起,更加不安了。看这情况,沈婆婆极很可能是景流殇的人,那么自己与景流光的关系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也就能解释景流殇为什么会拿景流光等人来要挟她。 他足够了解她,足够了解她的情况。就算自己拒绝他的这个条件,他还会有其他的办法让他们痛苦。 “太可怕了。”洛回雪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这偏安殿很是阴森,充满了阴谋诡计,比御史府还恐怖。在御史府,她知道洛明霞与沈氏再怎么阴险,她也有把握与她们斗。 可是这偏安殿不同,景流殇就像是个写故事的人,给每个人写上结局,肆意地在这绝境搅弄风云。因为,他了解任何人,任何事,却没有任何人了解他。 在洛回雪心神不宁的时候,另一边的翠竹与沈婆婆也同样如此。沈婆婆虽然也有诸多疑惑,但是却不敢去想。当务之急,是将景流殇救醒。 “婆婆。”翠竹喊道。 沈婆婆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嗯?”了一声,示意她往下讲。 “公子没大碍了吧。”翠竹先问道。她要确定景流殇没事。 “嗯。”沈婆婆掸了掸衣服,端着一个空碗走到旁边的桌子旁,放下碗。 翠竹看了一眼碗,说道:“都喝下去了。” “是啊。睡到明天早上应该就没问题了。”沈婆婆答道,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那我们不要打扰公子休息了。”翠竹边说边将空碗放在托盘上,先一步往门走去。沈婆婆也拎起药箱,跟在后面。 关上了门,翠竹松了一口气。 “公子这次的情况比之前都要严重。”沈婆婆怔怔地说道,眼里带着疲倦。 “婆婆,你累了。”翠竹说道。 “姑娘,我……” 翠竹连忙打断沈婆婆的话,转而说道:“我去送她回去,婆婆你先休息吧。” 沈婆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聪明如翠竹,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已经快无能为力了。既然她不愿意听,不说便是了。 “好的,姑娘。你也早点休息。”沈婆婆说了一句,便要离开。 翠竹又喊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姑娘?”沈婆婆其实也并没有打算要走,她是想和翠竹谈一谈,还想和洛回雪谈一谈。 “婆婆,你认识洛回雪?”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沈婆婆点头。 翠竹脸色一凛,说道:“那她可知道……” 沈婆婆正色说道:“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你当老身是什么人?你放心,老身从来不说不该说的话。” 翠竹知道自己唐突了,连忙道歉:“婆婆,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洛回雪的关系很复杂,为了安全起见,我这才不得不多嘴相问。” 沈婆婆没有同她争辩,只是说道:“姑娘,老身什么事都同公子说过,姑娘要是还有疑问,不妨直接去问公子。” 翠竹被噎住了,只好赔笑脸道:“婆婆莫生气,我这也是为了公子。” 沈婆婆这才松了些,好言说道:“我自然知道姑娘的心意,只是请姑娘明白,这世上对公子好的不止是姑娘一人,事事以公子为先的也不止是姑娘一人。” 翠竹明白此话的分量,说道:“是我不好,婆婆,你不要同我计较。” 沈婆婆探叹口气,想说什么,却没说。 “我想去找回雪聊一聊,姑娘,不知道可方便?” 翠竹想了一下,笑道:“婆婆,我本不该拒绝。只是如今太晚了,洛小姐又是我深夜从芳阑宫请来的。为保万全,还是让我先送她离开吧,毕竟你们要聊的话以后机会多得是。这个时候,夜长梦多。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我担当不起。” 沈婆婆细想一下便同意了,翠竹同她道别后,便去找洛回雪了。 第176章 传旨文华阁 回程的途中洛回雪同翠竹均没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因而觉得时间更加漫长。终于,船靠岸了。 “洛小姐,奴婢就送您到这里。”翠竹的语气很是恭敬,也充满了距离感。洛回雪并不在意,相反觉得这样倒很好。因而向她道了谢,便寻路回去了。 一夜醒醒睡睡,终难成眠。好不容易到了清晨,这才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一早,桑兰来了。先敲了门,没有回应,想了一下,这才推了门进去。 “洛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来了。”桑兰端着盆边走边说,放下盆,再看洛回雪,仍在睡着。莞尔一笑,走向床边又唤道:“洛小姐,洛小姐……” 洛回雪听到声音,睁开眼,见桑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再从窗户向外看,说道:“原来竟这么晚了。” “没有很晚,洛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洛回雪笑道:“做了个噩梦,觉得头有些沉沉的。” 想到昨天经历的一切,噩梦无疑。洛回雪不由得揉揉额头。 桑兰关切地问道:“不如奴婢传个太医前来看看。” 洛回雪连忙摆手,她知道是什么原因,说道:“不用麻烦了,没什么大碍。” 见她如此说,桑兰便也没有坚持,转而笑道:“昨日听闻娘娘说起,洛小姐要嫁给我们七皇子了,当真让人开心。” 桑兰的眼睛都带着笑,洛回雪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开心。可是,她又如何能开心得起来?不由得苦笑了一番。 桑兰见状,以为洛回雪是有什么顾忌,便又说道:“洛小姐,七皇子是真的喜欢你,瑾妃娘娘也是。可是为什么您却不开心,您是担心什么吗?” 洛回雪摇头,说道:“今日天气真好,用完膳我也该先回去了。” 听到这儿,桑兰连忙说道:“洛小姐,您今日怕是还要待在皇宫里了。” 见洛回雪纳闷的样子,桑兰补充道:“刚才皇上身边的王公公前来传旨,宣您一个时辰后到文华阁觐见。” “什么,文华阁?”洛回雪大惊道。 “是啊,文华阁是皇上议事的地方。”桑兰却没有很吃惊,语气仍是很平静。她怕洛回雪紧张,便说道:“洛小姐不用担心,娘娘会同您一起过去。” 她将洛回雪的头发梳理后,灵巧地扎好发髻,对着镜子又看了看,显然很满意。接着说道:“能让王公公亲自前来,必定是件大事,我们可不能马虎。” 说着便从衣柜中取出了一套樱草色的裙衫给她换上。 “桑兰姐姐,这件衣服……”洛回雪看这裙衫很是喜欢,但是很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难道是瑾妃的衣服? 桑兰看出她的疑惑,便笑道:“这是瑾妃娘娘早就给洛小姐备下的,说待您来宫中小住的时候会用得上。这花色都是娘娘亲自挑的呢。娘娘说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颜色,但是见您常穿浅色的衣服,便每样颜色都预备了些。洛小姐,您看!” 说着桑兰便拉开衣柜,洛回雪走上前,果然如桑兰所说,这一柜子的衣服,都是她的喜欢的样式,不觉大为感动,叹道:“真难为姑姑费心了。” 桑兰合上柜子,搀扶着她,说道:“洛小姐,娘娘真的很疼您。她常同我说,娘家就你一个贴心。” 由于瑾妃之前已经同她说了个中缘由,洛回雪如今体会得更加深了,便点了点头。 “对了,锦瑟那丫头呢,怎么没见到她人?”洛回雪这才发现锦瑟不在,平时这丫头必定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锦瑟在为您准备点心。我说了,咱们这芳阑宫什么点心都有,不需要她亲自去做。可是锦瑟说了,您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心情不好,她要做些您喜欢吃的糕点。”桑兰笑着说道。 “她这真是有心了。”洛回雪叹道。这么长时间,也就唯有锦瑟会对她不离不弃,照顾有加,像纤云一样。 想到纤云,又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了,洛小姐,我们去用膳吧,娘娘估计已经在等咱们了。” “好。”二人一同往文鸢殿去了。 果然,瑾妃早已等候在那了,她的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让洛回雪心中一暖。 “姑姑,回雪让您久等了。” 瑾妃一下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回雪,用完膳要同本宫一起去文华阁,皇上有事要说。”瑾妃开门见山,眼角眉梢尽是笑。 “姑姑,要不……”洛回雪猜测此次去文华阁必定与婚事有关,可是她如今却不能应承下来,想想还是先同瑾妃说了,免得到时候覆水难收。 瑾妃以为她害羞,便说道:“什么事见完了皇上再说。回雪,这你要听姑姑的。” 洛回雪知道事关重大,她不敢不说。正在此时,锦瑟来了,手中端着一盘精致小点。 “参见娘娘。”她向瑾妃行了一礼。 “起来吧。”瑾妃抬手,望向她手中的盘子,笑眯眯地问道:“这是什么糕点,如此精致,看得本宫都想尝一下了。” 锦瑟一听,连忙放上,说道:“回娘娘,这是桂花糖糕。之前小姐要吃,可是奴婢愚笨,怎么都做不好。今日试了好多遍,这才有点样子。娘娘如果不嫌弃,就请尝一块。” 瑾妃向桑兰示意一下,桑兰便为她夹了一块。洛回雪同样也夹了一块,味道还算不错。便说道:“果然很好。比那一次强多了。” 锦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说道:“那次奴婢确实不会,这才会让小姐与易姑娘见笑……” 说到这儿,锦瑟脸色一变,洛回雪也同样如此,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姑姑,我还是有事要同您先说。”洛回雪放下筷子,正色向瑾妃说道。 瑾妃从未见她如此表情,心下奇怪,便道:“好,你说吧,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你食不下咽。” 瑾妃笑着看着她,却让她心内痛苦不堪。 “姑姑,我与七皇子的婚事,要不,先缓缓?” 最终,她说出了这句话。 瑾妃愣了,桑兰愣了,锦瑟也愣了。一时间,文鸢殿鸦雀无声。 洛回雪自知有错,但是她不想一错再错。趁事情还没闹到皇上那里,倒不如就此打住。 第177章 文华阁觐见 “姑姑……”洛回雪见瑾妃的神色渐渐凝重,便又喊了一声。由于她心里很是忐忑,因而声音也有些颤抖。 瑾妃像是没听见似的,咬了桂花糖糕一口,说道:“锦瑟,没想到你的手艺比起御厨也是不遑多让啊。” 锦瑟又一愣,一时间脸红了,不知道如何接话。但是瑾妃既然夸赞了,总归要回一下,只好答道:“娘娘过奖了。娘娘不嫌弃,便是这糕点的荣幸。” “回雪,你的丫头和你一样可人。”瑾妃笑着转向洛回雪说道,指着她碗中未吃完的那块说道:“趁热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洛回雪愕然,她知道瑾妃在故意回避这个话题。但是她不死心,她一定要说下去。 “姑姑……” “回雪,食不言,赶紧吃吧,等会还要见皇上。圣旨已下,有什么事到了皇上那儿那说吧。”说完便不再看她。 洛回雪只得将话生生地咽了下去,可以说,这顿早膳吃得分外艰难。 待到文华阁的门前,早有王铎迎在门口。 “瑾妃娘娘。”王铎那尖细而带着喜气的声音让洛回雪听得十分刺耳。王铎的眼神瞥过洛回雪的时候,洛回雪看到他的眼睛中带着笑。 “王公公,还要劳烦你在这儿等候,真是过意不去。”瑾妃熟练地说着客气话,那眼中明显有着趾高气扬。 “娘娘说得哪里话,这是奴才的荣幸。”王铎忙不迭地接过话头,那低眉顺眼的谄媚劲让瑾妃十分受用。 “娘娘,皇上与七皇子已经在里面了,请娘娘与洛小姐跟咱家进去吧。”王铎边说边在前面引路。 瑾妃看了洛回雪一眼,示意了一下。洛回雪便跟着她往前走。 文华阁的大门一打开,出乎意料,景流云也在里面。 更令人诧异的是,水芸也在里面。 “参见皇上。”瑾妃盈盈行了个礼,洛回雪跟在她的身后,也恭敬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皇帝抬手,用手指了两个位子,示意她二人入座。 “谢皇上。” “见过瑾妃娘娘。”水芸走上前向瑾妃行了一礼,瑾妃瞥了一眼,堆满笑意,柔声说道:“芸妃妹妹请起,都是自家姐妹,无须客气。” 水芸起身,说了声:“谢姐姐。”随后看着洛回雪。 洛回雪依照规矩向水芸行礼,尚未欠下身子早被水芸给扶起了:“洛小姐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好了,都坐下吧。”皇帝说道,众人纷纷落座。 洛回雪感觉到自她进来后,景流云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自己,如此,心中更是难过。抬眼一看,正触碰到他的眼神,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一见如此,她赶紧收回了目光。 景流云心中纳闷,昨日刚从瑾妃那儿得知洛回雪是真心喜欢自己,愿意嫁自己为妃,怎么今日竟蛾眉紧蹙。 再看看瑾妃,也望着自己,虽面上笑着,但是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着,皇帝说话了:“瑾妃,流云今日特地来找朕,求朕赐婚。朕听闻洛小姐正在你芳阑宫,故而让你们一同前来。” 瑾妃忙说道:“皇上,流云也与臣妾说过,臣妾觉得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倒不如成全了他们。” 皇帝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流云是朕极为看重的儿子,既然他开口了,朕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朕要亲自问一问,洛小姐,你当真愿意嫁给流云,做七皇子妃?” 洛回雪早就猜到皇帝是因为这件事传她觐见,心里也设定过无数的场景,可是一旦真的面对的时候,她的心中开始害怕。 “洛小姐,朕在同你说话呢,你可听到了?”见她没有反应,倒像是沉浸在回忆中,皇帝便又问了一遍。 洛回雪猛地抬头,此时皇帝正看着自己。他的眼神带着犀利,与他脸上的笑容极为不相称。 “皇上,臣女听到了。”她轻声答道。 “回雪,皇上在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流云,你快回答啊。”瑾妃想到早膳间洛回雪的反常便有些不安,因而催促道。 “姑姑……”洛回雪实在说不出来,她绝对相信景流殇能做出他所说的事情。她甚至觉得景流殇在盯着自己。此刻,一声轻笑打断了这尴尬又紧张的气氛。 “皇上,瑾妃姐姐,怕是洛小姐有些害羞。也是,这种问题,她一个姑娘家如何作答?” 要说瑾妃之前对水芸背叛自己、擅自勾引皇帝的事情一直不耻,如今她这话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思路,因而笑道:“皇上,妹妹说得是。如此大庭广众问她,这倒真不好回答。这样吧,回雪,你如果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同意了?” 瑾妃笑着望向洛回雪,但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笑容立刻僵住了。她走到她面前,为她轻轻理了下头发,低声说道:“回雪,你快说话。这个时候不要出乱子。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洛回雪的表情很复杂,这让景流云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回雪,父皇既然问了,你便要照实说。你若是愿意,你就说愿意。你若是不愿意,本王也不勉强。” 景流云的话说得很明确,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请皇帝赐婚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个机会,他要把握住。同时,他也不希望洛回雪轻易地放弃。 高傲如他,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这一次,若是再次错过,他便再也不信了。 听到景流云这么说,洛回雪的心中百感交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 “洛小姐,这婚姻大事不同儿戏,一旦应下了,便不能反悔。你可要想好啊。终究是过一辈子的人。”水芸幽幽地说着,边说边拨弄着指甲。 瑾妃听到这话分为刺耳,刚刚消减对她的敌意,如今又不识相地说些莫名其妙地话。 “芸妃妹妹说的这话,怎么觉得是感同身受啊?莫不是如今为妃了,是当初没想好?” 皇帝一听,也看着水芸。随着一个细碎的声音,水芸的指甲断了。她倒没心情注意她的指甲,赶紧说道:“姐姐说得哪里话,能够伴随皇上左右,那是妹妹一生的荣幸。洛小姐是姐姐的侄女,七皇子是姐姐的儿子,妹妹自然希望他们真心相爱。” “皇上,您说呢?”水芸转而娇滴滴地向皇帝撒娇。 第178章 无端解困局 “芸妃说的有道理。瑾妃,你也是,怎么像是在捕风捉影?”皇帝这次倒反常地站在水芸那边,着实出乎了瑾妃的意料,但是却不能发作,只得赔笑说道:“皇上,臣妾自然知道。刚才不过是同芸妃妹妹开玩笑罢了。” “妹妹,你不会介意的吧?”瑾妃向着水芸说道,脸上挂着笑容。 水芸自然说不介意,不过眼中却带着得意。这样子让瑾妃在心里已经默默将她杀了好几次了。 本来大家都在等着洛回雪回答,水芸的话却突然又多了起来,她用手捏起桌上的一块云片糕,递到皇帝的嘴边。皇帝居然张开了嘴,水芸便喂到了他的嘴中。 “皇上,臣妾忽然想起来了,这马上年关了,想来五皇子也会回京同您共聚天伦吧?” 冷不丁地提到了景流光,水芸成功地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 景流云下意识地望向洛回雪,但见她的脸色也是突然变白,似乎有些紧张,心有些凉了,暗道:“回雪,你当真还在意五哥吗?” 洛回雪自然没有看到景流云的表情,她心中所想的却是昨夜景流殇的话。 这要如何是好? 皇帝却没注意到他二人,只是接着水芸的话头,随意地答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不说朕倒忘了,流光已经有一些时日没有传递边关的战事回京了。朕还真有些担心。” 水芸继而说道:“皇上不必忧心,皇上天威在,上一次能全胜北辰国,这次必定还是如此。再说,五皇子英勇善战,又有宫老将军在侧,这一战不胜也难。” “你的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话都说到了朕的心坎里。”皇帝笑道。一听这话,水芸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眼神的余光将瑾妃的不忿尽收眼底。 “皇上,那这婚事……?”瑾妃见他们越说越远,便赶紧提醒道。 皇帝用手拧了水芸的脸蛋,说道:“你看,今天的正事可是我们七皇子的婚事。这怎么说着说着都远了。” “哎呦,真是的,您看我。”水芸接着向着瑾妃说道:“真是对不住姐姐了,妹妹知错了。” 瑾妃只得笑笑。 “洛小姐,朕也很欣赏你,因而朕也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皇帝见洛回雪似有心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便向她说道。只是,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洛回雪看到了,景流云也看到了。 “回雪,你赶紧说你愿意啊。”他在心中默念。若不是他心中不安,也不会这么快请求赐婚。他担心的东西太多了。 想到景流光对她的呵护殷勤,他就坐不住了;想到皇帝对她的威逼利诱,他更是心乱如麻;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好兄弟,宫明河,居然将素月的真珠手链送给她。他的对手太多了,而且每一个都不逊色。 可是他对她却没有自信,一点自信都没有。 虽然他能感受她对自己的在意,可是却也能感受到她对别人的在意。她会前往飘摇宫去为景流光过生辰,而那一天也是他的生辰;她会去恒古关为宫明河送行,且二人明显很有默契;她明知易轻霜是敌国公主、明知寻常是她的侍从,却还将他们收留,对自己却瞒得密不透风。 “回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地?”景流云的眼神带着忧伤,看着那个不发一言的女子。 “洛小姐?”皇帝对她的沉默显然不满意,想到之前拒绝自己,他就恨得不得了。 “皇上。”洛回雪行了一礼。 “你愿意嫁给流云吗?”皇帝笑着问道,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那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 洛回雪没有迎视景流云的目光,深呼吸了一下,坚定地说道:“回皇上,臣女……” 正当她要说“不愿意”的时候,说来也巧,御书房的顶上忽然坠落了一物,洛回雪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一人飞快地拉过,再一看,一根横梁竟然砸了下来,发出沉重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眼神注视着她,让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辜负这个眼神。 这个眼神从前世到今生,是她最依赖的。 至于易轻霜,她会赐婚之后亲赴边关,护她周全。 见她定定地看着景流云,瑾妃以为她吓着了,赶紧上前问道:“回雪,你没事吧?” 洛回雪摇摇头,笑着回应她。 此时,守在门外的太监首领王铎进来了,显然没想到御书房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而皇帝正一脸怒气地看着他。 王铎久居宫中伺候皇帝,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出神入化,未待皇帝开口,就已经跪在地上请罪了:“皇上息怒,惊扰皇上、娘娘,实在是奴才失职。奴才现在就安排人重新修葺,绝对不会再此类情况。” 皇帝冷哼了一声,怒气并未消。 瑾妃却并未生气,早前已经听到洛回雪说婚事暂缓,她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如今这横梁一倒,反倒成全了儿子的英雄救美。 她怎会会看不出,洛回雪看着景流云的眼神含情脉脉,这门婚事,看来是跑不了了。 “好了,你监管不严,却是有罪。念在无人受伤,就罚俸一月。皇上,您看呢?”心情大好的瑾妃居然替王铎说话,这也出乎王铎的意料,赶紧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等着他发话。 皇帝闷声说道:“那就按瑾妃的意思吧。” 王铎立刻趴地谢恩:“奴才谢皇上,谢瑾妃娘娘。” 瑾妃手一挥:“下去吧。” 王铎转身之时连忙擦擦额上的汗珠,好在有惊无险。 洛回雪转身走过去,又回头看了景流云一眼,面上含笑说道:“回皇上,能嫁于七皇子,是臣女的荣幸。臣女愿意。” 她的回答出乎皇帝的意料,而景流云与瑾妃均放下了心头大石。 “洛小姐,你果然够爽快。像之前的宫家小姐一样。难怪流云会喜欢你。”皇帝赞道,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句简单地称赞,这是在提醒她。 洛回雪岂会听不出来,她并没有看景流云,她知道他此时正紧张地看着自己。若是前世,怕是自己早已上当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说,因为臣女像宫小姐,七皇子才会喜欢臣女?臣女不过是宫小姐的替身?” 第179章 只能为侧妃 “回雪,你听我说……”景流云按捺不住了,他要解释,他不能让她误会他。 洛回雪却没给他机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的。” 七个字,景流云觉得再解释反而是不相信她,因而会心一笑。 皇帝歪着头看她,说道:“洛小姐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洛回雪笑道:“皇上过奖了。其实皇上说臣女与宫小姐一样,臣女非常荣幸。” “哦?愿闻其详?”皇帝追问道。 洛回雪嫣然一笑:“是,皇上。宫小姐是将门之后,巾帼英雄般的人物,臣女一介弱女子,京城都没出得几趟,说臣女像宫小姐,岂不是抬举臣女了?臣女自然感觉荣幸之至。” “洛小姐竟然这么想。”皇帝哈哈大笑,依旧用手捋着胡子。 “而且。”洛回雪故意卖了个关子,并没有接下去。这反而激起了皇帝的好奇心,“而且什么?” 洛回雪答道:“而且,臣女自认也并不逊色任何人,因而臣女相信,七皇子能喜欢臣女,必定也是臣女有过人之处。” 这话说得瑾妃都笑了,她爱怜地用手点点洛回雪的额头,嗔怪道:“这孩子,怎么多日不见,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姑姑。”洛回雪笑道:“难道不是吗?” “是,是,你在姑姑心中是最好的。”瑾妃搂着她说道。 景流云只在一边笑。 见他们三人如此模样,皇帝与水芸互相看了一眼,水芸赶紧缩回了目光,拿出手绢在拧着。 “好了。”皇帝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可是眼下骑虎难下,只好正色说道:“流云、洛回雪,听旨。” 二人一听,连忙双双跪下。瑾妃则在一边笑意盈盈地看。 皇帝清了清嗓子,方才慢慢说道:“御史府小姐洛回雪,品貌出众,秀外慧中,特赐婚与七皇子,为七皇子侧妃。” 话音一落,洛回雪像遭了电击一般,愣住了。瑾妃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景流云同样震惊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 当即问道:“皇上,您是不是说错了?回雪怎么会是流云侧妃呢?” 皇帝说道:“没错,是侧妃。” 洛回雪觉得羞愤无比,如果不是在皇宫,不是在御书房,她大可以一走了之,绝对不受这个羞辱。 “皇上,臣妾觉得不妥……”瑾妃怎么能让她最心爱的侄女受这个委屈,她一定要为她争取。 皇帝面露不悦,说道:“怎么瑾妃,你如今还要说朕错?” 瑾妃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没有注意到已经犯了大不敬知罪,因而赶紧跪下:“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闭嘴,念在你多年服侍朕的份上,朕这次就不与你计较。如若再犯,朕绝不姑息。”皇帝厉声说道。 瑾妃此时战战兢兢,纵然有再多不满,也说不出一个字。 “父皇。”景流云的脸色很凝重,他岂能让洛回雪屈居侧妃。他分明感受得到,身旁的女子满腹委屈、心如死灰了。 他磕了一个头,用极为坚定地声音慢慢地说道:“父皇,回雪是儿臣一生所爱。儿臣确定,此生只娶她一人。求父皇赐回雪为儿臣正妃。” 洛回雪看着他跪在皇帝的面前,头重重地扣在地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再看皇帝,仍是那种捉摸不透的意味深长的表情,洛回雪便知道了他是在报复自己。 “流云,若朕记得没错,当时你求娶宫家小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一生只娶一人。”皇帝冷不丁地抛出这句话,让景流云的心遭到重重一击。 是,他是这么说过。可是他没想到素月会因此离开,他也没想到上天会还他一个洛回雪。 皇帝的话让他无言以对。 “皇上,臣妾可以说话吗?”瑾妃小心翼翼地问道。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她看得出皇帝不愿意让洛回雪嫁给景流云,但是拗不过他们的坚持,便相处这个点子来羞辱洛回雪。 “说。”皇帝道。 “谢皇上。皇上,您说得没错,流云当时是说过这话,那时臣妾也在场。”瑾妃边说边观察皇帝的表情,她可不能一个不小心又来个大不敬的罪。 “你在场就好,那么朕说得是真实的了?”皇帝不失时机地问道。 瑾妃只得点头,接着说道:“是,皇上您说得没错。只是素月那孩子后来去了,若不是她去了,流云会只娶她一个的。” 皇帝冷笑道:“瑾妃,若朕记得没错,当时可是流云自己过来让朕取消赐婚,而你,是一力促成流云与你侄女的。” 皇帝没说“洛小姐”,而说“你侄女”,说得瑾妃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可是如今再争论那些陈年往事对如今的形势是百害而无一利,瑾妃忽然觉得被皇帝给利用了。 景流云自知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说娶宫素月一人的是自己,请皇帝取消赐婚的也是自己,伤洛回雪为宫素月报仇的是自己,淡忘宫素月要求娶洛回雪的也是自己。 他只能说造化弄人。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皇帝说道:“皇子的婚事,岂如儿戏?朕既然当时赐了宫素月给流云做正妃,那她就是正妃。虽然后来取消了婚约,但是洛小姐与旁人不同,这其中的因由大家都知道,朕就不提了。因而,就是基于这一点,洛小姐就算再好,也只能为侧妃。” 皇帝的话像针一般,针针刺在洛回雪的心头上,却说不出一句能辩驳的话。她忽然觉得很好笑,前世的自己阻止了自己做景流云的妻子,只能做个妾。 何其好笑! 可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更加凉了。 “流云,你如今并无正妃,那么洛小姐即使是侧妃,也算是你皇子府的当家主母,也没别人越得过她,你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皇帝的劝解洛回雪是听进去了,这个意思不就是说很可能以后会有正妃。而她,只是暂代正妃之位。 泪珠在眼眶里滚动,终于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父皇!”景流云听不下去了,他知道洛回雪的心气之高,他万万不能如此对她。 皇帝正色道:“流云,你若不同意,朕便取消赐婚。” 景流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没用,他无力地看着身旁的女子,伸出手去为她擦拭泪水。却见她的眼泪中挣脱出一个微笑,是给他的。 随即,她擦干泪水,向皇帝磕了个头,平静地说道:“臣女谢皇上!” 第180章 谁是谁的因 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景流云,他根本不敢相信。 “回雪,你说什么?” 皇帝也难以置信,如此苛刻的条件洛回雪竟然能够答应,她是怎么想的? “洛小姐,你当真是想好了?”皇帝的胡子向着一边撇去,终于最后又问了一边。 姑娘的眼眶虽红,但是眼神却异常地坚定:“是,臣女想好了。” “好!”皇帝不情愿地吐出这个字,“那就待挑选吉日成婚。” 景流云与洛回雪双双谢恩,皇帝“嗯”一声,便不说话。 此时,王铎从外小心翼翼地进来,皇帝道:“何事?” 王铎上前说道:“启禀皇上,前线有重要军情来报。” 皇帝道:“人在哪里?” “正在御书房门外。” 瑾妃明白,便起身道:“军情要紧,臣妾等就不打扰皇上,这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点头,瑾妃便同景流云与洛回雪一同先出去了。 “你还不走?”见水芸仍坐在那里,皇帝不满地问道。 水芸连忙起身,也告退了。 “回雪,姑姑真的不知道皇上会让你做、做什么侧妃,真的是委屈你了。”回芳阑宫的路上,瑾妃带着歉意说道,当然,她的话中不可避免地带着怨气。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洛回雪居然答应了,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姑姑言重了。天心难测,金口玉言,这既然是皇上的安排,又岂是我们能左右的?再说,皇上,不会让我如意的。” 洛回雪幽幽地吐出这句话,瑾妃不明所以。 略一思考了,便有些懂了,说道:“回雪,你觉得皇上还是介意你之前的事情?” 洛回雪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这让瑾妃刚刚豁然开朗的感觉立刻就没了。 “母妃,别问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倒不如欢欢喜喜地准备婚礼。你觉得可好?” 景流云半晌没说话,但是他明白洛回雪的意思,因而便出言打断了。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洛回雪听的。 她笑着点头。 “我答应你,你既是侧妃,我府中便再无正妃。这是我许你的,也是我欠你的。”景流云低头说道,忽又抬眼望着她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许你的,也是我欠你的。 洛回雪心头一震,一时有恍然的感觉。 莫非这就是世事轮回?景流云曾经许过他,让她成为他的妻,却为了救她而悔婚。这是他许她的,也是他欠她的。 而于她自己,曾说过只要是他说的,他做的,她便信。却因为不信任而误解他,一气之下轻生。这是她许他的,也是她欠他的。 其实谁能说得清,是谁欠的谁?谁是谁的因,谁是谁的果? “回雪,你怎么了?”景流云见她静静地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问道。洛回雪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冲他莞尔一笑。 见她笑了,景流云这才放心。 皇帝的速度很快,待洛回雪回到府中的时候,圣旨早已经到了。合府上下都已经知道她要嫁给景流云做侧妃的消息。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得洛回雪心中实在是别扭。不过,她仍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他们的眼皮下走到自己的月落轩。 “小姐。”刚一进院子,锦瑟的话就多了:“他们那些人的态度您不要往心里去,都是一些拜高睬低的人,跟他们一般见识是降低自己身份。” 锦瑟很为洛回雪鸣不平,她是丫鬟,自然知道那些人的眼中所带的恶意。 洛回雪道:“你放心,我不会计较。” 锦瑟以为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以为她说气话,便又安慰道:“小姐,侧妃又怎么样,七皇子喜欢的是你。而且我听桑兰姐姐说了,七皇子已经说过他不会再娶。侧妃还是正妃,名分不重要。” 洛回雪道:“你是这样想的?” 锦瑟郑重地点头。 洛回雪叹了口气,说道:“如若我前……” 说到这儿,忽觉不妥,便改口道:“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的时候会计较很多,那是因为要的太多了。之后再想想,只要确定自己心里真正最想要的是什么,而这些已经拥有了,就已经是弥足珍贵了。只是,人是有贪念的,有了一样,就会想要另一样。就像是个孩子,尝到了一颗糖的滋味,便想尝尝别的糖的滋味。” “我以前不懂,后来便懂了。真的,如果真的给你很多很多,而收回你已经拥有、而且是最珍贵的东西,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会让人后悔终生。拥有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守着。” 锦瑟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呢?奴婢有些不懂了。” 洛回雪笑道:“锦瑟,其实你是最懂的人,而我,却曾经迷失过。不过现在,不会了。” 她伸了个懒腰,轻松地说道:“这两天真的累了。” 锦瑟见她面露疲态,便赶紧去将床铺整理好让她先休息。洛回雪一躺倒床上,便沉沉地睡下了。 正当她睡得正香的时候,院子里又聒噪起来。 她不由得将被子蒙在头上,但是却睡不着了。她的便宜娘亲,那清脆的声音永远拥有着穿透一切的能力。 “锦瑟,我问你小姐呢,你老挡着我做什么?”花氏又急又气,自己来看女儿,却被横挡竖挡,这让她委实无语。 她往左,锦瑟便往右;她往右,锦瑟便往左。结结实实地拦着她。 花氏又好气又好笑,她忽然立着不动了。 “我说锦瑟,你这丫头的差事当得越发得好了。你老拦着我做什么,我有事问小姐。” 锦瑟赶紧解释道:“夫人,您听奴婢说。奴婢怎敢挡着您,只是小姐刚回来,累得很,她说她要好好休息,任何人都不见。” 花氏一听,乐了,说道:“你这丫头,小姐是我女儿,我嫡嫡亲的女儿。她是我生的,我当然了解她。我跟你讲,小姐说的‘任何人’,那是不包括本夫人之外的所有人。你赶紧让开,这件事十万火急,不问清楚,我绝对不走!” “可是夫人,小姐说过了……”锦瑟仍不死心,这小姐的脾气时好时坏,她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花氏佯装生气道:“小姐说过了,小姐说过了,你这眼中,就只有一个小姐吗?” 第181章 婚期在明日 锦瑟觉得这个罪名太大了,她担当不起,当即吓得跪下说道:“夫人,请夫人明察,奴婢万万不敢有如此想法。都是……” 趁着锦瑟解释的瞬间,花氏已经绕过她到了洛回雪的门口,锦瑟说着说着发现花氏不见了,这才诧异地四处望望。却见花氏冲她得意地一笑:“小丫头,和本夫人斗,想什么呢?” 锦瑟瞠目结舌,但见花氏直接推开门,用她那极端清脆温情,可对于洛回雪而言是极端聒噪的声音,去唤着她的女儿。 “夫人……”院子里锦瑟拖着长长的声音无语地喊着,被花氏“砰”的一下关门声给压住了。 洛回雪早就知道就凭锦瑟是肯定拦不住她这娘的,因而也早就做好了城池失守的准备。 “女儿啊,快醒醒,别睡了,娘有要事要问你。”花氏快速迈着小碎步走到洛回雪的窗前,揭开她蒙在脸上的被子,却见她女儿正蓬头散发的样子,双手遮在眼睛上。 “哎呀妈呀。”花氏大惊道,焦急地问道:“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这么这么一副模样。” 花氏觉得女儿肯定是心都伤透了,这才如此颓废。不行,她要好好安慰她。 洛回雪听到花氏这一惊一乍的声音更是觉得凄厉,慢慢睁开了一只眼,从花氏的手中夺过被子,又梦到了头上。 她觉得此时这截被子就是她的保护伞,她不能失去它,因而她牢牢地攥住她。 花氏不忍心女儿受如此大的打击,她伸手再去揭,岂知洛回雪攥得紧紧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拿不下来。 洛回雪也没想到她娘有如此大的力气,好在自己武功底子在,不然,还真的不一定能胜了她。 花氏知道她女儿是彻底伤心了,不然不会连她都不见。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叹了口气,说道:“回雪,你的心情娘明白,谁会想到能发生这种事呢?” 洛回雪一听,知道花氏必定是因为圣旨的事情来宽慰她的,虽然心中有感动,可是更多的是,累。 “娘,我没事,我很累,你回去休息吧。”洛回雪说道。 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些沉闷,可是在花氏看来,那正是女儿心如死灰的表现。 “回雪啊,你不要假装坚强了,你是娘生的,你的心思娘怎么会不知道?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吧。”花氏接着说道。 哭?洛回雪不想哭了,过了那个时间,想通了,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娘,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你走吧。”洛回雪又说了一遍。 可是她越是如此说,花氏就越觉得她是在故作坚强,对她的心疼就更加了几分。 “要说这皇上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和七皇子是两情相悦,却故意让你做侧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由于宫家在外征战,广树军功?他要给宫家颜面,也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可是你的一辈子幸福啊。皇上,他就这么不喜欢你吗?” 花氏絮絮叨叨地说着,洛回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是不说话。 “女儿,娘在说话你听到没有?你是睡着了吗?”花氏觉得如果洛回雪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她就太有挫败感了,因而又去试探性地拉拉洛回雪的被子。 洛回雪本能地拉回来,花氏便就此放手了。只要她在听,那就可以了。 花氏又推了推洛回雪,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希望能有互动。 “哎呀娘,您说,我听着呢。“洛回雪急了,为了避免她娘的絮叨,她知道还是老老实实地有问必答为好。 “哦,听了就好。我问你,这瑾妃怎么说。“花氏问她。 “姑姑说委屈我了。” “哼,她也知道委屈。让我宝贝女儿嫁给她儿子为侧妃,她也知道委屈。话又说回来,既然知道委屈,为什么不去争取?这娘娘也做了这么久了,就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以花氏如今的心情,不管是提到谁,她都是一肚子怨言。 不过,洛回雪却没想到这儿,她想到的是景流殇的话。 “娘,女儿问你一件事。”她觉得景流殇的话未必可信,因而还是从花氏这问问看。 花氏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只要有人岔开话题,她就必然会被带偏。果不其然,洛回雪说要她事情的时候,她立马干脆地说道:“问!” “娘,你与姑姑认识多久了,是嫁给爹前,还是嫁给爹后?”洛回雪觉得直接问会很傻,因而便旁敲侧击。 花氏想想说道:“你这孩子,以前娘要和你说这些,你总是没有一点兴趣,怎么如今转性了?” “娘你快说啊,不说你就先走吧,我还要休息呢。”这招欲擒故纵洛回雪使得极为顺手,尤其是用在花氏的身上。 “好好,我说。”花氏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对于她的要求,不管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她都照单全收。 “嗯。”洛回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毕竟闷在被子里实在是不舒服。 花氏帮她理理头发,便说道:“娘是嫁给你爹爹后才认识你姑姑的。要说到现在,也很久了。本来娘想着自古姑嫂关系难处,就想着嫁过来之后好好待你姑姑。岂知,刚嫁过来没多久,你姑姑就被选入宫中做了皇上的妃子。自此以后,一君一臣,所谓的来往也就是偶尔她回府省亲,或者召娘去她芳阑宫小坐。” “哦。”洛回雪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道:“那姑姑同二娘关系如何?” 花氏柳眉一挑,不屑道:“你是说沈氏?别看她平时一副低眉顺眼、我见犹怜的感觉,其实心肠最坏的就是她。你姑姑这一点倒好,早就看出她绝非善类,因而从来不提起她,就算是节日的赏赐,也都是给我们这边的,那边,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哦。”洛回雪又点头,问道:“娘,爹爹和姑姑是一母所生吗,怎么看着两个人长得不怎么像啊?” 这个问题把花氏给问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听洛文山提起过。今日洛回雪提起了,她便也仔细回想了一下,半晌,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现在也觉得不怎么像。大概,不是同母所出吧。” 问了半天问出这么个结果,洛回雪很不甘心,却只得甘心。 “好了,讲了这么多,你自己的事呢。皇上居然下旨明日成婚,这要怎么办?”花氏捶胸顿足,想到这儿就更加生气。 “什么,明日成婚?”洛回雪大惊失色,她也不坐了,立刻站起身来。本来乱蓬蓬的头发更有些怒发冲冠的感觉。 第182章 二打敲门砖 花氏见她吃惊,这倒不明白了,说道:“你不是刚从宫中回来,难道你姑姑没和你说?” 洛回雪喃喃道:“没有。”忽悠抬起头,向着花氏说道:“娘,我估计姑姑也是刚知道。” “这话倒是奇怪了,怎么说?”花氏问道。 洛回雪道:“其实,娘,我是和姑姑、七皇子一同见的皇上,皇上下旨赐婚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成婚的日期,只是说择日成婚而已。只是,这圣旨到我们府中,为什么是明日成婚?娘,你可曾听岔了?” 花氏一听,倒也不自信了。 “这‘择日成婚’与‘明日成婚’,应该不至于听错吧?”花氏自言自语道,随即又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找出它们发音的不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重复越觉得相似,到最后,她都有些迷茫了,很是无助地望着洛回雪。 洛回雪本想着从花氏这得到确认,可是看着她投过来这略显无语的表情,也是无语了,更加糊涂了。 “那圣旨呢?” 再怎么样都是猜测,倒不如直接看一看圣旨倒好。 花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拉起洛回雪就往外走。 “娘!”她长长地喊了一声,花氏愣到:“怎么了?不是去看圣旨吗,赶紧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都火烧眉毛了,女儿还是如此慢吞吞的,花氏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拉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洛回雪挣脱她娘的手,很是无奈地说道:“你总归要让我梳洗一下吧,就这种模样,你让我如何见人?” 花氏又重新打量了她乱蓬蓬的头发、疲惫的面容,这才意识道,陪笑道:“还是女儿你想得周全,这一点真像为娘我。好了,你赶紧的。” “锦瑟,锦瑟……”花氏扯着嗓门喊道,锦瑟本在准备些点心,一听花氏这火急火燎的喊声,立马扔下手中的活赶紧跑到了屋子。 “夫、夫人,怎么了?”锦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花氏。 “你这丫头,为什么这种眼神看我?快点的,用最快的速度帮小姐梳洗着,要去见老爷。”花氏麻利地吩咐着,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就坐在一旁。 “哦。”原来是这样,锦瑟不由得松了口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花氏见她傻傻地立在那里,又说了一声。 锦瑟赶紧动作起来,打水、梳妆、换装,倒也麻利。最后,花氏觉得满意,拉着洛回雪便去找洛文山。 “老爷,快把圣旨拿出来看看。”花氏人未到,声音已先到。洛文山此时正在面无表情地研究那道圣旨。 忽见门被响亮地推开,这才看到花氏拉着洛回雪冲了进来。 “回雪,你来得正好。”洛文山放下手中的圣旨,神色凝重地望着她。 洛回雪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面上却很配合他,忧伤地点头。 “老爷,圣旨上到底是怎么写的?是择日成婚,还是明日成婚?” 花氏直接将圣旨从洛文山手中夺了过来,自己认真地找着他要的关键字。 洛文山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无奈道:“想容,你看得懂吗?” 花氏脸一红,将拿倒了的圣旨不情愿地还给洛文山,“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忘了我不识字这个事?我这不是为了女儿的事着急吗?” 洛文山叹了口气,向着洛回雪说道:“你说吧。” 洛回雪听出语气中的不善,她的逆反心理也上来了。本来就不痛快,洛文山居然还用质问的口气。 这是为她当了侧妃,有辱他洛府门楣来撒气吗? “说什么?”她装作不明,反过去问了。 一看她这态度,洛文山便气道:“说什么?自然是说你为侧妃的事。还能说什么?” 洛回雪心中冷笑,终究还是这个事。 “爹爹,这是皇上的旨意,我有什么办法?”洛回雪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有什么办法?七皇子对你一向是好的,我们都看得出来。你脸受伤了,他带你进宫月余为你治伤;你被诬陷收留敌国公主,他不惜亲自到府中给你解困。这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成了侧妃?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难道这坊间传的都是真的?” 洛回雪听他如此说更是生气,这做父亲的不仅不安慰自己,反而还向自己兴师问罪,当即回道:“爹爹,您是什么意思?您这样说不觉得过分了吗?” 花氏也觉得莫名其妙,说道:“老爷,你是真的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的女儿?” 见她们对自己都不满,洛文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说道:“都是你护着的。要不是她与五皇子又纠缠不清,这怎么都这样传?听说,就是在宫中,也有过彻夜未归的情况。一个姑娘家,行为如此不检点,还知不知道羞耻?要不是这些事,五皇子何故不娶你为正妃,而纳为侧妃?” 洛回雪道:“爹爹,您竟是这么看女儿的?”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 洛回雪斩钉截铁般说道:“不清楚!” 洛文山见她竟然公然顶撞自己,当即抬手要打。 却没有听到声音,手被拦住了。 “你已经打过一次了,我不会让你再打第二次!” 她用力地将洛文山的手甩开。 洛文山由于没想到她敢拦着自己,更没想到她力气如此之大,差点摔了个踉跄。 “你!”指着她的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纵然是侧妃,那也是皇上亲赐的婚。爹爹,赐婚圣旨已下,爹爹还是先思忖一下自己的身份再决定该不该动手。” 洛回雪本就对这个便宜爹爹没有什么好感,经历了之后的事更是看清了他的功利心。 什么女儿,不过是他飞黄腾达的敲门砖罢了。想到这儿,不由得对洛回雪也生了同情之心来。自己前世枉死纵然有些不甘,可是景流云对自己真心,父兄对自己疼爱,想来不知道比洛回雪幸福多少。 而洛文山,听到洛回雪的话不由得震惊,和后怕。手仍然在发抖。 她说的是没错,别说是侧妃了,就算是景流云的侍妾,他见到也只有行礼的份,何谈动手。 他本来指望靠洛回雪能让自己更进一步,谁想到会这样。是啊,纵然是侧妃,也要忍。敲门砖没有,惹毛了她,绊脚石倒可能有一块。 第183章 不用准备了 强压住一口怒气,洛文山不得不端出一个笑脸,赔笑道:“回雪,刚才爹是气糊涂了,所以才会有些失态。” 洛回雪心中不由得又作呕,但是她本来就已经多事扰心,也无谓再增加一件。这种拜高踩低的爹,已经给他厉害尝了,那就姑且敷衍他一下罢了。 因而也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爹爹,女儿并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只是这一切本来都是好好的,可是皇上今日忽然在文华阁召见,不由分说就指了个侧妃。这真的是不明所以。” 洛文山疑道:“皇上竟然今日还召见你?你把皇上召见的过程细细地说给我听。” 洛回雪知道他会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而也就全部都说了。 “瑾妃娘娘呢?瑾妃娘娘就没有再求皇上更改旨意?”听完整个过程,洛文山还是觉得瑾妃做得不够,便又问道。 洛回雪并不觉得瑾妃没有尽力,相反,觉得洛文山的话问得很奇怪。 “爹爹,姑姑在皇上下旨的时候就已经求皇上了,可是皇上一意孤行,并没有听进去。” 洛文山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道:“哪有这么简单。七皇子是瑾妃娘娘的儿子,又深得皇上宠爱,她要是真的愿意的话,这结果便不可能是侧妃。除非,她不愿意。” 洛回雪看着原本就有些陌生的洛文山更加陌生了,不愿意再说一句话。 “老爷,现在探讨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侧妃就侧妃吧,只要女儿喜欢,我们就别说了。”花氏听他们说这些过程越听越急,皇上的话谁能更改,当务之急可是看这成婚的日期。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被花氏这么一打断,洛文山的思路也有些乱了。 “老爷,你听我说,你赶紧看看圣旨,这成婚的日期到底是什么时候?如果真的是明天,要怎么办?我们府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啊!不管怎么说也是女儿出嫁,皇上给我们难堪,我们可是要给女儿长脸啊。” 花氏飞快地说着,眼看着太阳都快下山了,这连什么时候嫁女儿都不知道,怎么不让她着急。 洛文山答道:“明天。” “什么,真的是明天?”花氏大叫道。伴随着她这一声大叫,洛回雪也觉得紧张起来。 “那还愣着干什么,要赶紧准备。可是,要怎么准备呢?”花氏越急越没有思路,在书房里团团转。 “不用准备了。”洛文山说道。 花氏听言,一下子就火了,她走到洛文山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看。 “你、你做什么?”洛文山被他夫人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 花氏一拍桌子,吼道:“洛文山,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这一声,把洛回雪也给镇住了,她自重生之后,还从来没见过这以夫为天的女人发这么大的火。 “娘,你怎么了?”她赶紧上前劝道。 花氏一甩手,颇有大将风采,说道:“回雪,你站一边。娘今天要就这些事跟你这个没良心的爹好好说道说道。” “想容。”洛文山正色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花氏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老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不等洛文山再次开口,花氏已经竹筒倒豆般的开始“说道”了。 她问道:“洛文山,我就想不透了,回雪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是。”洛文山无语道。“想……” “好!”这一个字开始,花氏就滔滔不绝起来,再不给洛文山说话的机会:“你既然说是,那我就真的想不通了。是你的女儿,你却从来没把她当做女儿。她被欺负了,你不管;她被陷害了,你不管;她受委屈了,你不管;你不管倒也罢了,你居然还帮着别人去欺负她。不仅如此,你还含沙射影地污蔑她。洛文山,她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么狠得下心?” 花氏说到最后都要哭了。她的女儿她当心肝肉地宝贝,可是她最亲的夫君却站在她的对立面。 “想容,你这话就冤枉我了。”洛文山平生最怕他这夫人生气,如今见她幽幽地哭了,但是当着洛回雪的面,是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冤枉你?你让回雪说说,我是不是冤枉你,你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对她?”花氏用力擦擦眼泪,甩了一句话出去,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 “回雪,爹真的……”洛文山的脸色有些发白,纵然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假话也说了不少,可是如今当着花氏的面,这假话要说还真是有些不自然。 当然,洛回雪也看出来。她不假思索地说道:“爹爹,我知道你很为难。” 洛文山一听,这话倒好接多了,赶紧说道:“回雪,你理解爹爹就好……” “理解。要口不对心地说话,确实有些为难。”洛回雪的话干脆利落,直接把洛文山给噎住了。 花氏道:“老爷,女儿都感受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洛文山恼羞成怒道:“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不就为了你们能过得好吗?现在你们娘俩居然一起来说我,这简直就是用刀子挖我的心啊。想容,你好好想想,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对回雪不好吗?我让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给她最多的宠爱。这御史府谁敢惹她不痛快?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花氏冷冷地说道:“老爷,你说的是。可是,从你今天的话中,我已经完全知道了,你对她的好,不过是要她能嫁七皇子成正妃。如今回雪成了侧妃,你不仅不安慰她,还败坏她的名声。这是一个爹该做的吗?” “我……”洛文山的心事被说中了,说不下去了。 “还说这御史府谁敢惹她不痛快?照我看,这府中还有谁没这个胆?你自己去府中走一圈看看,谁不是在议论大小姐成了侧妃,都在笑话呢,老爷,你是听不见吗?若是你不是与他们一样的想法,试问这些奴才又怎么敢?” 洛回雪在一旁听得百感交集,她没想到花氏竟然为她想得这么细。一声“娘”脱口而出,眼泪差点落下来。 “回雪,你的委屈娘都知道。纵然你这个爹已经变了,但是只要娘在,就会护着你。” “想容!”洛文山听不下去了,又喊了一遍。 第184章 人去屋已空 “你喊我做什么?你还想怎么样?”花氏现在发展到只要一听到洛文山的话她就能火,而洛文山明显是撞在了枪口上。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和你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洛文山的声音放低了,脸上有些红。 “哼,我与你夫妻这么多年,我难道不了解你?女儿明日就成婚了,你居然说什么都不准备,你是想干什么?好,你不准备,我来准备。有本事你休了我,我们母女就与你再无一点关系。” 花氏把话放了,便就做好了承担任何结果的准备。 “不是我要不准备,是皇上不让准备。”洛文山说了这么一句。 花氏一愣,随即不屑道:“老爷,你现在说谎都不脸红了啊。接旨的时候我也在场,我怎么没听到宣旨的公公说不让准备?行,老爷,刚才的算我白说了。” 花氏叹了一口气,拉着洛回雪便要离开。 “想容,你等等。”洛文山赶紧去拦住她。 “你拦着我做什么?让开!”花氏一把推开他,洛文山又上前,放软语气说道:“接旨的时候在,可是接完旨公公特地找了我,你看到了吗?” 花氏听言,这脸色也变了。没错,那公公确实找洛文山单独待了一会。 “那,这真的是皇上的主意?”她将信将疑地问道。 洛文山点头,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那样问回雪。毕竟就算是侧妃,那也是皇家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办婚礼?更何况,七皇子可是炙手可热的皇子,他的婚礼,居然如此草草了事。” 花氏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是洛回雪却信了。她忽然想到了皇帝在文华阁的那张脸,心中一凛。 “回雪,你是得罪了皇上吗?在文华阁,你可触怒了他?”花氏小心翼翼地问,凭她对女儿的了解,自那件事之后,处事思虑周全,是万万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更何况是触怒皇帝。 洛回雪只能摇头,她怎么能说那是由于皇帝之前要纳她为妃而被她拒绝了。 如此一来,心中更加烦躁了。 “那,那这要怎么办?老爷,你必须表个态。”花氏将这个球抛给了洛文山,她就是这个脾气,前一秒是天雷阵阵,后一秒只要洛文山服软了,她就立刻重新将他当做天了。 “我能怎么办?这是圣旨啊,抗旨的话,整个御史府也不要活了。”洛文山的话并不是托词,这是真的。 花氏想了一下,刚止住的泪水又滚落了。 “娘,不办就不办,没什么大不了的。”洛回雪本来也就不怎么看重,如果真的介意的话,她根本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这怎么行,我女儿已经够委屈的了,现在连婚礼都不能办,这皇上还让人过吗?老爷,你倒是去求求瑾妃娘娘啊。”花氏央求道。 “求谁都没用了,你刚才不也是听回雪说了吗,瑾妃娘娘也求皇上了,但是根本不能动摇半分。给我们的圣旨是不让办婚礼,给七皇子的,怕也是这样了。” 洛回雪一瞬间觉得很累,她也不愿意再想这个事情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说道:“爹,娘,女儿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花氏喊道:“回雪,这……” 洛回雪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圣旨已下,无力回天。娘,帮我准备一套嫁衣就够了。明日花轿来了,直接上轿就是了。 “这……”花氏看看洛文山,又看看洛回雪,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路上,仍有丫鬟仆婢投来打量的目光,洛回雪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人便讪讪地收回了眼神。 洛回雪摇摇头,向着月落轩慢慢走着。可是走了一段后,忽然又停下了。望着这湛蓝的天空,想到明日自己就要出嫁了,心中五味杂陈。 正想着,耳边忽然飞来一物,好在她反应快,一转身接住了。可是待到要寻常投掷此物的人,却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在这御史府居然如此厉害人物,当真不简单。”洛回雪暗暗叹道。再仔细一瞧,手中之物竟是一根小细管。洛回雪自然知道这是传递书信的一种方式,但是却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谁会与她有书信往来。 带着疑问她小心将管内之物倒出,果然是一封信。只是从心中还掉落了一物。 一条发带。 洛回雪只是觉得此物的绣工极好,颜色也极为淡雅,更要命的是,这根发带她极为熟悉。 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这张字条,上面写着:“鉴于言而无信,故送上发带一条。望三思而后行。” 心中的恐惧一旦被证实,这种恐惧感更加真实了。 “景流殇,你混蛋!你竟然真的向她出手了。”这条发带正是易轻霜的,景流殇没有骗她。 洛回雪此时万分懊悔,当时为什么没让景流殇直接死掉算了。如今,让她的困局更加难解了。 拿着这条发带,看得洛回雪都有些晕眩了。 对了,找找寻常和李江南,看看他们有什么主意。即使没什么主意,能给她一些信心也是好的。 事不宜迟,洛回雪向着寻常的房间跑去。 可是到了之后,却不见二人。只见锦瑟在整理。 “锦瑟。”洛回雪喊了一声。 锦瑟一见洛回雪到了,本来已经红了的眼眶更加红了,委屈地喊了声:“小姐。” 洛回雪打量了一圈,这房间内已然没了二人之物,不由得紧张起来了。 “锦瑟,我问你,寻常与李公子呢?他们人呢?” 锦瑟低头不语。 “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啊!”洛回雪急了,若是他们也走了,那么自己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小姐,李公子与寻常说了,您要大婚了,他们就不留下了。他们让我向您说一声恭喜。”锦瑟说道。 洛回雪最怕的事情出现了,她拉住锦瑟的肩膀猛烈地摇晃着:“那他们人呢,去哪儿了,走多久了?” 锦瑟委屈地说道:“他们没说去哪儿,只说走了。至于走多久,也就是您去找老爷的时候我就来了,然后没说几句话他们就走了。” 锦瑟见她异样的表情,便说道:“小姐,不如我们去把他们找回来吧。” 洛回雪木然地坐在了凳子上,半晌,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既然走了,怕是追不回来了。” 明知结果,却勉强为之,这样的事,洛回雪是从来不做的。 第185章 我不能嫁他 洛回雪一瞬间有了种想避世的感觉,她觉得天地之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地。 她不愿意待在这个府中,这里让她窒息;她不敢嫁给景流云,她怕会因此害死易轻霜,害死寻常,害死景流光;她不能去边关,这样又是逃婚,不仅会让御史府满门获罪,更会让景流云再也不会原谅她。 为什么要重生?为什么要再活一次? 如今想想,当初死掉了,倒也罢了。 最起码那时候的自己是幸福的,她有景流云,有父亲,有兄长,有宫大小姐的骄傲。怎会陷入这种怎么选都是错的困局? 要怎么办? 洛回雪忽然想到了一死了之,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她又怕了,她怎能让景流云承受了一次,再承受一次?她如何忍心? “小姐,你怎么了?”锦瑟见她灰心的样子很是担心。 “没什么。锦瑟,我想出去走走,你不要跟着我。”她说道,随后便恍惚地走了。 “小姐,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吧。”锦瑟不放心,便跟在洛回雪的身后。洛回雪只是对她摆摆手,再不说一句话。 锦瑟愣在那里,便不再跟着了。看着她纤瘦的身影,忽然觉得心中很痛,眼眶红了,落下了泪。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如此,自己竟然更加难受,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 她忽然觉得小姐真的很不容易,她承受了太多。 洛回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她只是往前走着,走着。 外面的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什么都没有变。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的心里空空的。 她想过去找景流云,可是却下不了决心。找到了,能说什么呢? 她此生的故事太为复杂,而他对她又太为在乎。一个景流光,已经让他那么敏感,如若再将景流殇的事情和盘托出,他会怎么想? 算了,洛回雪摇摇头,不愿意想了,也没力气想了。 她抬头看看天,一瞬间有了种奇怪的想法,如果忽然落下一把刀,正好刺死了自己,也不必为这些事情忧心了。 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着,走着,脑子里飞快地掠过这些人。忽然,她的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人。 或许,他可以帮助自己。 事不宜迟,她立刻找了一匹马,向着目的地奔去。 洛回雪的心在跳着,像是忽然活了一般,可是也因此剧烈的不安,她不知道这一去的结果如何,毕竟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如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不到办法,那么自己将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知道为何,洛回雪总觉得马跑得很慢,她频繁地扬鞭,马也在飞快地跑,可是却始终到不了她要去的地方。 在马终于能大口地喘着粗气的时候,终于到了。 那是一个小茅屋,茅檐低小,顶上覆盖着黄色的茅草,在风中摇晃。茅屋的旁边是一条小河,河水并不十分清澈,边上散乱地长些草木,这些草木间或夹杂着几根芦苇,芦苇高出这些草很多,趁着凉风,更显得萧瑟。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立在河边,白色衣角被风吹得一会起一会落。 “你来了?”他头也没回,只是说道。 洛回雪一愣,惊讶道:“你知道我会来?” 男子笑道:“我等你很久了。” 听到他如此说,洛回雪的心骤然踏实了,没来由的踏实。 “欧阳,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也只有你才能帮我。”洛回雪开门见山地说道,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奈,边说边叹气。 欧阳流风转过头看她,之前顾盼生辉的姑娘竟是一脸疲态地站在他面前,明亮的眸子也已经黯淡无光,带着深深的忧愁。 “流云刚走,你知道吗?”他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告诉他景流云刚走。 显然又出乎她的意料,结结巴巴道:“流云,他来做什么?” 欧阳流风走到她面前,摇摇头,说道:“只是坐了一会,说明日会迎娶你。” “其他的呢?”洛回雪想知道关于景流云的一切,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其他,就是说了他才知道皇帝设阻,不管是他七皇子府还是你御史府,不许大办婚礼。只能从简。”欧阳流风波澜不惊地讲述着,将手负于背后。 “从简……”原来两边是一样的,看来皇帝是存心让他们难过。 “是,能怎么简,就怎么简。”他接着说道。 “嗯。”洛回雪点头。 “你的反应同流云一样。”欧阳流风笑道,说道:“你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着这玩笑话,洛回雪却始终笑不出来。 “说吧,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欧阳流风问道,也是时候听她的想法了。 洛回雪看了他一会,方才说道:“我不能嫁给他。” 欧阳流风的眼睛眯着,他想过她来找他,却没想到会是这句话。 “你是说真的?”他问道,将手抱于胸前,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姑娘了。 洛回雪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何曾对你说过假话。” “原因。”欧阳流风言简意赅,脸色也严肃起来了。 洛回雪不知道该怎么说,因而一直未开口。 “我不觉得你有任何不嫁他的原因。”欧阳流风又说道。 “你说得没错,只是,世事无常,我如今不是不愿意嫁他,而是不敢嫁他。” “你等等。”欧阳流风示意她停一下,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这门婚事是你亲口答应的。可是你为什么又会反悔?” “莫非,你是觉得做侧妃是委屈了你?”欧阳流风恍然大悟般说道。 但是却换来了洛回雪鄙视的眼神:“你若是如此看我,怕我也是将你看错了。” 听她如此说,欧阳流风自觉失言,连连道歉。 洛回雪并不在意,苦笑着说道:“你知道的,我同流云自小就倾心彼此,只是前世的有缘无分,今生历经坎坷才能在一起,我是如何都是要把握住的。” “只是,从最近的事情中,我隐隐觉得不管我怎么做,都在别人的操控中,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欧阳流风皱皱眉,他听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欧阳,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苦。