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追妻定理》 第一章:我以为只要绝口不提,你终于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 “是又出现幻觉了么?” 陆辞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那一瞬的激动脸色有些发红,他直勾勾地看着流淌的水流,刷啦啦的,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白痴。 暗骂了一声,胸腔中的某个地方,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五百天了,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陆辞桓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松领带,几步之间又换回了平常桀骜孤冷,不近人情的样子。他收的太快隐藏的太好,仿佛刚才满眼哀戚的人,只是镜子里的一场幻觉。 只不过是他眼中的幻觉。 “陆总,黄总他们已经在等您了。” 陆辞桓点了点头,走了几步才转头对身后一丝不苟的助理吩咐:“改成今晚的飞机吧。” “是。” 我答应你,不在你所在的地方停留。不期许任何偶然的相遇。 言沐安,这样,你很满意了吧…… 修长的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指尖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用力,长方的缝隙露出觥筹交错的笑脸,陆辞桓干脆地走了进去,门轻轻地关上,将这个包厢与外面的环境隔绝开来…… 言沐安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连忙从随身的包里扯出一张纸,有什么银质的东西连带着被扯了出来,落在白瓷砖的地上发出一声清冷的声音。 是一个挺多年的怀表,复古的表身带着几分矜贵和傲慢,与眼前这个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女生一点都不符合,白嫩的小手将怀表捧起,言沐安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收到了包的最里层。青春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哀怨。 言沐安甩了甩头,下意识地又打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雪景图。阴沉地天空灰的发冷,静止但却充满动态的雪花在画面中绵延,映衬着阴沉的天空,点缀着富丽的机场,红色led灯也显得落寞,温柔了下来,入镜的行人脸上都有些不快,像是在诅咒这个鬼天气。 照片的左下角,是一个只露出了一半的浅咖啡的帽子,是前两年最流行的款式,手指摩挲了几下,言沐安才按下解锁的密码,拨通自己好友的电话。 “我已经到了,现在在要去哪里呀?” “你去二楼跟领班说一声就好了,安安,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关系,那我现在不跟你说了,晚上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言沐安扫了一眼大堂,很欧式的格调,充满着浪漫的气息,像是中世纪华丽的梦境,少女祈祷的婚礼。她眼皮突突跳了好几下,笑着揉了揉眼睛。 最近是怎么了,总觉得怪怪的。 总是,不停不停地回想起从前的事情,一开始,就没有办法停止。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跳出来,根本,不想再回去了。 言沐安换好了林娆的工装,端着一瓶酒走进了三楼的包房,关门转身直接怔愣在原地,主位上的男人懒懒地掀起眼皮,一瞬的惊涛骇浪,立刻被他完美的掩盖在伪装之下。眼神淡漠,甚至还带着些冷意。 言沐安手一抖,脊背上多了一层凉意,脑海中也一片空白。 怎,怎么会是……他。 “愣在门口做什么?” 言沐安才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将手中的酒放在桌子上,一连串客气的用语脱口而出,得到准许之后,才逃一样的离开了包厢。 她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世界真是越来越小了,想走远,立即碰到了屏障,想躲的人,一转身却又遇上。 “言沐安,既然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那男人冰冷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言沐安无力地靠在墙上。 成全,你成全个鬼啊,陆辞桓你个白痴,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白痴白痴。 成全?这哪里会是自己想要的,怎么可能会是啊! 怎么会想见不到你,怎么会愿意自己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国度,怎么会愿意天天想着你还不能联系你。 她都不愿意啊! 受委屈的是她,为什么谁都要曲解她的意思,都要张口闭口地说着,成全她。 言沐安用力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向洗手间。 自己就不应该一时兴起帮林娆代班。 言沐安深吸了一口气,没走几步就被人挡住。她左闪右闪,面前的人也不依不饶。她往旁边站了站,依旧低着头。 “您先请。” “不跟我一起走,我一个人多没意思。”言沐安抬头,眯着眼睛扫了面前的人一眼。 她平常也有看些娱乐板块的新闻,自然也认得这个二世祖——连立。仗着家里有些势力,自己便飘飘然起来,私生活极其糜烂,跟不少的女人牵扯不断的。听说不久前还开了个酒宴,明码标价做着些龌龊的交易。 言沐安原本不美妙的心情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愈加的不美妙。依旧面不改色:“对不起连少爷,我还有工作。” “本少爷当你下半辈子的工作了,怎么样?”连立的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光彩。他一来就留意到了这个女人,黑白单调的工装一点都没有掩盖住她姣好的身材,肤若凝脂,轻薄的像是一碰就会留下鲜红的痕迹,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他今天一定要把她拿下,无论用什么方法。 “那我也要做完其他的工作,才好专注于连少爷的事情啊。”言沐安的声音轻柔,入耳同丝滑的奶糖一般,潋滟的桃花眼还闪着光,暗藏欲说还休的无尽风情。连立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邪笑着将言沐安逼到墙角。 “不急,我们先好好……”话还没有说完,言沐安猛地往他下身一踹,他面色发白地滑落在地上,恨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言沐安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像是看什么避之不及的垃圾:“谈你妹。” 转头,西装革履的男人不知何时立在旁边,言沐安抿唇,往他那边走去。 “言小姐。这件事我会处理。”说着还看了连立一眼,像对待不自量力的蝼蚁,轻嗤一声。 “祁衡,好久不见。” 祁衡面上没有任何的变化:“是言小姐,好久不见了。我以为言小姐真的能做到再也不见。” “这只是个意外。”言沐安垂眸,他以为自己多想见到他们么。 祁衡点点头:“言小姐跟总裁一直都是意外。” “言小姐既然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还是不要轻易再去改变什么了,最后也不过是飞蛾扑火,所有过去的事情重演一遍罢了。总裁,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祁衡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言语中也没有一丝的温度,简直像极了那个人。 “言小姐,既然说结束的是你,离开的是你,还请您做的干脆一些。”不同于上句话的冷淡,祁衡的语气隐隐带着些埋怨和愤怒,“还是说,言小姐又起了什么心思?” “我没有。”言沐安再次红了眼眶,捏紧拳头,“麻烦告诉你们酷总裁,我言沐安,巴不得永远见不到他。”说罢就狼狈地跑开,根本没有留意到拐角的一抹黑色。 陆辞桓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扫了一眼祁衡,视线落在那个俏丽的身影上。 “你又自作主张。” “祁衡只是不愿意让总裁伤心而已。” 陆辞桓冷冷一笑:“你最好还知道谁是你的主子。事情做干净些。”闲闲地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那一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是。” 第二章:我见到你只是空欢喜一场,留下满地的慌忙 等到长短不一的指针停留在十的数字上,所有的工作才结束,言沐安收拾好东西,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沐安,你明天还来么?” 言沐安看了一眼问话的人,貌似听林娆提过,是叫孟娆吧,礼貌又客气地回答:“不了,不了,林娆今天晚上就跟导师调查回来了,明天就能来上班了。” 言沐安刚打开更衣室的门,领班一脸严肃的走进来,将屋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走走走,走什么走,都上二楼207包房去,有事找你们。” 言沐安抿着唇,很不情愿地跟着一干人上了楼,大家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上班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孟娆低低地问。 言沐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就是隐隐觉得,这不是件好事。 207包房,到了。 领班一脸谄媚地到了沙发中间的男人身边,言沐安在人群的最后面,抬眸无意间看到了主位上的男人。一张脸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满是怒意。她看着那双眼睛,觉得仿佛是在哪里见到过。 “都在这里了?” “是,连少爷,都在这里了。” 连立!言沐安捏紧自己的包,偏头看着半开的门,一点点,向门边移动。 “沐安,你别闹了。”虽然是极小的声音,在这个连呼吸都能听清楚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楚。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她身上,言沐安毫不迟疑,拔腿就跑,门口一身膘肉的保镖像抓小鸡抓住她拎到连立面前,重重地丢在地上。 “沐安?”连立的眼中满是狠绝。他自小被家里的人捧在手心里,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只有他欺负别人,其他人受着的份,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被侮辱过。 “什么人得罪的起,什么人得罪不起,就算是草包也要分清楚。” 他想到那个男人鄙夷的眼神胸腔就气得发疼。都是这个女人,他开口,牙齿咬得轻微作响:“我们又见面了。” 言沐安心虚一笑,刚才还觉得祁衡这件事情做的漂亮,妈的,这就是他的处理好?她就根本不能相信跟陆家有关的人! “连少爷,这都是个误会。”孟娆立即出现在言沐安面前,言沐安轻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孟娆就像没看见一样,又挺着自己高耸的胸脯,“连少爷,沐安是无辜的。” 言沐安见到如此“仗义”的人,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突然间明白为什么林娆跟这个女生一直不对付。 她无法,只能悄悄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兜里,前面的女生回头特别坦然地看着她:“你说对么,沐安。” 言沐安的动作顿时石化。 保镖一下就发现了言沐安的意图,粗暴地抓出她的手机,摔在地上。 对你个大头鬼!言沐安瞪了她一眼,刚就是她叫自己“别闹”害自己被发现,现在搬救兵的路子都被她堵死。这女的脑袋被门夹了么,看不出来形式是什么样子的? “想找白天的那个救兵。”连立不耐烦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手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恨不得把她骨头捏碎:“你最好把他也叫过来,让他看看,你到底在经受着什么。”说完直接把她丢在地上,给身后的人示意,言沐安立即被两个人架起来,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脸猥琐地向她靠近。 “连立!你不能……” “不能?在这里,就没有我不能做的事情,今天也让你们好好看看,得罪我连立,到底是什么下场。” 孟娆立即抱住连立的大腿,语气柔弱哀怜:“连少爷,沐安刚来,什么都不懂,您要是生气,就都冲着我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能不能放过沐安。” 连立冷冷地看着脚边的女人,眼睛里氤氲了淡淡一层的水汽,倒是有一点楚楚可怜的姿态,衣服因为刚刚的争执有些凌乱,隐隐约约露出胸脯的曲线。 连立自知自己“名声在外”,但仍有多的是的女人往自己坑里掉,他不是不明白原因的。但是谁做事都有一个标准,他连立,也不是一个做慈善的浪子。 “哦~什么都可以啊。还有这个,你们一起了。” 言沐安趁他们松开的一瞬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匕首,抓着她的人吃痛,松开了她。 “都别过来。”言沐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拿着匕首的手也有些发抖。 言沐安,快想想,要怎么样才能出去,要怎么样才能逃开。之前不是没遇到过什么危险的情况,之前是…… 她眼中划过一丝暗淡,捏紧了手中的武器。 自己也能保护好自己的,根本就不需要他。 “你觉得就凭你手里的那个东西,能逃出去?你们快动手,用完了给我家大黄也享受享受。”连立盯着被逼到墙角的言沐安,心里一阵不耐烦。要不是她那一脚,今天怎么会便宜了这些人。 这些都是这个女人自找的! 言沐安已经靠在墙上了,面前的人依旧步步紧逼,她横着刀就要冲出去,一个人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将刀打在地上,肥胖的身躯越发靠近,油腻的气息让言沐安一阵的作呕。 怎么办,言沐安,怎么办,谁来救救她。慌乱之中言沐安随手抓起旁边的一个酒瓶,砸到逼来的人头上,屋里一阵的安静,隐隐约约之间,有阵阵急促的警铃声。 言沐安看着晕染出的鲜血,还有些恍惚,就已经被被带上了警车。 陆辞桓皱着眉头,因为空腹喝了太多的酒胃有些发痛,警铃的声音格外的刺耳,他烦躁的睁开眼睛,一个纤细的身影被推进警车。 “怎么回事?”驾驶座上的祁衡也见到了满是狼狈的言沐安。这下总裁是走不了了,他心里想着。 “属下不知道。” 陆辞桓收回自己放在胃上的手,坐正:“跟上。” “总裁,快要登机了,明天的行程也已经安排好了。” “来得及。” 自己,再犯傻这一次,就这最后一次。 连立坐在警局里一言不发,吊儿郎当地打量着这些人,旁边的言沐安蜷缩在一起,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一样,双目放空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将自己隐藏在一片朦胧之后,情势到底是如何一目了然。 “李局长,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他本想掏掏自己的耳朵,手到了半空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满头的纱布,暗骂了一声。 李局长看着眼前的混世魔王也是敢怒不敢言,上级的命令下来,自己也不能违抗,但是这个小姑娘……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打伤了我的人,你可千万不能放过她。” “心狠手辣,人这是正当防卫。”女警察拿着一杯水走出来,递到言沐安的面前,将外套给她盖好。 “没事了,那个人没有事,你不用担心。” 言沐安哆哆嗦嗦地接过水:“谢谢。” “是不是正当防卫我不知道,但是法官应该知道,就不劳烦你们界定了。那我就先走了。”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十分愉悦地伸了个懒腰,“人民警察是不是得好好看管嫌疑人,别到时候传讯都找不到人。”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女警察刚毕业没多久,满是一腔的热血。连立大大小小的事做的不少,可每次都因为他父亲的原因,不了了之。眼见着坏人作恶却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心里满是愤恨。 “又是你啊,小警察。”连立嗤笑了一声,“要走程序的嘛,我也不能让自己的人白受伤对不对。”说完又被一堆黑衣人簇拥着离开了警局。 黑色的车隐藏在黑夜中,陆辞桓额上的青筋隐隐突出。 “你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 祁衡身形一抖:“属下只是觉得,不必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开罪连家。连立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教训。” 陆辞桓抓起身边的文件丢在他身上:“这就是你所谓的教训,把言沐安丢到警局里。” “言小姐既然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连立。” 听到他的话,陆辞桓不怒反笑:“祁衡,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给谁卖命……你的位置,并不是无可代替。” “属下知错。” “没有下一次。” “言小姐的朋友,也应该快到了。” 陆辞桓扫了他一眼,收回自己的视线:“恩。”他顿了顿,“再等等 第三章:我爱你,只因你不再出现,不复记忆 言沐安借了女警的手机,给朝季涵打了个电话,收到他的回应之后才松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秋风从未关严的窗子中吹进来,正好坐在风口的言沐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外面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她打着哆嗦又抱紧自己。 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依旧没有人来接她。 言沐安小小的脑袋微微动了下,看向窗外,秋雨沥沥。 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么?朝季涵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等这么久的啊。 李局长伸了个懒腰,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一脸轻松地对言沐安说她可以回去了。她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没事吧?”女警十分关切地迎上来,言沐安摇头,拖着步子走出警局。 灯光下的秋雨就像银针一样,不仅冰冷,还有些刺骨,她站了许久,也没见又一辆出租车的身影,手机也坏在了酒店,她咬了咬牙,大步走进了雨幕里。 言沐安站在公交车的站牌底下,眼前的出租车匆匆地在她面前驶过,没有一辆愿意为她停留,言沐安红着眼眶,哆嗦着一次又一次地挥手,载客,载客,全都是载客。 她终于忍受不住,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啊,好想爸爸妈妈,好想他……她一个人在外面,真的支持不住了,真的要支持不住了。 陆辞桓,你不是说过,我需要你的时候就会出现么,那你现在在哪里?你们都是骗子! 都是骗子……全都合起伙来愚弄我一个人,家也没了,爸爸也见不到了,你也不理我了…… 黑色的车缓缓停在站牌前,言沐安还以为是什么私家车,抹了一把眼泪立马站起来,看到完全暴露在视线中的人脸,步子登时顿在了原地。 这,是在做梦么? 陆辞桓对她的迟疑很是不满,皱着眉头:“上车。” “不必了,我打车就好了。” “不敢?” 言沐安手握拳垂在身侧:“不敢劳烦陆少。” 陆辞桓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点了点头:“祁衡,开车。”车窗落下,车似离弦之箭一般离开。 就,就这么走了。言沐安气结:“陆辞桓你就是个王八蛋!”车却突然倒了回来,陆辞桓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又出现在她面前。 “骂我?” 言沐安摇头,骂没骂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赶回来是看她的笑话吗? “言沐安,上车。”已经接近他的底线了,言沐安不敢做出什么不满的动作,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祁先生麻烦您了。”话音刚落,车厢内的温度登时冷了下来,言沐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脏。” 言沐安的心里也一阵阵的发寒,脏就不要让她上来,谁稀罕上你的破车,突然一个毛巾砸到了她的头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言沐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拿在手上,轻声说了句谢谢。“在哪?” “云代小区。”言沐安想了想,“你们顺路么?” “不顺。” “那我……”言沐安的手已经放在了车把手上,话就被身后冷冷地“开车”两个字打断。 祁衡在心底摇头:“总裁,已经是最后一班飞机了。” 陆辞桓“嗯”了一声,打开车门,绕到了驾驶座的位置,祁衡连忙推开车门下车 “你先过去,我一会就到。” 祁衡愣了一下,点头:“是,总裁。”话音刚落,迈巴以翊光速消失在了自己面前,他眼睛抽了抽,没有打车,就近找了个酒店进去了。 他就知道,只要言沐安出现了,计划什么的全都没有用。 第四章:刻骨的不舍,刻骨的朝暮此刻,故事从未放过我 陆辞桓车开的很快,言沐安抓着扶手,暗暗吞咽着唾沫不敢说话。车厢里满是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还带着些酒香味,她靠着车门,尽量跟他拉开距离。 车停在了云代小区门口,小区的大门已经发锈,简陋的住房楼一幢挨着一幢,三三两两地亮着几盏灯。陆辞桓眉头皱起。 她现在,就住在这种地方? 外面的雨还在下,言沐安去拉车门怎么也拉不开,转头疑惑地看向陆辞桓。 “哪栋楼,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很近的。旁边也都是屋檐,也不会淋到雨。” 陆辞桓冷笑了一声:“我只是不想落下什么话柄。” 言沐安睫毛一颤,自以为很好的藏住自己的情绪,点头,下车。陆辞桓看着她纤弱倔强的背影,拳头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言沐安。 言沐安的脚步在略显狭窄的通道里格外的清晰,她手背抹了把眼睛。言沐安你不能哭,都结束这么久了,你不能哭。没有什么好哭的,你想想啊,现在生活多好,没有人管束你,没有人威胁你,什么都是自己决定,多好啊。言沐安想着,泪水簌簌却簌簌地落下,一个没留意,直接从台阶上崴了下来。 “真可气,连你也要欺负我。大坏蛋,比陆辞桓还要坏上千百倍的坏蛋。”言沐安爬起来,脚踝疼得厉害,只能用一只脚跳着回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故人诚不欺我啊。”她小声嘟囔着,还没跳出这个房檐,就被人抓住,转头陆辞桓已经黑了脸,怒意隐隐。 言沐安还不及反应,下一秒就被面前的人打横抱起:“陆……” “闭嘴。”陆辞桓即刻打断了她,无意间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心又一软,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在哪。” “c栋503。” 又是一路无话,言沐安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和心跳,很不争气地红了脸。 她浑身僵着,视线落在男人线条坚硬的下颚上。 陆辞桓如果我们真的能一直,一直走下去多好。 她还在这么想着,男人的步子停了下来。 “恩?” “钥匙。” 言沐安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不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怀抱么,有什么好享受的? “能先放我下来么,我把门打开。”陆辞桓抿着唇,将言沐安放下来,她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拿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锁眼。身后的人和眼前的局促夹击着她,言沐安鼻子上都冒出了点点的汗,一双大手抽出了她手中的钥匙,一下子把门打开。 “谢,谢谢。”言沐安低着头,“那个……进,进去坐坐么?” “恩。”不等言沐安反应,男人已经从她身边走进去,打开了灯,家里的摆设很少,客厅也很小所以还不算空荡,言沐安又跳着进了房间,关上门。 “我给你倒杯水吧。” “恩。” 言沐安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两点了。竟然折腾了这么久啊。她又一瘸一拐地把水放在他面前,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个,祁衡是不是还在机场等你?” 陆辞桓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放下水杯:“已经没有班机了。” “真是对不起,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事情?抱歉,抱歉。” 他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言沐安的道歉。 “本来我以为我朋友回来接我的,但是没想到他没有出现。”也没人问,言沐安自顾自地解释,还傻笑了一下。 出现?陆辞桓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是交了什么不靠谱的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 “对了,你们怎么会经过警局那条路。” 陆辞桓冷着脸:“言小姐用什么身份问我?” 言沐安呼吸都停滞了一小会,她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陆辞桓看到她的样子,多了一丝莫名地怒意,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吓得言沐安呆在了那里,许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已经这么讨厌自己了么? 言沐安倒在沙发上,那一片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她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陆辞桓他,能不能不要讨厌她。她也没做错什么,他也没做对什么,那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差,那么,不愿意见到她。 她没错,没错啊。她离开没错,分手也没错啊。 靠近他没错,躲着他也没错……陆辞桓……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言沐安翻身,扯着棉绒的抱枕,意识渐渐迷糊。 陆辞桓出了门大步到了旁边的24小时医院,选了几样东西,又回去。他在楼道里抽了根烟,才打开门进去。小小的她蜷缩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他半跪在言沐安面前,眸子里的神情才敢显露出来,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安安。” 言沐安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依旧没有睁开眼睛,陆辞桓轻笑一声,吻上了她的额头:“乖乖睡吧。” 陆辞桓起身坐在一边,小心地查看她的伤势。 言沐安在梦里总觉得有谁在动她,她踢了踢,脚上的力道又加大了,禁锢得她动也动不了,言沐安又挣扎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辞桓。”朦朦胧胧的声音满是睡意,“我是在做梦么?” 脚边的男人还没有回答,言沐安就嘟着小嘴:“肯定是在做梦,陆辞桓脾气这么不好,怎么会这么温柔。”突然脚踝处一阵剧痛,痛的言沐安立即清醒了。 “陆,陆陆……” “怎么?” “你,你不是走了么?” 陆辞桓将她的脚拿开,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上面,小丫头的脚长得很是好看,脚趾头圆润修长,像是小竹笋一样,莹白的脚背上显露出青色紫色的脉搏,轻薄地让人心颤,脚踝纤细精致,勾连着笔直修长的双腿。 注意到陆辞桓的视线,言沐安立马坐好,留意到桌上的药水,陆辞桓,刚刚出去是因为要去,买药? 两个人又干坐了一会,言沐安扫过手上的时间:“已经两点半了。” “恩。” 恩?恩什么,现在您不是应该走么?都这么晚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言沐安在他的视线中硬着头皮说,声音越来越低,连她自己都怀疑面前的人有没有听到。 “你换好衣服,休息吧。” 那您呢?她是没什么,但是你是不是该走了?言沐安眨了眨眼睛:“额,那……你。”陆辞桓一个眼神扫过来,言沐安即刻噤声,点了点头,刚跳到一半,身后幽幽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浴室在哪。” 言沐安看了他许久,身上的衬衫因为淋了雨还有些水痕,头发也湿漉漉的。咬着牙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毕竟他是因为自己才淋雨的。 “就在那里。”言沐安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门,“我帮你放热水吧,那个,系统有点问题,不是很好操作。” 陆辞桓嗯了一声,就看着她跳到了浴室,放好水探出一个小脑袋叫他。 “你先。” “哈?”言沐安瞪着眼睛,她,她先洗,他在这里自己怎么能洗好澡。言沐安撇着嘴,看着陆辞桓的侧脸,希望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个现实,但是视线中的男人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正视着前方,言沐安忍不住要开口,男人的声音截住了她的话。 “要我帮你?”带着几分讽刺和戏谑。不知道是不是窗户没关好,言沐安感觉胳膊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头皮也有些发麻。她也忍不住嘲笑自己。 是啊,人家什么都不在意,你又自作多情什么。 言沐安麻利地跳回自己的房间,拉出换洗的衣服,又一蹦一跳的去了浴室。在温热的水中泡了许久,言沐安还是觉得浑身发寒,她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身子,又跳着出来,头发上的水珠也在身上跳动着。 原来沉重的心情也可以伴着这么活泼愉悦的动作。言沐安想着,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衣服。 “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见言沐安点头,陆辞桓才走进了浴室,看到如此逼仄的浴室,毫不掩饰对它的厌恶,他皱着眉头,很是不能理解这里到底是怎么住得下人的。 言沐安吹好头发,又跳到了浴室前面:“那个……你带了换洗的衣服么?我,家里刚好有几件。” “滚。” 言沐安秀拳紧握,眼底又很没出息的有些湿润,愤愤地跳开,滚就滚,谁稀罕帮他。 虽然是这么想着,言沐安还是在自己的衣柜里面翻翻找找,想要把之前买的衬衫和衣服找出来,也不知道男人的尺寸,一年多有没有什么变化。 刚找到一半,言沐安立即停下了动作。她慌忙地将衣柜里所有的男士领带衬衫都扒了出来,准备一起藏在角落的箱子里,又掂这一只脚,要把衣柜最顶上的盒子拿下来。 不能让他发现,决不能。 就差一点点就要够到了,言沐安脚底一滑,落入一个温厚的怀抱。 陆辞桓冷眼看着满床的男士衬衫,还有散落在她脚边的领带,都像是言沐安喜欢的款式。 他真的是疯了才每天都想着她,担心着她离开自己过得好不好。 没有他的生活,言沐安不知道过得又多幸福。 第五章:莲的心事,现在正是最美的时刻,重门却已深锁 陆辞桓满眼的阴鸷,言沐安,凭什么你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新生活开展的这么坦然,过去的一切对你来说,没有一点的重量么? “言沐安。”他的声音极冷,像是正月的寒冰,言沐安就像是被人戳破隐私一样难堪,她慌张地解释。 “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这些都……” “够了。”陆辞桓的声音有些大,怀里的人一愣,“我不想知道你跟其他男人的事情。” 其他男人?言沐安觉得一阵的酸涩涌上来,他就这么想自己的? 这样,也好,自己也不用费尽心力去解释,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守住了自己心底的秘密,言沐安还是松了口气。 下一秒,言沐安就再也轻松不起来,她被陆辞桓一把从地上抓起来,丢在了床上,高大的身躯直接罩在她身上,还没等她开口,陆辞桓狠狠地咬上她的嘴唇,不带一丝怜惜,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挣扎着,每一次拼尽全力的反抗愈加激怒了男人。 “陆辞桓你……放开。”刺啦一声,她最厚实的衣服像纸片一样,碎在他的手下。 “陆辞桓你不能这样,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放开我!”言沐安挣扎着,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落下,面颊因为用力也有些泛红,带着种娇弱的美感。陆辞桓就同发疯的野兽一般,听不到她一声的反抗,身体猛地一沉,不带一点怜惜。 言沐安小脸因为疼痛发白,闭上了眼睛。 陆辞桓,我们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言沐安,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不知为何,言沐安竟觉得有些轻松,她勾了勾唇角,意识渐渐淹没在这场满是怒意的疯狂当中…… 一阵阵连续不断的门铃声将言沐安唤醒,她睁开眼睛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烫。应该是发烧了吧。言沐安甩了甩脑袋,刚下床就倒在了地上,腿一阵地发软。 该死的陆辞桓。 她扯了一件睡衣,费力地套上,拖着步子去开门。 “额,朝季涵。” “沐安,昨天筱悠出了点事情,你没事吧,是林娆送你回来的?”言沐安侧身让朝季涵先进屋,自己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没事,昨天真是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从警局出来。” “我?”朝季涵皱了皱眉头,“不是林娆带你出来的?” “不是你打电话给警察他们才放我出来的?” 朝季涵摇头,言沐安觉得头皮发麻,那昨天打电话的人是谁……陆,陆辞桓?可是,他现在不是很讨厌她么,怎……怎么会帮她。 “沐安?” 言沐安摇头:“筱悠姐姐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酒喝多了,抓着栏杆不停地说……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阿姨没有办法,就拉我去帮忙了。” 朝季涵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出神,言沐安便猜到七八分关筱悠话里面的内容,眼神也有些暗淡。 “沐安,你的脖子。” 言沐安伸手摸了摸一圈自己的脖子:“我的脖子,怎么了?” 朝季涵摇摇头,抽回自己的注意,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客人用的玻璃杯…… “你又跟他在一起了?” “没有。”言沐安蹭的一下站起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心虚地不敢看他,“怎么会,我跟他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两个怎么可能牵扯到一块去。没有。” “我只是,不想见到你又做什么傻事。连立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朝季涵收回自己的视线,“沐安,之前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言沐安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服:“我以为,我上次回答的已经很清楚了。” “沐安,跟我在一起你没有任何的损失,不会再发生昨天的事情,没有人会欺负你,你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躲着从前的人。恩?沐安。” “可是,这不公平,对你,对我,对逝世的慕雅姐姐,都不公平。”言沐安抬起头,“我不愿意当慕雅姐姐的影子进驻你的生活,相信慕雅姐姐在天上,也不愿意看见你,一直活在她的影子下。” “朝季涵,我跟你口中的慕雅姐姐一点都不一样,我一身的毛病,又什么都不会做,还极其的小心眼,更何况……”言沐安停顿了一下,“我,有过孩子……”她停了许久,才把涌上眼睛的泪水压下去。 “而且,我们两个,都不会喜欢上对方。” 朝季涵没有否认,只是双眉越蹙越深:“你还是,忘不了他?” 言沐安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是,我忘不了他,即使我一直告诉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暗示,在梦里都不停不停地说自己不喜欢他,可是我越说越清醒,越明白,他,在我心里,到底又多重要。” “我一直都想忘记他。最后我才明白,当我想忘记的时候,他就永远不能被忘记了。” 第六章:他们都有恒久的目的地,我只能暂时地在某一处栖息 四年后…… 言沐安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人群,他们用自己的笑声,联系在一起,织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唯独将言沐安一个人拒绝在外面,眼前的所有人都变得模糊,模糊成一个个行走的色块,但是欢声笑语却紧紧地抓着她的耳膜,像是一种报复。 她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虽然是与微笑一样的弧度,却涩得让人鼻酸。 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离开的时候,那天也是这样,周围的人十分融洽地集聚在一起,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喧闹的大厅里面,听着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她还是回来了。 言沐安吐出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a市的春天向来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走出机场不期然就是团簇的嫩绿撞入视线,天空澄澈微蔚蓝,有白云如蚕丝一般飘散其间,浅淡缥缈,相得益彰。 “安安。”许厉之一见到言沐安,即刻熄灭手中的香烟,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哥。”言沐安打了声招呼,“爸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还算是稳定,你不用担心。” “恩。” 两人再没有一句话,许厉之在余光之中窥见言沐安的侧脸,五年没见了,言沐安倒是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脸上还是带着点婴儿肥,身材瘦瘦弱弱的,只是,人,又安静了许多,眉眼间又多了些闲闲的清冷。他动了动嘴唇,想问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多想问眼前这个自己一直牵挂的人,在国外生活的好不好,有没有打算呆在国内,有没有想过他,有没有因为从前的事情…… 但是许厉之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会是言沐安喜欢听的,要说什么,她才不会敏感地又想起从前的事情,要怎样,才能避免她身上一直有的浅浅的疏淡。 放好行李箱,言沐安下意识地就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钻了进去,许厉之眼神暗了暗,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辆。 言沐安靠在车窗上,看着一晃而过的高楼,她从前并不是常常走这条路,但对这一条路的熟悉,她甚至都记得,回到家需要拐几个弯,有几个红路灯,经过了几个市场……连每个路口的标志,都如数家珍。 五年前,她就是在这条路上,拖着自己全部的家当,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离开。 离开之后,便再也找不到目的地,所有经过的地方,都叫漂泊客居,包括这个曾经称为家的地方。 言沐安已经不知道,如何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像孩子一般,惬意地窝在这个被叫做家乡的地方。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间才没有将痕迹磨平的能力,它不过是再一次加深你厌恶的印迹。 车很快到了市中心医院,许厉之在前面带路,将言沐安带到了言浩在的病房,无言地离开,贴心地将房门拉上。 言沐安向前走了几步,此时的言浩还在睡梦中,岁月待她是宽容的,但在言浩的身上却毫不留情,两鬓的头发都有些花白,原本细小的皱纹也成了容纳沧桑的沟壑,因为生病的原因,苍老的面容又增了许多的颓色。 父亲老了。 她想起爸爸有力的手臂如何将自己举得高高的,胳膊上凸起的青筋也跳动的有力,想起每次爸爸微笑的时候,眼角细细的眼纹,像是柔柔的涟漪。 言沐安看着旁边透明的液体,无声地流入干瘪粗糙的手背,却没有令它丰盈起来,依旧干涸着,像久旱开裂的土地。 似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归来,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连忙擦拭自己眼泪的言沐安,他慈祥地笑着向她伸了伸手,言沐安立即上前去。 “怎么哭了,爸不是没事么。” “没有,就是春季风沙有点多,迷着了。” “都这么大了,还要跟爸爸嘴硬。” 言沐安俯身,抱着病床上的人:“爸还不是一样,都这么大了,还要戳穿我。” “你呀,嘴上就是这么不饶人。”言浩轻轻拍了拍言沐安的背,眼睛微眯,微弱的光芒从细缝中泄出,“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言沐安闷闷地嗯了一声,又坐好在椅子上:“我自己一个人回来,您就不欢迎了。” “怎么会,谁敢冷落我的宝贝女儿。”言浩要坐起来,言沐安会意,扶着他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安安,这次回来,就别走了。爸也不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家一个人待在这么远的地方。” 言沐安扬起一个微笑:“爸,我自己在那里过的挺好的,而且,我现在的事业人脉都在β国,你就这样把我叫回来,不是明摆着让我啃老么?” “可这毕竟是你的家,你不可能连家都不顾吧。” 她眼睛闪了闪,没有直视自己的父亲:“爸,我刚回来,你就这么着急书走不走的事情?” 言浩依旧坚持刚才的话题,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安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 她没有说话,言浩语重心长:“安安,爸爸的状况你也知道,爸还能活多久?还能照顾自己的宝贝女儿多久?爸爸真的不愿意再看到我的女儿,躲在这么远的国家,自己一个人哭,一个人搜了委屈也得忍气吞声的,安安?” “爸。”言沐安的手捏得紧紧的,“爸,就算我不在国内,也能经常来看您啊,而且我的工作特别轻松,有很多的闲暇时间,这跟回来没有任何的区别啊。”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这五年就不会断绝跟家里所有联系,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要不是外婆离世,要不是爸爸我这次病重,你有想过要回来看看么?”言浩因为激动,气一下子涌上来咳嗽了几声。 言沐安不可置否,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安安,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埋怨爸爸?”言浩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他的视线落在言沐安身上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他真的怕,怕从她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他不是没有想过,是自己的私心拆散了女儿和那个人,才逼走了自己的女儿。但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小小的女儿会从小小的破绽中看明白事态,他也不愿意相信,他的自私,会被女儿洞察。 言沐安笑了笑,全然没有刚进来的轻松与眷恋:“爸,你不是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么,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安安,你知道,爸爸当初也是为了你好。” “恩。”言沐安点头,过去的事情都是为了她好,她当然知道,他们总想着这样是对她好,那样也是对她好,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就“全心全意”地对她好,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连陆辞桓也不知道,她明白,“爸,我都知道。” “我刚下飞机,还有些不适应,我明天再过来看你。”言沐安拍了拍自己父亲的手,走出了病房,背影孤单。 言浩看着门一点点阖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惜,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我们的女儿安安。” 第七章:我想,只要我一直一直的出现,她就不会忘记 言沐安出门就见到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许厉之,他低着头,前额的刘海挡住了部分的视线,眸中的神色在遮挡之下晦涩不明。 “我送你回去。”许厉之听到开了门的声音,起身走到言沐安面前开口。 她摇摇头:“哥,你先忙公司里的事情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 言沐安已经尽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有几分戚色泄露出来,压抑疏淡的让人心疼,他眉头皱了一下,点点头:“你自己路上小心,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恩。”言沐安上前一步,抱着许厉之,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清冽的古龙水的味道,“哥,谢谢你了。” 许厉之愣了一下,才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 离开医院之后,言沐安随便找了个方向一直走,走了许久,一直到脚踝都有些发酸,仰头是一个巨大的广告,印着当今最热的明星,他举着杯酒,露出爽朗的微笑,那微笑有着很强的感染力,你只是看着仿佛真有一串笑声钻进你的耳朵,她注意力往旁边放了放,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写着男明星的名字——“陆子煜”。 言沐安也微微一笑,走进了那所商城,商城的门口依旧是陆子煜的广告牌,笑着为进来的客人指引方向,言沐安顺着指示的方向,在商场中的每一层都转了一圈,螺旋着上楼,最后在五楼,腿也有些发酸,她见到电影院里陆子煜的电影还没有下线,买了张票进去。 她不能不承认,陆子煜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演员明星,即使在这么多戏骨之间,他的锋芒也一点都没有被遮掩。一举一动都带着故事里角色的味道,他成为了那个角色,那个角色也变成了陆子煜。 “你以后想做什么?”多年前校园的风还十分的温柔,不带一点现实的戾气,陆子煜的头发微微被风吹动,像是浮动的麦浪,她突然间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你呢?” “我啊,我就想着每天能写一点自己喜欢的文章,跟自己喜欢的人喝喝茶,种种花什么的。” “我怎么听尚妤说,你想成为编剧来着。” 言沐安点点头,并不在意:“这没有冲突啊,别岔开话题,你呢,你想做什么?” “虽然你一时兴起问的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是我还是决定很认真的回答你这个问题。”陆子煜依旧笑得清爽阳光,“我肯定不会做演员,不然要是你哪天逼我演你的烂剧,我可真是吃不消。” “喂喂喂,我还不想用你这个花瓶呢,你一看就是那种只能在摄影机面前背书,做什么动作都只能用尴尬两个字形容的大花瓶。” 最后的结束曲响起,影院的人都起身离开,有些人低低地谈论着影片,后面一个女生情不自禁地大声叫了出来,一下子将言沐安人拽回了现实,反应过来那个女生的话,她也忍不住笑了笑。 “陆子煜真是太帅了。” 对,他真的很帅。 言沐安收起了座位上的扶手,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了电影院。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言沐安看了看手表,抿着唇决定回家。 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路上的车辆也纷纷点亮自己的车灯,在地面应和,言沐安看着对面滚动的大屏幕,依旧是陆子煜的那张脸,只不过这回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阴影打在他的半边脸上,像一个落寞的贵族。 “虽然是很帅,但是这毫不节制地消费,观众也会腻的吧。”言沐安嘟囔了一句,伸手拦了辆车。 “去浅园。” 现在正是交通的高峰期,回去的路有些堵塞,司机见言沐安也没有什么攀谈的欲望,就打开了车载cd,放的正好是陆子煜前几天刚出的单曲。 言沐安无声地笑了笑,真是想不明白自己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碰见什么都跟陆子煜有关。 陆子煜的声音本就清清淡淡的,偏向治愈,在安静的车厢中更有一种让人宁静的能力。司机见言沐安也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喜欢这个小伙子吧,长得又帅,会唱会跳的。” “恩,是啊,确实挺多才多艺的。” “我女儿就特别喜欢他。我也觉得这小伙子挺好的,形象也好,还是我们市的孩子。” 言沐安眼睛也弯弯的:“对啊,对啊。陆子煜真的是一个很棒的明星。” 司机眼睛发亮,一连串的又说了许多,后面的乘客反映依旧淡淡的却对答如流,这无疑激励了司机,他说得越发地激动。 “你记得他去年的采访么,主持人问了他一个问题,他一句话底下的女生都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过。” 司机十分老成的笑了笑,带着小小的得意:“那个主持人问,衣食无忧的洛小少爷,为什么这么努力想成为一个巨星。” 为了卖弄一下,司机刻意在说出答案之前停顿了一下,言沐安脑海中划过了各种各样的答案,不愿意被家里人限制,因为喜欢,因为有意思,因为没有尝试过,因为需要…… 卖关子的时间也够了,前面的司机才开口:“我喜欢一个姑娘,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能让自己出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出现在她面前,我想等到每一个角落都有我的身影,这样子她就不会忘记我了。” 言沐安的手顿了一下,头皮也一阵发麻,外面风从窗户灌进来,有些冷,言沐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啊,有这么痴心又优秀的男人喜欢她。” 言沐安干笑了两声,看向窗外,司机适时地打住了谈话,此后的路也顺畅了许多,没过多久就到了小区的门口。 第八章:那么微弱的光什么都照亮不了,只有自己知晓曾燃烧 小区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此刻一片灯火通明,除了最深处的一幢高楼,暗淡地藏匿在黑夜中。言沐安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快步赶回家。 许厉之早早地回到了家中,正在沙发上读着一本财经类的杂志,许婉琴在厨房中忙碌着,时不时端出来自己炒好的菜品。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许厉之才放下手中的杂志,指腹的薄汗将杂志的边角浸染得发皱。 “回来了。” 言沐安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态满足:“许姨亲自下厨啊,今天我可是有口福了。” 在厨房中忙碌的许婉琴听到了言沐安的声音,忙走出来:“安安,你回来了。” “许姨。”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伸手抱着眼前的妇人,“我在国外做梦都在想你做的饭,快馋死我了。” 许婉琴嗔怪地拍了拍她的背:“那你都不知道回来看看许姨。五年,你知不知知道,大家都多担心你。” “哎呀,就是要你们一直想着我又见不到我,才能彰显我的存在和重要啊。” “妈。”许厉之的脸上也染上了家庭温馨的色彩,“厨房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许婉琴才忽然想起来:“哎呀,你们先聊,我去看着火。”拍了拍易北曦的手才进了厨房,言沐安与许厉之看到许婉琴忙碌的背影,相视一笑。 许厉之立即收回自己的视线,心里莫名地有些烦闷,他走到一边,给言沐安倒了杯蜂蜜水,递到她面前,言沐安接过,坐在餐桌前,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哥,今晚言沐谨回来么?” “我跟他说了,但是他好像,有些不……有些事情,不一定回来。” 言沐安垂眸看着杯子,点点头。 他应该是生气。 这样不辞而别,还直接切断了跟他们的联系,那个喜欢多想一直被宠溺着的小孩子,肯定是生气了。 “哥,言沐谨,是不是不开心?” 许厉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沐谨,小时候一直很依赖你,是发生的太突然了。” “是我没有想的太周全,对不起。”上扬的热气润湿了言沐安的眼底,涩涩的。许厉之手微微一动,鼻尖出现一股香烟的味道,牵勾着体内的某些隐藏的因子。 “沐安。”他艰难地开口,神色中国透出狼狈的歉意,“沐谨他还小,也不知道你的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就是因为他还小啊,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在他心里有没有留下什么阴影。”言沐安嘟囔了几句,“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愧对了这么多人。” 她当初还以为自己做的很漂亮呢。 许厉之看着言沐安面前的杯子,蜂蜜水带着暖暖的黄色,言沐安话说完的瞬间,蜂蜜水的颜色突然明艳了起来,刺的人眼睛发干。他没有急着接话,表现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压抑的情绪又一点点翻涌出来。 卑微小心的喜欢在压抑之下一点点的发酵,膨胀,扭曲着不敢言说的愧意,许厉之抽烟的欲望越发地浓烈,指尖微微抖了抖。 “哥?”言沐安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对方的回应,不免有些忐忑。看来言沐谨真的很生气了,要不然许厉之也不会这样愁眉不展。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压抑,许厉之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出“刺啦”的锐响:“我去接个电话。”慌忙地离开了客厅,言沐安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 是她真的太久没回来了,错过了他们这么多的生活,已经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相处了。 言沐安再叹,拿起桌上的蜂蜜水又喝了一口,恍惚带着点淡淡的酸涩味,她蹙着眉又喝了一口,只有蜂蜜的清甜…… 许厉之狼狈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阳台上的微风带着些寒气,吹动旁边浅色轻薄的窗帘。他点了一支烟拿在手上,烟灰一点点散落,艳橙色的光芒渐渐黯淡。 看吧,这么微弱的光,除了他谁都看不到,它那里都照亮不了,只有自己知晓燃烧和湮灭。 身上也带了一股烟味,许厉之忽然笑了两声。 别想了,在言沐安面前,他从来都没有问为什么不是他的资格和勇气。 怎么能是他。 怎么能是他许厉之。 衣兜中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许厉之看到联系人的姓名,神情微微一动:“什么事?”声音冷冰冰的,疏远的自然。 “安安,安安是回来了么?”女生的声音极低,呼吸声都险些掩盖住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询问,不确定中又暗含着些期待。 “你喝醉了?”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想到他会将话锋转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会,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是啊,我是喝醉了。”又停顿了许久,女孩怯生生地开口,“你,会来接我么?” “我让许格去接你,你现在在哪?”他难得对她又好脾气,但是醉酒中的人却有些不领情。 “为什么不是你来接我?”为什么言沐安醉酒可以得到他寸步不离地照料着,为什么对她连多一点的耐心都没有。 许厉之立即冷下了脸:“武轻轻,你别得寸进尺。” 那端的人轻笑了两声。她真的是醉了,竟然会拿自己跟言沐安作比较。 白月光和脚尖沙,待遇自然是云泥之别,她醉得连常理都忘记了。 “好啦好啦。”武轻轻语气委屈的刻意,“我现在还没有回国,会有人送我回去的。” “恩。” 两人又持着手机没有一个人说话,听筒中传来呼呼的风声,许厉之皱着眉头,喝了酒还敢在外面乱跑?她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责备的话在喉咙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要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还有事。”不等对方回答就干脆地切掉了电话,许厉之原本烦闷的心绪,更加梳理不清楚,乱糟糟地堆在眼前,闷黑一片。 真是失败啊,许厉之。 第九章:如果允许,你所有离别的话语都将是再也不见 餐桌上的三个人,两个都各有自己的心事,饶是许婉琴再怎么热络,气氛也没有活跃起来,原以为会有这欢声笑语的接风显得有些冷淡,草草吃完之后,许婉琴拉着言沐安说了些国外的事情,她避重就轻随便扯了些无关痛痒的轶事,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推脱说自己有些疲惫,回到了房间。许厉之一直在沙发上,看着那本财经杂志。 “这都十点了,你也早点睡吧。”许婉琴将桌子又收拾了一下,对着悠闲地坐在一边的儿子说。 许厉之点点头,看了看腕表:“妈你先休息吧,等我把这一点看完就回房。” “诶好。”许婉琴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走了几步又转身到了自己儿子面前,“厉之,武轻轻是个好孩子,她比安安……” “妈。”他立即母亲的话,“我都知道,我有分寸。” 许婉琴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他依旧摆着看书的模样,橘黄色的灯光下,许厉之身上的色彩才显出了厚度,有极细的微尘浮在他的身边,她这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活生生的,真正地落在了实地,松了口气:“好好好,你们都大了,妈也说不上什么话了。”噙着一抹微笑回到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再没有任何的声音,许厉之才合上书,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也不知道武轻轻那个笨女人到家没有。焉然浮上的想法将许厉之也吓了一跳,他又要抓过那本杂志,手一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在空荡的客厅中飘荡了许久。他拾起杂志烦躁地丢在沙发上,杂志的封面上赫然写着“陆氏再造商业神话”,标题下是一个男人孤冷的轮廓。 等到将近十二点,大门才开了一个小缝,缝隙渐渐变大,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见到仍坐在沙发上了许厉之,言沐谨吓得退后了两步。 “哥你怎么还没睡?”言沐谨不知道怎么弄的,半边脸有些发肿,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在脸上。他坐到许厉之身边,直接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因为动作有些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吸了口气。 许厉之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回事?” “哦,就是翻墙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他说的很轻易,手中的苹果咬了几口便愤愤地放下,“妈买的什么苹果,这么难吃。” 许厉之摇摇头:“去我房间,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他站了起来,“不是说不回来么,最后为了回来还弄了一脸的伤。” 听到自己被戳穿,男孩一下子就炸了毛一样:“我不是!” “好好好,不是,不是。” 言沐谨跟在他身后,忸怩了许久,才不自然地开口:“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个谁怎么样了。” “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为什么要问我?” “哥,你就是这么对待伤患的么?看来这个家真的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还是……”言沐安迷迷糊糊地样子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言沐谨话顿在喉咙。 言沐安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盯着比自己高的少年许久,才反应过来:“言沐谨,你脸怎么了?” 虚伪!言沐谨捏着拳头,摆出一副十分疏离的姿态:“跟你有关系么。哥我回房睡觉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撞着言沐安的肩膀离开。 “他,脸上是怎么弄的?” “翻墙的时候摔了一跤。怎么还没睡?” 言沐安偏头看着言沐谨离开的方向:“有点睡不着。哥不是也没睡么。” 许厉之不可置否,耸了耸肩:“我房里有药箱。”言沐安了然许厉之是在给自己提供机会,忙不迭地点头,跟着他取了药箱,叩开了言沐谨的房门。 言沐谨有些沮丧地瘫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灯光,感受到进来的人不是许厉之,他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你来做什么?” “帮你上药啊。”言沐安挂着平常一样的恬淡的笑容,走到他面前,“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天知道你多想让我留疤。”言沐谨顺口讽刺了一句,说完却有些后悔,偷偷地看着言沐安的反应。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仍旧没有任何变化:“恩,对啊,你怕了。” “呵,笑话。”言沐谨不自然地夺过她手中的药箱,“我自己来,不用你假好心。” 他走到浴室,对着镜子笨拙地清理着自己的伤口,不时地发出抽气的声音。言沐安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才缓步走到浴室门口,听到他抽疼的声音,言沐安上前一步,抽出他手中的棉签。 “言沐谨,你现在生气就接着生气,但是对我发脾气就好了,不用勉强自己。”说完不理会一脸不自在的言沐谨,小心地处理伤口。 结束之后,言沐谨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言沐安低着头收拾东西,两人具是沉默。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言沐安低着头走出了浴室,身后的男孩懒散地叫住她。 “喂,我饿了。” 言沐安偷偷笑了笑,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跟我下楼吧。”她动作麻利地把医药箱还了回去,在厨房里找了些剩下的食材,给言沐谨下了个面条。 “只剩下这些了,你将就点吃吧。”言沐谨看着泛着点点油腥的面条,上涌的热气裹挟着一阵的香味,他更觉得腹中空空,二话不说夹了一大筷子吹了吹直接送到了口中,味道出奇的美味。 还好。他现在应该消了些气了吧。言沐安看着他,眉眼才舒展开,不期然撞上言沐谨冷淡的眸子。 “怎,怎么了?不,不合胃口?”言沐安原本放下来的心又紧张了起来。不应该啊,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刚才人不还是好好的么? 离得太远了,她现在竟然连一个小孩子的心思,都琢磨不出。 “你为什么还回来?你当初这么潇洒地就离开了,接着潇洒!接着率性,接着自以为是去啊!为什么现在要回来,你问过我同不同意你回来了么?” 言沐安低着头:“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错了,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不是来不及,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告诉任何人!你就想一个人离开,就想干脆地从所有人的生活中抽身,就想隔断过去的所有是不是!那你现在回来算什么,难过的时候把我们都丢开,开心了再随便糊弄几句就能捡回来?” “沐谨。”言沐安见到他发红的眼眸,伸手就要抓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打开。 “言沐安,我讨厌你。”言沐谨摔下筷子蹭地站起来离开了客厅。言沐安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黯淡。 言沐谨回到房间,重重地把自己甩在床上,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消失。 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沐谨,我要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言沐谨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人已经回来了,但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很愤怒,很不甘心。 在她眼里,到底什么时候,自己能成为一个可以被信任的人。 第十章:要如何学会,不死心,不抱有希望 许厉之听到楼下细碎的声音有些不放心,便从房间里出来,言沐谨的门被嘭地一声合上,楼下只剩下言沐安一个人失落地坐在椅子上。 “安安。” “哥。”言沐安硬是扯出了一个微笑。慌乱中带在身上的伪装,破绽百出,拙劣的样子十分的刺眼,许厉之眼神黯淡,坐到她对面。 “没事的,过几天,沐谨应该就能想通了。” 言沐安点点头,塌着背将下巴搁在桌子上:“可是被自己在意的人讨厌,就是很难受啊。都怪这个小孩,心思这么细腻做什么,就不能像个正真的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哭一场立马忘掉么?” 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言沐谨,言沐安突然间觉得好累。 为什么就不能像一个孩子一样去想所有的事情,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难过了就哭一场,开心了就大声的笑出来。 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不能非黑即白,选择中干嘛要隐藏这么多情非得已,还要哭着解释必要去伤害一方。 没想到谁都比不过一个小孩子。 许厉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视线放在言沐谨吃剩下的面上,还有丝丝的热气穿破油层冒出来,在灯光下虚弱地颤抖。 “我马上就收拾。”言沐安晓得自己的这个哥哥有些洁癖,最不喜见到脏乱的东西,她从桌子上起打算随便收拾收拾。 “安安,我也有些饿了。” 言沐安离开的步子顿住,她回想刚刚吃饭的时候,貌似许厉之也有什么心事,并没有吃多少,她故作调皮地说:“厨房里还有,但是既然是我做的饭,哥你想吃就得洗碗哦。” “好。”许厉之笑得温柔,如化物春风一般,一双眸子却依旧显得有些锐利,言沐安盛好面条端到他面前,“很不错。” “我会拿出手的东西,当然不会差啦。”她又坐了一会,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哥,我先回房了,还有点事情,你慢慢吃。” 许厉之头也没抬,嗯了一声,耳朵紧跟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哒哒哒地上楼,打开门,关上门,最后空气又一次停止了振动,静的只有他的呼吸,有规律地掀起看不见的微澜,被满室的寂寥吞没。 他小心翼翼地,连吞咽都被压抑在嗓子后面,自虐般的享受着这种空寂。 安安,到底怎样,才能学会不死心,又不抱有希望。可以不露声色地接受自己对你压抑的感情,可以坦然地面对你。 能够一点都不介意地说,对,我喜欢你,我只会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幸福。 许厉之眼中突然闪出凶狠,带着同刀尖一般的锐气,恍惚间还伴着一声铮鸣,有什么瞬间碎成了齑粉,从眼前消失。瞳孔才又恢复黑白分明的样子。 他安静地喝完最后一口汤,转身进了厨房,在楼梯上偏头看了眼墙上表的刻钟,2:13。 时间过得真慢。 言沐安回到房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打开视频。 漆黑的画面停顿了一会,出现一个粉嫩玉琢的小女孩,蒙着水汽的桃花眼幽怨地对着摄像头:“麻麻,你今天好晚啊。”“对不起啊,小舅舅今天有些不开心,妈妈去跟他说了几句话。” “小舅舅系森麻麻的气么?” 言沐安点点头,小女孩立马露出一个微笑:“那沐沐今天不森妈妈的气了,麻麻一个哄不好两个小孩纸。沐沐明天再森麻麻的气。” “你个小机灵鬼,今天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给你朝叔叔惹麻烦。” “米有,系朝叔叔给沐沐惹麻烦了,朝叔叔把麻麻的小瓶瓶都摔碎惹。” 朝季涵出现在画面里,有些无奈地对着言沐安笑了两声,捏了捏言忆的小鼻子:“自己闯了祸还要怪别人。” 他温柔地将小女孩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正对着屏幕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累了?” “还好,就是没有想到言沐谨会有这么大的气。” 朝季涵点点头:“怎么想不到,你要是对言忆不辞而别,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言忆听到,奶白的小手立马捶打着抱着自己的人,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乱动:“坏叔叔,呸呸呸,麻麻才不会离开我呢,朝叔叔欺负我,乱说话,我麻麻才舍不得离开我呢。” 他一只手就将挥舞的两只小爪子抓到了手心,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将小姑娘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才住手:“叔叔就是开个玩笑。” 言忆撇着嘴都快要哭出来了,楚楚可怜地对着摄像头:“麻麻,你快点肥来,叔叔脑系欺负我。” “什么时候回来?”朝季涵也紧接着抛出这个问题。 言沐安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回去? 是啊,什么时候回去。 外婆去世和父亲病重的消息还是自己无意间在从前的学校网站上看到的,当时还有些奇怪会有谁给她写信,拿到通知之后她想也没想就慌慌张张地回国了,没有一点计划,突然间要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一时还真有些说不上来。 她还没想过什么时候回去,只知道,自己不会呆多久。 她不会在这里呆多久的。 朝季涵见她沉默的面庞上又露出疲惫的戚色,那种神态仿佛已经成了她面容的一部分,开心,难过,沉默的时候都如影随形地附着在那张青春的脸上,压抑住所有的阳光与朝气:“你那边很晚了吧。” “还好,两点多了。” “小忆,明天妈妈还要去看外公,我们让妈妈先去休息好不好。” 言忆扒着桌边,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朝季涵揉乱的发丝堪堪地垂在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言沐安正要开口安慰几句,言忆听话地开口:“麻麻,那你早点碎觉觉哦,我也去碎觉觉惹。” “好,乖。”言沐安伸手摩挲着冰冷的屏幕,原本多彩的画面变得漆黑一片,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口气。 言忆长得,越来越像他了。 窗户没有关好,微凉的春风送来断断续续的花香,微微吹动轻薄的窗帘,飘荡的缝隙之间,远处那幢最高的公寓似乎还亮着灯,言沐安一下子站起来扯开窗帘,窗外万籁俱静,只有自己房间的灯依旧明亮。 言沐安,这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啊。他怎么还会住在那里,就算那栋楼里面有人,又怎么会是他。 他说过要将你清出他的生活,就绝对不会有半分的留恋。 言沐安,清醒点,清醒点。她关好窗户,拉上窗帘,重重地将自己甩在床上,灯也不关就扯过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贴着眼睛的被角,有点点的湿润…… 第十一章:你们都要如履薄冰的喜欢,你们的微笑要用来隐瞒隔膜 天刚亮言沐安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地走进卫生间,惺忪的睡眼在见到镜子的一瞬间登时清醒,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连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一双眼睛发肿,越加显得无神。她摇了摇头,洗漱完后不得不坐在桌子前,开始一层又一层的修饰。 暗色的粉底,腮红,唇彩……镜子中的面庞在笔下明艳了起来,言沐安眨了眨眼睛,又从包里翻出了美瞳,浓黑的瞳色缝上了面具的最后一丝缝隙。 她勾了勾唇,化妆前后的五官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却相去甚远,她低着头收拾着桌子上的化妆品,粉底紧密的贴合着自己的皮肤,将触手深入毛孔中,顺到神经,彻底地将自己霸占。 言沐安有些恍惚,对着镜子端详着精致的面容,桃花眼熠熠有神,面颊红润如晓春之花,泛着生硬的青春光彩。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么?她将化妆包拉好,放在桌子的边角。那么明朗,甚至让她自己都觉得,心里的颓唐和无力,只是年少伪装成熟的作态。 她也想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言沐安最后理了理头发,深吸了口气,才走出房门,遇上正迎面而来的言沐谨,她张嘴刚要打招呼,早安却顿在他嘲讽的眼神中,毫不留情的讽刺还带着些幸灾乐祸,言沐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一样,她用力梗着脖子,才压抑住自己低头寻找庇护的冲动。少年的身影,在微不可闻的一声嗤笑中,消失在眼前。 “安安?” 许厉之的声音阻断她往后退的步子,言沐安扬起头笑了笑:“没事,哥我们下去吧。” “好。”许厉之收回他的视线,垂眸看着脚下铺着木板的楼梯。 楼梯上有一层涂层,但是木片的纹理和裂痕依然清晰可见。 “言沐谨!”带着怒气的声音把两个人都从思绪中拽出,两人四目相对,加快了下楼的步伐,许晚琴正板着脸教训着坐没坐相的言沐谨。 “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是不是去跟人打架了?” “没有。” “你这是什么态度,昨天你姐回来你不回家就算了,大半夜的还跟人打架。你是不是觉得你爸爸不在就没人管的住你了?” 言沐谨皱着眉头:“我姐?你不是就生了我哥和我两个儿子,哪来的姐姐?” 闻言房间里的四个人具是一震,他余光中瞥见言沐安低着头的鸵鸟样,露出报复得逞的微笑。 重新组合的家庭再怎么完美也没有办法弥合中间的裂缝,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都全力地粉饰他与她的家人关系,任那个伤口放在那里,小心地不去触碰,这样就不会有人受伤喊疼。 他们都深谙此道,沉溺在表面勾成的幻象之中。 都是闭着眼睛的人。 “你胡说什么?”许晚琴小心地看了一眼言沐安的申请,指责道,“还不跟你姐姐道歉。” 言沐谨一言不发,气得许晚琴扬手一巴掌重重地落在少年的后背上。 “许姨。” 许晚琴摆摆手,眼底浮起淡淡的红色:“你真的以为就没人管你了?” “当然有。妈这不是管着呢。我就不在这给你们添堵了,先走。”言沐谨躲避着自己母亲的视线,飞快地消失在了公寓中。 门“砰”地被关上,许晚琴才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她打他了,她动手打言沐谨了。 “我,我进厨房端饭。” 言沐安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许厉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抬起头。 “沐谨这次是过分了。” “没事的,他消消气也好,只是气到了许姨就不好了。” 许厉之眸色复杂:“沐安,你真的……”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么? 不在乎自己家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位置,不在乎被疏离? “恩?” “没什么,吃饭吧。” 言沐安点点头,餐桌上因为刚才的那一幕更加的沉闷,言沐安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白粥煮的恰到好处,米粒之间都相互黏连在一起,却又很固执地拒绝着周围的同伴。 她倒真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言沐安还记得自己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只要她出现,原本欢笑的四个人都会一下子收回自己的喜悦,小心翼翼地处理着牵连的关系。 她不在的时候,这个家同任何完整的,完美的没有任何嫌隙的家庭一样,她的存在,仿佛是为了提醒他们,这个家是不完整的,你们都要如履薄冰的喜欢,你们的微笑都不过是粉饰不能逾越的沟壑。 或许只有她自己这样想吧。 言沐安喝了一口粥,突然好嫉妒言沐谨。 第十二章:他不可能知道,自己藏的这么小心,喜欢的这么卑微 三个人沉默地吃完一顿饭,饭毕互相寒暄了几句,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及刚才的事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偶发生过。言沐安揽过了许婉琴去医院照顾言浩的工作,搭着许厉之的顺风车到了市中心医院。 “沐安。” “怎么了?”言沐安要拉开车门的动作停下,等着回答。 许厉之不自然地摇了摇头,故作愉悦:“别忘了带包。” “呀,哥不说我可能真的就忘了。”言沐安拿起旁边牛皮纸袋,“谢谢哥,再见。”下车一刻也不停留地快步走进了大门。 言沐安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了许久,许厉之才拿出香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雾是苍白色的,也带着些许阴郁,胸口越加有些沉闷。 烟盒里面统共就剩下三四只香烟,许厉之将已经空了的烟盒收好,打开车窗看见一身变色西装的男人朝着医院的大门走来,脸上不带有丝毫的表情,男人也见到了他,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 他知道了?许厉之忍不住握拳,慌乱地关上了车窗,逃一样地离开了医院门口。 他不可能知道的,许厉之握紧方向盘,自己不过是跟言叔叔做了一样的事情,他们的原因是相同的,出发点也是相同的,他不可能知道。 病房…… 言沐安本就不属于喜欢说话的人,言浩经过昨天的事情,心里存有犹疑,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也什么都不说。她默默地将带来的餐点在病床的桌子上摆好,一声不吭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拿出手机,屏幕划了一遍又一遍,也想不到要做什么。 刚手术之后的言浩身体还没有痊愈,分量极轻的筷子在他的手里颤颤巍巍的,低头捣鼓了许久,也不见多少东西入腹。愤恨地将筷子放在一边,改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的米粥,到嘴边也只剩下浅浅的刚没过勺底的汤水。 他真的是老了,不成事了。 “你别多想。”言沐安拿起桌上的筷子,“不过是身体还没好,别趁机会就感慨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言浩笑着咽下菜蔬:“是啊,爸爸年轻着呢。” “不过爸爸的胃口真不像是年轻人的胃口。” “你许阿姨告诉你的?是她太在意,故意夸大的。” 言沐安露出得逞的小表情,挑着眉:“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小计策起了作用,还是因为父女昨日的嫌隙有些消减,言浩食指大动,将言沐安带来的所有的食物都解决干净了。 言沐安收拾妥当,又帮着言浩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才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春日和煦,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外面欢笑的声音顺着春风飘散在室内,病房呆板的布置好似也活跃了起来。 “爸爸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 言浩是一个有些大男子主义,很在意自己面子的人,他不愿意接受自己在别人面前示弱,更不愿意坐在轮椅上无能地被别人推开推去,即使许婉琴好言好语地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多少话,他也不肯出去。 他看向自己女儿的方向,澄澈的蓝天在言沐安的身后成为烘托,阳光透过浅色的衣料显得十分的轻透,面前的纤瘦的人显得空灵起来,像误落凡尘的仙子。 他突然觉得,跟着女儿一起出去,也不算太坏。 “好。” 得到许可之后,言沐安跟看护一起费力地将言浩安置在轮椅上,言浩看到她认真的眉眼,柔柔的浅浅的,简直跟那个人一模一样。 楚惜,我们的安安,这是我们的安安,她长大了,你看到了么? “言先生也是好福气啊,丫头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孝顺。” 言浩对这句话十分的受用,僵硬的脸上咧出大大的微笑,言沐安轻声道了声谢,推着父亲下楼,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这对父女的身上。 “爸爸。”头顶的枝叶将阳光切割成一块一块,黑白的画卷温柔地铺展在她身上,“我过两天想去看看外婆。” “恩,过两天……你,你外婆,其实……” “我知道。”言沐安握着父亲的手,安静地看着前方。 她跟外婆生活了三年,外婆像是空谷里清幽的兰花,眉眼淡淡的,待人接物也是淡淡的,即使是对自己的家人,也带着一种闲散的疏离。她不会做什么让人感动的事情,不会说暖暖的话,清冷得好像是无波无澜的古井,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触动她,她也不会想着去触动谁。 言沐安小时候一直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别的外婆都会跟自己的孩子说说笑笑的,而自己的外婆却像是画卷上的人,被高高地悬在大堂中间,她怎么跳都够不到。等到大些她才感受到,外婆的感情,像是温暖的泉水,她一直置身其中,已经习惯了,就觉得太淡了,太静了,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其实外婆,一直都是抱着自己在微笑。 但是她明白的太晚了,也回来的太晚了…… 第十三章:不和谐的音节已经被删改,她的丑剧,终于彻底落幕 等到下午,许晚琴不想言沐安一回来就这么劳累,硬是将人推出了病房,自己照顾生病的言先生,言沐安看着将人依旧甜蜜的相处方式,也不做逗留,轻松地离开了医院。 妈,许阿姨比你更适合爸爸呢。言沐安看着蔚蓝的天空,有几只春燕结伴从眼前飞过,其中一只固执地停在树梢,歪着脑袋打量着树下的人。言沐安笑笑,妈你看到了么,爸爸现在很幸福呢。 又走了几步,言沐安收回自己的思绪,看了眼腕上的表,按着从前的记忆,找到已经变了模样的车站,乘上公交车。在拥堵的交通上折腾了许久,才来到目的地—— 云松公园。 五岁那年,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妈妈跟朋友叙旧便把自己交给了朋友家的一个大哥哥照看,小哥哥带着她来到这个公园,两个人不知疲惫地玩了半天,后来她八岁,回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平常有空就会来到这个公园,旁边没有牵着她的手的大哥哥。 这个习惯一直坚持了十五年,直到他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生怕将她弄丢了一样,笑着对她说:五岁的你可比现在的你懂事多了…… 言沐安仰头看着高高的牌匾,直到眼睛恢复正常的湿度才迈开步子,从一条鲜有人至的小路到了后山,踏过石拱桥,来到了湖中央的水榭中。 现在并不是休息的时间,悬在湖面的水阁中只有言沐谨一个人,他见到走来的言沐安,只是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觉得惊讶。 “你找过来了。” 言沐安点点头:“恩。” “你还真是个没有心的人。” 她依旧点头:“说的好,没有心的话,你会在这里见到我?” 言沐谨一时语塞,她明知道自己说的不是这件事情:“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来这里。” “做错事的人,哪里有选择的余地。沐谨,我们回家吧。” “不。”言沐谨扬起一个残忍的微笑,“我们就在这里逛逛怎么样?” 她摇头:“你不喜欢这里,没有必要为了惩罚我跟自己过不去,真的不值得。” “你想多了。”他冷笑两声,“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在这里看看还是在那里看看都是一样的。”他的眼睛在言沐安身上转了一圈,带着些探寻的味道,“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回去。”他站起来,擦着言沐安的肩膀踏上了石桥的第一个石阶。 “没关系。”言沐安面上有点僵硬,走到他身边,“你没关系就好。”两人并排,沉默而压抑地走进了后山。 云松公园后山的景色真的算不上好,植被生长的很是随性,缺少人的打击,浓郁之中又带着厚重的荒芜。用石块铺成的小路上长满了杂草,杂草很是茂盛,蛮横地将林中所有的生命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所以吐蕊的花恹恹的,高大的树木也有一股子老年的颓态。游人很少来这里探寻,缺少人气的树林越发的沉寂,甚至显示出几丝的死气。 但是言沐安一直都很喜欢这里,小时候的后山还算是规整,也不像现在奄奄一息,更像是童话故事中的森林。长大后则是因为小时候对这里的记忆,因为极少有人涉足,仿佛自己独有这片天地,将所有的回忆与感觉都寄存在这里,随时都可以拿起一片叶子翻阅。 她一言不发地跟着言沐谨,努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空气中青草潮湿的清香一直笼罩着她,像是强加在她身上的与这个环境通联的经脉,怎么也斩不断。 “这里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真让人讨厌。” 言沐安附和地点头,她发不出什么物是人非的感慨,也不愿意去深究言沐谨说的话,草尖上的水珠滴落在运动鞋上,放大了鞋面上的微尘,她没有因为水珠停下脚步,等到鞋尖再次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水珠已经从上面滑落,带出一条长痕,细小的微尘仍停留在原地。 她听到少年嘲讽的笑声,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言沐谨烦躁地说了声回去,言沐安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回家吧,只有家里是只与自己有关的地方。 又绕回到原来的石拱桥,言沐安才回头看了眼通往后山的狭小的石子路。 怎么没有变化,变了啊。初春新绿的叶子岌岌可危地攀附在细细的枝条上,仿佛下一秒,所有的叶片都会簌簌地落下,最后藏匿在树荫下的,寄存在枝叶之间的记忆也好,感情也好,秘密也好,都暴露了,消失了,不见了。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有她还留着不会被磨灭的喜乐。 言沐安有些失落,树林中的潮气早就涌进她的胸腔,跳动的心脏,沉甸甸的。 第十四章:意外总是这样,在你最措手不及的时候,给你狠狠一击 “陆叔叔!”言沐谨有些兴奋地跟对面走来的男人打招呼,留下怔然的言沐安。 意外从来都是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出现,好让你措手不及,狠狠地愚弄你。 陆辞桓越过少年的身影,看了眼言沐安,随即就将视线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恩。” “陆叔叔今天不上班?” “恩。” “叔叔来这里做什么。” 陆辞桓懒懒地扫了他一眼,言沐谨突然就有一种做错事当场被家长抓包的窘迫,他觉得有些压抑,稍稍拉开了跟眼前这个男人的距离。陆辞桓的语气依旧冷淡:“别做没有必要的事情。” 言沐谨低着头,嗯了一声。 陆辞桓看向言沐安背后的小路,脸上带着残忍的愉悦:“我来看项目。” “什么?”两姐弟异口同声,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陆辞桓狠狠皱了皱眉头,好像听见了多么不堪入耳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奇怪?”陆辞桓挑眉,天生的气势让人不敢点头,只能梗着脖子等着他的指令,“没有价值的东西,不需要留存。” 没有价值……言沐安突然泛红了眼眶,她偏过头正好有一片叶片擦着她的嘴唇滑落。 他向来都是这么坚决,坚决到残忍,不给人任何的退路……没有价值……言沐安突然想笑出来,没有价值,多好啊,她自己放在心上无比珍惜的不过是他眼中可以随意除掉的没有价值的。 陆辞桓看到言沐安眼中的苦涩,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怒意。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难过,她言沐安凭什么难过。 将这片树林毁坏的是她!他还要愚蠢得留下这些表象,羞辱自己么? 三人之间沉默地僵持着,直到女生的声音打碎这阵压抑。 “辞桓。”穿着高跟鞋的女生快步走到陆辞桓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沐安,你回国了?” “尚妤,真巧,在这里碰到你了。”言沐安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她看着自己的好友,五年没见了,尚妤外貌上并没有多少的变化,依旧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任何的瑕疵,下巴依旧微微扬起,骄傲并亲近,与身边疏冷的男人对比鲜明,却十分的登对。她对言沐安友好地点了点头,看向男人的时候眉眼中都盛满了幸福,骄傲且耀眼。 尚妤小声地对陆辞桓嘟囔了一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要追不上你了。”娇嗔的样子像是久被宠溺的小女孩,言沐安的眼神不免有些暗淡。 最后是他们在一起了么?言沐安看尚妤挽着陆辞桓的手,他向来是不喜欢其他人对他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尚妤跟他,真的在一起了啊…… 她勾了勾唇,生活真是有意思,无论你做了多大的努力,尝试了多少的路径,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言沐安,你跟他不可能走到最后的,这世界上,只有我,才能一直站在他身边。” 恩,祝你们幸福。言沐安笑了笑,拉了拉旁边的言沐谨:“沐谨,我们回家吧。” 或许是那双眼眸太过于平静,言沐谨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跟言沐安置气,点了点头。 “沐安,你有空么,这么久没回来,过两天我请你吃顿饭。” “好,那我们先回去了。”全程,言沐安和陆辞桓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视线上的交流。 或许尚妤真的是最适合他的人。言沐安攥着衣服的手又松开了,不和谐的音符已经删改完毕了,所有的章节都要走上最原本的样子,她的丑剧,落幕了。 第十五章:故事都被放弃了,那其中的起承转合也没有意义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言沐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修剪的指甲在日常的磨损中愈加的平滑,乖巧地贴合着圆润的指尖,视线渐渐模糊开来,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的苍白,没有具体的形状,不知道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能寄存在哪里。她微微抽了抽鼻子,生怕被身边的人发现。 下了车之后,言沐安一句话没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浴室不停地洗脸,不停地洗,双颊因为用力微微的发红,脸上的水珠顺着腮边滚落。 她才没有哭。 客厅…… 言沐谨懊恼地坐在沙发上,他承认自己是故意到紫竹公园的后山去的,也承认自己是想借这个机会报复言沐安,他知道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所以想法设法地暗示陆辞桓,他会跟言沐安到紫竹公园。他发誓,他只是抱着试一下的目的,真没有想到陆辞桓会来,也没有想到,陆辞桓做事,真的这么决然,更没有想到,尚妤也会跟着他,一起来。 她一定很难过吧。言沐谨靠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怎么办,他只是想想让言沐安小小的难过一下,他真的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眼睛偏向楼梯的方向,可是又不想低头,去安慰她。 当初她到底为什么离开?即使他现在还不是很明白所谓的感情,但是他能感觉到,言沐安,很喜欢很喜欢陆辞桓。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许厉之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言沐谨眼睛一下明亮了起来。 “哥,我好像做错事情了。”他有些委屈地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 许厉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做错的还少么?说吧。” 言沐谨每次遇到难题时,许厉之就像无所不能一般,游刃有余地帮他解决所有的事情,他相信,这一次他这个厉害的哥哥也能很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情,只是去安慰一个女孩子,他哥应该很擅长吧。 于是言沐谨简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许厉之,隐去了自己对陆辞桓的暗示,他看到许厉之沉下去的面容,心里咯噔一下:“哥,哥……” “沐谨。”许厉之脸上是他罕见的严肃,“闹归闹,但是也要有个分寸。”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他摇了摇头,脸上却流露出几丝言沐谨看不懂的惆怅与伤感:“只要你碰了安安的那条线,所有的小事都是大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言沐谨停了一会,才失败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哥。”他突然间想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问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哥,当年到底是为什么?” 许厉之的手微微一颤,他曲着食指,摸到自己身上的烟盒,依旧有些烦躁:“感情的事情,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就解释清楚的。”他站起身,“我想起来公司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 言沐谨看着许厉之匆匆而去的背影,目光中多了些许坚定。 他们一定都知道原因。 他想自己还真是矛盾,因为想要撒气报复言沐安,却又因为报复言沐安生自己的气。他是注定要有一肚子气了。 言沐谨最后还是认命地拖着步子上了二楼,直接推开了言沐安的房门,初春的水还有些凉,不知道洗了多少遍脸的言沐安面颊通红,他晶亮的眸子暗了暗,故作冷淡的开口:“我要找人陪练。” 言沐安抽出纸巾,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水珠:“好。” 两个人迅速地到了地下的健身房,言沐安一言不发跳上了跑步机,言沐谨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见到她定的速度不算太快,才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难受到想要自虐。 刚开始的十几分钟,言沐安的步速和呼吸还跟得上,后来则越来越冗长沉重,言沐谨紧紧地盯着她,此时的言沐安满脸都是汗水,没有露出丝毫疲惫的表情,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 “言沐安,言沐安……”他一连叫了言沐安好几声,言沐安才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他有些不敢相信,言沐安眼中看到的东西是跟自己一样的。 “言沐安。”他又鼓足了气力叫了她一声,听到言沐安喃喃道。 “结束了啊……”她声音轻柔又拖得很长,像是人梦中的呓语,带着些许的绻眷,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白光从四方的窗户照射进室内,一片空蒙蒙的,他仿佛见到了言沐安所看到的东西。 一条方向好明确好明确的路,却白茫茫的,却空的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 言沐安收回自己的视线,运动后的心情还算是轻松,她深深得吸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离开。” 刚吸进来的气因为这句话在胸腔中停顿了许久,她才缓缓地吐出来,轻轻笑了笑:“不重要了。” 既然这个故事都放弃了,那其中的起承转合也就失去了意义,原因也没有被提及的必要了。 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沐谨,这是两件事情,你……” 言沐谨冷着脸走出了健身房,根本没有听她后面的话。 不重要?到底是原因不重要,还是跟他解释不重要。她真以为自己稀罕听她的解释么? 言沐安!他愤愤地跺脚,他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虚伪的人,表面上对你这么亲近,却一直把你当做陌生人。她真的是好样的。 第十六章:自己身边的人很好,时光很好,我也很好,所以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e镇的火车站清冷破旧,在所有城镇都在快速发展,争先恐后地褪下以往面貌的时代,他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不知道是力不从心还是清心寡欲,十年,二十年,依旧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言沐安抬头看了眼夜空,路灯的光芒十分的微弱,周围高楼的灯光也早早地就熄灭了,星空最璀璨的样子才显露出来,俏皮地对还没有沉睡的人眨了眨眼睛,盈盈的情谊。 言沐安这几天烦躁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每一步才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安心且镇定。 “外婆,我回来了,妈,我来看你了。”言沐安尽力地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有泥土的香味,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还是这里自在些。 言沐安就近找了个宾馆打算先住下,明天一早再去看望自己的外婆。宾馆的楼道很狭窄,楼梯也设计的很高,言沐安刚爬上三楼就有些气息不稳,抓着栏杆到五楼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513,言沐安拿着房卡对着门刷了几次,回应她的只有闪烁的红灯和错误的滴滴声,她揉了揉头发,定睛看卡上的数字。 518,刚刚怎么会看错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她笑着摇头,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刷卡开门,关门的一瞬间,513的门被人打开,陆辞桓紧紧的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许久,才回到了自己房间。 言沐安晚上睡的格外的好,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已经醒了过来,她按着记忆找到小时候外婆常带自己来的早餐店,她记得这家店的烧麦格外的好吃,每次自己闹脾气的时候,外婆都会领自己到这家店里,吃完之后,不开心的原因也就忘了。 一对烧麦拘谨地立在瓷白的小盘子里,每个的肚皮都浑圆白嫩,隐隐可以看见被过载其中偏棕色的糯米,糯米的香味混着点点的肉香从两个小墩子的头顶逃逸出来,牵勾着胃里潜伏的馋虫。言沐安用筷子戳了戳,心满意足地夹起咬了一大口,有香味滑过齿缝,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跟小时候的一模一样,她一脸餍足,看着眼前已经空了的餐具,就是,自己吃的比以前多好多。言沐安又打包了几个,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步伐略显悠闲地离开早餐店。 陆辞桓见到她离开的背影,在早餐店的门口犹豫了许久,最后才皱着眉头走了进去,店里简陋的装修让他不由得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种地方做的东西能吃么?虽然这么想着,却已经向店员点好了餐点,等到东西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放下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陆辞桓,你真是无聊啊。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动付完账走出了早餐店。 “小时候我只要不开心,外婆都会带我去一个店里买烧麦吃,那家店的味道真的是一级赞,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比哪里的烧麦更好吃的东西了。” “要我说实话么?”陆辞桓见到言沐安由于的样子,眉毛轻挑,点了点头,见她才松了口气,“我说了你别生气,这个真的很好吃,但是总觉得跟外婆给我买的差了些什么。” “差了什么?” 言沐安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大概是一种感觉?因为每次去吃的时候都是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而且身边一直都是外婆静静地看着自己,那时候就觉得,这样真的很好,自己身边的人都很好,时光也很好,我也很好,所以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眼前的女孩又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但是你带的糖确实最最最好吃的。” “傻瓜。” 陆辞桓仰头,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早餐店的招牌——“阳光早餐店”,又土又没有什么新意,却莫名地带给人一种小小的,像溪流一样舒缓的愉悦。 他才像是一个傻瓜。陆辞桓叹了口气,再次走进狭小的店铺,浮着微尘的店里好像有流动的暖光,他冷着脸又点了一份烧麦,白色的抄手皮里面,装了一个棕色的小太阳。 味道,很好。 明明是那么温暖的感觉,还有丝缕的热气萦绕在视线中,陆辞桓僵着的手,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胸腔中跳动的心脏,梗塞得让人想要流泪。 第十七章:身边一直都有人在,只不过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罢了 e镇没有特别划分出一块区域充当墓园,去世的人通常都被埋在自己家的田地里面,被子孙耕耘的谷物包裹着,有些坟头上会放一块粗糙的石块充当石碑,石碑上也没有什么文字,他们都是最普通的人,能被自己的儿女记住都实属万幸,根本就没有值得纪念的地方,能刻什么呢? 言沐安一路上经过了许多田地,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弓着腰在田里劳作,是不是会跟旁边的人谈笑几声,涂粉孤零零地立在田野中,像在世界的最中央,头顶上还带者一片的焦黑。谁都习惯了,习惯了有人离开,习惯了变化,最后波澜不惊地过着自己平常的生活,谁离开了谁会活不下去呢?言沐安看着前面的山路,眸子闪了闪。 言沐安小时候就没有见到过她的外公,母亲说外公是镇里最好的一名中医,那年清明的时候,外公本来是要打算跟外婆一起去扫墓,在出门的时正好碰到旁边村里的人哭着喊着让外公去他们那里给自己家的孩子看病,来的村人鞋子都磨破了,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说话也语无伦次的,不停地重复着“救,救,救”,应该是很严重了,外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着身后的妻子和女儿露出一脸的愧疚。 清明哪有不下雨的时候,天一片雾蒙蒙的,雨水打在身上连骨子都有些泛寒,即使在屋里,外婆还是打了几个哆嗦,她一言不发地将医生的药箱备好,取出油纸伞牵着自己的女儿一直把自己的丈夫送出大门口。 “等看不到外公背影的时候,外婆就抱着我哭了,落在妈妈身上就像清明时节的雨一样。”言沐安想起妈妈当年对她说的故事,她那双眼睛里包含的东西是小时候的她看不懂的。小时候她也跟平常的小孩子一样,拉着自己的外婆,不停地说,外公呢,外公呢,为什么别人都有外公在啊。 外婆那时候总是柔柔地笑着,眼角的皱纹十分的耀眼:“外公在采草药啊,他啊,一旦碰到了这些东西,连回家都忘了。” 外公只是忘了回家。 所以外婆说,要把她葬在镇子旁边的山上,这样,只要外公一回来,他就能看到那个小小的,就像蚂蚁一样的人影,渺小的却足以填充她的全部。 言沐安走到外婆的坟前,斑驳的石块上依旧没有一个字,一阵风吹开青草,沙沙的声音,像是远人归来的足音。 你找到爷爷了,外婆。言沐安半跪在坟前,小心地把怀里的烧麦拿出来:“外婆,这是你最喜欢的烧麦,可别又让外公吃完了。外婆,我今天是不是很乖。”她笑着,却有清泪从腮边滑落。 “安安,不要总让外婆带你去那家店。”楚惜之揉着小言沐安的脑袋,柔顺的头发也有些发毛。 “啊,为什么啊。” 言沐安见到楚惜之有些怅惘地看着躺在摇椅中的外婆,外婆依旧带着像画上一样的笑容:“因为,那家店是外婆第一次跟外公见面的地方,安安,不要让外婆难过,好不好?”言沐安重重地点头,并且坚决地贯彻母亲的要求,但是外婆依旧在言沐安不开心的时候带她去那家店,小孩子想来记不住什么事情,一来二去的,跟母亲的对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每次言沐安食指大动时,外婆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一如当年她静静地看着那个鲁莽地抓着自己的手,涨红着脸,大言不惭地就说承包自己下半生的人。 身边一直都有人在啊,只是他不是他了,她也不是她了,一切都还算是安慰,仅仅一场安慰。 言沐安想着眼泪唰地一下全落了下来,言外婆临终前只有言沐安这么一个亲人了,可是她竟然没有陪在她身边:“外婆,对不起,我没能赶回来。我,不知道,也真的没有想到过……对不起外婆。”对不起最后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让您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找爷爷和妈妈了。对不起外婆。 朝阳越升越高,变得金灿灿的,眼前的雾霭也被照得逐渐清明,山谷的风渐渐柔和起来,拂过摇摆的柳叶,拂过清浅的绿草,爱怜地拂过所有熬过冬天重生的万物,拂过带着露水的面颊。 言沐安又在坟前呆了许久,她没有多说什么话,依旧是生前跟外婆相处的模式,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对方的陪伴,也满足惬意。 外婆,以后我常常来看你好不好。言沐安对着山谷说出这句话,自己却是一愣,她慌忙地抹了一把眼泪,我会尽量多地来看你的,外婆。 第十八章:离开了,就被篡改了 “外婆,那我先去看看妈妈再回来陪你好不好。”言沐安亲昵地抚过墓碑,粗砺的颗粒摩擦过指尖,也带着暖暖的一点温度,仿佛真的感受到了什么,言沐安对着阳光露出一个微笑,也是暖洋洋的,没有一点心事的纯粹。 她才从地上站起来,缓缓地转身离开,墓碑的顶端映照着太阳和煦的光芒,温润柔和,漫山野的青草衬托着无法离开的石碑,以及缓缓离去的人。 言沐安绕到了山脚,身边经过寥寥数人,她轻车熟路地有过一条小路,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雨,土路有些泥泞,言沐安的脚底一滑,她立即稳住了身形,眉头却微微皱起,一阵风吹动两旁的树木,浑厚的声音莫名地让人担忧。 感觉有点怪怪的,言沐安摇了摇头,又走了一会才到一块平地,她不敢置信地转了一周,除了青草枯木石块,眼前没有任何的东西。 肯定是这里!言沐安心里涌上一股怒气,手抖着拨通了言浩的号码。 “安安。” “我妈呢?” “安安,你先别激动,你听……” “爸,你答应过我妈的,我妈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言沐安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妈妈临死前就这么一个愿望,爸爸竟然……“爸,你这样,对得起妈妈么,妈妈只是想留下来,为什么这么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帮她完成。” “安安你还小,爸爸这也是为了你妈妈好。” 又是为了她好,言沐安忍不住冷笑了两声:“爸,你从来都不知道妈妈要什么。”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安安要帮妈妈一个小忙哦……妈妈真的不喜欢城市,安安要帮妈妈一起劝爸爸,不要送到城市里去。” “安安长大了,那就拜托安安守护好妈妈了。” 妈,对不起,这么小的事情我都没帮你完成,如果不是……如果我没有离开就好了,妈,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不知道爸爸会,他从前也从来没有过。 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尊重其他人的意见,让别人如意,真的有这么难么?为什么他们总是要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永远都是对的。 妈,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回来的。 “妈,我会带你回来的。”言沐安声音极轻,被揉到了风中,略过每竹沙沙作响的青草。 言沐安有些恍惚地回到了镇里,她低着头,一直盘算着这件事情,直到一声紧急刹车的声音,她一下撞入一个十分坚硬的怀抱,熟悉的温度和味道,言沐安直接抓着他的衣服哭了起来。 看到车都不会躲了么?刚才还好自己眼疾手快,要不然……陆辞桓刚要拉开她说几句,听到怀里呜咽的声音,登时就没了脾气,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了。”所有的动作和需要几乎都是下意识的,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都偏过头注视着这两个相拥的人,他们就像被隔绝在人海之外,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无声。 言沐安的意识许久才完全回到了脑海,她一下子从男人的怀抱里跳了出来,局促地看他一眼,低着头:“刚刚,谢谢你。” 再次空了的怀抱让陆辞桓浑身一僵,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恩。” “那个,再见。”说完,言沐安低着头狼狈地跑来,陆辞桓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言沐安放慢了脚步,陆辞桓步子本来就比她大,没一会就超过了她,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从她身边经过。 原来,只是他也要走这条路。言沐安吐了口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还能是什么呢?言沐安,不要老是多想。 她看着陆辞桓右拐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咬着唇继续前进,走进了酒店。 第十九章:事情都不能有开始啊,我们一向不知道完美结束的方法 言沐安任由手机在床上响着,她靠着床边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身由己,心也由己。言沐安支着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云彩淡的像轻纱一样,被风吹来吹去,徐徐移动着,颜色也越来越淡开,最后消失在蔚蓝的穹宇之中。她突然笑出了声。 谁不是呢,都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面,自己不也是根本不顾及云朵的想法,就给她编纂了一段奄奄一息的傀儡的故事。 她只能跟自己的父亲好好谈。 言沐安觉得有些压抑,打开了窗户,才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才不过多久,手机上已经有五十多个未接来电,自己父亲的,哥哥的还有许姨……还有陌生的号码也有四五个。 言沐安没有多想,刚解锁准备打电话的时候,陌生的号码再一次接进来,言沐安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就把手机丢了出去,她按了绿色的按钮,心里有一阵隐隐的不安。 “喂,您好。” “言小姐,我是祁衡。”他的声音有些压抑,依旧是冷冷的,言沐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慌忙去关上了窗户。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么?” “哎,祁衡,你这样会吓到言小姐的,你是求人办事,能不能有点请人帮忙的自觉。”声音不同于祁衡的冰寒,带着几分阳光的味道,“言小姐,我是祁连,大山,言小姐还记得我么?” 言沐安抿着唇嗯了一声,陆辞桓手下有两个助理,是一对兄弟,哥哥叫祁衡,为人沉稳,不怎么喜欢说话,就算开口也是别人都欠他钱的样子,弟弟叫祁连,就是祁连山脉的祁连,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平日里就没见到他的嘴巴停下来过,对谁都是自来熟,就这样欢脱的性格,言沐安一直觉得在商场这种地方肯定是做不了什么的,可是他就靠自己身上的热络劲,做成的事情不比祁衡少。 陆辞桓一直懂得怎么用人。 她轻叹了口气:“怎么了?” “是这样的言小姐。”祁连嘿嘿笑了两声,“总裁昨个从医院逃走了,他现在是不是跟您在一起?” “医院?”言沐安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哈,我就知道总裁肯定是去找你了。”祁连兴奋地叫了起来,“都跟你说了不用担心。” 言沐安听到那边有人冷哼了一声,她才讪讪地开口:“我就是……刚刚见了他一面,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要做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你不知道在哪里,离你也不会很远……总裁身上的病还很严重,就麻烦言小姐好好照顾总裁了,你现在在哪个位置,我跟祁衡马上就赶过去。” 言沐安有些为难,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愿意他们两个到这里来,有一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感觉,犹豫了一会才开口:“我现在在e镇的中心。”她停了一会,“大山,陆辞桓,到底怎么了?” 祁连说得轻描淡写:“不严重,就是胃出血,刚做完手术。言小姐要是见到了他,千万千万拦住他去喝酒。” “好。”言沐安眼睫颤了一下,握着电话的手却不自觉地用力,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要说什么,过了许久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喂,言小姐你还在么?” “嗯。” “没什么事情,我就挂咯~”祁连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像是一条钓鱼的线,言沐安的等一下脱口而出,急促干脆,两边同时安静了一会。 “你有,陆辞桓的联系方式么?” 祁连又笑出了声,言沐安听着他的声音都能想象出他得意的样子,脸忍不住发红。 “有的,发你手机上了,那我挂咯。” “嗯,再见。” 言沐安对着发过来的数字看了许久,屏幕暗了,在点亮接着看,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划过那串号码,有些心烦地关上手机,直接倒在了床上。 不能开始,一开始,就不可能结束了。言沐安,清醒,清醒。 她还是忍不住拿起了手机,黑掉的屏幕骤然亮起,正好是刚才的号码,言沐安手一抖,手机直接砸在了鼻梁上,她揉着鼻子接了电话。 “喂。”自己的声线都有些颤抖,言沐安有些委屈地揉着鼻梁,肯定是疼的。 那边没有说话,不等她问下一句又挂断了电话。言沐安看着再一次暗下来的屏幕,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情况? 言沐安爬起来,仔仔细细对比了打过来的号码和短信上的号码,是一个啊,那陆辞桓为什么不说话,自己这不是白被砸了一下么。 他给自己想说什么?打回去问问?言沐安抓着手机摇了摇头,万一是打错了呢…… 言沐安觉得心就像是被猫爪子挠着,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怎么样都不舒服。 回国的事情真多。她叹了口气,瞥见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又飘来了淡淡的云彩,借着风,徐徐飘散开,淡入蔚蓝色的背景。 不然,出去走走吧。言沐安爬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转身关门,视线撞上正往自己这边走的男人,他唇色也有些发白,双颊却不自然的泛红,言沐安觉得鼻尖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酒味,随着男人的靠近,越来越明显。 第二十章:我会渐渐的忘记,或者藏起,只要我眼前的不是你 言沐安就这么看着他,见到他一步步地想自己靠近,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忍不住退了两步,落在男人的眼里,化成他唇角的冷笑,闲闲地转身,打开了518的房间,门咔哒一声合上。 不是来找她的啊。言沐安笑了笑,却没有像想象中的轻松,她用力地捏着手里的包,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释放出来,手都有些发酸了,她才慢慢地松开,又拿出了房卡,卡片从手里滑落,她弯下腰去捡,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抓着房卡猛地站起来。 祁连不是说,他刚做完手术,不能喝酒么?怎么身上还会有这么大的酒味。 他就这么喜欢虐待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生病就是应该好好休息啊,这些事情等修整好了再做也来得及啊,你这么厉害,还怕做不完啊。” “咳咳。”陆辞桓接过言沐安递过来的冲剂,病态的脸上漏出一个微笑,“好,我听你的。” “什么叫听我的?要是我不说,你就打算发着高烧加班到凌晨么?” “安安,我有时候,真的怕来不及。” 言沐安想起当初的陆辞桓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口气,她靠在门上,看向“518”的门牌。 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刚刚他脸色还这么差。言沐安头也抵着门,斜上方的灯有点发暗,连带着那一片都显得有些昏沉。 该修了。言沐安心里想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对啊,有办法了。”她眼睛弯弯的,有辰光从中间泄出。 陆辞桓回到房间,踉跄地倒在了床上,眉头紧锁着,冷汗不断地从身上冒出来,白色的衬衫都已经湿了一块。 明明是一副痛苦的样子,他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几分嘲讽和苍凉,在空荡的房间之中格外的明显,那声音仿佛有了魔力一般,即使他已经停了下来,也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 陆辞桓费力地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睛。 “我疼的时候就让自己睡觉啊,睡着了就不会疼了。”言沐安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他轻轻勾了勾唇。 真傻。 “……跟个小孩子一样。”这好像是他当时的回答吧。他想了想,有时候自以为很清楚的事情,等到真的开始认真地想的时候,却又变得模糊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一阵的敲门的声音,他没有理会,但门口的人带着一种一定会敲到你开门的毅力,不停地叩击门板。陆辞桓抓起衣服,走去开了门。 “什么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浑身都透着一股刚睡醒的慵懒的味道,服务生的手一颤,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也不敢去看他。 “您好,我来帮您看看房间的灯。” “嗯?” 一个带着帽子的人一下冲到两人之间,一把抓住服务生:“是我,是我。”立刻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服务生扯离了陆辞桓的视线。 她又在搞什么鬼?陆辞桓觉得腹部一阵绞痛,还没来得及关门,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言沐安正要开口解释这件事情,听到那一声响声,心立马跳到了嗓子眼,飞快地跑了过去,推开门就见到陆辞桓皱着眉头倒在地上,额前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连忙叫了他几声,慌张地拿出手机打了急救。 “刚做完手术就让他喝酒!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要命了。”医生从急诊室走出来,训斥了言沐安几句,“人现在没事,先打几天的盐水,千万别碰酒和刺激的食物了,也都不是小孩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 “是是是。”言沐安赔着笑,眼睛一直瞥向一声背后的病房。 医生是一个两鬓有些发白的中年大叔,看着言沐安的眼神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见到她一直在乱飘,有嘱咐了几句,才带着点怒意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言沐安一溜烟钻进了病房。 陆辞桓安安静静地躺在纯白色的病床上,唇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眉头也狠狠地皱在了一起,言沐安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抚平他的眉头,她轻轻抓着陆辞桓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依旧不懈地抚按着他的眉心。 “我没事,我在这里。”蹙起的眉头终于在她手下恢复了平整,另一只手被还没苏醒的男人轻轻握住,言沐安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连忙用手背抹掉。 陆辞桓,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这么好,这么厉害,一定会好好的。 言沐安看着陆辞桓沉睡的脸,那些显示在脸上的病态一点都没有减弱他的气势,即使苍白也是高高在上的王,让所有人仰视的王。她想起来从前,陆辞桓发烧到四十多度仍然加了两天班的事情,她还记得他说: 安安,有时候,我真的怕自己来不及。 “陆辞桓,你想要的都会有的。”言沐安对着沉睡的他开口,“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你……”她顿了一会,眼睛里涌着愤怒,心疼,懊恼,她立马将视线放在别处,转而又落在他的脸上:“就算是你父亲。” 第二十一章: 陆辞桓睁开眼见到医院烦闷死板的装饰揉了揉眉心,他就要从床上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是谁送他来的?陆辞桓揉了揉太阳穴,昏迷前的事情都有些模糊,只记得一些模糊破碎的片段。 “救护车,救护车……” 是那个服务员?陆辞桓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房间里很安静,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耳边隐约传来越来越清楚脚步声,陆辞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张地闭上了眼睛。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又轻轻地被关上,病房里涌动着一股米粥的香味,以及一股淡淡的清甜的味道。 “咦,怎么还没醒。”言沐安放好早饭,伸手摸了摸陆辞桓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她才放心地嗯了一声。 她本来昨天留给祁连他们打电话,把陆辞桓的具体位置发给他,让他赶快来这里照顾这个不听医嘱的病号,到e镇就五六个小时,私人飞机几乎是一眨眼就能到了,祁连却以人手不够,不能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为由,硬是不让人来。 “你得付我工钱啊。”言沐安笑着摇头,她当然知道祁连的心思……言沐安揉了揉眉头,不愿意再往下想,不可能有结局的事情,会在未来的任何一个时间段断开,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想了。 言沐安去浴室打了盆温水,拧好一条毛巾,极其小心地擦洗着他的脸。 “还好你现在还是睡着的。”陆辞桓向来喜欢干净清爽,昨天出了一身的汗,言沐安看着他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对自己的想法又气又怕,忙着要站起来,被床边的椅子一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人真的不能有什么邪念,我错了。言沐安揉着自己的胯骨,眼中因为疼痛氤氲着水汽。 这几天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言沐安收拾着东西,脑海中突然出现小说中常说的话—— 我用尽所有的幸运才遇见了你。 她委屈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能不能……算了,真的会有人愿意用全部的运气交换邂逅,她自己也不敢说,我不要换了。 陆辞桓,就算现在,我都想说,从前遇见你真好,现在碰见你也很幸运……即使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了,各自无关于对方的生活。 陆辞桓,你跟尚妤,很好吧?言沐安在心里问出了想了许久的问题,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淡然,觉得一股酸涩就要将自己吞没,她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 言沐安麻利地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粥已经放好在保温饭盒里面,等他醒来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凉,她视线落在门把手上,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了…… 她提着包,已经走到了门边,感觉到背后有点怪怪的,回头有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地方,她将手搭在门把上,刚拉开一条缝隙,急促地叹了口气,又关上了。 要是自己走了,谁来照顾陆辞桓……就算现在是在e镇,没几个人知道他,可是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初,陆辞桓住院的时候,有多少人做小动作想置他于死地,现在想想都让人发怵。 第二十二章:童话总是会在最幸福的时刻结束,不敢透露之后的琐碎与流离 言沐安留下了,但是她不知道,五年过去了,男人已经做成了多少事情,他凭借自己狠厉的手腕,获得了跟他父亲都不相上下的名望,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跟在父亲身后,只能勉强应对那些明枪暗箭的少年;现在的他不能说是没有想要捅他刀子的人,他们虽然不服,却也不得不畏惧他的势力与能力。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看着手机,昨天晚上她给许厉之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心情不好,过几天回去再说这件事情,让他们不用担心,也不要来打扰她。许厉之没过几分钟就回复了,只有一个好字,简单却让人心安。 许厉之一直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好像在他的身后什么风雨都没有了一样,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平日里一直是一副温文尔雅,带着几分友好的微笑,言沐安总觉得那些柔和与温润之间夹杂着许多的疏远,以及一种微不可见的畏惧,还有一些她说不上来的东西。 言沐安脑子里闪过武轻轻说过的话“安安,你有没有觉得你哥哥身上有很不一样的地方。” “他身上好像有两种色彩,你看到的是一层淡到透明的颜色,纯粹又美好,但是在这后面隐藏着比夜还要浓烈的深色,像黑洞一样。” 浅色怎么可能成为深色的庇荫呢?言沐安摇了摇头,才回复了许厉之的信息。 “谢谢哥。” 言沐安来e镇没有带什么东西,在医院楼下随手买的杂志也已经看完了,网上讨论最多的是有粉丝说在机场见到了陆子煜的身影,言沐安觉得有些没意思,他还在λ国拍戏,怎么会出现在国内,索性关了手机,手肘放在床上,支着头看向陆辞桓。 男人依旧安静地沉睡着,外面的阳光像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耀眼得让人抽不回视线,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一种消失多年的满足感填充了胸膛。 她想,如果可以的话,王子不必吻醒睡美人,不必带他回到自己的城堡,就这样待在她的床边,一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沉浸在自己甜美的梦中,不会遇上国家的纷争,也不会有现世的烦恼,王子时不时地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回来,看到自己的公主很幸福,他就很幸福了。 这样才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以一个人的坚持开始,以永远的陪伴为结束,但不再是个童话了,童话总是会在最幸福的时刻结束,拒绝透露之后的琐碎与流离,小孩子才相信。 言沐安太沉浸于自己的想法之中,身后的医生连咳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几丝羞赧的神色,立马站了起来。 “还没有醒。” “嗯,但是烧已经退了。” 医生点了点头,做完例行的检查之后又交代了言沐安几句才离开病房,病房里又只剩下言沐安跟陆辞桓两个人,但是她总觉得,医生来过之后的病房,变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又说不明白哪里不一样。 饭盒里的粥已经凉了吧。算了,等他醒过来之后问他想吃什么自己再去买吧。言沐安一心想着陆辞桓醒过来,完全忘记了每次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自己都有多窘迫。 言沐安又坐了一会,经过昨天的折腾,精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没坐一会就趴在床边睡着了,听到冗长的呼吸声,陆辞桓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她露出一半的小脸上,鼻前的碎发随她的呼吸起起伏伏的,他小心地伸出手理好她的头发,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十分满足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总有好多的问题,是你不想知道答案却有忍不住想要问出口的,所以即使言沐安听不到,陆辞桓还是张口问她,不会有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却也弥补了自己少许的不甘。 昨天祁连各言沐安打完电话之后立即给陆辞桓发了一条短信:言小姐已经有您的号码了,总裁万事如意。陆辞桓虽然嘴上说了句多事,心里却隐隐期待了起来,他知道祁连的性子,肯定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言沐安,十分热情地拜托言沐安来照顾自己。她,会来么? 陆辞桓一连在咖啡厅等了几个小时,屏幕都没有亮过一次。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以为言沐安是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所以发了短信,点开却是一条通知类信息,他烦躁地拨通言沐安的电话,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切掉了电话。 她要是真的关心自己,就不会五年不回来,在国外也想尽办法躲开自己。 言沐安啊,一直都只想保护自己。 陆辞桓将攥在手心的牛奶糖全都丢到了垃圾桶,去了旁边的酒吧。 第二十三章: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言沐安觉得已经自己睡了许久,但是依旧很疲惫,趴在床边的姿势很累,脖子胳膊也有些僵,她挣扎着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睛,视线里出现一片被虚化的白色,微微抬起的小脑袋又重重地落下。 好累啊,再眯一会儿。她还这么想着,下一秒却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床被掀开的被子,悬在右上方的吊水瓶正滴落最后一滴药水。 他不要命了么,又到哪里去了?言沐安立马抽出自己的手机,因为焦急不小心将什么东西碰掉在地上,发出十分微弱的声响。言沐安无暇顾及,迅速地翻找陆辞桓的电话,无意间看到掉在地上的东西——一颗牛奶糖,糖看着也有些变形,糖纸已经有些发皱,扭在一起的两端也无力地松开,一看就是被放了好久。 “你没事吧,我不知道你不能吃甜的。” 记忆中的陆辞桓摇了摇头,揉着发皱的眉心,特别轻声地说了句没事,看着地上的糖果,眸子里有许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言沐安一直以为,陆辞桓不过是不喜欢吃糖,他呕吐的反应也不过就是单纯的厌恶。 事实总是跟人想的千差万别,他们都会自以为掌握了所有,编纂出一个与现实截然不同的,自以为合情合理的回答。 “我好像听说,小叔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吃糖被爷爷发现了,然后那天晚上,他就因为吃糖太多住进了医院,从此闻到浓一点的甜味都想吐。” “可是你小叔不像是这么贪吃的人啊。” 言沐安知道,陆辞桓当然不是,即使是小时候也不是贪吃的人,他只是,不能有喜欢的东西罢了。 “言小姐应该知道,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不能存在任何的软肋,不然他就会死的比任何人都要难看。你只是希望辞桓跟你在一起,而我是真的希望我儿子,能有自己的成就,言小姐应该能理解我这个父亲的做法吧。” 所以陆辞桓吃的糖,他养的宠物,他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一切一切要么被那个人亲手毁掉,要么都变成陆辞桓再也没有办法去喜欢的,不敢再接触的。 她不敢想象,那个人怎么能残忍到逼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吃完一桌子的糖,吃到他呕吐,吃到住院,怎么忍心允许他养宠物,却在关系最好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杀掉他的宠物,做成他一周的餐饭;又怎么能无耻到,用最肮脏的手段,亲手粉碎他萌生的对感情一点点的向往。 言沐安泪水早就涌了出来,她一只手捏着发酸的鼻子,掉在地上的奶糖在视线中出现了许多的幻影,她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看着手上发亮的拨号页面,却失去了刚才不管不顾的坚定。 不能再继续了……她摇着头跌坐在病床上,视线依旧放在地上的那颗糖上面,她做不了什么,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言沐安抓起包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害怕起来,她要拼命地跑,要跑的远远地才能躲开这些让她畏惧,让她无力地东西。 她跑得很快,耳边的风声很大,言沐安还抽着鼻子,在拐弯处猛地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自己却因为言沐安带来的冲力踉跄着退了几步。 “对不起。”言沐安就要逃开,一下被人攥住了手腕。 “怎么了?”言沐安的手腕又滑又细,陆辞桓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又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又怕自己松手了她就会消失。 言沐安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有些无措地看着陆辞桓,抿着唇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陆辞桓心里一动,将人抱在了怀里,柔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却因为他的这句话再也忍受不住低低地哭了起来,陆辞桓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怀里的人将鼻子眼泪全都抹在他的身上。 “陆辞桓,对不起。” 陆辞桓浑身一僵,唇角泛起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对不起干扰了你正常的生活,对不起我的不自量力带给你这么大的痛苦,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他从前就一直觉得,言沐安把所有的事情想得很简单,简单到只有想做的和不想做的,做错了就放弃,做对了就继续,所以她总是开始得这么轻易,结束得也这么干脆,然后将所有的错误都埋在几句对不起里面。 对不起一直都是在最错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她还是不知道,这三个字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平白地让人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所有的一切,都湮没在这三个字里面,说完之后,所有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好像没发生一样,而自己却可笑地抓住所有的细节不放,像个滑稽的小丑。 陆辞桓松开了手,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他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手轻轻颤了一下,有些艰难地下楼离开了医院。 “十分钟,你知道我在哪里。”陆辞桓打完电话,回头看了一眼纯白色的医院。他刚刚还想着,初春万物都是新的,兴许所有的事情都能萌生出些许希望。 终于只是他的想想。 言沐安看着陆辞桓开的背影,忍不住蹲在地上压抑地哭了起来。医院里发生过太多这样的场景,旁边的人匆匆从她身边经过,谁都没有去打搅她的安静。 过了许久,言沐安才站起来,顶着红肿的眼睛,飞快地跑回了病房。病房已经被清洁阿姨打扫干净了,她低着头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颗牛奶糖。 她再也找不到留给自己的糖了。 “诶,小姑娘,今天就带你男朋友出院,不是挺严重的么,怎么不在医院住两天。” 言沐安低着头,捏着手里的包,声音沙哑:“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们两个结婚挺早的。”阿姨已经把最后的地方清理完了,她才揉着完了许久的腰,正好看见言沐安红着眼睛摇头,心下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正要开口安慰几句,言沐安对她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转身出门了。 “这是,两口子吵架了?”她摇了摇头,算了别人的生活自己管这么多做啥,还是想想自己喽,她推着卫生清扫的工具,揉着还有些酸痛的腰转向下一个病房。 第二十四章:我写了一首与你有关的诗,一字字删去重写,还是一样的词句 “扣扣扣……”一阵敲门声将言沐安从睡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来,揉了揉跳动加快的心脏,外面的天还没有亮,言沐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五点半。 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门缝中看到那张精致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容,惊讶地就要叫出他的名字,他立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有些小心地看了看四周。 “让我进去。”他扬了扬手上的纸袋,对着言沐安露出一个爽朗地微笑,言沐安打开门,十分不客气地接过纸袋,里面装着一份十分精美的小蛋糕,隔着包装就能闻到甜甜的香味,她深吸了一口清香,满足的喟叹一声。 “还是你……”她刚抬起头就撞上对面的人略带审视的眼眸,言沐安讪讪地将视线偏向别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子煜的故意将声音压低,伪装出几丝的生冷,言沐安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看了陆子煜一眼,没有妆容的遮挡,俊朗的面容更显出几分生机和阳光,不分昼夜高负荷的工作丝毫没有带给他任何的影响,皮肤依旧细致满是青春的光泽,她忽然都有些嫉妒起来。 陆子煜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得啧了一声:“干嘛,看傻了。” “是啊是啊。”言沐安立即狗腿地接上,“你本人比电视上帅多了。” 他不屑地偏过脸,唇角还是不自觉地勾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你就不用总是重复了。” “是是是。”言沐安连连点头,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转而一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陆子煜听到她的问题,一张脸沉了下去,不由得又想起那个笑里藏刀的人。 “我妹妹在哪里,你们陆家的人,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清楚,他怎么会清楚,做错事的是那个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不能就因为那一个人,就把所有姓陆的都一棍子打死。 他跟那个人可不一样,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放开言沐安的手,只是…… 陆子煜揉了揉眉心,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把手,放到过自己的手心里。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言沐安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她才彻底从不清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那个,你别介意,我哥,他就是太担心我了。” “嗯。”陆子煜的手仍旧搭在眉心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知道,我没有怪他。” 虽然吃闭门羹很不爽,但是如果自己是许厉之,也会冷眼对跟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人,将他们全都排斥在她的生活之外,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护着她……陆子煜的手猛地一抖,立马将浮出来的想法按了下去。 不过好在,自己还是找到了她。 想到这,陆子煜的心情又明朗了起来,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看着言沐安:“乖,你自己玩一会,我睡个觉,一会一起去看看外婆。”说完径直走到言沐安的床边倒了上去,抓着被子蒙到脸上,摆出一副不要来打扰我的姿态。 言沐安咬了咬牙,大清早就被叫醒的怒气窜了上来,她拽着被子:“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把我叫醒,自己倒在我床上睡得安稳。” 陆子煜的声音已经带着浓重的睡意,被子也从手中松了几分:“我这五天都没睡到五个小时,你行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根本就听不到了,言沐安无奈地摇头,免不了有些心疼。 他现在应该很忙吧……为什么,还要赶回来。 “陆子煜。”言沐安轻柔地将被子从他手中拿出,仔细地给他盖好,“陆子煜,我能为你做什么?”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又蔓延开来,言沐安立即抽回自己的视线,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她看着那份包装精美的蛋糕,到e镇说短不短的路程,即使保护的很小心,蛋糕的一边也有些滑散,奶油糊在透明的包装盒上,形成一个浓重而又扭曲的图案。 言沐安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依旧平静的躺在那里,冗长的呼吸声微微可闻,她将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言沐安向来都觉得自己从未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就算是有也能找到各种理由搪塞,又装作所有的选择都很好的样子,平静坦然地继续着,谈论着,可是现在她真的找不到一句,能让自己相信的借口。 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啊,言沐安?她双臂抱紧自己。 就算离开,也没有解决任何事情,反而,将所有人的生活都搞得一团糟,爸爸,言沐谨,陆子煜,外婆,还有……妈妈。 