来的路上我又细细想了一下,事情远比我看到的可怕。你知道吗,我在一个局里,流云也在一个局里,或者说,我们所有人都在一个局里。” 她一下子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 第186章 我自然都懂 “洛小姐,你真的把我绕糊涂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困在局里,是什么局?这个局,又是谁设的?”欧阳流风接连发问,他觉得这些问题也已经困扰了他,他必须知道前因后果才能够帮助她,帮助景流云。 “你可以为我保密吗?”洛回雪有些不确定,但是她还是问了出来。她可以将所知道的说出来,但是她却心有顾忌。 “如果这件事极为重大,且你让我保密是为了瞒住流云,我觉得我不应该答应你。” 欧阳流风想了一下,拒绝了她。 洛回雪又是一怔,她很是失望地看着他,可是却也知道不能怪他。他本就是景流云的至交,事事以他为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也不要这么失望,或者你可以和我说说,如若这件事对流云没有伤害,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欧阳流风有些松口了,只要不碰到他的底线,他是愿意帮助她的。 “真的吗?”洛回雪的眼睛里又有了一丝光亮。 “自然。”欧阳流风言简意赅。 “说吧,你为什么不能嫁给他?”这是欧阳流风的疑问。 洛回雪道:“我被人威胁,如若我嫁给了流云,那么我的朋友便会死。” 欧阳流风皱皱眉,说道:“你的朋友会死?宫小姐,你竟然会被这个威胁?我不信,这未免太滑稽了。” 听到欧阳流风称呼自己为“宫小姐”,洛回雪心头一震,很久没人这么称呼过她了,那还是前世的事了。当下眼眶湿润,略带感激地看着他。 “我之前并不信他有这个能耐,可是如今我信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其实,我都不确定现在同你说的话有没有被偷听。”洛回雪警觉地向四周望望,见没有异常,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人是谁?”欧阳流风问道。凭直觉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小事了,已经足以引起他的重视了。 “你可曾听流云提过一个人,名叫景流殇。”洛回雪看着他问道。 “景流殇?”欧阳流风重复道,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但是一无所获。 “这个人是谁?”他又问道。 “他是流云的二哥,是先皇后的嫡子。”洛回雪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听说是有一种怪病,幽居在宫中一处叫做偏安殿的地方。” 欧阳流风这才想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的是他。” 听他如此说,洛回雪便知道他认识。 欧阳流风解释道:“我并不认识此人,只是流云之前与我描述过他的病情,希望我为他医治。是了,是他。” 洛回雪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说道:“欧阳,你能治得好他?若是能治得好,说不准我们能以此交换。这样,局面就变了。” 欧阳流风难得地叹气,眼皮轻抬看了洛回雪一眼道:“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怎么,你竟然也束手无策?”洛回雪感到很惊讶,这世间竟然还有欧阳流风医不了的病。 欧阳流风的脸上讪讪的,干咳了两声。洛回雪会意,便打住了这个话题。 “景流殇,他一个病秧子,如何能威胁得到你?”欧阳流风问她。 洛回雪回忆着同景流殇经历的一切,忽然又如芒刺在背,浑身颤抖了一下。欧阳流风捕捉到她脸色的变化,目光带着不解:“怎么,你很怕他?” 洛回雪慢慢抬头,随即用力地点头:“他是个魔鬼。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觉得,他是要利用我去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他究竟是什么目的,我又不清楚。只是在一步一步地向着他设好的陷阱走去,一步一步地迈进,却没有回头路。” 欧阳流风细细地听着,用手拍拍她的肩膀。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告诉流云?” 洛回雪苦笑着摇摇头:“我想过要和他说,可是我了解他。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我纵然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他会生疑。我虽然是问心无愧,但是我却有必做之事。可是我的必做之事却是他不能接受的。” “你可否说得清楚点?据我与流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可以说,他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之人。”欧阳流风很肯定地说。 “欧阳,你可曾喜欢过一个女子?”洛回雪转而问他。 这个问题让他为难了,他并未喜欢过任何女子,他如何能作答? “那就是了。虽然我现在不是宫素月,但是我也能深刻地感受到,流云对我是真心的。可是他既然真心喜欢我,又怎么能够容忍我隐瞒他曾与景流殇单独相处的经历?他又怎么能够相信我只是将景流光当好友?” “其实,有些事情他知道,可是他为了顾全我,选择了假装不知道。直到他说他要娶我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试问我又怎么敢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洛回雪的心一团乱麻,她胡乱地揉揉头发,可是还是一筹莫展。 “那你拒婚,就是为他好吗?”欧阳流风一句话直击要害,洛回雪手托着额头,摇摇头。 “我没有拒婚。”洛回雪道。 “可是你刚刚还与我说,你不能嫁给他。” “是。” “你把我弄糊涂了,你要我怎么做?”欧阳流风感觉脑子不够用了,他一向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可是现在他根本不懂洛回雪要做什么。 “你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我假死。”洛回雪试探性地问他。 欧阳流风条件反射似的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有?” 洛回雪欣喜道:“你当真有?” “有是有,可是你可想过后果?”欧阳流风问道,“你可知道,虽然你是假死,但是只有我知道。你可曾想过流云怎么办?” 洛回雪叹道:“明日我若如期出嫁,我相信我收到的就是我朋友的首级了,那是我的妹妹啊。可是我若不嫁,流云必定会心如死灰,他已经失去我一次了,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了。你懂得。” “我自然都懂。”欧阳流风低声应道。 “那么,只有我假死,流云纵然会伤心,但是却比我逃婚的伤害来得小。” 欧阳流风诧异道:“你竟会这么想?” 洛回雪说道:“毕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第187章 临别相赠言 死过一次的人。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却又带着难以名状的凄凉。 “好。那我再问你,你服了药之后呢,要去哪里?”欧阳流风说的这个问题正是洛回雪所迷茫的,她怕想,所以一直没有想。而如今被问了,才又陷入了忧郁。 最终,摇了摇头。 “你这又是何苦?你觉得你只要死了,你就可以逃离这个世界的纷扰了吗?”欧阳流风摇头,“你放不下的人和事太多了,不是吗?” “是,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你能告诉我吗,我能怎么做?” 洛回雪觉得很累,她双手无力地抓着欧阳流风的双肩,无助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睛中,她看到的是自己的绝望。 蓦地松开了手。 “好吧,尽力一试吧。”欧阳流风说道,转身走进他的茅屋,不多会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瓶子,递给她。 她怔怔地接住,故意轻松地问道:“内服?” 欧阳流风点头。 “紫色外敷,红色内服。”洛回雪低声说道。 欧阳流风倒笑了:“你比流云记性好。我与他说了很多次,他总是记不住。” 听到景流云的名字,洛回雪凄然笑了一下。 “欧阳。”洛回雪看着瓶子,话却是向着欧阳流风说的。 “你说。”他淡淡地答道,只是眸子里却没有一贯的冷漠了。 “这药效多久?” “你放心,足以达到你要的结果。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将你救醒。”他猜到了她的顾虑,便直说了。 “好,谢谢你。”她冲他笑,这个笑容很是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流风却想到了昙花。 洛回雪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告辞。欧阳流风没有挽留,转而又走进了茅屋。 大红的嫁衣在房间里叠得整整齐齐的,锦瑟立在一旁不说话,花氏坐在床边暗自垂泪。洛回雪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这一幕。 简单地喊了一声“娘”,便也坐下了。 花氏见她脸上被冻地发白,手又冰冷,心疼地直落泪,忙吩咐锦瑟去拿个暖手炉来,洛回雪木然地抱着。 “回雪,你去哪儿了?娘一直没找到你,可急死了。”花氏见她目光呆滞,一句话也不说,又惊又怕,赶紧伸手去探探她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回雪,你喝口茶。”花氏亲自端了一杯热茶放到她的嘴边,洛回雪的眼神却一直盯在那鲜艳的嫁衣上。 花氏只好先将茶放到一边,看着她轻轻抚摸那嫁衣上的花纹,不觉心酸不已。 “娘,这嫁衣,是不是很好看?”洛回雪笑着问道。她的笑容很凄凉,看得花氏心底直发毛。 她赶紧握住她的手,说道:“是的,好看。明天我女儿穿上就更好看了。” 花氏仍为她委屈着,说道:“虽然不是正妃,但是我女儿总归是嫁给了喜欢的人,娘这心里,还是,还是欢喜的。” 洛回雪忍住眼泪,想笑,却笑不出来。 “锦瑟,你先出去吧。小姐明日就出嫁了,今夜我同她住。”花氏吩咐道。锦瑟顺从地点头,将门窗关好,便退下了。 花氏依偎着洛回雪坐着,拍着她的手,慢慢说着:“回雪,告诉娘,你委屈吗?” 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明明已经忍住了,像是百毒不侵了,可是却败给了一句安慰。 委屈吗?怎么能不委屈。 洛回雪转头看着花氏的一脸关切,终于忍不住了,将头埋到了她的怀中。 “我的女儿啊,娘怎么会不知道?”花氏泪眼婆娑,她将眼泪擦掉,用手轻拍着她的背。 “身为女子,本来就有些身不由己。纵然娘疼你,爹疼你,可是却也敌不过皇上的一道圣旨啊。”花氏叹道,若她拼尽全力能换取女儿的一生幸福,便是舍了她这一条命,也是愿意的。 奈何,有些事,并不是你愿意拿最珍贵的东西交换,就能换的来的。 花氏如今深深地体会到了。 “好了,别哭了。明日,你就成为新娘子了,成为七皇子的妃子了。再不能像小孩子似的了。”花氏调侃道,可是这玩笑话却让自己又忍不住落泪了。 洛回雪将花氏的泪水擦掉,看着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花氏喝了口茶,这才勉强平复了下情绪。 “回雪,你是喜欢七皇子的,是吗?”花氏问她。 洛回雪点头。 “如此,我也放心了。”花氏说道:“女子嫁人,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这个人同时又正好喜欢自己,这便是幸福了。所以,女儿,不要因为这所谓的名分,或者婚礼这种看似极为重要、实际却毫不相干的东西而忽视了最珍贵的感情。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这不就够了吗?” 洛回雪认真地听着。以前,她只觉得花氏是个头脑简单、大大咧咧的富贵夫人,却从没发现她竟能领悟到最深的幸福。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洛文山那么在意她的原因吧。 “嫁人之后,就不如做姑娘般恣意了。小事能忍则忍,否则难做的是七皇子。女子出嫁从夫,夫便是天。他荣,你荣;他辱,你辱。可知道?” 花氏语重心长地说着,洛回雪只是点头。心中却很无奈,她想着,如果真的如花氏讲额那般,仅仅是侧妃,仅仅是不办婚礼,她也觉得幸福。 只是,如今,平淡无奇的拥有,早已变成了珍贵的奢求。 这简简单单的幸福也是遥不可及了。 “回雪,你听了吗?”花氏见她没有反应,便低下头看她。 洛回雪的思绪已经飘了很远了,因而只是怔怔地喊了声:“娘。” “嗯?”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二娘的欺负。”洛回雪向她说道。 花氏笑了:“还是我女儿关心我。你放心,我怎么都是这洛府的女主人,那沈氏,晾她还不敢骑到我的头上。再者,还有你爹呢。” “爹?”洛回雪不屑地笑了,摇了摇头,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娘,在这里,只有你让我放心不下,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好好地照顾自己。” 洛回雪说的是真的,这明日之后,她都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见到花氏,因而这些话说得像是临别赠言似的。 花氏爱怜地摸着她的头说道:“傻丫头,七皇子府又不远,你可以随时来看看。怎么听你的这些话,娘的心里空落落的。” 花氏觉得像是随时失去她一般,心中委实难过,便不愿意再说了,将嫁衣收拾好,便同她一起到床上躺着了。 二人,均一夜无眠。 第188章 一梳梳到尾 “回雪,你没睡着吗?” 听着洛回雪的辗转反侧,花氏的心一阵阵地难过,故而终于忍不住问道。 洛回雪没想到花氏也没有睡,知道她一直为自己担心着,不由得自责起来。 “娘,这已经夜深了,你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花氏“嗯”了一声,听着她时长时短的叹息声,终于闭上了双眼。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睡不着的时候,时间总过得特别慢,特别慢。就像那沙漏中的沙子一般,它是在流逝着,可是却迟迟到不了尽头。 洛回雪就是这种感觉。 花氏也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先后睡去。仿佛只睡了一会儿,就被敲门声唤醒了。 “大小姐,该起床更衣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洛回雪听着有些陌生。 随即锦瑟的声音传来了:“小姐,喜娘来了,要准备起来了。” 是了,她要出嫁了。洛回雪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要做景流云的新娘了。 同时,也是要分别了。她的眼睛不由得向妆镜台望去。 花氏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便向外边说道:“进来吧。” 锦瑟带着喜娘走了进来。 “夫人,您也在这里。”锦瑟行了礼问候道。 花氏点点头:“我想着再陪小姐一晚。”她边说便看着洛回雪,眼中流露着慈爱和不舍。 “娘。”洛回雪有些哽咽,只是看着她。 花氏拍拍她的手,故作轻松道:“好了,女儿要出嫁了,总要开开心心的。于妈,帮大小姐更衣吧。” 那个叫于妈的喜娘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走上前来,端处昨日准备好的媳妇,同锦瑟一起,伺候洛回雪穿上。 花氏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洛回雪,眼眶又湿润了。她想不通,当时那么个小人儿,怎么一下子就要出嫁了。 仿佛就一瞬间,她就长大了,就要离她而去了。虽然想过很多种她出嫁的场景,可是一旦身临其境的时候,却总是难以接受。她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泪。 洛回雪坐在妆镜台前,看着喜娘喜气洋洋地为自己梳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像个木偶一般被摆弄着,涂上胭脂,插上珠钗。 忽然,一双手温柔的感觉传到她的脖子,进而传到手心。她摸到了一双柔软的手,那么暖。转头一看,花氏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回雪,娘来给你梳头。”花氏已经拿起了梳子将她垂下来的头发轻轻地梳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她,那么明亮,那么美。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花氏慢慢地梳着,慢慢地说着,像说着古老的歌谣,说得洛回雪的心酸酸的。 “娘。”她低声喊了一声,让她不要难过。 花氏忽然握住她的手,说道:“回雪,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你永远是娘最爱的女儿。” 洛回雪见她哭了,更是不忍,只好安慰道:“娘,今日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伤心呢?女儿是嫁给自己爱的人,你要开心啊。你要祝福女儿,对吗?” 花氏用手扶着额头,用力地点头,只是仍然难过:“我女儿,会好的。娘希望能将所有的福气都给你,只要你过得好,娘就心满意足了。” 洛回雪扑到她的怀里,泣不成声。 上辈子,她几乎从未感受过母爱,而这辈子,在花氏这里,她都有了。 “如果,我能再见爹爹和哥哥一面,那有多好。”她默默地想着,也知道这不可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锦瑟。”花氏扶着洛回雪坐下,唤了锦瑟过来。 “你去看看,七皇子府的人有没有过来。” 锦瑟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娘,你和于妈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坐一会。”洛回雪想到时辰已经不早了,她该行动了,便要支开花氏与喜娘。 花氏见她强颜欢笑,便也不愿意惹她伤心,便带着于妈要出去。 “娘。”洛回雪忽然大声喊了她一声,声音带着些凄然,让花氏心中一动。 “回雪。”看她眼中噙着泪,心下大为不解,想上前去,却又见她笑容中挣脱开来的一个笑容,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遍全身。 “娘,你要好好保重。”她怔怔地看着花氏说道。 花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她如此说便释然了,说道:“回雪,这也不是生离死别,你放心啊。” 洛回雪点头,随后转过身不去看花氏。直到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这才任由泪水恣意横流。 她慢慢走了过去,打开抽屉,拿出那瓶收藏得很好的红色瓶子,仔细地端详着。 按照欧阳流风的要求,将瓶中的药倒了两颗出来,放到茶壶中,轻轻地摇着,让它融化。此时她的心很平静,就像做着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是这可以让自己摆脱痛苦,那就试一次吧。 太累了。 端起茶壶,将它高高地举起,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从空中往下倾泻,落入桌上的杯中,洛回雪忽然有种看淡一切的感觉。 她的嘴角轻微上扬,笑着摇摇头。 “爹爹,哥哥,流云,娘,素月要走了。再醒来,我不知道我是谁。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是谁。我真的很累,我想休息。”洛回雪喃喃地说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泪痕。 她抬起手,看着手上的那串真珠,不由得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随后又将它重新戴好。 她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刚要喝下,又是一阵敲门声。 她犹豫了一下,不想搭理,便没有回答,刚要喝水,敲门声又响了。 她的心忽然很躁乱,便问了一声:“谁啊?” 打开门一看,便愣住了:“是你?” “是我。不管怎么样,你出嫁了,我于情于理都要来恭贺一声。”洛明霞尽量让洛回雪感受到她的善意。若是之前,洛回雪必然会将她拒之门外。可是如今,她也无所谓了。 心无所恃,方能随遇而安。 “进来吧。”她的坦然很明显也让洛明霞吃了一惊,也就是略微怔了一下,她便跟着进来了。随后,关上了门。 第189章 一笑泯恩仇 她抬眼打量着洛明霞,见她也正望着自己,便淡淡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会来。”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没料到她会来。 洛明霞也是冲她笑了一下,这笑容很快就没了,转成了一声叹息。 “怎么?”洛回雪心中充满疑问,不明白她何故叹气。 洛明霞见她眉头略微一蹙,便说道:“在你大喜的日子叹气,真是对不起。” 洛回雪苦笑地摇摇头,反问道:“你当真认为这是大喜的日子?”她伸手指着一下房间内,除了她身上鲜艳的嫁衣,这屋内,甚至整个御史府,都看不到半点喜色。 自觉失言,洛明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你会认为我是来看笑话的吗?” 洛回雪见她如此坦然,便摇头笑了笑。她的笑话,看得人已经够多的了,并不在乎多一个。 “我是恨过你。很恨。”洛明霞仍是笑着,她笑着说出这句话,让洛回雪颇感意外。只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我知道。我也恨过你。”洛回雪同样笑着,回答她。 “你什么都有,可是却还在不断地得到;我什么都没有,却离我想要的越来越远。不管我做什么努力,我始终不及你,我始终像个小丑,可笑,可悲。”她怆然,眼神停留在洛回雪的衣服上。 洛回雪愕然,坐了下来听她慢慢诉说。 “你可知道,纵使是侧妃,也是我毕生的所求。”洛明霞伸手到她的身上,轻轻抚摸着这嫁衣上的花纹,不由得湿了眼眶。 “这衣服,真好看。”她缩回了手,又叹了口气。 洛回雪下意识地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啊,这衣服的针脚极为细密,花纹也极为精致,可以看出极为用心。 “只可惜,它不是大红色。”洛回雪有些自嘲,向着洛明霞说道。 “洛回雪,你想要的太多了,你知道吗?在你看来平淡无奇的,却是我永远达不到的奢求。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恨你的原因。” 虽说着“恨”字,洛明霞却是悲凄的样子,同她之前的惺惺作态完全不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洛回雪怎么也不会相信。 “好了,今天不说这个了。怎么说都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是要来恭喜你的。”洛明霞及时刹住了话题,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 洛回雪接过它,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盒胭脂,颜色妍丽,味道清香,让她很是喜欢。 “不知道送你什么,由于我自己喜欢胭脂,便为你挑了一盒。这味道,想来你会喜欢。”洛明霞淡淡地说着,用指甲挑出了一点。 洛回雪虽然喜欢,见她如此,却还是不禁露出了警觉的表情。洛明霞却将那点胭脂往自己脸上抹了,随后慢慢涂匀,抬头立在她的面前。 洛回雪的脸立刻红了,知道自己刚才小人之心了。 “你要不要试一试,姐姐?” 听到洛明霞如此说,洛回雪的心中一动,半晌,握住她的手,说道:“谢谢。” 她从未想到,她与洛明霞,竟然会在这一天,尽释前嫌。 洛回雪拿着胭脂重新坐到妆镜台前,也用指甲轻轻挑出了一点,往脸上均匀地涂着。果然,增色不少。 洛明霞则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喝了。 第190章 你就快死了 洛回雪转头的瞬间,恰巧看到她放下那空空的杯子,正拿着绢帕在轻轻擦拭嘴角。 她一愣,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洛明霞见她那样子,笑道:“这是怎么了?” 洛回雪结结巴巴道:“你、喝了那杯水?” 洛明霞点头道:“是啊,这茶味道倒还不错。”然后走近她,仔细打量着她的脸,笑道:“这胭脂如何?涂了可还喜欢?” 洛回雪此时哪还有心情想胭脂,她担心的是那杯水。她自然清楚,那水中已经放了欧阳流风的药,喝了之后会假死。若没有欧阳流风,怕是假死会变成真死。 而她,没有解药。 而洛明霞,喝了那杯水。 “姐姐,今日你就做新娘了,以后,可要常回来看看。”洛明霞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眼睛凝视着她。 洛回雪心乱如麻,她有些怕,她着急地问道:“明霞,你可有什么不舒服?” 洛明霞一怔,随即又说道:“姐姐,我已经同你将话说开了,自然没有什么不舒服。怎么,你还对我心存芥蒂吗?” 洛回雪见她会错意,连忙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误会?姐姐,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之间不会再有误会了。” 听着这本该暖心的话,洛回雪却是异样的感觉。 “明霞,对不起,谢谢你。”洛回雪语无伦次地说着,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那么洛明霞自然更不明白。 “姐姐。”洛明霞喊了她一声,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一切就清了。再没有谁对不起谁,你说好不好?” 洛回雪只得说道:“好,都听你的。” 洛明霞莞尔一笑:“姐姐,那你不怪我吗?” 洛回雪哪里还会怪她,她只知道,自己欠她一条命,这条随时会失去的命。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女子,想着她会因为这一杯水而可能香消玉殒,就心痛。 “不怪,我怎么会怪你。不管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我们今日,就当已经清了。你说好不好?”洛回雪眼眶有些湿,动情地说道。 这世间,无论多少新仇旧恨,随着生命的陨灭,一切都不相干了。 “可是,我还是怪我自己。”洛明霞浅笑道,通过她的眼睛,洛回雪可以看到惆怅的自己。 “明霞,你别这么想,我们终究是姐妹,血浓于水。” “不。”洛明霞摇摇头,忽然笑得很放肆,让洛回雪一头雾水。 “明霞,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笑,你让我觉得有些、有些害怕。” “害怕?我的姐姐,你别怕,因为你很快就不知道怕是什么感觉了。” 洛回雪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她觉得头有些晕,看着洛明霞的身形都在晃。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挣扎着问道。 洛明霞凑到她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就快死了。一个死人,还会知道什么是害怕吗?” 洛明霞忍不住又笑了,她的笑容里带着深深的欣慰。这一刻,她盼望很久了。从洛回雪开始被景流云青眼的时候,她就恨,恨不得弄死她。可是造化弄人,每次都被她逃掉了。 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你是说,我就要死了?”洛回雪的语气忽然异常的平静,眼里也有着欣慰的笑容。 “胭脂,知道吗,那盒胭脂。”洛明霞笑着指着妆镜台,那上面放着刚开封的胭脂。 第191章 你救不了我 “那盒胭脂,你下了药?”洛回雪虽然猜到了,但是她希望听洛明霞亲口说出来。 “是啊,不然呢?”洛明霞胜利者般的微笑让洛回雪的心中释然了,她无需再自责,再内疚。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看着她淡然地笑,洛明霞觉得更加好笑了:“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也涂了那胭脂?” “这还用问吗,你自然是事先用了解药。我说的对吗?”虽然头有些晕,但是洛回雪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 父亲曾教过她,不论任何时候,都要泰然处之。她一直记得。 “你说得对极了,可惜你就快死了。没有人能救你。怎么样,头晕吗?很快,你就感觉不到了。”洛明霞慢慢地说着,看着洛回雪慢慢地站不稳。 洛回雪试图靠着桌子支撑住身体,又小心地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她端起之前倒的那杯水,慢慢递到嘴边,呷了一口茶。 洛明霞见她如此,又笑了,也走到了桌边又倒了一杯水,坐在洛回雪的对面。 “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喝水。也是,这么好的茶,若是死前不喝,死后便再也喝不到了。来,妹妹给你再倒一杯。”说着,竟然真的给洛回雪杯中的水又续上了,看着她慢慢地喝。 “明霞,你说得没错,我是快要死了。”洛回雪看着她的双眼,极为自然地说着。 “如果你没有抢走我的东西,我说不准会救你。可是,你非死不可。”洛明霞的眼中迸射出恨意,她恨了洛回雪那么多年,如今,看着她要死了,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不,你救不了我。” “你什么意思?”洛明霞觉得她的话大有深意,因而问道。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本就不想活,今日,也是我给自己设定的死期。”洛回雪的话让洛明霞更加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故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看出了她的疑惑,洛回雪便也不卖关子。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洛明霞,因而,她很愿意说给她听。 更愿意让她死得明白。 “于我而言,这世间有太多的眷念,又有着太多的痛苦。你可听过这么一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于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死是个解脱。” “你、你是什么意思?”洛明霞结结巴巴地问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惊道:“你早知我要来,你知道我要害你!这是你的局!” 洛回雪见她这么惊慌,摇了摇头。可是她越是如此淡定,洛明霞的心中就越是恐慌。她现在觉得自己是只老鼠,而洛回雪就是那个玩老鼠的猫。 “我没你这么多心机,我也没有设过任何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要死的人。”洛回雪轻轻摇着手中的杯子,晃着里面的茶水。从那茶水里,她看得到自己的影像,在涟漪中散了又聚。 像极了她的人生际遇。 洛明霞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杯子,忽然见洛回雪手中的杯子掉落了,发出清脆的声音,恍神间,自己口中却吐了一大口血,喷在了淡青的衣服上,看着上面绽开了红色的花朵。 “你……”她不可置信地指着洛回雪,说不出话来。 洛回雪并未答话,同洛明霞一样,也喷出了一口鲜血,浸湿了艳红的嫁衣。 第192章 红妆一魂香 “你,你竟如此狠,拿你自己的命来引我入局!”洛明霞有些有气无力了,她抬起袖子擦着嘴角的血,可是擦了,血又出来了。她不停地擦着,却始终擦不干净。 “我狠?我引你入局?多么可笑!”洛回雪苍白地笑着,“我本以为你是真心悔过,我已经相信了你。却不料你不安好心,竟然拿了一盒胭脂来害我,我们俩,究竟是谁引谁入局?” 洛回雪的眼神充满了不屑,随后又笑了,这笑容本是看淡了生死,在洛明霞看来却是分外恐怖,像是在笑话她的无知,更是在看着她慢慢地死。 “解药呢,你把解药给我,我就把解药给你,否则,我们俩谁都活不成!”洛明霞嘶吼着说道,这嘶吼像是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虽然发出的声音实在是低。她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用尽全身力气,不过也是露出两只眼睛恨恨地望着洛回雪。 洛回雪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方才幽幽地说道:“我没有解药。” 听到这句话,洛明霞的眼睛都红了,她不信,她不信洛回雪竟然真的没有解药。她忽然变了副嘴脸,低声哀求道:“姐姐,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你再饶我最后一次,我把解药给你。你吃了之后,就没事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洛回雪却丝毫不为所动。她静静地看着她的声泪俱下,脑子里却在想着,这同刚才那个猖狂的人如何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却实实在在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解药。”她又说了一遍。 洛明霞的指甲紧紧地贴着桌子,洛回雪都听得到它与桌子的紧密相贴,她知道,洛明霞在强忍着,为了她以为的解药压抑着自己。 “你怎么会?你下的药,如何会没有解药?”洛明霞忍着痛,挣扎着问道。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点耐心。仅仅为了活着,哪怕是苟活。 “我没有解药。”洛回雪仍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话,随后,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到她鲜艳的嫁衣上,看不出痕迹,仅仅像是湿了一般。 “不可能!”洛明霞咬牙切齿地说着。 忽然又恳求道:“你把解药给我,我把解药给你,好不好,好不好?”洛明霞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纸包,做势要递给洛回雪,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的动作。 她要交换。 “我既然要死,怎么会留解药。只是你,不巧。明霞,你看来要陪我了。” 洛明霞拿着解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忽然哭了,用手无力地指着洛回雪,看着她一副淡漠的样子,恐惧地说道:“你是个疯子,疯子……”她的手紧紧握住那个纸包,忽然用力一扯,粉末状的解药就这么撒了,成了地上的一摊。 洛明霞用手一挥,茶壶打落了,地上的一滩,瞬间融了。 “疯子,疯子,你是个疯子……” 洛回雪听着洛明霞骂自己是疯子,却笑了。她抬起手,看了看身上的红衣,忽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绣花,落下泪来。 本来,今日该她风风光光地成为流云的新娘,如今,却要穿着这身衣服先他而去。 本来,欧阳流风可以按计划救她,如今,却横生枝节,这次,看来真的劫数难逃。 “爹爹,哥哥,流云,素月先走了……”洛回雪心中默念着,在洛明霞的注视下,慢慢垂下了头。 洛明霞忽然觉得心头一震,眼睛猛然睁大,随后慢慢地闭上了,倒在了那里。 明媚红妆,一缕魂香。 第193章 可怜慈母心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花氏便让锦瑟过去看看。锦瑟到了洛回雪的房门前,先侧耳听了一下,没有动静,便敲了敲门,喊道:“小姐,您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便又问了一声,同样没有声音。 锦瑟轻轻叹了口气,为她家小姐委屈。看着天已经变亮,想着小姐马上就出嫁了,这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 “这丫头,不是让你看看小姐怎么样了吗,这怎么还怔住了。”花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用手点着锦瑟的额头,把她从怅惘中点醒了。 “夫人,我刚才喊了两声,小姐没有回答。我想着她可能累了,想让她多休息一会。”锦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花氏也小声一点。 花氏笑道:“你这丫头,七皇子的轿子马上就到了,要休息也要小姐到了七皇子府休息啊。”说着便推开了门,径自走了进去,锦瑟吐了吐舌头,忙跟着花氏进去了。 一进门,花氏便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再一看,洛回雪正趴在桌子上,旁边倒着洛明霞。两人都是双眼紧闭,像是熟睡了一般。 “她来做什么?”花氏一脸嫌弃,向着锦瑟说道:“把她弄醒。” 锦瑟会意,连忙走到洛明霞的旁边,说道:“二小姐,二小姐,您醒醒。” 可是不管锦瑟怎么推,洛明霞始终是紧闭着双眼。花氏则在一旁小心地唤着洛回雪,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怎么还睡成这样?这丫头,马上都嫁人了,还孩子般。”花氏嗔怪道,又伸手去推推洛回雪。 “夫人!”锦瑟一声惊叫,让花氏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赶紧捂着胸口,骂道:“你鬼叫什么?吓死我了!” 锦瑟的脸色已经苍白,用手颤抖着指着洛明霞的衣服。花氏顺着她的手指,猛地怔住了,洛明霞的衣服上斑斑血迹那么鲜艳地盛开着,那是血! “夫人,是血,是血……”锦瑟吓得哭了出来,一时说不出别的话。 花氏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了洛回雪的身上,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紧闭了一下眼睛,又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洛回雪。 她的女儿,正在沉沉地睡着,而她的嘴角,泛着红。再往下看,那鲜艳地嫁衣似乎比之前更红了些,正在滴着什么,一滴、一滴地落在洁白的袜子上,星星点点。 花氏有些站不住了,她慢慢地走近洛回雪,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鼻尖,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与此同时,眼眶盈满了泪水。 “夫人……”锦瑟看着洛回雪,便猜到了。 “夫人,小姐,小姐是,是……”锦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知道小姐死了,可是她不敢说出那两个字。她觉得,如果她没有说出来,小姐就可能没有死,她可能是睡着了,哪怕,她是受伤昏迷了。 花氏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她抚摸着洛回雪的头发,为她重新梳理整齐,口中喃喃地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锦瑟不忍再看,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那耸动的肩膀早已揭示她的悲恸。 “夫人,小姐已经去了,您不要这样……”锦瑟快步过去拉住花氏的手,拿下她手中的梳子,却被花氏一把推开,将梳子又抢了过来。 她细心地为洛回雪梳起头发,口中念念有词:“回雪,你今天要嫁人了,娘,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194章 你不喜欢她 很快,原本并不热闹的御史府,热闹起来了。以另外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 “明霞,明霞……”沈氏忽然头发散乱地冲开拥堵的人群,出现在洛回雪的房间里。那个房间里面,她的明霞一脸不甘地倒在那里,衣服上斑斑血迹,死了。 沈氏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洛明霞的旁边,瘫倒在那里。她向旁边望了一眼,花氏正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脸安详的洛回雪。她如此恬静,睡着一般。 沈氏转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颤抖着伸出手去叹洛明霞的鼻息,快探到的时候猛然缩回手,笑道:“明霞,你真淘气,怎么和娘开这种玩笑,你是在同娘闹着玩是不是?” 她的眼睛盯着洛明霞,恍惚间看到她醒了,在朝自己笑,可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自从管家来说了洛回雪姐妹的事,洛文山就一直没反应过来。直到站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他才接受这个事实。与此同时,他的怒气也到了极点。 听他这一声吼,除了花氏与沈氏,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老、老爷,大小姐同二小姐,已经去了。”大夫不得已又说了一遍,眼睛低垂,不敢抬头。 洛文山大步上前,一脚踢开大夫,他不信,怎么就这么一会,他的两个女儿全部都没了,看着她们在眼前,他总是感觉这一幕是假的。 大夫吃痛,却不敢叫出来,只得忍了,退到一旁跪着。 洛文山斜视了沈氏一眼,见她抱着洛明霞默默垂泪,便收回了目光,走到花氏的跟前,俯下身去,握住她的手。 花氏眼神空洞,一滴泪也没有,只是紧紧地握着洛回雪的手。 “想容,你说句话,你别吓我。”洛文山有种恐惧的感觉,他从未看过花氏如此模样,她那么爱笑,那么爱说话,如今却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想容,想容……”洛文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更加用力地握住花氏的手。或许感受到了他的力量,花氏轻轻转了头,望着他。 洛文山心中一热,劝慰道:“想容,你不要太难过了,身体要紧。” 花氏轻轻推开他的手,洛文山手掌中空了的同时,心也空了。 “老爷。”花氏从干枯的嘴唇中挤出这两个字。 “我在。”洛文山赶紧答应。只要花氏能说话,他就能稍微安心一些。 “我的女儿死了。”花氏怔怔地说着,“我的女儿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洛文山有种很不妙的预感,他赶紧说道:“想容,我已经派人同七皇子与瑾妃娘娘说了,他们正在来的路上,他们会给我们最好的御医……” 花氏并未接话,而是认真地说道:“老爷,我的女儿死了,你知道吗?你不喜欢她,她是我的女儿,我一个人的女儿。如今,她死了,你开心吗?” 洛文山像被雷击到一般,身体僵硬。他没想到花氏会如此说,她能如此说,想必是对自己失望之极。她向来将洛回雪看做生命一般,而自己却连番伤害她,自己还算是个爹吗? 忽然,一种深深的悔恨充斥洛文山的心。 “不,不要这么说,想容,回雪也是我的女儿,你这么说,太伤我的心了。我们等御医来。”虽然心中也很难过,但是洛文山不忍怪她,只得好言安慰。 第195章 死因是中毒 花氏却猛地推开他,不让他靠近。她的眼神充满着防备,防备着扫视着这里所有的人,空洞的眼中流下了泪水,咒骂道:“是你们,你们都有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 洛文山见她如此激动,不敢靠近,想说话,又被花氏犀利的眼神给吓住了。 “老爷,瑾妃娘娘与七皇子到了。” 随着一声急促的通报,瑾妃与景流云已经到了门前。 景流云身穿大红的新郎礼服,脚蹬青云靴,喝退所有人,大步走到了洛回雪的跟前。此时,他最在意的人,正紧闭着双眼,一袭红衣,躺在花氏的怀中,那么安详,就像累了小憩一会,等她醒了,就会坐上他的轿子,到他的府中,成为他的妻。 可是,在没来之前,他可以这么想象着,一到了这个地方,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有些恍惚,当初那么害怕的感觉,再次来了。 他蹲下来,轻轻推了推洛回雪,笑道:“回雪,快醒醒,我们要回家了。你今天都要嫁给我了,还开玩笑是不是?” 洛回雪依旧那么安详,没有回答他。 景流云又笑了笑,从花氏的怀中将洛回雪拉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微笑着说道:“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快起来了,不然,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景流云自言自语,看得旁边的人心惊胆战。 花氏怔怔地看看景流云,又看看洛回雪,说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回雪?”说着便伸手去拉洛回雪,她的女儿,自然要同她待在一起。 洛文山赶紧上前,拉开花氏,说道:“想容,你不能这样,不能对七皇子无礼。” 花氏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文山,吼道:“我的女儿,他为什么要抢,我不同意!” 洛文山被吓到了,只得向着景流云赔罪道:“七皇子,请不要怪罪贱内,她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花氏已经去拉扯洛回雪了,景流云却没有阻拦她,望着她,轻声说道:“娘,让回雪睡一会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又愣了,花氏也怔住了。 她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颤巍巍地问道:“你叫我娘?” 景流云点头,说道:“回雪是我的妻,您,自然是我的娘。” 花氏的头有些晕,她轻轻扶了一下,方才缓了过来。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一圈人说道:“他们,都想害我女儿,他们都是坏人。” “我要救她,我要救她。”景流云不断重复着,抚摸着洛回雪的脸。不久前,这张脸上还有着让他安心的笑容。他不相信,她就这么去了。 “流云,御医来了,你先让他看看。”瑾妃也到了,与洛文山对视了一眼,洛文山赶紧缩回了目光。瑾妃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让御医上前。 “七皇子……”御医示意景流云先让一下,被景流云一瞪,立马不敢说话了。他熟练地解下药箱,探了探洛回雪的脉搏与鼻息,脸色大变。又拿出一块纱布擦了擦洛回雪的嘴角,放到嘴边闻了闻。忽然站起身,像是在找什么。 “御医,你在找什么?”瑾妃心乱如麻,跟着御医走。 御医在洛回雪的妆镜台前一样样地看,终于,最终拿起了一盒胭脂。 那盒洛明霞送的胭脂。 “娘娘,洛小姐已经去了。死因是中毒。”御医大着胆子说道。 第196章 哪儿来的毒 瑾妃一听,脸色倏地变了,更加惊讶的,是花氏。 她大声问道:“中毒?为什么会中毒?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一会就中毒了?能救得回来吗?” 花氏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猛地站起身,跑到御医的面前,用力地摇晃着他,御医被她摇得头晕眼花,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 “那你快救!”花氏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忽然跪在了御医面前,把御医吓了一跳。 “夫人,这毒,在微臣的能力范围之外,无药可救。”御医小心翼翼地说着,不敢看花氏的眼睛。 花氏一下子瘫倒,口中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景流云一脸冰霜,厉声问道:“哪儿来的毒?” 瑾妃也是怒容满面,质问着御医。 御医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说道:“回娘娘,七皇子,洛小姐所中之毒甚是奇怪,微臣才疏学浅,并不十分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洛小姐中的毒,其中之一便是这胭脂的毒。” “其中之一?”景流云的脸色很是难看,御医小心地瞥了他一眼,立马收回了眼神。 “你是说,回雪中的毒不止一种?”瑾妃厉声问道,她看了一眼洛回雪,心中隐隐作痛,这个她最喜欢的侄女,马上就是她的儿媳妇了,却再也无法对她笑了,再也无法唤她“姑姑”了。 “回娘娘,是的。”御医应道。 “是谁下的毒?”景流云向着洛文山问道,洛文山一见他的眼神,不免心慌,也向着周围说道:“这是谁干的?是谁敢毒害大小姐?” 沈氏本伏在洛明霞身上哭泣,忽听洛回雪中毒,而自己的女儿也不省人事,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也不敢哭泣了。 花氏忽然笑了,那笑声让在场的人听着毛骨悚然。 “还用查吗?谁害的?还不是你们母女俩?”花氏忽然用手指着沈氏和洛明霞,眼中充满着仇恨。 沈氏心中一惊,但是哪里肯认了这罪名,因而向着瑾妃与景流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泪俱下道:“请瑾妃娘娘、七皇子做主,妾身万不可认了这罪名。” “不是你们母女俩,还有别人吗?这段时间,你们何曾安分过?那一日不想着取代我们母女?你们本在禁足,却偏偏今日过来。也这么巧,回雪就中毒死于非命。不是你们,那还有别人吗?”花氏字字铿锵,恨不得将沈氏母女剥皮削骨。 “沈玲珑,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害了我回雪,你们也不能好过!”花氏咬牙切齿地说着,若不是洛文山拦着,怕是早已与沈氏撕扯在一起了。 “大姐,话不能乱说。明霞好心好意来祝福大小姐,如今也生死未卜,你却还往我们母女身上泼脏水。瑾妃娘娘,您可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御医,你去看看。”景流云冷静地吩咐,御医闻言,便移步到洛明霞跟前仔细检查起来。 他的眉头一会舒展,一会紧锁,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看得其他人都愣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瑾妃最先按耐不住,向着御医问道。 御医赶紧回道:“娘娘,七皇子,二小姐也是中毒,同大小姐一样。” 第196章 一命抵一命 沈氏一听,立刻扑倒在洛明霞的身上,悲痛欲绝。 “姐姐,你如今还要说,是我们害的大小姐吗?”沈氏回想过来,向着花氏愤恨地说,那样子,倒像是花氏害死了洛明霞一般。 花氏有些怔住了,若不是她们母女,她当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害了洛回雪。她伸手抚摸着洛回雪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泪在簌簌的落下来。 “御医,照你这么说,这姐妹俩中的毒是一样的?”洛文山追问道。 御医摇头,这让所有人不得其解。 “御史大人,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御医解释道,“据微臣诊断,大小姐与二小姐中的毒,是同样的两种。只是,胭脂的毒,二小姐却已经解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洛文山确实不明白御医的话,御医却不好直说。只是问道:“这盒胭脂,是哪儿来的?若是查出来历,怕是就清楚了。”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在场的人都心中有数了。 “锦瑟,你过来。”瑾妃知道锦瑟是洛回雪的贴身丫鬟,这种事问她便清楚了。 锦瑟听瑾妃传唤她,便擦了擦泪水,接过那盒胭脂仔细看了看,接着摇头道:“这不是小姐的胭脂。小姐向来只用白兰花制成的胭脂,像这种。” 说着便从妆镜台上那了一个精巧的盒子。锦瑟打开着盒子,给在场的人看看,随即,泪水又流了下来。 “那这盒胭脂是哪儿来的?”洛文山问道。 锦瑟瞥了一眼洛明霞,恨恨地说道:“怕是要问二小姐了。” 沈氏一听,立刻不愿意了,怒道:“你个小贱人,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着胭脂是明霞拿来害大小姐的?你有什么证据?明霞如今也是中毒,生死未卜,你一个贱婢竟敢往她身上泼脏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锦瑟不甘示弱道:“二夫人,您自己想想,御医都说了,二小姐与大小姐中的毒是一样的,但是二小姐胭脂的毒却已经解了。如果不是二小姐事先用了解药,她如何能解毒?我一个奴婢,小姐去了,我也不愿意苟活,哪里还怕得罪你们?你们拍拍良心,明里暗里害了小姐多少次,如今是得逞了。只是,苍天有眼,一命抵一命罢了!” 锦瑟瞪着沈氏,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沈氏一时竟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办。 待到所有人都望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快步上前抓住锦瑟,撕扯起来,锦瑟做惯了粗活,一下就把沈氏推倒在地,沈氏不仅失了女儿,更是丢了颜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这哭声仅仅持续了几秒钟,随后戛然而止。 景流云最先反应过来,可是他也被惊住了。 他的瀑云剑正在花氏的手中,她面无表情地立在洛明霞的面前,剑尖上正低着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而洛明霞的身上,已然多了一个伤口,正往外渗着血,染红了大片衣服。 “想容……”洛文山惊呆了,怔怔地喊着花氏的名字。 花氏的眼眶红得吓人,两行清泪顺着脸流下来,说道:“害我女儿,害我女儿,你就得死……” 沈氏愣住了,看着洛明霞身体里的血一点一点往外渗,忽然反应过来,立刻跳起往花氏扑来,花氏提起手中的剑,用尽全身力气刺向沈氏。 随着沈氏痛苦的一声,随即倒地。洛文山赶紧上前,已然没有了呼吸。 只是,眼睛还睁着。 第197章 杀人是死罪 洛文山大喝一声:“想容,你做什么?杀人是死罪啊!”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煞白,愣愣地看着提着剑的花氏。本是个喜庆的日子,他却失了两个女儿、一个妾室。而这凶手,却是自己身边的人。 花氏的手一抖,瀑云剑掉到了地上,上面的血还溅起了几滴,她也随之瘫倒在地。她一步一步爬向洛回雪的身边,勉强挤出笑容,她怔怔地说道:“回雪,娘为你报了仇了,害你的人都被娘杀了。你可以安心了……” 花氏喃喃地说着,她的话让所有的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尤其是景流云。 “大嫂。”瑾妃见不得花氏如此模样,又见不省人事的洛回雪,一时哽咽了。 “想容。”洛文山走到花氏的面前,去拉她的手,花氏冷冷地甩开,让洛文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忽然跪在瑾妃面前,哀求道:“瑾妃娘娘,想容是杀了人,求瑾妃娘娘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求皇上从轻发落。娘娘,我给娘娘磕头了。” 洛文山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屋内极静,使得这声音分外清晰。 “哥哥……”瑾妃擦擦眼角,伸手去搀扶他。洛文山执意不起身,他要瑾妃答应他的请求。 “哥哥,你先起来。你我本是一家,纵然你不说,做妹妹的也会如此。再者,回雪,是我的侄女,也是我认定的儿媳妇。如今,大嫂也是为女报仇,我该做的自然会做。” “谢娘娘!”洛文山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才回到花氏的身旁,柔声劝慰。 花氏却抬眼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这眼神让洛文山的心中发毛。夫妻多年,花氏何曾对他如此过。 花氏冷冷地看着洛文山,又用同样的眼神看着瑾妃,瑾妃心头一怵,竟也低下了头。 “流云。”她忽然唤景流云,并未称呼其为“七皇子”,这让景流云也不觉一惊。随着她这一声呼唤,便到了她跟前。 “我知道,回雪一直喜欢着你。”花氏缓缓说道,“虽然有很多流言,但是我这个做娘的知道,她的心里只有你。虽然是侧妃,只要能嫁给你,回雪的心里是开心的。” 景流云沉重地点头,说道:“我知道。” 花氏将景流云的手放在洛回雪的手上,他不由得紧紧地握住,只是,这手已经没有温度,让他的心又剧烈地痛了。 “有些恩怨,与你无关。所以,我心里是认你的,你是我的女婿,是我的儿子。”花氏瞥了一眼洛文山,眼神带着隐隐的痛苦。 景流云开口想说话,被花氏给打断了。 “你不用说什么,我都知道。”花氏叹了口气,有些爱怜地看着景流云,这个有着剑眉星目的少年,“你要好好的活着,你活着,回雪才会开心。你,能答应我吗?” 景流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如今他已然是心如死灰,生不如死,花氏却让他好好地活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喊了一声“娘”。 花氏努力笑着:“你既然叫我一声娘,便答应我这件事吧。这是我的心愿。”后又看了洛回雪一眼,她那么安详,睡着了一般,这是她的女儿。 “也是回雪的心愿。”花氏又说道。 景流云背过身去,仍握着洛回雪的手。 “流云。”花氏说的也正是瑾妃担心的,知子莫若母,她自然了解他。因而听闻花氏的话后,她便也开口了。 “娘,我们先想想怎么帮你脱罪。回雪已经去了,我不能让你有事。”景流云神色坚定地说道。 “如果这个可以解决,你是不是就会答应我?”花氏淡然一笑。 第198章 鸳鸯失伴飞 景流云一愣,后略一思考,看了看洛回雪,心道:“你曾说过,唯有娘和我是你最牵挂的,可是,你又为何弃了她,又弃了我?回雪,你让我怎么办?” 忽又看到她眉间的那颗痣,更让他心痛得不能呼吸。 “流云。”花氏见他不说话,便又轻声唤了他一声。 景流云回过神来,见花氏正笑着看着他,眼神正好与她对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花氏,少数的几次见面,他只知道这个舅母心直口快,不知烦恼为何物。今次一看,竟然发觉她原来也已经有了白发,夹在黑发中分外刺眼。而她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庞,也有了细细的皱纹。 一时,心下不忍。 他又看着洛回雪,有些不能自已。他现在才觉得,想随她而去竟也有些奢侈。 “嗯,我答应。”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答应了花氏。 花氏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说了三个“好”。 随后,就倒在了洛回雪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景流云以为她累了,无力地挥了挥手。锦瑟会意,赶紧上前搀扶花氏。洛文山也过来,先锦瑟一步到她跟前。 只是一伸手,却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脸色有些变了。 待他试探性地抽回手,景流云这才发现他的手上竟然都是血,鲜红的血。 他大惊,而洛文山早已吓得脸上没有了血色。 还是锦瑟最先惊呼出来:“夫人!” 花氏的心脏处,插了一把刀,仅露出了一个木制的刀柄。谁也不知道这把刀是哪儿来的,谁也没见过她什么时候将刀插向自己的。 而她,确实是死了。 洛文山的目光呆滞,他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最亲的人,他最在乎的人,都躺在他的面前。而他,无能为力。 瑾妃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力地摇摇头,已经站不稳了,好在桑兰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摔倒。 桑兰搬了把椅子,扶瑾妃坐下,瑾妃用手撑着头,无力地摇着。 “想容,你怎能如此,如此舍我而去?怎么能如此舍我而去?”洛文山大声吼道,他将花氏抱得紧紧的,紧紧的,怕一松手她就没了。 “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都没同我说话。你都没有留一句话给我,你,你竟如此恨我吗?”洛文山喃喃地说着,他的脸紧紧地贴着花氏的脸,摩擦着,感受她的温度。 “你是气我是不是?等你不生气了,你就会原谅我了,是不是?想容……”洛文山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他这才知道他所有的宏伟蓝图,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在花氏面前,都是笑话一场。 景流云一言不发,对着花氏的身体磕了三个头,随后,猛然站起身,抱起了洛回雪,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口。 “流云,你要做什么?”看着身穿红衣的景流云一脸冷漠,抱着他的新娘,一种不安从瑾妃的心里升腾。 景流云环顾四周,原本充满喜气的房间,如今死一般的沉寂。他低头,温柔地看着洛回雪,忽然有些眩晕,随后定了定神,温柔地对她笑着:“回雪,我带你走。”随后施展轻功,一跃便没了踪迹。 “流云,你去哪儿?”瑾妃跟在后面大声呼喊着,却没有任何回应。 洛文山起身,抱着花氏,一步一步地走了,瑾妃往前跟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娘娘,下雪了。”桑兰伸出手,接住了天空飘下来的一片雪花。雪花晶莹,接触到手的温度立刻融化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是啊,下雪了。”瑾妃抬起头,一片雪花落到她的眼皮上,融化了。 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第199章 雪花落满头 漫天的大雪很快就将所有覆盖了,天地一片茫茫。 景流云将自己的外套解下,盖在洛回雪的身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一步一步向前走。雪花落在鲜艳的红衣上,落在洛回雪的脸上、眉上、唇上,显得她更加安详。 路上人很多,都在翘首以盼。都听说了今日七皇子要纳御史府的小姐为侧妃,怎么样都要看上一看。谁料到,壮大的迎亲队伍没有看到,只见到景流云独自一人抱着一个女子,落寞地走着。 他的脸色,同这飞雪的天一样,让人觉得冷,不敢接近。 只有小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在玩闹着。他们很喜欢下雪,因为可以打雪仗。用手小心地捧起一堆雪,用力团成团,趁着小伙伴不注意,一下子扔过去。看着雪球弹碎的瞬间,由衷地开心雀跃。 可是这一切,与景流云无关。 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个世界,已经与他无关了。 此刻,他只想带着洛回雪,回到一个地方,回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也正在此时,孩子的欢闹声,一下子没了。周围的声音,也没了。 景流云站住了,他望了望面前。一个小女孩正睁着好奇地大眼睛在望着他,双手垂着,还有些雪花的碎屑正慢慢落到地上,与地上的雪融为一体。 而景流云的肩上,有着一大块的雪,经他一停,正扑簌簌地落下。 “七皇子。”正当一切归于沉寂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正由远及近。而旁边的人听到这一声“七皇子”,都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纷纷跪地大喊:“参见七皇子。” 人群中早已有个中年女人跑了出来,一把拉过那个小女孩,向景流云磕了几个头,边磕头边乞求道:“七皇子,小女冲撞了七皇子,求七皇子恕罪,求七皇子恕罪……” 小女孩被女人抱着,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用懵懂的眼神看着他。女人见景流云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淡漠,便用力打了小女孩几下,女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这一打,女人的眼中也流下了泪水,可是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下。 景流云看了看怀中的洛回雪,她安静地睡着。再看看哇哇大哭的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多年前与宫素月一起打雪仗的情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常常会将这两个女子联想到一起,仿佛是一个人。 那时素月也如这个女孩一般年纪,梳着俏皮的头发,那时也是扔中了他之后哭的。 只是,她是怕被“报复”才哭的。 当然,景流云知道,她刚开始是装哭,后来哭着哭着便真的哭了。 恍如隔世。 看着他的嘴边隐隐泛起了微笑,女人一下子愕然了。早知道七皇子喜怒无常,她不知道等着她们母女的是什么,只是抱紧了小女孩。 女孩被打了之后又被母亲抱住,立刻觉得更加委屈了,哭声更大了。 景流云为洛回雪又拂了拂头上的雪花,继续往前走了。 “七皇子……”男子终于追上了他,拉着他的胳膊,大口地喘着粗气,擦着额上的汗珠。 “你回来了?”景流云头也没回,挣脱他的手,接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男子“嗯”了一声,往前赶了两步,同他并排。 “你节哀。”一时二人无话可说,最终仍是男子开了口。 很明显他也知道,得不到景流云的半点回应。 “七皇子,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件事,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等我赶到御史府,才听瑾妃娘娘说你带着洛小姐走了。”男子的眼神带着哀伤。 一听到洛回雪的名字,景流云的心不禁又是一痛。 “云间,你走吧。”他淡淡地说着。 男子愕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覆盖住了他走过的脚印。 “回雪,雪花落满头,这怎么能算白首?”景流云喃喃道,空洞的眼神带着无尽的伤痛。 第200章 何事不同归 就这么一步一步走着,最终景流云停在了风华园的门前。 守卫见到景流云如此憔悴地出现,均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再看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女子的身上还盖着一件红衣,而二人墨色的头发已经被雪盖了不知几层。 “参见七皇子!”二人一同跪下恭敬地请安。 景流云看也没看,摇摇晃晃进了风华园,身后洁白的地上留下了两行脚印。 “七皇子今日大婚,为何会来到这里?”待景流云走远,一个守卫才敢提出自己的疑问。 另一个摇摇头,叹道:“怕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你没见到七皇子还抱着一个女子?” “我自然是看到了,只是这女子是谁,七皇子不去拜堂为何带着这个女子到风华园?这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对,这情况不妙。” “哪里不妙?” “我若是知道,怎么会同你一起在这儿守门?” 一听此言,发问的那个守卫也不说话了,清了清嗓子,站得更直了些。 到了一处,景流云便放下了洛回雪,扶她坐在长椅上,那个洛回雪常坐的长椅。洛回雪已经没有了知觉,自然坐不稳。景流云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扶好她,像是她依旧活着一般,直到她不再倒下去,又细心地为她掖好衣服。 他擦了擦眉头,落掉上面的雪,雪花已经融化,他却没有冷的感觉。他定定地看着洛回雪,却一下子按捺不住,她眉上的雪再也融化不了,覆在上面,冰冷的。 景流云心中一酸,为她拂去雪,可是没多会上面又盖满了。雪依旧飘着,仿佛在与他较劲一般,景流云有着一种力不从心的恐惧。 他握着她的手,想传给她温度,却始终捂不暖。就这么努力了几次,最终他放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也冷了,同心一般。 他垂下头,再抬头时脸上有了笑容:“回雪,我舞剑给你看,好不好?” 像她已经回应了自己一般,景流云又说道:“那你看好了。” 景流云从腰间拔出不知道何时已经收好的瀑云剑,那是他今年生辰的时候,洛回雪送给他的。也就是在风华园,在这个地方,他对她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瀑云剑,是素月生前答应过他的,却在她死后经洛回雪的手送给他。可以说,这把剑承载了他对她们最深的感情。 既然要告别,自然离不开它。景流云在心中暗暗说道。 他一跃而起,瀑云随之出鞘。一时间,风华园的树木簌簌作响,一个白衣红裤的少年身姿灵敏地上上下下,剑气逼人,将远处的水花猛烈地激起,后又重重落下,将那原本静止的白茫茫一下子打破,后又恢复平静。 景流云宣泄着满身戾气,他脑中只有一种想法,就是将内力耗尽,陪着洛回雪一起死。洛回雪走了,他在人世间的眷恋便也没有了。原本答应了花氏好好地好着,可是花氏也走了,一时间,他连活着的理由也没了。 “啊!”他忽然一声大吼,用尽全身力气向远处发了一掌,最前面的一排大树应声倒地,激起大片大片的雪花,随后整片整片地落下。而景流云一松手,从空中旋转落下,双臂轻抬,一脸释然地看着瀑云从空中落下,闭上了双眼。 第201章 你不要冲动 就在剑即将刺到景流云的时候,却忽然有了一个细碎的声音,瀑云倾斜了一下,然后稳稳地插到了地上。 景流云猛地睁开眼睛,怔了一下,随后又稍一用力,提起了瀑云。 “流云,你不要冲动。”是欧阳流风,他顾不得擦额上的汗水,一只手拍在了景流云的肩上。 “你如今还来做什么?”不听到这个声音便罢,一听到这个声音,景流云就更加窝火,一转身向着欧阳流风出招,且招招凌厉,丝毫不留情。 欧阳流风有苦说不出,他自然知道景流云为什么会如此。药是他给的洛回雪,也是他答应了洛回雪要瞒着景流云,那么他自然要短暂的离开。只有他离开了,景流云找不到他,才会相信她会真的死。也只有景流云相信她死了,其他人才会信,这才算是真正帮了洛回雪。而自己,一年后还给他一个新的洛回雪,才是对他最小的伤害。 景流云哪里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在最崩溃的时候去找他,却只找到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也正是由于他的失踪,他此生最在意的人,才会香消玉殒,毫无知觉地坐在那个长椅上。 景流云本就生无可恋,如今正好将这满腔戾气发在欧阳流风身上,欧阳流风招招避让,偶尔的几次出手也是为了自保。奈何二人功力相当,打了半个多时辰,仍是难解难分。 “回雪!”欧阳流风忽然大喊一声,景流云一愣,趁着这个时间欧阳流风赶紧出手,点了景流云的穴道。 景流云发现他骗他,顿时更加生气,可是被点了穴,动也动不了,只得怒目圆睁,眼中布满了血丝。 欧阳流风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一脸仇恨,不由得摇摇头。他捧着下巴在景流云面前焦躁地踱着步,无奈地说道:“你让我说什么好!” 景流云只是冷哼,并不说话,他如今已经身心俱疲,看着面前的欧阳流风都有些重影。 “你太冲动了!”欧阳流风又说了一句,“你若是死了,你让她怎么办?” 景流云冷笑一声,说道:“怎么办?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她已经死了。你若是早一些在,她又何至于死?” 这明明是一句骂他的话,可是在欧阳流风听来,这却是无上的褒奖。不由得嘴角挑起了一抹微笑。 可是这个笑容偏偏被景流云给捕捉到了,他愈发地心寒,不愿意再说半句话。 欧阳流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说道:“你相信我吗?” 听他这句话,似乎有着深意。再看欧阳流风的眼神,正看着洛回雪,并不悲伤。 景流云的心中升腾起了一丝希望,他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流风见他眼中有了些光亮,便提示道:“你可记得我之前救她那次,说了什么话?” 景流云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欧阳流风,他最好的朋友,正一脸恨铁不成功地看着他,这才将信将疑地回忆起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景流云的眼神忽又带着迷惑,想摇头,奈何动不了。 “你快解了我的穴道!”他吼道。 欧阳流风没有搭理他,依旧托着下巴看着他,颇带着些得意。 “你小子,快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虽然仍是威胁的语气,但是脸色缓和了不少。 第202章 难道她没死 欧阳流风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边说还边嘚瑟地冲他扮了个鬼脸,随后径自走向洛回雪,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将手搭上她的手腕。 景流云纳闷地看着他,心剧烈地跳了一下:“难道,她没死?” 欧阳流风没有理他,转而掏出一粒药丸,塞进洛回雪的口中,又给她运了气,洛回雪的口中吐出了一大口血,血喷到洁白的雪地上,霎时间染红了,像她的嫁衣一般艳。 景流云睁大了双眼,看着洛回雪又软软地倒在了欧阳流风的肩上,却没有醒来。他心内焦急,虽然对眼前的一幕很是嫉妒,但是更多的是欢喜。 “回雪没死,回雪没死。”他激动地重复着,抬腿要奔到她身畔,奈何动也动不了,顿时向欧阳流风吼道:“欧阳流风,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你是想死吗?” 欧阳流风听到他的吼声,一脸无奈,却没有看他,只是闷声回道:“七皇子,注意你的措辞。否则,本公子让你孤独终老。” 景流云愕然,心里已经将欧阳流风骂了一千遍了,可是奈何受制于人,只能低头,洛回雪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景流云终于压抑住怒火,平静地说道:“你赢了。解开我的穴道,快一些。” “到底是过惯了颐指气使的日子,不管说什么都是不中听。”欧阳流风嘀咕了一声,伸手隔空一点,景流云的穴便解了。 由于刚才悲痛欲绝体力透支,加上穴道被点,忽然能动了,腿脚却不听使唤了,景流云差一点摔了个踉跄,好在及时稳住了身体。欧阳流风看到这狼狈的一幕,不觉大笑起来。被某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声戛然而止,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 景流云一把推开他,让洛回雪靠在自己的肩上。只是,她怎么还是没有温度?刚才不是已经吐出了毒血了吗? 看着景流云焦急的眼神,欧阳流风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无辜地望着他。 “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倒是说啊,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没事了吗,怎么手这么冰冷?她为什么还是没醒?”景流云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欧阳流风耸了耸肩,说道:“七皇子,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没事了?” “你!”景流云的脸憋得通红,在他看来,欧阳流风哪一点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他最恨。他越是着急,那个无意公子就越是不紧不慢。若不是有求于他,景流云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好了,你听我说。”玩也玩够了,欧阳流风便正色说道:“你的女人中了两种毒,我想你是知道的。” 景流云点头,听到欧阳流风的话,他不由得想到了洛明霞,那个毒害洛回雪的女子。虽然她死了,但是景流云却觉得这根本不够。 “你想到了什么?”看着他忽然冰冷的眼神,欧阳流风便问道。 “没什么。你说的没错,她是中了两种毒。有一种御医查不出来,而另一种,就是洛明霞下的。”景流云一字一顿地说,没说一个字,他的眼神就愈发地冷一些。 “洛明霞,莫不是她的那个庶妹?”欧阳流风记得这个名字,心中暗自庆幸,此事与残红无关。 “是,她也死了。”景流云说道。 “什么?她下的毒,她也死了?这可真够笨的。“欧阳流风喟然长叹。 第203章 你要带她走 景流云面无表情地瞥了欧阳流风一眼,看着他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很是无语:“你想表达什么?” 欧阳流风连忙摇头,说道:“没什么,你不要误会。” “我对误会你没有兴趣,我要知道的是,回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怎么救她。” 欧阳流风干咳了一声,方才悠悠地说道:“洛明霞的毒,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解不解无所谓。” “你什么意思?怎么叫解不解无所谓。我和你说,若是她有什么差池,我反正是不会活了,而你欧阳流风,我必定会让你陪葬。”景流云的脸上寒得像能挤出冰来,欧阳流风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看看你这人,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事关你女人的生死,我怎么敢和你开玩笑?” “那你说。”景流云毫不客气。 “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欧阳流风恨恨地想着,不过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命诚可贵不是? “你可记得前次我为她解毒,用了我的血。”欧阳流风提示道。 景流云这才想起来,是的,那时欧阳流风就同他说过洛回雪之后就百毒不侵,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难怪他说洛明霞下的毒解不解无所谓,原来竟是来自这里。 不禁转怒为喜,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懂了。真的,不好意思流风,我似乎,似乎有些太过紧张。刚才真是,有些对不住了。” 欧阳流风的嘴角抽了抽,心中却在想,还似乎太过紧张,你差点将本公子灭了好不好? 可是也就一会,景流云又觉得不对劲了,追问道:“可是,刚才明明回雪吐了一口毒血,而且到现在也没醒,这又是什么原因?不是说了百毒不侵了吗?” 欧阳流风早就想到他会如此问,便反问道:“七皇子,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吐的是毒血?你瞧瞧,你瞧瞧,这血的颜色如此鲜红,怎么会是毒血?” 景流云听他如此说,也不禁又仔细看了看雪地上的血迹,果然同欧阳流风所言,是鲜红色的。 他更糊涂了,可是她为什么没醒?御医也说了她是中了两种毒。 欧阳流风背过身去,说道:“她之所以没醒是由于第一种毒的原因。我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在师傅那儿听过。你女人已经百毒不侵,但是终究伤身,我刚才用内力将堵住她心脏的那些淤血催了出来,接下来要长期调理,若让她醒来,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听此言,景流云紧张起来了:“流风,连你都说这种话,真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你给我句实话,你有多少把握?” 欧阳流风的手心有些冒汗,自己的毒,要解当然是分分钟的事。只是他既然答应了洛回雪让她假死,那便不能这么快让她醒来。而她不醒,景流云势必心神恍惚。 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而这个坑,最终埋的人是自己。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流风,你在想什么,你说话啊。”景流云边为洛回雪掸去身上的雪边问他,他认识的欧阳流风何曾这么吞吞吐吐,他越是如此,自己就越着急。 “让我带她走,一年之后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妻子。”欧阳流风一跺脚,扔给景流云一句话。 “什么?你要带她走?要一年?”景流云大惊,忍不住大声喊起来。 欧阳流风也不犹豫了,说道:“是,一年。我要好好研究。” 想来一年的时间,那什么景流殇、易轻霜、景流光都会有个解决之法了。 第204章 一年太长了 “不行,你不能带她走!”景流云立刻跳起来,他怎么能忍受离开洛回雪一年之久,而且,还是让她单独同另一个男人一起。不行,这绝对不行。 欧阳流风也来劲了,回道:“我不带她走,你救她?” 景流云一下子语塞,半晌,似乎带着乞求说道:“你就不能在这儿救她?” 欧阳流风尽量压抑自己,耐心地解释道:“七皇子,不用我说,您也知道您的身份、地位会招惹多少是非。或者,准确地说,您女人遭受如此打劫,怕与您也有脱不了的干系。您说是吗?” 景流云的心有些虚了,他岂会不知道,只是他原以为让她嫁给他便会许她一世安稳,岂料这一步棋竟让她香消玉殒,差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看着他有些沉默,欧阳流风有些后悔说的那些话了。可是他不得不说,他虽身处江湖,却也知道只有景流云处理好这些纷繁复杂的关系,洛回雪才能安全,他们才能在一起。 所以,一年,是必要的。 “一年,太长了。流风,真的太长了。”景流云是同欧阳流风说的,眼神却是望向洛回雪。她闭着眼睛,安详地睡着,仿佛世界与她无关。 “回雪,你说,一年是不是太长了?”他心中默默地问道。他明明离不开她,却还在劝说自己接受欧阳流风的提议。否则,那就不是一年了,而是一辈子。 “如果顺利的话,可能用不了一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欧阳流风不忍心了,只好让了一步。 “真的?”听到他这么说,景流云又激动起来。 “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欧阳流风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 “那好,那就以一年为期,只能比这个时间短,多一个月、多一天、多一个时辰也不行。”景流云的话异常霸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霸道中有着说不出的恐慌。 “好!”欧阳流风一点也不担心万一一年的时间治不好她。 “对了,那个洛明霞,是死了吗?”欧阳流风忽然问道,被自己的毒给毒死,他倒想知道结果。 知道洛回雪有救,景流云也愿意说些其他的了。“她并不是死于自己的毒,而是别的。她同回雪一样,死在新娘房中。” 话音刚落,景流云连忙“呸呸”起来:“说错了,不能说死。” 欧阳流风略一思考,便想到了,洛明霞很可能是同洛回雪一样,假死了。 “那……” 景流云不满地说道:“怎么,你要救她?” 欧阳流风原本是有此意,毕竟也是一条命,可是一看景流云的眼神,立刻摆手道:“七皇子,您误会了。小的怎敢救您女人的仇人?” 景流云这才算罢,他已经受够了担心,他已经发誓,任何有可能威胁洛回雪生命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救她?怎么可能! “不是最好。怕是你也救不了她了。” 听他如此说,欧阳流风的好斗心被激起了,不屑地说道:“你要不要试试?只要没断气,本公子就可以救。”言语之间不乏骄傲。 “可是她已经断气了。”景流云干脆地答道,将欧阳流风噎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想到这儿,便又想到了花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了,就此告别。”欧阳流风觉得是时候走了,便走到洛回雪的跟前,在景流云充满嫉妒的眼神中将她抱起。 “等一下!”在他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景流云拦住了他。 “怎么?” 景流云没有说话,将洛回雪的头发整理整齐,将他的衣服为她盖好。然后,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唇印。 欧阳流风说了句“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怕他再留下来便再也走不了了。 第205章 风华园之墓 在风华园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黑了,景流云方才失魂落魄地起身。想到了欧阳流风的话,他知道自己要做些事情。 不多会,门口的两个守卫过来了,景流云简单吩咐了一下,二人便依言在长椅的旁边挖了一个大大的坑,之后便离开了。 景流云摇摇晃晃地走近这个坑,解下瀑云剑,将它轻轻放入坑内,用土重新埋了起来。在这之上又立了一个碑,上书“爱妻洛回雪之墓。夫景流云立。”随后一用力,墓碑稳稳地立于大坑之上。 雪依旧在下着,景流云坐在雪地之上,手中拿着一瓶酒寂寞地饮着。身旁的空瓶子歪七扭八地躺着,散落一地。直到他没了知觉。 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七皇子府,他的床上。确切地说,是他的新房。 他与洛回雪的新房。 如果没有发生昨日的事,如今他已经同她一起了。 睁着眼睛想着昨日发生的一切,景流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口渴地紧,便挣扎着起身。 “流云,你醒了。”正在此时,瑾妃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桑兰。 “让桑兰给你梳洗一下,你这个样子,母妃看着真是难受。”景流云本是剑眉星目的明亮少年,可是如今一看,瑾妃的心不由得一紧。他的外套昨日已经给了洛回雪,唯一能说明他身份的,也就是昨日大婚的红裤。他的脸上胡子拉碴,眼睛无神,一夜之间,竟憔悴了这么多。 “我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瑾妃擦了擦眼角,说道:“昨日你带着回雪走了,母妃放心不下。想来想去,你应该去了风华园。本想着去看看你,可是,可是怕你接受不了回雪、已经故去的事实,便到你府中等候。岂料左等右等也不见你人,母妃怕你出事,便去了风华园。” 景流云“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瑾妃又叹了口气,说道:“流云,回雪去了,你该振作才是。” “母妃,我有什么理由振作?”虽然他知道洛回雪没死,可是听到欧阳流风说要一年的时间,他便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如何不担心?况且洛明霞已死,他也无从报仇。如今想想,竟然有种迷茫地感觉。 瑾妃道:“人死不能复生,母妃同你心情一样。回雪,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好不容易女儿要进家门了,却飞来横祸。母妃也难以接受。” 说到这儿,瑾妃不由得又擦了擦眼眶。 “回雪,你将她葬在风华园,可有问过你舅舅的意见?”瑾妃忽然想到在风华园看到的墓碑,便知道那是景流云所立。 “回雪是我的妻子,我将她葬在哪儿,还要征求别人的意见吗?”景流云的语气冷冷的。他知道他的那个舅舅心中并没有她的存在,因而他也不必在意那么多。 瑾妃无话可说,只得“嗯”了一声。 “好了,梳洗一下吧,你父皇要见你。”瑾妃说着便向桑兰示意一下,桑兰会意,将手中的洗脸水放下,为景流云梳洗起来。景流云就木讷地坐着,任凭桑兰摆弄。 “七皇子,请抬一下胳膊。“桑兰恭敬地说道。 景流云目不斜视,机械地抬起胳膊,桑兰为他穿好外衣。整理袖口的时候,瑾妃瞥到了一物,她印象中景流云从未佩戴过任何饰品,如今,袖口处有一物若隐若现。 她拉住他的手腕,疑惑道:“这是什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景流云略一低头,那是洛回雪的真珠手串,在她被欧阳流风带走前拿下的,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就像她陪着他一般。 他总觉得,只要这手串在他这里,洛回雪就一定会回来。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更是一个信念。 景流云没有说话,将袖口向下拉了拉,只说了句:“我们走吧。” 第206章 难测是君心 御书房,皇帝的脸阴沉着,不停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一旁的王铎不时地用余光偷偷瞥一眼。伺候皇帝这么长时间,除了登基前夜见过他如此模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 “皇上,您喝口茶吧。”王铎小心翼翼地端过丫鬟刚上的一杯热茶,看着杯中的茶叶恣意地舒展着,王铎有了种煎熬的感觉。 仿佛那杯中的是他自己。 不知道是想得太入神了没听到还是什么原因,皇帝仍一直转着玉扳指,迟迟没有去接那杯茶。茶杯就在王铎的手中一直举着,很是尴尬。 “皇上……”王铎那阴柔而又小心的声音又喊了一遍,皇帝这才回过神来。 见皇帝看着他,他这才满面笑容地说道:“皇上,您喝口热茶吧。”说着将那杯茶又递地近了点。 皇帝喝了一口又放了下去,若有所思地说道:“通知七皇子了吧?” 王铎忙答道:“回皇上,今早奴才就已经去了七皇子府上宣了您的口谕。想来,七皇子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皇帝“嗯”了一声,又问道:“瑾妃呢?” “瑾妃娘娘正巧在七皇子府上,是娘娘接的旨。” “哦?她怎么在那?”皇帝疑道。 王铎忙道:“回皇上,听娘娘说,昨夜七皇子大醉,娘娘好不容易找到他,这才带回府中。奴才也见了,七皇子形容憔悴,满身酒气地躺在榻上,同之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奴才差点都不敢认了呢。” 皇帝道:“接着说。” “是,皇上。奴才就把皇上召见的口谕向瑾妃娘娘宣了,娘娘说会同七皇子一起来御书房面圣的。然后奴才就去御史府宣旨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那洛回雪呢?” 王铎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结结巴巴地答道:“洛、洛小姐、不是、不是已经香消玉殒了?” 皇帝挑了挑胡子说道:“不是说被流云给带走了吗?” 王铎恍然大悟,原来皇帝说的是这个。便叹了口气道:“听御史府的人说,七皇子是带走了洛小姐的尸体。至于带到哪儿了,奴才就不知道了。而在七皇子府,奴才并未见到洛小姐,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她。” 皇帝凝眉思索,没有说话。 “王铎。”皇帝若有所思地喊了他一声。 王铎本在想着刚才皇帝的话,忽听他喊自己,连忙应道:“回皇上,奴才在。” “你跟了朕多久了?”皇帝问他。 王铎细细想了一下,放才笑着说道:“奴才还八九岁的时候就跟着皇上了,算来也有近三十年了。” “都三十年了,这日子可真快啊。” 王铎忙附上说道:“可不是?连七皇子都大婚了呢。” 说了这句话,王铎脸色一变,便不再接着说了,转而招呼丫鬟给皇帝又去续了一杯水。 “你觉得,朕是不是做错了?”皇帝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王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怔住了。 “你但说无妨。”皇帝见他面有犹疑,便又说了一句。 王铎跟了他这么久,怎会不了解他的性格。顿了顿方又满面笑容道:“皇上思虑周全,怎么会做错?假以时日,相信七皇子必定会了解皇上的苦心。” 皇帝点点头。 第207章 人也到齐了 “皇上,瑾妃娘娘与七皇子到了。” 王铎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瑾妃与景流云正往御书房走,连忙通报。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提起了一口气。 瑾妃与景流云到了皇帝跟前,行了礼。 皇帝微微抬手,二人便起身了,坐到了一旁。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景流云见皇帝一直没说话,便问道。他的脸色没一点表情,声音也是冷淡至极,仿佛是厌恶极了这个地方,厌恶极了眼前的这个人。 皇帝微微一怔,抬眼看了他一眼。瑾妃一见,连忙说道:“流云,父皇还不是关心你?你虽然伤心,需知道父皇与母妃也同你一样。” “是吗?”景流云依旧冷淡的语气,让皇帝不由得生气,可还是按耐住了。 “流云,洛小姐的事是个意外,你还是要想开些。” “意外?”景流云反问道。 他虽然知道洛回雪中毒的事情与皇帝无关,但是他心中一直怨恨,怨恨皇帝将洛回雪指给他做侧妃。这也是他一直觉得愧对她的地方。 如今,她虽然被欧阳流风带走医治,可是一年的时间,纵使他真的忍得住不见她,可是谁能确保一年之后到他面前的还是一如从前的洛回雪呢? “流云,朕念你丧妻之痛,故而不与你计较。可是你若一直如此,朕绝对不会纵容。” 皇帝的话已然不客气了,瑾妃听出了之中的厉害,想打个圆场,可是一碰到皇帝看着她的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心中有些发毛,话到嘴边便咽下去了。 可是景流云却并不怕,他此时心如死灰。一听到皇帝的话,他立刻激动了。 他直直地盯着皇帝,不紧不慢地说道:“父皇怕是说错了。儿臣怎么是丧妻之痛,您把回雪指给儿臣做的是侧妃。” 皇帝的脸上凝了一层冰霜,眼看就要发作,王铎忙说:“皇上,洛御史来了。” 说话间洛文山到了,他眼神呆滞,行动迟缓,机械地行了一个礼,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说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一抬手,洛文山却仍跪在那里。 “洛御史,皇上让你平身。”王铎又提醒了一声,洛文山这才起身,站在一旁。 看到了瑾妃和景流云,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好了,人也到齐了。王铎,你先下去吧。” 王铎一怔,便告退了,出去的时候将御书房的门带上了。 “洛御史,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节哀。”虽然是安慰的话,可是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冷冰冰的。 “谢皇上关心。”洛文山机械地答道。 皇帝“嗯”了一声,紧接着问道:“喜事变成丧事,这实在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凶手,可抓到了?” 洛文山抬头,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只得说道:“皇上,那是小女一时糊涂,小女也已经自食恶果,还请皇上不要再追究了。” 景流云不禁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洛明霞自食恶果,这简直太便宜她了。 “朕听说,洛小姐中的是两种毒,二小姐也是一样,所以,有没有让太医再好好查查?” “回皇上,御医也束手无策。”洛文山实话实说。 “洛小姐怎么说也是七皇子的侧妃,皇宫御医很多,朕觉得可以再多召些细细查看一下,虽然不能令洛小姐死而复生,但是总归能找出幕后黑手。”皇帝接着说道。 “不必了。”景流云断然拒绝。 第208章 你是怎么看 皇帝一听,冷冷地看着景流云,足足有十秒钟,方才不动声色地说道:“流云,你就不问问洛御史的意见吗?” 景流云的脸上没有丝毫胆怯,只是说道:“不必了。” 皇帝一拍桌子,大怒道:“混账!洛回雪死于非命,这件事并不是你不追究就可以的。”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追究,别人也没资格追究。”景流云的不甘示弱真的激怒了皇帝,紧接着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伤口,流着血的伤口。 然后,一个清脆的声音,杯子碎落的声音。 皇帝竟然用杯子砸向他。 瑾妃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她想去为景流云擦伤口,可是手停了一下,又没有上前,而是跪倒在皇帝面前哀求道:“皇上请息怒。流云是太过伤心才会出言不逊,他并不是要顶撞皇上。皇上您要原谅他这一次。” 皇帝冷冷地问道:“是吗?” 瑾妃忙说道:“是啊皇上。”说完赶紧劝景流云:“流云,还不赶紧向父皇认错!” 在瑾妃的拉扯下,景流云才跪下,冷冷地说道:“请父皇息怒。” 皇帝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让他起身。 转而问向洛文山:“洛卿,你是怎么看?” 洛文山有些迟钝地抬头,并没有回答皇帝的话。 “洛卿。”皇帝的语气又加重了,瑾妃忙推了推洛文山,焦急地提醒道:“哥哥,皇上在问你话!” 洛文山被瑾妃一推,这才抬起头,喊了声“皇上”。 “洛卿,朕问你,你想不想查出你女儿的死因?” 洛文山迷茫地望着皇帝,口中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皇帝摇摇头,接着说道:“你的女儿是死了,你想不想查出来害死她的凶手?” 洛文山依旧迷茫,顺着皇帝的话说道:“凶手?凶手也死了。明霞也死了……” “明霞不是真正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你可愿意查出真凶,还你女儿一个公道?” 皇帝实在不愿意浪费时间了,他也知道洛文山受此重创,已经神智不清,便不如直说。 景流云不禁望向了洛文山,洛文山是洛回雪之父,若他执意追查,自己若一味阻挡,怕也是难以阻拦。可是若是追查下去,就必然会发现洛回雪的墓中实际只是一把瀑云剑。那时,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大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洛文山,只有他自己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凶手是明霞,明霞也死了。”洛文山始终重复着这句话,这让皇帝的脸色很是难看。 “洛文山,朕已经说了,凶手另有其人,你女儿洛明霞不过虚担了这个名罢了。你到底要不要查?” 听皇帝明显发怒的声音,洛文山的身体不由得震了一下,睁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瑾妃担心,小声说道:“哥哥,我也想知道回雪的真正死因,倒不如查清楚也好。” 景流云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想不到瑾妃也要查,这要如何是好。 岂知洛文山摇头。 “想容已经死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洛文山说完了,又低着头,像是这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他的想容死了,他的世界也就崩塌了。 “想容死了。”随着这四个字从洛文山的口中慢慢地说出,他的眼角终于湿了。 第209章 我也要走了 瑾妃幽幽地忘了洛文山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皇帝的眼中也是一种幽幽的光,姑且让他们先回去了。 “流云,你先走吧,我找你舅舅还有些话说。”瑾妃向着景流云说道,景流云本也无意同他们一起,正巧有了个由头,便点头告辞了。 “娘娘。”桑兰早已等候在御书房外,见瑾妃出来了,便迎上前去。 瑾妃点头,将手伸向桑兰,桑兰便扶着她往芳阑宫走。洛文山跟在她们身后,慢慢走着。 “桑兰,你去泡壶好茶来,本宫与洛御史有些话要说。” “是,娘娘。” 待她走后,瑾妃指着一张椅子,说道:“坐吧。” 洛文山依言坐下,仍是垂着头,木雕泥塑般,一句话也不说。于他,仿佛也没什么要说的。 “她已经走了,你总是要活下去的。”瑾妃安慰道。她看多了精明冷酷的洛文山,从未见过他这样。 “我也要走了。”洛文山说着,却并未起身。 瑾妃面色一凛,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我也要走了。”洛文山又重复了一遍。 瑾妃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竟为了她到如此地步?你竟丝毫不顾及、不顾及……” 瑾妃的脸涨得通红,但是终究不顾及什么,她没有说出来。 半晌,方才幽幽说道:“你竟丝毫不顾及自己。” 洛文山冷笑道:“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都不在了,我要这些有什么意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瑾妃忽然很委屈,但是在他面前,她终究还是维持住了雍容。 “娘娘,茶来了。”桑兰的到来刚好打破这尴尬至极的气氛,瑾妃忙回过神来,接过茶饮了一口。冬日的暖茶带着清香,虽然瑾妃并未尝出这甘香,却也稍微缓解了她的寒冷。 心,应该稍微暖了一些吧? “好了,你下去吧。”瑾妃吩咐道。 “是,娘娘。”仍是不卑不亢的声音,只是走之前不觉得多看了洛文山一眼。 “文山,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瑾妃叹了口气,向着他说道。 这一声称呼,让洛文山不由得抬头,后苦笑道:“娘娘,您不该这么称呼。” 瑾妃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洛文山冰凉的手。洛文山赶紧抽出来,四周望了望,站起身后退了几步说道:“娘娘,请自重。” 瑾妃冷笑道:“自重?你让我自重?” “是,娘娘。”洛文山不敢抬头,似乎有些心虚。 “当年你要升官发财的时候,怎么不让我自重?如今,倒要我自重了。”瑾妃的胸口忽然觉得很是憋闷,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全部都出来了。只是,待到要好好说的时候,她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是我不对。”洛文山叹了口气,很是歉疚。只是,又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想容。” “你既然心中只有她,你便不该招惹我!”瑾妃尽量压低声音,可是仍然掩盖不住内心的愤慨。 “是,我知道。只是感情这回事,并不是说得清楚的。你知道的,你一直是我妹妹。”洛文山的眼神有些闪躲,可是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不过在瑾妃看来,这完全是他的托辞,借口,她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妹妹?我是你妹妹?”瑾妃忽然笑了出来,她背过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水受了震动溅了出来,溅到了瑾妃的脸上。乍一看,竟像是泪水。 第210章 微臣告退了 “我竟不知道,我原来只是你的妹妹。”瑾妃坐到他的身边,看着洛文山的脸。 “难道不是吗?”洛文山反问道,眼神倒有些淡然了。 “是,我是。我是爹的养女,但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你。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进宫。你都明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说?”瑾妃自顾自说着,掩饰不住的伤心。 “我难道没有帮你吗?若不是我,你又如何让七皇子拥有当今的地位?这些陈年旧事,便都不要再提了。” 洛文山的话让瑾妃的心不由得一颤。有些事已经深埋于心底,如今一旦被挖出,总是有些心惊胆战。 “你是威胁我吗?”瑾妃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洛文山摇头,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为什么要威胁你?不管如何,你我的曾经是不可磨灭的,我不会拿这些要挟你。而且,我心已死,并不想再争什么、再抢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要随她而去?”瑾妃的声音颤抖着,手也有些抖,难以置信地望着洛文山。 “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只爱她一人。她走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待我办完她的后事,便也到时间了。”洛文山平静地说着。 “你既如此爱她,为什么现在不死?”瑾妃忍不住爆发道。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洛文山会喜欢处处不如自己的花氏,竟然还会愿意为了她而死。而自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却始终不愿意正眼看自己一眼。 或者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想来,自己对他痴心一片,好笑至极。 “我从未让想容受过委屈,即使她死了,也一样。她一定要入土为安,我才能放心地去找她。”说到这儿,洛文山的眼中露出少有的柔情。 “我不许你这么对她,我嫉妒她!”瑾妃用力摇着洛文山的肩膀,眼中迸着火。洛文山任由她摇晃,似乎并不在意。 “你听见了吗?我不许你去找她。你要好好地活着,即使你的心不在我这儿,我也要你活着。你要陪着我,永远陪着我。不管是以什么名义,哥哥也好,情人也罢。你听到了吗?”瑾妃吼着,她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你这是何苦呢?你明知道这些都是没意义的。我并不值得。”洛文山苦笑道,他自认为对她并不好,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妹妹会如此痴恋他。 “我不管,我就要这样。这件事你只能听我的!”虽然是命令的语气,但是却近乎哀求。 “文芯,你醒醒吧。”洛文山拿下她的手,站起了身,背对着瑾妃说道:“外臣不能进宫太久。娘娘保重,微臣这就走了。” 看着他毫不留恋地离去,瑾妃的眼睛红了。他背影的决绝,让她的心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 瑾妃的心中呐喊着,纵使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可是她却放不下他。 眼前的背影高大、挺拔,是她一直依恋的人,为什么会这么亲切,而又这么陌生?他离她那么近,又离她那么远。这几步的距离,像是一道永远跨越不了的鸿沟,将她狠狠地挡在他的身后。 从她第一次被爹带到家中,见到了这个玉树临风的哥哥,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了。本来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却没想到出现了花氏,洛回雪的母亲。更没想到,花氏会成为他的妻子,她的嫂子。 心如死灰之际,他请她帮他,那屈指可数的柔情让她的心又蠢蠢欲动了。为了他的前途,她便进宫成了皇帝的妃子。可是风光的背后,是一个人的酸楚,是她得不到的人。 后来,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自己,他使了些手段,她本来就优秀的儿子少了些对手,成为了众皇子中的佼佼者。她也知道这是利益交换,可是却宁愿想成是他为了她。 一厢情愿,何尝不是一场爱而不得的辛酸,何尝不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心理补偿。 瑾妃想不下去了,她猛地向前跑去,在洛文山即将打开门的刹那,将他拥住了,一句话也不说。 洛文山站住了,由她拥着而无动于衷。两个人就这么站着,沉默着,怕因为一个动作、一句话打破这尴尬,从而引向一个不可自拔的深渊。 洛文山叹了一口气,轻轻拿开瑾妃的手,慢慢说道:“文芯,放下吧,皇宫才是你的归属,而不是我。” 瑾妃摇头,望着眼前朦胧的他,她知道这次放他走了,再见他怕是他的葬礼了。她不放手,紧紧地抓着洛文山的手。 洛文山环住她的肩,终于拥住了她。瑾妃一愣,忍不住哭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年,她终于能靠在他的肩头,像个孩子一般恣意地哭着。 洛文山安慰道:“不哭了,你是个大人,是个母亲,知道吗?” 瑾妃不说话,只是哭着,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脆弱,此刻,她想顺着自己的心。 洛文山轻拍她的后背,叹着气。他知道是自己负了她,可是他却身不由己。 爱上了一个人,心中便只能有一个人,否则便是对爱情的亵渎。对花氏的一心一意,是他这辈子坚持最久的事情,也是最无悔的一件事。 “文芯,听我说,好吗?”洛文山难得的柔声,让瑾妃更是止不住地哭,半晌,才止住泪水,轻轻点了头。 “这样才对。”洛文山赞道,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初见她的时候那般,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你以后事事要小心,万不可如之前般张扬跋扈,知道吗?”洛文山的语气带着些担忧,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让他记挂,怕也就是这个妹妹了,虽然她从未将自己当哥哥。 瑾妃点头,又哭了。 “你看你,刚说过,怎么又哭了。”洛文山笑着,又小声说道:“皇上,可能知道了我们的事。今日,他是要借题鹬蚌相争。” 一听此言,瑾妃猛地抬头,讶异道:“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懂。” 洛文山摇摇头,说道:“我入朝为官这么多年,对于皇上还是了解的。为了你和流云,今后务必小心谨慎。” 瑾妃听他说得模棱两可,便想要问清楚,洛文山摆手道:“不要问了,问得越多,你们越不安全。记住,你是瑾妃,我是御史。仅此而已。” “记住了吗?”洛文山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直到瑾妃点头了,他才算了。 用力将大门打开,洛文山俯下身给瑾妃行了一个大礼。大声说道:“娘娘,微臣告退了!“ 瑾妃怔住了,末了,微微一抬手,朗声说道:“洛御史一路走好!“ 洛文山的身形一震,起身,转头,大步离去。 瑾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眶又渐渐红了。这一次,没有哭。 第212章 你没有救她 洛回雪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被子很薄,还带着一种淡淡的香,给她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只是,头,有些晕。 她觉得很累,就像沉睡了很久,很久,还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可是梦里是什么,她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她睁大眼睛,尽力回忆着。 “你醒了?” 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洛回雪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欧阳流风。他一袭白衣,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种很清冷的感觉。 他此时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淡淡地望着自己。 “嗯,醒了。这是哪里?”洛回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坐了起来。 “无意宫。”欧阳流风吐出三个字。 原来是无意宫。洛回雪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到这个地方。刚要穿鞋子,就被欧阳流风阻止了:“你刚解了毒,不宜下床走动,还是躺着吧。” 解毒?洛回雪这才想了起来,欧阳流风是为了帮自己假死才带自己来到无意中。 “谢谢你。”她感激地说道。 欧阳流风不怀疑她的真诚,故而简单地点了头。看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光彩,便放了心,接着说道:“我给你的药不会伤身,你再休息几日就无碍了。” 洛回雪自然信他,否则怎会求他帮忙,因而又冲他点了头。 忽然想到了洛明霞,心中有些慌,连忙问道:“欧阳,除了你给我的药,我还中了洛明霞的毒,她说……” “你放心,你早已百毒不侵,她的毒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欧阳流风打断她的话,径自说着。 “对了,我为什么会百毒不侵?”她又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欧阳流风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有些无语地笑道:“这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本公子说过的话都是废话吗?算了,本公子也不想多说,简而言之一句话,上次为你解毒用了我的血,你自然百毒不侵。” 洛回雪记起来了,只好陪笑道:“那真谢谢你了。” “嗯。”欧阳流风很明显不愿意再同她进行这些没意义的话题,因而敷衍了一声,又重新坐到了一旁。 想到他刚才提到的“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洛回雪的脸红了。她立刻想到了景流云,心内一痛,又不敢接着想下去了。 “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欧阳流风不禁问道。 洛回雪沉思了一会,问他:“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你是想问谁?”欧阳流风皱皱眉,明知故问。 “我娘,还有、还有流云。”洛回雪艰难地说道。 她自然之道她的死势必会引起一场大乱,说不准还会有人受到牵连。 欧阳流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同流云说了,要用一年的时间医治你,所以就带你来了无意宫。” “什么,一年?难道我已经沉睡了一年?”洛回雪大惊道。 “你想什么呢,宫大小姐?凭本公子的本事,难道你真的以为要用一年的时间才能解了你的毒?对你根本没作用的毒?” 欧阳流风几乎是用吼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洛回雪这很明显是质疑他的医术,这是他根本不可能容忍的事情。 洛回雪有些结巴了,她倒没有想到欧阳流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而解释道:“我怎么、怎么能是这种意思?我只是、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要那么同他说?” 欧阳流风甩了一下头发,不屑地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一年比较顺口而已。” “你!”洛回雪当时只是想让欧阳流风帮她避避风头而已,想不到这风头竟然要避一年。 “你什么?” “你、当真、是个人才。”洛回雪努力保持着笑容。 “嗯。”不管这是夸他还是损他,欧阳流风就姑且选择第一种来信了。 “对了,我们当初明明说好是要假死,你如此同流云说,不就是告诉他我还活着吗?”洛回雪挠挠头,这与当初的计划不一致。 “我不同他如此说,他要是死了,你会拉我陪葬吗?”欧阳流风没好气地甩了她一句。 “这……”洛回雪一时语塞,小声说道:“这还真的会。”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太清,欧阳流风只好再问了一遍。 在人家的地盘,洛回雪岂会不识时务,因而便搪塞过去了。想想,心中有些酸酸的,小心翼翼地问道:“流云,他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看到你那样子,我又没出现,加上太医的诊断,他只能相信你死了。唉。” 欧阳流风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洛回雪那忐忑地眼神,便也不忍卖关子了,接着说道:“恰逢一场大雪,他就抱着你从御史府一直走一直走,并不是回到七皇子府,而是带你到了风华园。” “风华园?”洛回雪喃喃道。 “是。”欧阳流风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带你去哪里。等我赶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你靠在木椅上,流云在舞剑。漫天雪花,片片飞落,落在你的肩上,落在他的剑上。多美的一幅画。” “可是,你却不知道,在剑落下的一刹那,流云闭上了双眼。他想自杀!”欧阳流风的眸子中充满了痛苦,洛回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你放心,他没事。”他又说道:“幸好我及时击开了那柄剑,救了他。” 洛回雪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有说话。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你没死了吗?”欧阳流风问道。 洛回雪点头。 “那他没有怀疑?”她紧接着问道,心扑通扑通跳。 “没有。那种状态下,只要你还有活的可能,他又怎么会追究这么多?况且,他早已将洛明霞当做是凶手,我又何必再提其他?况且,你有你的身不由己。” 除了“谢谢”,洛回雪不知道说什么。 “洛明霞中了你的毒,现在怎么样了?”洛回雪问他。经历了这一次生死,再谈起洛明霞,她也有些释然了。 “她死了。”欧阳流风平淡地说道。 “你没有救她?”洛回雪有些奇怪。 “我问什么要救她?”欧阳流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是奇怪,居然有人会关心自己的仇人。 “没什么,没什么,死了也好。”洛回雪说道。她并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欧阳流风的袖手旁观正好让她少了一个麻烦。 “那,我娘呢?她怎么样了?” “你问得太多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再休息一会,稍后我会让人来带你用饭。”丢下一句话,欧阳流风便移步了。 洛回雪摇摇头,对他有些无语,想了想,还是又躺下了。 第213章 纤云逢素月 待到被唤醒,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洛回雪听到有人在唤着“小姐”,声音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像极了一个人,顿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道:“难道我在做梦?”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可是那声音分明又多了些委屈,不再满足于唤她,又伸出手去推她了,边推边喊道:“小姐,你是小姐吗?快别睡了,快醒醒了……” 洛回雪这才意识到不是梦境,猛地睁开眼。只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像是在找什么。 洛回雪猛地起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把抓住眼前的女子,大惊道:“纤云,你怎么在这里?你是纤云吗?” 不待女子回答,洛回雪一下子哭了,将女子抱住了,边哭边捶打着她的后背道:“纤云,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为什么不找我,你可知道,我好想你。纤云,我好想你……” 女子被她捶打地不住地咳嗽,差点背过气去,听到她猛烈的咳嗽声,洛回雪这才住手,抓着她的双肩仔细地打量着。 同她一样,女子也在打量着她,她颤抖着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洛回雪一愣,喃喃道:“纤云,难道你不是纤云?我认错人了……” 她的眼中掩饰不住的悲恸,原以为纤云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原来,竟是空欢喜一场。想到这儿,洛回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低声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岂料女子哭了,她一下子抓住了洛回雪的手,喜道:“我原以为公子是逗我的,想不到,你真的是小姐。小姐,你没有认错,我是纤云,真的是纤云。我没有死,是公子将我救了,带我来了无意宫。” “什么?”洛回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拧了自己一下,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觉得眼见的、耳听的,都如做梦一般。 “小姐,我是纤云。” 纤云显然承受不住如此惊喜,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洛回雪望着她,这个从小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姑娘,百感交集,再也受不了了,二人相拥在一起。 擦干了眼泪,二人双双坐在床上,手拉在了一起。 “小姐,你怎么变成了洛小姐的模样,公子同我说,你现在是洛文山的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纤云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提了这个问题之后,她忽然“哦”了一声,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你这丫头,哦什么?”洛回雪显然不明白。 纤云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洛回雪的脸上摸了又摸,弄得她痒痒的,只好拿下她的手,颇有些无语。 纤云却不放弃,依然伸手到她的脸上。 洛回雪被弄得莫名其妙,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奇怪?我脸上有什么?” 纤云解释道:“小姐,我在看你脸上是不是贴了人皮面具。” 洛回雪真的是无语了,又好气又好笑道:“姐姐和你说,这张脸绝对是真的,如假包换。” 这下纤云陷入了迷茫,小声说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么变成了洛小姐,可是你分明是小姐。” 洛回雪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从小到大一直这个模样,让她哭笑不得。 “欧阳没有同你说嘛?”洛回雪问她,或许欧阳能解释。 纤云摇摇头,说道:“公子没说。只是同我说这间房里躺着你。可是我到了一看,躺的是洛小姐。所以我来唤你啊,你要是认出了我,那便是我家小姐。” 洛回雪又被她逗乐了,说道:“洛小姐也认识你啊。” 纤云一拍脑袋,说道:“是哦,我没想到这一层。” “那你就断定我是你家小姐了?”洛回雪很喜欢看她这被捉弄的样子,便又问道。 纤云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说了一句:“公子说是就一定是。” “哦?你这么相信你家公子?”洛回雪接着逗她。 “是啊,我当然相信公子。”纤云的眼神很是清澈,看得洛回雪心中很是感慨。想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种眼神了。 看她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纤云又摇了摇她,问道:“小姐,你是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洛回雪回过神来,玩笑道:“你现在有了公子,就不要小姐了?” 纤云连忙摆手,着急地说道:“怎么会呢?公子是纤云的救命恩人,小姐是纤云的家人。除了小姐,还有老爷,少爷,都是纤云的家人。” 看着她着急解释的样子,洛回雪不由得笑了,心不觉得温暖起来。 “小姐,你可见过老爷和公子?他们怎么样了?” 想到宫一和宫明河,洛回雪也不禁思念起来。 “爹爹和哥哥在边关作战,尚未还朝。” “老爷和少爷不会有事的,小姐,你放心吧。” 终究是跟了自己那么久了,这个丫头总是能了解自己的心事。可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又如何能一件件、一桩桩地细细说来? 轻轻叹了口气,洛回雪的心中却没有任何轻松。不知道边关情况如何,易轻霜又如何了? 洛回雪忽然想到了景流殇,那个在她大婚前威胁她的男子。那双时而阴冷的眸子。 不觉得打了个激灵。 “小姐,你是不是冷?”纤云见她有些发抖,便去倒了杯热茶给她,洛回雪接了过来,小口地喝着。 “纤云,你过得怎么样?”洛回雪见她穿着清雅,肤色雪白,便知道在这无意宫,她过得应该不差。可是她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 “小姐,你放心,我过得很好。公子和宫主对我都好。”纤云知道她担心自己,便实话实说。 “宫主?” 洛回雪只知道这无意宫有欧阳流风这个无意公子,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宫主。 “是啊,宫主是公子的师姐。不过前段时间出去了,现今还没回来呢。”纤云解释道,不过她不确定洛回雪是否听说过。 “你是说残红?”洛回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看到纤云肯定的眼神,这才明白了,便“哦”了一声。 “小姐你见过宫主?她对我很好,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告诉她,你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小姐。” 洛回雪只好笑着点头,怕是残红并不欢迎自己吧。 “好了,小姐,我们去用饭吧,公子还在等着呢。”纤云催促道,不由分说地为她更衣。洛回雪这才意识到,纤云早已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第214章 你能同意吗 在纤云的帮助下,洛回雪很快就装扮一新,她甚至有了种当初在骠骑大将军府的错觉。 二人心中都有很多问题,却都没问。毕竟来日方长,如今能相逢,就已经足够感激上苍了。 洛回雪下意识拉住纤云的手,纤云连忙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笑。虽然小姐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但是只要她是她,只要她还活着,她就开心。 这是洛回雪第一次观察无意宫。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处殿宇,却没想到如此纵横交错。若不是有纤云领着,怕真是找不到地方。 “小姐,这是主殿。”顺着纤云的手,洛回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殿门上高高挂着一块匾,上书三个字“寻意殿”。再往里看,洛回雪只觉得很是晃眼。 “这里真是奇怪。”洛回雪自言自语道。 “小姐可是觉得这殿内的布置很是不习惯?”纤云不由得笑道。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冷。”洛回雪说的是感觉,整个寻意殿给她的感觉就是冷。 “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不仅是寻意殿,整个无意宫都是这般。这里的颜色以白色为主,所以会有冷的感觉。” “原来如此。”洛回雪这才注意到纤云的衣服也是以白色为主,少了之前的娇俏,多了一些清冷。 “姑娘好。”旁边走过来一队女子,均向洛回雪欠身行礼,洛回雪赶紧报之一笑,这些女子又飘然而去。 “她们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洛回雪觉得不可思议,因而问道。 纤云答道:“公子早已吩咐过,小姐是他的客人,所以这些姐姐才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洛回雪明白了。 “小姐,我听这里的姐姐说,这是公子第一次带外人来这里,而且还是女子。” 看着纤云调皮的笑,洛回雪不禁摇摇头,用手点着她的脑袋。 “纤云。”一个清亮的女子边喊边走了过来,纤云一见,忙亲热地上前喊道:“思洁姐姐。” “你怎么还在这里,公子不是让你领着姑娘去用饭了吗?”思洁嗔怪道,又到洛回雪处说道:“姑娘,公子在等您。” 洛回雪连忙说道:“那就有劳思洁姐姐了。” 思洁明显一愣,随即又笑道:“姑娘客气了。请跟我来。” 洛回雪一路跟着思洁,边走边打量着无意宫的环境。果然如纤云所说,这宫中的布置以白色为主。看得多了,也不觉得冷了,倒觉得干净。 “你来了?”见她们来了,欧阳流风便起身迎了过来。 “公子。”思洁同纤云一起,向欧阳流风行了一礼,欧阳流风抬抬手,淡淡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二人告退,纤云临走的时候朝洛回雪吐了吐舌头。洛回雪向她挥了挥手,心中很是踏实。 欧阳流风示意她坐下,说道:“好了,吃饭吧。” 洛回雪点头,拿起筷子,再一看,桌上的饭食虽然菜色不多,但是都是她爱吃的,不觉得食欲大开,不待欧阳流风招呼,便大快朵颐。边吃还边招呼欧阳流风道:“欧阳,你赶紧吃,不要客气。” 欧阳流风被她的模样给惊住了,皱着眉看着她的筷子在飞动。 洛回雪是真的饿了,根本没在意到欧阳流风的表情,待到她吃个半饱,这才有时间停下来喝口水歇会。 “这饭菜真不错。”她不由得赞叹,待再次伸出筷子犹豫着先吃什么的时候,才发现欧阳流风怔住了的样子,不由得奇怪起来。 “你怎么不吃?”她问道,“这么好吃的菜居然不吃,真是浪费。”刚说完这句话,接下来她就后悔了,这怎么能怪他不吃,这明明是菜已经被她吃得差不多了。 欧阳流风看着她尴尬的样子,想笑又憋着了,说道:“这饭菜看来很合你的口味。” 洛回雪喝了口汤,说道:“嗯,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菜了。” “这是纤云特地为你做的。”欧阳流风说道,边说边盛了一些汤,径自喝着。 “纤云做的?难怪这么好吃。”洛回雪赞叹道,“真不愧是从小就跟着我的。” 欧阳流风的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他很看不上洛回雪这自卖自夸的样子,仿佛这世间任何的好都能与她或多或少地扯上一些关系。 “公子。”纤云手中端着一盘糕点过来了。 “好了,放下吧。” 欧阳流风似乎永远都是这种淡淡的语气,洛回雪也向纤云点了点头,纤云便自然地退下了。 “尝尝这糕点。”欧阳流风将糕点朝洛回雪的面前推了推,她拿起来便吃。待到这一盘糕点底朝天的时候,她才满足地说道:“吃饱了。” “不容易。”欧阳流风自言自语道。 “啊?什么不容易?”洛回雪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便问道。 “让你吃饱真不容易。”欧阳流风将汤喝掉,才幽幽地吐出这么一句。 洛回雪柳眉一竖,说道:“怎么,这才一天,欧阳公子就觉得本姑娘吃得多了?” 欧阳流风摆手道:“宫小姐多虑了。我无意宫虽然比不得将军府,但是凭宫小姐一人,还是吃不穷的。实在不行,记在七皇子账上就行了。”说完就笑了。 洛回雪撇着嘴瞪了他一眼,随后一想,又叹了口气,说道:“宫素月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洛回雪。” 欧阳流风不以为然地说道:“非也。宫素月并没有死,洛回雪也并没有活着。” 洛回雪迷茫地看着他,又见他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怎么样,在我这无意宫看到故人,是不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洛回雪点头,当她看到纤云的时候确实是百感交集,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再见她,因而由衷地说道:“谢谢!” “我与流云情同兄弟,说这话便是客气了。”欧阳流风道。 洛回雪自然知道,只是除了谢谢,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欧阳,其实,我想去一趟边关。你能同意吗?”洛回雪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欧阳流风倒没有多诧异,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并不是我的囚犯,你想去哪儿,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可是……” “你有顾虑。”他毫不隐晦地指出。 “是。”她毫不隐晦地承认。 第215章 为何还要去 “既然有顾虑,为何还要去?即使你去了,又能改变什么?”欧阳流风说道。 洛回雪一怔,欧阳流风的话她没办法回答。是啊,她若是去了边关,又能做什么?难道景流光看在她的份上不追究宫明河吗?难道她去了景流光同宫家父子就能摒弃前嫌、共同对敌吗? 更何况,她又哪儿来的立场?在宫家父子眼中,自己是洛回雪,是杀害他们女儿和妹妹的凶手。 剪不断,理还乱。 “那我要怎么做?原本以为一死可以避开这些,却没想到什么都没解决,反而还更加乱了。”洛回雪幽幽地说道。 欧阳流风摇头道:“却也不全是这样。至少你摆脱了景流殇。不是吗?” 想到景流殇,洛回雪更觉得棘手了。她不由得想到了易轻霜。 “欧阳。”洛回雪喊道。 “嗯?” “你觉得景流殇会对轻霜怎么样?”洛回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并不认识他。不过如果我是他,我会借以搅弄风云,让流云与景流光反目,坐收渔利。”欧阳流风漫不经心地说道。 洛回雪心一惊,她也是怕如此。不过还是抱有些侥幸,问道:“可是他有恶疾,说句难听的话,我都怀疑他还能活多久。这样的人,搅弄风云又有何意义?” 欧阳流风不以为然,说道:“这是你的想法。于他这样的人,应该会对所有人都抱有敌意。关于他,我也听过一些传闻。自幼丧母,身患恶疾。你想想看,同样是皇子,流云与景流光风光人前,而他只能偏居一隅,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混混度日。他怎么会甘心?或者说,他可能甘心了这么多年,然后某一日,他会觉得如此不值得。那么倒不如孤注一掷,为自己的尊严,为自己的存在。” 洛回雪静静地听着,她觉得欧阳流风的话很有道理。 “那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欧阳流风嘴角一扬,反问道:“你觉得呢?” “最起码现在他已经成功地打击了流云。” “是。你是流云的软肋,他无疑看得非常准。我之所以告诉流云我会治好你,无外乎也考虑到这一点。否则,你们俩只能做对死鸳鸯咯。” 洛回雪脸上一红,点点头。 “那他如何打击景流光?莫非他是想各个击破?” 欧阳流风摇头,说道:“小姐,你可以自己想想,你什么都问我,会让我怀疑流云的眼光的。” 洛回雪偷偷啐了他一下,嘀咕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不过倒也认真想了一会方才说道:“你是说他会利用易轻霜的身份打击景流光?因为我,景流光会对易轻霜留情,而这样的话,不管北辰一战是赢是输,景流光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欧阳流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不过他是如何查得到易轻霜的身份?” “他已经查到了不是吗?”欧阳流风说道。 “嗯。是的。可是纵使他成功挤退了流云他们,皇上会将皇位传给他吗?” 欧阳流风站起身,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我刚才已经说了,景流殇并不一定要得到什么,他要的是让别人得不到。” 末了,又补充一句道:“依我看,皇上未必不会。” 洛回雪陷入了沉思,如此,形势更加乱了。 第216章 你是捡来的 “你在想什么?”见她忽然不说话了,欧阳流风倒觉得奇怪了。 洛回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有些想我娘了。” “你娘?” “是啊。” 想到花氏,洛回雪的嘴角便扬起了笑容。那个咋咋呼呼的富贵女人,那个什么都以女儿为先的便宜娘亲,想想都觉得温暖。不知道她如何接受女儿在她面前死去的事实。 “欧阳,你可知道我娘怎么样了?我都没同她说过就这么走了,她指不定该如何难过呢。”洛回雪站起身,手中捻着一片树叶,仰着头问道,正好欧阳流风也望向她。 这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难怪流云会心动。如果他先遇上她…… 欧阳流风赶紧停止了这个不该有的念头,她的眼神如此干净,让看淡世事的他也生出了一些不忍。他实在不能下定决心告诉她那血淋淋的事实,便故作轻松岔开话题道:“你如此顽皮,说不准你走了,你娘还省了不少心呢!” “你这人真是的,我哪有那么不省心?”洛回雪骂道,不过也没再追问下去,反正按照欧阳流风的说法,自己过一年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再同娘解释这一切,然后就再也不离开她。 欧阳流风静静地看着她,随后转过身去。 “我带你走走,好不好?” 欧阳流风向她发出了邀约,洛回雪赶紧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有个向导,来个无意宫一日游也不错。 “那走吧。”说罢欧阳流风便前面引路,洛回雪跟着他饶有兴趣地四处看着。 “这无意宫真是个神奇的存在。”洛回雪的这句话让欧阳流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它居然是建在山巅之上,这难道不神奇吗?”洛回雪惊叹道。 从这曲曲绕绕的小路上走着,她有种置身云端的感觉。这里并不似京城一片萧条,反而生满了稀奇古怪的植物。深深地呼吸一下,感觉满心都是愉快的感觉。 “哦。”欧阳流风不知道如何作答,便“哦”了一下。 很多时候,不好回答,不能回答,不愿回答,“哦”这个字便是最好的回答。 “听说你是你师傅捡来的?”洛回雪伸手摘了一片绿色的叶子,拿在手中晃着问道。 欧阳流风眉头一皱,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哼道:“这怎么叫捡来的?会好好说话吗?你确定你是宫素月吗?” 这回轮到洛回雪不解了,扬着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意思?本小姐会骗你不成?如假包换。” “真想不通,流云会喜欢你这种女人!”欧阳流风愤愤地说道。 “那就是他的眼光独特之处,知道吗?”洛回雪得意地说道,这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着实让欧阳流风无语。 “那个,你听谁说的?”欧阳流风一定要问出来是谁这么粗俗如此说他。 “什么?”洛回雪装模作样地问道,那无辜的眼神让欧阳流风很是无语。 “听谁说本公子是被、被捡来的。”不得已,他又重复了一遍。 洛回雪不假思索地招供道:“流云啊。” 确实是景流云同她说的,只不过他的原话是“欧阳自幼孤苦,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被无意宫老人遇见,便收入宫中,纳入门下,成了入室弟子。十几年后江湖中便有了神秘的无意公子的传说。” “哼。”直到此时,欧阳流风才有了种遇人不淑的感觉。如今,竟然还作死将那个损友的媳妇救到了自己的地盘。真是何其苦哉! 心中不由得感叹,时也命也! 命里有时终须有,只是别人是有财有运,他是有此一劫。 “哎呀。”洛回雪吃痛地叫了一声,欧阳流风的嘴角偷偷上扬,心中暗道:“怎么样,惩罚来了吧?” 不过脸上还是艰难地挤出关心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洛回雪伸出手指给他看,指尖处已然破了,流出了黑色的血,她的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 “哎呀,这是中毒了。你刚才碰了什么?” 听他如此说,洛回雪赶紧回忆,这才想起刚才玩的那片叶子,急忙说道:“我就摘了一片叶子,其他的什么都没碰。” 欧阳流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这无意宫不同于一般地方,任何一种植物都是药,也都是毒,你怎么能乱碰呢?这下可怎么办,不得了了。”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洛回雪这才知道闯了大祸了,本来不疼的手指现在忽然针扎似的疼,而且越想越疼,洛回雪的脸色都白了。 “那怎么办?欧阳,那怎么办?你快帮帮我啊。”洛回雪急了,暗恨自己为什么手贱乱碰这些东西。 “这能怎么办呢?”欧阳流风挠挠头,“这确实不好办。” “连你都说不好办,那我这次不是在劫难逃了?”洛回雪的手指更疼了,她的眼中噙着泪,哭道:“我还想着回去看我娘,看流云,这次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欧阳流风本来背过身偷笑,却没想到她真的哭了,他平生从未见过女子哭,如此一来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连忙说道:“你别哭别哭,我想到办法了。” 洛回雪一听,哭声戛然而止,由于忽然停止哭泣,睫毛上的泪珠一下子掉落到脸上,碰到脸上挂着的泪珠,一起掉落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有些不信,毕竟刚才还说没有办法。 “自然是真的。我是谁啊?”欧阳流风笑道,他知道这种玩笑不能再开了。 他让洛回雪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自己背着手在小径上来回徘徊,边走边看,随后蹲下身子摘了一片叶子,拿着走到洛回雪的身旁。 “这是什么?”洛回雪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帮你解毒的药啊。”欧阳流风说道,随后将叶子用石头捣碎,将汁水涂在洛回雪的手指上,最后从身上撕下一块细长的布条,为她轻轻地包扎。 “怎么样?”待一切完成,欧阳流风笑着问她。 “嗯,不疼了。”洛回雪老实地答道。 “你那哪是疼,你是被吓的吧?”欧阳流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洛回雪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被看出来了。 “不过,这女中豪杰的宫小姐,居然会哭,真是稀奇!哈哈!”想到刚才的一幕,欧阳流风就忍不住大笑。 洛回雪的脸更加红了,嘀咕道:“有什么好笑的,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我怕疼啊。” “好了,我们去前面看看。”欧阳流风潇洒地站起身,在前面慢慢走着。他自然不会提醒洛回雪她本就百毒不侵,这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第217章 如果我赢了 虽然洛回雪还是会闷闷不乐,但是相比之前的纠结已经好了很多了。无意宫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时间就在他们的走走停停中慢慢地流逝了。 不知道为什么,洛回雪觉得无意宫对于她而言,像是一种新生。 是的,新生。 “你在看什么?”见她独自一人望着天边出神,似乎有排遣不开的心事,欧阳流风忍不住问道。 “看夕阳。”洛回雪答道。 “夕阳?夕阳总是给人一种伤感、落寞地感觉,不看也罢。”欧阳流风不喜欢夕阳,因而他从不看。 “你说的对。”洛回雪转头看着他苦笑一下,随即又回头望着天边。 “人言落日即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洛回雪不看了,转身又笑了。 “你想家了?”欧阳流风问道。其实不问也知道,总是无意宫再好,她心中所想、所念着的,终究不是这里。 “没有,只是忽然莫名地难过而已。”她说的是实话。可就是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的心中酸酸的,似乎随时都能一下子崩溃地哭出来。 “你放心,他们都会很好的。”欧阳流风劝慰着,他同洛回雪一样,此时此刻只能待在这里。 “饿了吗?回去用饭吧,天快黑了。”欧阳流风向着她说道。 洛回雪点头,跟着他往回走。 “欧阳。” 欧阳流风本在前面走着,忽听洛回雪喊他,便回头诧异地望着她。 洛回雪莞尔一笑,伸出手指着前方说道:“你看,月亮已经出来了,好美。” 顺着洛回雪的手指,欧阳流风可以看到一轮圆月正悬在天空。如她所言,那么皎洁,那么美。 可是欧阳流风的脸色却有些变了,他平淡如水的眼睛里略过一丝恐慌。 “你知道吗,爹爹觉得我笑得时候眼睛像是月亮,所以他将我取名为素月。”洛回雪的眼中充满了笑意,想到宫一,她就觉得暖。 “想不到在无意宫看月亮的感觉这么奇妙,它如此近,仿佛就在眼前,可是我又抓不到。想不到我在无意宫度过的第一个真实的夜晚,居然是个月圆之夜。欧阳,你知道吗,我真开心。” 洛回雪是真的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像极了弯月。她自顾自地说着,说着自己的感觉,根本没有留意到欧阳流风。此时,他的额上已经沁出了点点汗珠。 “洛小姐,我们快点走吧。”欧阳流风催促道,洛回雪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如此着急,很有意犹未尽之感。不过碍于人家是主她是客,便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欧阳流风的速度越来越快,洛回雪都有些跟不上了。 “欧阳,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洛回雪跟在后面喊道。 欧阳流风笑道:“回雪,我们来比比轻功如何?” 洛回雪一听,立刻来了兴致,问道:“怎么比?” 欧阳流风道:“我们就比比谁先到达寻意殿。” “好!那如果我赢了呢?”洛回雪赶紧问道。 “你赢了的话我答应你一件事。”欧阳流风说道。 洛回雪激动极了,说道:“那好!如果我赢了,你带我去一趟京城,我想看看流云。” 虽然带着女儿家的羞怯,洛回雪还是说了出口。 欧阳流风一听,说道:“这个不行。现今的形势你不适合现身京城。不过,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边关。我想,这个你会接受的。” 洛回雪一想,便答应了。当即施展轻功向前奔去。她的身姿很是轻灵缥缈,让欧阳流风都不得不佩服。略一沉思,也飞身追去。 洛回雪因想着能去边关看望父兄,心中已是非常激动,因而这轻功用得也更是卖力。欧阳流风保持着与她的十步之遥,不紧不慢地跟着。就这样,洛回雪先到了寻意殿。 “欧阳,我到啦!”她开心地喊着。岂料欧阳流风却没有跟着到,只是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思洁,照顾好姑娘。我要闭关一晚。” 思洁应道:“是,公子。” 不管欧阳流风听不听得到,洛回雪还是赶紧追加了一句:“欧阳,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只是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思洁姐姐,欧阳这是怎么了?并没有听他说要闭关啊。”洛回雪撇着嘴问道。 思洁望着天上挂着的月亮,隐约带着一丝担忧。洛回雪捕捉到了她的这一表情变化,因而问道:“思洁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欧阳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思洁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公子岂会出事。只是公子每月都要闭关一晚,今日又到了时间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呢。” “好了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说着思洁便领着洛回雪进去。 “欧阳呢,他不用吃饭就直接闭关吗?”洛回雪问道。 思洁道:“劳烦姑娘记挂着,我会给公子送去的。” 洛回雪点头,便不再问了。 由于白天已经逛了很久,这无意宫她也算有些熟悉了。因而饭罢洛回雪便一个人找到了房间。透过窗户望着月亮,她的心又平静又不平静。她忽然发现,如今的她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只有欧阳。 “流云,你现在如何了?”洛回雪的心中默念着,想着她的少年,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着自己。 而此时,景流云正看着手上的那条真珠手链,想着他的姑娘。他的脑中都是她的笑容,他的耳中都是她唤他的声音。她的顽皮,她的娇俏,她的柳眉含雾,她的飒爽英姿。 只是伊人已不在。唯有真珠解相思,又增相思。 “七皇子,时候不早了,请安歇吧。”桑兰垂手低眉立在那里,恭敬地说道。 景流云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你回芳阑宫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桑兰的心“咯噔”一下,仍恭敬地答道:“瑾妃娘娘担心七皇子,所以让奴婢来伺候,还请七皇子不要辜负娘娘的一片苦心。若是奴婢有不到之处,奴婢一定改正。” 景流云淡淡地说道:“与你无关。” 桑兰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洛小姐在世,也会希望七皇子好好活着。” 景流云一怔,摩挲着手串的手停住了。半晌,说了一句:“回雪,曾赞过你。” 桑兰很是意外,却不知道如何接话。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挥挥手。 桑兰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行了一礼,退下了。 第218章 月圆明前洞 正欲就寝,洛回雪忽然发现窗户外有个身影匆匆走过,她心内好奇,便偷偷绕出门去,仔细一瞧,认得那是思洁。只见她手中提个食盒,想来是去给欧阳流风送饭。 “小姐!”正想着,忽然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不过听这声音,洛回雪便知道这是纤云。 “你这丫头,这么晚了不睡觉,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洛回雪虽然很是欢喜,但还是故意问道。 纤云冲她一笑,撒娇道:“小姐,奴婢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洛回雪听她这么说,心中很不是滋味,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纤云,我们不是主仆,你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我们差不多大,你就叫我名字吧。” 纤云却摇头,说道:“小姐,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知道吗,你是除了欧阳之外第一个相信我的人。你更是我的亲人,所以,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奴婢。你是我的姐妹。” 纤云自然知道洛回雪的心,只是这么多年了,让她改过来还真的不习惯。况且,她也不愿意改。 最终二人达成的折中“协议”是纤云仍唤洛回雪“小姐”,只是不再自称“奴婢”了。 “对了,你家公子是每个月都要闭关的吗?他武功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闭关?”洛回雪问道。 纤云撇撇嘴道:“小姐,怎么叫我家公子?你是我家小姐,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她很认真地纠正,洛回雪的心中乐开了花,看来纤云的心中还是向着自己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的,我来到无意宫也没几个月,也就从其他姐姐那儿听过这件事。不过她们也都没说清楚,就只是说每到月圆之夜,公子都要去闭关一晚。” 听她说得这么神秘,洛回雪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纤云,你可知道欧阳在哪儿闭关?”洛回雪问道。 纤云警觉性地问道:“小姐,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去看看嘛。”洛回雪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欣喜。 纤云赶紧摆摆手道:“这不好吧,不好,不好。” “这怎么不好?我们又不打扰他。再说,思洁不是去了吗?”洛回雪不满道。 “小姐,思洁姐姐那是去给公子送饭,那不一样。况且,她也只是将食盒放在明前洞口,万万不敢踏入洞中一步的。” “是吗?为什么?”洛回雪不解了。 “不为什么啊。在这无意宫,倒没有很多的规矩。只是一条,那明前洞是谁都不可以靠近的,连宫主都不可以。”纤云认真地说着,眼睛一眨一眨的。 “连残红都不可以,那看来这有问题。”洛回雪托着腮凝思。 纤云点头,接着说道:“是的,连宫主都不可以。”后又压低声音说道:“我曾经听清宁说,宫主就因为有一次在月圆之夜在明前洞口站了一会,公子冷眼对她一个月。 “那么就更要去看看了。”洛回雪心中抑制不住的好奇,她知道纤云不敢去,便也不强求了。因而让她先睡,自己借口出恭先出去了。 “明前洞,哼。好在我白天留意到了。不让去,我偏要去!”走在无意宫的小道上,洛回雪不由得嘚瑟起来,那眉头都在跳跃。 她的心痒痒的,欧阳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如此神秘。 虽然路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她身手本就敏捷,加上白天残存的记忆,倒也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洞口。 “明前洞,我来了。”看到洞门口的三个大字,洛回雪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冰雪聪明。 她四处望望,已然不见思洁,而洞口的石头上放着一个食盒,正是洛回雪看到的那一个。想来思洁是已经走了。 如此,自己便可以现身了。 她大大方方地走到洞口,伸头向里面望。可是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难道有两个明前洞?不至于啊。”她自言自语道。 这么黑,欧阳在里面闭关,那不是自虐吗? 她想喊,可是又赶紧捂住了嘴巴。毕竟纤云已经交代过这里等于是无意宫的禁地,如果被欧阳流风发现她擅自到这里,凭他那喜怒无常的性格,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 此时洛回雪的脑中立马想到了欧阳流风那张冷冰冰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像是做了个噩梦般。 人,只要是担心害怕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最让自己忐忑地情景,哪怕想到的这个人对自己是极好的。 洛回雪这时想到的就是欧阳流风最冷漠的时候。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好可怕。”她小声说道,不由得拍拍胸口给自己压惊。 正在此时,洞中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那声音同洛回雪想到的是一样的不带一丝温度:“谁在那里?” 洛回雪猛地抬头,看着黑漆漆地洞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 是欧阳流风的声音。 她不敢回答,抬腿就要跑,欧阳流风又厉声说道:“是谁?” 洛回雪不敢停留,也不答话,施展轻功便分身离去。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山洞中传来一个痛苦的声音,那声音虽然低沉、微弱,但是由于有回声,洛回雪还是听得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壮了壮胆子又往洞口走去,侧耳去听。 没错,是欧阳流风的声音。她有些紧张了,他不是闭关吗,怎么会如此痛苦?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洛回雪不淡定了,但是她又不敢贸然进去,因而试探性地问道:“欧阳,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奇怪的是,她问了之后,那痛苦的声音便没有了。 难道真的是听错了? “欧阳?你在里面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洛回雪往洞里走了几步,向着里面问道。 “洛小姐,我没事。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要闭关。” 是欧阳流风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声音并不是他的。 洛回雪刚提起的心这才放下,没事就好,看来真是自己听错了。不过听他的语气,看来不会怪自己擅闯禁地了。如此一想,洛回雪的心情又好了。 因而说道:“好的,那我回去了。” 她提提裙裾,转身向着洞外走。只是,在这个时候,洞里又有了动静。 而且是很大的动静。 第219章 没人治得了 洛回雪心叫不好,直觉告诉她里面肯定是出事了,她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山洞里跑。可是洞中太黑,她又怕黑,因而跑了两步之后就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往里挪。 “欧阳,我过来了,你在哪里?”洛回雪边扶着山洞的墙壁边说话,她希望通过欧阳流风的声音来确定他的位置。 可是欧阳流风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可是凭着洛回雪武者的敏锐,她知道他在隐忍。 他一定是出了事,但是怕她知道。 “欧阳,你快告诉我在哪里?”洛回雪有些着急了,她呼喊着。可是仍然没有任何回答。 又是“砰”的一声,洛回雪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被掌力震碎的声音,无疑,这掌力是欧阳流风发出的。 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洛回雪不能再想了,她加快速度往里面走,可是没走几步,她就被绊倒了,胳膊上传来强烈的疼痛感。 她不由得“啊”了一声。 “你快出去,不要进来!”是欧阳流风的声音,他的声音焦急而短促,似乎想赶紧把话说完。 洛回雪本来觉得有些委屈,一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什么都顾不得了,喜道:“欧阳,你告诉我怎么到你那儿去,我看不见。” 欧阳流风摇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快走,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我既然来了,就不能这么走。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你的位置。不然,我还是会绊倒的。”洛回雪穷追不舍,他既然有事,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不要,你快走。”欧阳流风始终不松口,他不愿意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洛回雪听得出他声音中的痛苦和挣扎,更坚定了决心。奈何这洞中环境漆黑一片,她又不熟悉,举步维艰。 忽然,她又“啊”了一声,比刚才还要痛苦。 “你怎么了?”欧阳流风紧张地问道,就这么一会,她已经摔了两次了,他实在不能不管。 “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洛回雪这次是装的,趁势问他。 “好吧,你直走五步。”欧阳流风的声音透着无奈,还是妥协了。 “是这样吗?然后呢?”走了五步,她接着问道。 “嗯,然后向左边走十步。”欧阳流风接着说道,只是声音更加无力了些。 洛回雪按照他的指引又往左走了,到了位置后,又问道:“再然后呢?” “你接着向前走二十步,我就在这里。”说完这句话,欧阳流风几乎没有力气了,洛回雪都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心中默数着步数,洛回雪知道欧阳流风并没有骗她。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数到了二十,洛回雪又差点被绊倒,好在被一双手扶住了。 “欧阳,你不是闭关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回雪站定后,赶紧问道。 但是欧阳流风却一下子倒了,双手抱着头。洛回雪一惊,赶紧俯下身子去扶他,这才发觉,他的额头上全部都是汗珠,身体还在发抖。 “欧阳,你别吓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洛回雪开始手足无措了,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就在不久前,欧阳流风还是如浊世佳公子一般与她同游无意宫,怎么现在会这样? 可是她看不清他,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哪儿伤了,都快急哭了:“欧阳,怎么办?你这儿可有火折子,我要怎么帮你?” 说来也巧,洛回雪的手碰到了一物,这感觉,像极了景流云之前送她的点火器。她试探性地从中间一折,果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她赶紧四处看看,居然看到了一截蜡烛。 她迅速点亮,火光映着她带着泪痕的脸,无比生动。 她这才看清,欧阳流风的脸色发白,脸上的汗珠正不断地掉落。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牙关咬着,很是痛苦。 她赶紧过去,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为他擦着汗水。 “欧阳,无意宫可有会医术的人,我带你出去。”说着便拉着他要出去,但是欧阳流风死死地拉着她的胳膊,他不要出去。 “你这样痛苦是不行的,不要多想,出去再说。”洛回雪觉得这个少年如今还顾着面子,实在是可气又可笑。 “我的病,没人治得了……”欧阳流风努力挤出这几个字,随后头又无力地靠在洛回雪的肩上。 洛回雪一怔,却也不拉着他出去了,静静坐在了那里。 确实,欧阳流风本身就是懂医术的人,若是连他自己都治不了,别人又如何能治得了?自己真是急糊涂了。 “可是,你这样痛苦,我要怎么办才好?”她喃喃道,似乎是说给欧阳流风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洛回雪又有了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欧阳流风轻轻摇头,无力地说着:“回雪,没事,没事,陪我一会,就好……” 这是听他第二次称自己为“回雪”,洛回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有些怨自己为什么帮不了他。 她靠着他更近了些,听着他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她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宫明河,欧阳流风给她的感觉,竟然同宫明河一样。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有的时候,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地感觉,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忽然,欧阳流风又发出痛苦而低沉的声音,洛回雪一惊,赶紧扶着他,欧阳流风一下子推开她,向着远处发出一掌,洛回雪看见远处的一块大石被震碎了。这声音,她已经听到第三次了。 这一掌发出后,欧阳流风又倒向一旁,洛回雪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细心为他擦着额上的汗珠。 欧阳流风憔悴的眼神望着她,充满了感激,洛回雪没有说话,依旧像之前一样,扶他靠着自己。想了一会,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欧阳流风一愣,最终握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闭上了眼睛。 “你不要误会。”洛回雪轻轻说道。 “谢谢你。”欧阳流风无力地说道,脸上带着微笑。毫无疑问,洛回雪手心的温度,对他的痛苦起到了很大的缓解。 “你休息一会,缓缓再说话。”洛回雪知道他此时已经筋疲力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作。因而就静静地陪着他,看着晃动的烛影。 欧阳流风太累了,闭上了眼睛之后,居然能睡着了。虽然期间也再发作过几次,终究没有之前痛苦,竟然也断断续续睡了几个时辰。 第220章 你会陪我的 洛回雪就这么坐着,刚开始还觉得肩膀酸疼,到后来,竟也感觉不到了。她趁着微弱的烛光打量着欧阳流风,她难以想象,身旁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竟然是江湖闻之色变的无意公子。 摇摇头,依旧静静地坐着。 欧阳流风的头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过去,他的额头上又沁出了汗珠,眉头又锁了起来,她不觉得握紧了他的手。 “欧阳,我在。”她轻轻说道。不过话一出口,她便有些愕然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不知道。 欧阳流风听到她的话,心内一暖。他向来自负,何曾人前如此脆弱过。但是他不可否认,洛回雪的话让他的心没来由的踏实。 “谢谢。”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极低,但是洛回雪却听得真切。再看向他,正向着自己笑。洛回雪的心头大石一下子落地了,也笑了。 “你觉得怎么样了?”她问道。 “好多了。” 洛回雪伸出另一只手探到他的额头上,略微有些烫,但是汗水明显少多了,便点了点头。她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欧阳流风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所想,便主动问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没关系的。” 听他如此说,洛回雪便大着胆子问道:“你,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般模样?” 见他要坐起,洛回雪便扶他坐好。烛影闪动,映着他的脸,更显得神秘。 见他神色凝重,洛回雪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因而有些讪讪的,拿起身边的一根树枝自顾自地晃起来。 “我告诉你就是了。只是,陈年旧事,就怕你不愿意听。”欧阳流风看她的样子,便也明白几分,怕她尴尬,因而便笑笑说道。 洛回雪赶紧扔掉树枝坐好,洗耳恭听。 “这是我幼时的毛病,十几年来一直是这样,连师父都束手无策。”欧阳流风有些无奈地叹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洛回雪的心一紧,认真听着。 “如你所说,我是师傅捡来的。”看她关心的样子,欧阳流风便故意开了玩笑,希望她放松起来。可是如今洛回雪怎么可能放松,相反,内心有些自责。 “好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说下去?”欧阳流风冲她笑笑。 洛回雪瞪了他一眼,只好说道:“好了,你说吧。” “嗯。听师傅说,遇到我的时候我才四五岁,趴在河边奄奄一息。师傅见我可怜,便将我救回了无意宫。可是我醒了之后,却天天做噩梦,师傅不忍,便给我服了药,让我忘记那些。”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既然忘了那些回忆,又怎么会痛苦?在这无意宫,你应该是很快乐的。”洛回雪还是不明白。 欧阳流风示意她听自己说下去:“你说的没错。只是回雪,药物并不是万能的。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尤其是极度痛苦的,是难以磨灭的,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自那以后,每到月圆之夜,我的脑中就是幼时那副狰狞的画面,它折磨着我,吞噬着我,它让我不再是我,就如你看到的这般。脆弱,无力,像个废人一般……” 欧阳流风的眼中透着憔悴,这一晚上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了,或者说,这么多年,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晚,让他无能为力的痛苦。 “那,到底是什么画面?”洛回雪希望他能说出来。从小只要她把心中的事情说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所以她希望欧阳流风也是。 只是欧阳流风听了她的话之后便陷入了沉思,随后的一幕便是重新抱住头,额头上又出现了汗珠,可见他在痛苦地隐忍。 洛回雪没想到会这样,连忙扶着他安慰道:“不说了,我们不说了。欧阳,你不要再想了,听到了吗?” 欧阳流风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吓得洛回雪赶紧后退了一步,又见他眼睛猛地闭上,她彻底慌了。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可是见到欧阳流风如此模样,她只能采取一些措施。 趁他没在意,洛回雪眼疾手快,飞身上前点了他的穴道,欧阳流风这才冷静下来。洛回雪小心翼翼地上前,将他背靠一块大石坐好,直到看到他眼神平静,才解开他的穴道。 她知道他累了,他需要休息。 “睡一会吧,天亮了就好了。”洛回雪柔声说道。只是这一夜,她知道自己注定无眠。 出乎意料,欧阳流风却没有要睡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握住洛回雪的手,可是手快碰到她的时候,又停住了,想了想,又缩了回去。 洛回雪的余光瞥见了,并没有由于,握住了他缩回的手。 “没事的,我陪你。”她的眼神很是干净、友善,欧阳流风感受到了暖。 “那是个月圆之夜。” 洛回雪一怔,看着欧阳流风若有所思的表情,直觉告诉她,他要讲自己的故事了。 不过想到他刚才的反应,洛回雪还是有些担心,因而说道:“我们明天再说吧,你太累了,休息吧。” “我不确定明天我是否还会说出来。你知道的,我一向自傲于人前。”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好,那你说,我洗耳恭听。”洛回雪笑道,又追加一句:“不过如果你感觉不舒服,就不要讲下去了。” “你会陪我的,不是吗?”欧阳流风直直地看着洛回雪,让洛回雪的心内一惊。他的眼睛不再深邃,而是带着一种依赖,和胆怯。欧阳流风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需要一个能信任的人,能完全信任的人。 刚巧,洛回雪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他不知道洛回雪会给他什么样的回答。 甚至,他都不知道万一她说“不是”的话,那要怎么办?他都没有任何预案。就这么直接地问她:“你会陪我的,不是吗?” 一瞬间更加安静了。 随着这安静的时间越长,欧阳流风就越慌,直至心沉下去了。 “当然。”洛回雪给了他一个回答。 瞬间,他踏实了。 握着她的手,他接着说道:“我始终记得那个恐怖、幽深的院子里。在那里,一双手,狠狠地掐着我的喉咙。而那双手的主人,有着一张狰狞的脸。他边掐我的喉咙边咒骂我,我就那么任他掐着。他的身后,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衣的女人,在一旁笑着,女人手腕的红痣,像血……” 欧阳流风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的手因为紧张很是用力,洛回雪都感觉得到疼,但是她一声不吭。 第221章 宿醉偏安殿 “然后呢?”她问道。 “然后,我就这么被掐着,无法呼吸,我渐渐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觉得像是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地方,而他们的声音像是回音一般。再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我醒来,就是在这无意宫。是师傅救了我。” “那你师傅有没有告诉你是在哪儿救的你?” “他只说是在一个河边发现了我,我奄奄一息,他见我可怜,便将我救了回来。”欧阳流风看着她答道。事实上,他也问过师傅,只是他讳莫如深,往往刚谈到这个话题就立即避开了。 “那你除了刚才说的,可还记得其他的?”洛回雪想知道更多些。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幕。而就是这一幕,让我每个月圆之夜都如同死去一次。”欧阳流风苦笑道,一直到刚才讲述的时候,他仍然心有余悸。 “幼时的记忆往往是最深刻的。”洛回雪轻声叹道,忽又看着他说道:“欧阳,你想知道你是谁吗?” 听到她的这句话,欧阳流风便笑道:“你是想通过我的身份来探究我究竟发生过什么?” “是啊,我想只有知道这些,才能对症下药。否则,你将会一直这么下去。”洛回雪实话实说。 “这么多年我一直是这么过的。”他无所谓地说着,只是眼神带着一丝凄楚。 “但是你不能永远这么下去。你现在有二十岁了吧,这个时候都没有消除这个阴影,那么以后就更不容易了。所以,你要知道你是谁,你发生过什么。”洛回雪认真地说道,欧阳流风帮了她这么多,那么她也一定要帮他一次。 “回雪,你说的我懂。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谈何容易啊。”后想了想,又说道:“唯一知情的也就是师傅,可是师傅他老人家也去世了,这就更加难查了。” 见她抿着嘴在沉思,欧阳流风又笑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习惯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洛回雪看着他苍白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握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 “你饿不饿,思洁之前送了饭过来。”想到欧阳流风还没有吃饭,洛回雪便说道。不过随即又说道:“这么久了,天又这么冷,想来饭也凉了。你等等,我去给你再找些来。”说着便要站起身,被欧阳流风拉住了。 “我不饿。”他说道。 “这怎么行?你等等,我去去就来。”洛回雪一副主人的样子,如此一来,欧阳流风倒像是客人。见她如此霸气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对于没来由的笑,洛回雪一向很警觉,她总觉得自己又有什么小辫子被抓住了。 欧阳流风玩笑道:“若我记得不错,从真正意义上来讲,你不过才来一天。怎么这么快就记得住无意宫的路线了?” 一听这个洛回雪便笑了,说道:“无意公子,您是不是忘了,本小姐有纤云在这,哪儿找不到啊?” “也是,也是。这个本公子倒忘了。”欧阳流风笑道。 “好,那你好好坐着,等着我。”说着便抽出手起身,岂料还没站起,手又被握住了。 她诧异地望着他,此时欧阳流风也看着她,眼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眼神,轻声说道:“我不饿。你在这儿,陪我吧。” 洛回雪瞠目结舌,挠挠头,还是重新坐下了。 她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嗯。” “那你好些了吗?”说到底,她还是担心。 “好些了。你是第一个肯陪我的人。”他说道,闭上了眼睛,太累了。 洛回雪回了一句:“那是公子您不愿意别人陪吧。试问你招呼一声,这上赶着的姑娘应该数不清吧,估计都能从山顶排到山下了。” 欧阳流风嘴角扬了一下,没有否认。如她所说,只要他愿意。 只是,如他一般骄傲自负,如若不是最亲近的人,谁又能近他的身,更何谈陪他度过这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呢? “流云,你小子有福气。”欧阳流风心里默默说道,同时对景流云也多了份歉意。他告诉自己只此一次,今生足矣。 洛回雪见他不说话了,便想着他应该是睡去了,便松了口气。她也乏了,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就靠着欧阳流风睡着了。 偏安殿中。 翠竹立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景流殇,他胡子拉碴,手中拿着酒瓶,正一杯一杯地喝。而桌上,已经横七竖八地滚着好几个瓶子,被他碰到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沈婆婆也进来了,看了一眼景流殇,又看了一眼翠竹,眼神带着无奈。她走近翠竹,低声说道:“姑娘,您劝劝公子吧,不能再喝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喝下去就不得了了。” 翠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刚开口,就被景流殇那凌厉的眼神给吓回来了。 “翠竹。”景流殇冰冷的声音传来,让翠竹着实有些诧异。她以为他要休息了,赶紧上前:“公子,床铺已经……” 景流殇并未看她,只是将手中的酒瓶摇了摇,随后手轻轻一弹,酒瓶掉到地上,碎了。 “公子……” “再去拿些酒来。”说话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让翠竹的心里也凉凉的。理智告诉她要出言相劝,可是经历告诉她,她劝不起。 她赶紧用余光示意沈婆婆,沈婆婆会意,但终究也不敢开口。 “怎么,听不见吗?”景流殇的语气明显有了不满,他身形有些摇晃,等着翠竹。 沈婆婆见翠竹有些害怕,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劝道:“公子,喝酒伤身,您已经喝了几天了,就别再喝了吧……” 景流殇猛一抬头,冷哼一声道:“怎么,如今我说话不管用了,好,好,你们走吧,我这偏安殿也不需要你们了。” 一听此言,沈婆婆与翠竹连忙跪下。 “公子,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的意思是公子身子本就不好,这几日饮酒太甚,如若出了什么事,老奴等怎么担待得起。” 沈婆婆的话说得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有你在,还会出事吗?”景流殇起身走过来说道,地上的碎片挡了他的路,被他一脚踢开,可是此举在翠竹和沈婆婆的眼里却如临大敌。 好在没出事。 “公子……”沈婆婆还想说什么,被翠竹打断了:“公子,奴婢这就去取酒。” 拿了酒来,二人就退下了,留下景流殇一个人对着酒瓶。 “你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他喃喃道,随即用力一扔,酒瓶又碎了一个,溢出的酒很是清澈,景流殇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愤怒到扭曲的脸。 第222章 没什么可是 次日一早,洛回雪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舒服。睁开眼睛一看,旁边的那根蜡烛早已熄灭,那发黑的灯芯、凝固的烛泪告诉她,距离昨夜已经很久了。 她坐起身,身上掉落一件白色的外衣,不用说都知道是欧阳流风的。 洛回雪捡起衣服到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欧阳流风:“他人呢?” 她站起身,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光慢慢往外走,或许洞内比较幽暗的缘故,到了洞外,看到了阳光,她只觉得刺眼,赶紧伸手去挡,直到适应了这光线才放下手。 “你醒了?”欧阳流风问她。此时他刚练武结束,正擦着汗往她这边走来。他笑容明亮、步履轻快,洛回雪难以想象这就是昨晚那个憔悴、无力的少年。 “嗯。”她点点头,将外衣递给他,说了声:“谢谢。” 欧阳流风很自然地接过来,穿在身上,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 “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事了啊。“洛回雪问道。 欧阳流风一转头,随后说道:“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你昨晚明明……”洛回雪正要说话,被欧阳流风抢先一步:“昨晚怎么了?昨晚你睡得不好是吧?也难怪,这个山洞是有些冷,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由分说,拉起她便往前走,洛回雪摸摸头,她不是这个意思。 “欧阳,我是说……”她刚要争辩,话头还是被欧阳流风给截住了:“我知道,你是怕睡得太沉了赶不上吃饭,你放心,我会让思洁去叫你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赶紧走吧,不然你家纤云会着急了。” 洛回雪从来不知道欧阳流风的嘴皮子会如此伶俐,这还是初次见面的那个高冷的人吗?好了,既然他不愿意提,那就不提罢了。怎么说这以后也是个筹码啊。 想到这儿,她便高兴了,跟着他往回走。 “好了,我到了。”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洛回雪赶紧和他说道。 欧阳流风眉头一瞥,说道:“这么怕被别人看见?本公子都还没有介意,你倒避起嫌来了。” 洛回雪像赶苍蝇似的像他挥手道:“快走快走,有缘再见。”说罢便先跑了,留下欧阳流风一人凌乱。 刚到房间门口,洛回雪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门,是开着的。 她将信将疑地走进去,却听“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她赶紧跳起来大声喊道:“是谁?” 却听几声“哼哼”,紧接着纤云慢慢踱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纤云,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洛回雪不由得伸出手去捏纤云的脸,她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小姐,吓死我了好不好?你说,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纤云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洛回雪被她这么一看,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眼神不由得闪躲起来。 “我……”终究还是不善于撒谎,一个“我”字之后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什么,赶紧说!”纤云的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第223章 这怎么可能 “纤云,你看看你,就不能对我语气好一点,我才是小姐好不好?”洛回雪一脸委屈地望着她,希望她别再问了。 纤云却不买账,她“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小姐,可是那也要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老爷和少爷都不在,我得看着你。” 纤云说得理直气壮,自小到大,事无巨细,只要是有关她家小姐的,她都绝不含糊。而这一次,竟然失踪了一夜,让她如何不担心。 而洛回雪听她提到了老爷和少爷,心中不由得一动,央求道:“好了纤云,你让我睡一会,等我睡醒了再和你详谈。” 纤云不管,拉着她死磕。洛回雪被她纠缠地没办法,只好服软了,解释道:“好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一听这话,纤云便放开了她,只是眼神还带着探究,看样子要甄别一下等会洛回雪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摊上这么个丫鬟,洛回雪觉得像是多了个姐姐。虽然,纤云的年龄并不比她大。 “我昨晚,是去赏月,你知道的,这月光正好。”洛回雪润了润嗓子,便开始讲述了“故事”。 “然后呢?赏了一夜的月?”纤云瞥了她一眼问道,她是压根不相信洛回雪的话。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你是不是昨晚一直待在明前洞?”虽然觉得不大可能,可是想想还是要问,纤云便也不和她兜弯子。 洛回雪只好点头。 “什么?你真的在明前洞待了一夜?”纤云大声喊道,随后又赶紧捂住嘴巴,小声问道:“小姐,你说实话,你是怎么进入明前洞的?” 听她问着莫名其妙地问题,洛回雪有些迷茫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走进去的。” 纤云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回雪,见她确实不像是撒谎,便托着腮独自凝思:“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合理啊。” “你这丫头,到底在说什么?”洛回雪最见不得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天大的事情瞒着她,让她的心里痒痒的。 “我说纤云,你别不说话,什么不合理?” 她越是追问,纤云的眼神就越奇怪。 “你倒是说话啊。”轮到洛回雪来“逼问”她了。 半晌,纤云才问道:“小姐,明前洞从未有别人踏足过,除了公子。” “然后呢?” “然后,还要什么然后啊?你是第一个啊。”纤云还是不敢相信,又问道:“小姐,你与公子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带你来无意宫,为什么会让你进入明前洞啊?” 洛回雪明白她的意思了,说道:“首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与公子是朋友关系;第二个问题,我进无意宫的原因同你一样,是欧阳救了我;第三个问题,你去问欧阳吧。” 她说得落落大方,让纤云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姐,你别怪我多嘴啊。”纤云说得小心翼翼,洛回雪很是奇怪,便道:“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听她这么说,纤云才放下心来,说道:“小姐,其实当时我以为我死定了,却没料到被公子给救了,还带到这里。所以,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知道。”洛回雪答道。 “可是,即便如此,在我心里,小姐是第一位的。”纤云认真地说道。 洛回雪点头,她自然明白。 第224章 怕是出事了 “所以,所以……” 见她又欲言又止,洛回雪心里直犯嘀咕,拉着她说道:“纤云,你有话就直说,你也知道的,我从来没拿你当外人。” “小姐,七皇子对你一直很好,所以,所以虽然公子是个很好的人,但是,纤云还是希望小姐能和七皇子好好的在一起。” 纤云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有些忐忑地看着洛回雪。洛回雪这才知道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怔了一会“噗嗤”笑了出来,这让纤云的脸憋得通红。 “小姐……” “纤云,我当然知道你说的。你放心,我,宫素月,这辈子,只可能喜欢流云一个人,也只会嫁他一个人。你或许不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如果不是有这么多飞来横祸,我如今已经嫁给他了。” 轮到纤云大吃一惊,竟有些惊喜:“小姐,你真的嫁给七皇子了?这真是太好了!” 洛回雪苦笑了一下,捏着她的鼻子说道:“傻丫头,我是说如果没有那些如果的话,我已经嫁给他了。只可惜有了这些如果,你才看得到我出现在这无意宫。” 她的眼睛有些泛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世事本就难料! “小姐,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自从我活了过来,一切都变了。”纤云说的是实话,清澈的眼睛竟然也带着些沧桑。 “不要说你了,对于我,这种体会何尝不是更深刻?纤云,试想如果爹爹和哥哥看到我这个模样,他们会如何?他们不会相信我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我都曾梦到我死在哥哥的剑下。” 她幽幽地说着,听得纤云心中一阵发酸。 “不会的,少爷会同我一样,相信小姐的。”纤云定定地说着,洛回雪从心底感激她。 “好了,不说这些了,该来的总会来。”洛回雪故作轻松地说道,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欧阳是流云的至交好友,也是我的好友。我们会一直是朋友。” 听她如此说,纤云的心不那么悬着了,只是她还有一些担心,说道:“小姐,纵使你这样想,可是万一公子有想法怎么办?” 洛回雪笑道:“别瞎操心了,他不会的。你与他相处的时间应该比我长,你何曾见他对哪个女子动心?” 洛回雪是真不相信高冷如欧阳流风,会喜欢女子。让她相信这一点,倒不如相信欧阳流风喜欢的是男人。 纤云却不这么想,她说道:“小姐,我是没见到公子对哪个女子动心,但是我也没见过,甚至没听过公子会允许哪一个女子进入明前洞,连宫主都不能靠近的明前洞。不仅是我,无意宫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先例。但是这却因你而解禁了。” 洛回雪狐疑地看着纤云,见她一本正经的表情,这才有些信了。 想了一下,便说道:“我知道了。” 纤云这才放心,见她有些憔悴,便料到她没睡好,因而为她整理了床铺,洛回雪确实疲惫,和衣躺了下去。一晃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她这才起身。 接下来几日,欧阳流风如之前一般,洛回雪忽然觉得是纤云与自己想多了,不觉好笑。 又住了一段时间,洛回雪对着无意宫上下已经非常熟悉了,无意宫的人也已经习惯了多了一个似客似主的人。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姑娘”,除了纤云一如既往称她为“小姐”。 一日,洛回雪正在练功,忽听一个细碎的声音,很是柔软。她循声望去,却见思洁抱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过来。 洛回雪一见,不禁喜上眉梢迎了上去:“思洁姐姐,你从哪儿弄来的小狗啊?” 思洁笑道:“这不,一个妹妹下山置办过年用的东西,见一户人家正在售卖,便买了回来。想来姑娘会喜欢,果然不错。” 洛回雪冲她一笑,说道:“这是送给我的吗?真的吗?” 思洁笑道:“我都给姑娘拿来了,还能是假?” 洛回雪一喜,连忙接了过来,开心地说道:“谢谢姐姐。” “你喜欢就好。姑娘,那我就先走了。”说完思洁便告退了,洛回雪又表示了感谢。 洛回雪将小狗带给纤云看,纤云也很是欢喜,带着小狗在无意宫跑来跑去,日子又增添了很多乐趣。她们还给小狗取了个名字,叫做“汪汪”。 话说这世间的猫,总离不了“咪咪”,而这狗,总离不开“汪汪”。 这一日,洛回雪吃罢午饭,又逗起汪汪来,这汪汪自从同她熟悉了起来,也调皮了不少,有时候洛回雪要追好久才能追得上它,追上了之后总免不了一顿“教诲”,可是这“教诲”之后汪汪依旧我行我素,这让洛回雪很是伤神。 不仅如此,它还长长跑到不知名的房间去“糟践”,洛回雪总免不了带着它去道歉、赔笑脸。 “小姐。” 洛回雪正在床边读书,忽听纤云来喊,便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了?” 纤云四处望望,说道:“小姐,汪汪呢?” 洛回雪随手一指,说道:“不在桌底睡觉呢吗?” 纤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哪儿有汪汪的影子,脸色便有些变了,说道:“没有啊,小姐,你再想想,它会不会出去了?” 洛回雪笑道:“姐姐,它要走也不会同我说一声啊,就算是同我说,我也听不懂啊。” 纤云却没心情开玩笑,说道:“小姐,怕是要出事了。” “出事,能出什么事?不外乎又跑到谁的房间去疯了。好了,做好准备去道歉吧。”放下书,洛回雪长叹了一声。 纤云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声音不乏担忧:“小姐,怕不是个寻常人的房间。” 洛回雪一惊,说道:“难不成,是欧阳的房间?那是不得了,赶紧走,赶紧走,在他发现之前赶紧把那祖宗请回来。” 却被纤云拉住了:“小姐,不是公子,是另一个不得了的人。” 不是欧阳,那能是谁? 纤云顿了顿脚,说道:“我来的路上,经过花褪苑,听到里面有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是不确定,所以先过来看看汪汪在不在。” 洛回雪一愣,问道:“花褪苑,是个什么地方?” 纤云紧张地说道:“是宫主的房间。” “什么?”洛回雪脸色大变:“残红的房间?” 纤云慢慢地点头,像是在说:“恭喜你,答对了。” “这个祖宗,真会给我找事!”边说边拉着纤云跑了。 第225章 那只狗祖宗 “你既然听到声音,怎么那个时候不进去看看?这怕是也有好一会了,指不定成什么样了。”洛回雪边跑边责怪纤云,纤云则一脸委屈,她怎么敢随意进宫主的房间? 洛回雪之所以如此着急,其实心底也是有些怵残红。说不出来为什么,总是有那种对不住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的遭遇,或者因为她的爱而不得,或许因为她对自己的误会。 等到了花褪苑的门口,两个人傻眼了。那原本整整齐齐的房间像是被遭遇了一场清洗,比起柴房都不如。 被褥凌乱地摊在床上,被撕扯出来的棉花东一堆西一堆;杯盘碗盏碎了一地,水溅得到处都是,让人无从下脚; 更可怕的是,残红原本精致的妆镜台,此时一片狼藉。镜子上的裂痕十分醒目,感觉只要用手轻轻一碰,它就会应声碎裂,而那些胭脂水粉早已散落在任何洛回雪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地方。 完美!破坏得如此完美! 而汪汪在干什么?在用鼻子嗅胭脂…… 洛回雪如坠冰窖,与纤云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下心里更凉了。 “汪汪!”纤云大喊一声,汪汪本来正玩着胭脂,一听纤云这声凄厉的叫声,立马怔住了,抬起头懵懂地看着她。 纤云卷起袖子,抄起旁边的一个物事就往汪汪大步走去。汪汪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只听一阵那盒子在地上晃荡的慵懒的声音,胭脂盒子翻了过来,把汪汪的鼻子都染红了,那模样,活像个保媒拉纤的媒婆,让纤云又好气又好笑。 终归理智战胜了情感。 看着纤云怒气冲冲的样子,汪汪回过神了,“叽歪”一声,就连滚带爬窜了出去,纤云怎么会如此善罢甘休,赶紧在后面穷追不舍。 洛回雪还没反应过来,纤云与汪汪就消失不见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洛回雪以手扶头,闭上了眼睛,很是无语。眼前这一片狼藉,只能自己先收拾了。 仰天长叹,终究认命,洛回雪卷起袖子走了进去。 “回雪。”刚要开始收拾,便听到了欧阳流风的声音。洛回雪回头,见他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洛回雪两手一摊,颇为无奈地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现在,我要收拾。你要是愿意,你就帮忙;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走。有病治病,没病闭嘴。” 欧阳流风懵懵地听她说完,话到嘴边,忽然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洛回雪将他要问的问题都已经事先给出了答案。 想走,觉得不妥;想留,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 见他瞠目结舌的样子,洛回雪便白了他一眼,说道:“欧阳公子,您还有事?” 欧阳流风没说话,居然走进来同她一起收拾了,这个抉择倒出乎洛回雪的意料,不过她也蛮高兴,多个人多双手嘛。 “师姐的房间尽量别动,她脾气不好。”欧阳流风想了想,还是同她这么说了。 洛回雪头也没抬:“我可没那么好的兴致去动你师姐的房间,这是飞来横祸,替人受过。” 想了想,觉得不对,便又改口道:“是代狗受过。” “代狗受过?” “嗯,那只狗祖宗。”洛回雪没好气地说道,紧接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欧阳流风都能感受到那叹息中表现出来的感情。 “真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世风日下,人心、狗心不古。” 听着她幽幽地念着些莫名其妙地东西,欧阳流风觉得自己留下来是个错误。 第226章 我怎么相信 “我说,你怎么不说话了?”只听着自己絮絮叨叨,却没有一点反馈,洛回雪有些不满。 欧阳流风抬起头,见她正望着自己,明显是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可是话到嘴边,就又憋回去了,低头又收拾起来。 “欧阳流风,你什么意思,怎么又欲言又止,有话你就直说。” 洛回雪还火了,这让欧阳流风满头黑线。好不容挤出个笑容来,说道:“大小姐,我本来想问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可是我觉得您也不会说……” 洛回雪柳眉一挑:“谁说我不会说了?你是我吗,你没问怎么知道我不会说?” 欧阳流风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嘴贱,真想抽自己。 迅速平息了之后,又端出笑脸道:“好,那大小姐,您请说……” 洛回雪脸一扭,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想说了。” “你……”欧阳流风说不出话来,心里默念以后一定要看看黄历再出门。 “欧阳。”沉寂了一会,洛回雪又喊他。 欧阳流风“嗯”了一声,等着下文。吃的亏多了,也学乖了,说话尽量用言简意赅的陈述句。简而言之就是“嗯”、“哦”、“是”。 “你这个师姐有没有什么怪癖?” 欧阳流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洛回雪会这么问,当即正色道:“回雪,师姐的命已经很苦了,你不能这么说她。” 对于残红,纵然她有诸多不是,欧阳流风总是多一些怜惜。他心里明白她的怪癖、极端,却不忍苛责,更不能让别人来质疑。 “我只是问问。”洛回雪听他严肃的语气,便知道他误解了,她原本只是想问一件事情,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 欧阳流风听她的语气也极为认真,想来以洛回雪一贯的个性,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因而便问道。 洛回雪将手中翻看了几遍的一物递到欧阳流风的面前,示意他看。 欧阳流风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眉头一皱,纳闷道:“这是什么,你从哪儿找到的?” 洛回雪指着身旁的衣柜道:“就是这儿了。我刚要把这衣服叠进去,便发现了这个。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把这柜子衣服重新摆放,只是拿了出来觉得这衣服怎么小,这才发现。” 洛回雪凑上前去,又将衣服翻来覆去地看,顿了顿说道:“这是件幼童的衣服,还是件男童的衣服。” 欧阳流风不置可否,像是在想着什么。 洛回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煞白,她指着衣服大叫道:“莫不是,莫不是你师姐有过孩子?” 欧阳流风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抬起头,看着洛回雪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向他点头,仿佛在肯定这种猜测。他真想把洛回雪的那句话还给她:“有病治病,没病闭嘴。” “怎么,你不相信?”洛回雪问道。 “你让我怎么相信?荒谬!” 对于残红,欧阳流风是绝对不信她有过孩子的。这么多年,他们几乎朝夕相处,残红更是连无意宫都很少下,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被骂了之后,洛回雪也觉得有些荒谬了。只是,这件男童的衣服怎么解释?再仔细看看,这件黄色的衣服还有些特别,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可是,是在哪儿呢? 第227章 你给我听着 “你在想什么?”见她凝神苦思,欧阳流风总觉得不正常。可是她又始终不说话,这让他很是抓狂。 “你怎么了?”他又问道。 洛回雪用手指点着下巴,盯着这件黄色的衣服,然后抬起头问道:“你也没见过这件衣服?” “你这是什么话,我若是见过,还会不告诉你?”欧阳流风不屑道,后又补充一句:“难不成由着你污蔑我师姐?” “我哪有污蔑你师姐,这不过是合理的想象而已。”洛回雪辩解道,她本没有恶意,只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就立刻说出来了而已。 “合理?你这种荒谬的想法如果都称得上合理,怕是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了。”欧阳流风甩了一句话给她,让洛回雪瞬间接不下去。 “谁在里面?” 正当二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忽听一声冷喝,二人均吓了一跳。欧阳流风倒是早已反应过来,恢复了那一贯高冷的模样。洛回雪却脸色煞白,她识得这声音,就算是不识得,她也知道敢在无意宫如此疾言厉色的,除了残红再不会有别人。 好在这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洛回雪的手中还拿着那件孩童衣衫,她一个激灵,赶紧将这件衣服抛给欧阳流风,欧阳流风出于惯性,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待反应过来,才知道这又是一个坑。 此时残红已经进来了。她仍是一身红衣,眼神充满了警惕,忽见欧阳流风在她房间,脸上一喜,惊道:“你、你怎么来了?你没有……”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欧阳流风身旁,竟全然没有留意到洛回雪。洛回雪一见,赶紧转身,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 可是奇迹发生了。一声“小姐”打破了这好不容易经营的平静。 “小姐,我把汪汪带来了,它跑得倒真快。”纤云兴高采烈地向着洛回雪讲述着,根本没留意到这个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也正是这个声音,让残红脸色一变,她这才看到了洛回雪。 “你、你不是……”她很震惊,但是随即一想,又看了看欧阳流风,说道:“好在你没死。” 说完这句话,她眼含泪水,柔声向着欧阳流风说道:“你,你没事就好。” 明明是洛回雪有事,残红却关注着欧阳流风。欧阳流风的脸上淡淡的,并不说话。不过此情此景在洛回雪看来这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残红已然将自己想象成情敌,不杀了她就算是自己积德了,怎么还会奢求她的关心? “那,欧阳,你和残红师姐好好聊聊,我先走了。”洛回雪见缝插针,拉着纤云就想往外逃,却被残拦住了。 在人家的地方,少不得要低个头,因而洛回雪端出一副笑脸,说道:“不知道残红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在这里?”她冷冷地问道。 “那个……” “我带她来的。”欧阳流风帮她回答了,洛回雪感激地看着他。欧阳流风心中却很嫌弃,这人变脸真快。 “哦,是这样。”残红应了一声。 “你给我听着,你的贱命,好好留着。” 洛回雪听着这句话,顿时有些火了,她居然称她的命为“贱命”,这让她如何能忍? 第228章 绝对不怕事 因而脸色有些变了,正色说道:“师姐,我一再忍让,并非是我怕你。所以,还请师姐不要太过分。” 残红一听,冷笑了一声,不由得转过来看着她。 面前的这个女子有着明亮的容颜,眸子像一汪湖水般清澈,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欧阳流风,那刚才对着自己漠然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着洛回雪的方向,残红心一沉,便知道自己今生是比不了了。 她忽然觉得酸楚,虽然自己非常努力地向师父学会了高超的易容之术,可以轻易拥有各种美丽的容颜,可是光是眼神,这种清亮的眼神,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拥有不了的。 若是经历了沧桑,又如何奢求纯真? “哈哈,哈哈。”残红的笑声带着沉闷,眼睛死死地盯着洛回雪。 “你叫我师姐,你凭什么叫我师姐?我师父何曾收过你这么个徒弟?”残红很是不屑,忽又围着洛回雪走了一圈,那眼神只看得洛回雪心中发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残红忽又戏谑道:“莫非,你要同我师弟一起?” 洛回雪一怔,又羞又气道:“残红,我再和你说一遍。你若还是如此蛮不讲理,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欧阳流风在旁看不下去了,纵然他一贯忍让残红,却也不过是由于师出同门,且知道她的过往不幸。而现在残红越发过分,他不能再坐视不理。况且,洛回雪是景流云的未婚妻,他怎能让她受如此委屈? “师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说罢便向洛回雪示意了一下。 岂料残红全然不顾欧阳流风的态度,她此时已经是又悲又气,她大步上前拦住洛回雪:“你别走。你说清楚,怎么是我蛮不讲理?你既然有了景流云,为何又假死还跑到我这无意宫?你若不是对我师弟有意,那便是你骨子里就是喜欢勾三搭四!” 欧阳流风脸色一变,刚要上前,洛回雪已然怒了:“我与流云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释。你若是有如此肮脏的想法,怕也是你推己及人。” 这句话让残红恼羞成怒,她本以为洛回雪会一气之下离开无意宫,却没料到她居然还能针锋相对。 这可是在无意宫,她何曾受过如此委屈? 因而柳眉一挑,出手便打。 纤云一件洛回雪要吃亏,赶紧上前跪下求情:“宫主息怒,请宫主不要与小姐计较。” “小姐?纤云,你不要搞错了,她可是害死你家小姐的凶手。你居然称呼她为小姐,莫不是你也疯了吗?”残红怒道。 纤云急道:“宫主,她就是我家小姐,求宫主看在纤云尽心尽力伺候宫主的份上,就不要与小姐计较了。” 残红瞥了纤云一眼,一脚踢开她,如此,便让洛回雪更加忍无可忍。她一把扶起纤云,安慰道:“纤云,你先在一旁。还记得老爷说过什么,我们不惹事,但是事情来了,绝对不怕事。她既然如此霸道,那也没必要讲究什么情分了。” 纤云知道她的脾气,她既然如此说,便是做了决定了。可是她知道残红武功极高,又怕她吃亏,因而想着欧阳流风道:“公子……” 欧阳流风眯着眼看着眼前,向纤云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纤云见他如此,便知道小姐不会吃亏,于是也放了心。 第229章 永不离开你 残红武功是极高,可是洛回雪也丝毫不逊色。加上她二人的容颜极美,过招之时衣袂飘飘,欧阳流风与纤云竟像是欣赏舞蹈一般。如此打了小半个时辰还是不分胜负。 最后还是欧阳流风上前一手拉住了一个。 “好了师姐,今天就到此为止。回雪是我的客人,你不能再这样了。” “客人?无意宫不欢迎她这个客人!你让他走!”残红的声音依旧生硬。在外面欧阳流风一直护着洛回雪也就罢了,如今到了无意宫,竟然仍旧如此,她心中如何能够平衡。 欧阳流风不愿多说,拉着洛回雪便走,这样一来更激怒了残红。 “你们站住!”她大喝一声,二人却并不回头,只是纤云迅速行了一礼后,也紧跟在洛回雪的身后走了。 残红飞身一跃,拦住了他们。只是她的目标是欧阳流风。 欧阳流风面不改色,轻轻一挥手,便挡了过去。只是手中一物被残红抢走了。 是那件孩童衣衫。 洛回雪和欧阳流风也紧紧盯着那件衣衫。 