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啊,言沐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事情都重来……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总会有人说如果一切都重来,就算重新拿到一张白纸,执笔的依旧是自己,最后还是走上死局。 不是因为执迷不悟,而是,自己始终都是自己。 还是,会想着要躲开。 第二十五章:她的心真的好小好小,小到都装不下他的名 “言沐安。”陆辞桓冷冷地看着她,手里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孩童,还有大滴大滴的鲜血从孩子的身上落下来,言沐安狠狠地捂着胸口,摇着头退后。 “不是,不是的。” “不是什么。”陆辞桓咬着牙,眼睛就像要喷出火一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可也是你的孩子。” 血色的小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睛,是一对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他阴测测地看向言沐安,张开的嘴还流着鲜血:“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不是。”言沐安拼命地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伤害你的,真的没有。” “晚了。”一大一小同时发出阴冷的声音,一步步向她靠近,那小孩从陆辞桓手上跳了下来,走在前面,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言沐安。 “妈妈,医院好冷,你来陪陪我吧。”言毕,周围刮起一阵黑风,夹带着沙砾重重地拍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言沐安没有再后退,眼睛里生生地流出了两行血泪:“言恒,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言恒,对不起。” 小孩原本纯白的眼眸变成了浓重的黑色,他轻轻笑了几声,像是被弃置许久突然被使用的机器,嘎吱嘎吱的刺耳:“那妈妈跟我一起死吧。”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死字,只有压制的粗重的气息,他一下跳到言沐安的脖颈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眼前的黑色慢慢褪去,被一层浓重地鲜血所包裹,言沐安看到陆辞桓站在鲜血的瀑布之上,抱着胸看着她,同高高在上的王者看着不知轻重的蝼蚁,脖颈上的人慢慢消失,好像再次融到她骨血之中一样,她重重地倒下,不停不停地下坠。 眼前的红色慢慢变淡,最终消失不见,身边烟雾缭绕,她依旧不停地下坠,周围没有任何可以供依托的地方,忽然听到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言沐安猛地睁开眼睛,她直立在半空中,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姑娘,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言沐安就是知道,这是她的女儿,言忆。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惹得她又咯咯笑了几声:“妈妈,妈妈。” 言沐安抱着她,刚才的痛苦心酸一瞬间就被怀里软糯糯的小姑娘填的满满的:“言忆,言忆。” “妈妈。”小女孩轻巧地从她怀里出来,飘到与她同等的高度,她白皙的脸被血红色溶蚀,露出森白的头骨,夹着翻出的血肉,言沐安吓得倒在地上。 “沐沐?” “妈妈,我是言恒啊。”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将周围的白雾劈出一道黑色的伤痕,“你不记得我么。” “沐沐,沐沐呢,沐沐呢。”言沐安四处寻找,血水哗啦啦地从天上落下,淋了言沐安一身,陆辞桓踩在被染红的云朵上,手上提溜着在挣扎地言忆。 “妈妈,妈妈救我,妈妈。” “这是……”陆辞桓看了眼言忆,随即冷冷地看着言沐安,一步步逼近她,“她是谁。” “她……她是我女儿。”言沐安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就好像忘记了要怎么伸手,怎么挣扎,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陆辞桓挑眉哦了一声:“是么。”他忽然松手,一声凄厉的妈妈响彻云霄,言沐安眼睁睁地看着言忆从云端掉下去,泪水布满了面颊,她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周围的一切忽然消失,言沐安跪在一根粗壮的铁丝上,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言忆,言忆……陆辞桓……”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不停地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言沐安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愣愣地看着前方,还没有从梦中的余悸中恢复过来。 “沐安。”陆子煜刚站起来,又慢慢地坐下,“怎么了,是……”是梦到他了么…… 言沐安狠狠抹掉了眼泪,揉了揉脸颊,摇头:“没事,我就是做噩梦了,没什么。” 太阳应该已经升得很高了,被厚重的蓝色的窗帘挡在外面,也带着些蓝色的光亮。 “我去洗漱了。”言沐安掀开被子从床的另一边下去,重量才放到双腿上,腿忽然一软又重重地坐到了床上,她揉了揉已经很杂乱的头发,没有见到身后的人紧握的双拳和晦暗的眼眸。 言沐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站起来走进了洗手间,克制地关上门,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倚着门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医生,我的孩……” “你还年轻,好好养好身体,以后还有机会的。” “他……” 言沐安捂着自己的肚子,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耳边响起那个护士的话。 “是个男孩子,已经成型了,只是可惜了。不过还好妈妈没事。” 言沐安紧紧抱着自己,压抑着的哽咽还是从喉咙中溢出。 对不起,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会突然出现酒驾的车辆,不知道…… 要是,要是她没有一时兴起选那条偏僻的路,没有想着出门,就不会遇上,就不会撞上,她的孩子也就不会…… 都是因为她,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都是因为她! “沐安,沐安。”陆子煜敲门敲得很重,脊背后的门也在不停地振动。 “怎么了。”她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揉进洗手间哗哗的水声,更多了些脆弱,像被拉到极致的发丝。 陆子煜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安和失落:“你,没事吧。” “没事,我真的没事。” “那……”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想说的话乱糟糟地堆在脑海中,他理不出开端,结束,烦躁地转过身。 桌上的蛋糕被端正地摆在桌子的中间,依旧还是昨天的样子,只是那淡淡香味却有些旧了,没有办法再让已经麻木的情绪兴奋起来。 她的心真的好小好小,小到除了他,真的谁都装不下了…… 言沐安,五年了,都不够你忘记他么? 第二十六章:我们总以为岁月匆匆过去无声息,不想她已改变你我往昔的模样 言沐安在洗手间磨蹭了好久,直到自己的面容看起来还算是正常之后,才迟迟打开门。陆子煜正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眉心上,长如羽翼的睫毛低垂着,遮挡住平日里灿然温暖的眼睛,唇角绷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事情。 她伸手在陆子煜的眼前晃了晃,他才缓缓抬头,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身边飞舞的微尘都成为衬托他的金色的背景,有什么隐晦的情绪从他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言沐安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陆子煜想的问题,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在想什么?”言沐安安静地坐在他对面,视线依旧落在昨天晚上的蛋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从前一样,干脆粗暴地将漂亮的包装撕开。 “没什么。”他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的,撕开包装的声音在静默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突兀,被震动的分子一层一层地传递到外围,像击碎一块镜子一样,击碎了当前的沉寂。陆子煜忍不住啧了一声。 “你就不能斯文点么?” 言沐安摇摇头,将扯的乱七八糟的包装盒一把都塞到袋子里,手指上沾上了点糊在包装上的奶油,她含在口中,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叹:“阿姨的手艺又增进了不少,太美味了。” “什么阿姨,这是我做的,叫叔叔。”说着还揉了一把言沐安的头发,原本整齐的长发又恢复了刚起床时的凌乱和蓬松,言沐安一把打开他的手。 “哦,我就是客气一下,其实跟阿姨做的比起来差远了。” “差远了你还吃,拿来。” “不不不。”言沐安立即把蛋糕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你好不容易孝敬我一次,再难吃我也不会嫌弃的。”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长辈。” 她低头品尝着蛋糕,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看你这样子,想要什么着调的长辈,有我你就知足吧。” 陆子煜也没有继续同她争执,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周围的一切在眼中都被虚化,只有他一个清晰的身影,正低着头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地跟甜食较量,脸上一直洋溢着极浅极淡的温柔和满足。 他大一的时候认识的言沐安,见到过她许多常人都见不到的样子,孩子气的样子,带着野性的样子,倔强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每个样子的言沐安都这么独特让人着迷,但是每个样子的言沐安又都是这么浅浅淡淡的,好像所有样子的她,都是一张薄薄的修饰,她依旧是常人眼中柔和清冷的样子,只不过在他面前带了一张微笑的面皮。 他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复杂,不自觉地去想其他的事情,在陆辞桓面前的言沐安又是什么样子的,孩子气的,乖顺的,甜美的……是不是那些情绪也都是淡淡地像浮在表面的波纹,水面下也是波澜不惊的深沉和疏远。陆子煜不由得想起言沐安第一次提及他的时候的样子。 “你叔叔……他,他很”她皱着眉头,像是找不到什么贴切的形容词,言沐安口才和词汇向来都很好,但是一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又同一个不会说话的幼童一样,只会不停地重复一些,好,漂亮之类最普通但却也是最具有形容性的词汇,她想了半天,眼睛发亮吐出来两个字,“可爱。” 当时言沐安的眼睛比往常都要明亮许多,弯弯的甚至比头顶的新月还要皎洁,那时候的他一直纠结在“可爱”这个词汇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她视线中的向往与一种勇气。 陆子煜从前一只不明白,言沐安为什么会把如此袖珍温柔的形容词冠到陆辞桓的身上,陆辞桓向来不苟言笑,对人就算是家人也带着几分疏远,做事也十分雷厉风行,干脆利落,他一只觉得陆辞桓像是一只沉默的猛兽,怎么样都与可爱无关。 是他太不了解言沐安的想法了,一直到她离开后的一两年,当时他在拍一个有关校园的电视剧,道具组准备了一本高中的语文教材,翻开的第一页注释旁还有手写的小小的注释—— 可:能够,值得。 陆子煜才明白那个词根本就不是去形容陆辞桓的,或者说,那个词,是形容陆辞桓,对她来说是什么样子的,可爱,可爱…… 在她第一次见到他,言沐安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他太愚笨了,不知道她小小的心思,等到事情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他才后知后觉。 陆辞桓怎么会是值得爱的人,怎么会是她能爱的人,一个不懂得什么是爱,不懂得怎么去爱的人,怎么能是让言沐安去付出的人。 “陆子煜,陆子煜。” 陆子煜揉了揉眉心,再次将焦点放在言沐安的身上:“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他想了想,露出惆怅的表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瞒着经纪人偷偷跑出来的,你也知道武轻轻的脾气,我难免担心自己的明天啊。” “轻轻?她怎么会成为你的经纪人的?” “你不知道么?武轻轻大三的时候找了份助理的工作,后来因为各种的机缘巧合,成为了一个小明星的经纪人,取得了不小的成绩,然后她就在圈子里名声大噪,之后又因为多种原因,被指派给我了。” 言沐安依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不是……” “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轻轻,本科的时候,特别不喜欢这些的。” 陆子煜也愣了一下,他在大学的时候跟武轻轻的接触也不算是多,只能从尚妤和言沐安的只言片语中大致画出她潦草的形象,她们口中的她,好像是一个不喜欢说话很沉溺于自己小世界的一个小姑娘,只是跟武轻轻接触之后,他见多了她左右逢源,把酒相谈的样子,已然将那个朦胧的印象丢到了一边。 她们口中的武轻轻,和自己认识的武轻轻……真的并不像是同一个人。 “没事。”言沐安摆了摆手,“那你快回去吧,别给轻轻找麻烦。” “言沐安,你真是……”陆子煜有一种有气没地方撒的无力感,“真是不识好歹。” 第二十七章:亲爱的,请别再提及,现在的故事还要继续 言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厚的温度传到手心,言沐安才真的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薄的少年,经历的不断打磨,宽厚了他的肩膀,即使是浅浅的触碰也能感受到他的力量与成熟。言沐安愣了一下,随即又勾起了唇角:“好了好了,那,作为补偿,我带你这个大门不出的大少爷,逛逛这个小村镇怎么样?” 陆辞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会反悔一样:“那我们现在就走。” “哎呀,我有不会反悔,你就不能先松开我么?” “你言而无信的事情不够多么?”状似开玩笑一般的语气,两个人却同时沉默了下来,气愤一时显得有些尴尬,言沐安抽了抽手,轻巧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陆子煜看着空了的手,依旧还保持着言沐安挣开的样子,他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插到裤兜。 “额,你,我先去收拾收拾。”陆子煜步伐有些乱,走出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桌腿。 言沐安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敷衍地将床收拾了一下,又挑了一件轻薄的外套套上,拿上陆子煜搭在椅子上外套,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陆子煜。 陆子煜一打开门就见到整装待发的言沐安,急切又乖巧,像是等着被父母领去游乐园的小孩,又像是,一只等着被主人出去溜的小狗,陆子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外套。 “走吧,小狗狗,我带你出去溜一圈。” “陆子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就要挤进洗手间去照个镜子,被陆子煜一把揽着推出了酒店房间的门。 “够好看的了,不用照了,我都快饿死了,赶快先带我去吃饭。” “饿死你算了,就当是为民除害。” “在我早饭里面下毒我可能死得更快些,好了,别闹了,收起你的狗脾气啊,乖。” 言沐安恨不得咬他一口:“你才是狗,你全家就你一个狗。” “公狗和母狗,怪不得我们能咬起来。” “陆子煜,作为公众人物了,你能要点脸不?” 陆子煜笑了笑:“现在是下班时间,脸一直带着累了,你多带一张脸吧,正好你脸皮厚,不嫌闷。”说着还捏了一把言沐安的脸,心情大好地大步向前走,留下被气得要跳脚的言沐安。 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了一家面馆,陆辞桓皱着眉头,看了眼旁边的一家早餐店:“吃,面?” 言沐安点点头:“不然呢,你想吃什么?真想吃狗粮?” “你确定,这是你觉得最好吃的地方?”陆子煜小心试探地问了她依据,实现一直放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生怕错过一丝一毫流露出的情绪。 这真的是你最喜欢的么?他的心也微微一提,见到言沐安的实现有些不自然地偏向其他的地方,在“阳光早餐店”的招牌上停了一会,又有些狼狈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我知道了。”陆子煜宽慰一笑,扶着她的肩膀就要把人带到面馆去,“那我们……” “不是。”她停住脚步摇头,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陆子煜,“根本就没有最好吃的东西,火候,调料,食材都是可以复制重复的,分出优良中下的标准大多不是他们的味道,陆子煜……”言沐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们,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我也不希望,那些过去的,本就该忘记的事情,还这么顽固地横亘在我们之间。” “沐安。” 言沐安抬起头,眸中还带着些祈求:“我小时候被妈妈带到了这里,跟外婆在一起生活,度过了我最开心,最没有顾虑的童年,就像我的象牙塔一样。子煜,就算忘不掉,能先假装它不存在,好么?” 陆子煜伸手抱紧言沐安:“沐安,我只是害怕。”害怕她真的一直不愿意走出来,害怕她永远在原地转圈,不回头,不前进,守着已经枯死的,本就不可能会生存的朽木。 “陆子煜。”言沐安也抱着他,勾着唇角,“我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真的,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饿了么,这家店的厨师前几天才从隔壁县城偷师回来,做得特别好吃,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他点点头:“好,我相信你。走吧,走吧,你一说,我更饿了。” “你才像是个吃货,吃货狗。” 两个人又像什么事都没有,打闹着进了面馆,将刚才思绪重重地丢在身后。 言沐安因为已经自己一个人独享了一份蛋糕,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就点了了陆子煜的一份,但是当面被端上来的时候,言沐安就后悔了,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哀怨地看着陆子煜在大快朵颐。 言沐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有些疑惑地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之后猛地想起早上做的梦,立马按了接通键。 “沐……”她还没叫完她的名字,那边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压抑了许久,在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瞬一下爆发,言沐安也不由得慌了,“你怎么沐沐,妈妈在这里,别哭了,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了?” “呜……麻……”她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你先把手机递给朝叔叔。”言沐安起身走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沐沐把手机先给朝叔叔好不好。” “不要……不。”说着她又哭了起来,言沐安心里干着急却没有一点办法,她压低声音柔声劝着自己的女儿。 “沐沐,乖,妈妈很快就回去了,没事的。” “沐沐别哭了,你看你妈妈不是好好的么。”话筒的那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也在不断地安抚着言忆,她才哭的没有刚才那么凶了,但依旧哽咽着。 “沐沐,让叔叔跟妈妈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妈妈要担心的,你也不想你妈妈这么忙还要为你的事情担心对不对。”朝季涵循循善诱,才将手机从言忆的小手里面接过。 言沐安立马问道:“怎么了?” “作恶梦了,哭着闹着要妈妈。” 言沐安看了眼店里的时间,已经十点了,那边现在应该才凌晨四点:“麻烦你了。” “没事,你们再说会吧。”朝季涵又把手机还给了言忆,她依旧一抽一抽的,泪水还不停地落下。 “好了,沐沐,没事了,只是在做梦而已,梦里的都是假的。” “可系……”言忆又抽搭了一会儿,“沐沐梦到粑粑,梦到粑粑被关在医院里,那些蜀黍都好凶,粑粑好疼,好冷,可系他们还是不给粑粑松开绳子,麻麻,粑粑,我想要粑粑。” 言沐安瞳孔猛地一缩,她心里一疼,嘴唇颤抖着却也只能露出一个无奈无力地微笑:“沐沐,爸爸特别厉害的,他不会被人捆住的,你只是在做梦。” “可系麻麻。” “沐沐。”朝季涵沉默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沐沐,你妈妈……”他低声对言忆说了几句话,言沐安聚精会神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有轻微的气流声一颤一颤的。 许久,朝季涵才再次开口:“没事了,你忙吧,沐沐有我照顾。” “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朝季涵沉吟了一会,“算了,等晚上再跟你说吧。” “嗯,好。” 第二十八章:零是一个多么漂亮的数字,充满了生机和希望,可以有一样的期许 言沐安深吸了一口气,攥着手机回到了陆子煜的对面,他已经吃好了,两根筷子齐齐地摆在一边,低着头看着泛着油光的筷尖。 “你吃好了,那我们走吧。” “沐安,你在国外……”他的手微微捏紧,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过得还好么?” 言沐安视线看向别处,随即又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十指纠缠在一起,骨节用力地夹着骨节。 在,国外过得怎么样?言沐安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想过,要是自己的父亲问的话,她就回答,恩都不错,许厉之问的话就说,一切都挺好的,对言沐谨说,我当然还不错啦,对许晚琴说啊,我过得很好…… 他们都没问,她还庆幸不用刻意地敷衍过去,不用面对那藏不住的心疼也好不理解也好的眼神,她自己也不会因此再去想,再去想原来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啊,原来他们都在家里,是自己一个人在别的地方。言沐安以为真的就能这么过去了,她都忘记了自己设想的话,忘记了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没想到,最不愿意面对的又被意料之外的人这样不可预料地提及。 怎么样?他们希望她怎么回答,好还是不好,开心还是不开心?她一直不明白这种询问有什么意义,她的过去回答好与不好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事情都过去了,她再怎么回答也改变不了,改变不了从前,也不会因为这个轻飘飘的回答改变未来的什么。 就算在国外不好,那些事所有的选择当中最好的了…… 言沐安松开手,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电话里……”陆子煜有些害怕,一个想法坚定顽固的扎根在他的脑海中,他努力地寻找这个想法不成立的理由,大的小的,逻辑上的时间上的,可是那个想法就像是黑洞一样,吞噬他所有的借口,嘲笑他的滑稽。 不会的,对吧。陆子煜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抬起头紧紧地看着言沐安,她垂下的头发微微飘动着,眼前的女生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遥远,他看了看自己手中自以为的救命稻草,定神却发现不过是一缕还未散尽的轻烟。 “是我的女儿,言忆。”陆子煜听到她的话,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不停的响着她的声音。她说,那个小姑娘是她的女儿,言忆,是她的女儿。 怎么会是她的女儿呢?她怎么会有孩子,他怎么会跟她有孩子。 “沐安,是小叔的?” 言沐安并不觉得对陆子煜有什么好隐瞒的,她靠在椅背上,想到自己家的小公主,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真切的幸福的微笑:“不是,是我的孩子,跟谁都没有关系。” 陆子煜心像被揪着一样,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她。他没有办法想象,言沐安这么一个一直被宠溺着的照顾着的公主,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异国他乡生活下去,一下就是五年……他也没有办法想象,要是,要是陆小叔知道这件事情,他是不是还能跟言沐安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她怎么样?” “言忆么,她很听话,特别懂事,也很会照顾人。”言沐安说着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还有些古灵精怪的,就是跟着我,委屈她了。” “是么,那很好,很好。” 言沐安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看向陆子煜:“说起来言忆还特别喜欢你呢,怎么样陆大明星,介不介意给我几张亲笔签名吧。” 陆子煜依然没有从自己复杂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却在下一秒,手背上传来轻柔温暖的触觉,他的手都微微一颤,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一双手,她的手依旧白皙,却不如以往的细嫩,右手中指上的茧子更加的突出,看着厚重又笨拙。 言沐安,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倔强的不要任何人的帮助,为什么不,联系他……“陆子煜,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所以什么结果都应该是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好的,坏的都一样。其实,我在国外过得不好,真的一点都不好。”言沐安又坐好在位置上,“但是我真的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我没有什么能不知足的地方。” “你,还要回去?” 她点点头:“我会跟你保持联系的,也请你帮我护住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陆子煜觉得,自己应该是很不愿意言沐安离开的,他应该希望言沐安留下,留在这座城市,留在自己的视线里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说离开,自己竟然会觉得开心,她离开了,是不是真的就意味着,跟过去彻底地划开界限,是不是意味着,都可以从新开始,他跟她是零,自己跟她也是零。 言沐安,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手,不会再让他靠近你一步。 他挑了挑眉:“你威胁我啊。” “是啊,威胁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威胁。” “那得看你今天的表现,今天的饭钱先付了吧。” “得嘞。” 第二十九章:我对生活向来虔诚,或许一切会成为我希望的模样 言沐安的祖父母都是独生子女,在村里本就没有什么亲属,再加上她小时候就离开,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认识她,她认识的人几乎就没有几个,言沐安只能靠着小时候残留的点滴的印象,带陆子煜去了几个自己小时候常去的地方。 镇子一直没有什么变化,正是这种稳定与恬静倒显得处处都是景色,即使在路上,那种纯粹的乡野也值得驻步观赏。所以言沐安的导游,也算得上是合格,眼前虽然没有惊艳,却也是满满的平静。 陆子煜索性也在言沐安的酒店住下,两个人一连在e镇带了十天,十天轻松的生活就像是在蒸桑拿一样,除去了一身的疲惫和铅华,惬意宁静,觉得时间真的就静止在了这段时间,不会去想过去,不会去担心将来,等到时间够了,再穿上一身的伪装,出门又落上了满身的浮沉。 他们的桑拿真的要说结束了。 言沐安看着跳动的屏幕,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了挂断。她已经想好了明天回去,现在任何一句多余的话,让她多玩一会也好,让她早点回去也罢,都会干扰她告别的心情。 “不想回去?” 言沐安关了机,摇头:“只是觉得,在这个地方自己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打扰,最后一天了,肯定还是要没有任何杂念。” “这么虔诚。” 言沐安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调侃,一本正经地说:“我对生活向来这么虔诚。” 陆子煜笑了笑,打开一罐啤酒递到言沐安面前,又给自己打开了一罐:“说真的,我是真不想回去。”陆子煜视线一直落在言沐安身上,见她皱着眉头咽下一大口啤酒,出了口气又咽下一大口,每次喝的时候脸颊都鼓鼓的,咽下去发出咕咚的声音。 有些东西,需要大口大口的酒才能从喉咙中冲下去,陆子煜仰头也喝了一大口,胸腔还是有些拥堵。 明天到底会是什么样的。陆子煜靠在椅子上,偏头对上言沐安的眸子,是一样的迷茫和淡淡的畏惧。 她也害怕么?她害怕什么。陆子煜手中的啤酒已经见底了,他又打开了一罐,从前他一直觉得,一个人会无措,会觉得无所适从是因为不知道要什么。可是为什么他这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也会这么,不知所措。 “沐安。” 言沐安手里的空易拉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直接搂住陆子煜,明明已经这么用力地压制,泪水还是从眼角泄了出来。 陆子煜闭上眼睛,手轻轻拍着言沐安的背:“没事了沐安,最难过的时候不是都过去了么?再也不会比之前差了,对不对?” 言沐安咬着唇没有说话,靠着他的胸膛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子煜本来想说,明天会好起来的,有多少人逼着自己相信,明天会好起来的,然后抹掉自己的眼泪,勉强打起精神,最后被明天再一次打到泥潭里面。 谁能知道明天会不会比今天好,陆辞桓才觉得这句话有多不负责任,明天不一定会比今天好,不要傻乎乎地冲上去,但明天绝对不会是最差的,所以不要惨兮兮地停下来。 “沐安,依靠我一点点好吗?”哪怕就只有一点点,他也会拼力地利用这一点点的依靠,做他能为她做的所有事情。 “你的戏还没有拍完吧。” “……” “我跟言忆都很期待你的新剧。子煜,你已经做了很多了,真的。” 陆子煜还要说什么,空气中铃声乍响。 “爷爷,那孙砸给您来电话了,您赏个脸接一下。爷爷……”房间中所以的伤感的氛围荡然无存,言沐安也坐好,笑了笑。 陆子煜像一个大男孩一样挠了挠头:“你哥这么欺负我,我肯定得从其他地方找点回来。”他按了挂断,“太扫兴了。” “我哥为什么会找你。” 陆子煜看了眼已经黑掉的屏幕:“谁知道许厉之天天都在想什么。” 言沐安点了点头,不做声,陆子煜刚要把手机放回去又跳进来了一条短信,他瞳孔猛地一缩,看向言沐安。 言沐安心有灵犀地抬头,对上他的瞳孔,心里也微微一震。 “言叔叔,在急救。” 第三十章:你看呐,我们都不过是不能自己的扁舟,无论起伏方向 言沐安听到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从容地站起来拿过自己的外套,手一抖掉在了地上,反反复复三四次,陆子煜直接拿了起来,搂着言沐安。 “沐安,不会有事的。” 言沐安想附和他,嗓子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陆子煜叹了口气,将失魂落魄的言沐安安置在椅子上,对着电话安排了几句,将衣服给她套好,拉着她的手去了火车站,还好,两个人还赶得上最后一班火车。 “会没事的,对吧?” 陆子煜放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对,不会有事的,言叔叔怎么舍得这么早离开你。” 言沐安点了点头,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干涩的眼窝又湿润了起来,呼吸也有些不顺畅。她看向窗外,火车的车窗被清理得很干净,毫不费力地看清外面的夜景,澄澈的夜空渐渐跟不上列车的疾驰被丢在了后面,眼前又逐渐被一片朦胧不明的夜景代替。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车窗上,冰凉的触觉传到额头,言沐安慢慢地闭上眼睛。 到底什么时候,寒风才能停下来,她,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坚韧地,不被任何波浪拍打得起起伏伏。 妈,我真的好累啊,陆辞桓,我很累啊。 等到了市区已经是凌晨两点,陆子煜从下车之后就不敢放开言沐安的手,带着她快步到了出站口,他见到熟悉的车辆前的身影,脚步一滞,车前的中年男人也抬起头,有些埋怨地看了陆子煜一眼,随即又恢复了和善的目光。 “……爸。” 他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而是对着言沐安笑了笑:“安安,回来了。” 陆子煜感觉到言沐安的手一僵,指尖也变得有些冰凉,右脚小心地往后移了移:“陆二叔。” “诶,你哥马上就来了,我先带这小子回家。” 言沐安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对不起,陆二叔。” “安安你别多想,就是这小子妈妈太想他了,我先带他回去。”陆谌又瞪了陆子煜一眼,“正好,厉之也到了,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 许厉之已经从车上下来,走到言沐安身边,对陆谌点了点头:“安安。” “陆二叔再见,子煜,再见。” 陆子煜看见言沐安低着头跟在许厉之的旁边,肚子里就多了一股莫名的火气:“爸。” “都几点了,你还想闹腾我?上车。” “我不回去。” “不回去那你去哪?去医院?去医院你能做什么,你除了能给我添乱还能做什么。”陆谌推了陆子煜一把,自己走到了驾驶座上,陆子煜扭头,就看到许厉之的车发动离开,只好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冷着脸。 陆谌在观后镜看了陆子煜好几眼,无奈地笑了两声。 “还跟你老子生气呢。” “爸,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沐安。” “诶诶诶,谁说我不喜欢言沐安的,我可稀罕那姑娘了,人长得又好看,脾气还好,我要是年轻几十岁哪还有你的事情。” 陆子煜无语:“爸,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陆谌才收起自己玩世不恭的语气,沉沉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喜欢安安,是爸爸知道你们不合适。” 如果不是在车厢里,陆子煜一定噌地一下就站起来质问他了,不合适,当初都觉得小叔跟言沐安合适可是后来呢? 合适或不合适,都是他们旁观者,不考虑当事人那些自己的琐事判断,就用这个去阻碍自己,未免也太草率了。 应该是他们自己明白合适与否,然后选择放弃与否。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陆谌打开了音乐,是陆子煜最近新出的单曲,低低的声音缠绕着满满的眷恋,陆子煜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子煜……”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劝得我头疼,改天再说先说说你从片场偷溜回来的事情,武轻轻那小姑娘都把电话打我手机上了。” “……这个,我妈这个点还没睡啊。” 第三十一章:是意外还是故意,是离开还是放弃 “爸,怎么样了?” 许厉之动作流畅地启动车辆:“手术还算是成功,言叔叔也已经醒过来了,就是一醒过来一直要求见你。” 言沐安这才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厉之余光时刻注意着言沐安,见到她放松下来的样子,自己也感到一种少有的轻松,他踩油门的脚也微微有些放松。车厢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言沐安脸上的绒毛,柔和了灯光的色彩,散发着一层幽微又耀眼的,让人没有办法移开视线的光芒。 她一直像是皎皎的满月,拥有最为柔和和眷恋的光亮。 他手不自觉地捏紧方向盘,脚下很小心,很小心地收回自己的力气,害怕自己开得太慢引起言沐安的怀疑,又害怕这样独处的时光,这么快速地流去。 医院巨大的led的字还是冲进了他的眼眸,猩红的触手在空气中伸开一片,狠狠地抓着他的瞳孔。许厉之的手松了松,车辆稳稳地进了医院。 言浩依旧在先前的病房,言沐安在门口停了一会,抬眸收到许厉之安慰的眼神,才点了点头,走进了病房。 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言浩瘦了许多,被子下的啤酒肚已经消失,脸上的轮廓也越发的清晰,他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外面的等依旧很亮,室内的灯光也很亮,看到的只有隐隐约约好像不存在的月夜,以及清楚的苍老的自己。 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瘦弱的身影,锋利的节能灯忽然柔和了起来,言浩十分费力地转过头来,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女儿。 言浩还没有开口,就觉得眼睛湿润了起来,他张了张口,却不能熟练地叫出自己女儿的名字,言沐安握着他的手,低头轻轻地吻了吻:“爸,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回来了,她不走了。言沐安的手拂过言浩手上的沟壑,她真是傻,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放弃这么多东西,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兄弟,朋友,她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个城市里面,她一开始就选择错了。 她怎么能为了一个陆辞桓,让这么多人难过,为陆辞桓流离失所,为他放弃自己的生活…… 她只是不能再喜欢他了,她还有这么多要喜欢的人,还有这么长的跟这座城市友好相处的时间,爸爸已经老了,哥哥和弟弟都长大了,陆子煜他们也这么努力地走回她的生活…… 陆辞桓,我不要再为你而活了。 言沐安觉得有一只粗糙的手,颤巍巍地拂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她握住那只手:“爸,我不走了。” 言浩浑浊的眼睛发亮,他看着言沐安,嘴巴艰难地开合着:“好,好……好。” 门外的许厉之听到言沐安的话也忍不住勾起一个微笑,他将门缝关上,低着头靠在门板上。 安安回来了,她不走了,不走了,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许厉之抬起头,瞳孔中却又多了些许的无措,他看着墙上的瓷砖许久,才笑了两声。 什么叫庸人自扰,原来就是他这样的。 他摆摆手,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喂。” “喂,许总,武小姐出事了。” “她现在在哪?” “在机场旁边的医院。” 许厉之皱着眉头松了松领带,步子迈得急促:“我马上到。” 这个武轻轻,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他厌恶的想着,车辆在路上狂飙了起来,很快就到了机场旁边的医院,到了急救室前,就见到了紧张地等在外面的许格。 “什么情况?” 许格犹豫了一会,看到许厉之渐渐冷下去的面容,一狠心闭着眼睛飞速地说了出来:“武小姐流产了。” 许厉之手一抖,一把抓住许格的领子,将人摁在墙上,冷厉从瞳孔中迸出,他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你再说一遍。” “许,许总。”许格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总裁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许格飞快地否认:“不,我,我也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许厉之一把松开他,烦躁地在楼道里走了几个来回,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许格。 “原因?” 许格低着头:“是,武小姐下楼太急,不小心,摔了下来。” 不小心摔了下来,许厉之冷冷一笑,还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个死女人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么,还这么大大咧咧,还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许格忽然觉得身边的温度又降了许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旁边靠了靠尽量远离许厉之。 急救室的门打开,许格才松了口气,许厉之一个大步就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大人还好,需要静养。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 许厉之呆愣地点点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胸腔中的某个地方就像被人攥住了一样,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呼吸,思考,眼前也是被虚化的白色,茫茫地白色,等到视线清晰之后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病床前,武轻轻没有了平日里的活力,苍白地躺在自己的面前。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理了理。因为繁重的工作,武轻轻的额头上总会有小小的痘痘,摩擦过许厉之的指尖,他心里忽然就有些心疼了。 武轻轻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做什么都很努力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她不敢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她做不成的事情。 她将真正的自己,那个渴望依靠的,渴望他人照顾陪伴的自己狠狠地甩在后面,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疯狂地压制自己,强迫自己相信,她很强大,她谁都不需要,她能做成很多的事情…… 所有人几乎都相信了,连他也信了,可是看到武轻轻这样没有一点生气地躺在这,他才想起来,她一直都是一个脆弱的需要人呵护的女孩子。 武轻轻忽然睁开了眼睛,许厉之的手一僵,又十分镇定地收了回来,对上那双固执地眼睛,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你……” “孩子……没有了吧。”武轻轻声音哑着问他,许厉之眼睛划过不忍,正准备开口安慰她,却听到了武轻轻无所谓的笑声。 “省的约医生做手术了,这样也不错,就是疼了点。” 许厉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你故意的?”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手不自觉地扶上自己的小腹:“许厉之,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么,就算孩子还在,你确定自己会让他留下来么?” 第三十二章:你记住也好,忘记也好,他都刻在我的骨子里 许厉之像是被什么击中,身体微微颤了颤,原本饱和的情绪瞬间全都泄了下来,他的腿用了极大的力气,肌肉都觉得发酸,才能像往常一样镇定地坐下去。 自己会不要这个孩子么?许厉之手按着自己的眉骨,他很清楚答案是什么,可是为什么,却说不出来对,说不出来,武轻轻,你能这么想最好。为什么,也会觉得这么难受,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没等自己发现,就已经从眼前消失。 又是遗憾,又是悔恨。 他坐在椅子上觉得怎么样做都不对,手怎样放都不自在,他听到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加重,失去了原来的秩序,许厉之甚至觉得如果不喘息的话,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呼吸,他再去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看那张脸:“你好好休息。”快步走到了门边。 “许厉之。”武轻轻的脸一直对着窗户,只留给了许厉之一个后脑勺,许厉之的动作停在半空中,他看着自己的手,竟然不知道怎么将它收回来,“我们结束吧。” 武轻轻闭上眼睛,却没有一滴泪水,她压抑着吸了口气,努力藏起起伏沉重的呼吸声:“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我说这句话,真是抱歉了,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许厉之的喉结动了动,他觉得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你放心吧。”武轻轻在国外就已经做好迎接这一天的准备,她以为哭了这么久,难过了这么久,泪水早就流干了,心早就痛的麻木了,可是在听到许厉之的那一声好之后,却还是抑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她不自觉地吸了下鼻子,再开口已经是压抑不住的哭腔,“我很累,要休息了。” 武轻轻压抑的抽噎的声音就像一根根针一样,刺激着他的耳膜,他的神经,许厉之觉得自己真的快要透不过气:“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他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关系,是结束了啊,“照顾好自己。”许厉之闷闷地说完,快速地拉开门逃了出去,在门外重重地吸了几口空气,不知道为何还是有一股酸涩的味道。 许格立即迎了上来:“总……”他看到许厉之脸上的泪水顿时惊地说不出话来,慌忙地移开视线,许厉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湿润了一片。 自己是有多久没哭过了,他闭上眼睛,又有一大滴泪水落了下来,自从那件之情之后,就从来没有觉得无助过,难过过。可是为什么,今天,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啊……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自己,还是会这么不舒服,这么想要发泄。 “你照顾好她。”在许格晃神的瞬间,许厉之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嘱咐着,许格连忙点头,目送着许厉之的背影离开。 许厉之的车辆在公路上狂飙这,引擎发出越来越大的杂声,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打在脸上的疾风,和震耳欲聋的引擎的声音。 “你看这些小孩子好可爱啊。” “不知道以后我的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好看,会像他爸爸还是像我。” “做母亲真的好幸福。” “我不会节外生枝的,我知道自己在你这里到底算什么,想想总是可以的吧。” “这些小孩子的玩意真是太可爱了,等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会给他堆上满满一房子的。” 许厉之的车速一点点慢下来,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疼欲裂,耳边却依旧是武轻轻的声音。 “许厉之,将来你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不过要是脾气像你就不好了。” “我啊,我的想法很简单啊,等我挣够了钱就过什么都不用担心的三口之家的生活。” 她原来一直都这么喜欢小孩子。许厉之直视前方,昏暗的灯光照亮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他猛地踩下刹车,灯光之外全是漆黑一片,被照亮的地方,还不够容纳他一个人,许厉之下意识地伸出手,被封闭的车窗挡在了原地,他就这样曲着胳膊,过了一会,苦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只不过是又恢复到从前的生活,安安回来了,所有的事情就是应该跟从前一样,他跟武轻轻,就是应该跟从前一样,她不过是安安的好朋友,而自己是安安的哥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都不应该有了。 许厉之弯了弯唇角,调转车头,慢悠悠地回到了家中。 “哥哥,哥哥,哥哥……”言沐谨听到引擎的声音就飞快地从自己的房间中跑了出来,等到言浩醒了之后,言沐谨就被勒令回家,自己拗不过许婉琴和许厉之,只好乖乖地让司机吧自己送回来,可是自己哪有心思睡觉,一心就想着医院的情况,给他们打电话也没人接,许厉之一回来就立马来询问情况。 “怎么还没睡。”许厉之走到冰箱前给自己拿了瓶冰水,一下子就喝完了大半。 “哥,爸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嗯,挺好的。” 言沐谨才放心地点点头:“那言沐安呢?” 许厉之手一抖,随即将矿泉水瓶的瓶盖拧好,手攥着还在冒凉气的瓶身:“安安不走了。” “真的?”言沐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自己又重复了好几遍,“真实太好了。” 许厉之本来也想跟着他一起笑,想勾起唇角,两颊却僵硬得发酸,他心里也一阵空落落的,甚至隐隐有些,排斥这个结果。 他想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又回到了自己的面前,自己又能像从前一样默默地照顾着她陪伴着他,可是为什么,等到期望的事情出现之后,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脑海中忽然滑过一张脸,那张普通到没有一点特色的脸,粉粉的唇瓣开开合合说着他从前最厌烦的话。 “许厉之,我喜欢你。” “我们分手吧。” 武轻轻。许厉之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瓶子丢进了垃圾桶。 第三十三章:谢谢你记住我从前的样子,承认我伪装的精湛 “安安,你真的准备留下来了?”言沐安刚把言忆哄睡着,正疲惫又满足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活动筋骨。 “嗯,我真的应该放下了,毕竟我的家,还在这里,无论我怎么否定,用多少理由去质疑,都没有办法改变,隔断跟这里的联系。” 朝季涵沉默了一会:“不是因为他?” 言沐安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对,不是因为他,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觉得。” “安安。”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她选择了离开这个国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总觉得的有些心慌,“你可以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至于究竟要不要留在那个城市,还是慎重点的好,毕竟,五年过去了,经历过了那些事情,他们或许只记得你离开时想让你留下,都忘记了让你留下的原因了。或者说,他们现在也许更习惯,没有你的生活,你没有必要……” 言沐安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答应你,会再想想的。” 那端明显地松了口气:“安安,回去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沐沐。” 谈到自己的女儿,言沐安的眉眼再一次地被幸福和满足填满,她轻轻笑了笑:“想,怎么会不想。” “过几天我去你们那谈些事情,正好能让你们母女团聚。” “真的?”言沐安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脸上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具体什么时候?” 朝季涵感受到她的欣喜也不由得开心起来:“就在这个月底吧,那时可别忘了在你的城市,好好招待我。” “肯定,肯定,绝对不会怠慢你的。”言沐安抿着唇,“朝季涵,谢谢你。” “你这么说,怎么让我有种要永别的感觉。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嗯好,晚安。” “晚安。” 言沐安捏着手机,胸腔里还是激荡着喜悦,言忆也要回来了,她也回来了,她看着医院四周整洁的布置,窗外的灯光微微闪动了几下,这里才真的像一个家,像一个一直停留,会让人眷恋的故乡。 “安安,有很多事情,你是不得不放下的,不一定喜欢的就会得到,不一定不喜欢的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忍受,你呀,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能容忍很多。” 妈妈,我都明白了,妈妈,你看到了么,我已经能放下了,我终于能回来了。 言沐安揉了一把脸,打开门看到许婉琴已经沉沉地睡着在看护床上,她的眼袋有些浮肿,带着浓重的灰色,衣衫和发丝都显示出一种疲惫的凌乱,言沐安关上灯,又轻轻合上门,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凌晨五点,她笑了笑,坐在原先的那条长椅上,又一次在医院的通宵啊。 春日天亮的已经渐渐早了,六点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迷蒙的深蓝色,蓝色一点点淡去,被窗框框住的蓝天彻底地明朗了起来,许婉琴打开门就看到对着天空微笑的言沐安,宁静又纯粹的样子让她停下步子,不愿意前去打扰。 还是言沐安发现了许婉琴,立马站了起来:“许阿姨,您昨晚这么晚才睡,不多休息一会么?” 许婉琴埋怨地看了眼言沐安:“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她伸了个懒腰,露出同孩童一般的俏皮的笑容:“昨晚月色挺好看的,就贪看了一会,谁知道这就天亮了。” “你呀,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言沐安并没有反驳,依旧是笑着:“许阿姨要去做什么?” “那老头子不是醒了么,想喝旁边陈记的粥,现在我去给他打点。”许婉琴抱怨着,脸上幸福的光彩却依旧熠熠,言沐安都要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的长辈,而是一个依旧沉溺在爱情中的少女。 “不用了。”言沐安将许婉琴推回了病房,“等我洗漱完,我去就好了,许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言浩听到的两个人的话,开口:“大清早的,要去干嘛,晚上都没好好睡,现在不多休息一会。” “没事,爸正好我出去走走。”言沐安皱了皱眉鼻子,将许婉琴安置好在陪护床上之后,才走进洗手间,麻利地洗漱,出了医院,外面的空气中混着泥土和沙尘的味道,还带着些汽车的尾气,言沐安才觉得踏实安心了下来。 她卖完陈记的早点,正准备送回病房,却在医院里面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顿了一下,低着头,想快速地从小道离开,还未踏上布满鹅卵石的小路,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沐安。”而后是高跟鞋踏在地上哒哒声,最后停在了言沐安身侧,带来了一阵馥雅的香味和女人温热的气息,言沐安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 “尚妤,没想到会在医院见到你。” “是啊,真没想到,会在医院见到你。”女人的语气并没有第一次重逢时候的亲切,反而带着些针对的意味,她飞快将言沐安的浑身上下扫了一遍,她穿得依旧同一个学生一样,纯白的外套,纯白的衬衫,牛仔裤,纯白的板鞋,浑身散发着亲切却疏远的纯粹的气息,尚妤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几年,你过的还不错嘛。”还是跟从前一样,像一朵被层层保护起来的温室的花朵,“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言沐安并没有觉得不快,她笑了笑,对上尚妤骄傲的眼睛:“谢谢。”谢谢你,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谢谢你承认我的努力,我真的可以费尽了浑身的力气,让自己依旧表现得跟从前一样。 “言沐安,我有时候真想把你那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狠狠撕碎,看看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副无情倨傲的嘴脸。” 言沐安微微向后退了点:“尚妤,你其实不用这么恨我,最后,你的语言不是都实现了么。” 尚妤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到言沐安盈盈的笑意,心里的仇恨越发压制不住,她咬着牙,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言沐安,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兴起和任性,其他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开口就是无所谓的语言。”你知不知道,陆辞桓为了你,变成多可怕的样子,用尽多少方式凌虐自己,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言沐安她挑起的,可是最后全身而退的还是这个罪魁祸首。 为什么幸福全都是她尝到了,所有的苦痛都丢给了陆辞桓,为什么就算她这么辜负他,伤害他,而陆辞桓心里,还是只有她言沐安一个! 天都瞎了眼么? 第三十四章:爱情传说是过去的记忆,因为痛恨分散的事实,都有圆满的结局 无所谓?觉得无所谓的是她么?她那么不顾一切地走上去,又满身是伤地摔下来,都是无所谓? 言沐安心里越是苦涩,面上的微笑越是轻松,她点了点头:“或许真的是我不懂吧。” “言沐安你真是……”尚妤狠狠收回了自己的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而也露出平常一样骄傲的笑容,“有时间聚一聚吧,多年的朋友了,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言沐安没有想到,刚才还恨不得将自己捏死的人一下子就敛起浑身的戾气与怒意,换成这副好友的样子,心里有些猜不透尚妤在想什么,只能呆愣地点头:“好。” “那就不打扰你了,我还要去看看陆叔叔,哦,你最好少在医院走动,你知道的,陆叔叔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说完潇洒地转身,红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弧度也是亮丽的,言沐安紧了紧手中的餐点,才有些漫不经心地走向那条小路。 他父亲生病了,他会不会也出现在医院?言沐安看了眼旁边的人工湖,碧绿的湖水还泛着粼粼的波光,细嫩的柳条眷恋地垂下,舞姿曼妙,引起湖面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慢慢荡开,湖心依旧同镜面般平静。言沐安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她眯着眼睛刚想笑出来,对岸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正站在层叠的柳枝旁,言沐安的微笑僵在了脸上,明明距离不是很近,但是她却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正严肃甚至带着些厌恶地看着她。 言沐安低着头,匆匆离开,中途因为步子不稳崴了好几次,她也不在意,步速也没有丝毫的减慢。 “爸爸,许姨,我把东西买回来了。”言沐安将饭菜布好在桌子上,连忙进了洗手间,生怕自己脸上的异样会被人察觉。她又洗了几个冷水脸,等到自己的脸色没有和么苍白之后,才推开门,许婉琴正细心地给言浩喂饭,她一出来,两个人动作都停了一下,许婉琴有些不自在地将碗筷放在一边。 “安安,你来吧,正好……”她环顾了一圈,将刚打好的水壶又一次地拿起来,“水凉了,我再去打点水。” 言沐安点了点头,坐到许婉琴的位置上,言浩的视线一直跟着许婉琴出了病房,才收了回来,言沐安捣鼓了几下粥:“你就打算这么耗着人家。” “跟着我,是委屈她了。” “爸,我能看得出来,许姨是真心喜欢你的,虽然我们过得是一家人的生活,可是许姨虽然嘴上没有说,你也应该心知肚明,一场形式,一份证明,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言浩咳了两声,言沐安立马拿出纸给他擦了擦嘴,又帮他顺着气,恢复过来的言浩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安安,爸爸这辈子,只会有你母亲这么一个妻子。” 听到父亲的保证和决心,言沐安却觉得分外的沉重,她好像有一点理解为什么母亲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觉得闷闷。父亲跟母亲的感情中,母亲亏欠父亲太多,背负父亲太多的偏爱。 “爸,许姨已经做了这么多的让步了。”尽心尽力地帮他打理这个家,待言沐安她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为他生了个孩子,甚至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的叫言沐谨。言沐谨,许婉琴很清楚那个沐字代表着什么,却依旧顺从言浩的要求,用自己的孩子,满足那个男人怀念自己亡孀的要求。 许姨真的很爱很爱自己的父亲吧,言沐安沉默了一会:“爸,妈不会怪你的。” 言浩笑了笑,带着些许的苍凉,他有些难过地闭上眼睛:“是啊,你妈不会怪我的,就算我妻妾成群,她都不会怪我,不会在意。” “爸。” “安安,爸爸困了,扶爸爸躺下好不好?”言浩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些祈求,言沐安看着手里根本就没有下去多少的粥,抿着唇点了点头,言浩重新躺倒在病床上,才满足地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那爸爸,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言沐安知道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才会引得父亲的神伤,也知道自己越是待在这里,言浩就越会去想沐楚惜,便不等人回应就拉开门出去了。 言浩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再次睁开了眼睛,因为上了年纪浑浊的目光变得无比地耀眼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沐楚惜的时候,那时自己是长她两届的学长,沐楚惜是中医世家在大学学的医学,刚入学校没多久就跟经济学院最受人欢迎的陆悯谦在一起了,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是学校到处都是这两个人的故事,不是所谓的灰姑娘与显赫的王子的故事,而是强者对上强者的故事,两个人相互吸引,接触多了,最后在一起便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大学的言浩一心扑在材料学上,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天他去图书馆还书,因为已经是截止日期,而书也只有一两页没看完,他便捧着书边看边走,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被他撞得倒在了地上,他连忙说着对不起伸出手要扶她,女生却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顺便把书也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尘土,才还给他,言浩抬头,猛然撞上一双晶亮的眼眸,像钻石,像水晶,像世界上所有晶透耀眼的东西。 “走路看书对自己,对旁人都不好。” 言浩看着她的笑容,都忘记了要去接书,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单调的白大褂穿得这么好看,死板的线条在她身上充盈着灵气。她带着生疏的笑容,但是眉眼依旧是弯弯的,含着潋滟的水波,她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美得一点都不真实,言浩甚至相信只要自己一眨眼睛,眼前的这个仙女就会化成一缕青烟消失。 即使被言浩看了这么久,女生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又叫了他一声,将书塞到他的怀里,干脆地从他面前飘走,言浩下意识地跟上她的脚步,看到女生已经走到玻璃门外,一个男人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对她笑了笑,女生也仰着头笑着,眼睛中的光亮晃得他睁不开眼睛。看到她甜蜜的笑容,言浩才觉得,这个女生是真正踩在地上的人,她不会变成一缕烟飘走。 在学校里,想知道一个漂亮的女生总归不是一件难事,就算你不想知道也会有人将这些消息送到你的面前,他从自己舍友的口中得知,那个女生叫沐楚惜,医学院的大一新生,已经有男朋友了,叫陆悯谦。 才子佳人,一直是为人乐道的故事,言浩也开始留意,耳边充斥着陆悯谦跟沐楚惜感情如何的好,如何的让旁人羡慕,嫉妒。 他并不嫉妒,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而她是在传说故事中的仙人,自己根本就不具备肖想她的资格,这些像仙子一样的人最后都是跟俊秀斐然,才华横溢的男人在一起,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 他只要想到,自己曾跟她有这么短暂的接触,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言浩忘了,故事都是故事,现实中最残酷的结局也可以成为一个圆满的故事,跟凡人在一起的仙人,被贬下凡了,开始后悔过上被欲望折磨的日子,跟王子在一起的公主,不满于日常的琐碎选择了离开,才子和佳人的事情,也不过是现实过于无聊,创造一对再拆一对。 所以,他们最后分手了。 他或许还应该感谢现实,让仙子从云端跌落,给他这么不可思议的机会。 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牵着沐楚惜的手走进礼堂的人。 “沐安怎么走了,你怎么才吃这么一点。”许婉琴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言浩笑了笑,示意她把自己扶起来,又就着许婉琴的手吃了些东西。 第三十五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在他们的名字里延续 言沐安打消自己在医院随便逛逛的想法,有些心不在焉地徘徊在街道上,道路上的车辆很多,充斥着刺耳的鸣笛的声音,言沐安即使走在人行道上也不得不注意来往的自行车,她有些疲惫地坐在公交站牌下的椅子上,对面一个年轻的母亲牵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大概三四岁的样子,长得还不是很高,被妈妈牵着的小手高举着,身上的衣服也偏向了一遍,他步子迈得很大,幼稚又带着孩童般的迟钝,言沐安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言沐谨小时候的样子,她刚被父亲从车上领下来,言沐谨看到她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兴冲冲地跑向了她,将鼻涕还有满手的泥土全抹她白色的公主裙上。 她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但是对他这个脏兮兮的拥抱她一点都不反感,甚至还有些欣喜,或许是因为两个人身上有一半相似的血液,亦或许是因为他名字里那两个与自己相同的字眼,言沐安也抱着他,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 还是小时候的言沐谨可爱一些,言沐安想着,看了眼公交站牌上的路线,坐上了回家的车辆。 等到言沐安到了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许厉之中午通常不回家,言沐谨也到学校去了,原本还算是温馨的房间就显得空荡荡的,言沐安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两口就见到言沐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楼梯上走下来。 “你没去上课?” 言沐谨给了她一个白眼,也倒了杯水:“拜托,你自己看看今天是星期几,我去上什么课?” “不好意思,太久没当中学生了,都忘记了。” 言沐谨没好气地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挺怀念的?” 言沐安并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认真地想了想自己高中的生活,她所在的高中是市里面的重点,因为中考的时候发挥不错又被分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班级,每天除了作业看书便不再有其他的事情,回忆起来安静地像默片一样,直到高二的时候,当时她固执地选择了文科,幸运地遇见了武轻轻和尚妤两个还算是谈得来的朋友。 她还记得,那时候三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成为文坛的明星,还约好三个人一起写一本鸿篇巨著,甚至在高三准备高考的时候,还抽出大半天的时间,讨论未来名著的框架。武轻轻一直都有许多的奇思妙想,可是尚妤又特别注重现实和逻辑,两个人经常吵得不可开交,往往半天都没有一点的效果,但还是满足而振奋。 言沐安想着,不免有些失落,那时他们多坚定啊,觉得除了文字之外的工作都是真么难以忍受,可是现在呢,尚妤接管了自己家的企业,武轻轻也成为陆子煜身边的经纪人,而自己,她摩挲着自己右手中指上突出的茧子,笑了笑。 “刚起床吧,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 言沐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做的东西能吃么?你忘了你之前还差点把厨房给烧掉么?” “什么嘛,那只是意外,上次我给你做的面不是还能入口么?” 言沐谨有些犹豫,依旧坚定地摇头:“不,我要出去吃饭。” 她叹了口气,来日方长,以后是机会用自己的厨艺堵住他的嘴,也不急在这一时,便对眼前的人服了软:“行吧,我请你出去吃饭好了吧。” “哼,算你识相,等着,我先去换个衣服。” “是是是,小少爷。”说着言沐安还向他行了个礼,言沐谨哼了声无聊,心情却明媚了起来,上楼的步子都显得轻快。 言沐安收拾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等言沐谨,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份杂志,入眼鲜红的封面上是一个男人的轮廓,坚毅顾冷,她的指尖滑过轮廓下的标题——陆氏再造商业神话。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这么优秀,这么耀眼。言沐安睫毛颤了颤,又将那杂志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言沐谨的速度还算快,不一会就下楼,两个人就这么一起出门,去了言沐谨小时候还算是心仪的餐厅,等到要回家的时候,言沐谨忽然挑着眉头,不动了。 “怎么了?” “我想起来下面那个广场有鬼屋,我要去玩,你得跟我一块去。” 言沐安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跟着言沐谨去了新开的鬼屋。 起初刚进去的时候,言沐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房间里的冷气开得低了点,灯暗了些,墙上的画诡异了一点,播放的音乐恐怖了些。随着越来越深入,身上已经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四周越来越黑,几乎看不见身边的人,言沐安听到谁阴测测地笑了几声,汗毛都立了起来,老旧诡异的音乐还在放着,又夹着几声“咔咔”像是在切骨头的声音,风吹动老旧的门发出吱呀一声,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眼前忽然跳出一个带着红色胡子的人,吓得言沐安立即躲到了言沐谨身后。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对对对,就你胆子大,快走,快走。” 言沐谨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跟着我。” “不能不能不拽着我的衣服。” 言沐安哆哆嗦嗦地回应:“我,我根本就没拽着你。”言沐谨也楞在原地,慢慢地低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对着他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他倒吸了一口气,手臂一下子被人紧紧地拽住。 “言沐安,你胆子太小了吧,你抓得我胳膊疼快松开。” 言沐安的声音几乎小得听不到了:“沐,沐谨,我,我没有碰你。” 言沐谨僵硬着身子转头,身边的怪物还对他吼了一声,带着股子恶臭,言沐谨也忍不住叫出声,抓住旁边的人一溜烟地冲了出去,等到快到出口,他转身,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旗袍,满身是血的女人。 “吓,怎么不是言沐安。” 工作人员对他露出一个阴冷的微笑,可能她本想笑得友好一些,但是碍于脸上的妆容,无论她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都会显得阴森森的:“刚都说我不是了,你还硬要把我拉出来。”说完就又走进了鬼屋。 不好。言沐谨想都没想,又冲了进去。 第三十六章:那些说着能放下的,而后成为埋得更深的刺 言沐安的胆子自小就不大,五岁的时候才敢跟母亲分房睡,小学毕业的时候才敢自己一个人走夜路,绝不沾任何带有一点恐怖色彩的故事,过去因为看了一本恐怖小说的书名,害得她有一个星期去上厕所的之前都要做好心理建设,从此对这些东西更是避之不及。 假的,都是人扮演的。言沐安安慰着自己,可是人就不敢踏出那个小角落一步,声线颤抖着叫了几声言沐谨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一阵乌鸦的叫声。 原本言沐谨带来来鬼屋就是为了实行他所谓的“报复”,现在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多难以理解的事情。言沐安想着,咽了口口水,身上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吓得她个角落里跳了出去,慌乱地翻了翻自己身上,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了,意味着她唯一能用的光亮也没了,她只能在这种阴森昏暗的灯光下走完这恐怖的路程。 言沐安迈开第一步,颤巍巍地将脚放下,腿有些发软可是又不敢扶着墙,她艰难的迈出了两步,深吸了口气,面前出现一个泛着荧绿色光芒的人,他忽然转过身来,言沐安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尖叫着跑回了原地,身后传来嚣张的笑声,还有关节错位的咔哒声。 “天哪,天哪,今天还真的是舍命陪君子了。”说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对,言沐谨这么小心眼,还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整自己,算什么君子。 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言沐安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去,可能自己的心脏也要不行了,她又深吸了口气,拖着发软的腿一下冲那个了出去,等到到了一个比较亮的地方,才停了步子,大口喘着粗气。 还未等她恢复过来,四面的灯忽然间熄灭了,头顶的钟声震耳欲聋,一次次加重,言沐安感觉到有铁屑不停地落在自己身上,她来不及顾及,耳边响起了一阵电话铃,飘出旋律怪异的音乐,音调忽高忽低,没有一点的规律,眼前的一小块区域亮了起来,白而微弱的光亮,言沐安看到是一个骷髅头,而后升起数不清地骷髅头,他们空洞的嘴开开合合,唱的正好是刚才的音乐——魂灵的乐歌。 “啊……”骷髅头组成的阵列一点点逼近,言沐安后退了几步随后一下子被人拉到了怀里。 “别叫了。”身后男人的声音并没有一点的不耐烦,他感受到怀里女生的僵硬,无奈地笑了笑,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还敢来鬼屋,他伸出手遮住了言沐安的眼睛,“跟着我走。” 言沐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东西根本不及身后这个人十分之一可怕,但是她也没有推开他一个人走的胆子,只能点点头,顺着闭上眼睛顺着男人的步子,一点一点地离开。 陆辞桓的外套是敞开的,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衫,言沐安就这样被他半揽着,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温度,颈边还有男人稳重的呼吸,时不时吹动自己耳边的碎发,和着他的呼吸拂过耳边,面颊,她觉得像是有无数的柳絮触碰着心脏滑落,酥酥麻麻的。她忽然伸手抓住挡着自己实现的手掌,温厚的温度传入指尖,言沐安觉得那种酥麻的感觉更甚了,她连忙松开手。 “怎么了?” “不是,就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做了这个动作,但是刚刚却觉得一定非要做不可,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我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手。” “我在你身后有什么好担心的。” 心脏周围的柳絮在一瞬间化成了冰凌,哽在喉咙的酥麻被一阵的刺痛替代,闭上的眼睛前本来是一片黑幕,却一点点被晕染上了鲜血的色彩,言沐安嗯了一声,继续跟着陆辞桓的步子,但是她明显有些着急,步速和步幅都加大了许多,陆辞桓感受到两人之间越来越拉大的缝隙,放在言沐安腰上的手一下子收紧。 “怎么了?” “前面有东西。” 言沐安将刚才所有的心思都抛到了脑后,恐惧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因为看不见越发地猖獗起来:“什,什么东西。”问着还往陆辞桓的身上缩了缩,捏紧他的袖子。 “哦,也没什么。” 言沐安知晓在他眼中,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算是没什么,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平复下来,她抓着陆辞桓搂着自己的手:“那个,我们,快点出去吧。” 早先陆辞桓是这么想的,他的手覆上言沐安略显冰凉的手,细细摩挲了一下,又改变了尽快带她离开的主意,语气温柔:“好。” 陆辞桓的一个好就又是半个小时,言沐安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汗毛一下就立了起来:“陆,陆辞桓,你,你有没有听到……” 他皱了皱眉眉头:“没有,估计是你被吓得幻听了,我们就要出口了。” 她点点头,也感觉到外面的光线越来越亮,听到身后男人的一声到了放下了挡在她眼前的手,言沐安才松了口气,身子有些发软地靠在陆辞桓的身上,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力气好像都用在了这间房子里。 言沐安平复了会呼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靠着陆辞桓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抱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她浑身僵了一下,缓缓地跟陆辞桓拉开距离,陆辞桓眉毛一挑,并没有说话。 “那个,谢谢你。” “嗯。” 言沐安还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屋的时候,就见尚妤踩着高跟鞋向他们这边走来,她立即站起来,局促得像是在做错事被当场抓获的小朋友:“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跑了出去,尚妤自然见到了她狼狈离开的身影,有些气愤地站在陆辞桓面前。 “言沐安?” 陆辞桓抬眸,墨色的瞳孔如经年的寒冰,尚妤觉得无论自己用多热烈的温度都没有办法化开:“尚妤,我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情。” “陆辞桓,可是你已经答应娶我了,难道你不是因为已经放下了她,所以才决定娶我的吗?” 陆辞桓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落在那抹越来越远的身影上:“尚妤,我可以答应,也不在乎自己反悔。” 尚妤失神片刻后捏紧自己的包,扬着头,迷蒙的水雾被她强压了下去,唇角的弧度依旧骄傲:“好,我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山间的风雨来了,你又能停靠何方 言沐谨一心就想着快些找到言沐安,对周围的“鬼怪”不甚在意,自然也没有多少的恐惧,他来到了之前的地方,那个穿着穿着血衣的小姑娘还在,那个怪兽也还在,他叫了几声言沐安的名字,就是没有看见她。 “完了,完了,不会没出息到吓晕过去了吧。”他拨打言沐安的电话,只有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言沐谨虽然觉得自己需要尽快找到言沐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着急不起来。 应该是觉得她胆子没有这么小,或者是想明白了鬼屋只是为了吓人,心里并不是很急切。 言沐谨又喊了几声,却有一个男人应了他:“别叫了。”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言沐谨听到越来越近的皮鞋的声音,男人的面容也出现在视线中,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来,眼前这个叔叔是谁。 “你先在这里呆一会,一会总裁要是看到你,肯定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躲你的总裁,莫名其妙。”言沐谨抬腿就要走,面前的男人给他使了个绊子,言沐谨没有留心,一个趔趄,幸亏眼疾手快的抓着墙上的一根绳子,才勉强站好。 “你……”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面前的男人冷冷地打断。 “你也是高中生了,就算被这么多人宠着,也不能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吧。”他抱着胸有些头疼地看着言沐谨,“小安之前离开是自己愿意的么,你要是真的在意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去问问许厉之和你爸爸,问他们为什么你姐姐要出国,为什么要断绝了跟家里所有的联系。” 男人兀自摇了摇头,轻叹:“小孩子想事情太简单,没有办法。”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笑了笑:“我是知道什么啊,但是我又说不了,你们家的事情就应该内部解决,扯上我一个外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言沐谨眯着眼睛:“你是谁?” 他哎呀了一声:“你忘了啊,怎么记性这么差,我是祁连啊,之前还送你上过学。”他又一拍自己的脑袋,“嗨,被你传染的,都忘了正事,你姐已经出去了,你再等几分钟,估计就撞不上总裁了。” “陆辞桓来了?” 祁连点了点头:“对啊,不然谁来英雄救美。” 言沐谨冷笑了一声:“你不要说,言沐安离开跟陆辞桓没有关系,英雄救美,他巴不得言沐安消失。” “这个,脑袋转得挺快的,但是……”祁连还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喂。” “快出来。” “哦,好。”挂断电话,祁连上前一步,微微低头对言沐谨笑了笑,“这只是小安跟总裁断开联系的原因,一个人在外面淋了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一个躲雨的地方,为什么没有亲人在的地方也下着雨呢?”祁连看到垂眸的言沐谨,知道他真的在想这个问题,晓得自己的目标达到了,转身迈步离开。 言沐谨捏着拳头:“喂。”前面的人果然停住的步子,“你到底什么意思,告诉我这么多,又不告诉我最后的结果,是想挑拨离间?” “你愿意这么想也可以,我只是想告诉你,小安也是迫于无奈,其他的,我也说不了。”说完真的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无论言沐谨再怎么叫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半分的停留。 言沐谨想着他的话,心不在焉地走出了鬼屋,耳边响起一阵诡异的旋律,被女生尖锐的叫声打碎,他有些烦躁地抬头,看到一个瘦弱的学生打扮的女孩子,缩到自己男朋友身上。 “好了,没事的,你别怕。”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跟你来鬼屋了,太可怕了。” 言沐谨飞快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这对情侣的笑声还是抓着他的耳朵,甚至到了出口,耳边还是那两个人的笑声。 为什么家也没有给她带来安全感,在外面受到了惊吓,为什么要躲到这么远的地方。 言沐谨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来,按了接听:“喂,哥。” “安安跟你在一块么?” “嗯,在,我带她来鬼屋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许久才用异常疲惫的声音说话:“沐谨,足够了,沐安已经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言沐谨想了想,“哥,你喜欢姐么?” 本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的许厉之一下子坐正,他眼睛不知道要看哪里,一只手用力按着烟盒,许久才回答:“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突然想问问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姐了。” “嗯……”许厉之的嗯拉得很长,他脑海中因为慌乱空白一片,“好。” 言沐谨吐出了一口浊气,眼睛中闪着灼灼的光芒,他四处看了看,果真在旁边的走廊上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言沐安,他立即跑了过去。 “言沐安。”言沐安转头,看到言沐谨的眼神中少了可以的疏离和冷漠,带着些热络,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湿润了起来,她走上前去,抱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言沐谨。 “我回来了,沐谨。” “欢迎回家,言沐安。” “你能不能叫姐。” 言沐谨推开她:“你跟个小孩子一样,还想让我叫姐么,我没让你叫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那我真是……谢谢言小少爷给的面子。” “嗯,谢就免了,本少爷有些饿了,我们去旁边的美食城怎么样。” 言沐安飞快地点头:“好。” 两人出了商场的门正好一辆车从两人面前缓缓驶过,言沐安看到熟悉的侧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矿泉水,笑了笑丢到了垃圾桶里,因为还剩下一半的水,发出了“咚”的一声。 坐在后座的陆辞桓自然也见到了并排的姐弟,靠在椅背上,对着前面的人开口:“祁连。” 副驾驶座上的祁连立马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们姐弟俩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真的。” 陆辞桓嗤笑一声:“你已经闲到要多管闲事了。” 祁连唇角抽了抽,求救地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大哥,祁衡依旧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根本不理会他的眼神,他暗自咬牙:“总,总裁……” 陆辞桓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没有下次。” “诶,谢谢总裁。” 第三十八章:这是你和他的故地,是他重新开始的地方 一晃眼一周就过去了,言沐安每天奔走在医院和家之间,生活虽然平淡无事,但也还算得上是充实,她跟许婉琴一起轮番照顾着言浩,在两人的精心照料下,只一周,言浩的精气神已经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爸,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言沐安接过言浩手中的报纸,放在桌上,随手拿了个苹果坐在凳子上开始削。 言浩笑了笑,看到自己女儿细心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是啊,你回来之后,爸爸哪天心情不好?” 言沐安抬眸,看到言浩慈爱的目光,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继续削苹果。她的动作很熟练,还没一会就削出来一条长长的果皮,盘旋着垂下,到最后一刀的时候,刀不知为何一偏,果皮掉落在瓷白的盘子里,言沐安看着苹果身上剩下的最后一点红色,眼皮忽然跳了起来,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削掉了最后一点果皮。 “扣扣……”门外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并不妨碍病房的安静,没有原因的,言沐安下意识地就觉得是许厉之在门外。 收到准许之后,门被轻轻推开,果然是许厉之一身西装革履走了进来,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天蓝色文件夹,言沐安知道他们是要谈正事了。 言浩自从生病之后,就将公司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许厉之负责,只有遇到重大的决定的时候,许厉之才会到医院亲自咨询言浩的意见,言沐安立马站了起来。 “安安,你也可以留下来听听。” 言沐安摇了摇头:“不用了爸爸。”她并没有错过言浩眼中的失落,但依旧走出了病房,将门拉好。 “陆氏集团……”最后许厉之的话被隔断在门的另一边,言沐安的手依旧放在门把手上,眸色却一点点复杂了起来。 是啊,自己决定留下来了,之后要做什么呢?去自家公司上班,还是……言沐安将手插到外套的口袋里,大拇指扣在中指的茧子上。 还要,一直这么下去么?如果,如果自己都能回国了,是不是说,也不用站在关筱悠的身后了,不用再顶着别人的名字。 不然,就尝试一下……言沐安想着,眼睛里忽然就燃起了斗志,扬着头,加快了离开的步子。 “言沐安。”言沐安刚走到门口,便有一辆车停在她的面前,车窗缓缓落下,露出尚妤骄傲浓艳的侧脸,她轻轻叫了声言沐安的名字。 “尚,尚妤,你是来……” 尚妤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揣测我的想法,上车,我是来找你的。” 言沐安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我。”言浩现在有许厉之照顾着,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她忙的,可是言沐安就是很抗拒跟着尚妤离开,她知晓尚妤对自己的敌意,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不想跟她在一起的原因,具体是为什么,言沐安自己也有些想不通。 “上车。”尚妤自小就被人追捧着,她的话鲜少有人不服从,这时对着木讷的言沐安也带了点上位者的威严,言沐安捏了捏拳头,又松开,还是坐到了副驾驶位上,言沐安刚拉好安全带,车就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车厢里安静地能听到手腕上机械表的声音,言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靠着车窗,没有说话,窗边的景物飞快地从眼前流逝,已经五年过去了,言沐安记忆中的道路已经模糊,她猜不到尚妤要带她去哪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怎么,害怕了?” 言沐安摇摇头:“我们到底要去哪?” “去……”尚妤偏头对言沐安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一个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你一定很期待吧。” “尚妤……” 尚妤开得更快了,车很快在一个酒店的后门停下,言沐安下车就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她仔细想了想,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尚妤对她的变化若无其事,将车钥匙交到服务员的手中。 “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哦,这次特意带你来的后门,就是怕你太早认出它来。” “尚妤。”言沐安的语气也变得疏冷,“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与你没有多少关联。” 尚妤发出几声冷笑:“没有关联?是没有关联。”她绕着言沐安走了一圈,“我也没说有关联,言沐安,你不是已经决定跟过去一刀两断了么,怎么,还忘不掉?” 言沐安咬着唇,没有说话,尚妤拉着她的肩膀:“我来这呢,也不是因为你,过去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说实话,我一点都不会在乎,我只是……”尚妤有些憧憬地看着里面柔和的灯光,语气也变得轻柔,“想让你这个曾经的好朋友,我未婚夫的前女友,帮忙看看,这个地方,是否适合我们两个订婚。” 言沐安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尚妤,她仔仔细细观察着尚妤的每个小动作,觉得自己一定能从中找到她撒谎的证据,找到破绽。 订婚,陆辞桓怎么会跟旁人订婚,他不是一直都对尚妤没有感觉么,他不是说一直把尚妤当做邻家的妹妹么?怎么会这么突然地说订婚,怎么会答应跟别人订婚。 “言沐安,我早就告诉过你,别白费力气,到头来伤己又伤人,陆辞桓最后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注定了的。” 言沐安捏着拳头,强迫着自己微笑:“我,知道,恭喜你们。” “言沐安,我最讨厌你摆出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尚妤一把甩开言沐安的手,“没有什么应该是你的,到最后,他们也不会是你的。” “我知道啊。”言沐安后退了几步,躲到灯光找不到的阴影处,“所以,祝你们百年好合。” 尚妤有一肚子的愤恨想要朝言沐安发泄,却因为她这句话,找不到原来疏通的途径,她咬着牙:“言沐安,你什么都不懂。” “你一直觉得陆辞桓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不懂得怎么去喜欢,简直可笑,只有他才知道什么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而你言沐安,只顾着自己的悲喜,不顾后果地任性,这就是你一直说的喜欢?。” 第三十九章:那都是看见的屏障,我们被保护得像小孩 言沐安吸了吸鼻子:“不是要吃饭么,走吧。” “言沐安!”尚妤吃惊地瞪大眼睛,她将言沐安带到这个酒店,用过去的事情,狠狠地剐掉她身上的一块肉,让她也体会到绝望和无力,让她也知道故地重游,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她真的是忘了,言沐安根本就是没有心的,就算从前的事情,将她走之后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摆在她面前,她也只是会平静地说一声——哦,我知道了。 她怎么可能能体会到陆辞桓心里百分之一的痛苦,她怎么能理解陆辞桓对她倾注的全部的感情。 尚妤又笑了几声,笑声中带着浓重的嘲讽,不知道是在讽刺谁的痴傻。 看来今天这趟真的是白来了,她想着。 “好,那我们进去吧。” 言沐安点点头,从阴影下走出来,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已经留下几个月牙状的鲜红的伤口,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原本浅淡的蓝色忽然沉重了起来,她又忍不住收紧手,指甲再一次按在小月牙上。 是陆辞桓告诉她的么?言沐安觉得少生气,难过,羞愧,这块带着棱角的大石头重重的压在她的心口,她拼了命地想要将它搬走,石块纹丝未动,她的指甲却碎在了粗粝的表面。 陆辞桓究竟告诉了她多少……他又是用什么语气告诉尚妤的,像将一个笑话,还是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一个做着白日梦的白痴的故事。 言沐安闭上眼睛,还是有泪水从两颊滑落,她跟在尚妤的身后,慌乱地用手背擦了擦。 满福酒店的装潢跟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大厅的灯光温馨华丽,瓷砖上映出的人的身影也被暖色的光晕包裹着,脚步的声音被音乐渲染得柔和,窗帘重重地落下,厚重柔软,将窗外的一切都隔绝开来,营造安心的,没有任何现实顾虑的小世界。 这是言沐安第三次来这个酒店,这个酒店并不算是市里最好的,也不是最为出名最受人追捧的,如果不是十八岁那年的意外,言沐安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踏进这个酒店。 即使七年过去了,十八岁那天发生的每一件小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漫长的梅雨天气终于在她生日的那天结束,天空又恢复了明媚,周遭都带着暖洋洋金灿灿的潮湿,言沐安那天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就伸着懒腰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拉开窗帘,对着阴潮的夜晚说了声早安,才去洗漱。 言浩一直很宝贝自己的女儿,对她说的话基本上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但是在生日宴会这件事情上面,依旧坚持了自己的决定,他虽然也想将自己的女儿藏起来,好好保护着她,但是他更想让自己的女儿站在高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耀眼。所以,即使言沐安不愿意,言浩还是要大办特办自己女儿的成人礼。 言沐安洗漱完之后,就像偷偷溜出房间,正好被起来喝水的言沐谨看到,她眼疾手快地捂住言沐谨已经张开,准备大喊的嘴巴:“你干嘛,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言沐谨一把拉开她的手:“姐,你要开溜。” “什么开溜,我出去透透气行不行?” “透气,那我也要去。” 言沐安一巴掌拍他的小脑袋上:“你不上课啊。” “你还是像开溜,我现在就要告诉爸爸。” “行行行,怕了你了,你赶快去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 “噢耶。”言沐谨有些吃力地跨着两个台阶跑到自己的房间,飞快地洗漱完成,言沐安牵着他肉呼呼的小爪子,坐上了长途汽车。 言沐谨一直兴致勃勃地趴在床边,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太阳的角度一点点偏转,他的兴致逐渐消失,打着瞌睡问言沐安:“姐,我们要去哪?” “去爬山。” “哈?”言沐谨小小的身体窝在椅子上,萎靡不振地嘟囔着,“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言沐安笑了笑,揉了揉他还算是柔软的头发,又过了许久,车才在一个小镇停下,雨期的青山积累了厚重的雾气,山脚下也带着浅浅的一层,言沐安受不了言沐谨的闹腾,塞他手里几包零食,抓着他的手往上走。 这座山已经被开发为景区,一路上都是水泥的台阶,并没有什么泥泞难行的崎岖山路,只是山比较高,有的台阶修得陡峭狭窄,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降水,台阶上的人也需分外小心。言沐谨本来还能跟上言沐安的脚步,到了后面只能被她拽着走,再后来,就是一边被拽着,一边喊着好累,我要休息。 “马上就到了,刚刚不都休息过了么?” “姐,你又不是赶着投胎,现在到跟晚一点都没有任何区别好吧。” 言沐安摇摇头,停在了椅子前:“受不了你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接近山顶的位置,高高地阳光被厚重的雾气挡在外面,被雾气包裹着的山脉像是仙境一般,烟雾缭绕,仿佛可以抓满一手的云烟。 言沐谨疲惫地靠在她身上打瞌睡,忽然被言沐安的铃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有些委屈地看着言沐安,言沐安将人抱在怀里,以示安慰。 “喂。” “喂,安安,你现在在哪?” 言沐安看着周围的迷雾:“我,我现在肯定在家啊,你不是也收到请柬了么?” 那端笑了几声:“你要是真的这么乖,也不会让我这么头疼了。” “我很调皮么?” “不,很可爱。那让我猜猜你现在在哪,是不是在山上?” “你怎么知道?”言沐安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陆辞桓的影子,“猜的。” 陆辞桓心情好像很好,说话一直带着笑意:“不是,我就在你旁边。” 言沐安将言沐谨放在椅子上,往东走了许多,又往西走了许多,依旧没看到陆辞桓的身影:“唔,陆小叔视力真好,我都没看到你。” 言沐安依旧张望着,肩膀被人轻轻拍了几下,紧接着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是视力好,是感觉灵敏,只要你在,我就能感觉得到。” 言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你今天说话,好腻哦。你不是不喜欢甜腻的东西么?” “姐,我饿了。”言沐谨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肚子叫了好几遍都没人理他,难免有些幽怨,有些愤恨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陆辞桓松开言沐安,转而牵着她的手:“言沐谨?” “嗯。”言沐安点头。 “哼。”言沐谨将头偏到一边,不理会陆辞桓。 陆辞桓并不在意,弯着腰从兜里掏出来了几颗奶糖:“先垫垫吧,山顶有吃的。” “就这么几个糖。”言沐谨脸上装出很不屑的样子,手却诚实地接住。言沐安用力揉着他本来就凌乱的脑袋。 “不能这么没礼貌。” 言沐谨硬生生地憋出了几滴泪,装模作样地抹了抹:“小白菜,地里黄,你们还没结婚呢就这么对待我,以后可让我一个小孩子怎么活。” 言沐安立马捂住言沐谨的嘴:“别乱说话。”她偷偷看了眼陆辞桓,见到陆辞桓的视线也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第四十章:你把过去藏进迷雾…… “你别理他,他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言沐安说着,将所有的羞赧都化成掌下的力量,又狠狠揉了言沐谨一把,“你再乱说话,我把你丢下去。” 言沐谨像旁边的陆辞桓发出求救地目光,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陆辞桓,但是就是莫名地相信,陆辞桓能够把自己从这个“母夜叉”的手中救出来,陆辞桓果然不负众望,牵着言沐安的手。 “安安。”陆辞桓将言沐安拉到自己身边,对着她咬耳朵,言沐谨看到自己姐姐的面色瞬间变得通红,从陆辞桓怀里挣脱出来,咬着下唇瞪着他们两个,拂袖离开。 一大一小互相对视,言沐谨先发制人:“你看,你把我姐弄得这么生气,这下好了。” “行了,我们跟上去吧。” 言沐谨有些不情愿的嘟囔了几句,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乖巧地跟在陆辞桓的身边,陆辞桓的步子很大,言沐谨废了吃奶的力气才能跟上他,听到身边小人紊乱的呼吸,陆辞桓低下身子,将言沐谨抱了起来,言沐谨自然来者不拒,勾着陆辞桓的脖子。 等到已经走了几十步,陆辞桓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这么不同寻常又这么水到渠成,好像他天生就应该这么做的,陆辞桓停下步子,看了眼言沐谨。 言沐谨才八岁的样子,眉宇生得跟言沐安并不是很像,应该是更随他的母亲,但是身上的那种灵气和赖皮,倒是和言沐安如出一辙。 他脑耳边忽然又响起了那只小狗绝望而凄厉的叫声,即使是在雷雨声中,也这么亲切地传到他的耳中,他拼命地要挣脱保镖,要逃离这个屠宰场,他们却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不允许他转头,不允许他闭眼,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狗渐渐失去了发生的力气,失去了皮,心脏被拿出来,肠子,肾脏……都一一摆在他面前,当着他的面烹饪,又将他固定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下去。 陆辞桓胃里又泛起了一阵恶心,言沐谨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了?” 言沐谨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没有一点杂质,像黑曜石一般,他摇了摇头,将怀里的小孩抱紧一些:“没什么。” 只是觉得,孩子,应该是你这个样子的吧。 没了言沐谨拖后腿,陆辞桓一下就追上了言沐安,言沐安看着陆辞桓抱着言沐谨的画面,竟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一个沉稳冷冽,一个阳光开朗,这两抹色彩融合在一起竟然说不出的和谐,连陆辞桓的身上也生出一股浓浓的温馨出来。 陆辞桓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言沐安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又因为自己的想法,原本消下去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言沐谨,你都多大了还好意思让人抱。” 言沐谨不平地蹬了蹬小腿,陆辞桓识趣地将人放下:“我没有,是这个叔……不哥哥,自己要抱我的,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他抱一抱了。”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我要抱他的。”言沐安本来是半蹲着跟言沐谨说话的,听到陆辞桓的话,她忍不住仰头,陆辞桓说话并没有看向他们,视线放到了云雾深处的地方,言沐安恍惚间觉得,大雾遮挡在了他们之间,陆辞桓在一个地方,而她和言沐谨再另一个地方,无论她怎么前进,怎么想办法拨开这些雾霭,她都没有办法从深深处,将陆辞桓拽出来,她甚至根本就找不到他,就像刚才那样。 一股浓郁的无力和挫败又涌上言沐安的心头,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朋友,跟言沐谨差不多大,静静地站在陆辞桓的身边,跟他一样,看着弥漫的雾气,他黑白的眼睛里也染着一层云雾,那双眼睛缓缓收回,旋即落在言沐安身上,陆辞桓和那个小孩子的脸重叠在一起,最后孩童的面容消失,只剩下那一张坚毅的压制的面庞。 言沐谨似乎也感觉到了陆辞桓身上的低压,有些害怕地拽了拽言沐安的胳膊,言沐安抱着言沐谨,就像在拥抱许多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一样,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用力地抱住他,用力度和温度告诉他,我在,我在。 我在,我在,陆辞桓,现在我在了,过去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你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喜欢的,想要守护的东西。你已经这么强大了,你已经这么厉害了…… “安安。”言沐安才回神,牵着言沐谨的手站了起来。 “我们上去吧。” 陆辞桓点点头,牵着言沐安的另一只手,言沐安的手有些凉,带着些山间的潮气,以及女孩子特有的柔软,陆辞桓的情绪顿时又平静了下来。 还好,自己遇上了,也抓住了,糖果。 山顶只有一座孤零零地仿古的亭子,在白茫茫的背景中竟生出了几分绝尘的仙风出来,言沐安一行人站在亭子边缘向下望去,并不是“一览众山小”的豪气,下面都是水汽形成的云雾,混杂在一团烘举着她们,周围的一切都被隐没,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言沐安和陆辞桓默契地转过头,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清楚的,没有任何的背景,心下都生出了长相厮守的味道出来。 “一点意思都没有。”言沐谨大叫了一声,顿时将所有的迷蒙与暧昧都清扫干净,言沐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依旧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他。 “早就说了让你不要跟来,你自己硬是要来的。” 言沐谨本就因为跑了这么久没有看到什么好的景致有些不开心,肚子又空空的更加剧了他的沮丧,他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我下次一定不要跟你出来了,你叫我出门我也不出去了,省的我这么累,又要做电灯泡,又要被人嫌弃。” 言沐谨捏了捏他的耳朵:“谁敢嫌弃你啊。” 第四十一章:她是脱离控制地风筝,怜悯般出现在他眼前 言沐谨老是被言沐安这样揉捏,心里不乐意了,立马从她的魔爪中逃出来,站在陆辞桓的身边,揉着惺忪的眼睛,又看了一会,在雾气之后隐隐能看到对岸的山,他叹了口气:“姐,你干嘛这么早看这么无聊的东西。” 闻言,陆辞桓握着言沐安的手轻轻加了些力气,侧身温柔地看着她,言沐安并没有转头,依旧看着对岸,眼神中带着些坚定和幸福,许久才淡淡的开口:“因为啊,这已经是市里最高的山了。”言沐谨依旧不明白她的小心思,言沐安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妈妈,我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你能看见我么? 我好像,看到你了。你是不是还帮着外婆在晒草药,编的小背篓还是没有外婆的好看。 妈,我长大了,我今天十八岁了哦,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你不是一直都想看,我长大的样子么,你现在看到了吧。 我是不是很漂亮,长得很像你吧。 妈妈,我好想你…… 言沐安咬着下唇,呼吸中夹杂着小小的抽噎的声音,陆辞桓将人纳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胳膊环在她腰上,言沐安依旧直立着身子,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睛,正要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手腕被人轻轻地握住。 陆辞桓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珍重细致地帮她擦掉了泪水,而后又一言不发地将手帕放在她手中。言沐安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一把抱住了陆辞桓,近乎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陆辞桓,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我的,对么?” 陆辞桓揉着她的长发:“安安,我不会放开你的。” “啊!”言沐谨忽然兴奋地大叫一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转头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立马佯装害羞地转过去:“你们在做什么啊,我还是个孩子呢。” 言沐安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什么做什么,我们能干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哦,我就是想到了,站得高看得远,所以……”他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个解释跟言沐安在自己生日这天来爬山之间的联系少了点什么,“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吃东西了。” “知道了知道了,年龄不大,胃口倒不小,走吧,带你去吃饭行了吧。” 三人下了一层的台阶,周围林总有三四个餐馆,言沐谨坚定地指着那家最大的餐厅,拽着言沐安走了进去,三人补充完体力之后,就慢悠悠地下山了。言沐谨今天本就起得比平常早太多,再加上刚才吃得太饱,没过多久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言沐安见路也不是很长了,停下步子打算背他回去。 “安安,我来吧。”言沐安抓着言沐谨肉呼呼的手,停顿了一会,才点点头,言沐谨趴在陆辞桓的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你好像,很喜欢沐谨。” 本来只是随便一句的闲聊,陆辞桓却停下步子,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也算不上吧。” 言沐安露出疑惑的表情,陆辞桓向来不喜欢别人靠近他,老少妇孺都被他疏冷的样子拒绝在私人范围之外,现在对言沐谨,又是微笑,又是收敛身上的冷意的,为什么会说是不喜欢? “只是觉得,他挺可爱的,跟你有些像。” “可爱?” 陆辞桓笑了笑:“我忘了,你认知中的可爱,跟普遍认知可不一样。” 等到三个人下山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半了,言沐安抱着还在熟睡的言沐谨,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陆辞桓依旧只把言沐安送到小区的门口。 “晚上见。” 陆辞桓点点头:“晚上见。” 等到银白色的车辆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言沐安才叹了口气转过身,言沐谨抱着胸打量着言沐安,一副大人的模样。 “怎么了?” “姐,这是你男朋友么?” 言沐安干脆地点头:“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言沐谨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这个哥哥是很帅,看着也很厉害,可是,他围着言沐安赚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奇怪的地方,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做出评论:“帅是帅,就是你配不上他。” “言沐安,你配不上他。” “言沐安,你再靠近他一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言沐谨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打击到了自己的姐姐,所以言沐安才会沉默这么久,他立马拽了拽她的手:“姐,我跟你开玩笑呢。” 言沐安蹲下,扶着言沐谨的肩膀:“我知道,就是,姐姐想起来,还有人这么说过。”她苦笑了一下,拍了拍言沐谨的肩膀,站了起来,“走吧,回家吧。” “姐姐姐,你别听其他人胡说,你长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怎么会配不上那个叔叔,不,哥哥,诶,姐。”言沐安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言沐谨。 “沐谨,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爸爸和你妈妈好么?” 言沐谨出于愧意,想都没想就拍着胸脯做了保证,言沐安才牵着他的手,眉宇间却一直带着些淡淡的愁绪。 “安安,沐谨,你们终于回来了。”许姨立马走到两人面前,言沐安偏头,果不其然见到了自己父亲有些紧绷的脸,她走了过去。 “爸。” “安安,你就这么……”他愤怒于自己女儿一言不发地反抗,长期高高在上的生活让他以为自己将所有的线都抓到了自己的手中,所有风筝的方向自己应该都可以把控,可是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女儿这根线竟然这么松,他甚至隐隐觉得,她的线根本就不在自己手中,她早就将那根坚硬的鱼线割断,怜悯地飘在自己头顶的天空上。 “爸。”言沐安打断他还没有发泄的怒火,“我去山上了,你小时候告诉我的,对面就是妈妈的家乡。” 言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言沐安能一直记到现在,把它当做一个定理,一个准则一样这么认真地对待:“那你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地就走吧?” 言沐安抬头看着言浩,他对上自己女儿的眼睛,黑白分明的,仿佛所有的事情在那双眼睛中都能被廓清,所有的目的在她的注视下都会无所遁形,言浩愣了一下,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越来越像沐楚惜了,不仅长得像,人也越来越像了。 “爸。”许厉之匆匆上来,为言沐安解围,“我先带安安去收拾收拾,一会我们酒店见。” 言浩摆摆手,言沐安就跟着许厉之一起离开,言浩目送着他们,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言沐安越来越像她妈妈,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 第四十二章:他朗读着自己的失意和紧张,满室的哄堂 晚七点,酒会才正式开始,言浩带着言沐安在酒店的中央昨晚一系列的讲话之后,就带着言沐安在各个精英俊才之间周旋,言沐安尽量让自己的微笑开起来自然些,跟他们攀谈也不过是他们问一句,言沐安说一句,很少见她能主动开口,行容之间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 “言伯父。”陆子煜匆匆赶到他们面前,不好意思地对言沐安笑了笑。言浩眉头皱了皱,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子煜,你来了。” 陆子煜将礼物交到言沐安手中:“沐安,生日快乐。” 言沐安松了口气,接过他的礼物,并没有交给旁边的服务员,仔细端详了一会:“谢谢。” “哦,言伯父,我跟沐安有些事情要说,您不介意,我跟她出去走走吧?”陆子煜一进来就已经吸引了许多的目光,大家都开始议论起陆董事唯一的孙子与言氏这个刚露面的千金之间的关系,言浩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离开,就有人到了言浩的面前,探听些许风声:“言小姐跟陆董事长的孙子,好像很熟悉啊。” 言浩有些不耐烦,仿佛将自己的女儿跟陆子煜放在一起是一件多让人厌恶的事情:“他们只是朋友。” 问话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触到了言浩的什么霉头,众人都觉得跟陆氏有联系是一件多值得庆幸的事情,言浩也深知商业的个中道理……他想了想,将原因放在一边,跟言浩攀谈了起来。 “你怎么来这么晚,我都快累死了。” 陆子煜摸了摸鼻子:“没办法啊,我爸硬要我帮他做一个团建的ppt,我这刚通过,就一溜烟地跑过来了。” 言沐安晃了晃盒子:“什么呀?”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陆子煜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转身也见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人,随着那人一步步走进大厅,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越来越安静,满室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身上。 “天,我没看错吧,这是陆辞桓?”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在别人家的宴会上看到他,他不是不喜欢这些么?” “哇,真是陆辞桓,这言家跟陆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就一个生日宴会,连陆辞桓都能请到。” 陆辞桓一进门就见到了跟陆子煜并肩而立的言沐安,两个人已经站在门口,应该是准备去后花园的样子,他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象征性地跟言浩说了两句,也不理会旁人的言语和眼神,径直走向言沐安,言沐安将礼物往陆子煜身上一塞,飞快地嘱咐了一句,压抑着要爆发的期待,走向陆辞桓。 “你来了?” 陆辞桓不动声色地从陆子煜身上收回自己凌厉的实现,笑着揉了揉言沐安的头发:“嗯。” 言沐安也知道陆辞桓不喜欢人多的场面,便拉着他走到刚才的那扇门前面,陆子煜依旧站在那里,尴尬又无助,言沐安从他身边走开之后,他就不知道能做什么,能说什么,要怎么离开,要怎么留下,他觉得自己被所有人的目光定在了最瞩目的中央,而自己想来习惯了阴潮的地方,把自己的心意和情绪都藏起来,慢慢地翻阅,他现在在大声朗读自己的失意与紧张,舞台下是幸灾乐祸的哄堂。 陆子煜握紧拳头,终于抬头迎上陆辞桓的目光,带着几分的挑衅与坚定,即使三人的关系已经尘埃落定,他也依旧想让这个高大的人知道自己的决心。陆辞桓不屑地眯了眯眼睛,手放在陆子煜刚才触碰的门把手上,门被推开,迎面而来清爽的春风,泥土鲜花的香味,还有朗朗的月光,星辰,室内的灯光从大开的门中大摇大摆地铺撒在地上,像是通往绝尘的通路。 言沐安和陆辞桓,都踩在这条路最开始的地方。 言沐安忽然从男人的包围中转过身:“你不是也想出来么?” 陆子煜摇摇头,将礼物再次放好在言沐安手里:“不了,那我回去继续修那个ppt去了,免得出了什么问题又被我爸嫌弃。” 言沐安现在一心想着别的事情,并没有留意到他语气中强撑的轻松,点了点头,没走几步,门在她身后,轻轻地合上,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近被清风,朗月包围的小小宁静的天地。 “我的礼物呢?”言沐安一下跳到陆辞桓面前,笑嘻嘻地伸出自己的手,“你别说没有准备哦。” 陆辞桓看到言沐安手里抓着的礼物,眉头微微一皱,头偏向别的地方:“嗯,最近有点忙。” “啊?”言沐安盯着他看了一会,陆辞桓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微微侧着脸,有光将他原本坚毅的线条晕染地柔和,仿佛在流动一般,反射出的粼粼光芒也满是脉脉。 他一丝不苟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开玩笑,言沐安不可否认自己心里的失落和沮丧,她眨了眨眼睛,陆辞桓感受到她的视线,低下头正对上她如星辰般的眼眸。言沐安迅速地伸手一拽陆辞桓的领带,嘴唇飞快地从他的嘴唇上擦过,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低着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个,这就当做我的礼物了。” 陆辞桓勾着唇角,长臂一揽又将人纳在了怀里,他迎着月光凝视着言沐安的嘴唇,薄厚适中,偏差一分都会让人遗憾,殷红同被露珠浸染过的花瓣一样,方才一闪而过的芳香又再一次地出现在鼻尖,陆辞桓及其慎重的,像是在膜拜什么神圣的事物,同电影中的慢镜头播放一样,极轻,极浅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柔软香甜的触碰像是打通了壅塞的闸口,两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言沐安缓缓闭上眼睛,勾着男人的脖子,陆辞桓慢慢移开,完成了这个仪式一般的吻,他带着怀里的人一个转身,将人抵在旁边的树干上,抵着她的额头。 “安安。”他感受到自己怀里人的颤抖,感受到她的犹疑与期待,他再一次吻上了言沐安的嘴唇,扣着她的头,不断加深,加重这个吻,所有的压抑在闸门打开的一刹那被放开,轰轰的水流声也掩盖不住两人凌乱的呼吸,以及蔓延到全身的心跳。 第四十三章: 陆辞桓的呼吸越发得沉重,搂着言沐安的胳膊也越发用力,两个人已经贴得近的不能再近,他心里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觉得不安觉得惶恐。他用尽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去感觉,感觉她的呼吸,心跳,味道,温度,竭尽全部的触觉去感受面前的人的存在。陆辞桓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体内挣脱出来,它在咆哮,在怒吼,在欣喜若狂,又在畏惧发狂,他只能不停地离言沐安近些,再近些,索取得再多些。 不甚熟练的动作加上难以掌控的力度,嘴唇已经被牙齿磕出了血,言沐安因为疼痛眉头微皱了一下,她也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抱着陆辞桓,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对这场疯狂的邀请,大量的呼吸被撺掇,手上的力气也一点点地被抽空,最后只能无力地搭在他身上。陆辞桓放开她之后,言沐安就开始大口地喘息,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 “对不起。”陆辞桓修长地手指爱怜地抚过言沐安有些红肿的嘴唇,俯下身子对着她的伤口轻轻一点,言沐安顺着呼吸,毫不在意地对他笑了笑。 “是啊,你是该道歉,本来是我要礼物的,这下又被你拿了回去,你说,要怎么赔我。” 陆辞桓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头发,眉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你想要什么?” 言沐安想了想,又重重地抱着陆辞桓,抿着唇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你能,跟我讲一讲,你小时候的故事么?”陆辞桓的怀抱有一瞬间的僵硬,言沐安立马改口,“讲你小时候听到的什么有趣的故事也可以啊……不一定是真人真事。” 陆辞桓扶着言沐安的肩膀,缓缓将人从自己怀里拉开,面上依旧是刚才温柔的微笑,言沐安却心生局促,连忙开口:“要是你都不愿意也没有关系的,你就……,你就陪我走走也行啊,你的时间不是很宝贵么,这样陪我浪费我也算是……” “安安。”陆辞桓打断她的话,叹了口气,“我们走。” “走?去哪啊?” “你不是想听故事么。” 言沐安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她回握着陆辞桓的手,抢到他的前面:“好呀,好呀。” 陆辞桓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也微微用力:“蓄谋已久?” “我哪敢啊,我的小心思,刚冒个小苗苗就能被你抓住,怎么能做出这么严密又不做作的计划,想多了,想多了。” “安安。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哦,我当然知道啊。”言沐安对着他眨眨眼睛,陆辞桓会意,忍不住牵动了唇角,两个人并肩走出了后花园。 陆辞桓车开得很稳,窗外的景物不急不缓地从眼前划过,言沐安对着窗户看了一会,注意力又不由自主地放在陆辞桓侧脸上,她忍不住伸出手描摹着他的轮廓,心里被填的满满当当的,笑着收回自己的手。 “我不是在这里么?”她的小动作被陆辞桓尽收眼底,言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道:“那个,我不好意思。” “刚才怎么不见你不好意思。” 言沐安知道陆辞桓在说自己刚才偷亲他的事情,脸又忍不住发烫,她捧着脸用手给自己降温,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安安。” “嗯?” 陆辞桓笑了笑:“没什么。” “陆辞桓,你学坏了,你是不是就想看我窘迫的样子?” 他坦诚地点头:“是,很漂亮。” “我怎样都很漂亮。”言沐安低声说着,不自觉地又偏着头,“我们这是要去哪?” “海边。” “海边?”言沐安脑海中划过无数海边情侣牵手散步的情景,碧海,皎月,金沙,清风,誓言…… 不是要讲他小时候的事情么,为什么又要去海边,难不成他又想着岔开话题?言沐安垂眸,睫毛微微颤了颤,要是他不愿意说又有什么关系,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过去再强大,也不会抵过今天能带来的变化。 言沐安复又扬起头,唇角的微笑清浅宁静。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只要你决心跟我一起走下去就足够了,这样我就有勇气告诉自己,继续往前走吧,所有的问题都不会成为妨碍,她言沐安和陆辞桓,一定能幸福地走到最后,走到圆满。 车辆在渡口前的停车场停下,早就有一艘不算是太大的游艇停泊在岸边,立马就有人从船上一跃而下,跑到了陆辞桓身边。 “总裁,都准备好了。” “嗯。” “谢谢你了,大山。” 祁连眼角抽了抽,僵硬地勾着唇角:“不客气,言小姐。” 两人上了船,游艇也是不急不缓的速度,带着两个人离开了岸边,四面被澄澈的海水温柔地包裹着,海风微腥有些强硬地驱散不属于海面的气息,言沐安靠在栏杆上,深吸了口气,吐出一口满带尘土的浊气。 “可惜了,今天月亮好像没出来。”言沐安偏头,对着陆辞桓眨了眨眼睛,陆辞桓依旧看着远方,目光被浓重的黑夜遮掩着,她手指微微一动,小小的手覆在陆辞桓的手背上。 陆辞桓转转头看着言沐安,看了许久,仿佛要将将她的过去,现在,未来,要将她里外全部看透一样,眸色清明却带着淡淡的阴郁,海风中的凉意愈甚。 “你……”言沐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手一下被他抓住,“你怎么了?” 陆辞桓将她圈在自己怀里,面对着大海:“不是想听我小时候的事情么。”他声音极轻,像风一样,吹拂在微凉的耳廓。 言沐安咬着唇,靠在他的胸膛上:“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听,你要是觉得为难,不开心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我跟你说我小时候……” “安安,安安。”陆辞桓在她耳边轻轻笑了笑,嘴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廓,言沐安觉得有一股密密麻麻的电流流过全身,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今天在山上,是想起顾……是想起你母亲了么?” “啊……”言沐安才从刚才的酥麻中反应过来,“嗯。” 陆辞桓停了一会:“那我们今天还算是互相见了对方的家长了。” “嗯……嗯?家,家长……谁?” 陆辞桓没有接着言沐安的话,他依旧看着像夜一样深沉的海面:“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没有必要。” 第四十四章:他终于一无所有,开始了战役与反抗 “我并不觉得从前有什么不能面对或者是羞于启齿的地方,我只是……”陆辞桓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贴着言沐安的耳朵,“我只是有些害怕。” 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同天地打斗,周围没有任何依靠的地方,没有支持帮助他的人,只有一片的唏嘘声和不断甩过来的利刃,饶是谁都会心有余悸吧。言沐安这样想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理解。 “安安。”陆辞桓自然明白她了然的“嗯”中带的想法,“我是害怕,你会怕。” 言沐安有些不解:“为什么我会怕?”孤苦无依的是他,被至亲抛弃利用的也是他,步履维艰的是他,被一拳拳粉碎希望的还是他,自己只有没有去处的无力和心疼,只想靠他近些,抱他再紧些,怎么会害怕。 他明明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像被丢到绝境的战士,满身是血地凯旋而归,皎洁的月色将他身上的盔甲照得发亮。 她恨不得从城楼上飞扑到他怀里,恨不得贴着他的胸膛,倾听让黑夜散去的有力的,让人安心的心跳。 陆辞桓没有说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为什么会怕,她为什么会怕。陆辞桓的看着深沉的海面,沉重的色彩仿佛能吞噬一切,在夜的遮挡之下,将陆辞桓眸光中的温柔一层一层的吞噬掉,露出最深层的,直抵内心的畏惧与担忧。 他害怕什么? 他害怕好多,好多。 他害怕知道了全部的言沐安会怕他,害怕自己身上的棱角与戾气会伤到她,害怕她会畏惧自己身上的锋刃;他害怕言沐安会厌恶自己身上积累的寒气,害怕她会因为太艰难而放弃…… 害怕她放弃,害怕,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他沉溺其中的梦境罢了。 陆辞桓的双臂忍不住用力,柔软的身躯紧贴着自己坚硬的胸膛,他才再一次开口,再一次岔开话题。 “这里,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母亲的地方。” “她应该告诉过你,我是陆家最小的儿子,但是应该并没有告诉你,我不是现在的陆太太的孩子,我跟子煜的爸爸,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三岁之前,一直都跟我妈在一起,我们居住在一个很破旧的乡镇里,记忆中那个乡镇每天都飘着黄土,道路泥泞难行,但是家里的一切都十分的洁净,白衬衫,白鞋子,都是一尘不染的。” “印象里的她很喜欢笑,总喜欢捏着强迫我跟着她一起傻笑。”说到这,陆辞桓忍不住皱起眉头,“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那个小地方根本就盛不下她的才华与憧憬,还得面对邻里的杂言和嘲笑,可是她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直笑,开心了笑,难过了笑,闭着眼睛笑,流着泪笑,最后,我大哥出现了,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言沐安歪着头:“你大哥?” “嗯,我大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大哥的同学。他们在房间里谈了一个下午,大哥将我从那个乡镇带走之后,我有三年都没有再见过她。” 陆辞桓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喉咙之上,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他看着海面倒映着的月亮,那亮汪汪的一小块像是时间隧道的入口,他仿佛被拽到了二十一年前的晚上,陆悯谦拉着他的手,他们两个人都在笑,灯光下伪装出来的笑容浮在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滑稽又让人心疼。 “欢欢离开后一定要想妈妈,不然妈妈会很难过的。” “欢欢长大后一定是了不起的人。” “欢欢,对妈妈笑一笑,好不好?” 他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有些东西放手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不知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冲不破的照顾和喜欢,不知道,有人伸出手之后,一定要紧紧,紧紧地抓住。他以为这一次离开跟母亲每一次离开自己去上班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看不懂那双眼睛里的绝望与悲痛,他又一次的自以为是,像一个大人一样,敷衍她几句,跟着陆悯谦上了车。 在车上,他看到观后镜上有一个女人疯狂地追着这辆车,白色的衬衫上都是泥水,灰一块,黑一块,月亮高高地挂在她身后,用无悲无喜烘托她的歇斯底里。 “陆辞桓。” 陆辞桓察觉到自己的失神,说了声对不起,又继续开始说:“三年后,大哥偷偷将我从宅子里带出来,我跟她在一艘帆船上,她表现得谨慎又欣喜,我以为她是想带我离开,呵……然后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嗯?” 陆辞桓扶着言沐安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安安,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言沐安勾着他的脖子,微笑道:“我怎么……唔……”所有的承诺都被吞到口中,碾转成为最甜美的汁液,浸满口腔胸腔,一圈一圈地萦绕在心尖,延伸出最坚硬甜蜜的屏障。 “扑通……” “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旁边所有吵闹的声音似乎都与这个六岁的小孩无关,陆辞桓只能怔愣地看着平静不下来的海平面,脑海中还是他母亲苍白绝望的笑容和怨恨的声音。 “陆辞桓,你永远都不要放过他们,是他们逼死了你的亲生母亲,你现在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那个你现在叫着爸的人。” “别恨我陆辞桓……” 那个每天傻笑,叫着他“欢欢”的人死了,她选择最惨烈的方式,将自己全部的恨意都丢到这个六岁的孩童身上,她逼着他,让他不得不去痛恨身边的一起,痛恨自己跟着他们一起,残害了一个单纯的母亲,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拥有的最后一样东西也失去了,他终于一无所有,他终于开始了自己的战争与反抗。 言沐安忽然咬了陆辞桓一口,他才从回过神来,微微跟她分开,看着言沐安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些不满,又写上了关怀和坚定,陆辞桓笑了笑,及其温柔地吻上了已经红肿的嘴唇,听到言沐安抑制不住的嘤咛。 第四十五章:他们想着靠近,却点燃了本能最原始的导火索 两个紧贴的身躯一点点发生着变化,灼热而熨帖的温度想要把人烧成灰一样,他们只能不停地靠近再靠近,以期难耐的温度能得到缓解,却噼里啪啦地点燃了最原始的导火索。陆辞桓的嘴唇微微离开言沐安,吻过她的唇角,下巴,脖颈,细细啃咬着言沐安精致的锁骨,唇齿间都是一股清甜的味道,言沐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陆辞桓从她身上抬起头,眼中带着迷离的水汽,对上那双同样不知所措的眸子:“安安。” “我……”言沐安有些不敢看他,也没舍得推开他。男女之间的事情已经被现在的文章给写烂了,或有朦胧的,也有极尽笔力详细描写的,说不上是深谙此事,但是也有七八分的了解。 在从前的言沐安看来,那些巫山云雨不过是单纯的画面和文字,而今真的面对这种风月,才知道里面蕴含着多大的力量。 足以将她所有的理智摧毁。 陆辞桓笑了笑,眼睛也清明了起来,他将发软的言沐安搂在怀里,呼吸仍旧有些粗重:“你乖乖的让我抱一会就好了。” 言沐安红着脸点头,微凉的海风吹拂过面颊也是一片的燥热,也许是她太迫切想要让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消散了,分秒对她来说都算是漫长,没一会,言沐安就有些尴尬地开口:“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他低头亲了亲言沐安的眼角:“还好。”陆辞桓停顿了一会,才凑近她耳边,“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言沐安连忙否认,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两人进展这么快不好意思,对自己身体的反应觉得不好意思。想着,她又将自己的脸往陆辞桓怀里埋了几分。 陆辞桓自然晓得言沐安的羞赧,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块十分老式的怀表,放在了言沐安的手心。 言沐安细细把玩着手里的怀表,表身略微有些重,表面的花纹雕刻的复古精致,指尖划过它的纹路似乎都能感受到匠人的用心,看着不算是老东西,但也不像是刚做出来的:“这是我的生日礼物么?” 陆辞桓听到她提及生日礼物心情就有些不明朗,他屈指敲了下言沐安的脑袋:“已经跟你说了,生日礼物忘记了,怎么还是揪着不放。” 言沐安也觉得委屈:“可是,十八岁生日,跟其他的,都不一样的。”言沐安又想起刚才心里的悸动,两个人交融在一起的呼吸,声音一点点落下来。 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在暗示他什么一样……她想了想,平日里陆辞桓都是一副正经的样子,应该就自己想歪了。 陆辞桓眉梢都上扬了起来,咬了咬言沐安的耳垂:“所以,你想让我把刚才的事情继续下去。” 言沐安一把推开他,红着脸:“陆辞桓,你,你太猥琐了。” 被骂猥琐的人一点都不自知,眉头轻轻一挑,握住言沐安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他展开言沐安握住的手,指尖划过怀表上的纹饰,滑到言沐安的手掌,手腕,将那只手包裹在自己的拳头中:“是定情信物。” “安安,我以后可能都放不下你了。” “这是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它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承载了你想知道的,我的从前。”陆辞桓轻轻吻了吻言沐安的指尖,“而今后,我希望所有的时间,都有你来标记。” “安安。”他忽然用力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怀表“咚”的一声掉在木板上,言沐安眼皮一跳,她轻轻靠着陆辞桓的胸膛。 被摔开的怀表反射着月亮的银辉,竟比如霜的光芒更加的冷厉,它像是预言家那只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给予蜉蝣最讽刺不屑的眼光,秒针依旧一停一停地画着最为完美的圆周,身后齿轮咬合,“滴答滴答”没有谁能从表盘上逃出去,那些太沉溺于生活的人,都听不到身后还算是巨大的命运的声音。 第四十六章:浓重的烟雾,像是将告白铭刻在黑夜 “我们,回去?”帆船已经停靠在岸边,海岸上的风有些凉,言沐安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向身后的人问道,箭头忽然一重,陆辞桓已经微皱着眉头将外套披在了女孩的身上,“嘿嘿,刚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冷。” 陆辞桓微微一笑,屈指勾了勾她的鼻尖,又从兜里拿出来了一颗奶糖,剥好递到她唇边:“嗯,我带你回去。” 言沐安扭头又看了一眼海面,深蓝色的海面泛着一层银色的光芒,一轮还算是圆满的月亮随着微笑的波浪浮动着,隐约还有动物微弱的叫声,树叶擦动的声音和着浪声、风声,心里涌上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收回了实现,轻轻地点头。 “不想回去?” “是啊。”言沐安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今天,嗯,不应该这么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以为,会,很不一样。刚才,也很不一样,但是……”但是觉得,跟你相处的时间,过得太快了,分明是那么一张巨大的幕布,却没有留给我足够,足够的时间,还没来得及提笔将所有的想象都画出来,便打响了中止的铃声:“还有糖么?” 陆辞桓又拿出来了一颗,放在她手心里面。 “要是时间像你兜里的糖这么多就好了,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完,怎么用都用不尽。”言沐安剥掉糖纸,递到陆辞桓面前,男人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还是觉得很难闻么?”她沮丧地把奶糖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咀嚼了几下。 言沐安嚼着嚼着,靠在陆辞桓的肩膀上,抱着他精瘦的腰身,陆辞桓会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其实,也不是这么厌恶。”他扶着言沐安的肩膀,看到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手捧着言沐安的脸,精准地撷取她的红唇,浓重的奶香依旧掩盖不住清甜的香味,陆辞桓强迫自己忽视那股甜腻的味道,细细地从浑浊中分辨出那股甜香。 “咳……”忽然冒出了一阵咳嗽声,言沐安一下子埋到了陆辞桓的胸膛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背对着发生的人。 陆辞桓拍着他的背,被打断的不悦因为眼前人羞赧的样子而消散:“你下班了。” “谢谢老板,老板,老板娘再见。”祁连眉开眼笑,看了眼窝在自家老板怀里的言沐安,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现场。 “好了,他走了。” 言沐安被祁连的一声“老板娘”弄得愈加地面红耳赤,她立马拉开跟陆辞桓的距离,低声嘟囔了几句:“又成心捉弄……阿嚏。”她毫不在意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好了,我们先上车,嗯?” “好。” 车开了许久,言沐安才发现这是跟刚才全然不同的路,路上的车辆很少,建筑也都是孤零零的,每一幢之间都隔着很大的空隙,到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我们去哪?” “今天是你的生日。” 言沐安一脸莫名其妙:“对啊。” 陆辞桓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那你还问去哪。” 言沐安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车很快停在一个酒店前,门面的装潢还算是精致,少了几分大气却多了几分温馨,陆辞桓牵着言沐安的手走了进去。 酒店内部的装潢与她平时所见的又很大的差别,酒店里铺的地毯十分的柔软,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原本浅淡的疲惫也一扫而空。窗帘也是十分柔软厚重的材质,沉重而又温柔地将酒店内的一切包裹在自己的怀抱里,让人觉得安心又温暖。 “这里……” “还喜欢么?” 言沐安重重的点头:“觉得自己好像被云朵保护起来了一样,想做什么都可以,想怎么幻想都可以。我都不知道这所城市里面还有这么一块柔软的地方。” 陆辞桓不可置否,带着言沐安到了之前已经订好的位置上,餐点陆续地被送上,餐盘中的菜品并没有很精致,口味也没有十分的出色,家常的味道和着柔缓的音乐,融在这片巨大的棉絮之中,衬合无比。 “感觉真是回家了。”言沐安喝了口鲜榨的果汁,跟家里做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陆辞桓摇了摇头:“这并不是要送你的礼物。” “诶。”言沐安一脸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唔,不用要求这么高啦,我很喜欢,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记仇的。” 陆辞桓硬生生改变了已经到唇上的话:“你不是很在意么?” 言沐安手肘放在桌子上,支着头,笑眯眯地看向陆辞桓:“对啊,但是我更在意你啊。你公司刚有些成绩,忙也是应该的,所以闲下来你要补偿我。” “你想怎么补偿。” “等你闲下来再说啊,我现在还没想好。”言沐安偏头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陆辞桓眼神有些复杂,听到女生的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了一会,才站了起来,将言沐安纳在怀里:“安安,有时候,你真的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有吗?我分明这么乖巧。”言沐安吐了吐舌头,说不失望,说不沮丧真的都是假的,她并不是多喜欢那些纪念日,其他的一些特殊的日子,自从跟陆辞桓在一起的之后,她就无比地盼望自己快些长大,盼望着能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安安,我知道。” 言沐安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是吧,你当然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小孩子说说玩而已,现在我成人了,我依旧喜欢你,我永远喜欢你。” 陆辞桓笑着,牵着言沐安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人带到了电梯上,等到言沐安彻底清醒之后,数字16红得发烫。 言沐安彻底傻了:“我,我们,这个,是不是有点……” “在乱想些什么?” “那我们……” “去看你的生日礼物,不打算要了?” “不不不,要要要。” 