倒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它蹊跷,而是觉得残红的眼神很蹊跷。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难以置信盯着手中的衣衫。随后想到了什么,赶紧将它折好,冷冷说道:“以后我的房间,任何人都不许进入!”说完就要走。 洛回雪本以为她会兴师问罪,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直觉告诉她这件衣服一定有秘密。 可是她知道就算她去问,残红也不会告诉她。 欧阳流风看了她一眼,便喊了残红。 残红站住了,冷声说道:“你不要问,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欧阳流风却并不在意,只是向着洛回雪说道:“你先回去,我有事情同师姐说说。” 洛回雪点头。 “照顾好小姐。”这是向着纤云说的,纤云恭敬地答道:“是,公子。” 待她二人走后,欧阳流风走到残红面前,却见她眼皮低垂,似乎有些忐忑,手也更加抱紧了那件衣服。 欧阳流风心下大奇,他与残红自小相识,从未见她如此。却也了解她的秉性,因而放软声音说道:“师姐,我们有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吧?” 残红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忽而眼眶一湿,默默地点了点头。此时她完全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模样。 “你不请我进去坐一坐?”欧阳流风又问道。 残红连忙说道:“流风……” 话未说完,也不知道如何说,残红已经在前面带路。欧阳流风略一沉思,便双手负于背后,跟着她进去。 残红捋了一下头发,连忙把手中之物放在柜子里,又小心地将柜门拉好,然后才深呼吸一下,坐到欧阳流风的对面。 “师姐,我们认识多久了?”欧阳流风问道。 残红脸上泛着红晕,回忆起初次相见的时候,嘴角有了微笑。 “怕是十五年有了。”她轻轻地说道。 “十五年了,竟然这么久了。”欧阳流风也叹道。 “那时你那么小,我们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习武,多好啊。”残红幽幽地说着,“不像现在这样……” “师傅走了,无意宫就我们,我们不能有嫌隙。师姐,你说呢?” 残红立刻接道:“我会一直照顾你,永远不离开你!” 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永远不离开你……” 第230章 同生共死法 后残红又抬起头说道:“流风,我们不会有嫌隙,永远都不会有,你知道的,你一向是知道的……” 欧阳流风见她情绪不稳,因而只是说道:“我知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这情分自是旁人不可以比的。” 残红大喜道:“连洛回雪也不可以吗?” 欧阳流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便点点头。 残红的眼眶湿了,拍手道:“流风,你当真这么想?你如若这么想,我便、我便……” “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她一下子以手掩面,真的嘤嘤哭了起来。 “师姐,你以前从来不会哭的。”欧阳流风默叹一口气,心里也有些内疚。他也知道残红同他一样,一向孤傲,怎么会轻易哭泣。 若不是因为他。 “流风,我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能回答我?” 残红止住了哭泣,向着他问道。那眼神充满了期盼,那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不吐不快,不吐不安。 “你问。”欧阳流风很是干脆。 残红的眼中片刻有了光彩,只是某一瞬间又有些刺痛。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归一之法救洛回雪?” 残红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疯狂地嫉妒洛回雪,她都快把自己逼疯了。作为无意宫的宫主,无意老人的大弟子,她怎么不知道这归一之法的独特之处? 这是无意宫的一项绝学,救人绝学,只有无意老人、欧阳流风与残红会。但是这种确是万万不能轻易使出的。 它固然可以救人一命,同时会让被救之人从此百毒不侵。只是一条,同生共死。也就是说,用了这个法子,一人死,另一人必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残红无法接受的原因。欧阳流风竟然为了救洛回雪而将自己的性命与洛回雪绑在一起。 “你是让我不能动她?”见他没有回答,残红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也是最让她痛心的原因。 她以手扶头,勉强支撑着自己。 “你当真这么想?”欧阳流风轻声问她。 残红道:“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残红大出意料,语气明显欢快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惊喜。 欧阳流风道:“师姐,你自然知道,流云是我最好的朋友。回雪是他喜欢的人,甚至现在可以说是他的妻子。你多次误伤了她,我怎能不竭尽全力救她?” 后又接着说道:“你也知道,那个时候,除了归一之法,再没有别的办法救她。你自己仔细想想。” 残红不能否认他说的是实话,因而短暂的思考后便也点了头。 “可是,景流云喜欢的不是宫素月吗?我听说这洛回雪是害死宫素月的凶手,你又为何救她?” “师姐,感情的事情是说不准的。我之前没救成宫小姐,所以对于回雪,我不能让流云再失望。如果她死了,流云,怕是也活不成了。”欧阳流风自然不能告诉她,其实洛回雪便是宫素月。但是他相信,如果洛回雪不在了,景流云也不会独活。 情之所至,一往而深。 “感情的事情是说不准的。”残红重复着,“那么,你会,喜欢我吗?你,可以喜欢我吗?” 残红的话很是无力,她的语气近乎祈求,但是她不敢看欧阳流风,她怕看到的是让她心碎的眼神。 “师姐,你是我的亲人,这不会改变。” 虽然欧阳流风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于残红,已经可以了。 至少他在意她,至少他不反感她。 感情,有的时候,因为喜欢,会很低很低。 第231章 你会告诉我 “这么多年,你都懂,我也不愿意再让你徒增烦恼。”残红低声说道,又看到他淡淡的脸,这才想到前几日的月圆之夜,自己本想赶回来陪他,却还是没来得及,不由得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欧阳流风有些怔,后一想,便反应过来了,点点头:“没事儿了,这么多年了,也早都习惯了。” 残红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叹了一口气:“你自小就是这样,从你刚来的时候就是。我原以为师傅能够治好你,可还是不行。” 欧阳流风道:“师姐,我都已经不在意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不一样,不一样的。”她只是轻声说着,那愁苦的表情似乎被那痛苦折磨的是她。 房间内始终笼罩着一种压抑的气氛,欧阳流风有些透不过气来。想想,便直说了:“师姐,我问你一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要知道什么,我自然会告诉你。”残红当即答道。 “那我便说了。”说着便走到柜子旁,在残红的眼皮底下拿出那件小孩衣衫。 残红脸色又是一变,结结巴巴道:“你……” “告诉我,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游移的眼神。 “我可以不说吗?”她无力地说道。 “我想知道,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的。不是吗?” 如若欧阳流风威逼她,残红绝对不会说。可是他愈发用这种商量的语气,温和的语气,她就愈发难以拒绝。 “是你要知道,还是她要知道?” 欧阳流风没想到残红能看出来他的本意,只是说道:“我想知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不管是洛回雪,还是景流云,你能答应吗?”残红望着他,这是她心中的多年的不安。 欧阳流风回味着这句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件孩童衣衫而已,为什么要这么慎重? 况且,残红还提到了洛回雪与景流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答应吗?”她又问了一句。 禁不住好奇,欧阳流风最终点头。 残红接过这件衣衫,抚摩着,慢慢说道:“这是你的衣服。” “什么,我的?”欧阳流风大惊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件衣服同自己联系在一起。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和我说。”他肯定自己被瞒着一些事情,而这事情还是非常重要。 残红似乎不愿意说,但是禁不住欧阳流风的请求,还是松口了。 “这件衣服是你刚到无意宫的时候穿着的,后来便被我收着了。至于原因,你知道的。” 欧阳流风不置可否,看着她问道:“可是我为什么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欧阳流风又盯着衣服打量着,他实在是想不到一点关于这件衣服的事情。 “你怎么会有印象?师父给你服了忘情汤。”说完残红便抬头,望着他。 欧阳流风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忘情汤?他知道这药,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服过这药。 “为什么?”他问道。 第232章 数前尘往事 残红道:“还能为什么?你梦魇缠身,若不是给你服了这药,你这么多年要怎么过?” 欧阳流风愕然,残红的话给他的震撼太多了。 “服了忘情汤,为什么每次月圆之夜仍然头痛难忍?”欧阳流风想不通这一点,故而问道。 “我问过师傅,师傅说那是因为忘情汤虽然能有消除记忆的功效,但是你记忆最深处的感觉是忘不了的。”残红说道。 欧阳流风的头痛她是见过的,她宁愿忍受那种痛苦的是自己。可是即使这样,也是一厢情愿。她根本见不到他,只能偷偷地守在明前洞,对月祈祷。 “是不是今日若没有那件衣衫,你打算一直瞒着我?” 残红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是师傅不让。师傅说若是让你知道了,你必定会追查,那么你这一生如何还能闲云野鹤,如何做你的无意公子?” 欧阳流风陷入了沉默,师傅猜的不错。如今他已经心乱如麻,他想知道自己是谁,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残存的记忆让他确信,他的身上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件黄色孩童衣衫。 “给我。”欧阳流风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残红有些不情愿,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给我!”见他神色严肃,残红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递给了他。 欧阳流风认真看着,这是一种很明亮的黄色,上面绣着的图纹很是精致,但是却看不出是什么。衣服的针脚很细,几乎看不出来,浑然一件天衣,看来自己必定出生在一个非富即贵的人家。 再一看,衣衫的内部还挂着一个香囊,打开一看,香囊里放着一撮乌发,还有一些混合的干花,难怪衣服有着一种淡淡的香。 而香囊上面还绣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却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欧阳流风向残红看了一眼,残红一愣,也看到了那个香囊,一见上面的字,连忙说道:“这是随着衣服一起的,我没有动过。” 欧阳流风眉头一皱,问道:“你是说这也是我的?” 残红点头。 她指着香囊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可否给我看一下?” 欧阳流风直接递给她,残红接过来,闻了闻香囊的味道,又翻来覆去细细检查,这才说道:“如若我猜的不错,这个香囊应该是你娘给你的。” “何以见得?” “这种儿女情长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之物,而你那时候刚到无意宫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所以,很可能是你娘给你挂上的。” 欧阳流风点头,他觉得残红分析地有些道理。 “那你初见我的时候,我可说了什么,你还记得?”欧阳流风又问道:“或者,我梦魇的时候说过什么?我想知道这些。” 残红低声问道:“你是想查你的身世吗?” 欧阳流风道:“若是今日之事没有发生,如师傅所说,我会如闲云野鹤般做我逍遥自在的无意公子,过着随性的生活。可是,如今我既然知道了,我若不查出来,又如何释怀?” 残红听他如此说,便也知道阻止不了他,因而说道:“师傅带你来的时候,告诉我你叫流风。并说你是有一个叫做青儿的女子护送来的,只是那个青儿到无意宫中三月左右就不在了。” 第233章 没这么容易 “青儿?”欧阳流风默念这个名字,自己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我也见过她几次,可是她从来都不与人亲近,除了你。她每天都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师傅说她是心结难舒才抑郁而死。” 提到青儿,残红的脑中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场景,和那张满是哀愁的容颜。 “如此说来,要查清我的身世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流风,你不必太过忧心。终有一天你会查清楚的。”残红安慰他道,不过心中却有些欣喜,这件事越难,欧阳流风留在无意宫的可能就越大。 “算了,顺其自然吧。“欧阳流风说道,“师姐,这个香囊就给我吧。” 残红抓着这个香囊,很是不舍,但是却没有任何理由留下,犹豫了一下便递给了他。欧阳流风将它放在衣服之内,又拍了拍,确定装好了,这才放下心。 只是那两道剑眉平白又添了些愁绪。 “好了,我走了。”他说道。 “嗯。”残红应道,看着他转身离去。 洛回雪赶紧藏好,待欧阳流风离去,这才悄悄离开。 “看来欧阳的身世也不简单。”洛回雪边走边自言自语,回忆着刚才偷听到的残红的话,好奇心又上来了。只是除此之外,她还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让她隐隐担心,可是她又说不出为什么。 “你都听到了是吗?” 耳畔忽然传来欧阳流风的声音,洛回雪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正好碰上欧阳流风深潭般的双眸。那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觉得很神秘,又很陌生。 欧阳流风不再看她,而是同她并排走着。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只是他自己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前方,不过是一个动作而已,并不代表眼前之物都尽入眼底。 “怎么不说话?”他问她。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洛回雪据实回答。 “你是不是早猜到这件衣服是我的?”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让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实话:“也就是最后我才这么猜测,只是没法证实。” “我帮你证实了,不是吗?”欧阳流风低声说道。 “我希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或者,刚才师姐说的都不是真的。”他又说道。他的眼中带着伤,却刺痛了洛回雪。 “欧阳……”洛回雪喊了他一声,她很内疚,若不是自己的好奇心,便不会有这些。 “怎么?”他问道。 洛回雪恨不习惯这种气氛,像是空气凝滞了似的,让她觉得一切忽然间都暗了下来,而让一切黯淡的却是自己。 她想调节一下这窒息的气氛,便挤出笑容玩笑道:“风流潇洒的翩翩公子,也会如此吗?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欧阳流风苦笑道:“回雪,没有这么容易,没有这么容易。那个场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场景,我让自己把它当做一个梦。可是每次的月圆之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提醒我,那不是梦。而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他痛苦地看着她,洛回雪知道他在害怕,害怕查出身世,查出自己曾经经历的,以及以后要经历的。 欧阳流风这才明白,怨不得师傅给他忘情汤。可是忘情汤,为什么不让他遗忘所有,为什么又让他去记起,为什么更让他将隐去的痛苦一点点找回来。 所有忘记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记起,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第234章 宫中出事了 日子就表面波澜不惊地过着,在对景流云的思念中,很快就到了年关。 “回雪。”这日,欧阳流风找到了洛回雪,见她正凝神苦思,便喊了她。 洛回雪晃过了神,抬头冲他笑了笑。 “何事让欧阳公子你亲自到此?”她笑道。 “你这是怪本公子没有常来看你吗?”欧阳戏谑道:“我倒是想来,只是一来怕姑娘不待见,二来,怕有的人不愿意。” 说到“有的人”的时候,欧阳流风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在洛回雪的眼前晃了晃。 洛回雪心中猛得一喜,忙说道:“难道是……” 她脸色微红,刚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一般是不确定,一半是怕被笑话。 “拿去吧。”欧阳流风见她那表情,有些好笑,便直接递给了她。 “流云的。”又追加了一句。 果然是景流云的信函,上面熟悉的字让洛回雪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一下子拿过来,背过身去,欢喜地闭上眼睛。 “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欧阳流风没来由地说了这句话,让洛回雪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有书信就好。 洛回雪心中暗自责怪景流云为什么这么久才给她信函,可是她哪里知道,景流云是当初被欧阳流风吓着了,他以为洛回雪伤的很严重,一定要一年的时间才能治好,他只好忍住思念,哪里敢打扰她治伤? 洛回雪打开信函,心扑通扑通地跳。 “回雪:这么久才联系你,并非我不想,而是我不敢。你离开的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犹记得你我大婚之前的点点滴滴,仿佛昨日重现。我满怀欣喜地想着你做我的妻,却没料到你倒在我的怀里。回雪,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找我?难道真的要一年?” “我原本想去无意宫陪你,待你痊愈,便策马江湖、快意人生。可是自你走后宫中便出了大事,牵扯太多,我周旋其中仍未解决,反而举步维艰。我从来没有过如此无力之感,却由于涉及母妃与你父亲,我又只能继续周旋。” “回雪,我有些累了。不过我相信等到你看到信函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解决了这些烦扰。我相信在流风的照顾下,你会痊愈地很快。回雪,等着我。” 洛回雪看完信函,很是不解,迷茫地看着欧阳流风。 “怎么了?流云说了什么?”见她如此模样,欧阳流风便问道,不过心中隐隐知道了一些,毕竟景流云也给了他一封信。 “宫中出事了。”洛回雪慢慢说道,但是她想不出能出什么事。莫非是洛文山做过什么事惹怒了皇帝,从而也牵连到了瑾妃? 可是那能是什么呢? “流云可说了是什么事?”他又问道。 “没有,只说此事涉及到姑姑和我爹。欧阳,我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爹出事了,娘怕是受不了。” 洛回雪恨担心花氏,这个世上真心对她的人。 一听到她提到花氏,欧阳流风的眼神便黯淡了下去,事到如今,也不愿意再瞒着了,毕竟她迟早要知道。 第235章 惊悉花氏殁 “回雪。”欧阳流风欲言又止,反而让洛回雪有些不自在。 “欧阳,你别这么吞吞吐吐,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洛回雪说的是实话,很多事情连景流云都不知道,她只告诉了他。 欧阳流风朝她笑了一下,才说道:“回雪,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要挺住,知道吗?” 洛回雪从未见过欧阳流风如此吞吞吐吐,又听到他让自己挺住,不免有些着急,因而催促道:“你快说吧,你这样会急死我的。” “回雪。”他低下头,又抬起头,扶着她的肩膀说道:“你娘,已经死了……” 洛回雪直直地站在那里,忽然有一瞬间恍神,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摇摇头,力求让自己清醒些,尽量挤出笑脸问道:“欧阳,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看着她的样子,欧阳流风心有不忍,可是还是要告诉她,因而又郑重说了一遍:“你娘,已经去世了。就在你出事的那一天。” 洛回雪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击中了她。这怎么会,怎么会?花氏的心那么宽,又有洛文山宠着,怎么会死? 她觉得欧阳流风肯定是骗她,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可是他脸上那么严肃,没有半分玩笑的样子,只觉得眼前发昏,觉得快要晕过去。好在欧阳流风扶着她的肩,这才没倒下去。 “回雪,你还好吧?”他很担心,声音也有些着急。 洛回雪挣扎着站好,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抬头擦干了泪水,可是泪水又从眼眶渗了出来,如此反复,她便也不擦了,放声哭了出来。 欧阳流风就陪着她,待她哭得累了,便将她扶到床边,为她盖好被子。自己端了张凳子坐上,守着。 “你睡一会吧。”他柔声说道。 洛回雪摇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声音很是平静:“你告诉我,我娘是怎么死的?” “自杀。”欧阳流风说道。想到花氏死去的那一天,欧阳流风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杀?为什么要自杀?”洛回雪惊呼,可是随后眼神又黯淡了下去,“是因为我,是不是?” 她用被子蒙住头发,不让欧阳流风看她的样子,欧阳流风知道她心中难受,便背着身坐着,说道:“你娘知道是洛明霞害的你,一时激动,便用剑刺向她。那个妾室见她女儿受了一剑,满身鲜血,便去找你娘拼命。你娘便又将她也杀了。” 洛回雪在被子中听到这一切,心内又是一阵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毫无疑问,正是花氏见女儿已死,便生无可恋,先手刃仇人,再自杀随女儿而去。 “我娘她,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想到这儿,洛回雪的声音就颤抖。 “没有,她倒在你的身上,是笑的。” 洛回雪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都控制不住了,她的身子因为哭泣而颤抖,声音由最初的啜泣到了嚎啕大哭。 欧阳流风揭开她头上的被子,为她轻轻拭去泪水,却并不说话。 “欧阳。”洛回雪停止哭泣,喊着欧阳流风。 “嗯?”他应道。 “我要报仇!” “嗯。” 第236章 但凭你做主 “我要回京城。”她郑重地说道,眼神中带着决绝,和恳求。她怕欧阳流风不答应。 “嗯。”岂料他就简单地一个“嗯”字。 “你答应?”洛回雪惊讶道。 “为什么不答应?我早知道无意宫留不了你多久。”欧阳流风淡淡地说道。 “可是,你不是同流云说,我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回去。”想到这儿,洛回雪就觉得心乱如麻,她知道她要回去,她知道她要报仇,可是她却没有做过任何设想。如果真的回去了,她的心中还是忐忑。 “那你告诉我,你要找谁报仇?”欧阳流风问道。 洛回雪的眼神很寒冷,定定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景流殇。” “你要怎么报仇?杀了他吗?你杀得了他吗?”欧阳流风又问道。 “这……”洛回雪犹疑了一下,接着摇摇头:“要杀他,很困难。” 景流殇对于洛回雪而言始终是一个谜,她只是见过他几次,但是他却仿佛很了解她。不用她说话,他都知道她想什么,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 “流云此时想必也是陷于困境,你若回去,可能会帮助到他。”欧阳流风说道,“你去吧,明天就走吧。把纤云带上,我相信会对你有利。” “为什么你会让纤云跟我走?” “边关战事一结束,南越大胜,景流光与宫家父子已经到达京城,纤云陪着你,我想会帮助到你。” 洛回雪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原来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宫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嗯。“她说道:”谢谢你。“ “你不同我一起回去?流云应该也需要你。“洛回雪见他没有要同去的意思,不禁问道。 欧阳流风略微叹了口气说道:“就如你所说,我要一年之后才能回去,否则流云会分心。” “可是,他见到我自然知道我已经痊愈了,你再留在无意宫有什么意义?” 面对她的这个问题,欧阳流风很是无语,但是他还是尽力维持着高贵、孤傲的身段慢慢说道:“大小姐,你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死了,死了知道吗?你以为你还能光明正大的回去?被人发现你就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光你的下场很惨,连带着你爹、你姑姑都不得好。况且,你已经嫁了流云,就是七皇子府的人,流云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你明白吗?” 他的话洛回雪听清楚了,可是又迷茫了:“刚才你明明说我可以回去,怎么如今又换了个说法?” 话音刚落,额头上就被某人点了一下,那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是答应你回去,可是并不是这样回去。你不易个容、化个妆,我担保你还没进京城,怕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洛回雪这才明白,不禁感叹欧阳流风的心思缜密和足智多谋,连连点头。 “不仅是你,就连纤云也是一样,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她是骠骑将军府的故人,虽然并没有犯罪,但是死而复生总归要给他们一个接受的过程,否则会给你带来危险。” 洛回雪答应:“但凭你做主。” 第237章 不与你计较 要说欧阳流风的动作还真快,次日,就已经帮洛回雪和纤云易了容,这操刀者还是残红,连洛回雪自己都愣住了。 残红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舒畅,这热情的劲让洛回雪都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洛小姐,你自己看看。”经过一番忙活,残红显然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洛回雪望望镜中,镜中之人明眸皓齿、清丽可人,哪里是自己?连纤云都忍不住地夸赞。 只是洛回雪听到残红这一声“洛小姐”有些发毛,心中不由得犯嘀咕,这残红今日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如此反常? “洛小姐?你看一下啊。”残红见她愣住了,不由得又提醒了一句。 “这是我吗?”洛回雪不敢相信,这易容之后竟然比之前还要美上半分。她掐了掐自己,没错,这是真的。 纤云看她那样子,不由掩口而笑。 “这自然是你。怎么样,还满意吗?”残红的语气中不乏得意,她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手易容之术。 “谢谢师……”她本要说“师姐”,可是想想前日残红的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残红却大方一笑说道:“你也不必改了,就按之前的吧,还是叫‘师姐’。” “这……”洛回雪有些语无伦次,残红见她那样子,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只要你不同我抢流风,我便什么都不与你计较。”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如此奇怪。洛回雪会心一笑,也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我问你,你会同我抢流云吗?” 残红一愣,说道:“为何问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 洛回雪笑道:“彼此彼此。” 残红会意,这才发现她原来如此古灵精怪,为何以前只觉得她讨厌呢? 同她一样,洛回雪也是同感。 “洛小姐,你的这张脸经我施针,可保持一年。这一年期间,任何事都不影响,别人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一年之后,我自会将它取下。你可明白?”玩笑结束,残红正色说道。 洛回雪点头,说道:“多谢师姐。之所以一年,是不是也为了守住欧阳的那个承诺?” “洛小姐,你果然聪明。流风既然曾经与景流云说过你的伤要一年才能痊愈,那么这一年中世上自然不能有洛回雪的那张脸出现。这样,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残红说道。 “师姐,你心思果然细腻。你直接叫我‘回雪’好了,没有了那件事,我想,我们会成为好姐妹的。”洛回雪说得很真诚,有些出乎残红的意料。 只是她的脸上略有愧色:“难道,你不怪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吗?” 洛回雪摇摇头,说道:“有些事最初并不是你的本意,不过是误打误撞,被奸人利用。再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你我都懂,情之所至而已。再说,你我现在都好好的,这不就够了。心结,宜解不宜结。” 残红没想到她会如此豁达,不由得又增添了些好感。只是她也并不善于表达,因而略一沉思,说了声:“谢谢。” 欧阳流风听屋内窃窃私语,但是声音很低,他听不清楚,隐约有些担心,便走了进来。却见二人笑容满面,很是亲密,不由得犯疑。 “流风,你看回雪现在的样子,你还认得出来吗?”残红骄傲地问道。 洛回雪抬起头,只见欧阳流风一头雾水、一脸迷茫,不由得笑了:“是不是认不出了?” 欧阳流风回过神来说道:“是认不出了,两个人都认不出了。” 残红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道:“我与回雪已经说开了,以后我们便是好朋友。” 半晌,欧阳流风说道:“如此,甚好。” 第238章 重回御史府 在欧阳流风的注视下,残红又笑盈盈地为纤云易容好了。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残红赞道,纤云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宫主!”纤云恭恭敬敬地向残红行了个礼,残红手一抬,示意她起身,并说道:“纤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公子派你跟着洛小姐,但是既然你去了,便要照顾好洛小姐,知道吗?” “是,宫主。”纤云答道,还不忘朝着旁边的洛回雪调皮地看了一眼,洛回雪自然报以一笑,二人的小动作不由得让残红摇摇头。 一切就绪,洛回雪便带着纤云告别了欧阳流风与残红,二人一人一马,向着南越的都城出发。由于二人模样秀美,怕引起不便,因而在半途中便换了男装,果然少了不少狂蜂浪蝶的追逐。 “小姐,进了京城后,你先回哪里?”纤云问道。她脸色粉红,语速飞快,早已掩饰不住了激动的心情。于她,自然想去将军府。 洛回雪轻轻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又何尝不想去。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心不由地痛了一下。 “小姐……”纤云见她而然紧皱眉头,心下大惊,却见她抬头朝自己笑,这才稍微宽心。 “小姐,是不是我的话让你伤心了?”她心存内疚,必定是自己触痛了她。 洛回雪摇头,笑容略带些苦涩道:“你想去去看父亲和哥哥,我心中自是欢喜,怎么会伤心?” “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此次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纤云,我要先去御史府,看下,看下我娘。”她艰难地说了出来,心骤然又痛了。 纤云听说过花氏去世的消息,如今见洛回雪面露难色,暗自责怪自己粗心,竟然忘了这件事。 “嗯,小姐,我陪你一同去吧。想来,洛夫人在世的时候,必定对你很好。” “娘,对我,一向是很好,很好的。”她喃喃道,眼前似乎又浮现了花氏的模样,正向着自己说道:“回雪,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你永远是娘最爱的女儿。” 只是,音容尚在,人却已亡。 一个不留神,眼眶又湿了。 纤云拍拍她的手,她冲她一笑。二人稍作休息,便又向着前方赶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听听走走,终于到了京城。此时,京城已经张灯结彩,处处是喜庆的气氛。 “小姐,你看,京城和原先一样,这么热闹。快过年了。”纤云望着一排大红的灯笼,不由得说道。 “是啊,还有三天,便过年了。” 年年岁岁一样的景,只是同景却不同情。 “纤云,你在客栈等我,我去去就回。”想了一下,洛回雪还是觉得自己过去比较方便,纤云依她所言,并没有跟去。 易了容,加上一身男装,洛回雪行事格外方便,很快便到了御史府。只是,出乎意料,这御史府竟然同之前的将军府一般,门庭竟有些衰落。 她是从正门进去的,没有一个人拦她。因为,整个御史府空空荡荡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它的落寞与喧嚣的街道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着这曾经熟悉的一切,心中莫名的苍凉。这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曾经发生了那么多,怎么如今,竟像是个梦一般? 第239章 你是表少爷 洛回雪失魂落魄地在院子里走着,一个人都没看到。她顿了顿,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祠堂。 洛家的祠堂她从未进去过,毕竟里面供奉的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如今,她知道,她要去,只有去那里,她才可以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那里,推开门。同想象中一样,供奉着先人的灵位。从那些陌生的牌位中,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想见又怕见的名字。 爱妻花氏想容之灵位。 洛回雪一下子上前,抚摸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口中喃喃道:“娘,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悲恸地哭着,不能自已。原本听欧阳流风说到的时候她已经伤心欲绝了,如今真切地看到花氏的牌位,她更是难过,花氏疼她、爱她的过往种种均浮现在眼前。 恍如昨日。 “娘,娘……”此刻,除了一遍又一遍地呼唤花氏,洛回雪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你是谁?”一个惊异的声音打断了洛回雪,却让她的心中燃起了希望。 “锦瑟。”待她回头,果然,正是锦瑟,便喊了她。 此时锦瑟正望着洛回雪,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香。 “你认得我?”听到唤她的名字,锦瑟明显更加诧异。不过脚步并没有停下,她熟练地上前,给供奉的牌位又重新点了香,虔诚地拜了拜。 洛回雪见她不认得自己,这才想到是残红帮她易了容,而自己又是男装打扮,因而便清了清嗓子,故作男声,说道:“我听说过你。” 锦瑟转过身,又盯着她看了几眼,可是丝毫想不出眼前之人是谁。洛回雪却不能告诉她,因而快速思考要用什么身份。 “你是……”锦瑟凝眉苦思,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知道了,你是表少爷?果然与夫人很是相像。” 表少爷?表少爷是谁?洛回雪有些迷茫了,对于花氏与洛文山的亲戚,她还真的是知之甚少。 不过锦瑟却眼中含泪,擦了擦眼角,说道:“表少爷,您是不是知道夫人已经去世了,所以前来吊唁?舅老爷说您听闻噩耗一直卧病在床,稍好点就会过来。想不到,您今日来了。” 舅老爷?表少爷? 洛回雪的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花氏的胞弟花无颜。莫非锦瑟口中的表少爷是花无颜的儿子? 尚未待她回答,锦瑟已经到了花氏的牌位面前,声泪俱下道:“夫人,表少爷来看你了。” 如此,不如将错就错吧。同锦瑟一样,洛回雪向着花氏的牌位说道:“姑姑,侄儿来晚了,没有来得及送您最后一程,您,会怪我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洛回雪又忍不住了,心中暗道:“娘,您会怪回雪吗?” “表少爷,夫人不会怪您的,您别太伤心,小心身子。”锦瑟边说边扶起她,不由得又叹口气抹抹眼泪。 “锦瑟,怎么府中如此凋落?发生了什么事?”洛回雪问出心中的疑问。 锦瑟望望院子,眼中掠过一丝悲凉,说道:“表少爷,您不知道。这段时间,御史府经历了一场浩劫。小姐去了,夫人去了,二夫人和二小姐也去了。” “那老爷呢?”洛回雪问道,后又觉得不妥,改口道:“姑父呢,怎么没见到他?” 锦瑟掏出手绢揉着,那落寞地样子让洛回雪很是心疼。 “老爷,被关进大牢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实在让洛回雪震惊。 第240章 宫中风云诡 她只听景流云说出了事,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转念一想,以洛文山一贯的谨慎行事,怎么会被抓进大牢,这实在不可思议。 “表少爷,您在想什么?”锦瑟见洛回雪一言不发,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锦瑟,我想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姑父又是所犯何事?” 锦瑟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就是小姐去了没多久,老爷被皇上召进宫中,回来后不到三日就被抓了。可是具体什么名目,却没人知道。” “那姑父呢,他怎么说?”洛回雪追问道。 锦瑟摇摇头道:“老爷什么都没说,跟着官兵就走了。我还记得老爷临走时的那个背影,我追着他喊了很多遍,他都没有回头。那天天气很冷,老爷被抓走的时候穿得很少,可是他的腰挺得很直,现在想想我心里头都难受得不得了。” 锦瑟的声音有些哽咽,洛回雪听着也不由得酸楚。 “瑾妃娘娘可曾为姑父说话?他们毕竟是兄妹。” 洛回雪想来瑾妃应该会在皇帝面前进言,可是看到锦瑟的表情便知道结果了。果不其然,锦瑟说道:“表少爷,你也看到了,府中也没有其他的人了。自从出事后,除了您和舅老爷,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已经断绝来往了,所以,锦瑟也就直说了。” “那是自然,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洛回雪说道。 “其实,老爷这么一去,我总有一种预感,是出不来了。其实作为一个奴婢,我是不该这么说的。可是真的表少爷,我没办法往好的地方想。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不过也就是为了等老爷,不管老爷最后是活着,还是……” 擦了擦眼泪,锦瑟又说道:“不瞒您说表少爷,夫人和小姐待我不薄,若不是为了让她们放心老爷,我早在那天就随着我家小姐去了。表少爷,其实这种日子真的难熬……” 洛回雪心中一酸,她很想告诉锦瑟她回来了,可是她却不能。太多的事情她解释不了,也不能解释,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想给锦瑟一个拥抱,却由于男女之别,只能轻拍她的肩膀。 “表少爷,您放心,我会撑下去的。” “锦瑟,你放心,姑父会出来的。”洛回雪安慰道,虽然她并没有任何把握能救出洛文山。 锦瑟轻轻摇头,叹道:“表少爷,您不用安慰我。连瑾妃娘娘和七皇子都没有办法,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现在都传疯了,说是瑾妃娘娘与七皇子已经被禁足了。他们身份贵重都处于这种境地,我们能做什么?” “什么?瑾妃娘娘和七皇子被禁足?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锦瑟见她大惊失色的样子便知道她也是没办法了,便接着说道:“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只是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而且宫中也已经大变,七皇子和瑾妃娘娘失势,五皇子与仪妃娘娘的势力如日中天,都在传皇上会立五皇子为太子。表少爷,您没听说吗?” 洛回雪没想到短短的这些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迫切地想见景流云,她要看看他如今怎么样了。骄傲如他,此时此刻怕是连写那封信的从容都没了。 第241章 都给我住手 事情基本清楚了,洛回雪便想往七皇子府去。瞥见锦瑟一脸怅惘,她心有不忍,想带着她一起去,可是又不容许。 挣扎了许久,终于说道:“锦瑟,眼下还有事,我就不多待了。” 锦瑟抬头看他,心有不舍。自今日见她,总觉得一种莫名的亲切,府中已经空置了许久,见了她就像亲人一般。如今听到她要走,泪珠儿不由得涌了出来,好在没哭出声。 她压抑着情绪,半晌才挤出笑容道:“好的,表少爷,那您有空的时候,就、就过来看看。” 洛回雪见她那快哭出来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最终,她拍拍了锦瑟的肩,点点头,便走了。 锦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苦涩。待她走后,便端了张凳子,静静地坐着,一如昨日。 洛回雪一出门便去找了一匹马,骑着它往七皇子府赶去。洛府距离七皇子府并不远,可是她却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不管她如何挥动马鞭,总是到不了那个地方。 “不中用的畜生!”她咒骂道,一道响亮的鞭又挥在马上,马一吃痛,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只是话刚出口,洛回雪就被自己惊到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 感觉过了很久,洛回雪才赶到。远远地望见府门前已然站了七八个守卫,严阵以待,比以前戒备森严了不少。 看来真的是被软禁了。 洛回雪整理了一下着装,又理了理头发,想来该不会露出破绽,便往前走去。尚未走到门口,便远远地被拦了下来。 “站住,你是谁,怎么竟敢到这个地方?”一个守卫叫嚣道,边说边上前推搡着洛回雪。 洛回雪眉头一皱,却也只能陪着笑脸道:“这位大哥,我是来找人的。” 守卫一听,嚷道:“快走快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洛回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也不与他争辩,只是伸着头往里面看,可是院内除了两排的守卫,什么也看不到。 “你看什么,还不走?”旁边的守卫一听,都聚过来了,要把洛回雪赶走。 洛回雪怕会引起事端,只好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各位大哥,我真的是要找人。你们就前去通报一声,对了,通报管家就成,说我要找一个叫小月的人,她是我的远方妹妹。” “什么小月小星的,跟你讲,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能出来,同样,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你再不走,我们真的不客气了。” 说着这些人都拔出了刀来。要是平常,洛回雪根本不在乎这些,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顾全大局,况且她迫切地想知道景流云到底怎么样了。 见洛回雪没有要走的意思,刚才说话的守卫直接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了,洛回雪忽觉脖子上冰冷,这才看到那把刀。 她何时受过如此屈辱,当下柳眉一挑,两根手指一夹,剑便被她夺了下来。她的眼中迸出不屑的光,将剑远远一扔,准确地插在了树的中间。 所有的人都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功力,不觉得面面相觑。 像是做了一个约定搬,所有人都同时向洛回雪出手,洛回雪毫无惧色,拉开阵势便要打。 “都给我住手!”一个男声传来,这些人真的停下了。 第242章 忽遇李江南 洛回雪循声望去,一个俊秀的男子正双手垂在身侧,眼神冷冽地看着。所有守卫都恭敬地喊道:“李大人。” “怎么会是他?”洛回雪惊讶道,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说话之人居然是李江南。 “都起来吧。”李江南说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洛回雪的身上,见她正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明显也有些不解。他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 “发生了什么事?”他冷冷地问道。 最先向洛回雪出手的守卫赶紧答道:“回李大人,这个小子非要进府找人,卑职们好言相劝,可他不仅不走,反而还向卑职们出手,卑职们这才动手。” “找人?在这里?”李江南诧异道,问洛回雪:“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洛回雪尚未答话,被守卫抢先答了:“李大人,这个小子是来闹事的。您不用理会,卑职们将他打发走,他若是再冥顽不灵就将他抓起来。” 洛回雪瞥着这守卫谄媚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因而说道:“我明明好言相商,可你们却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怎么,如今又歪曲事实不承认了?” 那守卫脸有些红,立即争辩道:“在李大人这儿你还撒野,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吗?” 洛回雪怒道:“那倒要看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够了!”李江南吼道,他本就心绪不宁,如今更加烦躁了。 “你走吧。”他向洛回雪说道。 李江南在这儿,洛回雪也不愿意多逗留,万一横生枝节可就大事不好了,因而向李江南抱拳,说了声“告辞”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李江南在门口略微站了站,叹了口气,便转身又进去了。 洛回雪走远后略微绕了一下,便找到了后门。这个地方她常来,因而毫不费劲。她想直接进去,可是想到了刚才的情况,又不确定这府中究竟添了多少守卫。犹豫了许久,正好瞧见门边有一颗树。虽然冬日树木凋零,可是总比避无可避要好些。再加上她身着的男装也是枯木色,便一跃而上,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瞧。 一瞧之下,果不其然,布满了守卫,且同门口一样,严阵以待。 洛回雪长吁了一口气,庆幸没有直接进去。 如此,那么只好等待天黑了。 她从树上跃下,先回到了客栈。纤云见她回来,很是欢喜。 “小姐,怎么样?” 洛回雪倒了杯水,摇摇头:“我爹被抓进大牢了。” “什么?老爷为什么被抓进大牢,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已经打胜仗了吗?”纤云惊道。 洛回雪被她的话弄得糊里糊涂的,这才发现被弄错了,因而解释道:“错了错了,是洛御史被抓进大牢了,不是老爷。” “你家小姐死而复生之后叫做洛回雪。”她无奈地说道。 纤云这才明白,拍了拍胸口,这可真把她吓着了:“还好老爷没事。小姐,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见她不说话,纤云又问道:“小姐,你是为洛御史担心?” “我是吗?”她也在问自己,并不是。她与洛文山并无多少感情,叫他一声“爹”不过是因为占着洛回雪的身份而已。 “小姐?”纤云又喊道。 “纤云,流云可能真的出事了。”她低声说道。 第243章 你一点没变 “七皇子?他怎么了?”纤云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知道景流云对于洛回雪意味着什么,因而不由得紧张起来。 “具体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去了他的府邸,却发现已经被层层包围起来了。而负责那些守卫的,是五皇子的人。”洛回雪说道。 “五皇子?小姐,我听糊涂了,你说得详细点。” 洛回雪摇头,此时她也是一团乱麻,又如何能讲得清楚。 “我想晚上天黑了再去一趟看看情况。纤云,你还是留在客栈吧。”她不想让纤云去犯险,还是留在客栈里安全些。 “不,小姐,我要和你一起去。你忘了,我也会武功呢。”纤云说道。 “就你那点武功也叫武功?”洛回雪笑道,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纤云不以为然道:“小姐,别忘了,我还在无意宫待了一段时间呢,宫主也教过我一些。所以,不要小看我哦。” 洛回雪被她逗笑了,虽然还是极力劝阻,最后终于拗不过她,便点头答应了。 用过晚饭,二人各换一身夜行衣,往景流云的府邸赶去。这次依旧是从后门,洛回雪先跃上屋顶,院内的守卫并未发现她,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洛回雪给纤云使了个颜色,纤云会意,便也纵身一跃。她的根基不如洛回雪,因而落脚的时候身形一个不稳,好在被洛回雪及时拉住了,否则这一下二人的行踪定是暴露无遗。 纤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洛回雪冲她笑了一下,接着将面纱蒙好,轻轻向着景流云的房间寻去,纤云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 望着她熟练的动作,纤云心中在想,这小姐究竟来寻过七皇子多少次啊。 估摸着也就半柱香的时间,洛回雪就停下了,她回头向纤云打手势,纤云便也停下了。二人慢慢蹲下,轻轻揭起屋顶的一块瓦,一束光便通过这空隙射了上来,洛回雪赶紧用手挡住光,直到适应了这光度,二人才往里面看。 景流云正在这里。他此刻正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洛回雪的心忽然提了起来,出神地望着他。景流云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他身穿一身白衣,正是洛回雪喜欢的样子。 纤云见她有些失神,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洛回雪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 纤云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往里看。 “是谁?出来吧。” 这是景流云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冷漠。 洛回雪与纤云不由得一惊。她们自认为已经隐蔽得很好了,为什么还是会被发现? “还不出来?莫不是要本王动手?”景流云的声音明显带着愠怒,洛回雪知道,一般他如此说的时候,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想想自己的模样,就算是站到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况且残红说过,这张脸可以保持一年。如此,心也镇定了些。 罢了,现身吧。 洛回雪与纤云对视了一眼,便打算跳下去。就在此时,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转机?”二人眼中一亮,又重新蹲好,顺着空隙向里面望去。 果然,一个男子走了进去,笑着说道:“流云,这么久了,你一点没变。” 第244章 心事被看穿 “是吗?以前我是怎样?”景流云反问道,脸色淡淡的。 “以前和现在一样,对一切漠不关心、视若无物。你自己不觉得吗?” 男子又笑了,笑声中颇有些戏谑的成分。景流云依然面不改色,重新又拿起书。 “真是佩服你啊,事到如今还能看得下书。”男子不笑了,话语中充满着讽刺,又带着些愠怒。 “那五哥说我要怎么样?沦为阶下囚就应该自怨自艾,或者抹脖子自尽?”景流云又反问道。 景流光面色一变,冷哼了一声,说道:“自尽?你自尽有什么用?她就能活过来吗?若不是因为你,她何至于死去。我甚至,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景流光的眼睛中带着哀伤,景流云可以真切地看到他眼底的伤痛。 可是与此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并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安好,更不知道是否能再见到她。 “所以呢?”他问道。 未待景流光说话,景流云接着说道:“所以你觉得我是罪魁祸首,所以每天都过来嘲讽一番?你应该知道,害死回雪的是洛明霞,并不是我。同你一样,我深爱着她。” “你……”景流光的眼中透着惊讶。 “是,我都知道,只是我怕回雪多心,故而从未在她面前提起。” 洛回雪一怔,关于景流光的事情她一直瞒着他,却没想到他都知道,手紧紧地绞着衣服,心内百感交集。 “很惊讶是吧,这并不奇怪。五哥,你做了多少事我都知道。包括你为了她去取西域婆罗花,邀她去飘摇宫,甚至为了她放过易清霜。” 景流云缓缓地说着,他的不以为意让景流光愈发紧张起来,神色也严肃起来。 洛回雪此刻的表情同景流光一样,被纤云尽收眼底。她很迷茫,为什么短短的几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她看不懂、听不懂的事情。 她本来极不明白,后来想着洛回雪的表情,便知道他们说的是她无疑了。 “你还知道什么?今天我们兄弟俩就说个明白吧。”景流光忽然有种释然,他从来没有过的释然。 “你要听?” “自然。” “好。你自动请缨去边关,想必是为了军功吧?”景流云盯着他的眼睛,定定地问。 “明知故问。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碌碌无为终此一生?” 景流云笑笑:“可是要军功,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她吧?” 景流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他承认景流云说的是事实。 “没错。我当然也知道凭你两家的关系,我的可能性较小。所以我选择出征,我相信待我凯旋归来,我的筹码也会增加。” 顿了顿,他的眼中带着怒火,语气也凌厉起来:“可是我却没想到,她竟然嫁了你,而你竟然给了她一个侧妃。” 提到这个,景流云不得不争辩道:“我并非要让她做侧妃,这是父皇的意思,我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在我心中,她是我唯一的妻!回雪她懂的。” 洛回雪心中默默地说道:“我自然懂。” “哼,父皇的意思?她答应你就能如此委屈她?若是我,忤逆又如何?我必定以正妃之位予她!” 景流光的声音坚定而霸道,让景流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 “所以,你这些天每天来羞辱我,不过是嫉妒她心中的人是我。” 第245章 慢慢折磨你 “嫉妒?她人都不在了,我怎么还会嫉妒你?你是何来的自信?”景流光矢口否认,可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景流云摇着头苦笑:“在你眼中我还哪来的自信?” “你知道就好!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时移势易。你母妃做下这种事,如何处置不过是父皇一念之间。你也是自身难保。” 景流云的脸色冷峻起来,他的眼神不那么淡定了:“五哥,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此事尚未有定论,你若信口开河,我绝对会对你不客气!” “哦?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七皇子吗?流云,子以母贵,若瑾妃娘娘获罪,父皇迁怒下来,你还是想想你的处境吧。” 景流云冷哼一声道:“劳烦五哥费心。只是我要说的是,五哥可曾听说过玉石俱焚?没错,你是通过一些卑鄙的手段拿到了一些东西,可是我同样会有对付你的东西。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所以,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 “卑鄙?这话倒是有趣。不过是有人看不下去那些龌龊的事所以来揭发检举,而我与母妃不过是帮助查清事实而已。若这是卑鄙,那流云,你卑鄙的底线太低了。”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洛回雪的脑中却一直想着景流光口中那龌龊事究竟是什么事,竟然可以让皇帝将瑾妃与景流云给软禁。 “好了,你走吧。”景流云不想再听他这些无谓的话,故而下了逐客令。 可是景流光似乎并不打算离开,他很喜欢同他说话,似乎他越是如此,他就越高兴。 “你想不想知道你那舅舅如何了?要不要我告诉你?”景流光忽然问道,他的眼睛中带着探寻,又带着玩味。他忽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听到这个,景流云有些不安了。他隐隐知道洛文山的境遇并不好,只是不知道不安到何种程度。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景流云问道。 “能做什么?”景流光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笑道:“他不愿意说,自然要使些让他开口的方法。” “你们,对他动刑?”景流云有种不详的预感。 纵使他对这个舅舅向来没有好感,可是他终究是洛回雪的爹。想到她还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回来,他却没有照顾好她爹,忽然有种无能无力的感觉。 “不用刑如何能开口?只是没想到洛文山竟然如此有骨气,愣是一个字都不说。流云,你说我要怎么办呢?” 景流光的笑容在洛回雪看来很是陌生,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温暖的少年。他的笑容让人觉得恐惧,总觉得只要一个不小心,随时能激怒他,从而后果不堪设想。 “五哥,他终究是回雪的爹,你难道就真的忍心这样?你这样回雪如果知道,她会怎么想?她会原谅你吗?” 景流云试图通过洛回雪让他对洛文山手下留情,可是景流光仅仅是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掠过一种冷酷。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何尝真心对过回雪?他不过当他是棋子,何尝当她是女儿?所以,我会慢慢折磨他。” 洛回雪想立刻现身,可是被纤云拉住了,向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她的意思,慢慢又蹲了下来。 “而你,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屈居侧妃,你负了她,我也会慢慢折磨你!” 第246章 水冲龙王庙 景流云听他这么说,笑道:“你如此自信?五哥,须知道没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你认为你还有资格与我斗?流云,我劝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如今形势已定,你的败局不过是早晚的事。”景流光哂笑道。于他,景流云并不具有任何威胁。 “难道你竟没有一丝怀疑?”景流云忽然说了这句话,让景流光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当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却不继续了,只是说了句:“你我可能都在一个局中,若是依旧这般,我与母妃的今日就是你与仪妃娘娘的明天。你信不信都好。” “哦?那我们就边走边瞧吧。” “好!”景流云的干脆出乎景流光的意料,略微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景流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拳头也握紧了。他慢慢张开五指,猛地拍在桌子上,随着他表情的凝滞,桌脚下的地面往下沉了一些。 洛回雪的眼神落在了他手腕上的真珠手串上,她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腕,肤白似雪,却早已没了那手串。 原来,竟然在他这里。 纤云拉了她一下,意在询问接下来怎么办,可是洛回雪始终盯着那手串,并没有在意到纤云。纤云便又拉了一下,洛回雪猛然回过神来,脱口道:“怎么了纤云?”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又飞快清晰,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凝滞。 所以当这句话说出,不仅纤云愣了,连洛回雪自己都愣了。 同她们一样的,是屋内的景流云。 与此同时,他发觉了屋顶的动静,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是谁在上面?识相的就给本王出来!”景流云厉声说道,同时向屋顶发了一掌。 洛回雪与纤云一惊,赶紧避开,她们二人急于躲闪,加上惊慌,虽然已经尽量小心,却也不可避免地惊动了院内的守卫。 他们发现了一身夜行衣装扮得洛回雪与纤云,纷纷飞上屋顶去抓。景流云打开门,双手负于背后,淡淡地看着他们打斗。 要是打架,洛回雪并不怕。只是她没想到,这府中的守卫竟然越来越多,而纤云有些招架不住了。 “小姐,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纤云显然也发现自己明显成了洛回雪的累赘了,她不愿意拖累她,故而让她先走。 洛回雪岂能弃她而去,招式愈发凌厉起来,只是她心中知道,短时间内她可以抵挡得住,可是若是再来一时半刻,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而这守卫却越来越多,不仅仅如此,甚至连李江南也被引来了,这让她难以招架。 见李江南已经占了上风,这些守卫便都集中力量去对付纤云,纤云大惊失色,却又怕洛回雪分心,因而不敢呼救,只是对方层层逼近,她武功并不精进,也受了不少的伤。 景流云只是在一边眯着眼看,他并不知道这二人是谁,来做什么。不过看着样子,应该不是景流光的人。那么,他们是谁? 难道是他的人? 不,不会,他没必要。 他一边猜测,一边否定,一点头绪没有。后来干脆不要想了,冷眼旁观他们恶斗。 洛回雪知道李江南的武功底子,因而不敢轻敌,但是她又不能下杀手,一方面因为自己从不主动伤人性命,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李江南的身份。可正是她瞻前顾后,反而给了李江南下手的机会。洛回雪不由得心中暗骂。 纤云的情况更不容乐观,她显然已经成了薄弱环节,她已经被打倒几次了,对手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欲除之而后快。 终于她支持不住了,眼前开始模糊起来,隐隐看到洛回雪的身影在飘忽不定,而她已然撑不住了。她站得都有些吃力,毫无招架之力。而正在此时,她感觉到一阵疾风,以及寒冷,她不由得大叫道:“七皇子救我!” 第247章 将她们带走 景流云听她忽然大呼“七皇子救我”很是吃惊,说时迟那时快,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飞身去救了她。 与此同时,对纤云出手的那些人全部都应声倒地。 洛回雪加快手上的动作,最终与李江南对击了一掌,均后退了几步,才算暂时告一段落,趁机到了纤云的身旁。 “你有没有关系?”纤云关切地问道。 虽然脸色已经发白了,怕她担心,纤云还是摇头。洛回雪见她有些摇摇晃晃的样子,心中很是难过。早知如此就不会带她来了。 “谢谢七皇子。”纤云向着景流云感激地说道。洛回雪此时才敢正视景流云,多日不见,一朝相逢,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可是她又必须压抑住这种感情,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多谢七皇子。” “你认识我?”景流云仍是一脸冷漠,他只是对这二人的身份好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纤云听他问她,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摇摇头。 “你不认识我,就敢让我救你,你胆子不小。”景流云听她矢口否认,竟然有些失望。 “七皇子,我……”纤云不知道如何解释,下意识地看了看洛回雪。 这一动作在景流云与李江南看来,有着不同的意思,二人均玩味地看着。 “你们究竟是谁,竟敢擅闯七皇子府?”李江南没耐心去猜,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五皇子刚走,他决不能让自己的管辖范围出事。 见她二人不回答,想到刚才景流云出手相救,李江南皱皱眉,便又厉声问道:“你们是来营救七皇子的?” 洛回雪摇头,算是否认了。 “你否认也没用,若不是前来营救,你们又为何鬼鬼祟祟在房顶上?说,你们是谁?”李江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洛回雪白了一眼,说道:“这位大人,你觉得以我们的武功,可以救得了七皇子吗?我们不过是误闯这里,一场误会。” “误会?若是误会,何以见到我们就要逃?”李江南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便向前走了一步,给洛回雪施压。 “你们一哄而上,若不逃,难道由着你们来抓?”洛回雪不甘示弱地回道。 李江南顿了一顿,看到纤云,不由得冷笑道:“好!那若不是,为什么她会让七皇子救她,而七皇子也出手了呢?” 这句话虽然向着洛回雪说的,可是李江南的眼神确是看着景流云的。 “李江南,你要搞清楚,这是本王的府邸。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抓人,弄乱本王的地方,怎么,本王就不能出手了?” 景流云的语气非常平静,可是这话在李江南听来,心中极度不平静。 “回七皇子,卑职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卑职奉命看管,卑职要忠于职守。如果有得罪了七皇子的地方,还请七皇子见谅。” “若不是念你职责所在,你认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李江南,本王提醒你一句,切莫拿着鸡毛当令箭。” 李江南一惊,额头上已然出了一层冷汗,赶紧说道:“是,卑职不敢。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七皇子休息了。来人,将她们带走!” 第248章 你该当如何 “带走?去哪儿?”洛回雪乍一听,下意识地问道。 “自然是去你们该去的地方。”李江南说完,便挥挥手,左右上来便要抓她二人。洛回雪岂会束手就擒,早已挡在纤云面前,摆好了架势就要开打。 侍卫见过她的功夫,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均望望李江南。 李江南又大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李江南,莫不是刚才本王同你说的话都是废话?”景流云冷不丁地说话,让所有人都一怔,洛回雪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后又垂下了头。 “七皇子,卑职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还请七皇子不要妨碍卑职执行公务。”李江南不卑不亢地说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些慌。 “不明白?本王就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两个人,放了她们。” 话音刚落,李江南立刻说道:“不行!” “哦?不行?李江南,你是第一个跟本王说不的人。你很有勇气!”景流云赞叹道,李江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回七皇子,这里是禁地,她们二人擅闯禁地,卑职是一定要带走的,还请七皇子行个方便。”虽然话的意思一样,但是语气明显弱了不少。 景流云原本不想为难他,可是瞥见纤云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还是决定插手管一管。 “若这个方便本王不愿意给,那你又该当如何?” “七皇子,您又何苦为难卑职?”李江南此时真的希望从来没遇到过这两个人,如今这骑虎难下,不管他如何抉择都是个错。 “本王就为难你了,你能如何?” 洛回雪看着眼前如此霸道的景流云,心内一热,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好在她及时平复了情绪,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她也不想景流云为难,毕竟他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 “李大人,今晚的事你卖个人情给我,来日必报。”洛回雪出言道。 李江南反问道:“我同你有什么交情,又为何要卖个人情给你?” 他今晚被景流云如此羞辱已经很失脸面了,如今又听洛回雪如此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洛回雪也不与他计较,只是说道:“李大人不妨赌一下。我敢担保,你若带我走,你必定会后悔。” 见她如此笃定,又想到景流云的话,李江南真的犹豫了。 景流云则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戏一般,越来越觉得有趣了。 “大人,怎么办?”旁边的侍卫上前轻声问道,眼神不时地瞥着景流云他们。 一时都沉寂了。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李江南终于说道:“你们走吧。” 洛回雪长吁一口气,向他抱拳道:“多谢!”说罢扶起纤云。 “等一下。”景流云忽然喊道。 洛回雪一怔,立刻停住了脚步,心道:“流云,你是认出我了吗?” 李江南也紧张地望着景流云,又看看洛回雪与纤云。 景流云走到她二人身旁,打量着洛回雪,细细地看着,从眉到眼,从容到颜,像是在找寻什么。他伸手想拂上她的脸,洛回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景流云的眼神很柔和,带着探究,最终摇了摇头,放下了手。 转而问向纤云:“你没事吧?” 纤云楞了一下,受宠若惊道:“七皇子放心。” “嗯。”景流云点点头,便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背后,慢慢走了。月光照着他,留下颀长的身影,投到洛回雪的心里。 深呼吸,扶着纤云离开了。 “好了,撤吧。”李江南大声说道,侍卫们便都散了,回到原来的位置。 府中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第249章 你到底是谁 午夜,月亮已经圆了,安静地悬挂在天上,景流云已经更衣就寝了。而这时,门忽然一阵急促地响,但是响地却很小心,很明显怕惊动其他人。 景流云眉头一皱,并未说话。可是敲门声愈发急促起来,而且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他终于问了出来。 门外没人说话。 景流云穿上外衣坐了起来,又问了一声:“谁在外面?” “七皇子,是奴婢,奴婢是桑兰。”门外小声说道。 “桑兰?” 没错,是桑兰的声音,她曾经伺候过自己一段时间,景流云自然识得她的声音。只是,她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几日之前她已经回芳阑宫伺候瑾妃了。 不待他问,桑兰已经说了:“七皇子,瑾妃娘娘病重,可是皇上不让请太医,七皇子,奴婢只好来找您了。” 桑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很明显她如今六神无主。 景流云一下子站起来,将门打开,抬眼一见,桑兰的眼睛已经红肿了,很明显曾经哭过。 “快进来。”他低声说道,看了看门外,奇怪的是门外的守卫已经都倒在了地上。 桑兰灵敏地闪了进来,一见景流云,眼泪便止不住了。 “你快点说,母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会病重?发生了什么事?”景流云问道。由于紧张,他的语速极快。 桑兰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几日之前,皇上龙颜大怒,将娘娘软禁起来了,随后又召御史大人入宫,二人在御书房密谈了一会,便把御史大人下了天牢。” “这我知道,没多久我便被软禁在这府中。可是那个时候母妃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这几日就病重了呢?” “本来都是好好的。可是前日芸妃娘娘来看过瑾妃娘娘,不知道她对瑾妃娘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她走后,娘娘便感觉不适,到了今日,竟然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还发起了高烧。奴婢们慌了,想去通传太医,可是被拦着不让去。” 说到这儿,桑兰忍不住哭了。 “娘娘,娘娘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奴婢没办法,只好趁着夜间寻个机会来求七皇子。”桑兰哭哭啼啼的样子让景流云的心更加乱,凭他对桑兰的了解,若不是真的没办法,她是断然不会在他面前哭得。 景流云双手紧握,来回踱着步,可是他也在软禁期间,莫说他如今也是请不动太医,就算请得动,只要他踏出这间屋子,那也是犯了欺君之罪。 “七皇子?”桑兰见他犹豫不决,又想到病重的瑾妃,很是着急。 “桑兰,你先别紧张。母妃病重,我是断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这么多守卫,我纵然出得了这府,又如何能进的了宫门?” 景流云说出了他的顾忌,桑兰道:“七皇子请放心,这府中的守卫已经被我用药迷晕了,短时间内是醒不了的。而宫中另有一道门通往芳阑宫,是决计不会惊动那些侍卫的。” “迷晕?”景流云诧异道。难怪不见那些守卫。 “是的。奴婢有一些紫色的迷药,早些时候下在了他们的饭食中,所以他们都昏迷了。只是却撑不了多长时间。” “哦,当真?莫非是欧阳的迷药?”景流云大喜道。 “是的。七皇子。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走?娘娘快等不了了。”桑兰问道。 “走。走哪儿?”景流云忽然反问道。 “七皇子,您说什么?我们自然是去芳阑宫啊。”桑兰被他搞糊涂了。 “去芳阑宫,进入你们的陷阱?说吧,你到底是谁?”景流云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问道。 第250章 我不为难你 桑兰怔在那里,很明显她不明白。又看看外面,随即着急地说道:“七皇子,我们真的来不及了,瑾妃娘娘等着您呢。” 景流云不接话,反而坐在了椅子上了,脸色极其冷漠,看得桑兰心中一阵忐忑。 “你不是桑兰。”他定定地说。 “我不是桑兰还能是谁?七皇子,您是怎么了,您不认识奴婢了吗?”桑兰睁大眼睛望着他,眼神透着单纯,只是这模样在景流云看来十分可笑。 景流云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出手攻向她,桑兰已经,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身形一转,躲了过去。 “桑兰什么时候会了武功?” “这……”桑兰语塞,但是脸上明显不服气,“你是怎么发现的?” 景流云冷哼一声道:“言多必失,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在撒谎,就不要去接那些有破绽的话。“ “有破绽的话?” “是。你居然会承认用的是欧阳的药?你可知道欧阳是谁?你又可知道紫色的药是如何使用?”景流云摇摇头,很明显他觉得这种骗局很是低级。 “我不明白。”“桑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根本听不懂景流云说的是什么。但是她确实承认他很聪明,事实上她所接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景流云快点随她出去而已,至于他问了什么,自己答了什么,完全是无意识地跟从而已。 景流云道:“若是这些你不明白,本王倒也不觉得你蠢。只是,你若要扮作桑兰,怎么能不事先了解她一下呢?”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像吗?”“桑兰”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她自认为无论是容貌和声音,她都可以以假乱真。 “像?你或是真的没有用心研究过。桑兰怎么会称呼我母妃为‘瑾妃娘娘’?她从来都是叫‘娘娘’或者‘我家娘娘’。称呼她为‘瑾妃娘娘’这是外人的叫法。本王这么说,你可明白?” “桑兰”没有说话,还在想着景流云的话。 “或者本王换句话说,你若是称呼你主子,你会称呼他为‘二皇子’,还是‘公子’?” “那自然是……” 话已至此,“桑兰”这才发现是中计了,当即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走。 景流云岂会让她走,冷笑道:“果然本王没有猜错,你果然是他派来的。” 说话间便纵身一跃,立在了“桑兰”的面前。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是翠竹?”景流云问道,此时他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不,我不是翠竹。”“桑兰”连忙否认,可是说完了之后又后悔了,她觉得已经掉进了景流云道额陷阱中,不管她怎么回答,他都能套出他想要的。 “我二哥预备把我骗到芳阑宫后怎么做?让父皇看到我擅出禁地从而罪犯欺君?”景流云的嘴角上扬,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让“桑兰”心中七上八下,她再也不敢说话了。 “我不知道。”被他盯得紧了,她只好如此答道。 不了景流云却笑了。 “我不为难你,你走吧。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如果他想玩,本王便陪他玩玩。毕竟本王与他,有的是时间。”随后便向“桑兰”挥挥手。 “桑兰”没有想到景流云居然会放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景流云转身往床边走去,随后和衣躺了下去。 “桑兰”见他真的不会为难自己,略一思考,便打开门,赶紧离开了。 “你要来了吗?”景流云自言自语道,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251章 交给奴婢吧 偏安殿中,跪着一个女子。她面庞清秀,眼皮低垂。她的身边站着翠竹,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正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神色倨傲的公子,静静地看着跪着的女子,正是景流殇。 “怎么,不说些什么吗?”景流殇冷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维持了许久的沉默,女子的身子震了一下,而翠竹,明显也怔了一下。 女子不敢说话,也不敢哭。 翠竹低声提醒道:“红缨,公子在问你话,你快点回答。” 名叫红缨的女子猛然磕了一个头,紧张地说道:“公子,是奴婢错了,请公子处罚奴婢。” “错了?你错在哪儿了?”景流殇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问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奴婢,奴婢不该擅作主张去寻七皇子,还,还被他看破了。”红缨的声音很低,说话时也不住地颤抖,可是她知道不管多害怕,在景流殇面前她一点都不能隐瞒。 景流殇抬头,望着跪着的女子,哼了一声。转而问向翠竹:“你说,本王这偏安殿,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主了?” 翠竹一愣,赶紧跪下说道:“公子您说笑了。这偏安殿从来都只有一个主人,就是您。”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件事却从没有人知会过本王?”景流殇猛地一拍桌子,目露凶光,这眼神让翠竹也吓了一跳,更可况是跪着的红缨。 “公子……”此时翠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因而只好闭上了嘴巴,哀怨地望着红缨。 红缨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只得不住地磕头,边磕边道:“求公子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的擅作主张,打乱了本王的计划,本王留着你,还有什么用?”景流殇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眼神也随着玉扳指的转动而游移。 翠竹知道,他是要下杀心了,不由得又看了红缨一眼。 红缨哀求道:“回公子,奴婢只是想帮公子尽快达成心愿,但是没想到弄巧成拙,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本王准备了这十几年都没有动手,凭你,就可以吗?”景流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娇小的身躯,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恨不得一掌结果了她。 “公子,此事交给奴婢吧。”翠竹闭上双眼,吐出了这几个字。 “翠竹,你跟随本王也十几年了吧,你应该知道此事的重大。” 翠竹恭敬地行了个礼,答道:“是,公子。奴婢这就先下去了。” 景流殇不再看她。翠竹说了声:“跟我出来。” 红缨一愣,如释重负,又磕了个头,说了声“奴婢告退”后便快步跟着翠竹出去了。 一出门,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翠竹并不拦她,径自往前走,直到走到了河边,站住了。 “红缨,你可知道你此次的错误之大?”翠竹的声音很是柔和,看着眼前这个自小就跟着她的姑娘,忍不住的惋惜。 红缨连连点头,眼睛还是红肿的。 “姐姐,我知道了。请姐姐在公子面前能为我求情,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 翠竹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若有这份脸面,或许就可以保住你了。” 红缨心中一沉,不明白翠竹的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翠竹为她擦干泪水,柔声说道:“红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姐姐同样是。你不要怪公子,要怪就怪姐姐吧。” 红缨瞪大眼睛看着她,也就一晃,眼睛便闭上了,倒在了翠竹的脚下,嘴角都是血。 她死了。 翠竹心如刀绞,但是她只能这么做。略一沉思,用力向自己打了一掌,随即口吐鲜血,也倒在了地上。 第252章 恰逢故里人 “小姐,我们明天回无意宫吗?” 夜半窗前,明月洒在洛回雪的脸上,将她的心事重重全都照了出来。 纤云看着这张美丽而又陌生的脸,心中既踏实又恐慌。 “纤云,我现在不想回去。回去了,又能做什么?”洛回雪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只要一想到景流云如今的处境,她就不愿意回去。可是要是留在这里,她是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那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纤云有些迷茫,忽又试探性地问道:“不如我们回府?我好想老爷和少爷。” 纤云说的是真心话,将军府就是她的家,离开了这么久,再次回到了京城,她对将军府更依恋了。 “是啊,爹爹和哥哥也回来了。我也想回去,可是回不去了。”洛回雪有些心酸地说道。 纤云理解她的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纤云。”洛回雪忽然喊道。 纤云“嗯”了一声,她也没有睡着。 “快过年了。”洛回雪又说道。 “是啊,小姐。”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也没有睡,谁都睡不着。 “纤云,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不如我们过完年回去吧,我想看看爹爹和哥哥,远远地看看就好。” 纤云一听,立刻来精神了:“好呀小姐,那就这么定了。” 天边的月依旧挂着,照着窗棂,照着久久才睡着的二人。 第二天清晨,纤云伺候洛回雪梳洗后便一同去走走,百无聊赖之际竟走到了山抹微云居。 “小姐,这个地方倒很清净,以前竟然没有发现。”纤云有些惊喜。 “是啊,要不进去坐坐吧。”说着洛回雪便走了进去,纤云跟在她的身后。 仍然是微云站在柜台,看到洛回雪与纤云,稍微愣了一下,暗自赞叹这二人模样标致。 “二位小姐,里面请。”她依旧是热情而轻快的声音,听着让人很是舒服。 洛回雪笑道:“谢谢。”说着便下意识往楼梯上走。 微云愣了一下,还是出言道:“小姐……” “怎么了老板娘?” “楼上已经有人订了位子。”微云有些迟疑道。 “有人订了?谁订了?”纤云奇怪道:“可是楼上很空,我们只要两个位子而已。” 见微云仍然一脸为难,纤云道:“算了小姐,我们去别处吧。” 说着便拉着洛回雪要离开,微云一脸抱歉,但仍然不肯让步。 “微云,让这两位小姐去楼上吧。良辰美景,不要辜负了。”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语气淡淡的,也并未多看洛回雪一眼。 洛回雪却是识得这个声音,是景流光,那个带她来到这里的少年。 “公子,这样怕是不好吧?”这是李江南的声音,他的眼神带着顾忌,洛回雪捕捉到了,现在有些不愿意留了。 “我们走吧。”她向纤云说道。 “好的小姐。” 二人说完便要走,微云却拦住了她们:“二位小姐请留步,原是我不对。还请小姐上楼入座,我自会好茶好点赔罪。” 洛回雪心内游移不定,瞥着景流光的背影,不知是留是走。 此时,一个翩翩少年映入眼帘,纤云眼中一喜,拉住洛回雪的衣角:“小姐!” 少年径自走上楼梯,微云只是看了一眼,并未阻拦。 “老板娘,麻烦沏壶茶。”说罢,洛回雪与纤云便也上了楼,坐在了第三张桌子旁。 纤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位公子,眼中泛着泪。 正是宫明河。 第253章 你叫我少爷 楼上三张桌子,三张凳子。景流光与李江南已经坐到了窗边,那是他们的老位子。 宫明河并未想到会遇到他们二人,略一沉思,向景流光行了个礼,坐到了旁边。他不时地往楼梯口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洛回雪与纤云最后上楼,绕过他们,径自走向了角落的位子。她们原不过是为了看一眼宫明河。 走过宫明河的时候,洛回雪的心不住地跳,这个她最依恋的少年,依旧是玉树临风,只是眉间带着抹不掉的愁绪。 越紧张越容易出错,竟然被什么东西绊着了,待反应过来才看清楚竟是自己的裙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洛回雪的身子前倾,眼看就要摔着了,纤云大惊失色,可是却离得远,大呼一声“小姐”。 岂料小姐无事,是被宫明河扶助了。 他眼神带着些关切,语气很是温和:“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洛回雪脸涨得通红,宫明河的手正扶着她的胳膊,这是她的哥哥啊。 她的眼睛因为激动而盈满泪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时间,都无语,楼上出奇的静。 纤云上前扶着洛回雪,赶集地望着宫明河,说道:“谢谢少爷。” 宫明河一愣,眉头一皱,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叫我少爷?” 洛回雪知道纤云动情了,赶紧拦着说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出身显赫之家,称为‘少爷’有何不可?” 宫明河一想也是,便笑道:“小姐所言极是。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见纤云的眼神仍停留在宫明河身上,洛回雪不得不拉了她一下说道:“纤云,好了,走了。” 纤云这才回过神来,跟在洛回雪的身后。 宫明河却喊住了她们,一脸难以置信道:“敢问姑娘芳名?我刚才听到你叫做纤云?” 纤云连连点头,心中却在问道:“少爷,您是认出我了吗?” 宫明河细细打量着洛回雪和纤云,虽然她们都是姿容秀丽,可是与他想念的人却是一点都不像,不禁有些怅惘。 洛回雪岂会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都是对面不相识,有苦心自知罢了。 “是的,她叫纤云。公子可是有什么指教?”洛回雪轻柔地答道,一声“公子”让她的心又疼了起来。 宫明河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只是这位姑娘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些人。嗯,想起来一些人。” 他明亮的眸子掩饰不住的失望。 “茶来了。”微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那脆生生的声音让人一下子就将思绪拉了回来,完美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洛回雪趁机向宫明河行了个礼,带着纤云坐在了角落的位子。 “五少爷,这是您的茶。还有,桂花糖糕。” 微云轻轻放下茶点,景流光并未有别的吩咐,她便拿着盘子下去了。 随后,小石头将宫明河与洛回雪的茶点也拿了上来。 洛回雪说了声“谢谢”便佯装看着窗外,眼神却忍不住地往宫明河身上瞥。 “少将军,别来无恙啊。”还是景流光最先开口了。 “五少爷,彼此彼此。” 这二人的寒暄淡漠而疏离,洛回雪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第254章 他是五皇子 “不是听闻少将军快要大喜了吗,怎么不在府中准备婚礼,却来到这小店里借酒消愁?莫非真的如外界所传,少将军对皇上指派的婚事不满意?” 景流光边说边笑了起来,李江南自是陪笑,只是这笑容在宫明河看来是格外的扎眼。 “五少爷,这人多眼杂,还请五少爷慎言。”宫明河一直称呼他为“五少爷”,眼神从远处瞥了一眼,很明显还是怕泄露了景流光的身份,只不过景流光却根本不在意。 他漾着笑容,说道:“本王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避的,少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景流光的声音还是不轻的,洛回雪足以听得清楚,她正端着杯子递向唇边。 “小姐,他自称‘本王’,少爷称他‘五少爷’,莫非他就是五皇子?”纤云也听出些门道来了,但是并不确定,因而轻声问向洛回雪。 洛回雪点头:“是的,他就是五皇子。我们还是在这边不要掺和。” 纤云点头:“是的,小姐。” 正当他们要装糊涂的时候,却见景流光走了过来,一直到她们的面前。他双手撑着桌子,望着洛回雪。很明显眼神中带着些惊艳,却又随即收回了。 “你……”洛回雪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个“你”字出口了,后面却不知说什么好。这是她自离别后第一次正面对着他。 他还是一如从前,只是更多了不羁,和霸道。 少了那分柔情。 “姑娘可知本王是谁?”他竟如此直白地问她,洛回雪很是不解。与她有同样表情的,是宫明河与李江南。 只见她款款走到景流光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小女子参见五皇子。” 纤云见状,也赶紧在她身后行礼,眼角的余光不时地打量着他。 “哦?姑娘认识本王?”景流光显然对她有了兴趣,一是由于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二是为她的处变不惊,以及表现出来的落落大方。 洛回雪莞尔一笑道:“民女粗鄙,怎会认识贵人?只是这位公子称呼您为‘五少爷’,您又自称‘本王’,放眼南越国,您自然是五皇子。” 景流光拍手道:“妙极妙极!姑娘如此聪慧,真是难得。” “五皇子过奖了。”洛回雪敷衍道,却在猜测景流光自爆身份的原因。 他倒自己先说了:“本王只是请姑娘做个见证而已,事无不可对人言,证明本王今日同少将军所说的话,都是光明正大的。” “哦?”洛回雪疑道,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最终“哦”了一声。心中直叹他的无聊。 景流光得意地看着宫明河,又说道:“少将军,您有话请说吧?” 宫明河看看洛回雪,又看看宫明河,说道:“微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少将军即将成为本王的表妹夫了,以后要一起的时间会长着呢,如果现在就无话可说,那么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啊。” 景流光虽然是笑着,但是明显带着些嘲讽。宫明河的眉头又是一皱,心中相当后悔为什么今日要出门,为什么会到这一家店,为什么碰巧遇到了这个混世魔王。 “五皇子,皇上并未赐婚,所以……” “赐婚的圣旨不日就会到骠骑将军府,听少将军这语气,莫不是怕本王的表妹辱没了你不成?”景流光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 第255章 把话说清楚 “什么?夏绿?她要嫁过去?” 宫明河刚要说话,被一声惊呼给打断了。正是来自那个角落。 一时间,包括纤云,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洛回雪。洛回雪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心虚,忙用手挡着脸,咳嗽了一声,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这位姑娘,何出此言?”最先说话的是景流光,他玩味地看着她。 “没什么,民女、民女一时失言,并不是有意要冒犯夏绿、夏绿郡主,还请五皇子恕罪。这个时候也不早了,民女就先告辞了。” 当下茶也不喝了,拽着纤云就要离开。 只是,被景流光给挡住了。 “话未说完,姑娘就要走?”景流光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不能放她走,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胳膊。 洛回雪一皱眉,看着他的手,景流光一怔,便松开了。 “说什么话?不是说完了吗?”洛回雪道。 “姑娘刚才言辞之间不乏对本王表妹的不屑,貌似她嫁给少将军是辱没了将军府。本王倒想听听看。” “没有,哪里?五皇子怕是听错了。”洛回雪辩解道。 “听错?江南,你也在旁边,你说说看,本王是听错了吗?”景流光转而问向李江南,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他没听错。 “五皇子,与这位姑娘无关,还请五皇子不要为难她。”宫明河不愿意因为这件事牵连旁人,故而出言道。 岂料景流光根本不给他面子,直接说道:“你竟说本王在为难她,宫明河,你胆子不小。本王与你的旧账尚未清算,你如今越发能耐了?” 宫明河的脸涨得通红,但是却碍于身份不敢顶撞他。 “五皇子,边关的事情不过是各尽职责,如果五皇子要怪罪,我无话可说。” “混账!本王岂是如此小气之人?”景流光断然说道,只是那表情无疑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那么,其他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既然五皇子把话头引起了,我就说个明白。不过这两个姑娘在此,终究不方便,不如放她们离开吧。” 宫明河看了眼洛回雪与纤云,示意她们先走。 洛回雪会意,朝纤云点点头,二人便往楼梯走。 “等一下。”景流光又说道。 “五皇子还有何吩咐?”洛回雪回头问道。 “本王想让你们留下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见证?”洛回雪疑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今日就与少将军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五皇子确定要这样吗?”宫明河讶异道。 “那是自然。宫明河,本王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是错过了,那就再不会有了。” 宫明河一愣,看看景流光,又低头想了一下,便坐到景流光的对面:“愿闻其详。” “好,痛快。在边关你我有分歧,不过是各有各的顾虑,但是所有人都希望战争能赢。本王承认有些时候鲁莽了,但是只是受人之托。她如今也去了,现在想想,那竟是本王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本王可以向你道歉,本王并不后悔。” 说着竟端起杯子一脸诚恳向宫明河说道:“以茶代酒,望见谅。” 见惯了景流光一贯的嚣张跋扈,如今见他如此,宫明河有些不明所以。虽然他不知道景流光所说的是谁,但是他能说出这番话,倒也难得。便举杯一饮而尽。 洛回雪听得却心中不是滋味,她自然是懂的。 “你知道你与郡主的赐婚是谁促成的吗?” 第256章 我叫岳嫊嫊 宫明河道:“听五皇子的意思,莫非你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原本就是本王促成的。”宫明河边说边打量着他。见他震惊的样子,不觉嘴角上扬。 “为什么?” “如果本王说,是郡主对你芳心暗许,你会相信吗?” 不待宫明河回答,洛回雪很自然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还从嘴角“嘁”了一声。 毫无疑问,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位姑娘,是否本王的表妹开罪了你,竟不屑至此?”景流光是真的不明白了,眼前这女子的胆量真不是一般的大。 “五皇子误会了,民女前段时间不小心伤到了脸,至今未愈。刚才不小心又碰到了痛处,这才吃痛叫了一声。如果让五皇子有什么误解,这可真是让民女诚惶诚恐。”洛回雪说着真做出一副忐忑的样子,景流光见她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到嘴边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可是仔细一瞧,这脸上哪儿来的伤口,肌肤白皙,吹弹可破,受伤?他不禁摇了摇头。 洛回雪心虚地用手掩着脸,为掩饰尴尬不住地咳嗽。这咳着咳着又真的被呛到了,这下是没人质疑了。 “小姐,喝口水吧。”纤云赶紧递过来一杯水,洛回雪结果小口喝了,这才稍微平复。 “好了,姑娘,说说吧。”景流光势必要将这个问题问到底,不然他这今天都不会安心。 “不想说。”她倒干脆,直接拒绝了。 “大胆!”李江南从未见过又人敢如此对景流光,自己都吓了一跳。 “要我说也可以,五皇子答应我一件事如何?”洛回雪不失时机地提条件,以她对景流光的了解,她知道他必然答应。 一旁的宫明河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神灵动,带着狡黠,却又有着绝色的姿容,这么一个不平常的女子。 纤云自然看到他的眼神,心中暗道:“公子,你当真认不出我们了吗?” 果然,景流光玩味地打量了她许久,说道:“那本王要先听听你的条件。” “不,五皇子要先答应。”洛回雪斩钉截铁道,语气里不容一丝商量。 “你大胆!”景流光第一次遇到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还是个女子,他一定要好好罚她。 岂料洛回雪脸上无一丝惧色,反而两手一摊,坐到了他的对面,拿起桌上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说了声:“执念,果然好茶。” 景流光脸色一变,大惊道:“你说什么?” 洛回雪一怔,随即调整神色道:“好茶。” “你到底是谁?”景流光的反常让宫明河与李江南也摸不着头脑,眼前的情景实在让他们看不懂。 “我?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女,五皇子何故如此问?”洛回雪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仍强装镇定。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景流光大声问向纤云,眼中带着光亮。 纤云望望洛回雪,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宫素月不行,说洛回雪也不行,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最简单的问题到她这儿竟是两难,不得已结结巴巴地看向洛回雪:“小姐……” “名字而已,五皇子如果一定要知道,民女说就是了。民女名叫岳嫊嫊。”洛回雪落落大方地答道。 “什么岳嫊嫊,你定是要骗我。你还要骗我到几时?你真的不知道,我、我有多想念你吗?”景流光的语气有些哽咽,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眶红了,定定地望着洛回雪的眼睛。 洛回雪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第257章 什么不可能 洛回雪有些心虚了,她的眼神也有些慌乱,如此景流光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 他一下子变得很激动,拉住她的手不放,语无伦次地说道:“你真的活着?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死的消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回雪,我看过流云给你立的碑,它好冷,想着你躺在里面那么孤单,我就难过。” 景流光又笑了,接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我心里就一直觉得你活着,你果然如此。” “洛回雪?”宫明河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然冷冷道:“你是洛回雪?你竟然没死?” 他的眼中透着怨毒的光,洛回雪是害死他妹妹的凶手,他知道她死了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阴郁很久的天空忽然放晴了。 可是听了景流光如此肯定的话,他的心一下子又被堵住了。 “你们在说什么?问了我名字,我也说了。如今又说我是什么洛回雪,当真是莫名其妙。” “纤云,我们走。”洛回雪急于通过离开摆脱这个让她难堪的环境,便不由分说拉着纤云。 纤云忽然被她拉着,踉跄了一下,差点被绊倒了,眼神还停留在宫明河的身上。 “不能走,你不能走。” 见她要走,景流光不由分说一下子拉住了她,洛回雪赶紧挣开,却不料景流光的力气很大,她挣脱不开。 景流光不容她挣扎,伸手将她穴道点上。 纤云一看,立刻上前,被李江南拦下也动弹不得,只得大声呼喊“小姐”。 忽然,她转向宫明河,事到如今只有他能帮助她们,因而哀求道:“少爷,请你帮帮小姐。” 宫明河听到这一声“少爷”,恍了一下,可是却迈不开步子。倒不是因为他怕,只是他拿不准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如果她真的是洛回雪,自己恨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助她而得罪景流光。因而看了纤云一下,仍无动于衷。 纤云失望了,可是无能为力。 而景流光慢慢放开洛回雪,死死地盯着她,忽然用手抚上她的脸,慢慢地抚摸着。 他紧张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在寻找着,寻找她的印记。 可是,他又慌了,他在她的鬓角处摩挲着,把洛回雪弄得痛了,不由地骂道:“景流光,你在做什么,你是疯了吗?” 她不称呼他为“五皇子”,而是直唤大名。不仅唤了,而且唤得那么自然。 景流光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在找寻着,一边找一边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在找什么?”洛回雪气道,她只能感受到脸上的疼,压根不知道景流光究竟在做什么。 “回雪,你肯定是易容了,为什么我找不到易容的痕迹?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残红的易容之术如果这么容易就找出破绽,那她还怎么做无意宫主?”洛回雪心道,心中对残红的佩服更加深了。 景流光依然孜孜不倦地找寻,洛回雪急了,吼道:“什么可能不可能,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也根本没有易容,你弄疼我了!” 她的吼声很大,确实有效果。景流光确实停下来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第258章 不劳你费心 “你不是她?”他失望的眼神刺痛了洛回雪,她只能满不在乎地甩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宫明河的脸色也放松了些。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景流光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 “我要走了,至于你们说的什么见证,还是这位公子做吧。”洛回雪指了指李江南,又向纤云说道:“我们走。” “是,小姐。”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二人一前一后便往楼梯口走去。说来也巧,微云也正在这个时候端着一盘小点上来了,被洛回雪这么火急火燎就撞上了,撒了一地。 “真是越急越慌。”洛回雪暗自骂道,却也只能同微云一起收拾起来。 待将这些捡起来,洛回雪不好意思地向微云致歉,微云自然让她不必放心上。觉察到楼上气氛的古怪,她很识趣地先退下了。 洛回雪也不敢多留,便向前走。景流光紧跟上前,洛回雪以为他仍要拦她,当即出手阻挡,景流光没想到她会武功,竟差点被她摔倒。 忽然他眼中一亮,放心地向她出手,洛回雪身形一转,赶紧避开。过了二三十招之后,洛回雪知道他并非要伤她,而是在试探她的招式,眉头一皱,便想隐藏招数。 景流光见她不愿意使出真功夫,便加紧逼近,眼见摆脱不了,洛回雪便干脆放弃抵挡,于是便立在那里动也不动。景流光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赶紧收招。 正在此时,洛回雪已被一人拉到了身边,却是宫明河。 “哥……”她脱口而出,后赶紧咳嗽掩饰,脸憋得通红。 好在宫明河没有听到她的称呼,有惊无险,稍稍松了一口气。 “宫明河,你做什么?”景流光大怒。 “五皇子,这位姑娘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放了她吧。”宫明河抱拳说道。 “是不是本王要找的人,不劳你费心。”景流光哼道,他望向洛回雪,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往宫明河的身后又退了退。 “五皇子,看来今日也不适宜继续谈下去,卑职就先告辞了。”说着宫明河便向洛回雪示意一下,要带她走。洛回雪自然求之不得,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宫明河,本王尚未让你走,你认为你走得了吗?”景流光向他喊道。 “还请五皇子行个方便。来日卑职自会向五皇子赔罪。”宫明河没有回头,背对着景流光。 景流光道:“宫明河,本王并不想与你为敌,毕竟很快是一家人了。可是如若你以后仍这般不识趣,莫怪本王不客气。” “那么卑职先谢谢五皇子了。”说完便下了楼梯,洛回雪与纤云跟着他一起走了。 “五皇子,就这么让他走了?”李江南见景流光一言不发,便问道。 “江南,你说回雪是不是真的死了?”景流光通过窗户往外望,看着洛回雪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道。 李江南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摇摇头,说道:“卑职不知道。卑职希望洛小姐能活过来。” 景流光叹了口气,重复道:“希望她能活过来。看来,她真的离开我了。可是,为什么我不死心,为什么我感觉她活着?” 看着他失魂落魄地样子,李江南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微轻叹,也想到了第一次见洛回雪的情景。 第259章 我们回家了 出了山抹微云居,洛回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少将军。”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喊道。 宫明河回头道:“刚才不是叫‘哥’的吗?” 洛回雪一愣,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瞬间萦绕着她,让她既欢喜又忧愁。 “没有,少将军怕是听错了。”她解释道。虽然她心中是想说“是”。 宫明河微微一笑,并不与她计较。反而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问道:“我送你的手链呢?” “在呢。”说着便高高举起左手,一脸阳光地看着他。 可是,手腕上是空的,那串手链早已不翼而飞了。 “奇怪,怎么没了?”她惊道。可是,是丢了。洛回雪顿时一阵怅惘。 正在她落寞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在望着她,这才意识到已经中了宫明河的计了,她讪讪地放下手,将袖子放好,捋了捋头发,不敢再说话。 纤云看着她的模样很是奇怪,她根本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小姐,怎么了?”她低声问道。 洛回雪挠挠头,拉着纤云转身就走,她不敢再留在这里,因而脚步越来越快。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纤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只是脚步不听使唤地跟着她走。 走了一会儿,洛回雪觉得宫明河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后望望,果然没有宫明河的身影。可是此时,心中却又失落了。 纤云见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很是难过,安慰道:“小姐,我们去和少爷说清楚好不好?” 洛回雪连忙摇头,郑重地说道:“纤云,万万不可。你要记得,宫素月与纤云已经都死了,如果我们活着,那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老爷、少爷都要死。你知道吗?” 纤云只想回到将军府,回到她的家,和以前一样伺候小姐、少爷和老爷。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若真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她宁愿是真的死了。 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客栈吧。”洛回雪也心有不忍,可是只能这么做。 纤云点点头,两人便往客栈走去。 可是刚回头,一人已经到了她们面前,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洛回雪猛地抬头,只见宫明河正一脸笑容地看着她。阳光下他的脸轮廓坚毅,眼中带着温柔。他笑着低下头,后又抬头。 洛回雪看着他的样子满心感动,可是万语千言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无从说起。 稍微平复下心情,她也笑着望着他,说道:“少……” “素素,跟我回家吧。” 素素,跟我回家吧。 洛回雪的泪差点滚落下来,他这是怎么了?他是认出她来了吗?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脸因为激动憋得通红,用手指着他:“你……” “不是你说的?待君凯旋归来,再还君明月。”宫明河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每个字都落到洛回雪的心上,她知道他认出她来了,虽然并不知道她是宫素月。 她的眼眶湿了,虽然已经激励忍耐,但是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小姐……”纤云没想到她会如此,赶紧拿出绢帕为她擦拭,洛回雪接过绢帕,本想擦干泪水,可是这么长时间所受的委屈忽然全部涌来,她终于还是哭了。 宫明河立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像看个孩子似的。他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好了,我们回家了。” 第260章 你不要娶她 洛回雪跟在宫明河的身后,不时地看着他的背影,宫明河只是低头笑笑,就这么走着。 “素素。”他忽然喊道。 洛回雪像是没听见,依旧出神地走着。要不是纤云提醒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早已经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素素”。 “哎,你喊我?”她赶紧答道,头猛地一抬,正巧碰上宫明河凝视她的眼神。 “怎么了?”他笑了。看她一脸窘迫,他一下子觉得很放松。 “没有。那个,对了,你、怎么认出我的?”她觉得有必要问出来。 “你的招式。你记得,我们之前过过招。”宫明河说道,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原来是这样。”她说道,心中也有了一丝窃喜。被人记住的感觉,她很喜欢。 “其实,收到你的那封信后,我很开心,爹也是。”宫明河说道。 “哦。”总是心内百感交集,她也只能说一个“哦”字。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问道。 “你说。”对于宫明河,她不愿意拒绝。 “你家住何方?家中还有谁?”宫明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洛回雪掩面而笑道:“我从东昌国来,家中就我与婢女一人。” 心想着这样应该无从查起吧。 宫明河点头,他确实无从查起。不过听到她家中就自己与纤云,又是莫名地开心起来。 “你师从何处?还有你那日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他又问道。 洛回雪知道他的用意,只好含糊其辞道:“师父隐居已久,不让我透露他老人家的身份,还请少将军见谅。至于那日出现在将军府,不过是因缘巧合。个中因由,以后再同少将军细说。” 宫明河点头,既然她有难言之隐,自己也不再追问。 “你说过的话还算话吗?”宫明河又问她。倒让他愣了一下,不禁疑道:“哪句话?” “信中所说。” 洛回雪明白了,笑着点头。 只要能回将军府,回到那个家,不管以什么身份,她都是愿意的。 忽然,她又想到了花氏,她叫了几个月的“娘”。那个视她如命的娘,那个为她而死的娘。心中一阵痛楚。 宫明河以为自己太操之过急了,连忙道歉:“若是我言语唐突了,还请不要介意。只是,只是你太像她了。” 宫明河的语气带着自责,倒让洛回雪不好意思了,她连忙说道:“乐意之至。只是小妹性格倔强,怕给兄长添麻烦。” 宫明河眼中一喜道:“你愿意?我家小妹也是刁蛮任性。你若能来,爹爹想必也是十分欢喜。” 纤云激动地拉着洛回雪的袖子,就差没有跳起来了。 “那,我们回家?”宫明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洛回雪开心地挽起他的胳膊,像以前一样。宫明河的身躯震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可那确实是事实。 若不是洛回雪容貌早已改变,他真的会以为是妹妹回来了。 “哥。”她喊道。 “怎么了?”他答道。 “你真的要娶夏绿?”洛回雪问道。 “目前并未曾有圣旨。只是,皇命难违。”虽然宫明河并未有意中人,但是他并不喜欢传闻中刁钻跋扈的夏绿。况且,她还是景流光的表妹。 “怎么了?”他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 “夏绿喜欢景流光,你不要娶她。”洛回雪说道。 愣了一会了,宫明河回道:“好。我想办法。” 这就算承诺了。 第261章 骠骑将军府 洛回雪停在门口,出神地望着那块牌子,上书:骠骑大将军府。 数月来的风吹日晒,比前次更加萧条了些,洛回雪有些不忍。 “怎么,不是来过吗?”宫明河看她若有所思,便笑道。 “嗯,来过。”她也笑了,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纤云打量着府中的一切,仍是之前的模样。过往的一切早已如过眼云烟,而今又全部回来了。 当时,她就是在宫素月的葬礼上选择了自杀。本以为追随她而去,却没料到被欧阳流风所救,活了过来。 更没料到,小姐也活着。默默感激上天的厚德。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随即露出明媚的笑容,正触碰上洛回雪望着她的目光。 一时间,恍若新生。 “你先坐下,我去请爹来。”宫明河指着大厅的第一张椅子对着洛回雪说道。 那是素月的椅子。 她死的时候天气尚未寒冷,而今椅子上已经铺了一个藕荷色的垫子,上面还绣着斑斑点点的银杏叶。 洛回雪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着那精细的花纹,想着之前的事情。 宫明河见她很是喜欢,不由得笑道:“我妹妹最喜欢银杏,所以所用之物上都或多或少带有银杏叶的图案。” 洛回雪抬头道:“她真有福气。我刚一路走来,见院中都种有银杏树,也是她喜欢的吧。” 洛明河点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院中。那树上的叶子早已没了,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傲然抵抗着寒风。 “你妹妹……” “她已经走了。宫明河黯然说道,眸子里笼罩了一丝灰色。 “对不起……” “没关系。你们先坐一下,我去请爹来。他会,很高兴的。” 宫明河大步走出门,洛回雪与纤云对视了一眼。 “小姐,你真不打算告诉老爷和少爷吗?” 纤云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她想告诉他们实情。可是话一出口就想起了之前洛回雪和她说过的话,便又闭嘴了。 “纤云,不管怎么样,能回来就好。我们不要太贪心了,现在能回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洛回雪说的是实话,如今能再次回到家中,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这是多么不容易。 “谁来了?你说清楚点。”一个浑厚的声音由远及近,还带着些激动、紧张和焦躁。 洛回雪猛地站起身,怔怔地望着门外。 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眼睛急切地张望着,目光落在了洛回雪和纤云的身上。 望着有些老态的宫一,洛回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赶紧向前一步,想去拥抱他,可是又胆怯了。 宫一的目光最终锁定了洛回雪。她一张明亮的容颜,带着灵气的眼睛,此时正紧张地望着自己。 虽然她的模样很陌生,但是却带着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望向宫明河,宫明河正向他点头。 “你是叫,素素?”宫一的声音有些颤抖。当宫明河告诉他这个姑娘叫素素的时候,他立刻就想到了他的素月。接着又想到了她的武功,她的信函,所以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从书房跑了过来。 “是的。”洛回雪红着眼睛答道。 宫一点头,洛回雪这才发现她心目中的英雄,眼中有些浑浊了,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变得很难受。 第262章 跟我到书房 宫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也同样如此。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实际上已经流逝了。 “爹,素素家中只有她与婢女纤云,所以儿子做主让她住在府中。您觉得呢?” 宫一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纤云,一脸不可思议,不禁问道:“你、也叫纤云?” 纤云答道:“是的,老爷。” 一听这声“老爷”,宫一的身躯震了一下。今天给他的意外实在太多,他有些发晕。 洛回雪赶紧上前扶住他,紧张地问道:“大将军,您怎么样?” 叫惯了“爹”,一声“大将军”让洛回雪觉得此刻与宫一之间有了难以逾越的距离,一下子变远了。 可是这种距离却是自己造成的。 毕竟这声“大将军”是她喊的。 “我没事。”宫一摆摆手,忽然背过身去,往门外走。 洛回雪的手因他转身而讪讪地放下,眼中掩饰不住地失望。宫明河也一愣,父亲刚才明明很开心,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宫一站定,说了一声:“素素,你跟我到书房。” 洛回雪有些不敢相信,看看宫明河,眼里充满了不解。 “爹,为什么去书房?在这儿一样说话啊。”宫明河说道。 “没你的事。”宫一回道,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又重复了一遍:“素素,跟我到书房。” 洛回雪连忙答道:“是。”随即向纤云交待了一声,便跟着宫一走了。 正走着,宫一忽然说道:“我有些乏了,回房拿一件衣服。你先过去吧。” 洛回雪连忙答应,先往书房去了。 快到的时候她折返到厨房,看到一个身穿玉色衣服的厨娘正在烧火做饭,向她笑了一下。 “姑娘,这烟熏火燎之地,您怎么进来了?您是少爷的客人,有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厨娘认出她是宫明河领来的,因而极为客气。 洛回雪自然认得她,因而笑着说道:“李婶,老爷有些不舒服,所以吩咐我来泡杯茶给他。” 李婶眼睛一亮:“姑娘您认识我?” 洛回雪道:“少爷提起过。您在府中做了二十年了,一看就是能干利索的人。” 李婶听罢很是开心,连连说道:“姑娘过奖了。”边说边着手泡茶。 洛回雪打量了一下厨房的摆设,略一沉思说道:“天气寒冷,就泡普洱陈皮茶吧。” 李婶一回头,眼中尽是赞赏:“我家小姐在的时候总是在冬日泡普洱陈皮给老爷,姑娘您居然也知道这种茶。” 洛回雪掩了一下眼睛说道:“真是巧。” “谁说不是呢?”说罢将滚烫的水倒入杯中,瞬时茶叶舒展开来,茶气氤氲,模糊了洛回雪的视线。空气中弥漫着茶和果的香味。 “姑娘,茶泡好了。劳烦姑娘了。”李婶将茶放进托盘递给洛回雪,洛回雪小心接过,向李婶道了谢。 出了门口,重重地呼了口气,向着书房走去。 此时宫一已经到了,他的身上已经披了一件披风。由于寒冷,正双手互搓。 洛回雪见这情景,心头一紧,端着茶走了进去。 “大将军,喝杯茶吧。”她轻声说道。 宫一看看她,又望向茶,端了起来喝了一口,许久,才放下杯子。 第263章 扮做我女儿 “大将军,您找我有何事?”洛回雪有些忐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二人就这么站着,彼此沉默。 宫一指着茶水说道:“我女儿以前总是为我沏这种茶。普洱陈皮,许久未喝了。” 洛回雪一怔,她也想过宫一能认出这种茶,不过内心又迫切地希望他能认出这茶,认出她。 有这么一种感情,叫做近乡情更怯; 有这么一种期待,既怕被认出,又希望被认出。 洛回雪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忽然宫一的脸色变了,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扮做我女儿?” 洛回雪本沉浸在莫名的感伤中,忽然听到宫一严厉的声音,一下子愣住了,瞪大眼睛望着他,望着她的父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一秒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洛回雪百思不得其解。 “大将军,您、是什么意思?” 宫一喝道:“明河会被你欺骗,我却不会。你这个计划做了多久了?” “计划?什么计划?大将军,我从来没有对您和少将军有过任何不良企图,这一点,请您放心。”洛回雪心道他是对自己有所怀疑,因而赶紧表明心迹。她的额上沁出了汗珠,她怕他误解她。 可也正是额上的汗珠,让宫一认为她是撒谎到紧张,因而更是不屑。 “这房间内只有你我两人,所以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宫一的脸色仍然冷漠,与洛回雪记忆中的父亲完全不一样。 她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他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洛回雪倔强地说道,眼中的坚毅让宫一的心震了一下。 “你确实叫岳素素?你与我们父子的初次相遇确实是巧合?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宫一又厉声说道。 洛回雪不敢回答,她不能撒谎,却也不能承认。她心内越来越急,越急越不知道如何说。 “好,你不说,那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宫一有种受骗的感觉,只要洛回雪说个“是”字,他就愿意相信她,愿意将她当做女儿看待。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经不起任何欺骗,更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只是,洛回雪连这个“是”字都不愿意给。 洛回雪见到他眼中的伤痛,心也痛了起来,她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想靠近他,却不料宫一直接一掌就打了过来,她大惊,赶紧避开,可是宫一却没有停止,连环掌法一招接一招,洛回雪只得连连退让,仅有的几招也是为了防御。 岂料宫一看到更为生气,怒骂道:“你居然还在学我女儿的招数,你是找死!” 洛回雪这才明白他是以为自己故意扮成他女儿,是一个有着心机、有着不轨企图的骗子,那就难怪了。她想解释,可是宫一丝毫不给她机会。 气头上的宫一招招凌厉,洛回雪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能步步退让,一时间裙裾乱扬,乌发凌乱。她几次想抓住书房内的物品作为武器,却都无一例外地被宫一打飞了。 经历了几十回合的过招,洛回雪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趁这空隙,她赶紧休战求和,宫一哪里理会她,只是一招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时间,洛回雪呼吸困难,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眼前的宫一脸色凝重,眼中带着怒火,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她扒拉着他的手,用力睁着眼睛,口中吃力地吐出两个字:“爹爹……” 第264章 不可能是她 宫一大惊,手一下子软了,难以置信地望着脸憋的通红的洛回雪。 洛回雪同样难以置信,她竟然喊了他一声“爹爹”。 “你、你叫我什么……”宫一颤抖着问道,手慢慢地放下了。 洛回雪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忽然在他面前一跪,磕了一个头,说道:“爹爹,对不起,女儿不孝,让您伤心了。” 望着跪在面前、满脸泪水的洛回雪,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怔怔地看着。 “你是,你是素月?”宫一的手颤抖着指着她。那声音分明是素月,只是容貌无半点相似。 “不可能,你定是要骗我!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父子俩。我们已经不参与任何党争,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宫一的语气从严厉变成了伤感,洛回雪觉得他真的老了。以前竟没有发现过,一向雷厉风行的父亲竟然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罢了,信与不信,她决定将事实和盘托出。 “我没有骗你,爹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慢慢和你讲。我是素月,你的女儿素月。我没有死,我还活着。”她尽量说得很慢,想让宫一理解。 宫一明显不信,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素月死了,我亲手放她入棺,你不可能是她。” “不,爹爹,我要怎么和你说?我说的没有死,是我重生了。你要是让我解释,我没办法解释。只是这是事实。”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没死,可是我的身份成了洛回雪。洛回雪你知道吧,那个逼死我的人。讽刺吧,我居然成了她。” 不待宫一说话,洛回雪又接着说道:“成了洛回雪,我便成了将军府的仇人。爹爹和哥哥有多爱我,与洛回雪的仇恨便有多深。当我知道你们要去边关时,我真想同你们一起去,可是我去不了,我也见不了你们。可是我又放心不下,我的爹爹与哥哥要去战场了,我要去让他们有牵挂。有牵挂才有心。爹爹,你觉得呢?” 洛回雪仰着头看着他,她的父亲,说出了这么久一直不敢说的话。 “你……”宫一的眼眶湿了,他动摇了,却还是接受不了。眼前的女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的素月,可是这声音、这眼神又分明是。 他又想到了将军府初见的时候她那月牙般的眼睛,笑意盈盈。 他又想到了他的儿子,只那一次便将她当作了妹妹。 不仅不如,从未怀疑过她。 “我……”宫一语塞了,他心中堵得慌,又内疚,又欣喜,又迷茫,又难过。 “爹爹,我与流云说过,可是他不相信我;现在我与您说,您信我吗?” 洛回雪有些忐忑地问道,不过她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若他不信她,她走就是。 “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宫一擦擦眼睛问她,语气早已没了之前的冷漠,充满了之前的温情。 洛回雪愣了一下,便将之后的事情拣一些说了。宫一跟着她的讲述或喜或悲,很明显他已经相信她了。 第265章 她是宫素素 宫一沉默了许久,接着问道:“你这段时间都住在那什么宫,无意宫吗?” “是的。”洛回雪老实地承认,“为了避免流云为难,我只能假死。然后被欧阳流风带到了无意宫。只是,我才听闻娘去世了,所以我赶紧回来。”洛回雪的脸上很是悲戚,想到这儿她心里就难过。 宫一有些疑惑,随后便懂了:“你说的可是洛文山的夫人?” 洛回雪连忙点头,花氏待她极好,在她心中早已将花氏当做亲娘了。 “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么纤云呢,纤云就是我们家的纤云吗?”想到那个同名的女子,宫一的眼中有了光彩。 如若那个姑娘就是纤云,那么就等于一家团聚了。 洛回雪擦了擦眼睛答道:“是的,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也是被欧阳流风救走了。在那里看到她的时候,真的恍如隔世。” “好,好。素月,我的素月回来了。”宫一口中念着,抚摸着她的头发。 听到这一声“素月”,洛回雪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望着宫一,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无声的哭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宫一赶紧上前握着她的手,颤抖着为她擦泪水,拍拍她的头,想笑,却也忍不住落泪了。他喃喃道:“乖了女儿,不哭了,这不到家了吗?不要哭了,都没事了。” 洛回雪想止住哭,可是却止不住,她趴在宫一的肩上,感到满满的踏实,很久了,这是她盼望了很久的。 “唉,爹爹竟然还怀疑你,我怎么能怀疑你,怀疑我的素月……”宫一无比自责,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爱之深,才会疑之重。有生之年,竟然还能重聚,足以让他感激上苍了。 待洛回雪平复,两个人一下子笑了。望着她红肿的眼睛,宫一很是心疼。 “女儿,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宫一忽然正色问道。重生再假死这件事是闻所未闻,可是一旦被有心之人知道这其中的因缘巧合,这可是欺君之罪,将军府的覆灭可以说是弹指之间。 洛回雪道:“除了欧阳流风与纤云,就是爹爹了。” 宫一松了一口气,那边没风险了。 想了想说道:“此事也不要告诉明河了,任何人都别再说了。” 洛回雪明白事关重大,便郑重地点点头。 宫一看着这陌生的面孔,心里很不是滋味。 洛回雪看出来了,有些不安地问道:“爹爹,是不是这张脸你看着很不舒服?” 宫一笑道:“看得多了便习惯了。何况我素月的这张脸也是这么好看。” 洛回雪笑了,挠挠头说道:“这张脸只能保持一年,一年后,会变回洛回雪的样子。爹爹,我怕您到时候看了要讨厌女儿了。” 听着她撒娇的声音,宫一刮刮她的鼻尖宠溺道:“只要我的女儿回来了,其余都不重要了。不管我女儿变成什么样子,都是爹爹的宝贝。” 洛回雪低头笑了,早知道会如此,她就该在月前那次说清楚,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待宫一领着洛回雪出现在宫明河与纤云的面前时,已经是父慈女孝了,两个人都忍不住地笑。 纤云自是高兴,只是看傻了宫明河。 “明河,素素以后就住在我们府中。”宫一说道。 宫明河连连点头,这是他要的结果。连忙向外喊道:“管家,给岳小姐安排一间上房。” 宫一打断他的话,温和地说道:“从今日起,素素不再姓岳。她是宫素素。” 不待宫明河反应,他接着吩咐道:“纤云,让管家带着你熟悉一下府中,好好伺候小姐。” 纤云立刻答道:“是的老爷。” “安排素素住素月的房间。”宫一向着宫明河说道,说完之后便走了,脸上挂着微笑。 第266章 不会委屈你 宫明河再望向洛回雪,她的脸上也是谜一般的笑容,实在让他不懂。 只是纤云,凑到洛回雪的耳边轻轻问道:“小姐,您都说了?” 洛回雪“嗯”了一声,随后如释重负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素素,爹同你说了什么,我怎么现在还像做梦一般?”宫明河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只好问她。 洛回雪故作神秘,只是留了一句:“那你自己去问爹爹吧。”说完便同纤云一起笑着跑开了。 宫明河一头雾水,忽然生出了一种只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不过挠挠头,也笑了。 这几日,洛回雪一直待在将军府中,并未外出,虽然心中记挂着景流云的境况,但是她知道目前她是无能为力。至于洛文山与瑾妃,她才从宫一的口中得知到一点,那就是皇帝很是生气,这件事情尚未有转圜的余地。至于是什么事情,讳莫如深。 “小姐,你在想什么?”纤云见她趴在窗边凝神苦思,便问道。 “没什么,想一些解决不了的事情。”洛回雪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依旧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小姐,明天就是除夕了,不要再不开心了。你看,现在老爷、少爷都在我们身边,这不是挺好的吗?”纤云安慰道,她觉得现在的小姐比以前多愁善感了。 “可是怎么开心地起来?”洛回雪答道,眉间的愁雾更浓了。 “素素,素素……”门外传来宫一的声音,那声音中透着欣喜。自从女儿回来后,宫一总是不自觉地笑,仿佛世界上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此。 洛回雪听到喊声,赶紧起身迎了上去。纤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好后便立在洛回雪的身后。 “爹,今日怎么下朝这么快?您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吗?”洛回雪不愿意自己的情绪影响宫一,便顺着他的心情问道。 宫一反问道:“自从你回来了,爹哪一天不是一下朝就往回赶?” 听着他们的对话,纤云不自觉地掩口而笑。 “这丫头。”宫一嗔怪道,随后向着洛回雪说道:“素素,明日除夕,皇上让我们这些老臣进宫共辞旧岁。仪妃娘娘还备了很多歌舞,并且向皇上进言,让我们携带家眷一同赴宴。你明日同爹爹一同进宫。” “仪妃娘娘?”洛回雪疑道。 “是啊,是仪妃娘娘。皇后早已不在了,如今后宫中最得宠的可不就是仪妃娘娘。”宫一道。 “那么姑姑呢?爹爹,姑姑现在情况如何了?”洛回雪立刻想到了瑾妃。不管如何,她待她终究是好的。 