两个人携手来到了酒店的天台上,几乎是言沐安刚扶上栏杆,稍远处的大屏幕就亮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奶糖出现在屏幕上,又一点点缩小成为斑斓的色素,构成一个跳动的巨大的爱心,爱心越跳越快,越来越膨胀,让人疑心它是不是会在爆炸在下一秒,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漫天都是绚烂的烟花,彩色的花火勾连成短暂的话,在用尽生命改变之后消逝在空中,留下的白烟依旧是喜欢你的话语,然后接二连三的烟花都在那个位置上消散,烟层越来越厚,仿佛刻在了夜空中,任是谁都没有办法将其抹去。 “安安,生日快乐。” 言沐安惊喜地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人,重重地抱着他:“快乐,从来没有一天比今天快乐。” “沐安,谢谢你的出现。”陆辞桓俯下神,贴着言沐安的嘴唇,“你的以后都交给我,好不好。”还没等言沐安答应,陆辞桓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吻上了她 “你来不及拒绝了。” 言沐安勾着陆辞桓的脖子:“彼此彼此。” 第四十七章:这是个能够守候的地方,却没有等待的人 “你不打算尝尝么?”尚妤眉头一挑,言沐安才将持在手中的筷子放回到盘子上,端起旁边的清酒,浅浅地长了一口,她皱了皱眉,旋即将整杯都仰头喝尽,被呛得咳了两声。 “这里很好。” 尚妤也将筷子一放,眉梢间透着几丝的嘲讽:“我觉得很不好,这里太小家子气,也太没有什么规格,太温柔也太容易被遗忘。” 言沐安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嗯。” “还以为会是什么好地方,到真是叫人失望了,你看,布置装饰的是很用心,可是就算在怎么努力,设计者短浅的眼界还是淋漓地暴露出来,怪不得会选在这么个偏远的地方,也难怪只有你会对这里念念不忘。” “对啊。”酒杯再一次被满上,“这里是不适合你们,菜色太粗糙,装潢太穷酸,哪里都有一股子不自量力还非要强上的味道,是只有我会喜欢。”言沐安咯咯笑了两声,继而再次一饮而尽。 酒不算是太烈,太过于温柔的抚过喉咙,到了胸腔也是一种十分柔和的温度,弄得浑身都软绵绵的,四肢是软绵绵的,喉管是软绵绵的,只有那颗一直不甘心,不愿意死寂的心脏,依旧在一阵一阵地挣扎,软绵绵的身躯被扎得生疼。 言沐安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咽下,喉咙因为挤压而微微有些发疼,旁边的酒瓶也已经见底,她不再理会旁边的尚妤,招来服务员又点了两瓶。 尚妤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轻蔑地看了仰头饮酒的言沐安,兀自走了出去,等到了自己的车上,她才拿出手机,找到“陆跳”的名字,播了出去,铃声响了一会才被接通。 “喂,大小姐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言沐安在满福,喝醉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你带她去的?” 尚妤看着自己的指甲,有的地方颜色有些许的磨损,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说废话么?” “尚妤,你一定要这么对她么,你们之前不是……” “之前,你是觉得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了,我尚妤欠她了,所以现在我应该又愧疚,应该收敛,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应该压抑?” 男人叹了口气,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可奈何:“沐安……沐安她……” “你看吧,你也说不出来言沐安没错是么?” “小叔一直把你当做……亲人,你们之间,不过是你自己单方面的意思,这,其实也怨不得沐安。” 尚妤冷笑了一声:“就算是没有感情的东西,也是我的。”她直接发动了引擎,“你要是不来,我就给陆辞桓打电话,后面会发生什么,我可不负责。” “尚妤,你不能。” “我有什么不能,反正他们以后不会有机会了,全当我为陆辞桓做了一件善事。”那边已经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声音,她笑了笑,“陆小跳,我这是在给你提供机会,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放手?” “反正我跟你小叔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你也年龄不小了,我这么做也算是尽了一个长辈的责任。” 陆子煜几乎是咬着牙:“等我有空我才收拾你。”说完就撂下了电话,急冲冲地从休息室跑了出去,刚到门口,却被人拦住,他抬头,就看到了那张虚弱又严肃的脸。 “轻轻,我今天有急事,请两个,不,请今天一晚上的假行不行啊。” 武轻轻脸一下拉了下来:“陆子煜,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因为你剧组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你现在又想溜出去。” “我是真的有急事。” “你哪一回不是这么说?” 陆子煜摸了摸鼻子:“哎呀,实话跟你说吧,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看这次了,你是放我去还是不放我去。” 武轻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陆子煜作为一个明星演员什么都好,就是天天跟个不着调的小孩子一样,想做什么都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总能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借口和理由:“你下半辈子幸福在我手上呢,你去哪?” 陆子煜唇角一勾,慢慢逼近武轻轻,感受到他越来越靠近的温度,武轻轻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便听到他开口:“我都不知道,我的经纪人还想着潜我呐,我一直以为你看不上我呢,唉,你早说啊,要是之前的话,我肯定会遂你的心愿。” “别乱说话。”武轻轻才想明白他要去做什么,抿了抿唇,“言……沐安,你小心一点,别被发现了,早点回来。” “得嘞。”陆子煜得到许可之后一溜烟地跑去了自己的车前,银色的跑车几乎跟飞一样消失在武轻轻的面前。 “沐安……言沐安,言沐安……”武轻轻垂直眼睑,念着她的名字,手却不自觉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知站了多久,她才将手放下,心口被堵得发疼,呼吸都快变成最苦难的事情,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身,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沐安,沐安……”她笑了笑,嘴巴里仍喃着名字,“言沐安,许厉之,许厉之,言沐安……” 等到陆子煜到酒店的时候言沐安面前的三个酒瓶已经空了,第四瓶酒已经被喝掉了一般,颤巍巍地站在桌边,微趴着的言沐安伸出手摸索了许久,还是没有摸到酒瓶的位置,她皱着眉头抬头,眼前的景象虚虚实实,都带着重影,她伸出手抓了两三遍,都没有碰到酒瓶。她再一次伸手,之间就快接触到瓶身,手腕却一把被人抓住。 “唔……你别碰我。” 陆子煜的太阳穴突得一跳,他认识言沐安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见过言沐安醉酒的样子,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对付她:“沐安,别喝了,我们回去。” “我说了你别碰我。”不清醒的言沐安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一把甩开了陆子煜,又拿起酒瓶,停了一会,直接对着瓶口牛饮,陆子煜见状忙从她手里多了过去。 “沐安,够了,我送你回去。” 言沐安硬是扯出一个微笑,弯着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回去,回哪里去呀?你说我能回到哪里去?” 陆子煜走到她身边,将人带到自己怀里:“我们不回家,先找个地方休息好不好?” 言沐安并没有推开他,也没有任何的动作,过了一会,就在陆子煜以为她已经默认的时候,言沐安却忽然紧紧地抱住他:“你不要我了,你明明说过永远都不会丢下我的,你为什么又不要我了,你之前都是骗我的么。” 陆子煜犹豫了一会,眼中的伤痛飞快地被他压了下去,他有些认命地拍了拍言沐安的背:“我没有骗你,我不是在这么,怎么会不要你。” “陆辞桓,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的,一点都不想的,你能不能不要怪我,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知道么,我们还有过……言忆……”陆子煜没有听清言沐安在嘟囔些什么,依旧低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等到怀里的人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陆子煜将人打横抱起来,凝视着她还算是安稳的睡颜:“放心好了,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是他没有这个福分,是他配不上你。”说着他轻轻在言沐安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金属的光芒一闪而过。 第四十八章:所有未知的风雨,在选择时已经给出了预告 陆子煜小心翼翼地将言沐安放置在座椅上,又将衣服脱下盖好在她身上之后,才绕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辆。 言沐安睡的很不安稳,眉头一直是轻蹙着,嘴唇翕翕合合,只有气息的声音能被人听到,陆子煜有些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在酒店中听到的话忽然间明晰了起来,他的大脑一声乍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眼前只有一篇浓重的烟雾,被言沐安一个个含糊不清的字染成鲜血一般的红色,一股脑地像他涌过来,紧紧扼住他的咽喉侵占他的呼吸,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哪里,要怎么思考。油门上的压力也渐渐的消失,车辆平稳地停靠在路边。 拐弯处高鸣的喇叭声一下将陆子煜唤醒,忽然被拽回到自己的身体,陆子煜直觉的眼前一片漆黑,哪里都是重重的沉闷的,他握拳猛地砸上了方向盘,眼角泛起了一层的红色。 言沐安已经靠在窗户上睡着了,呼吸绵长而轻柔,陆子煜伸手,指尖碰到她的面颊的时候轻轻颤了颤,分外怜惜地抚上言沐安的侧脸。 沐安,在国外这么多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陆辞桓真的这么值得你这么做么? 你能不能放弃,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沐安,我会帮你一起,把他彻底从你的世界里赶出去。” 深夜,陆子煜的车才开到言沐安住的小区,刚将言沐安从车里抱出来,陆子煜就见到一辆熟悉的车辆,停在他旁边,那张他厌恶也厌恶他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陆子煜低头看了眼言沐安,向许厉之的方向走了几步:“喝醉了。”陆子煜觉得身边的酒味越发的浓重,有些疑惑地看向许厉之,见他面色平常,神色中还是带着不耐烦和厌恶。 许厉之的手微微抬起,在空中停了一会,才又放下:“你送她回房间吧。” “嗯?”陆子煜没有想到,向来讨厌自己靠近言沐安的许厉之,怎么会这么给自己提供机会,自然有些疑惑,“我,可以送沐安上去。” 许厉之的手放在西装外的兜上,可以依稀看见烟盒的形状:“你不愿意。” “没有,怎么会不愿意。”为了展示自己的乐意,陆子煜说完就迈开步子离开,许厉之的手一紧,也跟在了陆子煜身后。 陆子煜生怕自己会弄醒言沐安,步子走得及其的轻缓,很快许厉之便已经走到他旁边,也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这事跟我没关系。” 许厉之眉头一挑:“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你也没有那个能力。” “是啊是啊。”陆子煜依旧勾着唇点头,心里却不免酸涩起来。除了他,还有谁能让言沐安这么难过,不管不顾地放纵自己。 “你最近不是在拍戏么?” 陆子煜现在拍的戏也有言氏的投资,他们关心是正常的,但是许厉之关心他倒是有些奇怪,他沉吟了一会:“你是想问武轻轻最近怎么样么?” 许厉之下意识地就要开口拒绝,“不是”两个字在口中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他什么都没说,陆子煜权当他是默认了。 “她挺好的,就是前一段时间生病住院,现在恢复的应该不错。”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看着是不错。就是不知道生了什么病,问她也不说。” 许厉之眸光一闪,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哦,是么?” “嗯,武轻轻强势惯了,虚弱柔软的样子统统都被自己压下去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到了,至于她隐藏了多少,即使我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我也看不出来。” “嗯。” “你好像很关心她?”陆子煜满是戏谑,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小孩。此时两个人已经走进了客厅,他说的话恰巧被言沐谨听到,他也忙问。 “关心谁?”言沐谨的注意很快就被醉酒的言沐安拉走,“怎么喝醉了。” 陆子煜幅度极小地耸肩:“那我先送她回房间。”言毕,就走上了楼梯。言沐谨看了眼在神游的哥哥,叫了他几声,才接到回应。 “哥,我今天看到轻轻姐了。” 许厉之嗯了一声,从冰箱里面拿了瓶冰水。 言沐谨坐在高脚凳上,自顾自地说:“我感觉她状态很差,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为什么回国没来看我,她直接把杯子打了,手都烫红了一片,她好像都没感觉到一样。” 小半瓶的水一下子就消失了,许厉之旋着瓶盖,眉宇间浮上了几分不耐烦,言沐谨自然没有看到又接着说:“哥,你跟轻轻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他又拿出一瓶酸奶,放到言沐谨面前,“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课吧。” 言沐谨将酸奶捞到自己怀里,喝了几口,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来,本来清清楚楚的脉络一下子变得模糊,不可观测。他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许厉之的手一顿:“没有,喝完了回去睡觉。” 要是现在他还发现不到自己哥哥的不耐烦那就太迟钝了,言沐谨觉得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他哦了一声,两个两个台阶的跑上了楼。 等到客厅再一次恢复安静,许厉之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胸腔用力,揉着太阳穴坐在椅子上,他点燃了一根烟,又从酒柜中挑出了一瓶酒。 好像自己昨天才去看她,又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她了。许厉之吐出一团浓厚的烟雾,红色的酒在烟雾中迷蒙了起来。 “你以前好像不抽烟的啊。” “以前我们很熟?” “嗯……只是你对我不熟。” 许厉之合上了眼睛,喝了口酒,他看着酒瓶有些奇怪多的瓶身,忽然想起了这瓶酒的来历。 “私人酒庄带的,我尝了觉得还不错,就给你呆了一瓶,你应该会喜欢。” 略带些褐色的酒瓶,只剩下浅浅一个瓶底的酒液。 武轻轻……许厉之拿出手机摩挲了一会,找到自己秘书的号码。 “喂……”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许厉之忍不住皱了皱眉。 “在哪。” 许格犹豫了一会:“在家。” “她最近怎么样。” 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武小姐……挺,挺好的。” 许厉之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什么话也没说就将电话挂了,挂外之后又觉得还有些事情要安排,烦躁地将最后一点酒喝掉,摁灭手中的香烟。 陆子煜下楼见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许厉之,看了眼已经空了的酒瓶,心想:这兄妹两个今天是怎么了? 第四十九章:它最为脆弱,像一缕轻烟,无时无刻不处在消散的边沿 医院的情况越来越乐观,言沐安也不大需要总是往那边跑,便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分昼夜地对着键盘。 “她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颗流星,当初飞舞地在绚烂美好也逃不过陨落的命运,成为万千不甘心的顽石中的一颗,她却还想着自己是那个男人生命中绚烂,会被他一辈子铭记的瞬间。 可是她忘记了,人都是健忘的,感情也不是能够积沙成塔的,它最为脆弱,像一缕烟,无时无刻不颤颤巍巍,处在要消失的边缘。 他已经忘了当初心动的感觉,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是如何冲破重重阻碍,燃烧生命去点缀几秒的风景,他甚至忘了她是谁……” 言沐安看着结尾的光标,一股脑全部删掉,一个个词组跳到屏幕上,反反复复山了又写,写了又删。她有些烦躁地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将文档保存好,拿着手机出门。 “言沐安你去哪?”言沐谨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视线落在手机上,“卧槽,一堆没脑子的,就知道横冲直撞。” “出去一趟。”言沐安已经走到门口,又退了几步,“额,那个,一会我要带一个人回来,先跟你说一声。” 言沐谨不想再看惨烈的战局,索性将手机倒扣在卓子上,电视节目正停在最新的家庭伦理剧上,家里的老人忽然将碗重重的摔在地上,所有的嘈杂声戛然而止,言沐安也被那一声脆响吓了一跳。 “谁啊?” “嗯,等我带回来你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言沐谨拿着手中的遥控器敲了敲桌子:“我可不会随便喜欢谁,快走,快走,耽误我看电视了。” 言沐安已经到了门口,他又开口道:“那你顺便再去趟超市,家里的薯片吃完了。” “知道了。” 机场,言忆拉着朝季涵的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从出生都没有离开过β国,β国的人长得都十分的高大,眉眼深邃,五官像是工笔勾描的她显得格格不入,而现在身边都是跟她有一样特征的人,言忆忽然间觉得十分的安心熨帖。 朝季涵扫了大厅一眼,都没有见到那抹身影,又打了个电话。 “你怎么还没到。”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今天堵车这么严重,你们再等我一会?” 言忆扯了扯朝季涵:“妈妈说什么?”朝季涵将手机交给了言忆,“妈妈。” “沐沐。” “妈妈,你现在在哪里啊。” “沐沐镇对不起,妈妈还在路上,妈妈这边堵车了。” 言忆沮丧地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下了飞机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母亲,她已经在脑海中排演过无数遍,要怎么跑过去拥抱她,亲亲她,也想到过可能会出什么意外,自己要怎么解决,可独独没有想到,会有堵车这件事情。 这简直对她太不友好了。 “妈妈……”言忆委屈地叫了声言沐安,言沐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还提前了许久出门,却没有想到这边的车能堵得这么严重,几乎寸步难行。 “沐沐,你先不要着急,我马上就能过去了。” 言忆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嗯,妈妈你要快点过来啊。”她看了周围一圈,“我们在机场旁边的咖啡店里面等你。” “好,沐沐真乖。” 朝季涵接过自己的电话揉了揉言忆的脑袋,蹲下身子:“一会回去了让你妈妈做蛋糕,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言忆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朝季涵摇了摇头,将小女孩抱在自己怀里,推着行李箱到去到旁边的咖啡店。 店里面清一色咖啡色的物件,发黄的灯光下更多了一股木质的古朴的味道,屋子里的奶香和咖啡的香味交杂着,朝季涵点了杯咖啡和牛奶,带着言忆坐到靠窗户的一边。 言忆握着温热的牛奶杯,趴在桌子上一句话都不说,悬空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朝季涵的手机叮的一声响,他打开邮箱,接收到秘书发来的信息……陆辞桓的资料,他点开看到男人的照片的时候,眉头稍稍一挑,继而又心无旁骛地看着旁边的信息。 陆辞桓为人向来低调,也没有什么媒体敢去采访他,朝季涵看着这聊聊百字的内容,眉头才舒展开来。 “跟大哥交好,与父亲关系不合。”他的手指停在这句话上,笑了笑。 这就足够了。朝季涵这么想着,他同言忆说了一声,找到一个还算是安静的角落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言忆脸侧脸贴着桌子,外面面有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孩,转折一身小西装,一张笑脸像大人一样紧绷着,旁边跑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到他身边就一直弓着身子,忙着给这个小少爷赔笑。 或许是感觉到言忆的视线,男孩子眼眸抬起,正对上贴着桌子发呆的言忆,两个人无声对峙了许久,言忆轻巧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他们面前,男孩子也转过身,两人的目光一直无声地相交。 言忆忽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亮得晃眼,大步大步朝小男孩走来。 “你好呀我是言忆,。”言忆说β国的话说惯了,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看到小男孩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嫌弃的表情,才放心地又把刚才的话用α国多的语言说了一遍。 “小少爷。”祁连心里暗把自己的哥哥骂了无数遍,明知道这个小祖宗脾气奇怪的跟什么一样,还硬要让自己过来赔笑,总裁也真是的,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也这么怠慢。他也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言忆,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脸蛋还有些婴儿肥,唇红齿白的,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琉璃珠一样,一看就是十分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祁连正要开口,就听到自己旁边的少爷大人一样的话:“你父母呢,一个人跑出来不知道危险么?”祁连眼角抽了抽,您老不是自己一个人从保镖身边跑出来的么? “诶?”言忆眨了眨眼睛,“可是你看周围的人都很亲切啊,叔叔好。” 祁连立马眉开眼笑的:“哎,你好。” 小男孩白了祁连一眼:“你们两个都是笨蛋。” 祁连也不敢招惹还生着气的祖宗,柔声道:“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言忆往周围看了一圈:“叔叔说他去接电话去了。”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又靠近小男孩,在他的面颊上吧唧一口,“你长得真好看。” 祁连:“……”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主动的么? 小男孩一副你说的不是废话的表情,但是眼角却不可控制地扬了起来:“你一个小女生不大安全,我陪你一起等你叔叔。” 祁连忍不住叹气,这么烂的借口自家的小少爷都能找出来,人家家长能离开肯定是确定小孩子不会有事的,他以为家长都是他爷爷那样的么? 第五十章:好像有根无形的线,顺着两人的目光。将他们紧紧绑在了一起 言忆开心地点头,十分熟稔地拉起了小哥哥的手,她觉得自己跟这个小哥哥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所有亲密的动作都带着水到渠成的自然,言忆眨了眨眼睛,从小裙子的兜里面拿出牛奶糖。 “介个给你,特别好吃的,我妈妈就很喜欢吃。” 小男孩看着手里的牛奶糖,心情复杂地皱了皱眉头,珍重地将糖果放好:“谢谢。” 言忆已经自己剥了一个塞嘴巴里:“你不喜欢么?” “没有。”小男孩像是被什么触动到了一样,目光里的街道还算是空旷,偶尔有车呼啸而过,留下一串淡淡的尾烟。 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高的,低的,长版的……全都是陌生的车辆,原本的委屈和怒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若有所失。 “小哥哥,你怎么了?”言忆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说话间还带着股子奶糖的香味。 “没什么。”小男孩连忙将脸上的表情收拾起来,又是一副同大人一般的波澜不惊的面容。 言忆皱了皱眉头,有些赌气的捏着他的脸,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的小少爷忙把她推开,言忆一个不留心,踉跄了几步,还好祁连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 祁连揉了揉言忆的头发:“小少爷,这么对一个小女孩很不礼貌。” 他原本只想着让她把手拿下来,没有控制好力气,听到祁连的指责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偏着头哼了一声。 “谢谢叔叔,我没事。”言忆甜甜一笑,依旧走到他身边,“你好奇怪,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要装出一副自己很成熟的样子,跟谁都不说,还要把自己也蒙在鼓里。” 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仰着头的小屁孩,她像是一只天鹅一样,脖颈笔直,全身的姿态都是自然和高傲,一双桃花眼黑亮黑亮的,像天边的明星,不比明星还要璀璨,纯粹。 他渐渐地开始羡慕起这个小女孩来,到底是一个多简单纯粹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有灵性干净的天使一样又不乏孩子气的小女孩。 她的爸爸妈妈,应该都很疼爱她吧。 “沐沐。”一声亲切的呼唤打破了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对峙,言忆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也顾不得小哥哥越来越深沉的面容,迈着腿冲到了自己妈妈的怀里。 “妈妈,你终于来了。” “恩。”言沐安也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对不起宝贝,让你久等了。” 言忆摇了摇头,从自己妈妈怀里出来,拉着她的手带她到自己刚认识的朋友面前。 “妈妈,这是我的新朋友,你看小哥哥长得是不是特别好看。” 言沐安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捂住她不合时宜的嘴。 “言小姐。”祁连示意,随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边的言忆,眉头一点点突了出来。 “祁连。”言沐安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言忆又拽着她的衣服,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妈妈,我在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你这样子对他很不礼貌啊。” 言沐安立即将脑中的杂念胡乱地扫到角落里,半蹲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呐呐小哥哥,这是我妈妈,是不是特别好看。” 言沐安轻轻敲了下言忆的脑袋,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也抬眼对上了言沐安,两个人都觉得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顺着他们交汇的目光,将两个人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 言沐安的手止不住地用力,才压抑住自己想要将他抱进怀里的冲动。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应该也这么大了。 言沐安想着,眼眶渐渐开始发酸。 小男孩见她久久都不说话,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服,看到她眼睛中的异样,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了喉头。 他好想亲近这个人,但是为什么又这么抗拒同她的靠近。 “现在的大人都这么不负责任的么?”就像发泄一样,略显刻薄的字眼还是从他开合的嘴唇中翻出。 “恩?” “表现的有多喜欢自己的孩子,可实际上却又将她自己一个人放在一个危险又陌生的地方,现在都是这么照顾小孩的?” 他以为言沐安会生气,立马闭了嘴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但是言沐安非但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表现,反而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扬着唇对她微笑。 小男孩觉得自己四面八方都是柔软的棉花,阳光照在他身上蓬松而温暖。有什么如水的东西将他托举了起来,包裹了起来,恬静地让他想闭上眼睛。 他咬了咬舌尖,那种感觉却一直环绕在自己身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下去。 “是,你指责的很对,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言沐安笑着,“刚才麻烦你了,沐沐应该没有给你添麻烦吧,小王子。” 小男孩原本一直觉得王子和公主是一种特别烂俗让人难以忍受的称号,但是不知道她口中的“小王子”为何让他觉得这么妥帖,他压抑着要上扬的唇角,假咳了一声。 “小王子还这么有风度呢,不过笑起来的王子应该会更好看吧。”不知道为何,看着小孩绷着的脸,言沐安就想起了那位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人,她细细看着这个小孩,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跟那个人很像,她求证似的看向祁连。 祁连立马偏头,无所事事地看向别处。 是陆家的孩子吧。 又是一个陆辞桓么,从小就要拉开跟世界和其他人的距离,逼自己养成一副清冷孤高,不近人情的样子,从小就要这么辛苦地背诵剧本,然后强迫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剧中的人物。 言沐安多想将这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来,将阳光,欢笑,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将所有孩童都应该有的美好的一切,都带给这个小男孩。但是她怕了,她连一句让他出去奔跑的话都不敢说。 这是陆家的小孩,言沐安这么告诉自己,怎么做都是没有用的。 小男孩心情立马明媚了起来,他甚至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慢一点过来,这样他就可以跟这一对让他觉得亲切的母女多待一会。 “好了,沐沐还没跟妈妈介绍你这的朋友呢。” 言忆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鞋尖:“那个,我不知道小哥哥叫什么。” “陆子安。” “陆子安。”祁连跟陆子安几乎是同时说出这个名字,陆子安生气地白了祁连一眼,祁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地笑了笑。 陆子安……原本温柔的唇角一点点凝固,硬生生被掰向苦涩。 “那你小名叫安安么?我妈妈小名也叫安安。”言忆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母亲的变化。 陆子安愣了一下,就像吃了一块蜜糖一样,他刚要开口,就听到言沐安无所谓的说:“这个字很常见啦,那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陆子安虽然舍不得,捏着拳头跟她们说了再见,视线却一直黏在她们身上。 他看到两个人进了咖啡厅,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笑着说了几句话,又看到一个男人,走到他们两个面前,抱起言忆,三个人一同离开了咖啡馆,上了一辆出租车。 陆子安从来没有觉得厌恶一个人,他转身瞪着祁连:“你们大人,不是,男的大人,太讨厌了。” 祁连:“……”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走在你喜欢的人旁边的。他摸了摸下巴,不停地消化刚才的事情。 言沐安有女儿了! 她旁边还跟着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 这让他们总裁怎么办?他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总裁,应该怎么说在什么时候说比较安全?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还没理清楚,一辆车停在了他们旁边,陆辞桓刚从车上下来,陆子安就异常热情地跑过去,撞到陆辞桓的怀里。 陆辞桓从没见过儿子这么主动的样子,被寒雪凝固的脸瞬间柔和了下来:“我来晚了。” 陆子安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爸爸,我想要妈妈了,我想要个妈妈。” 陆辞桓:“……” 祁连:“……” 第五十一章: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仿佛一切都开始变好了 三人僵持了一会,祁连右脚微微挪动了一点,刚做好要起跑的准备,忽然凉飕飕的一阵风打到自己脸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才小少爷看到言小姐了。” “她来做什么?”陆辞桓抚慰自己儿子的动作依旧温柔,对着祁连的脸庞却又冷厉了下来,颇有你要是不好好说就死定了的味道。 祁连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抖:“来,来接一个小姑娘。”陆辞桓一脸说下去的表情,祁连狠下心,现在小少爷在这,总裁再怎么生气应该都不会太过分吧,这么想着,他才找到了开口继续的勇气,“嗯,像是言小姐的女儿,也有可能不是……总,总裁。” 陆辞桓脸沉得都能滴出浓墨来,巨大的情绪变化脸路子安都感受到了,他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不对,是不是给自己的父亲造成了问题困扰,他忙从父亲宽厚的怀抱中站好。 “爸爸,我刚才……就是随便说说。” 陆辞桓放低了声音:“你不用害怕,你说的都是对的,子安,你会有妈妈的,爸爸向你保证。” 路子安脑海中浮现出言沐安的微笑,她身上温暖清甜的温度,她清丽的声音,对着自己的父亲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陆辞桓也笑笑将孩子抱进了车辆的后座。 “祁衡叔叔。”在驾驶座上的祁衡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祁连一坐在座位上,就像一个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下来,祁衡皱了皱眉,熟练地发动了车辆。 两父子都不属于话多的人,陆子安看着父亲慵懒却依旧挺拔的坐姿,也效仿出了几分的随性。 等到天有些擦黑,车才停到了一栋别墅前,陆子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陆辞桓抓着他的手,蹲下来看着他:“子安,现在爸爸在这里,爸爸会保护你的,不要怕,嗯?” 陆子安看着这栋装潢大气的别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栋建筑这么小,根本就容纳不了让小小的他呼吸的空气,明亮的色调也显得这么深沉,像是将所有的乌云都聚拢在这个地方。 我不能害怕。陆子安在心里给自己大气,却怎么也迈不开那小小的步子。 陆辞桓心疼地将路子安抱进自己的怀里:“算了,我们回家,不去了。” “爸爸。”陆子安漆黑的眼睛中满是坚定,“我不怕的。爸爸,能不能抱我进去,里面太冷了。” 陆辞桓揉着他的脑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好,爸爸抱你。” 路子安贴着自己父亲的肩膀,小胳膊勾着他的脖子,他能感受到托举自己的那一双手臂是这么有力量,即使天塌下来也能保证他的无虞,他忽然发现,这个带着些古典风味的房间,亮了起来。 陆林川见到这么一副温馨的场景,咳了一声:“都多大了你还抱着他,路子安,你下来。”严肃而不近人情,陆子安浑身都有些僵硬。 陆子煜不顾老爷子难看的表情,立马走了上去,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被路子安的小爪子一把打开。 “哎呦,爷爷你看,可爱的孩子才有这种待遇,你长得又不可爱,没人抱你怪谁啊。”陆子煜完全不理会陆辞桓,朝着小孩伸手,“来,让哥哥也抱抱。” “陆子煜!谁……” 陆悯恒立马接话:“哎呀,就是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让你爷爷的面子往哪放,爸,你别生气,我好好教育这个小子。”他接着说,“你爸我这么可爱,不也没被人抱这么,别一棒子打死。” 这一对父子跟老爷子斗嘴惯了,也不理会他那封建大家长式的威严,陆林川也拿这两个人没什么办法,小时候就长歪了,现在掰“正”根本来不及,还是自己的小儿子……想到这里,他眼神中又流露出了些许的欣慰。 自己的小儿子无疑使自己最好的作品,冷血,疏离,孤傲,无情…… 陆辞桓不理会伸出手的陆子煜,走到餐桌前,将陆子安放好在椅子上:“可以开始了么?” 陆子煜拍了拍手:“开始开始,一会还得工作,快点开始吧,老爷子。” 他不提还好,一提到陆子煜的工作,老人就气得心脏疼,他陆氏的孙子做什么不好,做什么不行,非要做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戏子,跟一个傻瓜一样装扮成各种样子去讨好那些低级愚蠢的人。 “等你奶奶下来。” 刚说完,就见一个妇人从楼上走下来,岁月让她的面容松弛疲惫,但是却沉淀了她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说不出的高雅。 她看到那抹小小的身影,勾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又飞快地消失。陆子煜立马迎了上去:“美丽的女士,您是为我出现的么?这真是我的荣幸,快请吧。” “你呀,这么几个月不见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啧啧,您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长大。” 陆悯恒也受不了这个小子的油腔滑调:“陆子煜,你还是滚回来吧。” 陆子安有些羡慕地看了眼坐在自己面前的陆子煜,小手下意识地用力,陆辞桓见状,揉了揉他的发顶。 那才是一个家庭的样子。路子安这么想着,陆辞桓也一直这么觉得。 食不言,寝不语,六个人就这么无言地坐好在餐桌前,路子安手短陆辞桓便在一边帮他布菜,蔬菜肉搭配的齐全也全都是他喜欢的。 他才不嫉妒陆子煜,自己爸爸也这么好,他一点都不嫉妒。 路子安塞了一大口米饭,听到自己的父亲笑了笑:“慢点吃,没事。” 他才留意到,陆辞桓一直在帮他夹菜自己却没吃多少,路子安将自己碗里的一块红烧肉夹到了陆辞桓的碗里。 陆子煜见到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看向自己父亲一眼,正巧陆悯恒也在看他,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仿佛一切都从这一刻变得好了起来。 “吃饱了么?”陆辞桓见陆子安放下筷子,问道。陆子安飞快的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走?”陆林川皱着眉头,“你们要走哪里去?” “回家。”陆辞桓已经将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有想知道的东西问祁衡就行了,子安不喜欢这里,以后我不会再带他来了。” 陆林川抓起旁边的杯子就砸到陆辞桓身上,一地的碎渣。陆辞桓抱着路子安的手稍稍用力,示意他没事,才开口:“父亲,我做的已经足够了。” 陆林川危险地眯着眼睛:“所以呢。” “我只是提醒你,子安是我的孩子,他不需要听你的什么,你也没有权力要求他什么。最近公司很忙,我先走了。” 第五十二章:那眼神同他展现给公众的不一样,同他所有塑造的角色的也不一样 “什么!”言沐谨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女孩,他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她,又时不时抬头看看自己的姐姐,“你你你……我,她……” 言忆对着言沐谨眨了眨眼睛,露出小孩子特有的懵懂萌态,大方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舅舅好。” “舅……舅舅。”他蹭地站了起来,眉宇间浮动着些许的怒气,他握了握拳头,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言沐安,你……这是,是不是他的?” 言沐安摇摇头:“怎么会是他的。”她将言忆抱到沙发上,又退了言沐谨一把,“我去做饭,你帮我照顾着点言忆。”干脆地拿起买来的蔬菜走进了厨房。 言沐谨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乱糟糟的,他本来已经在专注地整理着一团毛线,结果忽然又给他丢了一大团乱糟糟的线团,这下他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想着,言沐谨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言忆的脸,滑嫩又柔软,他又伸出另一只手,两边脸一块捏,见小女孩立马红了眼睛,十分委屈地看着他。 生气也不说?言沐谨皱了皱眉,收回自己的手。 “舅舅,是不是不喜欢沐沐。” 言沐谨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觉,是觉得沉重荒唐,还是觉得心疼怨恨,他说不清楚,颓丧地靠在沙发上:“没有的事。”他停了一下,“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言忆,小名叫沐沐。” “言忆……言忆,言忆。”他小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睛一直看着厨房的方向,他将这两个字的每一个笔画,横竖点,希望能从名字的框架肌理中发现什么,最后也只能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言沐安在国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偏头看着言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姑娘都可爱,她很安静,应该是看出来言沐谨对自己的排斥,乖巧听话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短腿来回晃悠着。 他不愿意相信言忆真的是陆辞桓的孩子,那样很麻烦,也让人觉得厌恶和愤恨,如果是他的,他怎么能让言沐安漂泊在外面这么久,为什么不接她回来,为什么不给这对在异国他乡的母女一点点的帮助。 言沐谨清了清嗓子,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你爸爸呢。” “爸爸?”小女孩皱着眉头,旋即露出一个同天使一般的微笑,“我没有爸爸,我只是妈妈的孩子。”她歪着脑袋,留意到这个小舅舅脸上沉思的神色,凑上前悄悄地问:“小舅舅见过我的爸爸么?他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那个孩子会不羡慕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庭,即使言沐安已经能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倾注到这个小女孩身上,言忆很满足也很感激,但是当她见到别的小朋友一家三口携手出门的时候,见到别人的父亲用宽厚的肩膀背起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见到高大的男人护着自己的妻女的时候,她不能控制地去想那个应该在自己和母亲身边的男人。 她想要爸爸,而她的母亲也需要她爸爸的照顾。 言沐谨对上她好奇而憧憬的眼神,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忽然间有人走进了客厅,同一阵风一样,硬生生地挤在了言忆和他之间,言沐谨才松了口气。 言沐谨对着那张比海报还要漂亮上几分的脸,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喂,你能不能别跟个小孩子一样。” 陆子煜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大门牙,几乎要晃瞎对面人的眼睛:“怎么,嫉妒我啊,像你这样故作老成的样子才让人受不了。”他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帮我练个级,我忙着呢。”转头,立马又笑得温和无害的,对着言忆情切地问好。 言忆看着陆子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而眼前这个完美的男人也学着她眨眼睛,她又眨了眨,陆子煜依旧,言忆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你,你真的,真的是陆子煜?” “如假包换,我的小公主。” “你怎么,怎么会出现在……” 陆子煜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well,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么,我跟她是大学同学,而且……”他故意拉长尾音,在见到女孩子眼中的好奇之后,才满意地捏了捏她的脸,“而且还是你母亲众多追求者中,最为出色的一位。” 正在打游戏的言沐谨听到这话,眼角抽了抽,十分后悔刚才怎么没把耳机带上。 见到偶像的喜悦顿时被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给冲散了,言忆花了一段时间适应之后,露出一个骄傲的微笑:“那您也是我母亲众多的追求者中,最没有可能的一位。” 陆子煜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露出什么沮丧的表情,他斜靠着沙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说。” 言忆清了清嗓子,灵动的眼睛中闪着光:“您说过,自己之所以这么经常的出现在屏幕上,是为了能让那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姑娘能记住您。” 陆子煜不在意地挑眉,言忆接着说:“虽然我不知道您跟我妈妈的关系如何,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您也不会这么说,而我妈妈也不会对您的一番话无动于衷。” “你妈妈还经常看我的节目?”陆子煜准确地抓住自己想要的重点。 言忆点头:“是我喜欢您。” “wo,那真是我的荣幸。”陆子煜揉了揉小女孩多的头发,“那你愿不愿意帮我?” 言忆甜甜一笑,摇着头:“虽然您很完美,但是依旧不适合我的母亲。” 陆子煜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说不清楚,不过你们大人世界不是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么?” “你平常也这么跟言沐安这么说话?同一个大人一样?”陆子煜眉头一挑,果然就见小女孩板直的脊背一点点完了下来,满是小孩子的稚嫩。 陆子煜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中说不出是心疼还是欣赏:“但至少,让我照顾你们两个,可以么?” 言忆看着这位明星的眼睛,她的眼睛中没有在大众面前表现出的随性和骄傲,也与他扮演的任何一个角色的眼睛不一样,那双眼睛写满了一种沉重,无可奈何,心疼,眷恋,自责与承诺。言忆才真正意识到陆子煜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分量。 我是你母亲众多的追求者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此刻她觉得,没有谁会比眼前这个男人更爱自己的母亲。言忆重重地点头。 第五十三章:耽溺在岌岌可危之中,鲜嫩蓬勃的生命却含着最危险消极的思想 有几声熟悉的笑声飘到厨房,言沐安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皱了下眉头,旋即轻笑了一声。 陆子煜还真是招人喜欢呢。 手机铃声忽然想了起来,舒缓的音乐轻柔地包裹着厨房,言沐安擦干净手,按了接听。 “安安,今天公司有些事可能会晚些回来……你,跟沐谨不用等我了。” 言沐安惋惜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本来今天想请你吃大餐来着,看来哥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改天……改天我请你。” “哦~”言沐安眉头一挑,“哥才请不起那个大厨呢。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呵呵呵,好。” 言沐安放下手机,透过厨房的窗户还能看到房屋后的花园,新草和鲜花都已经长了出来,颜色柔嫩可爱,姿态慵懒,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在微小的风中都能摇曳起来,笑得没心没肺。她将窗户推开了一点,满是春意的风便掠过窗边,同掂着脚尖般进来。 然而刚萌生的事物都带着这种懵懂少不经事的姿态,美好得不自知,脆弱得不自知,寄托于微醺而柔和的风,他们所有的曼妙与恬淡都像是被放置在钢丝上的事物,一旦春风所饮的酒过了,或是少了,烈了或是浅了,它们没有丝毫能保存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 就沉溺在这种岌岌可危之中,原本鲜嫩而蓬勃的生命却含着最危险而消极的思想。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带来了原本被窗户隔绝在外的沙尘,言沐安正要将窗户关上,见到窗台上又一片被风卷来的叶片,整个叶片带着一种透明柔嫩的绿色,指尖拂过的经脉也软软的没有什么力量,就像刚出生的婴孩的臂膀一般。 言沐安将叶片放在一边,刚准备洗手继续准备晚餐,手机又响了起来。也许是刚才的厨房过于沉静,眼下即使是舒缓的音乐,也显得突兀,她立马按了接通的键。 “还有什么往说的了么?”言沐安的手一直在摆弄着叶片,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等了一会,那边还是一阵沉默,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曾有。 “喂喂。”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言沐安看了一眼来电的号码,一串长长的陌生的数字,“喂,您好?” 话筒的那边才有了些声响,应该是在沙发上调整自己的位置,言沐安正准备开口问他是谁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样子。 “你,你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已经挂线了。言沐安看着手机的主屏幕,依旧是阴沉的天,却因为右下角那顶精致的帽子,一切都明朗了起来。言沐安抬头,外面的风起得很大,绿色的叶子以及浅色的花瓣被风卷着旋转。 言沐安笑了笑,洗干净了手,继续自己的晚餐。 陆辞桓烦躁地将手机丢在一边,拿起旁边的文件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黑白装饰的书房显得空荡荡的,一只笔轻轻放在桌面上的声音都显得清晰而绵长。陆辞桓又将笔拿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文件在他眼中依旧只是互相没有联系的黑体字。 门被轻轻地敲了一两下,陆辞桓放下笔,说了声进。陆子安顶着一头有些杂乱的头发,他又伸手抓了抓头发,走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陆辞桓一把将他抱紧怀里。 “怎么醒了,做噩梦了?”陆辞桓想起自己刚把他带回身边的那几天,陆子安见到谁都怕,睡觉从来都没有睡好过,好不容易睡着还总是会梦到在老宅的事情,嘴里不停地跟别人道歉,任旁边的人怎么叫都叫不醒。陆辞桓干脆推掉所有的工作寸步不离地陪在陆子安的身边,情况才慢慢有了好转。 陆子安拽着陆辞桓的袖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爸爸,我梦到妈妈了。” 陆辞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见过妈妈么?” 小男孩瘪了瘪嘴:“爸爸,尚阿姨会成为我的妈妈么?”陆辞桓没有说话,在陆子安看来就是默认的意思,又接着说,“可是爸爸不是不喜欢尚阿姨么?” “你不喜欢尚妤?” 陆子安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头,最后放弃自己心里的挣扎:“我不是不喜欢,就是,爸爸不喜欢。” 陆辞桓低头亲了亲路子安的额头:“尚妤对你不好么?” “爸爸一定要跟尚阿姨在一起么?”路子安鼓起勇气,“那安安怎么办?” 男人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安安不是很好么?即使跟尚妤在一起,爸爸也会对安安好的。” 陆子安抓着陆辞桓的手指头:“爸爸,我说的是安安,不是我。” 陆辞桓眼中的光一闪而过:“那安安是谁?” “爸爸。”陆子安一副无可奈何却又不愿意放弃的样子,“你之前喝醉的时候,明明……” “子安,爸爸还有工作。” 陆子安轻巧地从陆辞桓的腿上跳了下来,十分失望的低着头:“对不起,爸爸。”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陆辞桓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子安很喜欢今天见到的人?” 陆子安抬头,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过了许久,才十分慎重地点头:“他们一家,很幸福,我很羡慕他们,那个小女孩,言忆,她很可爱,她的母亲也很漂亮”他停了一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我小时候是不是见过那个阿姨,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为什么自己这么想向她靠近,却又不敢向她靠近,就像亏欠了她什么,就像被她厌恶着一样。 “祁连叔叔好像认识她,阿姨还说她名字跟我一样,都有个‘安’字。”说着他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那个叔叔我没怎么看清楚,不过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他从来没有对陌生人产生过什么多余的感情,却莫名地嫉妒起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来,嫉妒到厌恶,为什么他能拥有这么圆满的家庭,有一个像阳光一样的妻子,阳光一样的女儿。 “好了。”陆辞桓拍了拍他的脑袋,“回去休息吧。” 陆子安点头,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最后一丝缝隙盖住了陆辞桓冷厉的眉眼。 第五十四章: “开饭啦。”精致的菜肴摆好在餐桌上,言忆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看了眼陆辞桓,又快步跑到自己妈妈身边,有些无助地抱着她的大腿。 言沐安低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将人抱到椅子上,陆子煜和言沐谨也跟着坐到了餐桌前,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这都是你做的?”言沐谨夹了一块糖醋鱼,鲜美香甜的味道瞬间虏获了味蕾,他砸了咂嘴,又伸向另一个菜。 “嗯。”言沐安将鱼刺都挑了出来,放在言忆面前的小盘子里,言忆偷偷看了一眼陆辞桓,接到他戏谑的眼神之后立即低下了头,而后又偷偷打量了下言沐谨,言沐安留意到她的小动作,轻轻地拍了下她的小脑袋。 “好好吃饭,别乱想。” 言忆撒娇地嘟了嘟嘴,十分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因为言忆的出现,原本只要聚在一起就十分闹腾的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到言忆放下筷子,言沐安将人打发到房间里,从酒柜中拿了瓶度数不算是高的酒,给自己和陆子煜倒上,言沐谨已经将杯子拿了起来,言沐安点点头,将杯子抽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放在她面前。 “我要喝酒。” 言沐安抿了一口:“嗯,过几年就行了,你先忍忍。” 言沐谨自己时常自己一个人在家,家里酒柜的藏酒还算是充足,且家里的其他人都有平常就品尝一口的习惯,也没有人会注意酒是多了是少了,这都为他打开了方便之门,也越发没有忌惮地饮起酒来,向来都是他不想喝的份,还是头一次遇见他不能喝的情况。言沐谨还要开口,却忽然发觉,自从言沐安回来之后,自己就没有沾过酒了。 他报复性地喝了一大口果汁,而后重重地将瓶子放在桌子上,言沐安只是眯着眼睛微笑,他又生出一股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看来我走了之后你是没少偷酒喝。” 陆子煜忙开口:“就是,上次还直接醉倒在酒吧吐得我车子上都是的。” “还不是你硬要拉着我去。”言沐谨立马反驳道,“要不是你说那里调出来的酒好喝,我干嘛要舍近求远,现在你又恶人先告状。” “我说好喝你就去了,你这个小孩这么容易被骗的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我是小孩还要引诱我,不知道小孩的抵制力差么?” 言沐安支着头,听他们相互推诿责任了一会,而后清清嗓子十分郑重地开口:“酒吧里姑娘好看不?” “还行,就那样吧。” “酒还不错。”言沐谨忽然间反应过来,“你是那我当幌子的?” 陆子煜连忙赔笑:“哎呀,当什么幌子啊,你们家这果汁看着还不错,在哪买的,改天我也买一箱放冰箱里。” 言沐谨白了他一眼,咬着吸管不理会他,一双眼睛盯着言沐安一眨一眨的。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言忆,今年三岁了,她很好,我也很好,照顾她很轻松,她也很懂事,没有什么小脾气,很好相处,你们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有什么顾忌。”言沐安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酒,“还是让你们为难了。” 言沐安一口气将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陆子煜支着下巴,摇了摇头:“言忆她挺可爱的。” “谢谢。”言沐安的眼睛中满是骄傲,“我女儿。” 言沐谨皱着眉头,牙齿紧咬着吸管,液体几乎没有办法流通:“你就一直带着这个拖油瓶,在国外。” “她并没有拖累我,相反,我反而耽误了她,我知道你接受她可能不会这么容易,但是还是希望这么过程能短一点……对了,别想着带她去鬼屋或者讲什么鬼故事吓她,胆小这个特性在她身上可没有遗传。”言沐安笑着,“指不定她还能把你吓一跳。” “无聊。”他扫了一眼没说几句话的陆子煜,伸了个懒腰,“还不如会放打游戏。”言沐谨拿着果汁,慢吞吞地上了楼,在经过言沐安房间的时候,停了一下,依旧坚定地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又无可奈何地退回到了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言沐安松了口气:“你还吃么,不吃我收拾了。” 陆子煜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她。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他摇了摇头:“觉得,有个人长得跟你有点像。” “哈?我一张大众脸,跟我长得像不是很正常么?倒是你,我还真么见到过跟你长得像的。” “那陆辞桓呢?” “什么?” “陆辞桓。”陆子煜发音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有像陆辞桓的么?” 言沐安沉默了一会,笑了笑:“那是你小叔,我都快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怎么知道谁跟他长得像。” “沐安……” “我忘了!”言沐安打断他的话,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陆子煜,我已经回国了,我也已经把沐沐接了回来。” 陆子煜叹了口气:“对不起。”他皱着眉头,眼前莫名地又浮现出那张稚嫩的脸,“沐安,在国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一日三餐,插诨打科,工作学习,数也数不清,你想听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摇头:“算了,就,当我没问吧。”陆辞桓又停顿了一会,“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言沐安看了眼楼上,又想起电脑上那篇怎么也写不下去的稿件,忽然就体会到油尽灯枯是一种什么感觉,“就这样呗。” “沐安。”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热烈起来,“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言沐安的手一僵,看向陆子煜,见他点了点头,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子煜,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演员,有这么多好的剧本等你,你不用因为年少的一句玩笑话浪费自己的时间。再说,这么多年,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想要做什么。” 第五十五章:偶尔看清的轮廓,是她对年老的怜悯 言沐安已经回国好几个月了,言浩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回家继续休养,在见到言忆的时候,与其说震惊倒不如说是愧疚,他并没有对这对母女两个多说什么,或许是觉得言沐安在国外发生的事情,同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对她的决定也做不了过多的指摘。 不过言浩每次见到言忆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很难说清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外孙女同自己很亲近,又觉得这个小孩子好像很厌恶自己;他觉得言忆同一个孩子一样天真,又觉得她同言沐安一样,什么都知道却装作懵懂的态度,他以为自己多年的阅历能看清这个小姑娘的样子,却有发现她好像一直躲在重重叠叠的雾气里面。 他偶尔能看清的轮廓,不过是这个小天使对他年老的怜悯。 因此,就算言浩十分想近亲这个小女孩,他却总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离自己远远的。他能像所有慈祥的外公一样跟她亲昵,但只有他知道,这种亲昵之后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疏远与空虚。 可能是自己老了吧。言浩咬了一口言忆递过来的苹果,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言忆的头发十分的柔软纤细,跟言沐安的一模一样。 “安安,你也回来有三四个月了吧。” 言沐安翻杂志的手一顿:“爸,公司有哥就够了,我过去也做不了什么。” “你刚去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帮不上什么忙,你跟着厉之学学就会了。”言浩看了眼言忆,“你也不需要做什么,跟着你哥出去多接触接触其他人也好,你圈子从小就小。而且,言忆现在也不小了……你就没有想过?” 言忆黑葡萄般的眼珠在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地转,听到自己外公的言外之意立马看向自己的母亲,言沐安又将一个橙子塞进了她的怀里。 “吃橘子。”言忆小肩膀立马垮了下来,小手摩挲着橘子。 “你就这么一个给她?”言浩把橘子从言忆的小手中拿了出来,细心地帮她剥好,“也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把言忆养这么大的,还好孩子聪明。” 话音刚落,客厅忽然陷入沉默当中,言浩看了眼言沐安,她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手不停地翻着那本杂志,言忆吞下了一瓣橘子。 “外公,酸。”言忆苦着脸往言浩怀里蹭,言浩抱着她。 他猛地想起来,言沐安长这么大,好似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撒过娇。 三人就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带着些和乐的味道。 中午,言沐谨一回家就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嚷嚷着饿,言沐安才后知后觉,今天许婉琴跟着朋友出去了,自己得负责这些人的午餐。 她叹了口气,捏了捏言忆的脸去了厨房,言沐谨立马挤占了她的位置,对言忆招招手,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你又吃胖了,你看看这脸。” “舅舅骗人,舅舅老是欺负我。”言忆的脸被捏着,连发音都有些不清楚,言沐谨这才放手,又开始揉起她的头发。 他想了想:“沐沐今年该四岁了吧?”言忆报复性地抓着言沐谨的手,大眼睛看着他,“是不是该去上学了?” “上学?” 言沐谨脸上浮现出得逞的微笑,小小的虎牙也露了出来:“对啊,上学,你跟这么一堆年龄大的人呆一起有什么意思,上学之后,就能跟很多很多的小朋友玩啦。” 言忆低着头,心里有些抵触:“可是,沐沐想要和妈妈一起。” 他继续循循善诱:“沐沐照样可以和妈妈在一起啊,你想,早上九点才去,下午三点就回来了,你还有好长的时间跟言沐安在一起啊。” “再说了,沐沐总是待着妈妈身边,妈妈有时候忙自己的事情也会不方便啊,等到妈妈上班了,沐沐怎么办?” 言忆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脸流露出挣扎的神色。她从出生就没有跟自己母亲分开过,即使母亲在上课的时候,也是上完了就匆匆地回来照顾她,在外面兼职的时候也是尽量找那些能带着她去的工作,她蹙起纤细的眉头仔细地想了想。 好像母亲真的为了照顾自己,牺牲了很多自己的时间。 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任何联谊活动,连出去旅游都要考虑自己是不是能接受。 “那会见到机场的小哥哥么?” 言沐谨知道这个小姑娘已经改变主意了,而言沐安又一直很听从自己女儿的话,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他也没管言忆到底问的是什么,忙说:“会会会,别说机场小哥哥了,公交站小哥哥,火车站小哥哥,出租车小哥哥,什么小哥哥都有。” 言忆听出了他的敷衍,脸有些气鼓鼓的,对着他的手就咬了下去。 “我……”言沐谨生把国骂的下半段咽了回去,“牙还没长齐你就这么嚣张,属狗的么?”说着就揪住了言忆的小辫子,言忆向自己外公的方向甩着小胳膊,言浩一巴掌结实地打在言沐谨的背上。 “多大了,你还欺负你外甥女。” “嗷。”言沐谨眼里含着泪光,“爸,我这么帮你,你就这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么?”他将言忆往言浩怀里一塞,“我还比不上这个小丫头,小白菜,地里黄……” 言沐安怕会耽误言沐谨下午的课,就随便炒了几个家常的菜,外观算不上是精致,但是味道依旧让人没有指摘的地方,言沐谨很是迅速地解决完午餐,便吊儿郎当地会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言沐安收拾完,也牵着言忆的手回了房间。 “妈妈。” 言忆往言沐安的怀里蹭了蹭,小胳膊搭在她的腰上。 “怎么了?” “妈妈,我想去上学。” 言沐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手轻轻拍着言忆的背:“为什么突然想去了,从前不是很抵触么?”言沐安刚回国的时候,没有想过要长住下去,便把言忆留在了国外,她不想总是麻烦朝季涵,就想着将言忆送到托儿所去,但是刚把言忆放在地上,她就哭着喊着要回去,还说言沐安不要她了。 言沐安有时候在想,胎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意识么?言忆一直没有安全感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怀她的时候,有那么几次想过放弃。 “那时候沐沐不懂事嘛。妈妈,我可以去么?” “是不是舅舅跟你说什么了?” 言忆摇头:“妈妈~沐沐也想认识小朋友跟小朋友玩啊,学校不是有很多跟沐沐一样大的小朋友么?” “言忆,你是真的要去么?” “嗯。” 第五十六章:身后的影子变成了巨兽,随时准备吞掉他的主人 许厉之很快就帮言忆联系好了学校,自己的朋友都十分的推荐,离小区也比较近,因为有着层关系,入学手续也很快就办好了,就等着言忆去学校报到了。 言忆显然没有想到上学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总觉得跟言沐安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不免有点埋怨这个大舅舅,每天都哭丧着脸黏在言沐安的身边,见到许厉之打声招呼就噔噔噔跑开,弄得许厉之摸不着头脑。 “我这是,得罪她了?” 言沐谨点点头:“对啊,没关系,孩子嘛,要开学了都这样。” “不是你让她去学校的么?” “是我啊,但谁知道你一下子就把手续办下来了。”言沐谨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许厉之身边,“哥,听说那家幼儿园的园长跟轻轻姐很熟哦。” 许厉之扫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子:“你们老师要求的辅导书,别浪费了。” 言沐谨看着厚厚地一塌书:“我都不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家长群里面发的,加油吧,我已经跟言叔叔说了,他以后可能还要检查你的作业。” “啊?” 许厉之摇了摇头:“唉,就要高三了吧,早点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要,啊!”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自求多福吧,哦,对了,你们老师说你的双语太差了,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帮你加餐了,言叔叔也同意了。” 言沐谨凌厉的目光射在他的身上,像一把刀:“哥,继失去你的小外甥女之后,你又失去了我这个弟弟。” “嗯,别忘了每天都写一点。” “……” 眼见着言忆就要开学了,却什么学习用品都没有备齐,言沐安有些埋怨自己的粗心,正好星期天的天气还算是明媚,打算带着言忆出门购置些她需要的东西。 “妈妈,我不想出去,我今天很困。”言忆揉着眼睛,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 “不是你说想去上学的么,现在没有小书包怎么去上学?” 言忆眼睛一亮:“那就过几天,过几天再去吧。” 言沐安勾了下她的鼻子:“不是沐沐说了要去的么,好啦,你不是还想见到机场的哥哥么?不去学校怎么见到他。” 言忆拽着自己的衣服,踌躇了片刻才伸出自己的手,跟着自己的母亲出门了。约莫是周末,大家都想着出门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公家车上的人很多,言沐安看着拥堵在车门的人群,打算做下一辆,可是下一辆依旧爆满。言沐安没法,带着言忆挤了上去。 刚走进车身,有一个学生打扮的人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让给了言沐安,她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小册子。 言沐安道了声谢,抱着言忆坐在座位上,高中生的气音偶尔飘到她的耳朵中,言沐安觉得车厢似乎没有刚才这么烦闷了。 她应该是要回学校了吧,到了学校门口,把电子设备藏起来,躲过老师的眼睛,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练习册,笔尖开始刷刷刷地作响,融入到班级刷刷刷的声音中。 言沐安高中的时候,总是喜欢停下笔,听着班级里笔尖沙沙的声音,这时候如果被尚妤或者武轻轻看见,她们就会轻轻咳两声,这两声对那些用笔尖演奏音乐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言沐安来说,却像钟楼洪亮的钟声一样,将她从神游中拽了出来。 班主任已经在门口,看了她许久。 现在让言忆去上学,应该是很正确的决定吧,她不可能永远地待在自己身边,她需要走出去,需要朋友,需要接触外面的世界,需要感受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生活。 这辆车的终点是那个高中生的学校,言沐安在中途下了车,车厢里的人已经不多了,高中生又坐回到了位置上,将耳机摘下来,看着窗外,窗户上映出的眼睛清晰又模糊,有着让人羡慕的纯粹。 言沐安带着言忆去超市买了书包笔之类的文具用品,又带她去了自己经常光顾的书店。自己好像很久没给言忆买过书了,她自己的书架也好久没有添过新的了。 言沐安在儿童文学的区域给她挑了几本,看着旁边的书柜有些心痒,牵着言忆的手过去,本打算选几本的,可是一旦开始就越发不可收拾了起来。想看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 她忽然在书架上看到一本浅紫色装帧的图书,有些犹豫地伸手,书却被另一双大手拿走,她抬头,正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淡蓝色的眸子。 “在你们这卖的很好嘛。” 