宫一往外看了一眼,立即正色道:“女儿啊,可不敢再这么称呼了。你现在是我的女儿,叫宫素素。不是宫素月,也不是洛回雪。你可记得了?” 宫一的声音压得很低,洛回雪这才意识到已经失言了,连忙点头:“是我错了爹爹。我记着了。” “嗯,记着就好。” “可是,我这种身份,如何进得了宫?”洛回雪自知身份尴尬,虽然自己是将军府的正牌小姐,可是如今这情境确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宫一摆摆手道:“我早就想好了。爹爹会告诉皇上,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二女儿,近日才寻到我。你放心,爹爹是断然不会委屈你的。” 洛回雪一听乐了:“爹爹,你竟然还有私生女?若是娘在,可断然饶不了你。” 宫一的眼神有些暗淡,笑笑道:“素月啊,你真的有个妹妹,而且她也真的是失散了。” 洛回雪怔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爹爹,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宫一叹了口气道:“陈年旧事,不必说了。” 洛回雪想了想,便点了点头,扶着宫一坐下了。纤云备了些小点,父女俩就这么闲敲棋子,却也快活。 第267章 遵命少将军 除夕的早晨分外清冷,刚一开门,一股寒气便逼了进来。纤云放下水盆,搓搓手,笑盈盈地走到洛回雪的床前说道:“小姐,起床了,今日我们要同老爷和少爷一起入宫呢。” 洛回雪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手撑脸,笑着看着纤云:“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纤云笑道:“回家了自然睡得好。对了小姐,你看。” 说着纤云便举起一件红色的夹袄,上面隐隐绣着些碎花,因而虽然鲜艳却不俗气,相反还带着一丝活泼之气。 “这件夹袄哪儿来的?”洛回雪很是喜欢,拿在手里反复比划着,又抬头补充道:“还挺暖和。” 纤云道:“这是少爷让我拿给小姐的。他说今日有些寒冷,让您穿着暖和些。” 洛回雪心中一热,问道:“少爷已经起了?” “可不,少爷此时正在练剑呢。”纤云边说边往窗外瞥了一眼。 院子里,宫明河正专心练武,他英姿勃发、身影矫健,一招一式既充满力道又收放自如。宫一此时远远地立在一旁看着。并不是看他儿子练剑,而是望着洛回雪闺房的门。 洛回雪洗了脸,换了衣服。在纤云的侍弄下,峨眉淡扫,朱唇轻点,恍若神妃仙子般。 “小姐,真美。”纤云不由得赞叹道。 洛回雪轻抚头发,看着镜中这张美丽的脸,默默叹了一口气。即使到现在,她都不能接受这张脸。只是,这张脸却是她重见天日的唯一方式。 “我们出去吧。”她说道。 打开门,这才发现外面冷则冷,但是却给人一种干净又广阔的感觉。 宫一已经走过来了,脸上尽是慈爱。不待洛回雪请安,便一把扶起了她:“素素,起来了?” 洛回雪怔了一下,赶紧答道:“是的,爹。” “这件衣衫很好看,很称你。就穿着它进宫吧。”宫一一眼就相中了这件红色的夹袄,将军府是需要些喜庆的颜色了。 “是哥送的。”洛回雪边说边往宫明河的方向望着,宫一点头道:“这小子的眼光一向不行,不过这次却不错。” 见洛回雪出来,宫明河已收了剑也走了过来,正巧听到宫一的话,便故作不满道:“爹,您这可不地道,怎么能当着素素的面如此说我呢?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看着一贯不苟言笑的儿子能如此玩笑,宫一的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因而便顺着说道:“你是我亲生儿子,素素也是我亲生女儿。你们兄妹俩,在爹的心中可是一样的。” 洛回雪的余光望向宫明河,不知道他可明白宫一的话。宫明河仅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是我觉得这女儿明显比儿子重要。这是我的错觉吗?” 宫一甩了一句:“当然不是。” 随后便领了洛回雪走在前面,纤云笑笑也跟着去了,留下宫明河一人不明所以。 “爹,素素,等等我!”宫明河有了种被冷落的感觉,赶紧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其乐融融地用完早膳,一家三口便同乘一辆马车往皇宫赶去,皇宫已经准备了一场腊梅花会。 “等会到了皇宫,明河,你要带着素素,可不能出现什么差错。”宫一交代道。 宫明河看看一旁的洛回雪,说道:“听到没有,等会可要跟着我。” 洛回雪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遵命,少将军。” 第268章 你不愿意吗 到了皇宫,宫一去觐见皇帝,宫明河与洛回雪便带着洛回雪在宫内观景,在丫鬟的指引下便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素素,皇宫是不是很美?”虽然宫明河经常进宫,但是获准在这宫内观景倒真的没有几次。天气明朗,略带着点令人清醒的寒意,别有一番情调,因而他不由得赞叹。 洛回雪点头,尤其花园中的红梅,让她心中很是安静。 宫明河忽然笑了,洛回雪不明所以,可是宫明河却死活不说,这让她更是难受。 “你瞧瞧你,又不说缘由,只是一个人偷笑,这有什么意思?” 宫明河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只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瞧着刚才领路的那个丫鬟,对着你撇了撇嘴。” “撇嘴?”洛回雪脱口而出,“为什么?我竟没在意。” 宫明河道:“怕是觉得你容貌好看罢了。” 这说得倒是宫明河的真心话。 洛回雪只当是玩笑,说道:“说不准是喜欢你,但是见我与你走在一起便不高兴了。” 宫明河无奈地摇摇头,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洛回雪口齿如此伶俐。 “那是仪妃娘娘的近身侍婢,心性高,故而会这般。”洛回雪说道。 宫明河觉得有趣,这妹妹只是第一次进宫,为什么竟对宫中之事如此了如指掌。就连他,都没见过那个女子。 或许看出了他的疑问,洛回雪轻咳了几声,凑近他低声说道:“早听说这后宫是仪妃娘娘掌权,而且看那女子的言谈举止、高傲气性,便可猜上一猜了。你要不要同我打个赌,赌她的名字。” 洛回雪神秘兮兮又略带狡黠的模样,果然激起了宫明河的好奇心,他随即说道:“赌什么?” 洛回雪略一思考,笑道:“就赌你少将军的一个承诺。” “承诺?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办,一句话就可以。何苦还要一个承诺这么麻烦?”宫明河的眉头皱皱,轻轻推了她的头。 洛回雪摸摸头,撒娇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就是想要你一个承诺嘛。” 宫明河听她这么说,便觉得不会是个寻常的承诺。可是再一想,如今这情景,无论她要什么,自己都会说二话,便点头。 不过想想还是亏,毕竟自己要知道那个女子的名字做什么。 “好了,大丈夫一言既出,自当驷马难追。你不会反悔了吧?”洛回雪碰了碰宫明河的胳膊问道,要是他反悔了,那么自己还真有些失望呢。 “没有没有。好了,你猜吧。”见她眼中掠过的紧张,宫明河连忙答道。 “好,我说她的名字叫做松雅。”洛回雪赶紧说道,然后笑意盈盈地望着宫明河。 “怎么,你不信?我们可以求证。”洛回雪接着说道。 “你既然已经能设这个赌局,必定是知道的,我又何必再求证。”宫明河反问道,脸上依旧带着笑。 “说吧,你要什么承诺?”宫明河问她。比起那个赌局,他更想知道这个妹妹要求的是什么。 听他问她,洛回雪反倒有些踌躇了。 “说啊,到底是什么?”宫明河见她越不说话自己就越好奇。 洛回雪挠挠头,终于向四周看看,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只是,这句话一说,宫明河的脸色就变得发白,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不愿意吗?”洛回雪的心沉了下去,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毕竟,她与宫明河的感情并未深到那种程度。至少,在宫明河看来。 第269章 御花园偶遇 宫明河仍未答话,只是一直思考着。这个要求不仅出乎他的意料,更是让他为难。 洛回雪所求的正是想让他帮她救出景流云、瑾妃与洛文山。 若是单单景流云那倒罢了,虽然他一直气他辜负了宫素月,但是终究是他多年的好友。可是瑾妃和洛文山是谁?一个是导致她妹妹自尽的幕后黑手,另一个是仇人的父亲。 这让他怎么能答应? 他绝对不能。 洛回雪能猜到他的顾虑,可是她又怎么能告诉他,连她自己都不在意了呢? 这怕是人生最大的无奈了。明明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在意自己的人,却依旧在意着自己的不在意。 这是一种多大的幸运,又是一种多大的造化弄人。 “若是你为难,那便罢了。”她打着圆场说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强人所难。 宫明河叹了一口气,后看着她才觉得奇怪,因而问道:“素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救他们吗?你与他们有什么渊源?” 洛回雪只是说道:“哥哥,你答应我,不究过往,好不好?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会是你的好妹妹,是爹爹的好女儿。” 宫明河很是意外,认真地望着她。她很坦然地接受,这让他不由得笑了。 “素素,洛文山与瑾妃是我的仇人,我不愿意救他们。但是我答应你,我可以对他们什么都不做。” 洛回雪知道,这应该是宫明河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他不做什么,就已经是帮他们了。因而点点头。 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七皇子呢?” 看着她眼中的紧张和脸上的红晕,宫明河的心里“咯噔”一下,想说什么,想想又咽了下去那已经到嘴巴的话。 “我会找机会救流云。” 当他说出这句话,洛回雪的心便踏实了,忍不住挽上了他的胳膊。宫明河低头看看,也有些踏实了。 正当兄妹二人边走边笑时,猛然间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声。 “这不是少将军吗?不知道旁边的佳人是谁,怎么不介绍一下?” 这声音很是娇俏,但是明显透着不满。 洛回雪嘴角浅笑,她自然认得这声音,因而放开了宫明河的胳膊。 宫明河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用紧张。 随即转身向来人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见过郡主。” 洛回雪在宫明河的身后也盈盈施了一礼,说道:“见过郡主。” 来人正是被皇帝封为郡主的夏绿,仪妃的远房侄女。 此时她正双眉紧蹙地看着面前的一对金童玉女。她旁边的侍女粒子吓得有些紧张,毕竟她家郡主的眉头都快拧成两个结了。 “郡主?”不待夏绿说话,宫明河已经起身了,顺带扶起了洛回雪。 夏绿见他二人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很是生气。可是却也奈何不了他们。毕竟自己虽说是个郡主,却也终究是皇帝怜她孤苦无依,哪儿算得上正经的主子。而宫明河却是手握实权的少将军,他肯给自己行礼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这口气却也只得咽下去,却很难咽下去。 “郡主?”粒子提醒她道。 夏绿这才回过神来,捋了捋头发,眼睛却在打量着宫明河身边的洛回雪。 虽然宫中早已有赐婚的传闻,而且她并不喜欢宫明河,可是如今见他身旁有着另一女子,举止很亲昵的女子,举止很亲昵且姿容清丽的女子,这还是让她的心中明显发酸。 第270章 我哪有紧张 “郡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我就先告退了。”宫明河知道洛回雪不喜欢夏绿,而自己也确实对她无感,觉得多待一刻都是折磨,便要带着洛回雪走。 夏绿的第一感觉就是不让他们走,因而拦在了他们面前。 可是拦了之后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因而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宫明河觉得好笑,便说道:“郡主有事?” 夏绿眉毛一扬道:“无事又怎样?” “无事?无事我们便走了。” 看着宫明河很是干脆的背影,夏绿的心中不由得生气,向他喊道:“宫明河,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敢对本郡主这样!” 御花园此时已经很多人了,本来都在心上红梅花娇,不用这么一声,一下子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包含宫明河和洛回雪。 夏绿一下子局促起来,她真恨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毕竟宫明河并没有对他怎么样,他只是不理她而已。 “绿儿,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温和而又带着威严的声音让夏绿一下子愣了,随着众人一起高呼:“参见仪妃娘娘”,夏绿也赶紧行了礼立在仪妃身旁。 只是此时的脸已经因为紧张变得通红。 “原来是少将军,我还在想是谁能让我们郡主如此紧张。” 紧张?夏绿赶紧抬头,争辩道:“我哪有紧张?” 仪妃瞧着她的样子笑道:“这不叫紧张,什么叫紧张?” 夏绿想说什么却又不再言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好了,今日是除夕,大家都不要拘束,欣赏欣赏御花园的美景吧。稍后皇上会在园中设宴,同大家一起共辞旧岁。” “谢仪妃娘娘。” “少将军,请留步。”仪妃喊道。 宫明河顿了一下便站住了,洛回雪觉得仪妃并没有叫她,留下有些怪怪的,便想借机溜走,谁料被宫明河拉住了。 她眼皮一抬望向他,示意他放手。他只是朝她笑,让她别走。 仪妃笑盈盈地看着,只是笑容有些僵住了。 “这位姑娘长的真是美,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仪妃明显被洛回雪吸引了,眼前之人姿容清丽,出身脱俗,就连自己作为女人都不由得羡慕。 洛回雪刚要答话,却被夏绿抢先了:“姑姑,这自然是少将军的意中人了。看这亲密模样,说不准已经谈婚论嫁了。” “绿儿,不得胡说。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如此信口开河?再说,任谁可以说这种话,你也不可以。” 仪妃的语气有些疾言厉色,夏绿这才闭嘴。只是她总觉得心里有股气,不发出来她不舒服。 “姑姑,我没有胡说,您自己看……” “够了绿儿,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快是一家人了,说话间不能如此不顾忌。” “一家人?谁要和他一家人?”夏绿很是不屑。她本来就不喜欢宫明河,只是不喜欢归不喜欢,她总归心里不舒服。 就像是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纵使自己没感觉,也不能容许这件东西一下子属于别人。 “今日皇上会为你们赐婚,你还要说这些吗?” “什么?”夏绿惊叫道,之前只是传闻,处于“据说”的阶段,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忽然间,她一下子沮丧了。 第271章 请收回成命 宫明河同夏绿一样,也是很沮丧。仪妃见到二人同样的表情,又看到旁边的洛回雪,不禁摇摇头。 她自然知道夏绿是喜欢景流光,可是她却不可能让景流光娶了她。事情好不容易到了柳暗花明的时候,怎么能让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远房侄女平白占了这王妃的位子? 仪妃不由得想起了洛回雪,那本来倒是极好的选择。当时她也一心撮合景流光同洛回雪,不仅可以打击瑾妃,更可以增强自己的实力。谁知道后来却无端出了这么多的变故。 想想都可惜。 如今,让夏绿嫁给宫明河倒也是不错的选择,骠骑大将军的实力绝不在御史府之下,甚至可以说高出御史府一大截。若不是之前宫家小姐倾心景流云,怕早已是她儿媳妇了。 不过自己也算是助了一把力。自己得不到的,也万万不能便宜别人。想到这儿,仪妃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 洛回雪捕捉到了,脸色微微一变。 “绿儿,你怎么了?”仪妃尽量让夏绿感受她语气的温柔,像是一个母亲去哄一个任性的女儿。 夏绿拉着仪妃的胳膊,撒娇道:“姑姑,绿儿不想这么早成婚,绿儿想陪着姑姑。” 但凡不愿意成婚的女子要么就是不喜欢成婚的对象,要么就是心中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而夏绿是两样都占。 她确实不想同宫明河成婚。 宫明河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夏绿的心思,所以在等着她说出一个理由,这样也省得自己挖空心思还要担上一个理由。 针对夏绿撒娇的话,仪妃笑了,拍着她的手说道:“女儿家总要嫁人的,你爹爹既然把你托付给本宫,那么本宫哪有不为你筹谋的道理?少将军家世显赫,人又年少有为,你嫁过去,他是万万不会委屈你的。” 仪妃边说边看向宫明河,宫明河只好抱以一笑。 “不嘛姑姑,绿儿现在还不想嫁。”夏绿仍然拒绝着,她觉得只要自己多央求几次,根据仪妃的性子,那是一定会同意的。只要仪妃同意了,皇帝那里也会考虑收回成命的。 毕竟这道圣旨还没有宣布。 仪妃已经有些不悦了,脸有些冷了,断然说道:“不行!” 夏绿何曾见过仪妃如此,当即眼圈红了,那泪珠儿在眼里打转,却没敢哭出来。 宫明河见状,赶紧说道:“仪妃娘娘请息怒。” 仪妃恢复之前的温和态度,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少将军,让你见笑了。” 宫明河赶紧答道:“娘娘客气了。想来是明河不好,这才让郡主如此这般为难。” 仪妃听出画锋有些不对,刚要说话,早被宫明河接住了:“郡主既然不愿,明河也万万不敢强迫。恳请仪妃娘娘请皇上收回成命,为郡主另择佳婿。明河实在不敢耽误了郡主。”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又滴水不漏,反倒让仪妃不知如何是好了。 洛回雪用余光瞥向宫明河,今日才发现他这一直木讷的哥哥竟也有伶俐的时候,不由得为他叫好。 夏绿听了这话,又高兴又气愤。高兴的是她可以接着央求仪妃,气愤的是她没想到宫明河的心思同他一样,也不愿意成婚。 这明显让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第272章 仅一面之缘 夏绿当即怒道:“宫明河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本郡主配不上你?” 宫明河有些无奈,这明明是她自己也不想嫁,怎么一下子把锅甩给他了。 摇头叹息,这世间果然是女子最不可理喻。 看他还摇头,夏绿更是火了,她快步走到宫明河的面前,说道:“你还做出这副无奈的样子,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宫明河轻叹一口气,说道:“郡主这话真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是郡主不愿意下嫁,我考虑到郡主的心情,怕耽误郡主才会如此说。怎料还是让郡主误会了。” “误会?你当本郡主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夏绿咄咄逼人的语速让宫明河实在是头疼。 “好,那郡主是愿意嫁我了?”宫明河干脆直接反问道。 如此,夏绿脸涨得更红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只能用手指着他不住地说着:“你、你……” 仪妃却觉得这二人有可能,因而赶紧打个圆场说道:“绿儿,好了,不要再闹了。赐婚之事,最终还是要皇上决定的。你们在这御花园如此争执,当真是丢脸。” 说着还用手点了下夏绿的额头,夏绿摸摸头,撒娇道:“姑姑,您明明知道……” “好了,不要再说了。”仪妃赶紧打断她的话,向着宫明河说道:“少将军,这个侄女被本宫惯坏了,还请少将军不要介意。” 宫明河连忙说道:“仪妃娘娘千万别这么说,郡主也是性情中人,活泼可爱,微臣怎会介意。”他的话虽然向着仪妃说,但是眼神明显是瞥向洛回雪。 “如此,那么便好了。”仪妃笑道,“我们去花间厅吧。” 花间厅,此时早已布置完毕。长廊悠长,均点缀着不知名的花。围绕这庭这廊的,自然是满院梅花。长廊中有一亭,错落有致地放着坐席。最顶端,摆放着两个豪华的座椅。 很明显,是皇帝与仪妃的。 正欲走,忽听后面传来一声“母妃”,景流光正着一身黑色信步走了过来。到了仪妃跟前,行了一个礼便起身了。 夏绿脸色一红,连忙行礼道:“绿儿见过表哥。” “绿儿也在啊。”景流光打了个招呼便看向了宫明河二人。 看到洛回雪的时候,明显有些疑惑,不过眼神却亮了许多。 “见过五皇子。”宫明河与洛回雪同时说道。 “少将军请起,岳姑娘请起。”景流光手一抬,示意二人起身。 “岳姑娘?流光,你认识这个姑娘?”仪妃诧异的是景流光竟然会认识洛回雪,而且她明显感觉出二人之间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刚才被夏绿一搅,竟然也忘了问问这姑娘的底细。 “仅一面之缘。”景流光答道,目光并没有移开。 “少将军,恕本郡主冒昧,不知道岳姑娘是你什么人?如若本郡主记得不错,今日的宴会只是邀请重臣的家眷。莫非她是你的妹妹?” 南越国都知,骠骑大将军府的大小姐早已殉情而死,宫明河怎么可能又多了一个妹妹。夏绿的眼中露着笑容,她倒要看看宫明河要怎么回答。 她看看景流光,他一直望着洛回雪,心中就不由得起了一团火,她更要弄清楚这是何方人物。 第273章 虎父无犬女 “诚如郡主所言,素素正是舍妹。”宫明河略一笑笑,当即承认了洛回雪的身份。这一句话让仪妃、景流光、夏绿都诧异不已,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宫明河笑了一下,走到洛回雪面前说道:“这位素素姑娘不正是本王同少将军前日才见的吗?那日不过初相逢,今日倒成兄妹了。少将军,本王不得不提醒你,蒙骗仪妃娘娘,罪名可不小啊。” 宫明河丝毫不以为意,这反而让仪妃也不明所以了。 “素素姑娘,少将军所言可属实?”仪妃转而问向洛回雪。初次相见,但是却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这熟悉感,却并不是让人舒心的那种,而是带着一种隐隐的忐忑和不安。仪妃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洛回雪向着仪妃恭敬地行了礼,说道:“回仪妃娘娘,哥哥所言属实。臣女确实是将军府的人。此事娘娘可向爹爹求证。” 见她一脸坦然,毫无惧色,仪妃也信了几分。又见她提到了宫一,虽然仍存疑,却已几乎全信了。 “为何前日你与他确似不曾相识?”景流光根本是半个字都不信,他总觉得最近的事情太巧合了,巧合地让人心慌。 “五皇子,这个问题就由老臣来解答吧。” 这个声音声如洪钟,洛回雪一听就知道是宫一到了,不由得寻声望去。 果然是宫一到了。 “爹爹。”宫明河与洛回雪一同唤道,宫一脸上含笑,充满了慈爱。 “老臣见过仪妃娘娘。”宫一刚要行礼,早已被仪妃拦住了:“大将军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娘娘。” 站起身后,宫一指着洛回雪说道:“回娘娘,素素正是老臣的女儿,也是最近才回到府中的。” 景流光难以相信,但是这确实是宫一说的。 “可是大将军,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听说过你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呢?”仪妃问道。 宫一道:“回娘娘。素素是老臣的二女儿,自幼就失散了。可能是老天怜我人老丧女,这才让我与素素相认。老臣刚才已经禀明皇上,皇上也为老臣高兴。老臣稍后便会公示素素的身份,再也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宫明河本来以为宫一只是认洛回雪为义女,却没想到说她是失散多年的二女儿,这让他也不懂了。可是联想到宫一那日初见洛回雪的眼神,以及改名为“宫素素”的场景,又不由得信了几分。 “二女儿?”景流光疑道,刚要说什么,已经被仪妃打断了:“流光,好了,我们该恭喜大将军一家团聚。” 景流光只好停止发问,向宫一表示了恭喜,洛回雪盈盈施了一礼。 “二小姐果然是美貌聪慧,比起大小姐也是不遑多让。”仪妃笑着说道,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宫一脸色一变,他从仪妃的笑容中有些知道她的意思了,因而只是陪笑道:“娘娘过奖了。小女教养于乡野,性格倔强,连老臣都拿她没办法。” 仪妃稍微一怔,笑笑说道:“本宫倒觉得二小姐不同于一般女子。虎父无犬女,二小姐想必也会成为巾帼英雄。” 宫一不愿意再接这个话题,正巧御花园前方传来一阵嬉笑声,便说道:“娘娘,前方倒是热闹,不如我们先过去吧。” 仪妃会意,便走在了前头。其余人在后面也跟了过去。 第274章 梅林再挑衅 御花园的中央,嬉笑声传来的地方,原来是一群女子在踢毽子。她们每个人都粉雕玉琢,穿着五颜六色的冬装,一个个恍如仙子一般,在梅林中穿梭、嬉闹。她们踢得如此入迷,仪妃都到了,她们还没有意识到。 “这个年纪真好。”仪妃叹道。 “姑姑要不要去试试?”夏绿在旁边跃跃欲试,看着仪妃如此出神,便建议道。 仪妃摇摇头,笑道:“那是你们小姑娘的游戏,本宫这么大年纪了,就不掺和了。绿儿,想玩的话你就去吧。” 夏绿就等着这句话,既然仪妃开口了,她便偷偷瞥了景流光一眼,快步走上前去,加入了踢毽子的行列。 那群女子本来玩得正欢,见忽然间多了个人,而且此人满头珠翠、贵气非常,当下便放慢了节奏。夏绿见状,更加兴奋,她本来技艺就好,慢慢地就变成她一个人的独秀了。 宫明河轻轻推了洛回雪一下,低声问道:“素素,要不要去玩一会?” 洛回雪摇头,要她去打架可以。踢毽子,还是算了吧。 宫明河以为她拘谨,便又鼓励了一下,被景流光尽收眼底。 “怎么样二小姐,不要去试试吗?”他指了指夏绿,洛回雪赶紧谢绝他的好意。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洛回雪永远是保持一种淑女风范。 “难道二小姐是怕输?这有什么,不过是娱乐罢了。本王还以为洛小姐什么都不怕呢。”景流光挑衅的笑声格外刺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可能仅仅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罢了。至于这种注意是欣赏性的还是鄙视性的,他却不在意。 “原来五皇子竟然如此高看我,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洛回雪不痛不痒地答着,但是却一眼都没有看景流光,这让景流光很是恼火。 “素素。”宫一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便出言提示了下洛回雪给些面子,毕竟景流光好歹是皇子,还是如今最受宠的皇子。 洛回雪轻咳一声,算是终止这个话题。景流光却不依不饶,依旧挑衅地看着她。 “宫小姐?”夏绿停止了脚上的动作,将空中的毽子一个转身一下子接到手中。这动作轻盈灵敏,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喝彩。 洛回雪下意识地抬头,这声“宫小姐”是叫她。 “郡主有何指教?”她的声音极其温和,笑容极其甜美,与刚才那软硬不吃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管怎么说,仪妃在旁,这表面繁荣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夏绿很明显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换了种态度,倒有些不适应了。不过看看景流光,她还是端出一副笑脸说道:“早就听说骠骑大将军府的素月小姐文武双全,想来二小姐也是如此。不如就露一手给我们看看如何?” 洛回雪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文武双全,这是哪儿的谣言?要说武,那她自然是受之无愧。可是这个文,怕是真的不敢当啊。 “郡主的意思是?”她试探性地问道。 夏绿嫣然一笑道:“我南越国的女子除了琴棋书画以及女红,这毽子也算是一项技能。不如二小姐也给我们表演一下?” 不待洛回雪答应,夏绿已经带头鼓掌,其余的人一见,也连忙跟着鼓掌,笑着看着洛回雪。当然,这其中不乏看热闹的笑容。 “素素,你不会真的不会吧?”见她始终没有接招的意思,宫明河不确定地问她,“这女子不会踢毽子,还真是少见啊。” 洛回雪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后会经常见到,那就是我!” 一句话噎得宫明河说不出话来,只得闭嘴。 而此时,已有一个女子接过夏绿手中的毽子踢了起来,身形缥缈,步伐优雅,一时间,围观的人看得眼神都直了,连鼓掌都忘了。 第275章 是有功之人 夏绿惊讶地看着那个女子,身姿优美,动作轻盈,尤其是那迭出的高超技艺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不由得撇撇嘴。 “绿儿,她踢得可比你好啊。”仪妃打趣道,带头鼓起掌来。 正巧此时女子已经表演完毕,见仪妃正笑着望着她赞道:“好俊的丫头,好俊的技艺!” 女子连忙盈盈拜倒,行了一个大礼:“奴婢锦秋参见仪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仪妃轻轻抬手,雍容华贵的样子让洛回雪想到了初见她的情景。那时她更多的是恬淡安静,而如今,权利在手,一举手一投足,更多了威严。 不过,洛回雪的目光更多的是投向这个叫锦秋的姑娘。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实在想不出来。 仪妃上前拉住锦秋的手,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柔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姑娘?本宫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锦秋低头一笑,说道:“仪妃娘娘要协理六宫,自然没有见过臣女。臣女是驻东仓国使节别云间的妹妹,别锦秋。哥哥回京述职,恰逢皇上恩准进宫,臣女才有缘得见这朝盛像,才有缘见到仪妃娘娘。” 仪妃听着这话心中实在是受用,这姑娘家世不低,又生的如此玲珑剔透,与夏绿站在一起,立见高下,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那么,你哥哥呢?”仪妃又问道。 “回娘娘,哥哥先前去觐见皇上,便让臣女先到御花园来。刚才一时技痒,才斗胆献丑,还请娘娘与郡主不要见怪。” “姑娘过谦了,本宫许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场景了。本宫要谢谢你呢。” 夏绿忽然有了失宠的感觉,自觉没劲,便要溜走。仪妃知道她的心思,便携了她的手,她这才重新又有了笑脸。 洛回雪听到别锦秋自报家门,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多年前见过她,那时候她还不过是十岁的姑娘,同自己一般大。这么多年过去,眉眼中还带着以前的印记,只是当初的羞涩腼腆,如今的落落大方。 “锦秋。” 身后一声呼唤,别锦秋连忙回头,原来是别云间到了。洛回雪知道他与景流云交好,因而脸上也带着些欣喜。 别云间感觉到她的善意,虽然有些奇怪,却也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素素,你认识他?”宫明河见她主动示好,不由得问了问。 宫一自是明白,却也不便明讲,只是向着宫明河说道:“明河,皇上来了,不要窃窃私语。” 此时皇帝正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往这边走来,众人一见,连忙跪倒高呼万岁。皇帝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笑呵呵地让众人平身。 他的身边依附着一个女子,正是水芸。 “妹妹见过姐姐。”水芸主动上前到仪妃跟前,简单行了个礼,仪妃尚未说话便起了身。仪妃倒也不计较,反而亲热地说道:“妹妹不是前几日身上不舒服,听御医说要卧床休息。今日天气有些尚有些冷,妹妹怎么出来了?小心别着了凉。” 水芸听了,“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哪有那么娇贵,姐姐不必担心。” 仪妃道:“妹妹可是有功之人,皇上如此看重,可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丫头们够不够用,要不要姐姐再安排一些过去?” 仪妃的话听着是平常,可是宫一的脸色却隐隐有些变化,他狐疑地看着水芸,当即明白了一些。 第276章 二皇子入殿 水芸的脸色却很自然,很显然是受下了这句“有功之人”的夸奖。只是,却忽然“哎呦”了一声,她眉头轻蹙,似乎有些不舒服。 “刚才怎么说的来着?妹妹身体不舒服就回宫休息吧,这御花园风大,还是小心些好。”仪妃又向着水芸身后的侍女说道:“快扶你家娘娘回宫吧。” “无妨,御医何在?”皇帝说话了。随后从身后的人群中慌忙走上前一个御医,为水芸瞧了瞧,方跪下禀报:“启禀皇上,芸妃娘娘刚才只是动了些胎气,并无大碍。” 听到这句话,仪妃的脸色一变,胎气?莫非水芸是有了? 再瞧水芸,脸上明显是得意。仿佛刚才那眉头轻蹙的人不是她。 难怪会如此嚣张!仪妃忽然觉得心跳不止,像是会晕倒似的。她不由得扶了扶头,舒兰见状,连忙上前,这才稳住了。 “那就恭喜芸妃妹妹了。”仪妃缓了缓,笑着祝贺水芸,水芸眼角眉间尽是笑意。 “仪妃,你生养过,可要为朕多照顾芸妃啊。”皇帝说道。 “皇上,怎么能劳烦仪妃娘娘照顾臣妾,臣妾不敢当啊。”水芸娇滴滴的声音在仪妃看来竟有些炫耀的意思,因而便接道:“同时自家姐妹,何必客气。” 水芸看了眼皇帝,笑得很是舒心。 “好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入席吧。”皇帝一说话,这便都散开入席了。皇帝自然坐在正中,仪妃居于左侧。只是右侧又多了一个席位,水芸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上去。 景流光往前走,本欲走到下首第一个位子,王铎却笑眯眯地提醒道:“五皇子,您的位子在那边。” 景流光顺着王铎手指的方向一看,那个对面的位子虽然也是尊贵,只是却不及眼前的一个。 按照惯例,他本该坐在此处。莫不说景流云没到,就算他到了,他也是坐得起的。 景流光憋着一股气,向仪妃的方向望去,她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因而并未在意。 景流光纵然心有不甘,还是做了过去。毕竟王铎敢这样安排,必然是受了皇帝的旨意。 也罢。他倒要看看到底到底是哪个重要的人会到来。 正疑虑间,皇帝开口了。 “今日是除夕,特召大家进宫,共辞旧岁。各位不要拘束,当尽情畅饮。” 底下所有人均起身谢恩,皇帝抬抬手,方又落座。 “今日借这个机会,朕要让你们认识一个人。”皇帝道,向站在身边的王铎示意了一下。 群臣窃窃私语,面面相觑,不知道让皇帝如此在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景流光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殿外。 王铎手中的拂尘向后一甩,尖细响亮的声音喊道:“有请二皇子入殿!” 二皇子? 这一句话瞬间炸开了锅,二皇子在宫中讳莫如深了十几年,怎么如今解禁了? 不仅解禁了,更从皇帝口中说出。而且看皇帝笑眯眯的样子,很明显用意不浅。 仪妃的脸色也变了,看向了景流光,她潜意识里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第277章 皇上言重了 景流光的目光一直望着门外,直到看到那久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步伐同眼神一样坚定,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大殿的中央。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 他竟然真的来了,竟然穿着一身明黄。而皇帝竟然看着他笑。 他的身后两步处跟着翠竹,洛回雪自是认得她。她的眼神清冷,仍穿着翠色的衣衫。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流殇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他端正地跪在大殿,眼神深邃幽深,皇帝的脸上隐隐笑意。 翠竹同景流殇一同跪下,口中说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忽然大笑,直接站了起来,居然走了下来。他伸手扶起景流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儿臣谢父皇!”景流殇道,抬头正巧碰上皇帝的目光。 景流光从那目光中看到了久违的慈爱,那种慈爱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翠竹,起来吧。”皇帝道。 翠竹起身谢恩,皇帝接着说道:“这么些年,多亏你一直照料着二皇子,朕是真的感谢你啊。” 翠竹一听这话,很是惶恐,连忙说道:“能陪在二皇子身边,是奴婢的福气,皇上言重了。” 皇帝很是满意,指了指下方首座,景流殇便入座了。 景流光看着他坐在自己的对面,仿佛做梦一般。若不是仪妃的轻咳,他怕是早已失态了。 “二哥,许久不见。今日能见到二哥风采依然,臣弟心中委实高兴。”景流光的脸上满是笑容,率先举起了杯子。 景流殇也举起了杯子道:“你我兄弟原不用如此客气。这么多年好在有你与流云一同去看我,才让我不这么寂寞。来,喝了这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后均坐下,皇帝哈哈大笑,说道:“看到你们兄友弟恭,朕实在高兴。来,大家举杯。” 满殿皆举起杯子共呼万岁,只是在座的人都心有千千结,想解又解不了。 “对了父皇,流云呢?”景流殇环顾大殿,却始终不见景流云,不由得问道。 这一问让洛回雪的心中也忐忑起来。虽说景流云是因为瑾妃牵连,但是想到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总觉得这件事与他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尤其看到他那英俊潇洒又一脸无害的脸,洛回雪就无端地憎恨与厌恶。若不是他,她与景流云早已是对神仙眷侣,又何曾会波澜连绵、对面不相识呢。 想到这儿,她就轻蔑地瞥了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 宫一见女儿忽而专注,忽而苦思,忽而鄙视,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 “素月,没事吧?”他一不小心竟唤了“素月”,洛回雪的心“咯噔”一下。 “爹爹,我是素素。”她连忙纠正道。 “老了老了,现在都老糊涂了。”宫一自嘲道。 宫明河却笑道:“素素,你看看爹是真的喜欢你,都把你当成我妹妹了。” 宫一道:“怎么叫当成你妹妹了。素素就是你的亲妹妹。你以后再胡言乱语,爹可不客气!” 宫明河连忙妥协道:“是的爹爹。儿子错了。” “快别说话了,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洛回雪做了了噤声的手势,他们便不再言语,都望向皇帝。 第278章 当真要见他 “父皇?”景流殇又喊了一声,皇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道:“流云尚在七皇子府。” “今日虽说是国宴,也算是家宴。虽说儿臣久居偏安殿,对这么多年的人和事都不知晓。但是儿臣却记得流云和流光,若不是他们每年相伴,儿臣这日子还不知多难过呢。”景流殇说得很是动情,眼神仍在殿内搜寻。目光扫到洛回雪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容颜真美。只是,却并不是同殿中其他人一般对自己好奇。似乎自己不存在一般。 有趣! “你当真要见他?”皇帝不愿意驳了这儿子的请求,这么多年终于能劝他出来了,自己就是再不情愿,也要答应他。 “自然。难道流云犯了什么错,父皇这才不让他参加?”景流殇皱皱眉问道。 “并不是,与他无关。”皇帝闷闷地说道。 “王铎,传七皇子进宫!” 洛回雪听到这句话,心砰砰跳起来,宫一拍拍她的肩膀,她便点点头。 “爹,我怎么看不懂了?”宫明河压低声音问道,这二皇子是真的避世久了不明白?竟然当众提出这个要求。而皇帝竟然还同意了。 “接着看看。”宫一饮了一杯酒,静观其变。 “好。” “这么久未见二皇子,如今一见风采更胜从前啊。”这是仪妃的声音。作为如今后宫地位最高的妃嫔,她雍容华贵地说道,并举起了杯子。 “见过仪妃娘娘。劳娘娘挂心了。”景流殇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若是皇后姐姐见到二皇子如今的模样,指不定有多欢喜呢。皇上,您说是不是啊?”仪妃的眼睛有些湿润,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皇帝听言,不由得望着景流殇。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立后,也是难过心里的那道坎,仪妃的话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旁的水芸轻声咳了一下,身边的丫鬟连忙递过水。 皇帝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水芸用绢帕捂着嘴,深深呼吸了一下,方媚眼如丝娇声说道:“臣妾让皇上挂心,真是罪该万死。” 皇帝连忙安慰道:“芸妃切莫这么说,你辛苦了。” 景流殇见状,问道:“父皇,这位是……” 水芸连忙整理下衣衫坐端正看着皇帝。 皇帝道:“这是父皇新纳的芸妃。” “芸妃?”景流殇重复了一句,打量着水芸。 水芸忙笑着看着景流殇,以为他会像对待仪妃一样同自己喝一杯酒,却不料景流殇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无端找了个没趣,当真是羞人。水芸的指甲死死地拧着手绢,脸上却还要陪笑,心中已暗暗记下了。 “二哥最近身体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也没来得及去看二哥。”景流光看了许久,已心中有数,便走到景流殇面前。 这个位子,本已经属于他。 “已经好多了。这么多年了,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本王还记得你我兄弟三人一起的情景,如今只有你我,不见流云,确实有些怅然若失。流光,你觉得呢?” “你我兄弟三人血脉相连,流云若见你,定然欣喜。”景流光说道,心中又疑虑了。莫不是这景流殇出来是听闻了什么风声,这是要解救景流云的困境? 洛回雪听着景流殇的字字句句,眼神始终冰冷。 或许,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才正准备开始吧。 第279章 宴上初相逢 “等他来了,便知道了。想来,流云应该同五弟你一样高兴。”景流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脸上仍然带着笑。 仪妃在上座瞧着景流殇的一举一动,又瞥了瞥皇帝身旁的水芸,方才感到之前的欣喜过于早了。原以为除去瑾妃和景流云就已经胜券在握了,如今平白无故杀出两个程咬金,而每个都足以让她焦头烂额,眼中不由得射出怨毒的光。 “流光,二皇子身体不好,你不要总同他喝酒。”仪妃出口劝止道,景流光停下手中的酒杯,略带歉意说道:“二哥,你看我一见你高兴了,竟然忘了二哥身体抱恙。这一杯就当罚酒了。” 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唤了一个倒酒的丫鬟去换一杯茶来。 景流殇向仪妃颔首道:“多谢仪妃娘娘顾念。” 仪妃点头回礼,拿起勺子为皇帝盛了一碗汤,并在皇帝的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引得皇帝开怀大笑。 “父皇何事这么高兴,不如说出来让儿臣也听一听?”景流殇说道。 皇帝捋捋胡须道:“仪妃刚才同朕说,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让朕给你指门合适的婚事。朕觉得仪妃这话说得是。” 景流殇继而一笑,略带些苦涩:“多谢仪妃娘娘费心。只是儿臣此生并不奢望成婚,否则便是耽误了人家姑娘。” 景流殇的话让皇帝脸上的笑容僵掉了,他何尝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南越国医术最好的人都已经派给他了,可是仅仅能维持他不死,仅此而已。 立在一旁的翠竹同样脸上带着苦涩,幽深地望着景流殇的后背,继而依旧维持着淡漠的神情。 见情境有些尴尬,仪妃连忙说道:“二皇子不必忧心,这世间的能人异士多得数不胜数,二皇子的身体必然有痊愈的一天。皇上,您说是吗?” 皇帝拍拍仪妃的手,点了点头。 “多谢仪妃娘娘美意。只是于儿臣而言,多一日少一日并无什么区别。儿臣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已经看淡了这生死。只想着能多陪父皇一日便是一日。其余的,并不多做奢求。” 仪妃听出景流殇的话里有话,因而只是含笑,尽量表现自己的雍容大方。 “二皇子,茶。”翠竹收起景流殇的酒,转而将茶水递到他的面前,景流殇自然地端起,与景流光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各自往座位走。 “皇上,臣女与兄长常年在东仓国,认识一个名医。此人医术了得,曾治好了东仓国皇后多年的顽疾。如果二皇子有需要,臣女可作引荐。” 大殿上,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种突兀,又多了一些活泼。将刚才景流殇话中的凄凉减了不少下去。 皇帝猛然抬头,只见一个形容标致的女子正立在那里,她眼神清澈,眸子里带着光亮和勇敢,实在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姑娘是?”皇帝问道。 “皇上,这位姑娘是咱们驻东仓国大使别云间的妹妹,别锦秋。”仪妃顺着皇帝的话茬说道,眼神不禁在别锦秋的身上打量。 景流殇不由得也向她望去,她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还略带一些稚气。只是那认真的模样让冷漠如己,也不由得动容。 第280章 可是意中人 “皇上,舍妹自小在东仓长大,刚才唐突了,还请皇上恕罪。”别云间连忙起身向皇帝请罪,瞪了别锦秋一眼。见兄长如此紧张,别锦秋方知自己言行无状,有可能已经触怒了龙颜。 慌忙向着皇帝请罪道:“请皇上恕罪。” 皇帝并未生气,反而笑着点头道:“无妨。” 别锦秋松了一口气,向着兄长偷偷吐了吐舌头,别云间略带宠溺地看着她。 “锦秋姑娘,你刚才所说的话可当真?东仓国当真有个神医能治好二皇子?”皇帝显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不禁问道。 别锦秋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臣女并不知道神医是否能治愈二皇子,但是臣女相信总归会对二皇子的病大有裨益。” 别云间道:“如若皇上和二皇子有意,臣可将该神医请来,试上一试总归是好的。” 皇帝点点头,问向景流殇道:“流殇,你意下如何?” “试试无妨。” 见他忽然松口,皇帝掩饰不住的高兴,说道:“就有劳爱卿了。” “是,皇上。”别云间领命应道。一旁的别锦秋一脸笑意,看着景流殇笑。 翠竹看了一眼别锦秋,随后又收回了目光,依旧淡漠地站着。 洛回雪的眼中蒙了一层雾,她自然知道别云间与景流云的关系,而今他却愿意为景流殇引荐名医,他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今日的辞岁宴,仪妃按着皇帝喜欢热闹的喜好安排了很多歌舞。而这些王公大臣的女眷们自然也不放弃这个千载难逢一秀才艺的机会,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引得皇帝的注意。更有甚者不惜一改矜持去有意无意地制造一些接触的机会,无外乎为了能攀上高枝,挣个好前途。 洛回雪与别锦秋端庄矜持地坐着,倒成了一道风景。 宫明河怕洛回雪拘谨,不住地同她说笑,倒也其乐融融。 “这位姐姐,你好。” 正玩笑间,别锦秋竟然过来打招呼了。洛回雪一见,别云间也跟了过来。 洛回雪连忙起身,笑着也打了个招呼:“你好,锦秋姑娘。” “姐姐可是明河哥哥的意中人?”别锦秋的眼神有些羞涩,却还是红着脸问了出来。 宫明河被她这么一问,倒也有些不自然。于他,自然是希望的。 看出了宫明河的窘态,别云间连忙推了推妹妹,说道:“锦秋,胡说什么呢?明河,小妹的胡言乱语可别当真。这位姑娘,唐突了。” 别云间双手抱拳致歉,洛回雪连忙摇头,示意没关系。 “哥哥……”别锦秋嘟着嘴朝着别云间望,又被别云间瞪了一眼,“没大没小,总是这么口无遮拦。” 宫一本在与其他同僚应酬,酒过三巡便也回来了,见别云间兄妹在,也很是高兴。 “都在聊什么呢?” “伯父,许久没见明河,所以过来打个招呼。伯父身体可好?”别云间向宫一行了一个礼,恭敬地问道。 宫一笑道:“老了老了,不过这把老骨头倒还硬朗。” 见宫一心情不错,想来是从那件事中走了出来,别云间便放下了心。 洛回雪拿下宫一的酒杯,嗔怪道:“酒喝多了伤身,就到此为止吧。”宫一哈哈大笑,顺从地点头。 “这位姑娘是……”见此情景,别云间更是意外,别锦秋的脸上也红了,羡慕之余微微带着嫉妒。他们何曾见过宫一如此模样。 第281章 静观其变吧 “云间,你怕是还没有见过,这是我的女儿,素素。”宫一的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又向着洛回雪说道:“素素,这是你云间哥哥。素月若在必定是认识。” 宫一特地说了最后那句话,洛回雪会意,便笑着向别云间打了招呼:“云间哥哥。” 别云间一头雾水,听宫一的话那就应该是他的女儿没错,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骠骑大将军除了宫素月还有一个小姐。向宫明河望去,只见他点点头,便明白了,因而抱拳笑道:“原来是宫二小姐,幸会幸会。” 别锦秋歪着头看着,知道原来这个姑娘是宫明河的妹妹,顿时笑靥如花,拉住了洛回雪的手道:“素素姐姐,我叫锦秋。” “你好锦秋。”洛回雪很是大家风范地问候了别锦秋,心中也微微明白了一些。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别云间与宫家以及景流云都是莫逆之交,为什么又会插手景流殇的治病之事,莫不是仅仅因为这别锦秋涉世未深、乐于助人? 当真费解。 “伯父。”脸上仍是礼节性的微笑四处应酬,别云间已然凑到了宫一的身边。他压低声音道:“流云如今是不是非常艰难?我试着通过各种途径去见他,却始终徒劳无功,我真的很担心。” “现在不仅七皇子处境艰难,就连你我也是如此。只不过七皇子现在是明的艰难,我们是暗的。”宫一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些忧心。 “我们也是?”别云间不禁讶异道。 听到这个,洛回雪很自觉地将别锦秋拉到一旁,用一些女儿家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这小姑娘到底心思单纯,并不疑心,同洛回雪聊得不亦乐乎。洛回雪一边同她说话,尽量不让她察觉出自己的敷衍,另一边保持高度的警觉,听着别云间与宫一的谈话。 宫一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因而说的话总是无意有意解答着洛回雪的疑团。 “你倒不如冷静地分析一下形势。洛府出事前,瑾妃娘娘同七皇子的势力正是如日中天,而皇上却偏偏点了洛府的大小姐为七皇子的侧妃。若是之前那倒罢了,可是世人皆知七皇子钟情于洛小姐,皇上又为什么偏偏要让她做侧妃?” 听他如此说,别云间这才有些明白:“确实是这个理。” “再然后,洛府小姐莫名去世,姑且不问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不又是一个疑问?若说自杀,她明明答应了婚事,不会再以侧妃之位为由自杀;若为他杀,这世间居然有如此蠢笨之人,要杀人还自己也被杀。你不觉得奇怪吗?” 别云间接着点头称是。 宫一望望四周,接着说道:“这件事之后,瑾妃娘娘与洛御史的事情就出了,七皇子被软禁。而此时五皇子与仪妃娘娘就取而代之,成为前朝后宫最有实力的人。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别云间脸色一变,他纵然怀疑过,但是却没有想得这么周密,不得不佩服宫一的眼力。 “那么,难道五皇子和仪妃娘娘是背后操纵的人?”他试探性地问道。 宫明河却立即否定了,宫一投来赞许的眼神。 “有一种方法叫做借刀杀人。” 宫一接着补充道:“还有一种方法叫做黄雀在后。静观其变吧。” 第282章 向芸妃行礼 “七皇子到。”随着一声尖细的通报声,南越国的七皇子景流云进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门口张望,其中自然包括洛回雪。 她不再同别锦秋说话,手指紧张地绞着手绢,关切地望着景流云。若是这里仅有他们二人,她一定会上前拥住他。 一别几日,景流云显得有些憔悴,只是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静和坚毅。他的腰杆笔直,步伐坚定,一身黑衣映着脸部的轮廓更是硬朗。他依旧是南越国骄傲的七皇子,只是如今几乎什么都没了,有的只是无尽的嘲弄和羞辱。 他知道他必须要拿出自尊。 宫明河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虽然内心不忍,可是一想到他竟然娶洛回雪,他心中的火就一下子燃起来了。他退后一小步,侧过身去,假装没看到他。 景流云察觉出宫明河的冷漠,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余光瞥向宫一,他只是直直地望着他,并不带着任何感情。心,沉了下去。步伐更加快了,无奈地轻叹口气。 “儿臣参见父皇,仪妃娘娘。”景流云跪下行礼,于他,知道此次来的结果。 皇帝并未让起身,而是说道:“还有芸妃娘娘。” 水芸听到这句话很是受宠若惊,一下子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赶紧了坐直了身子,面上含笑。 景流云抬头望见水芸,昔日的奴婢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皇帝身边,而且还要受他的礼,心中当真是酸楚。若是之前,他怎可能就范,只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他的母妃如今还在牢中,处境艰难。 “怎么还不向芸妃行礼?”皇帝不紧不慢地问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仪妃本也瞧不上水芸,如今听皇帝如此说,便出言打个圆场:“皇上,芸妃妹妹刚封妃不久,且以前也是芳阑宫的旧人。此次就算了吧,想来芸妃妹妹也不会介意的。” 说罢便望向水芸。 水芸脸上带着愠怒,她好不容易飞上枝头,而仪妃这么说,分明是让她记着自己曾经是芳阑宫的奴婢,等于将自己生生地往下踩了一脚,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皇帝在旁她却不能发作,这个时候当然要表现自己的大度,这个她还是拎得清的。 “皇上,算了吧。仪妃姐姐说得是,臣妾出身低微,原本受不起这个礼……” 水芸的欲言又止,让仪妃不禁又给了她一个白眼,刚欲说话,被皇帝打断了:“朕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你现今是朕的芸妃,那便是正经的娘娘。受皇子一个礼,有何受不起?” 景流云心中一震,当即正色说道:“见过芸妃娘娘。” 水芸也没想到景流云竟然真的会给自己行礼,要知道当初在芳阑宫为婢,只觉得景流云高高在上,而自己连看他一眼都要远远的。而现在,自己高高地坐在堂上,她心目中神一样的人物竟然跪在面前向自己行礼,像做梦一般。 “七皇子、七皇子请、请起。”她结结巴巴地说着,脸上潮红,竟低下了头。 第283章 高山之泉酒 见她一副窘态,仪妃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心中暗道:“奴婢到底是奴婢,既然没有当主子的命,还是安分守己些吧。”当即做得更直了些。 洛回雪在一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由得为景流云捏了一把汗。高傲如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但是他,竟然受了下来。 景流云起身,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立在一旁。他明显感觉身后有一束目光望着他,如芒刺在背,很是难受。余光瞥见景流殇正端着酒杯,看着他。 疑虑便解开了。 “流云,你二哥思念你思念得紧,故而请你过来一聚。想来你们兄弟俩好久不见了吧。”皇帝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漾着笑容。这笑容,全部给景流殇的。 “是的父皇。”景流殇连忙起身,向着景流光说道:“流光,别来无恙吧。” “二哥放心,一切都好。”景流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就好。”景流殇一伸手,旁边的翠竹立刻递了一只盛满酒的杯子过来,他接过杯子,递给景流云说道:“你我兄弟好久没见,今日为兄借花献佛,咱们一起喝一杯吧。” 景流光接过酒,看了一眼,酒色清澈,嗅之醇香,只是这好酒好宴,他仅是陪客,还是戴罪之身,让他不免觉得苦涩。 “好酒。”不由得说道。怕是只有酒能让他暂时忘记这艰难的处境吧。 “回七皇子,这酒为皇上刚才所赏,皇上说这酿酒之泉极为珍贵,故而泉香酒洌。”翠竹含笑解释道,始终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只是洛回雪从她的笑容中却解读出不一般的意思。她说不出为什么,或许就是女子的直觉。 “皇上终究待二皇子不同啊。”此时,别锦秋在旁轻声说道,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只是就是这句话,让洛回雪更加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眼见景流云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洛回雪忽然站起了身,朗声喊道:“七皇子。” 酒到嘴边,景流云停住了。 转身一看,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盈盈走了过来,正朝着他笑。 这个女子,他见过一次。 “姐姐,你……”别锦秋见洛回雪竟然走了过去,当即喊道。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洛回雪身上,她赶紧闭上了嘴,有些不安地望着别云间。 宫一这才看到洛回雪,被她的举动惊到了,不过随即恢复了神色。他早知她会沉不住气。 也罢,自己家的女儿是什么性格,他早已一清二楚。 “爹,素素这样是不行的,我去把她叫回来吧。” 宫明河怕惹出什么乱子,毕竟这么隆重的场合皇帝在场,是万万出不得一丝差错的。 宫一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心急,在此等候即可。 别云间也拉住了他,宫明河只好留在原地。 此时洛回雪已经走到了景流云的身旁,她转身向皇帝、仪妃、水芸各行了礼,随即向着景流云说道:“七皇子,臣女也想尝尝这高山之泉酿成的酒,不知道可否有这个荣幸?”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很讶异,在场的人很少有见过洛回雪,更确切地说,几乎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可是她面上含笑,眼神清澈,很难让人拒绝。 翠竹往景流殇看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不安。 洛回雪心中冷哼一声,如今她的猜测已经几乎被证实了。 第284章 真这么小气 皇帝显然被这句话吸引住了,不禁翘起了胡须。因而未待景流云说话,他便先说了:“宫一啊,你这个女儿果然率性可爱。怎么同你的性格一点都不像呢?” 宫一爱怜的看着洛回雪道:“她像她姐姐。小女顽劣,让皇上见笑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不怪不怪。今日本就是与众同乐,这样不是更好,免得你们拘谨。你这女儿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名叫素素。”宫一答道。 “素素。好!你既然想尝,朕便允了你。来人,赏宫家二小姐一壶酒。” “是,皇上。”王铎手一挥,旁边的小太监立刻出去。 “皇上,臣女已经等不及了,现在就想尝尝。请皇上恩准。”洛回雪故意撒娇道,眼神始终盯着景流云手中的酒。这样子逗得皇帝哈哈大笑道:“宫一啊,你这女儿真是贪心啊。这酒本是西域贺芸妃娘娘的。芸妃今日借花献佛又赠与二皇子品鉴。如今你女儿已经得了一壶,却还念念不忘杯中酒。” “素素,不要任性。”宫一嗔怪道。 “罢了。素素姑娘,你若真想尝,就问二皇子吧。”皇帝开了一道口子,他很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洛回雪抬头凝视景流殇,他也正玩味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冷笑。若是没有之前的事她也不至于处处设防,而今他竟要加害景流云,这让她怎么能忍。 “二皇子,臣女有这个荣幸吗?”洛回雪轻快地问道,一双无辜的眼睛大而有神,却让景流殇有种莫名的不安。 “宫小姐,这酒现在是七皇子的,本王做不了主。”景流殇似笑非笑道,他瞥了眼翠竹,眼中有种疑惑。 翠竹同他一样,不过仍然保持着笑容,和冷静。 景流云见过她一次,确切地说也算救过她一次。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非要喝自己这杯酒。 莫不是,这酒有问题? 他狐疑地看看酒,又望望翠竹。翠竹不敢看他,连忙低下头。他更坚定了想法。 只是,既然有问题,那为什么她还要喝?她想做什么? 洛回雪察觉到景流云脸色的变化,她反正早已百毒不侵,这杯酒无论有没有问题她都会无碍。只是若酒有问题,那么景流云怕是逃不掉了。 她当即笑意盈盈道:“莫不是七皇子舍不得这杯酒?当真这么小气?” 不待她说话,就快速伸手将酒接了过来,竟然没撒。 景流云一惊,下意识去拦,却没想到慢了一步。 被翠竹夺了下来。 洛回雪猜到了,因而笑道:“这位姐姐,是什么意思?” 她眨着眼睛,笑着问她。 翠竹望望景流殇,又转头看着酒说道:“今日天气寒冷,女儿家还是不要喝这么冷的酒。若是宫小姐想喝,奴婢去为您温一下。”说着便用袖子遮挡住杯子转身向外走。 “没关系,我喜欢喝冷酒。”洛回雪追上她,一下子夺过酒一饮而尽。 翠竹大惊失色到看着她,后松了一口气。 洛回雪知道酒已经没问题了,走到景流云身边,说道:“抢了七皇子的酒,还请不要见怪。” 说完大步回到位子上,看也没看景流殇一眼。 此时小太监已经把赏赐的酒送来了,洛回雪起身谢恩,看也不看。 宫明河心中纳闷,这妹妹刚才不是一直嚷嚷的吗,怎么如今又不屑一顾了? 第285章 望皇上恩准 “哈哈哈,想不到今日竟然会遇到如此有趣的女子。流云,你说是吗?”景流殇哈哈大笑,手一挥,翠竹又倒了一杯酒过来。 洛回雪看也不看,径自与别锦秋说了话。景流云并未推辞,一饮而尽。景流殇拍着他的肩笑了,手一伸,示意他坐到身边来。 “流云,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好。”景流光许久没说话,见他坐下了,方才说道。他的语气充满着温情,让景流云生出一种错觉。 “多谢五哥关心。我也没想到我可以出现在这。还是要多谢二哥了。”景流云淡淡地说道。于他,若不是皇命难为,他宁愿一人被幽禁在那七皇子府,虽然孤清寂寞,倒也胜过众人的质疑的眼神。而他的母亲,被关进大牢。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你我兄弟,何须谈这些。”景流殇饮了一杯酒,招呼景流云同样一杯。景流云满怀心事,也不推辞,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七皇子,酒能伤身,少喝为好。” 皇帝看了身边的水芸一眼,她竟然出言劝阻景流云,这真是出乎意料。 景流云抬头,见水芸的眼神略带关切,本心中一暖,可又一想到她背叛瑾妃,顿时如鲠在喉,只是淡淡地说道:“多谢芸妃娘娘关心。” 水芸的热情忽遭一瓢冷水,脸上顿时讪讪的,用袖子挡住杯子,饮了杯中之酒,顿时脸上泛起了红晕。 “芸妃妹妹,你还怀着孩子呢,怎么喝起了酒?若是伤了孩子,那可怎么好?” 仪妃着急地说道,脸上尽是关切。 皇帝见状,看了水芸一眼,说道:“芸妃,你失态了。” 水芸本来没觉得什么,经仪妃和皇帝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忽然觉得隐隐腹痛,手不由得捂上腹部,额上也有了汗珠。 “御医,快点过来看看。”御医本守在不远处,听到仪妃召唤,连忙上前去为水芸查看。水芸脸色发白,眉头紧锁,大颗大颗掉落的汗珠可以看出她正在隐忍。 “回皇上,芸妃娘娘无大碍,只是骤然饮了酒身体一时难以接受才会如此。臣会开几服药,娘娘服了药之后再去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皇帝“嗯”了一声,让水芸的侍女扶着她先回宫了。御医紧随其后。 仪妃望着水芸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两个人的位子才是正好。”水芸的椅子撤了下去,仪妃觉得莫名的轻松,心中暗自说道。 “皇上,臣有事启奏。” 别云间忽然走上前向皇帝行了一礼,有话要说。 皇帝见状边抬抬手道:“平身。爱卿有何事?” 别云间顿了顿,似下定了决心,说道:“回皇上,臣父母年迈,臣请求辞官回乡照顾父母。望皇上恩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众所周知别云间年纪轻轻就驻东仓国,数年来有功无过,在两国邦交间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如今竟要辞官回乡,这实在太过突然。 就连别锦秋也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哥哥……” 洛回雪冷冷地看着,她明白他是不愿意再趟浑水。如今之际明哲保身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286章 你意下如何 皇帝显然也对这个请求颇感意外,又见别云间神色冷静,并非心血来潮,便问道:“若是爱卿担心父母,朕可暂免你出使东仓国,将二老接至京城安养即可。” 别云间道:“多谢皇上。只是父母久居家乡,让他们迁到京城,他们会不自在。而且近期家书频繁,父亲身体每况愈下,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兄妹能回乡侍奉。故而臣才斗胆请皇上恩准。” 别云间说得言辞恳切,皇帝却不愿意答应,胡子瞥向一边说道:“为国效力当是男儿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朕想令尊令堂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既然令尊生病,朕便赐你一座宅院,你将双亲接至京城,朕给你指派一个御医为令尊医治。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皇上……”别云间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安排,当下如鲠在喉,却说不出来。 宫一从旁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必再说。万一触怒龙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多谢皇上!”别云间跪下谢恩,随后退到一边。 “皇上,您瞧。”仪妃指了指远处,皇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几树红梅在风的吹动下,花瓣翩翩落下,极是美丽。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瑾妃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 那一年她初入宫,被封为瑾妃。当时,梅花也如这般盛放,这般翩跹。瑾妃的容颜在梅花的映衬下格外娇俏,格外迷人。 仪妃见他出神地望着,便放了心。又往景流云处看看,只见他自顾自地饮酒,并不在意其他。想到他刚才被羞辱的那一刻,她便笑了,举起酒杯向在座的示意一下,众人纷纷举杯饮了这一杯。 “皇上?”仪妃用银箸搛了一块梅乳糕给他,皇帝望着碗中的糕点,忽然嫌恶地推到一边:“这个糕点是谁做的?为什么要端上来?” 仪妃连忙让舒兰撤下,不动声色地换了一样。皇帝沉思了一下,放搛起来吃了一块。 “皇上,今日如此高兴,不如请皇上玉成一桩姻缘。”仪妃趁机进言,不远处的夏绿猛地抬头,眼中噙泪,不甘地看着景流光。 景流光却毫不在意,他正探究地看着景流殇的方向。却见他气定神闲,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姻缘?可是郡主的指婚?”皇帝想到仪妃之前向自己提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忙于政务尚未答允。如今既然旧事重提,那倒不如随了她的心愿吧。 仪妃道:“正是。绿儿对臣妾而言,犹如女儿一般。如今年岁已经到了,臣妾便想为她的终身找一个好归宿。” 皇帝点头,说道:“宫明河倒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你也应该知道,老将军不久前刚丧女,朕亏欠他们。若是这门亲事他们不愿意,朕也不愿意勉强。” 仪妃神色有些变了,不过仍不放弃,因而笑道:“绿儿花容月貌,少将军年少有为。臣妾相信他们会领旨谢恩的。” “姑且一试吧。” “宫将军。”皇帝向着宫一喊道。 “皇上,臣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皇帝和宫一的身上。 “宫将军,良辰吉日,朕为你将军府指婚一桩,你意下如何?” 第287章 你是好姑娘 宫一之前也曾听到风声,仪妃有意将侄女夏绿指给宫明河。于他,现在并不看好。他曾暗自思忖过,仪妃是想借机拉拢他支持景流光,可是若还是之前的境况,景流云负了宫素月,造成他的宝贝女儿去世,他倒也能听之任之。只是如今素月既重生,他就不得不慎重了。 