言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的地方:“应该是译的比较少。” “我看前面还有个海报是关于这本书的。” “朝叔叔。”言忆朝着朝季涵伸出了小胳膊,朝季涵附身将她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面颊。 “有没有想朝叔叔。” 言忆用力地点头:“叔叔,这几个月你都在忙什么啊,都没有来看沐沐和妈妈。” 朝季涵故作高深一笑:“叔叔在忙一件大事,对不起,忽略了沐沐。” 小女孩果真就露出崇拜的表情:“叔叔好厉害。” “现在沐沐有空么,叔叔请沐沐去吃饭当做赔礼,好不好?” 言忆点头:“好呀好呀,妈妈我门可以跟朝叔叔一起么?” 言沐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揉了揉言忆的头发:“很棘手么?” “对,但是一劳永逸,沐安,我没有理由拒绝。”朝季涵的眼睛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像是在囚笼中的野兽,找到了囚禁他的人最致命的弱点,只等他的到来,一举击中。 言沐安不大清楚朝季涵的事情,只模糊听说,朝季涵的祖辈做的是珠宝生意,早些时候跟一些算是有势力的人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本来那些人不过是集团背后的影子,可是渐渐的,所得的利益喂养了他们,也滋养了贪狼,影子变成了巨兽,随时准备吞噬掉原先的主人。 他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情吧。 “提前办个庆功宴,你总要赏脸吧。” “好,不过这次让我请你,我的地盘上,也该让我当一次东道主了。” 第五十七章:自以为是背道而驰,最后却在他身边不停地转圈 言沐安抱着言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道,她面露些许的惊慌。刚才朝季涵好像早就知道言沐安会抢着请客,所以说让他来决定去哪里,言沐安也没有多想,但是她却没想到,朝季涵居然这么“有眼光”,会选择这边的饭店。 “你,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车辆越来越靠近前方的高楼,玻璃闪烁的太阳光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 朝季涵不明白她语气中淡淡的质询的味道,耸了耸肩:“怎么了?我看很多人都很推荐这边,特别是一家叫做‘寸时’的餐厅。” 真的是那家。言沐安苦笑着,她忘了,他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最为优秀的,‘寸时’餐厅自然也不会例外,她记得这家餐厅开了一年之后,预定已经排到了第二年。 “现在,也来不及定位置啊,其实还有一家特别好的餐厅,在……” 朝季涵打断了她:“这你就不用担心,既然带你去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失望呢?听说你们当地人一年都很少能到寸时一次。” “是,寸时确实是一家很棒的餐厅,装潢,餐点,服务,都没有什么让人能挑剔的地方。”言沐安垂下了眼睑,除了,这是陆辞桓开的餐厅。 言沐安有些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现在的陆辞桓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在踏足寸时那种地方,就算是见到了,自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 他一点都不会在乎,自己又在拘泥什么?不是早早的就已经放下了,何必还要这么抬高自己,他们现在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没有人会因为见到一个陌生人,而觉得尴尬无措。 “妈妈,那家餐厅是不是请子煜叔叔代言过啊?” “不是,那不是代言。寸时,不需要任何人的代言。”寸时这座城堡,都是他一点一点垒起来的,所有的内容,以及所有的声誉。 朝季涵勾了勾唇角:“你还挺了解的。” “是啊,奇迹创造者的故事,或多或少都能听到一点。” 车已经驶到了餐厅的门口,是一栋五层的楼房,仅从外面高贵的装饰就能推知其中的格调。餐厅的一二楼做的是普通的菜样,即使样式普通却依旧远远高于同类的餐厅,价格也十分的公道;三四楼的菜式精美了许多,也多了许多的花样,价格算是同等餐厅中偏高的,但是依旧有许多人争抢着坐席。五楼…… 言沐安看到朝季涵按亮了“5”。 “你在跟陆氏谈生意?”她脱口而出。 “是。”朝季涵揉了下鼻子,“打算开拓你们国家的市场,陆氏无疑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他说着,言语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在背诵方程式一样。 言沐安看到电梯内壁映出自己的脸,硬质的金属使得里面的人也显得不那么柔和。原来自以为的背道而驰,没想到就是在他的周围不停地转圈。怎么身边的所有人跟他都有交集。她抿了抿唇:“你,小心一点。” “唔。”朝季涵点头,“陆林川确实是只老狐狸啊,不过陆辞桓……”他摇头笑容中带着些深意。 言沐安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耳尖的神经带着点酥麻,生怕错过朝季涵之后的话,被聆听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如此忠实的观众,漫不经心地岔开了话题。 “叮”,电梯停在了五楼。 陆辞桓向来喜欢安静,在设计这家餐厅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留好了空间。 五楼,从来不对外人开放。 刚出电梯门就踩在十分厚重柔软的地毯上,脚步声全部被它吞噬,轻飘安静地像是走在云彩上一样。 言沐安抬头看了眼杂乱的门牌号,立马低下了头,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他们三人走过了707,到了旁边2606包厢。 “妈妈,不是五楼么,为什么是2606?” “瞎起的。”言沐安随口回答,语气中却带着了然和笃定。朝季涵看了她一眼,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放到言沐安面前,她看都没看一眼,推给了朝季涵。 “主随客便,你点吧。” 朝季涵觉得言沐安今天有些奇怪,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他将菜单放在自己跟言忆面前:“沐沐,帮帮叔叔,好不好。” 言忆小手有些费力地翻着菜单,两个人不一会就点好了几个菜,言沐安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陆氏集团好事将近。 言沐安睫毛轻颤了一下,将新闻的页面快速划开。 “妈妈,我想上厕所。”言忆一连说了两三遍言沐安才抬起头,她收了手机牵着言忆的手走了出去。 厕所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很不好找,两个人绕了几圈,才找到洗手间。 刚给言忆擦完手,言忆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迈着甩着小短腿跑了出去,言沐安匆匆地跟在她身后,在楼道里见到了那天机场的小朋友。 陆子安见到言忆也有些兴奋,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看到跟在言忆身后的言沐安,视线黏在她的身上,自知这样有些不妥才十分费力地撕开。 “言忆?” “是啊,是啊,小哥哥,好幸运啊,能在这里见到你。”言忆停了一会,“小哥哥你明天也要去上幼儿园了么?” “幼儿园?”路子安眉头一皱,见到言忆眼中的期待,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偏转了方向,“你要去上幼儿园?” 言忆点头:“小舅舅说小哥哥在幼儿园,所以言忆就去了。” “我什么时候……你在哪家幼儿园啊。”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在小哥哥那家啊。离我们家很近的,以后小哥哥还能来我家玩啊。” 陆子安疑惑地看向言沐安,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担忧,对着言忆点了点头:“好,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姐姐会欢迎我么?” 言沐安正埋怨着言沐谨的胡编乱造,忽然被点名愣了一下,陆子安以为是为难,立马善解人意地开口:“姐姐要是不……” “没有没有,很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还请你多多担待沐沐了。” 陆子安十分郑重地点头。 “你家长呢?” “我……我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可是不小心迷路了,姐姐你能带我回去么?” “妈妈我们带小哥哥回去吧。” “嗯,你还记得自己在哪个包厢么?” “1024。” 言沐安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来牵着言忆的手,带着两个人离开。 等到三人消失在走廊里的时候,祁连才敢从厕所走出来,亮着的屏幕上显示出两条信息。 “不许出来。” “好了。” 第五十八章:见到他们之间的相处,饶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怎么这么长时间?”佳肴已经摆好在桌上,香味萦绕整个包厢,言忆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碰上一个小朋友。” 朝季涵点头:“看言忆的样子,是机场的那个小朋友吧。”他说着将一小笼金黄色的烧麦转到言沐安面前,“我记得你在β国的时候,似乎就很喜欢吃这个,正好是这家店的招牌,你尝尝。” 咬下一小口烧麦,不干不腻,糯米似乎还带着点粽叶的香味,里面还放了几粒豌豆,衬得糯米越发的香糯,十分家常的味道也不乏精致,言沐安只咬了这一口就将它放在一边。 “很不错。” 言忆拽着言沐安的衣角,她会意也给言忆夹了一个。言忆咬了一口,皱着眉头又咬了一口……几次下来,等到她将一整个都吃完了,眉头欧依旧还是皱着的。 “怎么了?” “我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是一口吃不出来的,可是,妈妈我还是觉得这个很一般。” “东西是一般。”她夹了块鱼肉细心地剔好了刺放在言忆的面前,“可是有些时候,不是因为这件东西本身才去喜欢它的,有些东西更多的像一个容器,就像这个茶杯一样。” 言忆想了想,点点头,又高高兴兴地去吃鱼去了。 那个被咬了一口的烧麦一直停留在余光中,言沐安筷子点着白瓷的餐盘,胃口缺缺。 他为什么还没有将这份餐点换掉…… 言沐安想了想,后山公园对于陆辞桓来说都无足轻重,他更没有理由去重视寸时。后山是陆辞桓没有办法选择的相遇,那么寸时就是他自己在自己身上剜的一个丑陋的伤口,对于这种伤口,大家想的都是遮盖,没有人会将它放在阳光下供人辱笑。 像陆辞桓这样骄傲的人,更不会这么做。 不会让这块烂疮一直留在身上,不会时时提醒自己……提醒自己的过去。 她扫了眼桌上所有的餐点,有一半是极为精致的说得上是高档的佳肴,还有一些是家常菜,他们同六年前没有一点的区别,甚至连味道火候都是差不多的,仿佛这里没有一点变化,就像最初他开店时的那样。 这几年断续跟陆辞桓见了几面,言沐安知晓这些不变跟初心和坚定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如果她是陆辞桓,她只会将这家店改得面目全非,改成另一幅样子,清除它里面所有过去的气味,如果做不到干脆埋葬它算了。 就像对待后山公园那样。 “妈妈,妈妈……”言忆一直扯着她的袖子,才将她从神游中唤醒,“妈妈你今天好奇怪。” “妈妈,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怎么了?” 言忆有些不满自己被忽略,嘟着嘴:“刚才朝叔叔说,等我上幼儿园之后,你就有时间了,能不能带他在这座城市里转一转。”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我也想转一转。” “等你周末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啊。”言沐安拍了拍她的脑袋作为安慰,对着朝季涵,“我还一直想找机会招待一下你呢。” “那我们还想到一块去了。”朝季涵微笑,也放下了筷子。 言沐安笑得轻松,她终于想通了。寸时对于他来说只是手下的产业,最为普通的产业,没有哪个商人会去破坏自己的增值机器。如果真的要说这家餐厅对他意味着什么的话。 这样死气沉沉,五六年都没有丝毫变化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坟墓,他还是将这块烂肉剜了下来,将它彻底地丢在了身后,任它自己腐烂消失。 他是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 “沐沐,吃饱了么?”言忆点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三个人又一同除了包厢。言沐安了眼停留在一楼的电梯,有点不想按下向下的箭头,数字一点点发生变化,在变到三的时候,身侧又出现了三个人。 “言小姐。”祁连恭恭敬敬地给言沐安打了个招呼,言沐安偏头,陆辞桓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倒是挂在他身上的陆子安,原本惺忪的睡眼一下有了精神。 “大姐姐。” “小哥哥。”言忆也蹦蹦跳跳的,陆辞桓很高她不得不仰视着在他怀里的陆子安,陆子安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陆辞桓才轻轻地将他放了下来。 电梯叮的一声,金属门开了,陆辞桓向来不喜欢跟大多的人共处在一个空间,言沐安让了让,打算等电梯再上来,可是言忆已经抓着陆子安的手兴冲冲地走了进去。 “沐安,我想起来东西落在了包厢里,你跟沐沐在停车场等我。”还不等言沐安反应,朝季涵大步离开了现场。 祁连也忙说:“总裁,我也有东西落下了,我也等下一班,下一班。”说完急匆匆地跑去最近的拐角。 电梯门就要合上了,电梯里的两个小东西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母亲,陆辞桓眼疾手快地又按住了向下的箭头,叮的一声,两张漂亮的小脸又完整地出现在眼前,言沐安硬着头皮,只能走上去,陆辞桓一进来,言沐安才发觉,这个电梯太小了,太为闭塞,无论怎么躲、怎么屏息,都有无穷多的陆辞桓的气味钻进来,从皮肤,从眼睛,从鼻腔,无不在刺激着她头皮脆弱的神经。 两个小朋友跟没事人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话,忽然交换了位置,陆子安“不小心”碰到了言沐安,她往后缩了一下,果不其然见到小脸上受伤的表情。 言沐安忙解释着:“对不起,姐姐刚才在想事情,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她这时才发现,为什么见到这个小孩子的时候,会觉得这么熟悉,他跟陆辞桓长得太像的。 即使长得不像,见到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饶是在迟钝也该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是,尚妤的孩子么? 所以,他们两个,是真的要,在一起了? 言沐安心头一梗,她想侧脸再看看陆辞桓的样子,再同这个孩子的面容作比,可她感到自己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第五十九章: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你就跟着你的爸爸吧 她跟陆辞桓在一起的时候才十七岁,眼里只有大千世界,厌恶所有的墨守成规和模式,她幼稚地以自己为中心,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想着特立独行,想着不被任何事情束缚,遇到陆辞桓之后,她关于世界的绘图中,才多了这么一个人。 她同所有的花季少女一样,构建的世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在一起约会,一起牵手,亲吻,水到渠成的做爱,她的蓝图一直单纯而又幼稚,带着些浪漫主义的纯粹,带着奢侈的青春的享受,言沐安的世界只有他和她,从来没有想过,连一瞬的念头都没有过,关于孩子。 刚到β国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她才开始想这个问题,但也总是狭隘的,容纳不了多少人的,她知道自己会带着这个孩子生活,她知道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便是跟陆辞桓彻底的告别。 是什么时候觉得陆辞桓跟孩子是彻底不相容,排斥的呢?她说不清楚,或许是觉得,能跟陆辞桓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的人不会是自己的原因吧。 她以为自己会讨厌,甚至怨恨陆辞桓的孩子,可是见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她却一点都埋怨不起来,厌恶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做了母亲,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跟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年龄差不多。 那也是一个小男孩,自己却来不及看他一眼,他就被唱着哀歌的天使,带走了。 言沐安伸出手,将他耳边的奶油拭去,陆子安感受到她温暖又柔软的手,眼睛亮得发光。他这时候才相信,这个姐姐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奶油?”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羞涩地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现在已经是夏末的时节,陆子安的鼻尖因为紧张和期待还出了点细小的汗,他期待地看向言沐安。 言沐安不好意思地一笑:“真对不起,姐姐不知道呢,不然下次,姐姐让沐沐补给你一份礼物,好不好。” 陆子安固执地摇头,他小心翼翼地抓着言沐安的衣角,怯生生地开口:“姐姐,你能亲亲我么?”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身子,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生日快乐,小寿星。” 陆子安高高兴兴地点头,像是收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他觉得,这一天好像不这么讨厌了。 言沐安见到他因为这么一个吻就开心成这个样子,下意识地看了眼陆辞桓,从前还觉得他会是个好父亲,没想到他的儿自却一直给人没人疼爱的感觉。 他们陆家,都是这么养孩子的么?尚妤,也忍心这么做。 与此同时,言忆也一直扬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辞桓,陆辞桓本来想着一直装作看不见,却神使鬼差地低下了头,那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撞入了眼底。言忆见他终于理会自己,甜甜一笑。 陆辞桓对她点头,并没有过多地理会她,而是竖起耳朵听着言沐安跟自己儿子的对话。 她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后会怎么样?生气,愤怒,还是会觉得无所谓?他见到言沐安低头吻上陆子安额头的时候,心里竟松了口气,看来她是不讨厌他。 可是他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喜欢陆子安自己会觉得轻松,言沐安不是越是排斥,越是厌恶陆子安,自己才会觉得开心,才会觉得这个女人心里,还是有他的。 陆辞桓感受到陆子安的兴奋,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陆子安好不容易才这开心,自己竟然想着让他喜欢的人厌恶他,真没见过有自己这样当爸爸的。 电梯叮的一下开了门,可是谁都没有要走出去的意思,本来这所饭店去五楼的电梯就只有一个,而不是谁都能去五楼,所以电梯门前自然就没有等候的人,就在门快要合上的时候,言忆忽然抓着陆子安的手,冲了出去。 应该是朝季涵和祁连要从五楼下来,往上的红色箭头已经亮了起来,言沐安慌忙的按下二楼三楼的按键,电梯停在三楼,门还没来得及打开言沐安就要跑出去,耳边忽然想起砰的一声,她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走了出去。言沐安立马跟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 “嗯。” 嗯,是没事还是有事啊。 “是沐沐太任性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嗯。” 嗯,是介意还是不介意啊。 言沐安也懒得去猜,她不知道自己家的这个小祖宗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为什么忽然间就带着陆辞桓家的小朋友就跑了出去,而小朋友还十分顺从地跟着她胡闹。 他们两个能到哪里去呢?这里车辆这么多,又鱼龙混杂的。言沐安不免有些着急,一旁的陆辞桓却闲庭信步的,好像发生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她现在真是同情那个小男孩。 仿佛是猜到了言沐安心里的想法,陆辞桓懒懒地抬眸,扫向她的目光却十分的凌厉:“有人跟着他。” 言沐安恍然大悟,是了,那个小男生是陆家的人啊。 陆辞桓打开自己的手机,地图上一个小红点还在不停的移动,他不由得勾起唇角,这两个小不点还真能跑啊。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寸时,陆辞桓冷淡的开口:“这边。”言沐安想都没想跟在他的身后。 另外两个小朋友躲到商场的一个角落里,言忆有些生气地看向陆子安:“你爸爸一点都不好,冷冰冰的。” 听到自己的父亲被讨厌,陆子安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样:“那是因为爸爸不喜欢生人,你多跟他接触就好了。” 言忆点了点头,又有些惆怅地捧着脸蹲下:“可是我不喜欢大冰块,妈妈也不喜欢,就算你爸爸长得这么好看。”她转头看了眼陆子安,“比朝叔叔陆叔叔还有两个舅舅都好看。” 陆子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他一心想着要挽回自己的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我爸爸不止好看,他还特别厉害,什么都会。” “我妈妈也什么都会。” “可是我爸爸……”他绞尽脑汁想了想,“他做饭特别好吃。” “我妈妈字写得特别好看” “我爸爸会打拳击。” “我妈妈会骑自行车载我出去玩。” 陆子安想到这种画面,草长莺飞,阳光明媚着,空气中还飘着白色的轻絮,弥漫着青草的香味,言沐安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纱裙载着言忆在草原上,风吹动她们身上白色的裙子像波浪一样,她们的发丝像海藻一样,也在风中飞舞着,渐渐的自行车生出了两个翅膀,她们围绕着高耸苍郁的古木,转着一圈又一圈。 他又是赞叹又是羡慕:“我爸爸会教我读书。” “我妈妈还会带我去她的课堂上。” “我爸爸会跟我一起睡觉,会把我放在他的脖子上。” 言忆忽然间红了眼睛,她想起来周围的小朋友趴在自己父亲的背上,想起来那些当父亲的为自己的妻子打抱不平,想起来那些小孩子追着自己辱骂,辱骂她的母亲,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学校带给她的机会。 想起来没有碗一样大的拳头护着自己和母亲,没有宽厚的手掌牵着她们,想起来总是自己的母亲总是在晚上偷偷的哭,她忽然有些崩溃:“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她一把推开陆子安,“跟着你的爸爸吧,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第六十章:喜欢不是一件等价交换的商品 “沐沐!” 言忆的小胸膛因为气愤和难过起伏着,她看到自己的母亲,飞奔到她怀里哭了起来。 陆子安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他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喜欢自己的父亲,他想不通言忆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无措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沐沐,好了,告诉妈妈怎么哭了?” “妈妈……呜……我不要爸爸了,我再也不要爸爸了。”她靠在她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着,言沐安眼神暗淡,将言忆抱起来。 “对不起,沐沐情绪有些失控,你没伤到吧。” 陆子安摇头。 “我改天会让沐沐亲自给你道歉的。”她转身离开,在陆辞桓身侧停了一下,“对不起。”抱着言忆飞快地离开这个商场。言忆头一直埋在言沐安的怀里,不去看身后的那两个人。 许久,当视线中已经没有母女两个的身影,陆子安才回过神来,他委屈难过地走到自己父亲身边:“爸爸,我真的没有欺负她。” 陆辞桓的拳头渐渐握紧,他之前让祁衡去查过言忆和言沐安在β国的生活,除了能找到她所在的学校,就没有任何的信息。言忆到底是谁的孩子,那个人对她怎么样,为什么言忆会哭着说不要自己的父亲了,她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没事。”他蹲下身子与直视自己的儿子,看来他真的有必要跟姓韩的谈谈了,“我们也回去吧。” 陆子安点点头,没走几步,他又停下来,仰着脸看着自己高大的父亲:“爸爸,你说,那个姐姐和沐沐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 “可是,我让沐沐哭得这么伤心,姐姐也不开心。我都有点讨厌我自己。爸爸,我要不要去找她们道歉啊?” 道歉?去言家?陆辞桓一想到言家就有些不舒服,就算言沐安在那里,现在也不是时候:“你知道她们住在哪里么?” 陆子安摇头:“不过祁连叔叔应该知道吧。” “他不知道。” “诶,爸爸,你怎么知道的?” “嗯,爸爸就是知道。” 陆子安灵光一动:“爸爸,我要上幼儿园。” 陆辞桓低头看着这个小朋友,陆子安一岁多一点的时候,自己才知道他的存在,费了半年的时间,终于把他从老宅带了出来,此后一直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因为自己小时候从来没去过幼儿园,也不上小学,都是由家庭教师指导,学习一个小孩子根本不应该学的东西,于是他都忘了,一个正常的孩子应该要怎么生活学习。 怎么没人提醒他,孩子应该去幼儿园的。 他怎么前一段时间不说,忽然提起这件事情了。其中的关联,微微一想就想明白了。 “你想去哪所?” “去沐沐在的那一所。” 陆辞桓笑了笑:“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小女生,嗯?” 陆子安重重地点头:“我还喜欢那个姐姐。” “那让姐姐做你的妈妈好不好。”陆辞桓忽然冒出了这一句,连他自己都震惊了一下。 原来还是没有放弃么? 他看着陆子安的反应,见他皱着眉头很是纠结不舍地摇头:“沐沐不喜欢你,姐姐也不喜欢冰山。”他顿了顿,“而且尚阿姨,尚阿姨不是很喜欢爸爸么?爸爸不要尚阿姨么?” “你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求这个人也喜欢你么,还是你希望他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陆子安飞快的理清陆辞桓说的喜欢和喜欢,他点点头:“我喜欢姐姐,我也希望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爸爸也喜欢姐姐么?” 陆辞桓摇头,见到陆子安眼中的失望,他才笑着说:“我爱她。” 陆子安被这句话惊在了原地。 言忆趴在言沐安的肩膀上,又抽搭了一会,才彻底止住:“妈妈,放我下来吧。” “不哭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言沐安才松开她,蹲下身子仔细地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大花猫,哭得脸上脏死了。”说着直接捏住了她的鼻子,言忆动着小爪子要拉开她的手,言沐安才松开。 言沐安低头给朝季涵发了条短信解释了一下,牵着言忆的小手离开,在路上碰到一家卖棉花糖的,她买了大大的一根塞到言忆的小手里,在一条还算是空旷的街边坐下,偶尔有几辆车呼啸着过去。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妈妈了吧。” “小哥哥欺负我。”言忆咬了一大口棉花糖,柔嫩的脸蛋气鼓鼓的。 “他欺负你为什么要跟妈妈说‘不要爸爸’?” 言忆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将棉花糖递到言沐安的唇边:“妈妈,你不吃么?” “沐沐很想要个爸爸么?” 棉花糖一下子从她唇边落了下去,言忆耷拉着肩膀:“我只是,很羡慕,沐沐不想见到妈妈总是这么辛苦,还要因为沐沐受这么多委屈。” “沐沐。”言沐安扶着她的肩膀,“你不是妈妈的委屈,你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因为有沐沐,妈妈每天才会觉得生活并不是这么糟糕,才会觉得今天也要往前走啊。” “可是,是沐沐把妈妈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啊。”她记得母亲疲惫到昏倒在地上,她记得母亲因为不能离开自己拒绝了继续进修的机会,她记得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被几个混混揍得站也站不起来……如果她没有生出来就好了。 “妈妈,你为什么要生下沐沐。” 言沐安的动作一顿,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对不起沐沐,是妈妈让你受委屈了,是妈妈不好。” “妈妈……不是的,是沐沐一直在拖累你。”言忆的眼睛里又闪着泪光。言沐安紧紧地抱着她,摇头。 “沐沐,你真的从来不是妈妈的拖累,有沐沐的妈妈很幸福,真的,妈妈长这么大,跟沐沐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幸福的。沐沐懂事乖巧,又一直想着妈妈,妈妈怎么会埋怨我的沐沐呢?”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对不对,现在已经一点点好起来了不是么?再说,跟沐沐走过了那些之后,还会有什么能阻碍到妈妈的?” 言忆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沐沐不要总是觉得会是妈妈的负担,妈妈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妈妈自己的原因,是妈妈太固执了,还害得沐沐跟妈妈一起吃苦,又没有经过沐沐的同意就把沐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带到国外,又带回了国内。” “妈妈。”言忆的鼻音很重,“妈妈我很高兴,你没有放弃过我。” “妈妈也很开心,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风从街面上吹来,带着柏油路的味道,夏季浓绿的树木被风吹得作响,树顶上的一片单薄的云朵,正好被这阵燥热的风吹散。 “沐沐,如果,你爸爸真的……。” 言忆在言沐安身上蹭了蹭:“沐沐不要爸爸,他是个大坏蛋。” 第六十一章:我们怀念的只是与自己相关的过去 言忆上学那天磨蹭了许久才出门,言沐安见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只能开车送她过去,她将言忆放到教室,还有些不放心地在门外看了许久,见到她并没有显得孤僻,没过多久就跟几个小朋友玩在了一起,她才松了口气,打算离开。 “沐安。”陆子煜穿着件短袖t恤笑眯眯地向她走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 “没人跟你说过我经常会来这里看望小朋友么?” 言沐安哭笑不得:“这些小朋友哪里需要你的探望啊。” “好吧,不过以后我是要经常来探望一下了。”陆子煜看了眼班级号,“沐沐还好吧?” “嗯。”言沐安还有些眷恋地回头看了眼教室,“比我想的好多了。” 陆子煜见状,也不由得轻松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那,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你帮个忙吗?” “少来,直接说吧,什么事。” “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他有些讨好地站在言沐安身边,“刚不知道谁摸到了我的行踪,现在车前面堵得都是人。” “……”言沐安侧头很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吧,要去哪里?” 他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回公司就好。”说完,又忙补充一句,“他对经济公司放权了,你放心。” “好,但是你开车。” “得嘞。” 陆子煜熟练地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言沐安看到幼儿园不远处的地方,果真围了一群人和记者,扫了眼一脸从容的陆子煜,叹了口气。 她要是武轻轻,肯定会被这个少爷给逼疯掉的。 “哎呀,你不是也这么随性么?” 言沐安白了他一眼:“我随性又不耽误别人。” “武轻轻也可以不管我嘛。” 车一个急转弯,言沐安慌忙的抓住扶手,稳住了身子:“……不管你你能把房顶掀了。” 陆子煜勾唇:“掀了就掀了呗,又不是盖不起。” “你还真是……”真是陆家的人,那么不可一世,那么骄傲。言沐安摇了摇头。 车驶进经济公司的停车场,言沐安本想早点回去,耐不住陆子煜再三找借口要带她去办公楼参观,她无法,只能点头答应。 果不其然,两个人刚走到陆子煜办公室的楼层,就听武轻轻愠怒的声音:“路子……沐,沐安?”她的火气都停滞在胸口,忽然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武轻轻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发冷,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些冰冷的水珠,从自己的发梢一滴滴落下。 武轻轻是言沐安为数不多的好友,言沐安本来想过要去找她叙旧,奈何一回国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许多事情,弄得她应接不暇,再说离开五年多,两人也都没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这次是言沐安跟武轻轻的第一次见面。 言沐安看着武轻轻,高中大学的她有些怯懦,带着些文雅又阴郁的气质,但又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像一个小太阳,做什么事情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你感觉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冬天一样,她是一个一直生活在生机盎然的春天的人。 眼前的武轻轻,画着十分精致的妆容,一身干练的西装裙服帖地穿在身上,整个人少了些文人和幻想家的气质,本来像婴儿一样纯粹的眼睛里多了些精明和戒备。言沐安想开口,就像从前一样,十分熟稔地同她打招呼,但是这个念头却像一颗巨石一样,压在她的心口,她觉得很疲惫,只是动了动嘴唇,还是武轻轻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冰层。 “沐安,好久不见了。” 言沐安笑着点头:“嗯,好久不见。”她停顿了一会,原本社交应该说的话消失在了脑海,她想了想才挤出一句,“你还好么?” 武轻轻口红的颜色十分的浓烈,她笑了起来,那张嘴唇就显得越发的娇艳,像是一枝独秀的红梅:“很好,你呢。” “我,我也很好。哦,对了,言忆的事情,谢谢你。” “举手之劳。”她故作轻松,心里不由得嫉恨言沐安。自从上次许厉之从医院离开,两个人就断了联系。前些日子忽然接到了他的电话,她二话没说推掉了一个饭局,却没想到,没想到电话的内容全都不是关于她的。 许厉之,他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为他做事情;而决心与他断得一干二净的她,又为什么还对他保留着期待。 武轻轻有些忍受不了,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些材料要准备,就先去忙了。” “嗯……有时间,我再去找你。” 她很是冷淡的一笑:“好,再说吧。”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中十分的清脆,言沐安看着她的背影,干脆,骄傲,同许多职场的女性一样。言沐安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陆子煜也觉得武轻轻有些不对劲,往常的武轻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而今天的她,就像被霜打了一样,她跟言沐安,关系不是很好么?而且,言沐安不在的那些年,听她还挺怀念这个朋友的。 大家可能就是偏爱记忆中的样子吧,因为见到了真实的人,自己的感情找到了实体,却将那份感情划为自己的私属,变成了对自己的感情,不愿意再放到原来的那个人身上了。 “沐安。我带你去我办公室看看?” “不用了,万一看到什么人就不好了。”言沐安有气无力地打趣道。陆子煜笑着,已经把门打开了。 门一打开,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还真的,有人。 “沐安?”朝季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们,是……” “朋友。” 朝季涵的微笑越发的带有些深意:“嗯,朋友。” 陆子煜懒懒地扫了一眼朝季涵,一副精英的打扮,带着二月春风一样的微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喜欢不起来,他揽着言沐安的肩膀:“你朋友?” “嗯,朝季涵。”言沐安又看向朝季涵,“这位我就不用向你介绍了。” “陆子煜,久仰。”朝季涵友好的伸出手,陆子煜漫不经心地看向别的地方,被言沐安用胳膊肘一捅,才有些不情愿地跟他敷衍地握手。 “幸会。”朝季涵面上的微笑没有丝毫的破绽。 “嗯。” 第六十二章:既然我已经咬勾,还请你换个诱饵 “你找子煜是有事要说么,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言沐安点点头,要从办公室退出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 陆子煜直接打断他:“不是什么大事就别跟我说了,去找我经济人沟通吧。” 朝季涵自然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敌意,陆家的人都是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么,他轻咳了一声:“轻轻说,最后还是你决定答应还是不答应。” “轻轻?你跟我经济人还很熟啊。” “算不得,只是见过几面罢了,轻轻,是我很欣赏的女性。” 陆子煜才像施舍一样看了他一眼:“呦,那武轻轻的性格跟沐安可是两个极端,沐安就是你很不欣赏的女性喽。” 言沐安又对着他的肚子捅了以胳膊肘,附带着瞪了他一眼:“他就是这样,跟个小孩子一样,你别介意。” “就是,你别介意,你介意就谈不成了,当然你不介意我也不想跟你谈。” “您不想先听听我要同你谈的是什么?” “管你跟我谈什么,拒绝你,我还是又这个能耐的。” 言沐安夹在两个人之间觉得无比的不自在,她从陆子煜的势力范围跳出:“我先自己逛逛,你们慢慢谈,陆子煜,听到了,慢慢,慢慢谈。”她利落地出门,又把门带上,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两个人要搞什么?”她摇了摇头,果真在这个占据着豪华地段的公司转了起来,但是她真不知道,这个经济公司有什么好转的,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言沐安走后,陆子煜装都懒的,直接走到自己的办公椅前,坐下:“你有一分钟的时间。” 朝季涵笑了笑,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一本书,放在陆子煜的面前,跟夜空一样颜色的大海,翻腾着白色的浪花,在海边灯光的照耀下被劈成了两半,天空上的星星只有孤零零的几颗,倒影在远处的大海中,晶莹得像是大海的眼泪。 书名叫《星海》,是一本翻译的书,书名下还有一个篆书的“关”字。 陆子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 “我想,我们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谈一谈。” 陆子煜反而一笑:“坐吧。”他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敲着书本,“是你?” “是我。” “她,在外面,还好么?” 朝季涵冷了脸:“说实话……很不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还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怎么会好?” 陆子煜的手一僵,指头一阵酥麻的感觉,有着被无数视线注视着的无所遁形的感觉:“你能告诉我……” “不好意思,既然沐安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我想就一定有她不说的理由。” 陆子煜颓丧地靠在椅子上:“你说的对……我是,她,唉……她从来都不愿意说什么,本来还能……现在。”陆子煜一只手扣在额头上,“你说吧。” “这本书的剧本已经做出来了。”朝季涵顿了一下,仿佛有些为难,“但并不是她改编的。” “那就先放着吧,等到沐安什么时候愿意了……你可以说你这次来的真正目的了。” 朝季涵眉头一挑:“‘朝慕’想进一步开拓市场,现在需要一个代言人。” “代言人?您们国家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也不少,何必要找我?” “因为你最为合适。” “哦。”陆子煜尾音拉得很长,又带了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朝季涵一点都不介意:“‘朝慕’本就想着打开α国的市场,你正是这个国家最有号召力的,而且,‘朝慕’本就走的中高档的路线,偏向自然的设计,你的形象也更为的贴近。” “那我还要多谢朝总的抬爱了。”陆子煜忽然两只胳膊都放在桌子上,端坐,“朝总来之前应该查到了吧,我,也是陆氏集团的人,我不给‘臻’做代言,去给你们做代言,要是老爷子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啊。” “你不会做‘臻’的代言人。” 陆子煜露出谜一样的微笑:“你又为何这么笃定?” “‘臻’做的都是十分小众的奢侈品,能购置这些的人……”他看向陆子煜的眼睛里带着点深意,“陆总喜欢的怕是不多,而且‘臻’这个珠宝品牌究竟是在经营珠宝,还是鲜丽的幌子,想必陆总更为清楚。” “再者……再怎么放权,这家公司能做最后的决定的,还是另有其人的吧。” 陆子煜收回手,又十分散漫地坐在椅子上:“你调查的还很详细啊,指不定比我这个陆总知道的还要多。” “过誉了,如果不是原本跟我们有合作的金刚石矿出了些问题,我也不能顺藤摸瓜发现这座冰山。” “主要还是您潜水够深。”陆子煜的手摩挲着书皮,“既然你知道能拍板的人不是我,今天又为什么来找我?” “就算他同意,没有你的同意也做不成什么,在这,即使他不同意,你若想做什么事情,他也是拦不住的。” 陆子煜冷笑:“你还真了解我们。” “你们有句老话,叫做知己知彼,多做些准备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对,你学的不错。你也说了,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即使能也会遇到阻碍,那你现在可以直接跟他谈了。” 朝季涵脸上恢复了笑容:“不急。” “你好像很有把握。” “今天我打扰太久了。”朝季涵拿着公文包站起来,“就不再叨扰了。” “等一下。”陆子煜也站起来,叫住了朝季涵,“既然已经被我咬勾了,还烦请你换一个诱饵。” 朝季涵眉头轻锁,许久,他才轻轻应了句:“好。” 陆子煜如释重负,呼出了一口气。 言沐安在这个楼层转了转,应该是办公区,显得十分的安静,会议室偶尔会传来几声交谈的声音,但也听的不太真切,她又走回陆子煜的办公室,门被她关的很严实,没有一句话逃逸出来,她想着既然朝季涵亲自来了,那就应当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自己还是再随便逛逛吧。 她转身,又下了一楼,这里应该是艺人学习的地方,有各种门牌标识。 第六十三章:她的逆旅之下有着盘根错节的支撑 这一层的办公区比之前的拥堵了些,也显得热闹了些,走廊上时不时会有拿着文件的人出现,绷着一张脸又匆匆奔赴到下一个房间。言沐安绝大多数时间是逆着他们走的,偶尔迎上他们的目光,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她忽然在一扇门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许格。” 许格好像被吓了一大跳,看到言沐安,眼中的惊讶更甚:“言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来谈合作的?”言沐安心里清楚,无论是言浩还是许厉之,都恨不得在言氏和陆氏之间画上一条银河,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商业或者私下的往来,许格怎么会在上班时间出现在陆子煜的公司里,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夹。 许格可能一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言沐安扫了一眼文件夹,文件夹有些偏透明,能依稀看到粗体的文件名,只能看到无用的“合约”两个字。 “算了,不方便就不用告诉我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许格微微松了口气。 等到言沐安消失在视线中,许格才将合约拿出来,他匆匆翻了一眼——解聘合同。 许格皱着眉头,着实明白了什么叫“圣心难测”。许厉之怎么跟武轻轻在一起的他不知道,等到他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突破了朋友应该有的接触。 他又捏着文件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武轻轻喜欢许厉之,是想木薪猛烈燃烧的那种喜欢,甚至连她看着许厉之的眼睛都噼啪作响,但是许厉之对她的态度……应该也算是喜欢吧,如果不,为什么现在两个公司都这么忙,还要没事找事的拟个合同,借口说害怕节外生枝。但是他又不明白,如果是喜欢的话,为什么会用……用“解聘”,连他看到都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你来了。”许格走进武轻轻的办公室,办公室除了一张办公桌,放文件的书架没有别的东西,干练又冷冰冰的。 “武小姐,这是总裁让我交给你的。” 武轻轻握着金属杆的中性笔,食指的第一指节深深地凹下去,指甲褪去了粉红色显出无力的白,她只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放那里桌子上就好了。” 放文件的动作很轻,依旧发出了十分微弱的声音,武轻轻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总裁说……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可以亲自去跟他沟通。” “问题?”武轻轻发出一声轻笑,刚入耳就飞快地消散,“不会再有了。”她拿过文件夹,干脆地翻到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武轻轻的字算不得好看,每个字都棱角分明的,她平常写字就很重,今天写的更是格外的重,那张纸都要顺着她的笔画裂开,她在自己名字的后面重重一点,扬头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劳烦您带回去了。” 柴鑫燃烧地越剧烈,燃尽的也越快、越彻底,许格忽然想到了这一句,他看着武轻轻依旧闪亮的眸子,没有任何的绝望与悲伤,也没有任何的希望与憧憬,语气中仿佛还带着些解脱。 门锁清脆地响了一声,武轻轻垂着头看着桌上的文件,秒针滴答滴转了一圈又一圈,笔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笔尖在手背上划出一条长痕,许久都没有被翻动的文件上,有两个极为浓重的水圈。 武轻轻的手猛然用力,蹭的一下站起来,她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十分轻柔地将桌上的文件合上,放回原来的架子上,将笔盖放好在笔筒里,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整齐的桌面,又抬头看着自己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全都是跟公司有关的文件,资料,布置也是上一个使用这个办公室的人留下的,她就如同一个住店的旅客一样,随时就可以打包自己离开。 但是她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她的逆旅之下有许多盘根错节的东西,这些关系,交易,感情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把她扣在这个生冷的环境。 她不能像言沐安一样,说放弃就能放弃,她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不可能会选择重新开头,她太畏惧最开始的起点了。 父母没有休止的争吵,漏雨的房屋,一直被房东驱赶的生活,捡来的衣物,本地人的轻蔑;白眼,讽刺,嘲笑…… 武轻轻自嘲一笑,她抓起手机,订好了老家往返的机票,又给陆子煜发了请假的信息。她又打开通讯录,将最前头的两个人拉到了黑名单中…… 回家看看吧,她想着,回家看看,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从这里逃开了。 武轻轻拉上窗帘,外面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全都被遮挡住,留下一室的昏沉与安静。 许格接回文件,离开大楼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回看了一眼,许格想着,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了。 言氏总裁办公室,许厉之的书桌上放着一份文件夹的合约,他转过椅子看向窗外,门响了三声,许格推门而入。 “总裁。”他恭敬地将签完名的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站了一会,许厉之依旧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将他对着许格的侧脸描绘得十分柔和,每一笔画又无比的精致,他的眼睛闭着,让人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你忙吧。” “是。” 许厉之这才又转回到办公桌前,他翻开文件的最后一页,看着武轻轻的签名,浓黑的墨也在阳光下闪着光,就要从纸上跃出来了一样。 “武轻轻,你真是好样的。”他的眸光有些愤怒,又变为些许眷恋,愧疚,又一点点明媚起来,他轻轻笑了笑,“为什么一定不看呢。”他的手指在他的名字上轻轻一点。 “这么相信我么?” 许厉之随手将黑色的文件丢到了垃圾桶,脊背重重地砸在椅背上,他仰着头,唇角绽开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微笑。 第六十四章:君非此间人 言沐安看了眼时间,又回到了陆子煜的办公室的楼层,朝季涵已经离开了,门半开着,言沐安推开门,见到陆子煜慌忙地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藏到抽屉。 “你不是迷路了吧,现在才找回来?” “你这四四方方的,想迷路都做不到。”言沐安眼神中的光彩瞬息万变,最后又归于平静,“不是说要带我看看么,陆总裁?” 陆子煜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膀,俯在她耳边:“我的荣幸,言小姐。” 陆子煜直接带她去练习生培训的地方,练习生应该被分成了不同的班,每个教室都有几个人,清一色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女。他们青春的脸上满是憧憬和向往,眼睛因为注视着同一个目标炯炯而坚定,他们的发丝,肢体,汗水在空中划出一样深厚的弧线,想要将空气破开,将包裹他们的蚕茧破开,将眼前所有的景象都破开,他们积蓄着力量,有一天将会像破开纸一样,冲破所见的虚像和阻碍。 他们的鞋底摩擦着地板发出吱吱的响声,这些并不刺耳的声音笼罩着他们喘息的声音,他们脸上,身体上都有些发红,肌肉已经酸痛地紧绷起来,有人因用力两腮微微鼓起来,他们还在跳着,像是装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他们仿佛不知疲倦,在自己定好的轨道上,不停地奔跑。 奔跑。他们阳光,他们向上,他们相信自己,他们追求者自己。他们的青春都在脸上,目标在脸上,坚持在脸上。他们具体的面庞在言沐安眼中一点点模糊,最后都变成了一样的朦胧,她被这种美和积极击中了,言沐安倚着门,看着这些如同新柳一般的人,在风中昂首飞扬,在碧波粼粼的湖岸戏水。 忽然一声顿响,和谐的音乐戛然而止,老师拍了拍手,看了眼失误倒在地上的人,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悦:“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言沐安收回视线。 “怎么样?” 她已经忘记了身边人的存在,忽然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很好啊,都挺好看的,后生可畏,你得小心了。” “有什么小心的。”陆子煜笑了笑,视线紧紧地粘在言沐安身上。她有些受不了这种鼓励的灼热的目光,言沐安觉得头皮一阵的发麻,她若无其事地退了几步,与那个满是青春汗水的教室保持距离。 “现在也看完了,那我回去了,拜拜。” 陆子煜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沐安……”他的声音满含着无力,不知道何时原本同水流一样的女生结成了冰,没有流动,没有包容,固执盲目的排斥着外界。 “陆子煜。”他没有很用力,言沐安轻松地就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陆子煜的手掌很温厚,还带着点男性的粗糙,这些触觉留在纤细的手腕上,她用手揉了揉,“谢谢你,但是我还是想按着自己的路子走。” “沐安,你真是……固执。” 她轻轻笑了笑,不受控制地看向教室里的人,那个摔倒的男生笑容依旧飞扬着:“你要是喜欢那个本子就接吧,我其实无所谓的,再说……”她往陆子煜的方向走了一步,“本来就是写给你的。” 陆子煜的眼睛被不敢相信、狂喜壅占,瞳孔亮得发光,连周边都被那双眼睛照亮,他伸手,紧紧,紧紧地将眼前瘦小的人拢在自己怀里,胳膊上的力度和脸上的笑容一样不受控制。陆子煜好想奔跑,好想大喊,但是他又不舍得离开,只能讲所有要发泄的力量,都化作现在用力长久的拥抱。 “我说,我说呢……怎么有地方……唉,我就该猜到的……你说的那些……”他说的语无伦次的,胳膊又一点点收紧。 “沐安,沐安……”他从虚幻般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却没有收到任何回答,他的触觉,一点点回到了自己的躯体,他才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女人,僵硬的同一块铁板。 “嗯。”言沐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陆子煜放开她,转身也见到了令言沐安失神的人,他十分熟稔地牵着言沐安的手,冰冷的汗水和指尖一阵阵扎着他的手掌心,陆子煜又忍不住加大了力道。 “小叔。” 陆辞桓对他点了点头,清冷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感情:“现在公司什么人都能进来了?”十分强硬的质问,言沐安忍不住往后缩。 陆子煜灿然一笑,每一颗洁白的牙齿都反射太阳的光线:“我好不容易把沐安请来。”依稀还有着撒娇的味道和欲盖弥彰的暧昧,“小叔今天怎么会有空来公司。” “需要理由?”陆辞桓懒懒地扫了两个人一眼,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不屑于编纂。 陆子煜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跟自己耍赖:“不需要,小叔你随便看。” 陆辞桓点头,两三步就消失在了拐角,言沐安重重地出了口气。 “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言沐安要抽出自己的手,陆子煜却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两只交握的手:“条件反射,你总要给点时间才能改。” “跟我来。”陆子煜带着言沐安小跑几步,到了一件十分空荡的舞蹈教室中,他打开灯,灯光下有隐隐的尘土,她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陆子煜走到教室的正中间,用一个十分舒展的舞蹈动作,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节能灯亮白的灯光熄灭,周围四面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陆子煜身边的一小块。 言沐安十分配合地鼓了鼓掌。 陆子煜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一把折扇,扇柄在地面扣了两下,灯光带了点淡淡的蓝色,舞蹈教室里响起了几声十分清脆的啾鸣,而后是渐渐响起的音乐,如同一缕缕从地平线上升的阳光,轻悄悄的,柔美的。接受阳光的小草率先苏醒,然后是从草尖低落的露珠,苍翠的树木,一阵飒飒的风声之后,生机彻底从梦中苏醒了,惊动了绿窗纱后的书生。 他步伐微虚,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到了人间,鸟鸣声一阵阵,他的双脚才彻底地落在地上。 他缓缓移步,途中全是盎然的春意,暖风熏的人有些醉态,带着书生的闲适。咚咚几声鼓响,阳光的力量在土地上炸开,那些花草树木,都同风,同阳光,同他舞跳,他翻腾了几下,一个大跳,仿佛冲破了最顶端的藩篱,他获得了最为玄妙没有任何桎梏的自由,他时而成了依仗着古树的灌木,又成了流连其间的戏蝶,成了在歌唱的观赏者,又成了被观赏的表演者。 他在天地中奔驰着,仿佛与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整个天地都是他,他显得这么自由伟大,他又是天地中间最渺小的一个人,他无法不用自己的“言语”去赞叹。 言沐安看着他随性舒展的动作,她眼前仿佛也出现了数百年前的那个田园,绿得看不到边际的原野,在树枝上啾鸣的云雀,那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书生,在湖心亭中,唱着一首又一首的赞歌。 音乐又渐渐淡出,响起了几声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书生轻轻合上眼,从与万物向荣的狂喜中,渐渐走向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他的脚步又一点点虚空…… 白炽灯再一次亮起,陆子煜等了许久,言沐安才用力地为他鼓着掌。 “君非此间人。” 第六十五章:原来他一直错把一只幼虎当成了野猫 陆子煜的扇子虚扇了几下,对着言沐安一笑,依旧是书生的意气与风流,他合上折扇缓缓往言沐安的方向走去,半跪在她面前,他仿佛还留在那个淡蓝色的世界,眼睛中闪着淡蓝色的光芒,修长的指头在她光洁的下巴上摩挲,细嫩的皮肤像是精美的瓷器,他控制不住一点点靠近…… 言沐安的头已经抵到冰凉的镜面,她甚至能听到发丝被挤压发出的摩擦的声音,这细小的声音被一种强硬的声音排挤开,她听到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愤怒。 推开他,推开他,推开他! 言沐安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攥成了拳头,又慢慢松开,缓缓闭上了眼睛。面颊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她睁开眼,陆子煜垂着头坐在她的旁边,他看着脚尖,仿佛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一样,言沐安又感受到那种让头皮发麻的窘迫。 “我还以为,你会推开我。”他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只能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么一句话,陆子煜抬头,无神的眼睛定在她的身上。 “我,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见吧。”言沐安逃一样的跑出了经济公司。 陆子煜疲惫地靠在镜子上,手中的扇子也滑到了地上,他闭上了眼睛。 在刚才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她这么顺从地接受,自己应该开心的,可是又为何觉得这么累,这么厌倦。 “看你的样子,又失败了?”高跟鞋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十分有力的声音,陆子煜叹了口气,也没有睁开眼睛看她。 尚妤坐在他身边:“你不至于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是第一次……她没推开我。” 尚妤“……” “很奇怪?” 她摇头:“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奇怪,早就习惯了。就是觉得你有点不争气,既然没推开你,你想这么多还不如先实际行动,至少能先把她留住。” 陆子煜有气无力地摇头:“你不明白,能留住的根本不是沐安。” “你们玩艺术的都是这么……”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较真?谁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你不能因为她所做的跟你设想的不同,就直接否定她。就算她没有推开你,哪怕她直接吻上了你,言沐安还是言沐安。” 尚妤又接着说:“你要是喜欢言沐安,一切都好说,但是你要是喜欢跟陆辞桓在一起的那个言沐安,那你完了。那时言沐安的样子,是因为在她身边的是陆辞桓,你只想当个观众,你所有的感情和喜欢都是对自己的,让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多情与忠贞。” “这是你自己的辩解?”陆子煜偏头看着她,微微眯着的眼睛中带着点挑衅。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尚妤并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她收回自己的目光,从凳子上站起来,蓬松的衣裙流畅没有丝毫的褶皱,她的背影就像是屹立千万年的松石一样。 “这是我的喜欢,你要是想当成辩解也无所谓。我不懂你们追求的什么感觉和抽象,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只要我能抱住他,我就永远不会放手。” 尚妤的眼睛因为认真变得纯粹,闪着没有任何杂质的亮光,仿若一把利刃,又同未晞的朝露。陆子煜愣了一下,这股巨大的力量威慑到他,不由得让他感动,使他后悔刚才说出的轻浮的话。 他也站了起来:“尚妤。”他的目光一点点复杂起来,陆子煜打小就认识了尚妤,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尚妤是一个有大小姐脾气,懂得方寸,懂得进退,还算是聪明伶俐的小妹妹,懂得自己依赖保护自己,而今天他才真正感受到,原来自己一直错把一只幼虎当成了野猫。 这种义无反顾,这种盲目,冲动,一意孤行,都是纂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陆子煜看着她近乎透明的眼睛,突然就想落下泪来。 他仿佛看到了她热烈的彭拜的心意,看到了她的未来,她的眼泪,她的心痛。 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为什么明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自己,还要这么卑微,这么坚持呢。到底是命不由人,还是咎由自取,说一句放弃,做一件放下的事情,真的这么难么? 陆子煜心里一阵绞痛,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这个在崖顶坚持的人,他这时才意识到两人的同病相怜。 尚妤张开双臂轻轻地搂着他,她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疲惫的旅人,指着面前的绿洲,慌张又没有底气地要他人确认:“陆哥哥,我这不是自私对不对,我知道这样对他是最好的,所以才这么做的,我真的很爱,很爱他。” 陆子煜的肩膀也被她抱着,没有办法伸出手去安慰他,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从嗓子中滑出:“对。” 尚妤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才算是放松了下来。陆子煜看着舞蹈室的门,外面的阳光照在光亮的地板上,有大块的白色,他仿佛又获得了力量,刚才的疲惫和无力一扫而空。 我真应该吻上去的。陆子煜想,既然自己已经能打开一个口子,就应该将她给自己画的黑夜彻底撕碎,而不是去畏惧浩大的工程。 “好啦,我要回去了,哦,你提前跟轻轻准备好公关。”尚妤已经松开陆子煜,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陆子煜眉头蹙起:“公关?你要做什么。”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转身,红唇勾起:“当然是帮你们一把啦,你之前的采访不就很不错么。”她换了一种低沉的嗓音,“我想一直一直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她就不会忘记我。” “尚妤,沐安不喜欢。” 她轻蔑一笑:“可是她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多这一件也没有什么所谓。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我给你个机会,就看你压不压得住了。” “尚妤!” 尚妤挥了挥手,高跟鞋敲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有些刺耳,他给武轻轻打了个电话,一片忙音…… 第六十六章:她的笑容只是思考后生硬的反应 夏季的五点,阳光依旧灼热,言忆乖巧地坐在教室里,捧着一本儿童的绘读本,教室里的同学都接二连三地被父母带回了家,阳光斜斜地照再言忆的肩膀上,她放下手中的书,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心里很失落。 不止是因为自己的妈妈还没有出现,还因为自己等了一天,张望了一天,也没有在幼儿园里面,看到那个小哥哥。 她怀疑是因为自己之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说的话和举动都有些过分,惹怒了他,所以他不愿意再看见自己。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现在见不到陆子安的失落像是对自己的否定,对自己的叛变。言忆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将最后几页看完。 “小忆还知道其他家长的号码么,你妈妈这个没人有接听啊。”老师蹲下身子,十分友善的问道。 言忆摇头,这才大胆的委屈了起来,妈妈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没有按时来接她。言忆的眼睛眨了眨,淡淡的泪水一下就蒙住了眸子。 “那你再看会书,老师去联系一下,你妈妈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很快就会过来了。”女老师的声音格外的轻柔,就像糯米糍粑一样,言沐安点了点头。 老师叹了口气,爱怜地看了眼言忆,这个插班生是校长安排进她的班里的,因为这一层关系,今天她下意识的留意起了这个小女孩,言忆似乎很快地就融入了这个集体,班里有些小朋友在这么短短的一天时间就喜欢她,在上课、做活动的时候也算是积极,但很有分寸感,不张扬,不畏缩。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她太乖巧了,太像个大孩子了,她的笑容很漂亮,很有灵气却少了孩子的稚气与天真,她的笑容里没有讨好的味道,也没有亲切的气息,只是一种反应,一种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这么做。 她有些看不透这个小孩子,却也有些心疼,她担心第一天上学会给这个敏感的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绞尽脑汁去想解决的办法。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她的脑海,老师找到校长的号码。自己太迟钝了,明知道是校长安排进来的孩子啊。 言忆把书本最后一页的出版信息都看完了,她看了眼小巧的原木的书架,书脊被阳光照得发亮,她隐隐看到最上面熟悉的书名,将绘本放回原来的位置上,踮着脚够了两下,没有碰到,她又回到位置上拿起小板凳。 站在板凳上的言忆很轻松的就能拿到那本书,她就要伸手,却眼睁睁的看着另一双孩童的手,拿走了自己想要看的书,耳边是那分外熟悉的声音。 “站这么高摔倒了怎么办。”那双同她一样稚嫩的手已经扶住她的胳膊,言忆十分顺从的从凳子上下来,接过书本,书本是彩绘的森林,一只可爱但不失坚毅的狼在十分突出的位置。言忆低着头摸着那本书,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子安十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转身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陆辞桓点了点头,陆子安这才开口:“那天,对不起啊,是我说错话了。” 他撑了以个还算是稳固的台阶,言忆立马顺势而下:“我做的也不对,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对了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我们和好吧。”言忆抬头看着他,大眼睛一半被阳光照的发亮,陆子安笑着点头。 言忆也松了口气,扬起一个微笑,她看到在门边的陆辞桓,他也对自己十分客气地点头,言忆沮丧的心情才一点点明朗起来。言忆擦干净了凳子,又把它放回原处。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学校啊,姐姐呢?”陆子安也拖着一个小板凳坐在言忆旁边,自己从来没有看过什么绘本,他看到那本五颜六色的书,也起了兴趣。 “不知道,妈妈可能有事情吧,等一会她就会来接我的吧。” “这是什么书?” 言忆扬了扬书脊,将书摊到两个人面前:“我们一起看吧。”果真,两个人十分安静地看起了书。 在门边的陆辞桓无力地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这两个小孩子好像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让陆子安过来,现在又为什么没有打断他们两个小孩子。 陆辞桓也找了个凳子,幼儿园的凳子都有些矮,坐着有些不舒服,但看着这两个人,那些不适都被抛诸脑后,他不由得想,如果子安有个妹妹,也很不错。 两人已经看完了一个小故事,言忆突发奇想从包里面拿出水彩笔和绘画本,陆子安十分有默契地给她收拾好了地方,坐正看着她。 “你要画什么。” “画你啊。”言忆已经用简笔勾勒出了大概的形象,“我画画可好看了。”两三下,一个简单的卡通的陆子安出现在她的画纸上,陆子安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创作出来,眼皮跳了跳,他着实不敢恭维她的画。 陆子安接过她手中的画笔,在几个关键的地方改了改,但是底子就是那样,经过他的修改更加四不像起来,他认命地放下了画笔。 “谁说你画画好看的?” “我妈妈啊。” 那你妈妈鉴赏能力真的太差了。陆子安没有敢说出来,看了言忆两眼,将目不忍视的那一页画纸翻到一边,粉色的画笔三两下画出一个十分粉嫩的小孩子,旁边还画了一个巨大的棒棒糖。他看了看,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在旁边画了一个云朵的对话框,写上“哥哥”两个字。 “小哥哥你画画真好看,比我好看多了。” 陆子安想满口答应,实际上故作谦虚地笑了笑:“还好吧。” 言忆眼睛瞟了一眼陆辞桓,他正在看着手机,眉头轻轻皱着,她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个本子,分外认真地开始绘图。她一落笔,陆子安就看出了言忆的心思,自己拿起那本绘本接着看下去。 这本书讲的故事很粗糙结构也十分的简单,但这种简单的叙述和简单的画笔却能在人的脑海中无限地延展开,让你不由得跟着那只小狼的轨迹,见证森林中那么多让人回味无穷的故事。 他在古宅的时候,启蒙书就是一本十分晦涩有一大堆生字,根本不知道作者想讲什么的书本,他每天都得硬着头皮一页一页地看,因为爷爷的任务布置的很满,要求也很严格,他不得不咬着牙看到深夜。 等到他大一些了,理解能力有所提升,他才知道哪些晦涩的话讲的是什么高深精妙的东西,读懂的感觉自然是豁然开朗,心里满足又喜悦的,但是正因为太过艰苦的过程,每次碰到书的时候,自己的心里都会很复杂。 他喜欢作者的想法和见地,却也有些畏惧读书进程的浩大与艰辛。他今天才体会到,原来阅读还能这么轻松,愉悦。 第六十七章:不是所有糖果都是甜的 言忆最后一笔完美收尾,陆子安的书也看到了最后一页,他的眼睛像是扫描一样,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文字,图画,最后十分满足地合上了书,他看了眼言忆的画。 依旧是三四岁的孩子稚嫩的笔法,粗糙的线条因为认真显示出一种别样的精致,画上的陆辞桓眉头有个小小的突起,这一块她描绘的分外的认真,她的笔尖似乎也带着陆辞桓式的不悦。陆子安这时才明白,言忆是喜欢他的父亲的。 只是,为什么画陆辞桓这么认真,画自己就这么草草几笔就结束了。陆子安埋怨地扫了父亲一样,又害怕他发现,飞快地收回。 “很好看。” 言忆得意地笑笑:“我知道很好看。”陆子安看到她的得意和自信,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化为乌有,言忆像只小猫一样,十分安静地走到陆辞桓的身边,在靠近他的同时,陆辞桓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怎么了?”他的语气还算是轻柔,言忆忐忑地将画递到他面前。 “叔叔,这个送个你。” 陆辞桓看着画,下意识地就把手按到自己的眉心上:“原来我一直是这样的么?”他揉了一下,现在的眉头分明是舒展开的,但是看着画上的那个人,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摸到了那个小小的突起。 “谢谢,画的很棒。” 言忆立马将身后的画笔拿了出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叔叔能给沐沐画张画么?” 陆辞桓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女孩的头发十分的柔软,十分服帖地蹭着他的手掌心,不像是陆子安的,有点点的扎人:“那叔叔给沐沐画一张好不好。”陆辞桓牵着她的手,小小的手像是没有长骨头一样,分外的柔软脆弱,他心里不知道哪根弦轻颤了一下,附身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言忆搂着他的脖子,跟只小猫一样靠在他身上,陆辞桓轻轻地将她放在椅子上,看到那双眼睛里的舍不得,屈指勾了下她白嫩的鼻子,陆子安看到自己的爸爸要画画,跑到他的另一边,靠在父亲的胳膊上。 陆辞桓将纸理了一下纸张,在白纸中间偏左的位置上画上了一个十分俏皮的小姑娘,她穿着小兔子图案的背带裤,笑得跟身上的小兔子一样。 “还满意么?” 言忆重重地点头,陆子安扯着自己父亲的袖子:“爸爸,爸爸,我要站在这里。”陆子安指着言忆旁边的位置。 “就是留给你的。”他三两下,就把一个正在撒娇的陆子安的模样画了出来,伸出左手,似乎在扯着谁的袖子一样。 “那叔叔在我旁边可不可以。”陆辞桓点了点头,他按照言忆的画上的图案,把自己画在言忆的旁边。 这画上少了一个人,谁都看出来了。陆辞桓放下画笔没有说话,言忆也不敢说话,陆子安看了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总不能让自己爸爸把尚妤画上去,可是又不能让爸爸把姐姐画上去。 三个人静默了一会,朝季涵又拿起画笔,将三人身后的背景补充完整,陆子安的手上拽着一根杨柳枝。 门被敲了三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到了一脸歉意的言沐安,她的眼睛,似乎还有点的湿润。 “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辞桓将绘画本合上,又顺手把桌子上的水彩笔收好,帮着放到了言忆的书包里,言忆立马扑倒言沐安的怀里。 “妈妈,妈妈幼儿园很好玩哦,刚才你没来我还看完了一本书呢。”言忆蹭着言沐安的肩膀,没有丝毫的埋怨和沮丧。 “妈妈今天有点事情,来晚了,真对不起。” “没有,没有,妈妈来得刚刚好。”言忆依旧搂着她的脖子,侧身看向桌前的父子,“叔叔和小哥哥也来了,叔叔还给我画画了,妈妈你过来看。” 言沐安有些不情愿,其实在言忆开始画画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步子和呼吸都忍不住放轻,尽可能地把自己隐藏在门边,观察着他们三个人。 她知道言忆很喜欢跟陆子安在一起,言沐安不愿意去打扰这两个孩子独处的时光,同时,她也想知道,陆辞桓对言忆,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直到陆辞桓抱着言忆走到书桌前,他就像是一个父亲一样,宠溺地对着言忆微笑,顺从她的要求,言忆很自然地抱着他的左胳膊,陆子安搂着他的右胳膊,三个人亲密又幸福。 她不愿意去打断这三个人了,就算言忆不说,她也知道言忆一直想有个父亲,想象所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后背上,臂弯里面,她一直向往那种安稳与宁静,这种感觉从根骨中蔓生,融入大血液之中,除了陆辞桓,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带给她了。 就让言忆同他们多呆一会,再多幸福一会。 可是陆辞桓的笔还是停了,一幅画画完了,成型了,言沐安感受到那个人冷淡的视线,她也被发现了。 言沐安看着那副水彩的画,三个人其乐融融,边角没有任何其他人的位置:“很好看。今天麻烦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姐姐,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身体不舒服么?”听到自己儿子的话,陆辞桓才看了她一眼,言沐安肤色偏白,从前身体就有些气虚,脸上就显得没有血色,今天的言沐安连嘴唇都有些发白,还有些半透明的皮轻轻地卷起。 陆辞桓想到刚才收到的短信——言小姐在街边坐了一下午。他眉头一挑,从低矮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想和陆子煜的事情,想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忘记,陆子煜在她心里的分量,还真是够重的。 “没事,谢谢关心。那就不麻烦你了,我带沐沐先回家了。” 陆子安的眼睛中闪烁着不舍,可是又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他也站了起来:“姐姐再见。” 言沐安牵着言忆的手,提着她的书包:“嗯,再见。” 教室里只剩下陆辞桓父子两个人,窗外的夕阳又昏黄了许多。 “爸爸,你不开心么?” 陆辞桓摇头:“没有。”他牵着陆子安的手往与言沐安不同的方向走,“爸爸没有不开心。” “爸爸……”他还是浅浅地挣扎了一下,才说出口,“爸爸不是说爱姐姐么,为什么见到姐姐会不开心。” “是啊。”陆辞桓不知道怎么告诉自己的孩子,就像不是所有的糖果都是甜的,也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能让人幸福的。 越是甜蜜的糖果越是让他胃痛,对言沐安越是深重的感情越是让他心痛。 想要开心,不爱就好了,但是他做不到。 第六十八章:第一次有人用般配形容他们 “妈妈。”言忆靠在自己的小书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言沐安。 “怎么了?” “你觉得刚才那个叔叔怎么样?” 现在还没有过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一辆挨着一辆,空气中充斥着躁动的车鸣声和喇叭声,面前的红灯跳了几下,才转为柔和的绿灯。 “你是爱屋及乌吧。” 言忆一本正经地坐直自己的身子,摇头:“不是,我喜欢那个叔叔,但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她沮丧地看了眼言沐安,“妈妈,我之前是不是见过这个叔叔?不然我怎么总是觉得他这么熟悉。” “你当然见过啊,你不觉得他跟陆子煜长得有些相像么?” 言忆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团杂乱的毛线,自己手忙脚乱地去梳理,终于找到了线头,可是其他地方又结成了死结,她有些没有底气地说出了这个开头。 “可是,妈妈,我总觉得,是因为陆子煜叔叔长得跟这个叔叔有点像,我才喜欢陆子煜叔叔的。” 车辆已经驶入小区,言沐安松了油门,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言忆的眉尾同陆辞桓的一样有些上挑,一旦认真起来眉眼就显得冷厉和严肃。 “沐沐。”她伸出手,大拇指一遍又一遍地划过言忆的眉毛,“那个叔叔叫陆辞桓,你知道吗,他很厉害,有许多媒体都对他进行过报道,你可能无意间看到过他的照片。” “还有啊沐沐,这个叔叔跟你见的其他叔叔不一样的,这个叔叔已经有未婚妻了,他的未婚妻还是妈妈很好很好的朋友,听到沐沐这么说,那个阿姨会不开心的。” 言沐安说完,潜下心来,将车子停好在车位上,这应该是她做的最好的一次,稳稳地落在车位的正中间,干脆又精准。 “那妈妈喜不喜欢这个叔叔?”言忆依旧不死心,拽着言沐安的衣服下摆。 “不喜欢,妈妈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叔叔。” 言忆松开衣服跑到她面前:“妈妈你骗人。” “妈妈没有骗你,妈妈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叔叔。不过没关系的言忆,妈妈不喜欢并不妨碍你喜欢这个叔叔啊。” “不,妈妈不喜欢的,我就不要喜欢了。”言忆嘟着嘴,“可是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叔叔啊,他明明这么符合妈妈理想中的样子。” 言沐安笑了:“你才认识他几天,怎么就能知道叔叔是什么样子的。” 言忆说不明白,她就是觉得自己的母亲应该喜欢陆辞桓,她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喜欢,所以觉得母亲也应该喜欢,她知道这样子想很自我,也很没有道理,但是却推不翻自己的结论,她想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没有想到的。 “我就是知道啊,我觉得叔叔跟妈妈很般配啊。” 言沐安噗嗤一笑,唇角的弧度有些嘲讽:“你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们般配的。” 言忆眼睛一亮,刚要冒出的苗头立马被言沐安掐断:“言忆,你再说那个叔叔妈妈就会不高兴了。” 她点了点头,知道是因为母亲朋友的原因,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话题,只能垮着肩膀,沉默地跟着言沐安走进公寓。 叔叔只能是叔叔了。言忆不免觉得有些遗憾,她看着紧闭的雕花的大门,不过妈妈现在也有人保护了,那个没什么用的父亲,不出现也好吧,只要母亲幸福就好了。 推开门,灯光是带着些许暖意的黄色,饭菜刚备好,这家的其他四个人正在餐桌上笑谈着什么事情,言忆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噔噔噔跑过去,脆生生地喊了声外公,又接连叫了其他人。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言浩把自己的小孙女抱在腿上,“赶快洗手吃饭吧。” “嗯。” 言沐谨看着言忆忍不住笑了两声:“上学第一天的感觉怎么样?” “班里的小朋友都很好相处,老师也很照顾我,跟小朋友玩游戏玩得也很开心。” “玩游戏?” “当然是玩游戏,她上的是幼儿园又不是高中。”言沐安要将言忆接到自己身边,见言浩摆摆手,只能自己回到位置上。 言沐谨义愤填膺地拍了下桌子:“言沐安,这就是你不对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怎么能让沐沐做一个玩物丧志的小朋友呢,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你怎么一点做家长的觉悟都没有呢。同样都是学生,你看看我,你再看看沐沐。” 言沐安眼角抽了抽,夹起一块鸡翅丢到他碗里:“吃一块堵住嘴。” “不是,言沐安,你知道现在资源配置多不平衡吗,你知道别人家的小孩都在做什么吗?我有一个同学,他……”言沐安直接将鸡翅塞到他喋喋不休的嘴里。 “行了,知道你高中辛苦,也别这么心里不平衡哈。” 言沐谨委屈又愤恨地瞪了她一眼,立马招致自己父亲的声讨:“多大的人了,你还要跟你小侄女比,你们两个能放在一块说么?沐沐才多大,你多大了。” “妈,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许厉之咳了一声:“最近你们老师好像有什么话想让我转告给言叔叔。” “哥,你也不向着我!” “好了,你赶快吃完回去写作业去。”许婉琴十分慈善地给他夹了块青菜。 “妈,你也不疼我了。” 言忆眨了眨眼睛,她并没有体会过中学生的学习生活是怎样的,见到自己舅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言忆有些好奇:“舅舅,我一会可以去找你么?” “找我做什么?”他故意摆出一张臭脸。 “我……我有作业没有写完。” 言沐谨的眉眼舒展开:“行行行。” 陆家,只有两个人的餐桌显得有些冷清,陆子安十分有兴致地扒完了碗里的饭,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收拾着什么,陆辞桓看着手机,脸色一点点严峻下来。 邮件里有三四张照片,言沐安闭上眼睛,头还朝着对面的人微仰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眉头还因为紧张和期待的皱着。 他接通了闪烁的来电。 “怎么回事。” “是尚小姐,现在我们已经压住了。” 陆辞桓冷笑了一声:“等到事情发生之后再去补救?我是这么告诉你们的?” “属下知错。” “你犯的错够多了。”陆辞桓端着一杯红酒,手背上胳膊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你就不用再出现了。” “是。” 陆辞桓疲惫地按着太阳穴:“朝季涵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 “有点棘手,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调查,总是放出许多的烟雾弹,他还托人说……” “什么?” “要是总裁直接问他,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俗语学得还不错。” 那边沉默了一会:“还有小少爷的事情,我们,还是没有找到。” “嗯。”他看了眼楼梯,“这个不着急。” 第六十九章:替代品,也总比一无所有的好 言沐安送完言忆回家,发现家里的氛围有些许的微妙,许婉琴一直带着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从进门,言浩也一直打量着她。言沐安装作不在意上了楼,只要一下楼他们便露出那副表情。 “好了,我投降,我投降,怎么了你们今天都这么看着我。”言沐安抓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 “安安,今天下午是沐谨要接言忆么?” 言沐安点点头,也不知道那小孩成天在想什么,今天硬是要自己去接言忆,还威胁不让她跟过去。她眉头一动,朦胧之间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许婉琴拉着言沐安的手:“那正好,安安总算是清闲一天,陪许姨出去逛逛怎么样,从回来,你还没怎么出过门呢。” “嗯?” “正好有一个新开的购物广场,你爸身子骨不好,安安就陪许姨出去走走?” 这之间的猫腻过于明显,但是言沐安又摸不清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也不好臊了许姨的面子,她想了想有什么比较好的婉拒的借口,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许姨,我今天已经跟其他人约好了,真对不住了。” “跟谁?” “一个国外的朋友,您不认识。”她看了眼手机,“诶~要到约定时间了,许姨,改天我一定陪您出去。”言毕,言沐安抓着手机走出了门,等走出了小区,她才叹了口气。 家长还真是都不闲着,一闲着就该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了,她又不需要,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地把自己塞给别人吧,弄得她现在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外面乱逛。 现在才将近十一点,言沐安用手挡着头顶灼热的阳光,想在小区附近随便寻一个去处。 她绕了几条街,来到一个十分安静的咖啡馆,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她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喂。” “喂,沐安,现在有空么?” 言沐安走进房檐的阴影下:“可巧了,今天正好都是空。怎么了?” “想看你今天能不能尽地主之谊了。” “当然,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朝季涵笑了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是云代小区是么,我看到了。” “唔,那你在小区门口先等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你现在不在家?” 言沐安叹了口气:“我也想在家。一会见。” 她一眼就看到了朝季涵雪白的新车,金属的光泽亮得刺眼,言沐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隔绝了外面的燥热,空调微小的风吹得人格外的舒爽。 “是被赶出来的?” 言沐安擦了擦汗:“差也差不多,就是在家里太闲了,什么事情都找上你了。” “认识你这么久了,还第一次听到你说自己没事情做的。” 她靠在座椅上,面对着窗户闭上眼睛:“现在在家里啊,能有什么事情。” “哦~我怎么觉得你反而没有在外面开心了。” 言沐安笑容显得有些干涩,她唇角只是微微地牵动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她索性用胳膊盖住了眼睛。 “沐安,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解决点什么。” 朝季涵能明显地感受到她在这里的不快乐,感受到她跟其他人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和她家人之间都显得这么微妙。言沐安一直不喜欢同人倾诉的,即使你抓着她逼问,她也要顾左右而言他,错开想要避免的话题。她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苦难,默默地吞咽,将情绪的弹簧压抑到极致。 跟她相处了这么几年,除了她醉酒后说的跟前男友的故事,其他关于她过去的事,朝季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沐安,你这样总是要把自己憋坏的。” 言沐安放下手,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些琐事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是因为你的前男友么?你见过他了?” 她沉默了一会,睁开眼睛,浓郁的行道树温柔的从眼前划过,浓重的阴翳和枝叶弄得人有些昏昏沉沉的,言沐安觉得眼皮也有些沉重,眼睑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不是因为他。” 朝季涵自知不能再问下去了,便止住了话题,言沐安兀自开口:“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想跟我在一起了。”她苦笑了一声。 就算是有一个相似的替代品,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不,沐安,你不明白,慕雅离开我没有办法去弥补什么,我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是言沐安,你同慕雅的相像,只能让我起靠近的意思罢了。” “慕雅是慕雅,你是你,你们都是让我觉得应该去呵护的女孩。我承认曾想过从你身上找到慕雅,可是越是相处下来,越是发现,你们真的是十分不同的人。” “所以,沐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身边一直都会有你的位置。” 言沐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与狭隘,就要开口却立马被朝季涵打断:“你不用有压力,我也不希望我说的这些话会让你觉得苦恼,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也不会去做什么,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嗯。”言沐安咬着自己的指尖,“谢谢你。” “沐沐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了,我这么做都是分内的事情。只是一会就要拜托你了。” “嗯?” 朝季涵皱着眉头:“遇见了一个比较棘手的客户,我想亲自去拜见他一下,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什么。” “唔,这样啊,很乐意,不过要是没有达到效果,可不要埋怨我,我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经验。” “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来他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会收的。” 言沐安听着他的话,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陆辞桓的脸,她摇了摇头,再次让那些行道树占据自己的视线,脑海。 “沐安。”朝季涵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试探,“你有推荐的地方可以去么?” 她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亦辞、古阁,先话……这些地方都可以。” “我以为你会推荐阡佰国际,毕竟也有你们家的股份在里面。” 言沐安的手一抖:“我们家?我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言家怎么会跟陆氏有什么往来? 第七十章:记的再清楚的东西,也可以忘记吧 言沐安见朝季涵已经这么说了,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本来他就要同陆氏合作,去阡佰也是最为合适的。在国外自己生受了他的这么多照顾,言沐安也将自己的扭捏放在一边,十分大方地跟着他去了六楼的礼品区。 两人逛了六楼大半的商店,也没有找到心仪的礼物,现在已是近两点,五脏庙都等着祭拜,便找了一间还算是精致的餐馆。 “这么多东西,真没有你看上的?” 朝季涵喝了口冰镇的果汁,驱散了夏季的燥热,浑身舒泰了起来:“我看上倒是没什么用,只怕是要送的人不喜欢,只能劳烦你下午接着帮忙挑选挑选。” “怕不是要送给陆林川的礼物吧,到底是谁,值得你这么耗费心力?” 言沐安对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并不了解,除了知晓自己家,就只知道陆家是做奢侈珠宝生意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她确是有些好奇谁还能得到朝季涵的如此优待。 朝季涵眉头一挑:“一个值得我如此耗费心力的人。” 言沐安想到之前他在电梯里的话,已经确定了他说的人是谁,原本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 “唔,那是很值当的。” “沐安,你跟陆子煜还算是熟悉,是不是知道一点他的喜好,就算是只言片语,也比我这大海里捞针强的多。” 冰镇果汁的冷气附着在杯壁上,言沐安的手指轻轻滑过,水珠又凝在她的指尖,她摇了摇头:“陆……陆小叔同家里的人都不亲近,虽然传闻说对待子煜算是好的,但我也没怎么听过陆子煜提他。” 朝季涵眉头一挑:“是么?”他停顿了许久,才意味深长地开口,“这就难办了。” “心意到了就好了,想来他们这些人,比较看中的也是这些吧。”言沐安说的心不在焉的,视线一直放在玻璃窗外。 两人沉默地解决了这顿简单的午饭,言沐安又陪着逛了几家礼品店,两人最后觉得该看的也都看了,斟酌了一下,还是在上午去的那件店里面,提了几瓶子香薰,即使陆辞桓不喜欢,家里的女主人也总是能用上的。 “你还有想去的地方么?” 言沐安趴在栏杆上看了看,楼上是卖男装的地方,模特身上的白衬衫闯入视野,她伸手指了指:“想去那看看。” 他也留意到了那几件衬衫:“上次我还想问呢,之前你不是买了许多男士的衬衫,说是给家里人备着,也没见你带回来,我问言忆她也说不知道。” “唔……”她的眼神四处乱看,“觉得款式都有些过时了,便都丢了。”她说着,脸却有些不自然地红了。 朝季涵留意到她羞红的双颊,也不说破:“……你何时这么大手大脚的了。” “我在你眼里很小气么?我感觉自己一直挺大方的。” 朝季涵停下了步子,他看着言沐安垂下的脑袋,思绪不自觉得被拉回到过去,五年前,因为关筱悠生病,医院缺血,恰好言沐安的血型与她合适,自己才在手术病房前认识到这个酷似关慕雅的人。 那时候言沐安的气色也十分的不好,抽完80后的她苍白虚弱地跟一张纸一样,唯一的颜色竟然是浓重的黑眼圈,靠在医院长廊里的椅子上立马就睡着了,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等到自己托人调查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女生在这个医院中小产没几天,他还听到护士说,是个男孩子,刚生出来就已经死了,言沐安听到消息之后哭了会,又恍惚了半天,下午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办了出院手续。问那些护士原因,说好像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医疗费。 从那之后起,朝季涵只是知道言沐安生活比较拮据,看她样貌年龄都是个学生,应该是家庭条件不够好,而后从她室友的口中知道了言沐安真正的生活。 他知道言沐安只在学校上了四个月的课,就申请了休学,知道她生活根本不是拮据,而是自己要求自己不得不拮据,她的银行账户上一直都有钱从α国汇过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维持她光鲜的生活也是足够的,可是言沐安竟然分文都没有取过。 可是她毕竟还是一个学生,说的具体一些,是一个并没有多少能力的学生,她对自己的专业通晓,对生财之道仿佛有天生的免疫力一样,她只能靠着一些零散的工作,来补贴自己的日常生活。 原本就她一个人的时候,那些薪水正好能将她的生活铺满,等到言忆出生之后,她所得的对这个小家庭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了。偏言沐安又是极疼爱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愿意委屈她,便只能委屈自己,又是几份兼职,又是跟着做项目,身上的衣服一年一年,还是刚到这个国家的那些。 “咦,你怎么不走了?” 朝季涵摆摆手:“出神了,不好意思。”自从她同关筱悠签订那个合约之后,生活才有改善,之后又生出了一件十分奇怪的癖好,出门总是喜欢买男士的衬衫,价格不拘,因此对自己仍旧大方不起来。 “在想什么?” 两人已经走到了店门口,这一层都是买男装的,一眼看过去倒是有四五家有卖衬衫的店铺:“在想你为何这么偏爱衬衫。” 言沐安的手捻着模特身上的衬衫,料子算是上乘的,即使夏天穿身上也觉得清爽,衬衫的袖口也裁剪的十分规整立体,线条干脆冷厉:“这件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不错。” 她满意地笑了笑,跟着店员走进了服装店的里面,又选了几件。 朝季涵看着她手里的衣服:“不是说外面的那件款式不错么,怎么不买下来。” 言沐安看了那模特一眼:“买了也没有人穿啊”言罢,便将家里那三个人的尺码告诉店员请她取来合适的,朝季涵的一直注视着那个模特。 “麻烦那件衬衫,拿一件……”他看向言沐安,“你从前买的是多大的尺码,我倒是忘了。” 言沐安只是看着那个店员在柜台前忙碌:“哦,我也忘了。” 第七十一章:说不上寒暄 朝季涵只能作罢,看着她又在店里逛了一圈,才到柜台结账,言沐安将四个纸袋都放在右手上,用左手理了一下挡在额前的碎发。 “我送你回家?” 言沐安想了想,才点头:“那麻烦你了。下次你得空,请你去家里做客。” “好,你可别忘了。” “怎么会,之前言忆还总是在我耳边唠叨着,要请你来家里看看。” 谈到言忆,朝季涵也忍不住眉开眼笑:“也不枉我平日里对她好。对了,言忆在幼儿园怎么样?” 她的嘴角噙着微笑:“挺好的,跟同学也算是玩得来。” “诶,沐安。”两人面前出现一个穿着浅紫色长裙的妇人,她十分友好地同言沐安打着招呼。 “陶阿姨。” “五年没见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跟从前一样好看,老远就认出你来了。”她十分亲切地拉着言沐安的手,“前些日子被派到别的地方去学习了,没有空来去看你,今天也算是走运,刚回来就瞧见你了。” 言沐安微笑:“应该是我去见您的,阿姨您也越来越漂亮了。” 可能是因为陶缘爱笑的原因,紧致的脸上只有眼角带着细密的笑纹,笑起来格外的亲切可爱,饶是谁站在她身边都能被她毫不骄矜刻意的微笑给感染。 “也漂亮不了多久了。”她打量着站在言沐安身边的人,“这位是……” “朝季涵,沐安在国外的朋友。”他伸出手,友好地同陶缘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陶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在β国,多谢你照顾我们沐安了。” “沐安也帮了我许多,阿姨您言重了。” 言沐安注意这陶缘的身后:“陶阿姨,您今天自己一个人来的么?” “当然不是,他们爷俩还在后面墨迹呢,前些日子我还听子煜念叨你呢,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你讲,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就跟我在这里等一会他们。”陶缘用着商量的语气,牵着言沐安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这她旁边的朝季涵。 言沐安自知是推脱不掉了,可是自上次之后想到陆子煜都会觉得尴尬,她只能求救一样地看了眼朝季涵,后者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姨,沐安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我看不如我们先去那个餐厅等他们?” “怎么现在还没吃完饭?”陶缘嗔怪地看了言沐安一眼,“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还不知道留意着点,那你们先去吧,想着陆子煜那小子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对不起阿姨,改天一定登门向您赔礼道歉。” 陶缘爱怜地揉了揉言沐安的头发:“道什么歉,你能来看看阿姨就好了。你们赶快去吃饭吧。” “阿姨再见。” 见两个人走出了商厦的大门,陶缘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你在想什么?我到了你都没有发现。”陆谌站在她旁边,有些吃味。 陶缘很是自然地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并肩往前走:“你儿子呢。” “别提了,被记者盯上了,他不敢出来。” “之前有不是没出来过,怎么今天这样小心,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陆谌想了想:“好像之前有人说有你儿子的绯闻,所以公司现在让他小心点吧。” “绯闻?”陶缘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陆子煜当明星也有个四五年了,他做什么事情都很小心,再加上有他小叔给他撑腰,如果不是他想,根本就不会出现关于他的什么风言风语,“和谁?” “瞧你那样子。”陆谌也笑了,但是笑容很快就从眼角消失,“是谁的我倒是不清楚,我就知道老三发了一个星期的脾气。” 陶缘心里又是失落,又是心疼,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口上:“他们两个,真的走不到一块么,这两个孩子,都……挺让人心疼的。”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我看老三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但是沐安会不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你不是一直想着撮合你儿子和沐安么?” “是啊,可是谁让襄王有梦呢。我刚还在这看到沐安了,身边跟着一个很是帅气的男人,好像是个叫朝季涵的,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 陶缘询问般地看向陆谌,见他沉眸想了想,脸色也深沉了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吧,这些事情从来跟我们没什么相关的,也不用在乎这么多。” “你认得他?” “算不上,听说近日在跟老三谈什么生意,之前还跟爸商量好了做项目。” 陶缘还想再问下去,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低沉的声音打断。 “哥,嫂子。” 陆辞桓的眼睛依旧显得淡漠,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两个人身上。 “辞桓,你今天怎么也有空出来,子安呢?” “祁衡已经去接他了,今天有些事情就过来了。”他顿了顿,“那就不打扰哥跟嫂子的兴致了,我先走了。” 两个人见他出现的这么突然,走得也这么突然,面面相觑。 “你这弟弟啊……”陶缘摇了摇头。 “我这弟弟啊。”陆谌点头。 陶缘对陆家的其他人也不算是了解,尤其是这个小叔子,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和性别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但是她却一直感觉到他身上的阴冷以及强势,还有一种掩藏在神秘之后的脆弱,让她不由得又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你说他刚才看到沐安没有?”陶缘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要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辞桓那人怎么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出来看商厦的,“是不是老了反应也迟钝了。” “呸你才老了,不知道谁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说着,陶缘还扯了扯陆谌的头发,陆谌不甘示弱按着她的眼角。 “你也不看看自己这眼角纹长了多少年了,还嫌弃我。” “这是笑纹,笑纹,我再跟你说一遍是笑纹,你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陆谌又按了按她的眼角,笑容多了些不明的意味:“我没吃过?” “老不正经。”陶缘甩下了他,自己快步走了。 第七十二章: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子煜应该是赶上了言家的晚饭,分外满足地坐在沙发上同言忆戏耍。 见到带着购物袋回来的陆子煜,亮着眼睛抱起言忆走到她面前:“五个,是不是有我的一份?” “没有。你不是跟阿姨他们一起逛街了么,怎么会在我家。” 陆子煜皱了皱鼻子:“别提了,你叔叔怎么会让我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他威胁我,硬是让我自己开着车回来,我随便逛遇到了沐谨,就顺便送他们两个回来了。” 你哪里顺便了。言沐安摇了摇头,将东西放在一边,言忆见状立马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在妈妈的怀里蹭了几下,相一致小猫一样。 “怎么说我也照顾了你这么久,不带这样绝情的吧。” 言忆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陆辞桓这才哼哼两声,说句这还差不多。 “妈妈,你吃饭了么?” “嗯。” “妈妈,我有件事情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 “嗯。” 言忆又看了眼陆子煜,才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口:“妈妈,明天幼儿园有亲子活动,要求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来,你明天能不能……”她低着头,“能不能跟陆叔叔一块来。” “妈妈一个人不够么?”言沐安有些怀疑地看向陆子煜,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弯着手机游戏,时不时抱怨几句,一副十分沉溺于游戏世界的样子,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言沐安的反应。 照理说就一个家长去才很是常见,言忆又提出让陆子煜也去,中间的小心思不言而喻。 言沐安不免有些头疼,怎么自己身边的人都这么热衷于给自己牵红线,这才豆大点的小丫头,也天天想着把自己交出去。弄得她有时候质疑是不是自己太差劲了,所以谁都急着脱手。 女儿还没大呢,就不中留了,胳膊肘向外拐着。 “可是,我想让妈妈跟陆叔叔陪我一起去。” “为什么?” 言忆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眼眶一下子红了,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扒着言沐安的肩头,靠在上面不说话。 言忆认为自己在学校里做的够好了,对所有人都很友善,跟很多人都玩得不错,没有说过什么人,也没有伤害过什么人,遵守纪律,表现的跟所有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这么些人不喜欢她。 没有人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无论你做的多好。言忆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也不觉得难过,有什么困扰,但是她太低估了这些不喜欢,厌恶带给她的后果。 在β国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有朝季涵护着,自己也很少接触外面的人,所以几乎没有人当面说过她什么,但是回到α国之后,自己不过是一个及其普通的一个小孩子,同她交往和交恶都没有什么顾虑,辱骂和轻蔑也没有什么顾虑,翻脸和讨厌也没有什么顾虑。 言忆不明白,自己的母亲靠一己之力抚养自己长大,就算是没有夸奖也更不应该有詈骂,这本没有可耻的地方,可是他们却像碰到污秽的东西一样,渐渐地疏远她,人前人后用稚嫩的声音学着那些成人世界中才应该有的话,其他的同学,亦步亦趋。 “怎么了?在幼儿园里面受欺负了?” 听完,言忆抽着鼻子,本来想把自己消极的情绪都压住,阀门却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冲垮,她转过身子,对陆子煜伸出手。 陆子煜本就关注着这母女两个的情况,立马丢掉了手里的手机,抱着言忆,任由她把胡子眼泪抹到自己的肩膀上。言沐安坐在一边,想等着她发泄完之后,再开导。 言沐安其实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为什么一定要陆子煜跟着她,情绪又为什么失控,除了这个原因她再也想不到别的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就算是心再静,为人再低调让人忽视,总还是会有蚊蚁盯上你,毕竟,在α国的社会评判之下,自己也并不是没有缝隙的。 自己之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即使早早预料到了今天,她还是对这些熟手无策,没有任何的办法。 言沐安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既然都决定一刀两断,怎么还要把言忆留下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根本没有能力,也不可能给她一个完美的家庭,甚至连一个普通家庭的样子,都没有办法做到。 她的错,她的坚持和一意孤行,却要这个还没有与长大的孩子去承受。言沐安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颓丧地靠在沙发上。 言忆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自己的生活,言忆以后的生活,也应该回归到没有陆家人的正轨。 这些理还乱的牵扯,必要一个干脆利落的一刀。 言忆哭够了,就趴在陆子煜的肩膀上抽泣。 “陆叔叔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是我太想着我自己了。” “没有,沐沐,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总是这么苛责自己。”言忆点点头,客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言忆或许是哭累了,一会就窝在陆子煜的怀里睡着了。 “我先把她送上去吧。”言沐安要接过言忆,陆子煜摇头直接站了起来,抱着她上楼,言沐安只得跟在他身边,草草地给言忆盖好了薄毯,又送陆子煜出门。 陆子煜率先打破夜的宁静:“是给小叔的吧。” “嗯,习惯了。” 自从言沐安认识陆辞桓以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她出门就喜欢去男装区,尤爱去卖衬衫的地方,去就一定会有收获,问她要做什么总是会露出一个痴汉一般的笑容,等到她真的跟陆辞桓确定关系之后,陆子煜才知道为什么。 那些衣服穿在陆辞桓身上,跟她想象中的一样的好看。 “沐安,我跟小叔的衣服尺码是一样的。” 言沐安的微笑中带着几分苍凉:“但是样式是不一样的,那不适合你。” “很多的服装更重要的是自己喜欢和合身,并不是样式是如何。” “唉……明天拜托你了。” 第七十三章:他的周围都发着光 亲子活动选在了周六的下午,来的家长很多,校园的停车场都被挤占得慢慢的,校园门口也停了不少的汽车,尾气和汽车独有的味道成为这么校园的第一道门,言沐安眉头微沉,快步走进了幼儿园。 “言小姐。”祁连远远地对着她找受,脸上堆满了微笑。言沐安往他那个方向扫了一眼,恨不得立马转身离开,她的身体也很诚实的退了一步。 陆辞桓一直看着地面,眉头更加不悦地皱起来。 “嗨。”她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同他们打声招呼,“真巧。” “巧?”祁连的眼睛十分有深意地在两个人之间游走,“不大巧,今天肯定是要遇到的嘛。” 不知道这句话是安慰还是讽刺,言沐安只能呵呵笑了两声。活动场地就在教学楼的后面,本来是有两条路径,但是左边那一条从周一就开始维修,到现在仍然还不能通人,言沐安只能跟他们一起走。 “我想起来老师……” “你事情做完了?”陆辞桓就当做言沐安不存在一样,冷不丁地对祁连发问,截断了她的话,祁连想都不想立马摇头,十分狗腿地跑开,言沐安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么久了,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两点了,不走?” 言沐安愣了一下,还想继续把刚才的那个借口拉出来挡箭,话到嘴边才反应出来哪里不对。 已经是活动时间了,老师怎么会在办公室等着她。 “嗯,就走。”言沐安只能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边,尽量放轻自己的步子,放轻自己的呼吸,隐藏自己的存在,头也埋到低的不能再低。 言沐安不喜欢坐车,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能走路就尽量走路,陆辞桓总是会牵着她的手,仿佛她是一个极容易走丢的小孩子,时不时手上还会用力去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抓住了。 那时候,所有的距离和时间,都不再是人们所规定的,公里的行程在瞬间就结束了。 而今,同行几步都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样,去往活动地点仅有百米,却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言沐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掌纹纹路清晰,并没有杂乱的小印记,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就这样同时出现,不大好吧。” 陆辞桓十分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她以为,她以为他们两个应该离得远一点,应该避点嫌,如果有人又说了什么……这么想着,言沐安脑海中忽然有一丝亮光,她看到了刚才没考虑到的因素,更加清楚地看到了那不加掩饰的,雕刻的十分用力的轻蔑。 一个这么不起眼的她会跟天之骄子存在什么关系,呵,天方夜谭,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 “对不起。”这样倒显得言沐安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她耳尖有些发烫,发红。 “嗯。”他的声音却莫名其妙地上扬了起来。 陆辞桓心情仿佛还不错,每次余光看到言沐安粉嫩的耳垂笑容会更明媚几分,然而他好不容易一点点累加的愉悦,在见到陆子煜的瞬间灰飞烟灭。 陆子安应该是跟自己的父亲心意相通,也对陆子煜一直冷着脸,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终于到了,言沐安松了口气,立马跑向言忆。 “姐姐。”确实陆子安率先跑到了言忆的面前,十分委屈地看着她。言沐安心里一动,蹲下身子。 “怎么了,爸爸不是来了么?” “姐姐。”陆子安抓着她的袖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不愿意放手,只能祈求地看着她,言沐安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安安。” “诶。” “嗯。”两个人都同时回答,听到对方的声音又面面相觑。言沐安低着头,四处找着地洞。 她都快忘了,这个小孩子说了,自己跟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一样的,怎么就回答了呢。 陆子煜见状,也不能再过多考虑冷着脸的小叔:“你可算是来了,言忆一直缠着我要妈妈呢,快快快,安慰一下你闺女。来小侄子,到叔叔这里来。” 陆子安皱着眉头,一点点放开言沐安的袖子,不理会陆子煜跑到爸爸身边。 “爸爸。” “嗯,公司有点事情,所以晚了。” 陆子安点点头,还是有些委屈。他要是早知道言忆请了小叔过来,他就让尚阿姨过……算了,尚阿姨还是不要来了。 人都到齐了,有些小朋友的家长也是相处许久的密友,大家都说说笑笑的,言忆和陆子安却选了最后面的位置,就像局外人一样脱离了这个和谐的整体。言沐安揉着言忆的头发。 言沐安一直觉得自己的体能和耐性应该都属于不错的,可是今天的游戏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对自己的认知。言沐安绝望地看向兴致勃勃的言忆,这个游戏并不难,父母背着孩子转圈最后再孩子的指引下给玩偶贴上鼻子,言忆虽然不重,可言沐安真的不想背她了。 “沐沐,你为什么……要这么积极。” 言忆看了眼一旁的陆子安:“小哥哥也很积极啊。” “陆子煜。”言沐安最后还是放弃了,“你上,你上。” 最后的游戏需要三个人才能完成,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子,陆子安看向言沐安的方向,却见言忆已经兴冲冲地拉着陆子煜和言沐安过去了。最后毫无疑问的,他们拿了第一。 “言忆你是个骗子,他们说要爸爸妈妈来参与亲子活动,你旁边的根本不是你爸爸。”稚嫩的声音十分刺耳地在活动场地响起,老师也微微有些尴尬。下面的家长早就认出了陆子煜的身份,都有些眼红,便一言不发地将整个场地交给了这个小女生。 “言忆你根本就没有爸爸,你是你妈妈随便跟乱七八糟的人生的……野种。”女孩的母亲立马捂住了她的嘴,笑道:“对不起,孩子嘛,说话总是不知道委婉一点。” 言忆气得就要冲下去,言沐安立马按住她起伏的小肩膀,脸色也有些发白。 陆子煜挡在两个人的面前,十分温柔地对那个小女孩笑了笑:“小朋友,你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么?” 小女孩支支吾吾,被身边的人看得着急了,跺着脚,求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忽然冷下了脸:“你都是听谁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妈妈,不是你……”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别人说什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学舌做什么。”她立马将矛头指向了其他所有的人,陆子煜笑得越发地灿烂,他的周围仿佛都闪着光。 第七十四章:能逃开的,就坚决地躲在一边 “爸爸。”陆子安扯着陆辞桓的裤腿,同学对言忆的公然发难让他又是愤怒又是欣喜,他平日里不怎么跟其他的小朋友走动,那些小朋友也不大喜欢往他旁边凑,陆子安自然不知晓这些事情,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言忆,是没有父亲的。 怪不得当初自己同她说陆辞桓如何的时候他会这么生气,原来自己是错在这里了。 陆辞桓低头看到陆子安满怀期望的眼神,大掌覆在他瘦小的肩膀上,看向陆子煜的眉眼越发的冰冷。 “小朋友,老师说的亲子活动是家长陪同前来,可没说说一定是父亲。”老师的面前出现了台阶,她忙不迭地附和,陆子煜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而有锐气,他直视着陆辞桓的方向,唇角的弧度刚毅而挑衅,“而且,沐沐只是现在不承认我是她的父亲罢了,你们要是再这么说他,叔叔可能再也找不回我的妻子和女儿了。” 台下的人都因为震惊忘记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是谁,就算是再眼拙的人也认出来了,现在护着那个不知名小女孩的人是陆氏老二的独子,现在α国最为出名的演员和偶像,环国际经纪公司的ceo,像这样在天空上璀璨的人,竟然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母女两个露怯伏低。 这个言沐安和言忆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样的人为他们做靠背。 言沐安在陆子煜耳边低语:“足够了。” 陆子煜伸出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手指还似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面颊,两个人贴得很近,画面暧昧又唯美。 毕竟还是在学校,陆子煜还是见好就收,抱起言忆牵着言沐安的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后面的游戏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参加,同样没有参加还有一只在他们旁边的父子两个。 “陆叔叔谢谢你。”言忆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念又有些胆怯地看向自己母亲,见到她没有任何要生气的征兆,才舒了口气,让陆子煜吧自己放在地上。 “今天谢谢你了。” 陆子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什么,本来就是我想说的,今天正巧有了这个机会。” “呐呐,我都这么说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一点反应,要不然一会又媒体的来了,我应该怎么说?” “就是,妈妈你之前说了,如果有人同你说话你却不回应他是很不尊重的。” 一大一小都笑眯眯地看着言沐安,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本该明亮的面颊上却浮现着阴霾,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问题,索性就逃开了两个人的视线,沉默着。 “叔叔。”陆子安很是委屈,他刚知道,姐姐身边是没有人的,结果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男人,自己的叔叔为什么要喜欢姐姐,姐姐又为什么要跟自己的叔叔这么好。 为什么自己的叔叔,想要什么都可以有,自己想要跟姐姐亲近,都做不到。 “诶,安安,没跟爸爸去玩啊。” 这是故意无视他们,陆子安赌气地退到自己父亲身边,陆辞桓眉头一挑,对上陆子煜满是笑意的眸子。 “公司最近很闲?” “当然喽,要是忙的话,小叔怎么会给武轻轻放假。她都休息了,我就不能清闲几天?” “你拖的工作不够多?” “哎呀,小叔,今天亲子活动的日子,就不能不提工作嘛,你也应该专心地陪着安安啊。” “亲子活动,你来做什么?” 陆子煜灿然一笑,多情的眼眸偷偷看了眼言沐安,又迅速收了回来:“小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今天不是不代表明天不是啊。我还想问小叔呢,尚妤那丫头不是天天都闲着的嘛,怎么不让她也过来,正好能提前培养一下亲子感情。” “尚阿姨只是我的阿姨。”陆子安忽然来的一句,说完一直注意着言沐安的表情,见她依旧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心沉了沉。 姐姐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爸爸了,爸爸要跟尚阿姨在一起,是不是就是说,永远都不能跟姐姐在一起了。 本来都这么复杂了,为什么子煜叔叔要来凑热闹啊,他真的好烦人啊。 “安安今天脑子怎么不灵光了,尚妤现在是你的阿姨,可是,你爸爸已经做好迎娶尚妤的准备了,你当然就得跟着改口了。”他拍了拍言忆的后脑勺,“沐沐,跟哥哥去一边玩,我们有点事情要说。” 言忆点点头,拉着陆子安的手到一边去了。 “小叔。” “你确定要将她带回陆家?” 陆子煜点点头,似乎有些疲惫了:“对。” “她不会得到承认的。” “爷爷连我都不承认,也没有想过让他承认我选的人。” 言沐安一直低着头,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一样,陆辞桓不由得嗤笑,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能逃避的,就坚决地躲在一边,根本不顾及躲开之后的后果。 “小叔,我想跟沐安在一起。” 陆辞桓眼角跳了跳:“这件事情你应该先同你经纪人说,最后再由她跟我协商。” “我这不是找不到她嘛,直接跟小叔说也是可以的。” “你都已经这么大张旗鼓的表白了,我该怎么做,直接封杀你?” 陆子煜知晓他是松口了:“谢谢小叔。” “不用谢,违约金从明天开始,在你的工资里扣。”他仿佛不愿看见这两个人一样,十分干脆地转身,牵着陆子安的手离开了校园,言沐安三个人又留了一会,亲子活动才算真正的结束。 “言忆,看到了陆子安和他爸爸了么?”老师着急的跑到他们这边。 “他爸爸好像带他回去了,老师是发生什么了吗?” 老师见人已经走了,就有些泄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才回答:“有些关于陆子安的事情,想要跟他的父亲商量一下,既然走了,就算了吧。” “是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转达一下,我是陆子安的叔叔。” 她恍然,对对,自己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陆子煜是陆辞桓的侄子啊,老师清了清嗓子:“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想跟家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陆子安送去培训,他真的很有天赋。” 陆子煜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她:“小叔不喜欢,真对不住了老师。” “哦,也没关系,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想着站在最起眼的地方,他们现在就有自己想要的不是一件好事么,老师你也不用感到惋惜。” “哦……也对。” 第七十五章:下雨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陆子煜的一番表白并没有激起多大的风浪,网络上只有寥寥几句,像个秘密一样,在少数人的圈子中传播,但这并不意味着媒体与讯息的死寂,相反他们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网络、报纸、杂志铺天盖地的都是尚妤和陆辞桓在下个月初的订婚礼,比原来相传的提前了半个多月。 据小道消息,两个家族,已经在进行订婚最后的筹备阶段,连带着两家的股票,都蹭地上涨。 无论经济还是娱乐,都十分看好这两个家族的强强联合。 六月中下了一场分外绵密粘稠的小鱼,一连一周天气都没有晴朗过,衣服上都带着一股并不刺鼻的潮味,身上也总是黏腻的,身心都不舒爽。 正值周六,言沐安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暗淡的颜色像是在对穹顶之下的人施威,厚重的云层重重地压在瞳孔上,心口上,吞噬着人们所有愉悦的心情,乌云越发地浓重,言沐安也觉得没有什么力气,潮湿的空气,昏沉的头脑,此刻她只想着倒在床上接着睡。 “妈妈。”言忆揉着眼睛,同言沐安一样,她也很不喜欢雨天,“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过几天吧,过几天就晴朗了。” 言忆沮丧地噘着嘴:“自从开始下雨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小哥哥了。” 言沐安才想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过陆子安了。从前她去接言忆的时候,总是能在教室里看到他们两个,于是自己会故意去得晚一些,让这两个小朋友多相处一会,又是时候也会陪他们一起,等到陆子安的家长来的时候,再带着言忆回去。 陆辞桓的工作应该很忙,每次都间是祁家的兄弟两个轮流来接陆子安,言沐安自然很是乐意帮忙照顾陆子安。那几天生活宁静的兼职不成样子,陆子煜去外面代言了,朝季涵在忙工作,陆辞桓就像断了联系一样,没有任何的消息,除了…… 如果远离网络,确实没有他的半点消息。 “可能是他家里有什么事情吧,怎么,想他了?” 言忆诚实地点头:“妈妈,过两天就是沐沐的生日了,我想请小哥哥来。” “你,告诉他了?”言忆六月份的生日没有几个人知道,连对言家,言沐安都说的是四月份的生日,前些时候他们还十分认真地给言忆筹备了一场生日宴会。 只是一个十分简单浅陋的障眼法,随便一查就能彻底戳破这个谎言,她并不认为她能瞒过所有人,能保密到最后,但是至少能给她带来几分主动,带来更多的时间。 而且,她就是认为,知道言忆出生日期的陆辞桓,是不会再多此一举去确认真伪的。 言忆低着头,拽着自己的小被子,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母亲的态度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多大的错误。她从前都是过两个生日,四月份的在别人面前风光地过,六月份的,会跟自己的妈妈和朝叔叔这些十分亲近的人一起。她觉得陆子安是自己十分亲近的人,甚至比朝叔叔都让她觉得亲切,邀请他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我,我是告诉小哥哥了,但是,但是我跟他说了,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妈妈,小哥哥他人很好的,我很喜欢他,他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言忆。”言沐安叹了口气,是因为同一个父系血缘的原因,所以这两个人关系才会这么好么?“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了,谁都不能告诉,连爷爷都不能知道。” “可是,妈妈……我,我想跟小哥哥一起的。” “妈妈知道,可是沐沐,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重要,如果其他人知道了,沐沐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更别说小哥哥了。” “妈妈,为什么?” 言沐安看向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水:“沐沐,是妈妈的不对。”她停了一会,“既然说了就算了,但是沐沐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了,尤其是陆叔叔还有……小哥哥的父亲。你生日的时候,悄悄地把小哥哥请过来就好了。” 言忆还是有些不明白,只能懵懂地点头:“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两个陆叔叔,尤其是……我感觉你很害怕小哥哥的父亲。” “嗯……他长得太凶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言忆知道母亲是在逃避这个话题,她自己把衣服穿好,洗漱之后跟着母亲一起下楼吃饭。 “爸你看这种鬼天气,根本不适合学习,我去了学校也是浪费时间,今天不如让我呆家里吧,指不定我兴起还能看会子书。” “厉之,一会你送他上学,看到他进了教室再走。” “嗯。” 言沐谨哀叹:“爸啊,爸啊,我最近压力太大了,你就不能让我在家里舒缓一下吗?” “吃完没有,吃完了跟你哥走,别烦我。”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对我这么残忍。” 言浩才扫了他两眼:“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动手了,好好学习,别天天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说再多也没有用。” 言沐谨的脾气也被激起来了,他重重地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父亲许久,一言不发地提着包就跑出去了。 “言叔叔。”许厉之也觉得今天言浩做的有些过分了,“沐谨还是个小孩子。” 言浩抬头看着自己的继子,许厉之看到他脸上的皱纹都松弛了下来,目光沧桑的像是即将步入棺材中的人,又是愤怒不甘又是无可奈何,他声音也苍老着:“我知道,知道啊。” 言沐安下楼,正见到言沐谨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瞪她一眼。 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事情吧。 “这是怎么了?” 许婉琴摇头:“没什么,你爸累了,我先扶他去休息,你们吃饭吧。” 言浩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这对母子一眼,言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人回房了,言沐安又问:“哥,发生什么事了?” 许厉之一笑:“下雨了。” 下雨从来没有什么好事。 第七十六章: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到了中午,外面的雨还不见停歇,甚至更为猖狂了些,甚至还带着雷声和闪电,室内的空气都沉闷地能滴出水来,言沐安坐在桌子的一边,眼睛是看向言忆练字的本子,可是却没有聚焦。 “言沐安,言沐安。”许婉琴陪着言浩去医院做全方面的复查,因为下雨的原因,许厉之中午也不回来,家里只剩下言沐安母女两个,言沐谨一进家门就在楼下扯着嗓子喊她。 言忆放下笔:“妈妈,小舅舅在叫你。” “唔,知道了。”言沐安伸了个懒腰,感觉到身上有些黏糊糊的忍不住皱着眉头,慢吞吞地下楼了。 言沐谨整个人都湿淋淋的,身边跟着一个湿淋淋的小孩。 “你没去上课吗?这个小孩子……”那个小孩抬起头,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陆,陆子安。” 陆子安点点头,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认识这个小孩?”言沐谨的鼻子也有些发痒,他伸出手揉着陆子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那你先照顾他吧,我去洗个澡。小朋友,哥哥就先不陪你了,让这个姐姐照顾你哈。”甩手离开。 陆子安抿着唇,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言沐安,似乎有些害怕。 “子安,跟姐姐过来。”言沐安向他伸出手,有些冰冷的小手十分珍重地放在她温暖潮湿的手心。 虽然陆子安一直给人一种十分独立的感觉,但是言沐安还是有些不放心,两个人折中陆子安同意让言沐安留在浴室,但是必须背对着自己,才慢吞吞地开始脱衣服洗澡。 许婉琴将从前的东西都保存的很好,言沐安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言沐谨小时候的衣服,套在陆子安身上正好合身,甚至比言沐谨穿起来还要好看,言沐安看着这个粉嫩又成熟的小男孩,忽然起了要给他装扮的心思。 “小哥哥。”言忆见陆子安从洗手间出来,直接丢掉手中的笔跑了过去,“小哥哥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课啊。” 陆子安好像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头一直低着默不作声。 “好了,妈妈先给小哥哥把头发吹干,你把桌子收拾一下,好不好?” “嗯。” 言沐安牵着陆子安的手,细心又认真地帮他梳理好了头发,陆子安的头发很硬,在言沐安的手中却服帖了起来。 “姐姐。” “怎么了?” 陆子安犹豫了一会,才怯生生地开口:“姐姐,我,能在你这里呆一段时间么?” “嗯?” “我能不能,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我很乖的,我吃的也不多,也不会给你捣乱,我还会做很多事情,能不能收留我几天,我,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 言沐安半蹲在他面前,与陆子安平视,他依旧低着头:“子安,看着姐姐好不好,嗯,子安。”陆子安这才抬起头,“是发生了什么么?方不方便跟姐姐说?” 他抿着唇,还是不说话。 “是不是跟爸爸起争执了?” 依旧不说话。 “子安……”她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额角,“你先跟沐沐在这里玩一会好不好。” “姐姐。”陆子安拽着她的袖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姐姐,我不想回去。” 言沐安笑道:“不想回去就不想回去,没有人会逼你的,姐姐还要去看看那个哥哥,你跟沐沐在房间里玩好不好。” 他想了想,才点头:“好。” 言沐安直接推开了言沐谨的房门,他正裸着上身玩游戏,头发还湿着,一撮一撮地聚在一起。 “你去哪了,哪带回来的小孩。” “我没去学校,在小区旁边捡到的这小孩,问他家在哪,要去哪,爸爸是谁什么都不说,我看他跟我一样没人疼没人爱的,就动了恻隐之心,把人带回来了。” 言沐谨的游戏结束了,他放下游戏手柄:“诶,你不知道,那小孩可可怜了,要是你你也得把人家捡回来,我也没做错什么吧。” “……没有,你可捡了个宝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啊,知道我就把他送回家了。” “他是陆辞桓的儿子。” 言沐谨反应了一会,忽然像是听到了爆炸新闻一样,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怎么可能,他身边都没出现过女人。” “可不可能不是你考虑的问题。” 言沐谨十分嫌弃地皱着眉头:“那把他丢出去吧,这尊大佛我供不起,丢出去,丢出去。”他偷偷地观察自己姐姐的反应,“姐,你真要把这个小孩子丢出去么?” “怎么?你想搭把手?” “这哪敢啊,你说你们老一辈的恩怨就不要带在我们小一辈身上了,虽然这小屁孩长得跟那个谁还有点像,但是他们俩还是不一样的,你要是嫌弃他就丢我房里,你看不见当做不存在行不行。” 言沐安故意冷着脸:“你还挺心疼他的。” 言沐谨脸上表情消失了片刻,又露出一副十分哀伤的样子:“没有人心疼我,也没有人心疼他,你们都讨厌我们,我们两个互相舔舐一下,不行么。” “行了行了,知道了,但是,你得跟他父亲讲清楚,不然你们两个都出去。” “……” “你刚才不是还很维护他么,现在做不到了。” “姐你不能这么给我下套啊,我,我都跟你说了,我跟他们……没有联系。” 言沐安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脸:“你自己知道啊,要是真跟他们没有联系,爸今天早上生什么气,这就交给你了,拜拜。” 他怎么就对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子动什么恻隐之心,这太残忍了。言沐谨捏着自己的手机,手指在陆辞桓的号码上停了许久,最后还是翻到后面,给祁连发了个短信。 这样应该也算是通知到了吧,他看不到是他自己的事情,我该做的都做了。 祁连还在开会,安静的会议室忽然想起他手机震动的声音,陆辞桓冰冷的视线接踵而至。他嘿嘿笑了两声,视线触及亮起来的屏幕,登时石化在座位上。他悄悄碰了碰陆辞桓,毕恭毕敬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今天就到这里。”陆辞桓站起来就走,办公室的人都木然地看着还在颤抖的玻璃门。 “祁助理,这是结束了么?” 祁连对他们笑着点头:“这是暂时停战了,大家回去休整休整,准备好过几天继续吧。” 第七十七章:所有的意外都发生在最后的一点点上 开车的祁连一路上都在想着陆辞桓去到言沐安家中的情景,现在绵柔的细雨中发出陆辞桓式的冷厉的质问,将言沐安逼到退无可退之后,猛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然后这样那样,一派和谐。 “停车。”雨雾中的云代小区四个字界在模糊与清晰之间,不同于往日清楚又果断的要求,这两个字带着说不出的犹疑和缱眷,雨幕碎在明亮的大灯之下,被照亮的雨丝无比的清楚。 猝不及防的刹车,车辆发出宛如嘶吼一般的响声,祁连的眼皮微微跳了下,小少爷好不容易误打误撞给两个人创造出来机会,不会是要浪费在总裁的手里吧。 祁连从观后镜看着陆辞桓的反应,他没有打开窗户,也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偏头看着窗外的雨水,雨潲在玻璃上,一道又一道的水痕。他看着慢慢从窗户上滚落的雨滴,周围的一切一点点模糊,处在视野正中间的雨滴,也变得看不清楚,幽潭一般的眼睛躲在雨幕之后,彻底失去了焦距。祁连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过了许久,身后的人才再一次发出声响:“回去。” “啊?” “我说回去。” 祁连又看了眼小区的名字,似乎只要再往前开一厘米,一毫米,他就能看清楚印着小区名字的大理石的每一个纹路:“我们,不去接小少爷么?” “不去,给我订去β国的机票。”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对其他人说我出查了,地方不明。” 祁连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转动了方向盘,低声说了声是。他心里忍不住懊恼,就差一点点。 所有的意外都发生在最后的一点点上面,数量上的劣势从来无碍于他的重要。 小区外的人经历了怎样泥泞的挣扎,又做出了怎样浪漫的,坚定的,孤注一掷的决心,小区内的人都不会知道,只有偶尔几个从小区门口经过的居民,看到了那辆倨傲的黑色车辆,溅起地上的污水,背对着小区的方向离开,谁都没有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才消失的。 冰箱里的食材还算是丰富,言沐安在问了陆子安的口味之后,十分精心地准备了丰盛的午餐,餐桌上的三个小朋友,都吃得肚皮浑圆,三人按着身高的由低到高,惬意地瘫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言沐谨,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言沐谨原本安逸的表情在脸上消失,他尴尬地笑了两声,从兜里拿出手机,手机的呼吸灯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的心猛地一凉,还是装模作样地打开了界面。 “姐,他们好像在忙,没有理我,不然一会再说,一会再说。” 陆子安本就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情,只言片语一下子就被他组成了一件完整的事情,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陆辞桓式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表情,眼睛里的祈求却一点点蔓延开来,吞噬了整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子安,姐姐没有这个意思,姐姐只是想让你家里人知道,你现在没有事情,让他们放心而已,真的,你想在姐姐这里留下也没有关系,想留多久姐姐都欢迎,只是,不能让爸爸担心对不对?” “他才不会担心我。”陆子安十分别扭地嘟囔着,而后又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脸有些发红,“姐姐,你真的不会送我回去吗,我真的不想回去。” “不会,只要你不愿意回去,姐姐就不会送你回去的。”言沐安使了个颜色让言沐谨带着昏昏欲睡的言忆先离开,言沐谨收到信号,立马抱着小外甥女走了。 言沐安坐在陆子安的身边:“子安,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方便跟姐姐说么?” 他纠结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不想说也没关系,等到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跟姐姐说也可以的,但是子安……” “爸爸要跟尚阿姨结婚了。”陆子安忽然打断她,言沐安早就在新闻上看到这件事情,但是身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免谈论这个,仿佛这就是一件发生在屏幕中的,像是电视剧一样的事情,现在陆子安忽然说这句话,这个新闻,这个新闻里的人都跟言沐安产生了交际,她再也没有办法把它当做是文字排列的文本。言沐安的手放在陆子安的小肩膀上。 “我知道啊,子安……不应该高兴么?” 陆子安十分复杂地看着言沐安:“可是,我不喜欢尚阿姨当我妈妈,爸爸也不喜欢尚阿姨。” “尚妤是姐姐的朋友与,她人很好,她成为你妈妈之后对你,对你爸爸都会很好的。” 陆子安听到尚阿姨是言沐安的朋友之后,原本澎湃的抱怨像是瘪了气的气球,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抱歉。 “子安就是因为这个跟爸爸生气的么?你可以跟尚妤多接触接触,之后你就会发现尚妤的好来,她跟你的父亲……很,般配。” “可是爸爸明明说他不喜欢尚阿姨,他爱的是姐姐。”不等言沐安回过神来他紧接着说,“为什么姐姐不能做我的妈妈,为什么爸爸要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姐姐也是喜欢爸爸的吧,为什么老是躲着我爸爸。姐姐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才躲着爸爸的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言沐安应接不暇,她的微笑有些僵硬:“我,我跟你父亲,只是,认识。” “骗人,爸爸喝醉后都在叫姐姐的名字。” “他叫的安安是你啊,不是么?” 陆子安的实现忽然变得尖锐:“姐姐怎么知道爸爸说的是安安。” “我……尚妤,尚妤跟我说过。” 他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肩膀又沮丧地垮了下来:“我跟爸爸说了,他,他对我发脾气了,还不让我去上课,我,我就找机会偷偷跑出来了。” 言沐安也见过一两次陆辞桓生气的样子,她很是感同身受地抱着陆子安:“好了,姐姐知道了。” “姐姐,你真的不能跟我爸爸在一起吗?”言沐安笑着,无声地摇头。 “那姐姐,你可以跟我在一起么,我,我现在虽然还很小,没有爸爸有力量,但是我很快就会长大的,我会像爸爸一样高,一样强壮,一样可以保护姐姐和言忆的。” “好,那子安要快快长大哦。” 第七十八章:凌霄花借势扶摇而上 雨季仿佛脱离了时间的支配,不知不觉外面的天空就暗了下来,几声喇叭声冲破带着雨点的玻璃,只余下短促的一声打扰了室内的安静,紧接着,楼下就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细小的谈论声。 “都说了没事了,你还总是担心什么。”言浩的抱怨带着恃宠的味道。 “这不是见你这几天脸色不大好嘛,这下也安心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就按着从前的来吧,辣别像以前一样重了,沐安跟言忆都不怎么吃。” 许婉琴笑着,将两个人的衣服都挂在衣架上,去厨房洗了洗手就开始忙碌,不一会,许厉之下班回来,他像是刚谈完什么事情,脸上的疲惫被水汽熏染地分外的明显。 “叔叔,您今天去复查,结果怎么样。” “都好,都好,是你妈,她太大惊小怪了。你们都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着呢,还有几十年的活头。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没安分呢,我怎么会出事。”言浩说着从前淡忘的事情又再一次清晰,“之前说的那个吴家的小儿子,怎么样了。” 许厉之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快:“他倒是挺有兴趣的,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沐安跟陆家的人关系都很好,还在探我的口风。” 言沐安第一次当众露面是在她的十八岁生日那天,当时陆辞桓跟陆子煜都来捧场了,这两个人向来任性,不愿意去的地方从来都不去,在市里的宴会上很少能见到他们的身影,要是旁人这么去猜测言沐安与陆家的关系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言浩的眼神有些暗淡,但是要借着陆家的势去安排言沐安的人生大事,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像是生了一个疖子一样,坐立难安。 