他虽不了解宫明河是如何想的,再言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深究起来,还是疼惜女儿更多一些。 “宫将军,可曾听到朕在同你说话?” 皇帝见宫一并未答话,而是在顾虑什么,便又问了一遍。 “爹爹,皇上在问你话呢。”洛回雪连忙在旁边提醒道,宫一这才回过神来答道:“是,皇上。只是不知道皇上是要为臣的哪个孩子指婚?” 皇帝心中暗道:“明知故问。宫素素今日才带来,自然是给宫明河指婚。”不过脸上却仍是笑意:“仪妃的侄女你们都知道,也就是夏绿郡主,倾心你家少将军。所以朕有意听听你的意思。” 皇帝并没有直接说赐婚,而是比较婉转地表达了意思。宫一望望宫明河,他眉头紧蹙,一脸凝重,很明显不愿意。 叹了口气,看来要由他这个当爹的来回绝了。 当即向皇上行了一礼:“皇上,犬子常年在外征战,脾性极为任性。臣怕辱没了郡主。所以,请皇上收回成命。” 话音刚落,宫明河和洛回雪的脸上都有喜色,二人对视一眼,稍稍安了心。父亲位高权重,他若拒绝,想来皇上也不会强人所难。 皇帝尚未表态,夏绿与仪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仪妃断没有想到皇帝开口,宫一也敢拒绝;而夏绿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自负如她,何曾被如此羞辱过? 先是被宫明河拒绝,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宫一拒绝,这让她情何以堪? “宫明河,你是这个意思吗?”夏绿不敢质问宫一,便向宫明河喊道。她的眼中噙着泪,脸上挂满委屈,洛回雪从未看到她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心软,连忙转过头去。 宫明河没想到她竟然不顾皇帝在场直接向自己发问,一下子也懵了。他虽无意于她,可是若是在这个场合驳了她的面子,他却也是做不出来。因而一时语塞,怔在了那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绿和宫明河的身上。景流殇嘴角勾起一抹笑,端起酒饮了一杯。 “宫明河,我在问你话,你是哑巴了吗?”见他不回答,夏绿又提高了声音。反正早已没了面子,而且景流光的心思也不在自己身上,倒不如痛快些。 “绿儿,你淡定点。”景流光见她如此失态,不得不出言阻止。 听他如此说,夏绿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这么多年的暗恋一下子都化成了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你们都这样,你们都这样……” 这句话是向着景流光说的,洛回雪知道,仪妃知道,景流光也知道。 景流光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为她擦干泪水:“表妹,你个好姑娘,好姑娘是不能哭的。” 夏绿茫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任泪水滑落。 第288章 求收回成命 夏绿很想问景流光:“你说我是个好姑娘,可是你为什么不要我?” 可是她却不能。 她用力地擦泪水,眼睛都被擦得红肿了,可是谁都帮不了她。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只知道她的脸都丢尽了。 “素素,怎么办?”宫明河不知所措,他不愿意答应,也不愿意让夏绿在大庭广众下更加难堪。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求助身旁的洛回雪。 洛回雪没想到宫明河会问她,可见他确实为难,自己少不得出谋划策。毕竟当时也是由于她提出让宫明河拒绝次婚,而他确实遵守诺言了。 “郡主。”洛回雪忽然上前,拉住她的手。夏绿本来沉浸在独自哀伤中,忽见一个貌美的女子到了自己身边,还拉住自己的手,很是意外。 “你……”她挣脱她的手,指着她。 “郡主,七皇子说的对,好姑娘是不能哭的。你有身份,有容貌,有着皇上和娘娘的宠爱,你值得拥有爱情。”洛回雪一字一顿地说着,而夏绿听着这些话竟忘了哀伤。 “你想说什么?”夏绿支支吾吾地问道。 洛回雪浅笑道:“我想说的是,你并不适合我哥哥,我哥哥也并不适合你。你既喜欢他,便放手去喜欢就是了。最差的结果不过是现在这样,你是他妹妹。” 她的声音极轻,却说得夏绿脸色绯红,她揉着手绢,心绪万千,她不得不承认洛回雪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如果她真的草草嫁于宫明河,她不会甘心。 她早已看清自己的内心,只是缺少一把助力。 而现在,洛回雪就是她的助力。 当下破涕为笑,重新拉住了她的手:“谢谢姐姐。” 洛回雪冲她调皮地一笑:“你还来得及。” 夏绿抬头冲她笑笑,走到宫明河身边,白了他一眼。宫明河被她弄的莫名其妙,只见洛回雪在一旁偷笑。刚要说什么,夏绿早已扬长而去。 她走到皇帝与仪妃面前,忽然跪下,大声说道:“启禀皇上,仪妃娘娘。绿儿不愿意嫁宫明河。求皇上、娘娘收回成命。” 皇帝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只见她神情倨傲,眼神坚定,并不似开玩笑。仪妃显然没想到,她只猜测宫明河会拒绝,却没想到自己的侄女会临时变卦,当时脸色便变了:“绿儿,休得胡说。少将军人品出众,年少有为,能嫁于他是你的福气。快别胡说了。” 夏绿却不卑不亢:“娘娘,少将军样样都好,我却不喜欢。” 这句话直接让仪妃脸色发白,她伸手指着夏绿,却不知道说什么。 “仪妃,之前不是说郡主倾心宫明河吗?”皇帝疑道。他早已猜出仪妃的初衷,如今夏绿肯拒婚,那真是意外之喜。 仪妃心中一颤,夏绿的话明显与她所言大相径庭,一个不慎,她都可能犯欺君之罪。 “回皇上,绿儿年少,且女儿家心性未定,臣妾也没想到她此时又改变了主意。” 夏绿接着说道:“回皇上,绿儿如今想好了,喜欢是一回事,成婚却是另一回事。绿儿以前喜欢少将军,如今得蒙皇上赐婚方才认识自己的心。在绿儿心中,少将军如兄长一般,却并非托付终身之人。如若有一日绿儿找到了心仪之人,再请皇上、娘娘赐婚。” 说完便重重地磕了头。再抬头,迎面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 第289章 谁都活不了 皇帝大声道:“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算是躲过了一劫。 正在此时,景流殇忽然手捂胸口,脸色苍白,他额上青筋凸起,很是痛苦地趴在桌子上。 翠竹最先发现,大惊失色地唤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这一声惊呼顿时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皇帝顾不得其他,已经飞奔到他身旁,颤抖着声音道:“流殇,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景流殇脸色白得吓人,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眼睛紧闭,极为痛苦。 皇帝大喊:“来人,快传御医。” 早先为水芸诊断的御医已经随水芸离开了,如今在御花园,若要传御医那也要一定时间。 好在翠竹震惊些,她飞跑出去,没多久,领着一个人来了。 洛回雪识得她,是沈婆婆。 沈婆婆到了御花园,先向皇帝行礼,早已被他免礼:“你快瞧一瞧这是怎么回事?” 沈婆婆赶紧为景流殇搭脉,他脉象时而平缓,时而急促,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看着极其羸弱。 “皇上,二皇子旧疾复发,只怕此番更加严重了。”沈婆婆神色慌张,尽量让自己平静。 “那如何是好?你快想办法,务必让二皇子好转。”皇帝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他的心始终揪着,他不禁想到了皇后,他已死去的妻子,景流殇的生母。 “流殇,你不能有事,你如果有事,朕怎么对得起你娘?你哥哥已经不在了,朕只有你了,只有你了。”皇帝喃喃说着,洛回雪看着眼前的这个皇帝,之前还是意气风发,而这一瞬间竟然像个老人。 他的双鬓已经斑白了。 仪妃赶紧到皇帝身边,一脸焦急:“皇上,二皇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皇上请放心……” 皇帝的一颗心都在景流殇身上,如何听得进仪妃的话,在他看来,仪妃指不定多么欣喜。所以仪妃表现得越关切,在他眼里,她就越得意。 皇帝一把甩开仪妃,骂道:“如果流殇有什么事情,朕一个都不饶过。” 景流光一见,连忙上前扶住仪妃,皇帝此时像个疯子一样,谁都不敢靠近。 景流云仔细打量着景流殇,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那只是一种感觉,他又说不清楚,因而只能在一旁看着。 “哥哥,二皇子是什么旧疾,怎么如此可怕?”别锦秋被吓到了,只能偷偷地问别云间。可是别云间也从未见过,因而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妹妹护在身后。 只有洛回雪,冷眼旁观。她也纳闷,她见过景流殇,知道他的血症。可是如今景流殇的身上并无伤口,这个病当真蹊跷。 莫非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正在此时,沈婆婆开口了:“皇上,二皇子是心脉受损,奴婢已经给二皇子服了特制的丸药,可以暂且压住病情。皇上您也知道,二皇子此疾积了多年,只能慢慢医治。” 皇帝大怒:“这么多年都没有治愈,你是做什么的?” 沈婆婆吓得赶紧跪下:“回皇上,实在是药石难医……” “药石难医?若是流殇有什么问题,你们谁都活不了!”皇帝当真怒了,他的眼睛通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所有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起来。 第290章 这绝对不行 而景流光则一直盯着沈婆婆看,他分明认得这个妇人,那个陋室的主人,用西域婆罗花帮他救洛回雪的神医。 可是,她怎么在这里?又怎么会侍奉景流殇。而且,听皇帝的语气,她已经在景流殇的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景流光的心中开始忐忑起来,他有了一种被玩弄的感觉,被窥视的感觉,他猛地看向了景流云,想到了景流云跟他说过的“局”。 如果真的是局,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轮到他了呢? 拳,慢慢握紧了。 “皇上,或许有个办法可以一试。”沈婆婆垂了许久的头忽然抬了起来。 皇帝一听,眼中立刻闪了光彩:“你说!” 沈婆婆沉思了一下方慢慢说道:“二皇子的血症之根在于血,所以,所以奴婢想试一下换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 换血?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当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帝脑子一懵,一时有些站不稳,仪妃连忙上前搀扶。缓了一会,待回过神来皇帝连连摇头道:“不行,这绝对不行。朕不允许!” 翠竹也愣住了,她看着一脸痛苦的景流殇,眉头紧蹙。于她,恨不得如今忍受痛苦的是她。 “哥哥,换血的话人不是就死了吗?这个婆婆真的会医术吗?”别锦秋在旁低声问道,她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种医治的方法。 别云间示意妹妹不要说话,在这种时刻她若还是恣意妄为,很难想象到会有什么噩运降到他们兄妹俩身上。 “皇上,二皇子的病情您也是知道的,如果皇上不当机立断,怕是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沈婆婆尽量把话说得含蓄,她相信皇帝听得懂。 皇上自然是懂,他不甘地看着景流殇,这个他最爱的儿子,沉沉地叹了口气。 景流殇服了药,现时缓了过来,只是脸色仍是苍白。他冲皇帝笑笑道:“父皇,不必为儿臣忧心,生死有命,儿臣能到如今已经很感激上苍了。” “不,不要这么说。”皇帝柔声说道,他握着景流殇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向着王铎使了个眼色,王铎点点头,遣散了大部分人,外臣仅留下了宫一一家、别云间兄妹。 “父皇,不如试试换血,或许这样,二哥才能根治。”景流云率先开口,他的语气很是平静,不卑不亢。 洛回雪不敢相信景流云竟然会说这句话,她原以为皇帝会降罪于他,却没想到皇帝仅仅是一些不解,并没有说任何话。 “父皇,就听沈婆婆的吧。”景流殇也说道,或许他实在是忍受够了这种日子。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仪妃在旁边想进言,可是联想到刚才皇帝那么对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良久,皇帝开口道:“如何换血?” 沈婆婆道:“所谓换血,就是将二皇子周身的血全部放掉,与此同时,换上另一人的血。” “全部放掉……”皇帝喃喃道,他的神色有些慌张,又问道:“你可曾为其他人换过血?” 沈婆婆一怔,低声答道:“回皇上,没有。” “没有?没有你如何敢提出如此荒谬的想法?万一二皇子有个三长两短,朕杀了你都不能解恨!” 第291章 你们怎么说 “请皇上息怒,这是目前为止能救治二皇子的唯一方法。奴婢也曾与二皇子商量过多次,二皇子也是愿意的。”沈婆婆急忙跪下解释道。 “可是朕不愿意,朕怎么能拿流殇的性命来赌!”皇帝的双手不住地搓着,他何尝不知道景流殇的大限将至,可是他不愿意让他冒险。 他是他唯一爱的儿子,他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他。他还想看他成婚,继位。可是这些都没等到,就要让他接受可能到来的生离死别,他如何接受得了? “父皇。”还是景流殇出声了,他愿意一试。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很是不忍,却没办法,只能重重地点了头。 沈婆婆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要用谁的血?” 终于,皇帝问了这个问题。毫无疑问,用谁的血,谁就要死。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都忐忑地望着沈婆婆,这个年纪颇大的妇人。 纵然她的面容已经称得上沧桑,可是在所有人眼里,她就像神一般。他们都在心内暗暗祈祷,不要从这个神一般的女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虽然与自己的关系微乎其微,别锦秋还是紧张地躲在别云间的身后。她什么时候见过此等场面。 洛回雪的心中有些忐忑,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她百毒不侵,纵然自己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可是此情此景,加上景流殇在她看来与鬼已经没什么区别,也不由得涨红了脸。 宫一见她如此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回头,碰上宫一的眼神,笑着点点头。 而最紧张的莫过于景流光,他试探性地望着仪妃,却见她也同样如此。 “皇上,谁的血能与二皇子的血最快融合,就用谁的血。” 这句话一出,仅有少数人轻轻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其余的人,或者为自己担心,或者为他人担心。 “你是说,要用朕、流光与流云的血?” 皇帝尽量让语气平静起来。 沈婆婆道:“皇上所言甚是。只是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如此……” 话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流殇是朕的儿子,朕怎么能不管他?流光,流云,你们怎么说?” 皇帝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那语气中的毋庸置疑却让景流光与景流云不能拒绝。而仪妃的眼睛早已泛红,却不敢多言。 “父皇,儿臣自然愿意。”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只是对视的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难以解释的东西。 景流殇一听,连忙坐直身子阻拦道:“父皇,这不可以。您是儿臣的父皇,儿臣还尚未尽孝道,怎么能伤害父皇万金之躯?而流光、流云更是儿臣的兄弟,儿臣不能为了自己苟活而伤害他们。父皇,这不行。沈婆婆,绝对不行!” 由于激动,景流殇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也红了。 沈婆婆赶紧说道:“二皇子请放心,虽然这件事有风险,但是奴婢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您与二位皇子都平安。” “这件事你有多大把握?”皇帝已经感受到了仪妃的痛心,因而不得不再追问。 沈婆婆道:“回皇上,奴婢已经研究了十几年了,今日提出,一是二皇子的身体不能再拖了,二则是已经考虑周全了。奴婢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是三位皇子有任何差池,奴婢愿意抵命。” “你的命能值多少钱?”仪妃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这句话一出,沈婆婆脸上讪讪,不敢言语。 第292章 请皇上降罪 “够了,都不要再说了。”皇帝忽然间烦了,他额上的青筋暴突,眼睛通红,这本就是个难下的决定,更有着难以预料的后果。 “痴人说梦,不过是虚添人命罢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可是众人四处看看,却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王铎!”皇帝大怒,向门外喊道。 王铎本已遣退了众人,正在远处把守,猛一听到皇帝的呼声,连忙快步进殿,凭着多年的察言观色,他知道形势不妙。 “皇上,奴才在。”王铎小心翼翼地说道。 “去,看看这殿外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皇帝吩咐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总有些不安,那是种不祥的预感。 王铎一听,连忙道:“是,皇上。” 与此同时到殿外手一挥,侍卫立刻四处搜寻可有皇帝所说的可疑的人。 当然,一无所获。 “一群没用的东西!”皇帝怒道。王铎垂头,不敢多说,在皇帝的怒气中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而此时,那个波澜不惊又带着戏谑的声音又出现了:“血症乃不治之症,无论是什么方法都改变不了将死的事实。” 这个声音让所有的人都犯疑起来,只是景流云和洛回雪却心中一惊。这个声音,这么熟悉。 难道,他来了? “是谁?再不出来朕必定将你碎尸万段!”皇帝并没意识到自己竟恐慌起来,不知是为这个擅入者恐慌,还是为景流殇的不治之症。 而景流殇,却很淡定,他向手上吹了吹,似乎有脏东西落在上面,随即抬头说了句:“既然有客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你竟然能察觉到,果然可以。” 随着这一声夸赞,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从殿内的横梁上飞身下来,姿势清逸风雅,看呆了众人。 “别来无恙。”这是向着景流云说的。 “你来了。”景流云答道,向他笑着。 他忽然想问什么,却终于还是不方便问出来。 此人正是欧阳流风。 他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细细打量了一圈,看到洛回雪的时候,眼中一喜。 洛回雪怕别人看出异样,连忙回避眼神,装作为身旁的别锦秋拂了拂头发,却发现这个小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流风看,脸已经泛红了,甚至还可以看出羞涩。 “流云,你认识这个刺客?”皇帝明显不悦,他甚至联想这与景流云有什么关系。 景流云道:“回父皇,这是儿臣的挚友,欧阳流风。” “欧阳流风?”皇帝重复着这个名字。 “皇上是听过我?”欧阳流风在皇帝面前仍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于他,世间所有人都一样。 沈婆婆看了看欧阳流风,幽幽地叹了口气。 “沈婆婆,怎么了?”皇帝察觉到异样,问道。 沈婆婆却跪下道:“回皇上,奴婢刚才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降罪。” 景流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心沉了下去。 “说下去。“ “回皇上,欧阳公子既然说二皇子的血症无法治愈,那么便真的无法治愈。奴婢竟然还痴心妄想用换血之法,奴婢真是太愚昧了。” 皇帝一步一步走到欧阳流风的面前,他要听他再说一遍。 他自然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的本事。 欧阳流风的眼神让皇帝心生绝望。 第293章 因为你来了 “不会的,肯定有办法,你是流云的朋友,所以你不愿意救他,是不是?”皇帝问他,眼神死死地盯着欧阳流风,像要彻底看穿他。 皇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看着他,可是潜意识却让他这么做。 欧阳流风很不屑回答这个可笑至极的问题,便冷笑了几声。而这更让皇帝勃然大怒。 “来人,抓住这个刺客!” 一声令下,殿外的侍卫一拥而上,当然,都是徒劳无功。欧阳流风仅仅是简单地几招,就让这些侍卫瘫倒在地。 皇帝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景流云连忙说道:“流风,快停手,这是在父皇面前,不可造次。” 可皇帝恼羞成怒,向着宫一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抓刺客!朕的话都没用了,都是要造反吗?” 此言一出,让宫一等人心中忐忑,便只好向着欧阳流风出手。若是一对一,欧阳流风自然不惧,可是当宫一、宫明河、景流光、别云间四人一同出招时,欧阳流风便渐渐感觉到了压力。 洛回雪想叫停,可是皇帝在旁,却不敢开口。景流云见欧阳流风有些招架不住,便上前试图拉开几人,却被皇帝的怒喝不得不退出。 终于,欧阳流风寡不敌众,失手被擒。只是眼中仍是倨傲。 “朕再问你一句,流殇的病,是真的治不了吗?”皇帝一字一顿地问道,欧阳流风淡淡地摇摇头。 也正是这一摇头,让皇帝绝望了,他一挥手道:“将这个刺客关入大牢!” 惧于欧阳流风的威慑,这些侍卫竟无一人敢动手,试探着抓住他时,竟然发现他根本无反抗之力。 原来竟是被景流光点上了穴道。 趁着这个时机,侍卫将欧阳流风绑了起来。 “父皇,流风只是来看儿臣,并不是刺客,还请父皇明察。”为了欧阳流风,景流云不得不向皇帝跪下求情,奈何如今皇帝连他都不待见,又何谈要放了欧阳流风。 “流云,你不必向他求情。你父皇若是个昏君,你是如何恳求都无用的。你放心,我是不会有事的。” 此话刚说完,一个红色身影,如疾风一般,立在了殿内。而欧阳流风身上的绳索已经脱落,他轻轻拂了拂衣服,又是倨傲的眼神。 “残红师姐。”洛回雪惊喜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残红的突然到来如此惊喜。 “你也来了?”欧阳流风淡淡地问。 “因为你来了。”残红永远不吝惜表达她的在意。 “你又是谁?” 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让皇帝不仅意外,而且恐慌。这个红衣女子周身散发的冷漠、阴森的气息。 当然,不可否认她很美。 残红听皇帝问她,便冷笑道:“皇帝,你要将他关入大牢?你可是说真的?” 皇帝一怔:“你是什么意思?朕为何不可将一个刺客关于大牢?” “刺客?刺杀你们中的谁?他若要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死,又岂非难事?”残红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嘲弄,让皇帝的脸一红一白。 “师姐,你先走吧,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景流云的眼中透着疑惑,欧阳流风有什么事,竟要自己解决。 第294章 都给我住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如何让你一人解决?”残红笑着说。 若是她对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冷漠,对于欧阳流风,她却只愿意呈现她的笑容。 眼神,真的瞒不住。 “你们当皇宫是什么地方,这里岂由你们二人放肆?”景流光见皇帝愠怒,便出口道。同所有人一样,景流光心中也隐隐感到不安。 “放肆又如何?”残红眉头一皱,手一挥,景流光便感到眼前一阵疾风,竟让他退后几步。若不是洛回雪伸手一拉,他险些站不稳。 “谢谢。” 虽然之前有过争执,但是对于洛回雪的伸以援手,景流光还是心中感激。眼前的女子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便又隐去了笑容。眼神继续转向景流云,这让景流光刚才的谢意又消失了。 “素素,不要多事。”宫明河小声交待,并快速将洛回雪拉回身边。 “对不起,哥。我知道了。”洛回雪意识到刚才的下意识动作有些鲁莽了,便往宫明河身边靠了靠。 眼前的形势太复杂了,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姐姐,你好厉害。”别锦秋想着刚才洛回雪的身手,由衷地称赞道。 洛回雪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现在不要说话。 残红没想到洛回雪竟然会帮景流光,但是碍于欧阳流风与景流云在场,仅仅是给了她一个责怪的眼神,再没有深究。 “流云,同我一起走吧。”欧阳流风劝说道。 景流云一愣,问道:“你此次前来是为我?” “这是其一。另外一件事稍后同你讲。”欧阳流风说话向来不废话。 他本是想看看洛回雪为什么滞留不归,顺便查下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得知景流云被困,他便只身前往皇宫。 可是景流云却不能走,瑾妃尚被囚禁在宫中,他如何能一走了之。若他想走,光凭七皇子府的那些侍卫又如何拦得了他。 “不,我不能走。流风,这里不是你要待的地方,你放心,我没事。”景流云苦笑道,他不愿意挚友因他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他知道欧阳流风还要回无意宫救洛回雪。想到洛回雪,他的嘴角边勾起了一抹笑意,这怕是自己唯一的开心了。 “记得帮我照顾好她。”景流云轻声说道,他知道欧阳流风懂。 这句话虽然声音极低,但是洛回雪听得真切。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她的心中激起了一圈涟漪。她望着景流云,她很想告诉他没事。 可是却不能。 “你们俩谁都走不了。”皇帝看了这么长时间,彻底怒了。手一挥,立刻又围上来更多的人。 残红一见,同欧阳流风对视一眼,便直接开打。二人均武功俊逸,身姿轻盈,且招招凌厉,让宫一等人都看得呆了。 “好俊的功夫!”若不是皇帝在眼前,宫明河都想为他们鼓掌。 “哥哥。”这回轮到洛回雪来提醒他了,宫明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差,便也加入了站圈。 “都给我住手!” 这个声音沉着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皇帝一听,虽不明白,却也下了令。 景流殇在翠竹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欧阳流风,并向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第295章 我也有一个 欧阳流风见景流殇的眼神很是奇怪,但是却并不带着恶意,因而也就立在原地看着他。 但是洛回雪的眼神却是很紧张,与景流殇接触过几次,她深知他的可怕。她的手死死地拧着绢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你要做什么?”残红上前一步,站在欧阳流风的面前,若是景流殇敢做出什么不利于欧阳流风的事情,她绝对可以杀了他。 “这位姑娘,麻烦你让开一下。”景流殇的语气有些激动,但是他又明显抑制自己。他的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也有些抖。 “若我不让开呢?”残红的话不带一丝温度,甚至带着敌意。 “不许对公子无礼!”翠竹终于说话了,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向残红出手了,只是她没想到残红的武功如此之高,竟然站着不动都能击退她。 翠竹本就是高手,保护景流殇这么久从来没有失手过,如今竟然被残红一掌打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不甘地望着她。 “翠竹,退下。”景流殇淡淡地说道,眼中并没有任何怜惜。 翠竹心内一酸,却只得领命。沈婆婆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小声问道:“姑娘,没事吧?” 翠竹摇摇头,相比身上的伤,怕是心中的伤更疼些。 沈婆婆拍拍她的手,她难过地笑笑。 “这位姑娘,我只不过是要看看你脚下的香囊。”景流殇轻声说出他的本意,想笑,却笑不出来。 “香囊?”残红这才将信将疑地看看脚下,红色的绣鞋果然踩着一个香囊。再一瞧,竟是之前欧阳流风那件幼时衣物中挂着的那个。 残红连忙捡起,递给欧阳流风。 “想必是刚才打斗过程中掉落的。”她向着欧阳流风说道。 欧阳流风点头,将香囊又收入衣中。 “可否借我一看?”景流殇向着欧阳流风问道。他望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为什么?”欧阳流风很是奇怪,但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年或许知道些什么。 “因为我也有一个。”景流殇说着慢慢从身上拿出一物,放在掌心。 与欧阳流风一样的香囊。 上面同样写着一行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下,不仅仅是欧阳流风、残红和洛回雪,其余的人都被这一幕震到了。 皇帝快步上前,拿过景流殇的香囊,打开一看,里面露出一撮乌发,和一些干花。 比他更吃惊的,是欧阳流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香囊里是什么。 他慢慢从身上拿出刚才收起的香囊,也放在了手心,示意景流殇拿去。 景流殇一愣,尽量保持平静,打开了香囊。 残红和洛回雪对视一眼,她们二人自然也知道,均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洛回雪,若不是宫明河眼疾手快扶着,怕早已失态了。 “素素,你今天怎么了?”宫明河察觉出不妙,便低声问她。 洛回雪没有回答他,她始终想不透,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宫一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欧阳流风和景流殇,凭多年的阅历,便知道又要发生大事了。 仪妃的脸色一变,她纵然不认识这个香囊,但是却依稀闻得出这香囊中干花的味道。景流光和夏绿看她如此,心都是一沉。 第296章 情不知所起 皇帝将两个香囊都拿在手中,闭上眼睛闻着味道,淡淡的白兰花香,那种味道,他忘不了。 良久,他睁开眼睛,抚摸着香囊上的字,喃喃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离开我们的孩子?” 仪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感觉到一阵眩晕,这么多年时隐时现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她有些站不住了,夏绿同景流光要扶她坐下,但是她不愿意,她怕错过什么。 皇帝向欧阳流风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他的眼睛朦胧,望着眼前这个被他称为“刺客”的少年,这个风姿俊逸的少年,终于,颤抖着喊了声:“流风,你回来了。” 他的长子,是叫流风,景流风。 欧阳流风在看到景流殇的香囊的时候,已经心绪不宁了,如今,被皇帝这么一叫,便六神无主了。 残红见他从未如此失态过,立刻明白了,柔声提醒道:“流风。” 欧阳流风猛地摇摇头,后退一步,他看了看皇帝,看了看景流殇,看了看所有的人,当看到洛回雪的时候,像找到了最后的支持,他快步走到她面前,茫然地问道:“我该怎么办,回雪,我该怎么办?” 纵使洛回雪如今已经换了一张脸,也换了名字,但是此时此刻,在欧阳流风的心中,洛回雪就是洛回雪,不是宫素月,也不是宫素素。 她是在明前洞陪了自己一夜的洛回雪,是他最信的人。 她说过她会陪他的。 景流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挚友,欧阳流风,风度翩翩、不可一世的无意公子,竟然是他的大哥。 更是景流殇嫡亲的哥哥。 形势一下子乱了。 他本在想如何适应这种改变,猛地听欧阳流风唤宫素素为“回雪”,他更是受不了了。洛回雪不是在无意宫治伤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为了宫一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欧阳流风接受不住这个现实,一下子失神胡说了。 同时听到这个称呼的还有宫一和宫明河。宫一自然是装作没听到,而宫明河只当他胡言乱语。这明明是他新认的妹妹,如何是洛回雪。 “看来他受的打击不小。”别云间向着别锦秋说道,却没注意到别锦秋脸上奇怪的表情。有震惊,有不解,还有,恨。 洛回雪有些心虚地看看景流云,她了解景流云的心情,只得故作平静。而欧阳流风,一脸无助,她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 因而安慰道:“欧阳公子,不要这样,事情总归要弄清楚的。” 听着这一声“欧阳公子”,欧阳流风心中很是难过,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之后才意识到她现在的容貌和身份,才释然。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想了那么多,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这种出身。他自然知道景流殇和皇帝对洛回雪的逼迫刁难,也知道皇家的明争暗斗。可是与此同时,他还知道自己与景流云的情分。 这其中,涉及了多少人,多少事呢? “流风,你是朕的儿子,你要叫朕一声‘父皇’。” 皇帝缓步走上前,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第297章 可能是巧合 欧阳流风望着皇帝,审视着他,或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才发现其实皇帝也是一个老人,而不是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君王。 “哥。”景流殇也上前。他并没有喊“大哥”,而是“哥”。虽然自小就听说大皇子失踪,很多人都说已经死了,但是作为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始终感觉哥哥并没有死,只是没有回来。 如今,他就在他面前,像是多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找到了依靠,心中百感交集。 残红见欧阳流风有些失神地站在那里,他要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皇上,他到底是不是大皇子?皇室血统不容有错,仅凭一个锦囊是不是太草率了?” 眼见父子、兄弟相认,仪妃终于开口了。 皇帝没想到会是一向温柔贤淑的仪妃质疑,他此刻正沉浸在皇儿的失而复得之中,因而双眉一皱,正色道:“朕的大皇子名字就是流风,况且他的香囊同流殇的一模一样。难道你连皇后最爱的白兰花都闻不出来了?” 仪妃岂会不知,当年她常陪皇后将白兰花采摘风干并入香囊。 只是,有些事她不能容许。 这件事恰恰是她不容许的事情。 因而说道:“皇上,这可能是巧合。或者,欧阳流风因缘巧合拿到了大皇子的香囊,如今,冒名顶替。” 说“因缘巧合”“冒名顶替”的时候,仪妃故意放慢了语速。而语速一放慢,谁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未等皇帝说话,景流殇率先说道:“仪妃娘娘,你如此诋毁我哥哥,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景流殇自看到香囊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将欧阳流风认作哥哥了,他不容许任何人质疑这件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怕就是骨肉血缘了吧。 说到“隐情”的时候,景流殇也放慢了语速,这无疑将矛头指向了仪妃,这让仪妃语塞,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二哥,母妃不过是想确认欧阳流风的身份,并无他意,还请二哥不要误会。”景流光不忍见仪妃被责,便出言道。当然,他希望仪妃的怀疑是对的。否则,这么多年所做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而景流云,站在了欧阳流风身边。不管他是不是大皇子,也不管他的出现会对自己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选择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 欧阳流风感激地看着景流云,景流云拍拍他的肩膀,冲他点头。 “我母后的香囊在欧阳流风手里,那么我便信他是我大哥。而仪妃娘娘故意让人联想香囊是他抢来的,怎能不让人怀疑她的居心?” 残红听不下去了,说道:“我无意宫的主人岂由你们这些人质疑?谁稀罕做你们的大皇子。你们要知道是吗,那么我告诉你们。流风当年是被一个叫做青儿的女子带着,被我师傅救下。这个香囊,就是在他当初穿的那件黄衣中挂着的。” “青儿?”皇帝眼中一喜,他自然知道青儿是先皇后的贴身侍女,先皇后去世后,就由她负责照顾大皇子。 而听到“青儿”这个名字的时候,仪妃脸色一变,指甲不小心断裂了。她惊慌的样子,被景流殇尽收眼底。 第298章 朕自然信你 “仪妃娘娘,看你的表情,是不是青儿让你想到了什么?”景流殇忽然向着仪妃问道。他的眼神冷冷的,让仪妃如芒刺在背。 只是景流殇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仪妃身上,她脸上讪讪,故作镇静地说道:“自然。青儿是先皇后的侍女,本宫自然记得她。” “只有这个吗,就没有别的?”景流殇步步紧逼。他若不是这么多年查到了什么,是断然不会如此的。只是,证据并不充分而已。 “二皇子,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怀疑当年是我?”仪妃愠怒,这些年圣恩优渥,何曾受过如此责难? 景流光忍不住道:“二哥,你过分了。” 景流殇并不以为意,而是接着说道:“过分?相比仪妃娘娘当年对我哥及青儿所做的事,这怎么能算过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 “流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真的怀疑流风的失踪与仪妃有关?”皇帝虽然是问句,但是这表情明显有相信的成分。 当初先皇后去世,景流风失踪,确实有些太巧合。他查过,可是毫无头绪。如今,欧阳流风的出现,景流殇的连番追问,让他不得不起疑。 仪妃忽然跪下,声泪俱下道:“求皇上明察。臣妾一直以来循规蹈矩,并不曾做过半分对不起先皇后以及失踪的大皇子之事。二皇子如此污蔑臣妾,臣妾心中委屈。” 景流光也跪下:“父皇,母妃陪伴父皇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父皇心中有数。切不可偏听偏信。” 听了这么久,欧阳流风已经不愿意再听下去了。他只要知道他想知道的就行了,其他的,他没兴趣。 “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流云、师姐,你们同我走。” 说吧,欧阳流风便转身要走,皇帝一见,连忙拦住说道:“流风,你不要走好不好?父皇这十几年一直在找你,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能放你走?你留下来,父皇会好好补偿你,什么都给你,只要你留下来。” 皇帝的语气很温和,甚至有些低声下气,让欧阳流风的心中有些不忍。只是,他向来闲云野鹤惯了,怎么会愿意留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 “哥,你不要走。”景流殇也上前苦苦挽留,这是他嫡亲的哥哥,唯一的哥哥。 欧阳流风叹了口气,看着他的弟弟,患有不治之症的弟弟,心中一酸,连忙收回眼神向着景流云说道:“流云,还不走?” “流风,你别走,朕真的会补偿你。”皇帝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恳求道。 欧阳流风低头,后又抬头说道:“你若要补偿我,便放流云自由。” 景流云没想到事到如今欧阳流风仍然为自己着想,只是瑾妃与洛文山尚在大牢,他是断断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流云的事情容朕考虑一下。你先留下来。”皇帝似乎看到了他留下来的希望,想先稳住他。 “你说我是你儿子,可是你的妃子说我不是。你就这么信我?”欧阳流风反问道,不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仪妃。 “流殇都信你,朕自然信你。”皇帝道。 第299章 取一碗清水 “好,好,好。“欧阳流风一连说了三个“好”,转而向着景流殇说道:“可是,你知道,正如我说的,你的病我治不了。”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景流殇苦笑道,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又追加一句:“我并不是要你为我治病才与你相认。” 欧阳流风笑了,他也不愿意将人想得这么复杂。 “但是,我要找到当初害你的人。”景流殇的语气很坚定,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看向仪妃。 听到这句话,跪着的仪妃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随即又冷笑道:“二皇子话里话外都在说本宫是当年害大皇子的凶手,但是怕是还没真凭实据证实。不是说是本宫害的吗,让青儿出来指证啊?还有,尚未滴血验亲,如何能证实欧阳流风就是当年失踪的大皇子?” 仪妃并未见到青儿,想来是当年已经死了,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滴血验亲,不过是项技术活。 “青儿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但是,滴血验亲却是可以的。”残红已经为欧阳流风做主了。她本不屑于,但是却也想将这件事彻底弄清楚,了了欧阳流风的一件心事。 “只是,皇上,这就需要你的血了。”残红说道。 如此重大之事,皇帝毫不犹豫地点头。他也迫切地想确定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皇儿。 “松雅,去取一碗清水来。”仪妃站起身向外唤道,不多会松雅已经用托盘端了碗清水过来。 松雅将银针递给欧阳流风,欧阳流风接过便在手指上扎了个小口,一阵轻微的刺痛,几滴鲜血便落到了水中,泛起一圈涟漪。 “皇上。”松雅又将托盘端到皇帝面前,皇帝拿着银针看了看,便在众人的注视下也扎向了手指。 随着血落到水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着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毫无疑问,两个人的血相融了。 仪妃不相信,她伸手接过托盘,睁大眼睛望着里面。 血,确实相融了。 皇帝的眼角竟然溢出了泪,同样湿润的还有欧阳流风的眼眶。 要说之前他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感觉,而现在,心中却翻腾起来。 仪妃愣住了,她瞥向松雅,松雅却没有看她,她知道,她背叛了她。 或者并不是背叛,只是没有站在她的立场做事。再或者,松雅明哲保身。 “恭喜皇上。”仪妃忽然转变了态度,向着皇帝行礼。她知道这并不能证明是她当年害的欧阳流风。 随着仪妃的下跪,其他人也都跪下:“恭喜皇上寻回大皇子。” 皇帝自然开心,让众人平身,又握住了欧阳流风的手。 “父皇,请父皇为哥做主,将当年的凶手绳之于法。”景流殇向皇帝跪下,郑重地说道。 皇帝自然应允,将他扶起来。 “皇上,当年的事情确实不是臣妾所为,若是皇上不信,可以召瑾妃姐姐前来,大皇子失踪的当日,臣妾是与姐姐在一起。” “当日?”景流殇大笑:“时隔多年,仪妃娘娘竟然清楚地记得当日是与瑾妃娘娘在一起。那你倒说说看当日与瑾妃娘娘在一起的场景。若不是向同谋寻求帮助,便真是要趁人之危拉个垫背的了。” 第300章 奴婢是李氏 景流云听到仪妃竟然将瑾妃牵扯进去,顿时心惊,怕是以瑾妃的性子,是做得出来那种事的。 洛回雪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尤其是如今瑾妃身陷囹圄,若是真的再加一桩罪责,那可真的活罪难逃了。况且,青儿已经死了,也是死无对证,若是仪妃径自将脏水泼向她,瑾妃也百口莫辩。 欧阳流风不愿意让景流云为难,便决意不追究了:“当年的事,就这么算了吧,毕竟我并没有出事。” 景流云明白欧阳流风是顾念自己,心中又是感激。触碰上欧阳流风的眼神,心照不宣了。 景流殇却不愿意罢休,他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打击景流云与景流光,既然仪妃主动将瑾妃牵连进来,他求之不得。 “父皇,这件事要由您做主。当年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不然无法给母后交代,给大哥交代。”景流殇义正言辞,说到激动处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是的,要查清楚。”想到先皇后,皇帝的心中就难过起来。她是自己的发妻,对自己一往情深,但是在她死后却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儿子。一个儿子疾病缠身,而另一个流落在外多年。 欧阳流风没有理会皇帝,而是将手搭在景流殇的手腕处,眉头一直紧皱,良久,才放下来。 “我没事,你放心。”景流殇倒笑了。 “师姐,你可带了风清丹?”欧阳流风向着残红问道。 残红从身上掏出个玉瓶,倒了颗出来,递给景流殇:“你服一颗。”由于是欧阳流风的弟弟,因而残红的语气也柔和不少。她面容极美,声音又极柔,倒让景流殇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接了过来便服下了。 果然舒缓了不少。 翠竹端来一杯水给他,看着他无碍了这才放心,只是心中又是酸酸的。纵然自己服侍了他十几年,却帮不上他什么。 “父皇,儿臣已经查过,仪妃娘娘当年蓄谋谋害哥哥,只要父皇传召证人,便会一清二楚了。”景流殇原来竟然还留了一手,这让仪妃的脸色忽然变白,可是当年的事情,她已经全部都封口了,怎么还会有什么证人? 话已至此,欧阳流风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若是真的牵连瑾妃,他会一力保她,因而他示意景流云放心。 洛回雪也很好奇,到底还有谁知道当年的事。 莫不是那个企图杀死欧阳流风的男子? 皇帝吩咐传召证人。 翠竹便到殿外手一挥,两个女子带着一个年逾四十的妇人上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三个人一同行礼,皇帝道:“免礼。起来吧。” 三人应声而起,两个年轻女子立在翠竹身旁,老妇人则一脸恐慌地看着殿上的人。 仪妃打量着这个妇人许久,却始终想不出来她是谁,狐疑地看着景流殇。 但是她身旁的松雅却脸色煞白,嘴唇一张一翕,她却不敢说出来,用手捂了捂嘴巴,又赶紧放下,垂头立在仪妃的身旁。 “你自己说吧。”翠竹向着妇人说道。 “是。”妇人唯唯诺诺地说道。“回皇上,奴婢是李氏,是钱明的妻子。” 在场人听到“钱明”两个字的时候,都是一头雾水,只有仪妃,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李氏望了望仪妃,脸上尽是愤恨,接着说道:“钱明是仪妃娘娘的娘家管家,当时正是仪妃娘娘派他去杀害幼时的大皇子。” 第301章 奴婢有证据 “仪妃?真的是你?”皇帝的眼神极冷,他万万没想到竟然真是外表柔情似水的她,这个陪了他多年的枕边人。 仪妃触碰到皇帝的眼神,满是惊慌,但是她如何能承认,毕竟钱明已经死了,光凭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词也不至于将她入罪。 正当她思绪不宁的时候,皇帝猛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让仪妃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头上的发钗掉了一地,头发披散了下来。 夏绿吓得不敢动了,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景流光从未见过皇帝发过如此大的火,更没见过他如此对待过仪妃。他赶紧跪下道:“父皇息怒……” “你住口!”皇帝打断景流光的话,向着李氏道:“你接着说!” 李氏也被吓到了,一下子竟不知道从何说起,直到翠竹提醒她,她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是,皇上。钱明是奴婢的丈夫,他有一日同奴婢说起,仪妃娘娘让他办一件事,这件事办成了之后我们全家就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奴婢当时很是奇怪,便问他什么事,他却不说。只是留了个信函给奴婢,说万一他遭遇不测,便打开。” 仪妃听到“信函”两字,肩膀动了一下,并未抬头。 “什么信函?”皇帝追问道。 李氏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信纸,双手递给皇帝。 皇帝冷冷地瞥了仪妃一眼,从李氏手中接过了那张纸,看完了之后将纸团成了一团,向仪妃扔去。 景流光见仪妃仍没有任何反应,异样的冷静,便知道了大概,心顿时一沉。可是再如何她也是自己的母妃,因而向皇帝恳求道:“父皇,不能凭这一封信函就断定母妃有罪,信函是可以造假的,儿臣不信母妃会做出毒害皇子的事……” “流光,你不要说了。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你的母妃是不是有罪!”皇帝指着那个躺在地上的纸团,它静静地落在那里,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它的身上。 景流光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仪妃,心中叹了口气,将手伸向那个纸团,将它展开。 他认得那是仪妃的字迹,也知道了是仪妃下令要除去大皇子。 沉默良久,他问向李氏:“为什么不早不晚,恰恰现在才将这个信函带来?你是不是受谁指使?这个信函上的字迹,是不是伪造的?” 景流光冷静地问李氏,他的眼神让李氏惧怕,李氏自然听过他混世魔王的称号,也不禁怕了。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到了这里,总归要得罪一个,干脆就一直到底吧。 “五皇子的话是冤枉奴婢。奴婢何以伪造娘娘的笔迹,明明是娘娘杀了奴婢的丈夫,如今五皇子却给奴婢安上了一个诬陷主子的罪名,请皇上做主。”李氏面色激动,声泪俱下,倒让人生出一些不忍。 “流光,你竟然连仪妃的字迹都不认识,竟然说是伪造的。为了让仪妃脱罪,真是难为你了。”景流殇淡淡地说道,他并不觉得景流光的话能改变结局。 “回父皇,如果真的是存心诬陷,笔迹一事不足为信,找个人模仿便罢了。”景流光正色向皇帝说道。 “你还有什么证据?”皇帝略一沉思,又问李氏。 李氏摇摇头。 “皇上,奴婢有证据。”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随即皇帝面前又跪下了一个人。 仪妃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清楚了旁边的人。 第302章 竟如此无礼 正是身穿红衣的洛回雪。 “你……”仪妃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印象中以前并未见过她,也并未得罪过她,而她为什么会指证她。 宫一同宫明河也大吃一惊,纷纷给她眼神示意,无奈洛回雪却并未理会。 惊讶的还有在场的其他人。 最惊讶的却是欧阳流风。 “哦?”皇帝捋捋胡须道:“今日真是奇怪。仪妃,看来你真的不可饶恕,竟然连宫家二小姐都有证据。” 宫一一听这话,怕洛回雪接下来会有任何差池,只得跟着跪下道:“皇上,小女无知,请皇上恕她无状之罪。” 皇帝摆摆手,笑得很有深意道:“爱卿平身。朕觉得宫小姐不会无故若此。宫小姐,你说便是。” 洛回雪深呼吸了一下,接着却向欧阳流风问道:“欧阳公子,你应该记得当日害你的人有什么特征。” 欧阳流风一愣,他知道洛回雪这么问必定有目的。也罢,便沉声说道:“当日,我记得那个女子的左手手腕上有颗红痣,血红的痣。” 仪妃身形一震,下意识捂住左手。她没想到欧阳流风竟然记得,记得她手上的痣。立刻头晕目眩,脸色惨白。 而这一状况被皇帝和景流殇收入眼底,景流殇向翠竹示意一下,翠竹立刻上前,要揭开仪妃的衣袖。仪妃自然不愿,紧紧捂住衣袖,拼命挣脱。 景流光见状,立刻上前喝道:“大胆奴婢,竟如此无礼!” 翠竹不敢继续,便望着景流殇。 皇帝却道:“翠竹,将仪妃的袖子挽起来。” 有了皇帝的命令,景流光只得退后,眼睁睁看着仪妃声嘶力竭地挣扎。 袖口被挽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仪妃的左手手腕上,赫然一颗血红的痣。 欧阳流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颗痣,忽然间幼时的那个痛苦的记忆像洪水一般涌来,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立刻又出现了,如同之前的每个月圆之夜,他的额上立刻布满汗珠,痛苦地抱着头。他想强撑了,却有心无力。他只想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独自忍受这些。 残红没想到欧阳流风会突然如此,一下子慌乱起来:“流风,你怎么样?这究竟怎么了?” 景流云也急了,他的印象中欧阳流风一直是冷静、孤傲的,什么时候如此无助过?他扶住他的肩膀,却被欧阳流风用内力震开,愣在了那里。 “哥,你是怎么了?” “流风,你不要吓父皇……” 大殿一下子乱起来,除了景流光和仪妃,其他人的脸色都很焦灼。 洛回雪赶紧起身,向着残红说道:“师姐,他是想到了幼时的记忆了,这要怎么办?” 残红愣道:“什么记忆?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就是他当年被害的场景,每个月都会如此。只是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是今天。”洛回雪急忙解释道。 “或许,就是这颗痣。”残红说道,“这是他的噩梦,或许这一次之后,梦就会醒了。” “可是,这一次要怎么办?”洛回雪也是无意间看到仪妃手腕上的红痣,忽然想到了欧阳流风曾经对她说的话。她的本意也是通过找出真相治愈他,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强烈。她不由得心中发酸。 第303章 你到底是谁 “欧阳,你怎么样?”她又自责又心疼地问向欧阳流风,只是他这次尤为痛苦,已经无法回答。洛回雪见状,便想将他的手拿下来,却没想到欧阳流风已经几近疯狂。他本就内力深厚,而洛回雪并未想到自己同景流云一般被震到,一下子竟然摔倒在地。 宫一连忙上前扶起她,问道:“素月,你有没有事?” 洛回雪摇摇头,再要上前。 却被景流云拦住了。 “你……”洛回雪心中一虚,竟有些结巴,脸也有些红了。 “你到底是谁?”景流云质问道,他的眼中凝了一层雾水。 “七皇子,她是我的二女儿,素素。”宫一连忙解释道,但是景流云明显不信。 “你为什么叫流风‘欧阳’?而为什么宫将军叫你‘素月’?”景流云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但是却掷地有声,旁边的别云间与别锦秋也望向这边。 “我现在无法解释,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是宫素素。”说完便拿开景流云的手,岂料景流云冷笑一声道:“现在?那你以前叫什么?” 洛回雪心中“咯噔”一下,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便用力挣脱。 “你不说清楚不许走!”景流云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他心中很是恐慌,但是自己说不清楚在恐慌什么。他更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如此在意欧阳流风的表情刺痛了他,让他的心莫名地痛,痛彻心扉的那种痛。 “啊!”欧阳流风不能自已地叫出声来,随即一掌打在大殿的柱子上,顿时柱子上一个清晰的手印,而很明显,他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浓重。 “沈婆婆,你快去看看。”皇帝见他的痛苦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只恨自己不能替他受苦。但是沈婆婆一个老妇,纵然艺术超群,也进不了欧阳流风的身,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洛回雪着急得不行,只得向着景流云说道:“你想办法将欧阳制住,将他安定下来后,我自会给你一个解释。” 景流云自是在意欧阳流风,只是刚才情急这才忘了。他却也知道自己与欧阳流风的功夫不相上下,若想制服他也是难事,因而便向着景流殇道:“二哥,我们一起将欧阳先制住,待他安静下来再诊治。否则他会误伤了自己。” 景流殇早有此意,只是开不了口。既然景流云如此说,他更是求之不得,因而二人一会意,便同时出手。欧阳流风沉浸在痛苦中,并未意识到,因而二人得手很快。 但是几乎在被擒的一瞬间欧阳流风意识到了,他忽然眼睛睁大,用尽全力,景流殇及景流云瞬间被震倒在地,而欧阳流风在原地摇摇晃晃,像是在找什么。 他的眼前一片朦胧,像是做梦一般。他摇摇晃晃地走着,边走边辨认。 “流风,你现在怎么样?”残红上前要搀扶着他,却被他甩开,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头还是很痛,他需要个支撑。 洛回雪的眼光追随着他,想上前,可是又怕像刚才一样,只能在心中担心。她懂他倨傲下的脆弱,也明白他一直以来的故作坚强。 没想到,他在她面前停下了。 第304章 是我欠他的 洛回雪定定地看着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关切地看着他。 欧阳流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你会陪我的,是吗?” 洛回雪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想笑,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哭,肩膀因为哭泣不住地耸动。 欧阳流风伸出手去擦拭她的泪水,手快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却忽然眼前一黑,洛回雪连忙扶住他,呼喊道:“欧阳,欧阳,你别吓我……” 欧阳流风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洛回雪的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水,忽然笑了:“你是在为我哭吗?我、我好高兴。” 景流云再也忍不住了,他的感觉特别强烈,这个叫做宫素素的女子,很可能就是他的洛回雪。可是当他看到欧阳流风的样子时,立刻停止了将她拉开的冲动。 终于,站在了原地。 “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让沈婆婆和师姐看看?”洛回雪怕他会支持不住,但是欧阳流风却摇头。 “没关系,我睡一会就好。”他太累了。这么多年的噩梦一下子成真了,原本记忆中模糊的场景如此真切,让他措手不及。好在,有个肩膀,有个愿意陪他的人。 也就是在这时,他想忽略所有的一切,所有人,所有事,只同她在一起。 但是此时,洛回雪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鲜血喷到了她的红衣上,衣服只是湿了。但是,欧阳流风的手上却被血溅到了,鲜红的几滴。 所有人都震惊了,打出这一掌的,正是景流光。他的表情很是冷静,冷漠,不带有一丝感情。而仪妃见状,高兴地直拍手:“好,好,流光,做得好!” 而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出现了,洛回雪的背上又被狠狠地刺了一刀,而刀柄却握在了另一个手中。 “锦秋,你做什么!” 这是别云间的怒吼。此刻,他的妹妹,嘴角正向上勾起,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哈哈,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真好,真好,我报仇了。”别锦秋扔下手中的刀,很是开心地笑着,笑着看每一个人。 洛回雪只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除了痛还是痛,欧阳流风只觉得她的手松了,随后才看到自己手上的鲜血,他一惊,迅速旋转身子抱住了她。 “是你!”欧阳流风眼中迸出愤怒的光,向着景流光怒吼。随即掌下生风,一掌向着景流光打去,却被洛回雪死死地拉住:“欧阳,不要,这是我欠他的,不要伤他。” 欧阳流风心痛地不能呼吸,他恨景流光伤了洛回雪,却不能伤他。不能,他要为洛回雪报仇。 “不,欧阳,你答应我,这是我欠他的,欠他的……”洛回雪几近哀求道。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欠景流光的,他一心为她,可是她却害他母亲。 “回雪,你不要拦着我好吗?”欧阳流风的语气极软,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她。 “回雪”两个字一出来,除了宫一,所有人都愣了。 景流光猛一抬头,难以置信地问道:“回雪,你是回雪?你怎么是回雪?”他看看自己的手,忽然一阵眩晕,竟然是自己伤了最思念的她,这怎么可能? 他不信,他要确认,可是却被景流云拦了下来:“你滚开!” 景流云知道,若是自己伤了景流光,怕是洛回雪一辈子都不安心,因而强忍着怒气。 他一步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陌生的容颜。 洛回雪冲他笑,月亮一般的眼睛,让景流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第305章 终还君明月(大结局) “爹,这是怎么回事?”宫明河不敢相信新认的妹妹竟然是洛回雪,是自己的仇人。本以为自己恨透了她,却没想到如今自己的心里更痛,他忽然无法原谅自己,竟然对害死妹妹的仇人产生了感情。 宫一动不了景流光,但是他却可以找别锦秋。当下一把抓住别锦秋,看他的样子,能一掌劈了她。 别云间赶紧拉住宫一的手,跪在地上恳求道:“伯父,求您放过小妹,她、她……”别云间想找个理由,却找不到,只能不住地重复道:“求求您伯父,求求您伯父……” “她害我女儿,我岂能饶她!”宫一已经承受过一次丧女之痛,如何还能承受第二次?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别锦秋碎尸万段。 “明河,杀了她!” 毫无疑问,这个“她”是指别锦秋。 “明河,不要!”别云间又求宫明河,他自知理亏,唯有希望宫家父子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手下留情。 宫明河不知道如何做,他心内矛盾焦灼,不知道如何做。 “明河,还不动手!”宫一怒斥道。 “爹,可是她是洛回雪。”宫明河终于说道。洛回雪的身份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自己纵然喜欢她,却也绕不过心中的这道坎。 “哈哈,洛回雪?我才是洛回雪!”别锦秋怒道,“是她害了我,害了我变成如今的样子!” 除了洛回雪,谁都认为她是胡说八道。 “你疯了!”别云间觉得妹妹此时已经疯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将她带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再也不涉及这些纷繁复杂。只是她犯了如此大的错,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于上青天。 “我没疯!”别锦秋大喊道,竟然也哭了。她快步走到洛回雪面前,指着她道:“明明是因为你,七皇子才会刺我一剑,如今你竟然还要借用我的身份。宫素月,我不会放过你!” 别锦秋忽然又拔下头上的钗,用尽全力刺向洛回雪,欧阳流风眼神一冷,一手扶着洛回雪,一手夺过钗,反手一转,将钗抵在别锦秋的脖子上。 雪白的脖子上明显一道血红的印子。而且,还渗着血。 “你是,洛回雪?”洛回雪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一直以为是自己重生了,却没想到,洛回雪也重生了,竟然借用的是别锦秋的身体。 她忽然笑了,自己,终于可以是宫素月了。 “素月,你是素月……”景流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看到洛回雪,不,应该是宫素月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傻,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不认识她,竟然感觉不到她。 “流风……”他问向欧阳流风。却见欧阳流风点头,他的心忽然痛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景流云喃喃道,看着宫素月。 “我和你说过,你不信我。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你、你还是爱上了我。不是吗?……” 宫素月的语速很慢,但是每个字都很清晰。 “爹,这是怎么回事?她,是素月?”宫明河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反常态,初次见她的时候就让她住素月的房间,甚至对外宣称她就是宫家小姐。 原来,她就是素月,是自己自小疼着的妹妹。 “素月……”宫明河喃喃道。 “哥……”宫素月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喊宫明河了,她的心中很满足,只是,她却没有时间了。 皇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如此离奇,却又如此真实。 “流风,你快救救素月。”景流云忽然吼起来,他再也无法忍受得而复失的感觉,只是他的心很快沉了下去,宫素月的血留得太多了。加上景流光的那一掌,怕是无力回天了。 “流云,如果有来世,即使我换了个模样,你也要认得我。”宫素月觉得已经撑不住了,望着景流云的眼睛,缓缓说道。 “好……”他握着她的手,答应着。 宫素月笑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欧阳流风心痛得无以复加,手一松,将别锦秋猛地一推,重重地摔在地上。 景流云慢慢脱掉手上的真珠手链,戴在宫素月的手上,看着她的笑容,准备随她而去。 “慢着!”残红察觉出异样,及时制止了景流云。 “残红师姐,我心已死。”景流云道,他此刻已经生无可恋。 “流云,流风,你们看!” 顺着残红的手指,宫素月的容貌竟然慢慢发生了变化,最后竟然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流风,你有没有感觉不适?”残红忽然问向欧阳流风。 欧阳流风一时愣住了,不明白残红问的是什么,经残红提点,这才想到自己之前对宫素月用了归一之法,忽然眼里有了光彩。 “流云,我要救好她。一年的时间。”欧阳流风道。 景流云一喜,欧阳流风的意思就是宫素月并没有死。既然他这么说,就是有把握救好。可是听到一年的时候立刻皱眉:“什么,又是一年!” 毕竟有被挖墙脚的可能,即使是兄弟也行。 欧阳流风彻底服了,改口道:“一个月。” “好!你要快点治好她,不然我饶不了你!”景流云不得不说句狠话,虽然他知道没什么用。 一个月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越大殿,所有人向着新皇跪下。新皇却明显不高兴,只说了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大臣错愕。 “启禀皇上……”别云间欲言又止。 欧阳流风手一挥,打断道:“朕知道你要问什么。朕恕别锦秋死罪,只是你要带她去东仓国,没朕的旨意不得还朝。另外,南越与东仓若有任何问题,朕唯你是问!” 别云间磕头谢恩,他已经满足了。 “哦,对了,鉴于仪妃、瑾妃、洛文山已经自尽,朕不再追究。景流殇封偏安王,居偏安殿;景流光封镇北王,镇守边关;其余维持原状,各尽其责。” “遵旨!” “流云,你说流风做这个皇帝会做得开心吗?”宫素月扬了一下马鞭,眨着眼睛冲着景流云说道,不过随即被自己这个问题逗乐了。闲云野鹤如欧阳流风,怎么可能开心。若不是为了赦免她的欺君之罪,又怎么会答应继位。 好在,残红愿意陪他。只是这宫中的侍女,模样是一天一个变。 “或许吧。姑且不管他了。“景流云答道,“素月,我们先去草原、大漠游历一番,再回将军府陪爹过生日。你看如何?” “好。那时候,估计哥哥也要同夏绿成亲了吧。”洛回雪掩口而笑。 随着两声清脆的马鞭,两匹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