这是自家的女儿,跟他们陆家没有任何的关系,自己又不是从前那个没有任何本事,任人欺凌的打工仔,何必要这么减损自己的身份。 他言浩自然也有能力让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会比陆家差。 这种争强的心思一旦上来,就像春草一样蛮横泛滥起来,他的注意力被拉离时间的本身,汲汲于虚荣的比较上去了。 “郊外那个项目,吴家不是有兴趣么,看他们愿不愿意分个羹。” “言叔叔,这不太好吧。我们跟吴氏向来没有过合作,他们的行事风格跟我们也有很大的差别,而且……”许厉之看了眼言浩,面无表情地说,“而且郊外的项目,在您生病的时候,那边已经说了,他们要注资。” 言浩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猛地站起来:“他们,他们,难不成我要一直被他们制约着,我自己的公司,我倒是不能做主了!这两天你拟好合同,给吴家送过去。” “言叔叔,公司现在也算不上是强劲,就这样公然叫板,我怕……” 言浩泄了气,习惯了安全港的人要离开庇护,并不是一朝一夕意气用事能做成的:“你有什么办法。” 许厉之想了想:“资金是他们的,但是其他都由我们负责,吴总同样在建材生意上有一定的经验,拉他分蛋糕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分的是我们该有的那一块就行了。但是……” 他咳了两声:“我们是习惯了这种分配,多了拿了也没什么用,每次的利润对言氏来说是饱和的,而吴氏,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伸出手碰其他的东西了。” “应该不会,就这么办着吧。下次你们谈的时候,记得把沐安叫上,沐沐就留下来让沐谨照顾。” 许厉之犹豫了一下:“这件事,要不要先跟沐安通个气,要是她不愿意的话……” “不用了,要是问她他肯定不去,让他们先见面,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合不合适。” “是,一会我就去办。” “嗯。”言浩的眼睛透过许厉之,看着更为广阔的非肉眼可见的内容,他脸上的神色时而忧虑,时而倔强,时而后悔,时而坚定,“我听说你跟朋友开了个公司?” “只是随便玩玩,做不出什么成绩。” 言浩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厉之,你也是我们言家的一份子,你跟沐安、沐谨,在我眼中没有任何的区别。” “嗯。”许厉之十分平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你跟沐谨,还有沐安,你们三个……”他伸手拍了拍许厉之的肩膀,楼梯上言沐谨很是小心地牵着陆子安下楼,他们两个身后跟着一身青色衣服的女子两个。 “言沐谨!” 言沐谨踉跄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扶着旁边的楼梯才勉强没有跌落下去:“这不是我私生子!” 楼下的两个男人看着陆子安,即使收到他们强大的并不友好的质询的目光,陆子安脸上依旧是冷淡的表情,步伐倨傲而又优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头。 “这是……” “舅舅,爷爷,这是我同学,他家里有点事情在我们家暂住几天,可以么?” 言浩搂着自己的孙女,一直看着言沐安,示意她说。 “是沐沐的同班同学,家里人出差了。” “你平日里也没有跟什么人有往来的,他父母就放心把自己的儿子让你照顾?” 陆子安仰头看着站在身边的言沐安,又看着眼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眼睛中隐隐带着些许敌意。 “去接孩子的时候,一来二去谈的就投机了,让我照看几天应该也没什么吧,再说,人家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出事,您这么不放心我做什么。”她轻轻推了下陆子安,“子安,这是言爷爷,他平日里可喜欢小孩子了。” “爷爷好。” 听到小孩子脆生生的问好,言浩就是在有意见也不能过多的表露,他打量着陆子安,总觉得这个小孩子的举手投足都有些似曾相识。许厉之见到他眉头狠狠地皱着。 “这不是……” “哥,子安还是个孩子啦,你不要这么严肃。”言沐安对他很是俏皮地眨眼,许厉之明晓她的意思,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子。 “不用太拘谨了。” “谢谢言叔叔。” 第七十九章:分开就宣告了所有联系的终结 “怎么说?”言忆和陆子安倒在满是玩具的床上睡着了,言沐安走到言沐谨的房间。 言沐谨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祁连说,陆辞桓这几天出差在国外,如果我们方便的话就帮忙照顾几天陆子安。” “国外?” “对啊,这不是很正常么?陆辞桓的品牌越做越大,出去走动走动也说得过去。”他又拿起笔开始转,“祁连明天把换洗的衣服送过来,他说陆子安很好养,什么都不挑剔,不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的。” 言沐安无奈的笑了笑:“这是笃定我狠不下心了。他们也不怕被陆林川知道。” “陆林川?”言沐谨意识有点想不起来这个名字,笔在她手上流畅地转了好几圈,嘭得落在桌子上,“董事长?我去,怎么忘了这么一茬啊,我们给人爷爷把孙子送过去?” 陆辞桓将路子安保护得很好,除了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人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孩子,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更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们这个家庭是什么样的情况也只有这对父子两个才明白。陆林川一直不把孩子当做孩子看待,他对自己的孙子是什么样的言沐安并不清楚,她只是一味地反感陆林川。 既然陆子安没有会爷爷那里来到自己家,说明这个孩子还是更信任自己,言沐安颇为嫌弃地开口:“不用。” “哦,不过言沐安,你对陆子安,真的只有喜欢么?” “不是你说的,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事情,跟你们这些小辈没有任何关系么,现在怎么又开始关心这个了?” 言沐谨很是纠结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就是觉得,嗯,话虽然是那么说,我还是挺为你不平的,你一个人还带着女儿在国外吃这么多的苦,可是他随便就找了个女人还生了个儿子,我就是觉得……其实我看那个小孩子,心情也有些复杂。” “这种事情就不劳您多费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什么时候能把作业写完吧。” “姐,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恨么?” 言沐安一本书轻轻敲在他的头顶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之后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跟他无关,他跟我无关,还怨恨什么。今天子安跟你睡这,一会过去把他抱过来。” “噢。”言沐安这才点点头,放下书要离开。 “姐。” “又怎么了?” “是陆辞桓没眼光,配不上你。” 言沐安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对啊,我一直都知道。” 离开言沐谨房间的言沐安并没有立马回房间,而是有些沉重地扣开了许厉之房间的门,许厉之刚洗完澡,潮湿的头发显得很服帖,身上还带着一股清淡的薄荷的香味。 “哥。” “他怎么会在家里?” 刚才许厉之一直看陆子安她就察觉到了,后来陆子安直接叫许厉之许叔叔,虽然他们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很明显的,许厉之跟陆子安,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是沐谨啊,沐谨在外面捡回来的,就收留了下来。” “沐沐现在跟他在一个班级?” 言沐安只得点着头承认:“哥,子安也就是一个孩子,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爸的那个性格,还请你帮帮这个忙。” “我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啊,哥你最善解人意了。要不是哥帮忙挡着,指不定现在我已经被一堆相亲堵着了。” 许厉之忍不住勾了勾她的鼻子:“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子。” “哥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疼我。哥还有什么吩咐么,没有的话小的就先告退了。” “沐安。” 言沐安眨了眨眼睛。 “早点休息吧……言叔还是想让你进公司,你还是想想吧。” “好的,我会想好对策的。哥也早点休息,晚安。” “嗯,晚安。” 言沐安这才有时间把乱得一塌糊涂的床和地面收拾了,两个小孩子十分蛮横地压在各种玩具上,霸气地伸展着自己的身躯,尽可能多得强占床上的领地,言沐安十分小心地把东西从他们身下拿出来,细嫩的皮肤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红色的压痕。 她坐在地板上,分外认真地看着陆子安的脸。陆辞桓的家里很少有他小时候的照片,他仿佛也很忌讳童年的时光,很少讲过去的故事,更不要说把从前的照片给他看了。陆辞桓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强势的,成熟的,强烈的男性的魅力占据着所有的感觉,言沐安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小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如今见到陆子安,他像是墙壁上的一小条缝隙,顺着这个缝隙,能窥见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孩子的样子。 陆子安稚嫩的眉眼,鼻子,嘴唇,都跟现在的陆辞桓有五六分的相似,言沐安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从前的无能为力都散尽,剩下了一腔的积极与行动的动力。 “姐,姐姐。”陆子安忽然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言沐安。言沐安收了手对他笑着。 “怎么了?” “没什么,子安今天跟哥哥睡可以么?” 陆子安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头重脚轻地下床站在她面前,揉着眼睛打了个瞌睡:“嗯,好的。”他又打了个哈欠,“姐姐,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怎么会这么问?”言沐安将他有些杂乱的头发简单地梳理了一下。 “嗯,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许叔叔好像挺不开心的。” 言沐安回想了一下,自己吃饭的时候也注意着他们的反应,怎么她没看出来许厉之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没有,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较多,所以许叔叔有些不开心了,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子安很好啊,刚才我去问许叔叔,他还说很喜欢你呢。” 陆子安动了动嘴唇,看着言沐安的眼睛,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闷闷地点了点头,跟着她去了言沐谨的房间。 第八十章:拙劣的替代品,却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除了祁连没有人知道陆辞桓是去了β国,连祁衡都不知道,偶尔他问起来的时候,祁连也只是打太极一般含糊地说几声,立马岔到别的话题上。祁衡也没有这么多功夫追究,陆辞桓甩手一走,留下了太多的事情了。 陆辞桓从回国之后就离开陆氏集团自己单干,除了陆氏独占鳌头的珠宝产业外,其他的领域都有所涉及,朝季涵想要跟陆辞桓的一家服装品牌合作,碍于“朝慕”跟陆氏的“臻”之间的冲突,让公司的主管都有些难办,而陆辞桓也一直把这个项目拖着,大家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也可能是有人在施压,服装厂那边的材料链也出现了问题,解决得也不是很干净。 言氏城郊的项目本来已经谈妥了,就要签约了,陆辞桓却又扣下了,言氏那边也不是好对付的,暗搓搓搞了不少的动作,甚至有要把郑氏集团拉进来。本来同言氏合作就已经是拔毛了,现在又要让喂不饱的郑氏来分一杯羹,大多数人都想回绝言氏,将言氏也从这个项目中踢出去,言氏已经搭了他们太多的便车了。 经济公司的一把手武轻轻回乡了,陆子煜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带着一些艺人跟“朝慕”谈成了合作,现在已经在准备广告的拍摄。 很多东西不是需要陆辞桓来做,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与陆氏集团相关,大家都摸不准陆辞桓的心思,于是束手束脚的,不敢下定决心,做什么都拖泥带水,没有一项彻底完成的工作,就显得事情又多又杂。众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陆辞桓就要出去了呢。 他出去到底是要做什么,怎么之前就一点征兆都没有呢。 祁连也没有办法解决,只是一味地让他们把这几个项目拖着,等到陆辞桓回来之后再收尾。 陆辞桓人已经到了β国,言沐安要离开的那天他是知道的,就算与父亲定下了赌约,输了的他永远不会去找言沐安,他还是忍不住让人跟上了。 不出所料的,言沐安在她跟言浩商量好的城市里呆了一周,办好了入学手续之后,彻底没了消息。陆林川或许也猜到了自己会派人去找他,在两方的消耗下,竟然都失去了言沐安的消息。 逃离后的言沐安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的消息,甚至都没有一通电话打到家里,陆辞桓在言沐安离开的第三个月之后,偷偷跑到了β国,动用了他所有能用的势力,依旧没有她的一点踪迹。好像这个人一直是他梦里的人一样。 陆辞桓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从中作梗,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对抗陆林川已经耗费了他近乎全部的力量,他剩下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在一个偌大的国家,从十几亿的人中,找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人。 他甚至有想过,是不是要放弃自己之前的所有,不计一切代价地去找到言沐安,再不顾什么反抗,仇恨,屈辱,所有的桎梏,只要能陪在言沐安身边就好了。可是,这种青年的决断与热情,太多了一意孤行和不计后果,他要的是同言沐安的长长久久,而不是昙花一现或者是曾经拥有,他不可能放弃现在所做的努力,也不能放弃对言沐安的寻找。 无功而返的陆辞桓几乎把自己的生命都放到了自己的事业上,焚膏继晷,不眠不休,自己要快些,再快些,快些能跟陆氏企业一搏,快些能胜过陆林川,这样他就能带回言沐安,带回自己同她分别的那么多年。 不过短短的四年,他手下的公司已经具备了规模,他也接受了陆氏给他的虚职,渐渐拉拢那些对陆林川不满的人,只要一年,最多一年的时间,自己就可以放下一起去找言沐安,那时她依旧会是自己的言沐安。 他算错了,重洋似乎隔断了两人之间的心意相通,没有一点征兆的,言沐安回到了这里,还带着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天知道他多想冲到她面前,又多害怕吓到她,多想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又害怕伤到她。但是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越演越烈。 言沐安不信任他,从她选择离开的时候陆辞桓就知道,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积极的人,天天展现的无比无畏勇敢的人,其实是最为懦弱的最为胆小的人,她太容易放弃,轻易就会怀疑,对自己,对他都没有任何的信心。她相信感情的力量,但是能让她看到的力量太小了,不足以抵抗陆林川带来的任何一个磨难,飘摇的言氏,不断受伤的自己,言沐安撑不住了。 一直告诉你勇敢的人未必会勇敢,一直告诉你希望的人也许从来都不相信。口头上的话都是人身上的装饰品,等到事情发生,因为逃亡,那些装饰品四散各地。 因为陆子安,言忆,因为尚妤,陆子煜,因为朝季涵,因为其他所有的人,本来单纯的问题,同时也越来越复杂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能当住所有的刀枪,但两人的小房子却已经变了质。陆辞桓忽然就想来到言沐安从前居住的地方。 朝季涵很狡猾,将作为自己的筹码的言沐安的消息藏的滴水不漏,陆辞桓本来可以十分轻松地答应跟他的合作,这个合作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他就是不愿意从别有用心的人口中,知道关于言沐安的消息。 朝季涵是廉价的,但是言沐安不是,她的一切都不是能够被交易的。 陆辞桓来到了三年前言沐安住的小区,治安还是同三年前一样差。言沐安从那天之后就无声无息地搬到了别的地方,陆辞桓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朝季涵作祟,要不然自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小的房间是按照言沐安从前住的样子装修的,是十分轻简的风格,没有多少东西,或许言沐安是已经想到了自己不会在这里住太长时间,才压抑着自己的心思,没有做过多的安排。 从前的言沐安就很喜欢拾掇自己的房间,会时常买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据季节和心情,做各种各样的改造,连陆辞桓的车也一直受她的摧残,从前只觉得言沐安是小孩子心性,现在才明白,言沐安是有多重视,重视家。 陆辞桓躺在跟言沐安同款的小床上,言沐安那张床的质量很不好,应该是从什么二手市场买回来的,轻轻一动就会发出嘎吱的声音,那天早起的陆辞桓忍着心里的愤怒,移动的及其小心,生怕将言沐安吵醒。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本来想立马离开的,却还是硬要留下来,他留意到言沐安纠结的眼神同从前一模一样,或许她也是想自己多留一会的。陆辞桓真的只想在有她的地方多待一会,可是后来的事情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等到他理智回归,错误已经发生了。 言沐安的眼睛带着认命的绝望,过程中她的脸色惨白,眉头因为疼痛紧皱在一起,发白的嘴唇沾染上了点点鲜血的殷红。她那天一定很疼吧,不然怎么会有一晚上都流不完的泪水,但是眼红的陆辞桓刻意忽视了这些,动作越发的强硬。 清醒后的陆辞桓也有点难以相信自己做的事情,这是他一直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人,无时无刻不担心她,竟然会被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她身下的衬衫都带着不少的血迹,脸也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红,或许是不敢面对,陆辞桓在外面呆了许久才带着发烧药回去,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十分关切地敲她家的门。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陆辞桓这才反应过来,那天那个男人就是朝季涵吧。那衬衫的主人,又是谁? 即使隔着这么久,他还是不能控制地嫉妒那个人,替代他成为了陪在言沐安身边的人,替代他成为了言沐安女儿的父亲。 拙劣的替代品,却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全部。 第八十一章:幻想的海市蜃楼的欢喜 陆辞桓睡了一个五年以来最好的一个觉,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起床,中途没有醒过来,也没有做任何的梦,他洗漱完之后,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些不一样了。 这是言沐安每天的生活吗?陆辞桓想着可能是,现在的情绪他那个三年前的情绪重合,三年前的人投影到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碰到言沐安。这种岌岌可危的幻想的甜蜜,让陆辞桓立马收回了手。 言沐安就在自己身边。他打开洗手间的门,架子上挂好了情侣的洗漱用品,是言沐安一直很喜欢的牌子和样子,陆辞桓将女士的放在洗手池的一边,洗漱完之后,两个杯子都有点点的水珠,这些都证明着,不是一个人在。他让自己享受这种海市蜃楼的欢喜。 陆辞桓当然不会让自己一直困在这里,演上几天没有观众的滑稽的独角戏,他来到了言沐安之前代班的酒店,他之后也有来过这里,那天工作的人都被换到了别的酒店,即使找到了两三个,他们也都说不认识那个女生,只知道是一个叫林饶的人的好朋友,问他们林饶在哪,是谁,也都说不清楚。 “应该是一个大学的研究生吧,好像是学人类学的,不对是历史……也看不出来时哪个国家的人有点混血,是兼职嘛,平时对我们也没有这么多话。” 又断了。 陆辞桓到了上一次来的包厢,他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只是个意外。” “我言沐安巴不得永远都见不到他。” 阔别多年的心痛,再一次翻涌了起来,陆辞桓忍不住皱着眉头,这种心痛又夹杂着那种空虚,落寞,渴求,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今天,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还当过一段时间的瘾君子了。 “先生,您怎么了?” 陆辞桓摆摆手:“没什么。”他跟着服务员走进了包厢,这个酒店的制服不同于前些年的呆板,多了些许的色彩和设计,言沐安穿起来一定会很好看。陆辞桓猛然想起了点什么。 “这件衣服好不好看,我一看就觉得特别适合你,你穿起来一定会很好看的。” “啊,我没有想到啊,你这么撑衣服,我看着那模特跟你的身材,也没有差很多啦。”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不是不愿意跟你一起去买东西啊,我很有可能看到什么适合你,就给你带回来了,你就告诉我嘛,越详细越好啦……嗯,那个,那个不用说了,我想象不出你穿上去什么样子。” 当初的陆辞桓一时兴起想要逗弄她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钢笔:“那个是什么。” 言沐安脸颊红到了耳后根,她偷偷打量陆辞桓,整个人都带着娇嗔的味道,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还吞吞吐吐的:“就是,那个……泳衣什么之类的。” 陆辞桓将人拉到怀里,靠近言沐安的耳朵,轻轻舔了一下,小猫一样的姑娘,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嗯?你不是看过了么,怎么不好想象。” “先生,先生。” “不好意思。”陆辞桓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明明应该希望这样,却有暗暗排斥这个想法,他承认自己很是嫉妒这个衬衫的主人,但是他还是希望这个人,另有其人。即使是一个遭人厌恶的替代品,他至少也能让言沐安有一星半点的依靠,如果没有…… 如果没有,言沐安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对自己怎么也能狠心到这种地步。 “就这些吧。”陆辞桓心不在焉地点了几个小菜,几瓶酒,他颓废地靠在沙发上,眼睛里也没有什么光彩。 服务员十分识趣地推出包厢,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 陆辞桓自己不断地回忆过去的事情,但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一言不发视线没有焦距的自己,有多可怕,小服务员的腿肚子都差点抽筋。 可怜的服务员垮着肩膀,去点餐了。 是什么世道啊,自己第一天上班,就能遇上一尊大佛,在他旁边连吸口气都不敢。 “小幺怎么了,怎么萎靡不振的。” “孟饶姐。”她看四下没有人,才敢低声底气地说话,“孟饶姐姐诶,我遇到一个客人,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有一件还是什么的,全程低气压,眼睛冷冰冰的,还不知道一直在看什么,问他要什么还对我爱答不理,好像我碍着他什么事情了一样,我连吸口气都不敢,在里面都要窒息了。” 孟饶笑了,她现在已经是这家酒店的经历,微笑带着几分的世俗,妩媚和前辈的轻视:“没有什么,这种客人很多,你这才做了几天,慢慢要习惯的。” 小幺本来就被陆辞桓弄得很脆弱,又见到孟饶这好为人师的模样,娇惯的脾气也一点点上来:“可是他就是很凶。”她看了眼孟饶有些烟尘味的妆容,“孟饶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我看那些到酒店来的精英,有时候都指定你去,您跟一桌子人都能打好关系,我就不行了,这么一个,我都要跳脚了。” 孟饶眉头一动:“唉,也罢,你刚来,这些还是得慢慢学,不然一会我帮你把东西送上去好了。” “诶,谢谢孟饶姐。”小幺冷笑着回了休息室。 酒店的人对孟饶都说不上是喜欢,自从三年多以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酒店就进行了大换血,好像是因为连家的宝贝儿子在酒店受到了欺负,然后又扯出了什么东西,而孟饶就趁着这个机会,对连立大献殷勤,各种手段应该都用过,在连立的床边得到了一席之地,因为连立这一星半点的喜欢,被这个孟饶用言语无限地放大,才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 连立身边向来不缺少花花草草的,孟饶应该也知道这么个人根本不可靠,且不说他花心,本来对她的兴趣就只有头发丝这么一点,孟饶根本就不能从这个交易中得到什么。酒店经理就给了她极大的便捷,上次小幺跟着其他人去收拾孟饶负责的包厢,还见到了冈本的包装,像是故意炫耀一样,摆放在餐桌上。 小幺一直不喜欢她,但是在她面前又不得不低着头,孟饶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手腕和错综复杂的关系,在表面上赢得了很多人的俯首,看不上所有的人。小幺回想着刚才见到的男人的样子,比她见过的明星都要好看许多,却一直阴沉着脸,她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个男人跟那些男人是不一样的。 今天可有孟饶好果子吃了。 第八十二章:这场模仿秀让他觉得厌倦 陆辞桓还在思考这个是又不是的问题,门被敲了三声,第一声很轻,第二声有点重,第三声多了点摩挲,服务员才推门而入。包厢灌入了一股带着香气的风。 昂贵的香水味还混杂着高级化妆品的香味,不让人觉得讨厌,倒也说不上是喜欢。 “先生,您点的餐。”陆辞桓从前遇到的服务生,通常都是说完慢用就悄无声息地出去了。而这个人却十分强调自己存在的站在他面前,呼吸间有茉莉花清浅的香味。 陆辞桓跟香水也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但是奈何他的水平太不够了,又没有闻香方面的天赋,全权交给了别人去负责,纵使如此,在那段耳濡目染的时间中,他还是具备一点鉴赏的能力。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将这几种香味很好地掺杂在了一起,谁也没有压倒谁,也没有融成奇怪的味道,浅浅的茉莉香味成为一个薄雾一般的背景,那些香气仿佛都带着亮光。 陆辞桓抬着眼皮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可以离开了。 孟饶看到他留意到了自己,无疑受到了鼓舞,她大着胆子,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她向陆辞桓相反的方向,微微偏着身子,白皙的腿倾斜的角度也恰到好处,低着头一副矜持的样子。 第一眼看到陆辞桓孟饶就知道,这个男人跟自己平常遇到的男人不一样,他一直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看到的人依旧可以笃定,他的气度和样貌一定是卓然非凡的。就刚才他那懒懒的一眼,孟饶的腿差点都要软下来。 冷厉,漠然,高高在上的就像王者一样,孟饶想他一定是寂寞的,王从来都是寂寞的,自己要摆出一副矜持善解人意温暖的样子,今天就一定能有些许的成效。 这种人她没有办法一击即中,只能靠功夫磨。孟饶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她笑了笑,伪装不不经意笑出了声,泄出的几丝笑声流畅又软糯。孟饶很是庆幸自己今天的妆容。 妆容是干干净净的,昨天太多的消耗,今早就有些犯懒,没有眼线,眼影,浓重的唇彩,现在的她像是清汤挂面的女学生,香水也选的是最淡的那种,好像还是她用的牌子。她平常就喝花茶,各种各样的,为了衬今天的香水味她用的是茉莉,她自知这是给自己加了分,而且她相信,这就是上天给她的缘分和机会。 她再也不用在各式各样的人当中辗转,跪着去讨好任何一个人,她看到了,凤凰的枝头,离自己不足一张沙发的距离。 “有事?”长大后的言沐安第一次见到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就笑了,陆辞桓对这个举动并不反感,耐下心来问她。 孟饶慌张地摇了摇头,她想了想,仿照着别人的语气:“就是觉得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会,您应该不会介意吧。”从前言沐安替林饶代班的时候,总是笑眯眯地对他们这么说,微抬起来的头像是小奶猫一样。 陆辞桓眼角抽了抽:“介意。” “哦,那好吧。”无所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像是掩饰尴尬一样地环顾,举止之间都带着天真的姿态。 她刚进来的时候,陆辞桓就觉得这个人身上好像带着一点很熟悉的味道,她现在的样子更让陆辞桓想起了那个小丫头。 “小叔叔,小叔叔。我能跟你一起走吗?”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方便。” “啊……”她好像有些尴尬,无措地看向周围,又看着天空,“哦,那好吧。”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时候陆辞桓就不愿意见到他沮丧的样子,划掉了公司的会议:“骗你的,我送你回去。” 她立马亲昵地挽着自己,讨好一样地贴着自己的胳膊:“小叔叔,你人真好。” 自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她之后,言沐安是越发嚣张地靠近自己,一点点占据自己的空间。 陆辞桓喉头一动,看着自己的手指,状似毫不在意地开口:“你在这里工作几年了。” 有机会,孟饶笑了笑:“刚到这里。” 刚到……也是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动作,又不是言沐安特有的,谁都可以做出来,她可能只是模仿别的什么人吧。 “不过之前也在这里做过普通的服务生啦。” “之前,几年前。” 孟饶想了想,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又坐到了沙发上,只是比刚才靠近陆辞桓一点:“三年多吧。” 他沉吟了一会:“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林饶的人。” 孟饶向来跟林饶不对付,现在又看到这么优秀的人竟然跟林饶有牵扯,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她的话还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并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定的服务生。” “唔。”陆辞桓点点头,“可能是之前的。” 孟饶又挪了一点:“您要找她做什么,兴许我可以帮帮忙啊。” 陆辞桓一笑,身边的孟饶呆了一会,才又暗搓搓挪近了一点:“嗯,其实之前的那些人也有我的朋友,兴许我可以帮您打听到什么的哦。” “谢谢你。” 又靠近了些:“不客气,能帮助你我也很开心呢?林饶,是您很重要的人么?” 她身上的香水味变得清楚了,陆辞桓皱了下眉头:“这个香水适合伴一点奶香味。” “咦?”天真又疑惑地偏头,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孟饶的动作完美地跟想象中的不差分毫,反应的时间也恰到好处,陆辞桓却对这种模仿秀失去了兴趣。 “出去!”没有任何的感情,像是冬季的冰刀直直地指向人的额头,带着强劲的寒风,孟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很不甘心地站起来,自己伸出胳膊就已经能够到他的衣角了。孟饶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身紧紧地抱着陆辞桓,被一把甩在了地上。 “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了。” 陆辞桓觉得刚才被孟饶碰到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抬腿就要离开。 “我拜托您了。”说着豆大的水珠就落了下来,“我得罪了一个很厉害的人,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孟饶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间就换了副面孔,她不得不想其他的办法。 既然刚开始他对自己还是不是很厌恶的,那么将自己放在一个十分险要的环境中,他应该会有些同情心,就算不救自己,也能关心一下她吧。 “哦?”陆辞桓眉头一挑,看向她的眼神冷飕飕的,自己已经跟这个人浪费太多的时间了。 “连……连立,之前,我,现在只有您能帮帮我了。” 是啊,怎么把这个人给忘记了。陆辞桓冷笑了两声:“你怎么确定我不是把你往他身边推呢,连公子呢,谁敢招惹他。”门砰的一声被合上,孟饶愤恨地砸向地板。 他为什么会对三年多前的事情这么好奇,林饶……孟饶冷笑了一下,哼,你永远都不会找到她了。 第八十三章:与她相关的,都是承受怒火的容器 陆辞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次无意义的试探给另一个人带来了什么危机,他联系了几个在β国的人,连立还在β国内,自从三年多钱出事之后,就收了从前张扬跋扈的样子,但是私底下依旧死性不改,陆辞桓很反感跟他有任何的联系,但还是让人约好了时间,他盘算了下,还是打算自己亲自去询问。 过了三四天安静的日子,昨天隔壁的人好像在装修,陆辞桓在刺耳的声音中依旧沉沉的睡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从落地窗向外看,有一对情侣牵着手走出了小区,两人还穿着浅蓝色的情侣装,同今天蔚蓝的天色相辉映,陆辞桓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希望他们尽早分开。 这一对情侣的背影太容易让人想到天长地久了,可是现在的陆辞桓,只有一腔得不到的嫉恨。 中午的时候,陆辞桓跟连立在酒吧见了面。 应该是他的父亲跟他说了什么,连立选了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看向陆辞桓的视线带着虚伪的讨好。 陆辞桓开门见山:“言沐安在哪?” 从前的羞辱还历历在目,这三年眼前无时无刻不复播着那天的画面,那种像蝼蚁一样的无助和卑微,那个人的凌人与嘲讽,连立咬着后槽牙:“我也在找她。” 陆辞桓皱着眉头,祁衡的教训应该是轻了,这样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哦,然后呢。” 他的语气并没有刚开始这么客气,有些居高临下的寒意,连立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在来之前,父亲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得罪眼前这个人,他随便动一动指头,就有他们受的了。连家这三年发展的一直都不好,好像有谁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连立不能让雪上再加一层霜了。 连立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找她……” “这与你无关,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揣测不出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能不褒不贬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天之后,就没有找到过她,不过倒是找到了她之前的一些事情。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城市读书,上了几个星期就到这里来了,有人说这个女人,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可能是谁包养的女人,躲在这边生孩子。” 陆辞桓眉头一挑:“生孩子?” “是啊,又邻居看到她怀孕了,但是流产了,之后就见她跟朝家的那位走得很近。” “继续说。”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这些都是打听到的,等到我去医院核查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大关于她的任何东西,但是我最近收到消息,她好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了。”连立的眼睛中复又射出仇恨的光芒,离开了β国,朝季涵就护不住她了。 陆辞桓斜觑了他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转着就被,澄净的液体转到不同的角度,发出不同亮度的光芒,连立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忐忑地看着陆辞桓。 “连家的生意,最近不错吧。” 这是什么,自己是答可以,还是不可以,连立想着既然是父亲让自己小心的,肯定是跟连家又什么利益往来的,说自己太强,太偏离事实,说弱又未免为让合作方瞧不起,他讪笑了两声:“还算是凑合,都多谢了你们的帮扶。” “我可没有帮扶过你们呐。”他状似很认真的思考,“不过也算是帮扶了。” 连立一头雾水。 “你们连家,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啊。”他像是长者一样感慨了一句,“毕竟已经到了下一个花季,得让位给更好的不是么。”陆辞桓修长的手指轻叩了几下玻璃杯,即使喧闹的地方离他们不过几步,连立还是听到了那清冷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不该动的人就不要动,做事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如出一辙的口气,连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陆辞桓的笑容带着嗜血的味道,发出森森的冷漠的寒气:“之前安全不过是懒得动罢了,看来是没有长记性啊。” 陆辞桓冷着一张脸离开,他坐过的沙发还有一点的凹陷,桌前的酒还轻轻晃动着,连立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他强大的气场和难知深浅的沟壑,让他的心狠狠的一震,像是忽然踩空了井盖,心跳急剧上升,周围变得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依靠。在还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将人得罪了。浓稠的无力感将连立紧紧地包裹着,他猛地将手中的酒全部灌入。 “连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连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清淡的妆容已经泛着油光,没有厚重的粉底的遮掩,深黑的眼圈暴露在炫彩的灯光之下,整张脸都显得无比的诡异,他勉强压下自己心头的不适。 “怎么,又有事情求我?” 孟饶掩唇轻笑,猫一样地靠近他:“是啊,这都被您猜中了。”她亲昵地拉过连立的手,在他手上写上了一个名字。 “林饶?” 孟饶故作镇静,捂着自己的嘴巴:“啊,连公子你不知道吧,这个人跟言沐安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呢……”她揽着连立的脖颈,嘤咛了两声,“连公子,都忘了么?” 又是言沐安!过去的屈辱和而今的畏惧一股脑地袭上连立的脑海,他没有办法不去痛恨这个人,不想着去折磨她,他现在迫切地需要能接受自己怒火的东西,言沐安她动不得,但是其他人…… 言沐安的朋友,还有这个……连立抓着孟饶的头发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狠狠地摔在沙发上,这个姿态跟言沐安相仿的人。 孟饶的伪装依旧完美,像是小孩子一样皱起了眉头,眼睛里氤氲出一层淡淡的水汽,她轻轻咬着下唇:“你干嘛啊……唔……” 酒吧里极富节奏的音乐还在撞击着,将理性暂置脑后的人伴随着动次打次的声音进入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迷狂,头地上的彩灯不停地旋转,不停地变化着颜色,狂乱的交织彻底将这里与外界隔绝了开来,他们的脸上带着模糊多层次的笑容,大大张开的嘴巴吞噬了日常的拘谨的现实世界。 “啊……” 第八十四章:那不是她的风雨,也不会有她的雨过天晴 α国的天空也渐渐褪去了暗色,闪电透过没有拉严实,言沐安的侧脸上方形的光转瞬即逝,她揉了揉眼睛,窗外的雨又滂沱,轻轻叩击着窗户,发出身份清浅的邀请的声音。言沐安起身将窗户开了个缝,清晨的微风带着凉丝丝的雨意,很快将残存的困倦吹散,有雨丝从窗缝中潲进来,落在修长的指节上,一点点凝在一起,凝成足够重量的小水珠,从莹白的皮肤上滑落,泛着晶莹的光。 又是一道闪电,言沐安惨白的脸刹那间又消失在黑夜中,让人怀疑那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这座城市一点点苏醒,那张精致的脸也越来越清晰,面色惨白,眉头紧锁。 言沐安关上了窗户,有片刻的心悸,她扶着胸口,有些窒息地蹲在了地上,窗外雷声大作。 “妈妈,你怎么了。”言忆被外面的雷声吵醒,看到言沐安蹲在地上,光着脚丫子冲到她面前。 言沐安抽了抽鼻子,胳膊在湿润的眼睛上抹了一把:“没什么,就是刚才做噩梦了,妈妈先去洗漱。”她按着言忆的肩膀,起得太猛视线又片刻的黑暗,她立马扶着墙,步伐有些沉重地迈向洗手间。 怎么了,言沐安也有些说不清楚,就好像原本在大海上享受一望无际的壮阔的人看到了大海的尽头,在丛林中欢唱的黄莺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已经老去了,像是原本在黑暗中可以自由摩挲行走的,没有任何目的的人,碰触到了墙壁,找到了轨道。 说不清楚是一种不安,还是一种命中注定的释然,是一种畏惧,还是认命一般的坚持。 她隐隐觉得,这场风雨并不是自己的风雨,风雨过后的晴天,也不会出现她言沐安的彩虹,可是这阴潮的浓稠的,让人不安的雨天,确实她必须要经历的。 言沐安打开水龙头,水龙头发出一阵嘶吼,才流出涓涓的似血一样的液体,她疲惫地靠在镜子上。 言沐安洗漱完之后,又帮着言忆梳洗,言忆软乎乎的小手摸着她的黑眼圈,不断的划了几下。 “妈妈,你梦到了什么?” “早上不能说梦,一会爷爷知道了又得说我。” 言忆一把搂住言沐安的脖子:“妈妈,我不会走的。”她的头窝在言沐安的肩窝,“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妈妈的。” “嗯,妈妈知道。” 陆子安被言沐谨带下了楼,两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眼角下都浮现出淡淡的青色。 “早,昨晚休息的怎么样。”言沐安将陆子安翘起来的头发压了下去。 陆子安有些委屈地看了言沐安一眼,而后如箭镞一般的眼神,射向了言沐谨,带着浓浓的埋怨。 “你们昨天做什么了?是不是言沐谨欺负你了。”陆子安想了想,乖巧地点头,而后立马垂下了头。 “我,我欺负你!冤枉,昨天到底是谁欺负谁的。” “你们干嘛了?” 言沐谨刚要说,立马又将实话咽了下去:“是我欺负他了,下次不会了。” 言忆左看看右看看,偷偷笑了笑:“肯定是小舅舅昨天拉别人一起打游戏了,现在又不敢说实话。” “言忆,多吃点吧你。” 言浩果然眉头一凌:“游戏,你又哪来的游戏,不是都给你收走了么?” “没有,就是普通的在纸上玩的游戏,我绝对没玩其他的,爸不是你亲自收缴的我的那些游戏嘛,怎么会还有漏网之鱼,你就这么不相信呢自己的水平么?” “我收得再干净也奈不住你买。跟你说……” 言沐谨抓起一片面包,拽着包跑了出去,言浩的话就只能截止在关门的声音中,他无奈地摇头,“唉,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 “爸,他自己也懂分寸,您也不用这么强逼着他了。” 这句话并不悦耳,言浩强忍着心中的反驳,看着垂眸照顾身边两个孩子的言沐安:“但愿像你说的那样吧。”是极为生冷的回复,并不含着一点的感情和诚意,言沐安的眉头一挑,继续手上的动作,身边的事情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言浩向来喜欢给别人设计轨道和他们应该有的样子,不管他知不知道那些角色应该是什么样的,能让他满意的,只有这平时没有什么话的许厉之,不会反抗,不会抵触,表面上就像他的木偶一样,他手中牢牢地抓住恩惠这一操作杆。 “妈,言叔叔,我去上班了。” “嗯。”言浩的笑容很是欣慰,许厉之只是淡淡地一笑,捏了捏言忆的脸出门。 餐桌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言沐安见两个小孩都吃饱了,就将两个人打发到楼上去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言沐安按着筷子的一头:“嗯,下周吧。” “你……想通了?” “……嗯,谢谢爸。” 言浩欣慰地笑了笑,眼角纹显得愈发深邃:“嗯,这就好了,这就好。”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门铃声,言沐安立马跑了过去,见到是一身浅色西装的祁连,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 “这是子安的东西,我送过来了。” “什么意思?” “子安家里没人,就麻烦言小姐帮忙照顾几天。” 言沐安冷笑了两声:“陆家的小公子需要麻烦我照顾。” 祁连面上一哂:“你,平时不是也挺喜欢子安的么?” “我喜欢不喜欢他是另一回事。让陆辞桓把他儿子领走。”态度之强硬让祁连都有些恍惚,言沐安是何时这么不近人情的。 “总裁出去了,这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啊,难道你就愿意看见小子安可怜又无助地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吗?” 言忆眉头一挑:“他去哪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竟带着些许的严肃。 “去……”祁连这才反应过来,“总裁的事情我们这些打工的怎么能知道呢,那个公司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把行李箱一推,麻溜地跑了。 言沐安按着眉心叹气。 第八十五章:这不算是多管闲事 “怎么了?”男生接了通电话,神色变得有些慌张。 “我妈不小心在家里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好像挺严重的。” 女孩也是通情达理:“那你去医院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他看到男生的迟疑又推了推他,“你不用担心我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虽然是没有错,但男孩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窗外刮起了一阵大风,窗帘扬起了一个十分大的弧度,窗帘的一角甚至还擦着女孩子的胳膊落下,男生眼皮倏地一跳,天空依旧明媚万里无云。 “不然你……” 见他踌躇的样子女孩心里就明白了,她摇了摇头:“现在太早了吧,而且你妈妈还不喜欢我,看在她手上的份上,我就不过去气她了。你快去吧,怎么今天这么墨迹。” 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情绪说出:“我总觉得,今天有些不不对劲。” “哈哈,有什么不对劲的嘛,是不是这几天我们两个走得太近了,你不舍得离开了。”她轻轻在男人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好了,记得替我向叔叔问好啊。” 男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停了女友的话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疑神疑鬼了,才抱了抱自己的女友,收拾东西出去了。女生见到男友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甜蜜地勾起唇角,继续翻看手中晦涩的文献。 原本难以顺通的思路也明朗了,笔尖飞快地在稿纸上留下几行文字。看草纸的最上方,是红色的学校的名字,下方红色的横线上,写着林饶两个字。 林饶将垂下的头发拨到而后,下午炽热的阳光被蓝色的窗帘过滤,她的侧脸也带着浅淡的蓝色,混血的五官深邃而精致。 又刮起一阵大风,扬起的窗帘将林饶罩了进去,林饶偏头看了眼天空,阳光夺目,依旧让人无法直视,今天和昨天,和这个月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忽然开始想念自己的男友。 两人认识了有八年的时间了,成为男女朋友也已经有五年了,虽然算不上很长,但是也过了小男孩女孩的那种热恋期的感觉,这种有些陌生的粘稠的眷恋又一次浮上来,林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清了清嗓子,笔尖依旧沙沙地响着。 太阳贴着她的面颊落下去了,图书馆的人进进出出,坐在位置上的越来越少,林饶看了眼手上的时间,活动着有些发酸的脖子,才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包离开。 身后的图书馆呢依旧灯火通明,夜间的风有些凉,打在手臂上立马生出了细密的小疙瘩,她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就格外怕冷,即使是仲夏也会带着一件薄外套,如果遇到突然的降温,她就会眯着那双分外好看的桃花眼幸灾乐祸一会,然后再将书包里备用的外套拿出来。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跟她联系了,林饶还记得四年前跟她的最后一面,那个小孩子一样的女生因为喝了许多的酒,在自己怀里哭得不成样子。 “我见到了他了,我见到他了,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我。”应该是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男友,林饶几乎没有听到过她跟自己说她过去的事情,这个“他”还只是林饶的猜测。 “宝贝,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要为这个人渣伤心难过,他根本不值得你的喜欢。” “对,他不值得。”就像是要强加给自己这个信念一样,她不停的说,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委屈,最后又猫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他知道这里了,我得离开了,林饶,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我离开之后不会联系你。林饶,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好朋友。” “是发生了什么吗?”她只是勾着春,哭红的眼睛依旧淌着泪水,桌上的酒瓶越来越少。她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地铁上的林饶叹了口气,之后真的有人找她问关于她的事情,可是从那天起,林饶也再没收到过她的消息了,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下车之后再走八百米就到了自己所在的小区,之前有个男人告诉他说这里不是很安全,让她到别的地方暂住,弄得林饶也有些心慌,但是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且这个小区确实又方便,离学校也近,林饶问了一下,知道危机解除之后又搬了回来,隔壁好像一早就住上人了,似乎是个年轻人,一年多都没见到他一面,只是有次看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背影,进了那个房间。 周围的人经常都在换,所有的地方都是任何人可以暂居的地方,哪有固定地留给一个人的。 林饶觉得周围越来越冷了,抱着自己的胳膊加快了脚步,身后传来了干脆的脚步声,那声音并不着急似乎还带着几分闲适,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林饶心跳骤然加速,她立马跑了起来,刚到一个拐角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刺鼻的味道消磨尽了她的挣扎,林饶彻底失去了意志,软瘫到了身后的人怀里。 “别墨迹,你们动作都快点。” “等等,老大,好像有人。” 老大伸出头瞟了一眼:“妈的,你看我们多少人,怕他做求,赶紧把人弄上去,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陆辞桓本来在想着别的事情,忽然响起了十分慌张的脚步声,他抬头就看到了匆匆离去的女生的背影,穿着蓝色的情侣衫,陆辞桓想起来这是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对情侣中的女生。 男友呢,她又为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这个疑惑刚一浮上就立马消失了,他着实没有心情去管旁的事情。 陆辞桓再抬头,那个身影忽然消失在拐角,他眉头微微一蹙,这个地方的治安果然如他所料,一点都不好。 几乎没有犹豫地,陆辞桓到了那些人面前,什么都没有说,就将一个人踹到在地,在月光中,他看清楚了那个女生的面容,林饶。 这就不算是多管闲事了。陆辞桓活动了下筋骨,死铁一般的拳头已经招呼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些人意识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那个老大,才立马拿起车上的东西,招呼上陆辞桓。 钢筋铁棒像风一样擦过他的侧脸,重重地砸在墙上,挥棒的人虎口被震得生疼,陆辞桓趁机一脚将人铲翻在地,铁棒被他提起正中迎向他的那个人的腹部,以一敌五,孤身涉险的人竟然还站了上风。陆辞桓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拳脚比刚才地更加凌厉。 拳脚间夹着风声,还有人哀嚎的声音,五个身材魁梧的人渐渐抵不过了,局势缓和,正给了人喘息的机会,忽然嘣地一声枪响。 第八十六章:那几个人,兜兜转转都逃不出这个故事 林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还是有些提不起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的手指微微一动,忽然被人重重地握住,偏头就看见自己男友通红的双眼,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嘴角不可控制地踌躇了一下,才哑着嗓子开头:“你醒了。” 林饶嗯了一声,又闭上沉重的眼皮,男友嘴角轻松的勾着,在床前又守了她近一个小时,林饶才又醒过来。 不同于刚才疲惫的样子,再度苏醒的林饶有了些生气,她在男友的帮助下坐好,按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 “我怎么在医院?” “是小区的保安送你过来的,他说她在保安室听到了一声枪响,立马跑出来查看情况,发现你已经晕倒在地上,就把你送进了医院,联系了我。” 林饶皱着眉头:“枪响?” 男友抱着她:“哦亲爱的,你不知道你快把我吓坏了,还好你没有什么事情。” 林饶觉得很蹊跷,如果他们有枪的话,在任何一个地方就能把她击毙,根本不需要前后夹击来绑架自己,说明他们并非想要她的性命,可是后面又动枪…… 不对,也有可能是不想这么随便的要她的命,却遇见了突发情况,不得不对她动枪却被人阻止,或者是,这枪是对那个出手相助的人放的。 不管子弹的目标是谁,有人见义勇为是一定的了。 “他有见到过其他人么?” 男友摇头:“没有,他说只见到你在地上躺着。” 林饶点点头,那帮助她的人,为什么把自己丢在那个地方,是害怕麻烦,还是……还是那个人已经出事了,想到这,她不禁眉头一跳。 “现场有没有血迹?” 男友这才留意到林饶的想法:“这倒是没有注意,我也没去看过。你昨天……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看清那些人的样子了么?” 林饶摇头:“没有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平常我跟外界也没有多少的接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出现了这些人,有可能是……认错了吧。”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遑论处在自责之中的男友。 “是我不好,我应该早早离开医院,去图书馆找你一起回去的,这样子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林饶略微思索了一下,“有报警么?” 男友点头,而后又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他们应该也理不清什么头绪。” “是啊,连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医院的另一边,陆辞桓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手背上的点滴以最快的速度流进有些突起的青色的血管中,门轻轻地被人推开。 “陆先生。” 陆辞桓并没有收回视线,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昨天的那个女士已经醒了,除了挣扎的时候身上擦破了点皮,没有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了。” “昨天的那些人也找到了,他们说是连少爷让他们这么做的,具体原因他们也不清楚。” 陆辞桓眯着眼睛:“连,立。”他的声音很轻,刚出口就立马消散在空气中能够,进来的人还以为自己幻听,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摆摆手:“你接着说。” “咳,我们调查了一下关于连公子最近行踪,之前一切正常,但是在昨天的时候,他……”那人有些犹豫,昨天连立跟陆辞桓见面了,他总不能说这个女士出事是因为陆辞桓的原因,“有一个叫孟饶的女士跟她见了面,两个人……额,似乎……”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都做那种事情了,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很亲密,但是两人分手的分手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很不耐烦,一个又很是鄙夷伤痕累累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很,诡异。 “孟饶?”他这才转过脸来,“他们说了什么?” “具体的,我们也不大清楚。” 陆辞桓扶额,摆了摆手那人松了口气,退下。 其实一点都不难猜出林饶被人盯上的原因,连立跟林饶的联系,无非就只有让他脸面扫地的言沐安,只是孟饶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他其实也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提起言沐安,才导致连立的迁怒,但是转念一想,林饶的存在在连立那并不突出,他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能想到她,所以,只能是孟饶做了什么。 可是,这个女人又是为什么呢? 陆辞桓挥了挥手,这两人的恩怨跟他并没有关系,他也不需要再多管闲事了。他略微想了想,拔下了还有一半的吊水,一下从床上站起来。 长时间的高烧再加上昨天的枪伤并没有与这么快能恢复过来,陆辞桓的腿发软,站了一会才能正常的走路,他拉开病房的门,走回了家。 陆辞桓确实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后续的问题都交给了这边有些关系的人去做,于是在第二天,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打开门一看,正是穿着黑色职业装的林饶。 陆辞桓皱着眉头看着他,还未清明的眼睛中带着怒意和不耐烦,眉头也十分不友好地蹙起,林饶跟和善的人相处惯了,一见到陆辞桓的样子吓了一跳,立马有些心虚。 “那天谢谢你出手,你没有什么事情吧。” 陆辞桓的脸色并不好,但是因为五官原本就硬朗凌厉,倒让人看不出虚弱来,他摇了摇头,对着林饶挑了下右眉,示意她有什么事赶快说,不要耽误他时间。 林饶有些怀疑这种人是不是会出手帮助自己的人,她还是扬着客气的微笑:“这是我烤的饼干,就当是表达我的谢意了,还请您不要嫌弃。” 他确实嫌弃,陆辞桓本想出言拒绝,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她的饼干,饼干被装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有各种奇怪的,十分可爱的形状,还有α国的字作为饼干的样式,他的眼中划过几丝柔情。 “你看着像是α国人,这些字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教我的,说来也很巧,您现在住的这间房子,还是我那个朋友从前租的。” “沐安……”陆辞桓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带着一种别样的醇厚,“沐安,她之前还好吧。” 林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男人的脸上褪去了刚才的疏远和冷漠,她看着这张令人惊叹的面容,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林饶忍不住吸了口气。 世界不会这么小吧。 第八十七章:因为不明白牵连的意义,所以旁观者才有了清明 陆辞桓扫过林饶一眼,身上的病气渐渐地显现出来:“我……” “你,不会……” 他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复又抬眼看林饶的时候,手臂被猛地一震,透明的盒子摔在地上,饼干四散各地,每块饼干都留下了浅色的伤痕,细碎的饼干屑紧靠在旁边,像是饼干的鲜血。 陆辞桓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肩膀上又挨了重重的一拳,剧痛和林饶爆发的力气相辅,陆辞桓狼狈地退了几步,唇上的血色尽失,原本凌厉的面容也变得颓丧。 如果不是自己的男友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见情势不对立马冲上去拦住她,林饶觉得自己一定会把眼前这个人打趴到地上。 他不会还手。 林饶咬着后槽牙,陆辞桓原本的伤口应该是在刚才被自己打裂开了,白色的短袖红了一大片,她红着眼角,愤愤地出声:“人渣,你昨天怎么没有被他们打死。” 为什么没有被打死?陆辞桓也在想这个问题,明明死这么简单,这么,皆大欢喜。如果自己彻底离开了,言沐安会永远记着他,永远不会有人能超过或是替代他的位置,她不会再因为自己难过,再费尽心思地逃离他,或许他离开之后,过去言沐安经历的所有的苦难都会被磨浅。 他死后,子安和言忆会跟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陆林川不会再找她的麻烦,其他人不会再想着利用她得到什么,或许她会遇到一个适合结婚,适合当那两个孩子爸爸的人……这么一看,自己怎么都是多余的啊。 “是啊,为什么呢。”他自嘲的出声,脸上的苍凉让那一对情侣都觉得心惊,男友跟林饶两人对视了一眼,男友十分周到地开口:“对不起先生,不然等到小饶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再向您道歉和道……嘶……” 林饶也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如山一样的男人,一点点从自己面前到了下去,苍白的嘴唇和脸色,真的像是死了一样。 “我……” 男友摇了摇头,将陆辞桓送进了医院。林饶跟着走了两步,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对着男友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去了,转身进了陆辞桓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跟言沐安在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的差别,但是在其中你就是能感觉到,言沐安不在这。 模仿最外在的表现的东西是最简单的,却也是最无用的,即使所有的东西位置、样子跟过去的分毫不差,但那还是不一样的东西。 这种借由还原的怀念,只能陷入更浓重的悲凉当中。有些时候什么都不做,或许还能觉得是有可能的,一旦你做了,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对。除了否定,破灭,绝望,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了。 但是却总有那么一些人,明知是悬崖还要跳下去,沉溺在这种自己营造的无可奈何和凄凉之中,用充盈的纯粹的绝望去填补那些空荡荡的。 无异于饮鸩止渴了。 林饶摇了摇头,她没有听过言沐安讲她从前的事情,所以也就无所谓罗生门。林饶单纯地靠着自己的眼睛和直觉去感受,她感受到,言沐安很爱这个人,她看到了言沐安自己一个人在他乡受了多少的苦楚;她感受到这个人也很爱言沐安,她看到这个人的不舍与疯狂。 这些事情,真是,复杂啊。林饶觉得有些头疼,她脑海中又浮现刚才的场景,陆辞桓不再面目可憎,那双如古潭的眼睛中氤氲着,从潭深处涌上的,沸腾的水汽。 可惜自己没有言沐安的联系方式。林饶瞥见桌子上放的手机,一看陆辞桓就不是普通的人,他应该有找到言沐安的联系方式吧。林饶鬼使神差拿起了手机,壁纸是言沐安,应该是她从前的样子,穿着厚厚的柔软的高领毛衣,下巴几乎也埋在毛衣领中,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睡着了。 林饶从来没有见到过言沐安这么幸福饱满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将言沐安的生日输进了密码框。 手机开了,按照她原来的想法应该在通讯录中找打言沐安的名字,再给她拨打过去,再告诉她,那个人一直在找她,现在住在了她从前住的那个地方,他现在受伤了,晕倒被送到医院,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但是就要触碰到电话本的时候,林饶却犹豫了。 如果他有了言沐安的联系方式,有了言沐安的地址,为什么不去找他,反而要倒回到这个地方呢?这里面又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和故事? 林饶沉吟着放下了手机,转身离开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如果林饶没有再去想,而是毫不犹豫地给言沐安打了电话,言沐安一定会不断不断地告诉她,不要把从前的事情告诉陆辞桓,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 局外人有时候看得清明,但是并不明白,让局内这两个人都不清明的过去,意味着什么。 到了中午,陆辞桓才又醒过来,发现自己并不在那个仿制的带着几分温馨和清冷的家,而是呆板严苛的病房,他熟练地把枕头从血管中拔出,掀起被子下床。 “陆总,您这样不行的,您已经连着烧了好几天了。” 陆辞桓不悦地扫了他一眼:“我知道。”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这种温度和时间还在自己的承受能力之内,他不愿意让这场高烧这么快得过去。 林饶推门就见到这样的场景,陆辞桓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旁边的医生想劝他也不敢劝,也不敢放他离开,眉毛都纠结到一块了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最后只能,很没骨气地退后了一点。 “你醒了。”林饶也冷着脸,绕过他们两个,将餐点放在桌子上,“不是还有半瓶么?” 陆辞桓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我以为你会趁机帮着她出气。” “对,但是我觉得让你不如意才是帮沐安出气。” 陆辞桓勾了勾唇,坐回到床边,那些多余的,不属于她的透明的液体,又接连地注入他的血管中。 第八十八章:从她离开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问题只是这两个人 陆辞桓头脑一热订了当天下午的机票回国,飞机在云层之上形势,β国今天是晴天,窗外的云朵浓重地团成一团,雪白得像是漂洗过的衬衫,厚重又纯粹,如果有人真的能站上去,他一定会被那柔软的带着母性的云朵轻巧地托着。 从β国到α国八小时的时间,期间陆辞桓一直看着窗外的云朵,他们穿越了许多的国家,不同国家天空上的云朵都不一样,陆辞桓记得,自己当初溜出来去找言沐安那天,α国天上的云朵是浅淡的一层,虚无缥缈地,身后蔚蓝的天空没有受到一点遮挡。 陆辞桓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回想起不久前林饶说的话。 “对不起,你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以为沐安的前任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畜生,所以对你的态度才这么不友好。” 陆辞桓很好奇,言沐安是怎么对她的朋友形容自己的,才让林饶有这样的想法,紧接着他就听到林饶说:“沐安从来没有讲过以前的事情,如果曾对我说过只言片语或许我今天就不会这样了,我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因为我知道在她心里,是没有一个关于你的不好的形容。” “就是因为她总是给人这样的印象,所以才会这么憎恶你。” 陆辞桓摆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分开,谁都能看出来您们都互相喜欢着对方,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不是吗?” 为什么要分开。窗外的云朵也变得浅淡,不似在β国的厚实,却依旧是一个可以挡住人视线的色块。 是因为陆林川吗?当陆林川知道陆辞桓跟言沐安走得很近的时候,他就已经警告过陆辞桓,当时的陆辞桓也没有想过要跟这么一个小孩子在一起,只不过单纯地觉得言沐安很让人舒服罢了,也没跟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争执。后来两个人在雨夜确定了关系,陆辞桓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便时刻不让人离开言沐安,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可是后来…… 能真正打倒人的只有意外,他意外地收了伤,就是这个间隙,陆林川找上了言沐安,并跟他打了个赌。 陆林川赌言沐安一定会听话地离开,陆辞桓赌不会。 他知道自己的过去有多厚重,泛着黑暗的权势的无情的恶臭和油渍,但是言沐安一直都告诉他,无论拥有怎样的过去,都可以在灰烬中再摸出一条路。她那么勇敢,连带着让他也勇敢,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这个赌约,陆辞桓赢定了。 言沐安还是走了,不是因为陆林川,他们都清楚,如果言沐安被陆林川逼着真的选择了离开,从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问题就不会再是陆林川。 而是他们自己,是言沐安伪装出来的勇气,是对这段感情提不起的信心。 那也是他陆辞桓的错,五年前的他仍是只能自保的幼虎,没有多余的羽翼护着脆弱的百灵鸟。 “我第一次见到沐安的时候刚搬家到这里,那时我刚把家里收拾好,想着去跟邻居打个招呼,当时沐安刚从外面回来,脸色很不好,苍白着脸靠在自己家门前喘气,还冒着冷汗,她摆摆手告诉我没有事情,她的声音也有气无力地,很勉强地拿出手里的钥匙,我以为人已经没事了,可是下一秒,她就像你一样倒在了我的面前。” “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是吧,我也是之后才知道,沐安前两天出了车祸,她……她的孩子,没有了。” “你知道那几天她差点死在这里,我把她送进医院,医生冷着脸让她住院,但是沐安等到打完吊水就回来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出门。” “当时我们还不熟,有许多话都不方便说,之后熟悉了,沐安又一次因为太过逼迫自己晕倒了,我才有机会问她,她窝在被子里面,懒洋洋的,我没钱啊,只能这么逼自己了,不然怎么活下来。” 林饶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了:“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女孩,你们怎么忍心把怀孕的她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辞桓眼角发涩,他重重地捏着拳头,因为用力胸腔上的伤口一阵阵地发疼。他……沐安,有过他的孩子,他跟沐安的孩子。陆辞桓此生应该没有一刻会比现在更痛恨自己。 一个怀着孕的女孩子,什么都没有,连大学都没有毕业,就靠那一双什么力气都没有的双手…… 飞机停在机场已经是凌晨的四五点钟,陆辞桓拦了辆车直奔云代小区,这所城市还没有与苏醒,这个小区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他的女孩也沉睡在梦境中,自己在她的窗外被窗帘和澄净的窗户阻挡着,他看不见自己的女孩。 现在仍旧没有出梅,外面的风依旧潮闷,不一会,有下起了细密的小雨,陆辞桓就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窗帘被拉开一块,窗户也被轻轻地推开,陆辞桓下意识地就躲在一个自己能看到她她却看不到自己的角落,言沐安像是在寻找什么扫视了一圈,外面漆黑一片,头顶也漆黑一片,她看不清他,他也看不清她。 陆辞桓见到言沐安伸出那只纤细的手,接到的水应该能在她手掌中汇聚成小小多的一汪,那只手复又收了回去。 他看见天一点点亮起来,言沐安点头哈腰地将言浩夫妇送出去,若有所思地扫了陆辞桓所在的方向一眼。 她应该没有看到陆辞桓,平淡地收回了视线,陆辞桓松了口气,疲软地倒在地上,他身边没有一个人。 陆辞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还被谁细心地擦拭过,干爽地十分舒畅。他呼吸着熟悉的味道,依旧闭着眼睛。 “姐姐,我爸爸怎么了?”那双关切的小手正好放在陆辞桓的伤口上,言沐安眼疾手快地拉开他的手。 “你爸爸有点不舒服,姐姐马上就送他去医院。” 祁连依旧耽误在路上,言沐安皱着眉头看向昏睡的陆辞桓,他去做了发这么高的烧,还有这么重的伤,去火拼了? 第八十九章:从他出生就没了选择 祁连迟迟没有出现,在电话里也总是支支吾吾地说一些不着调的话,言沐安忽然就有些同情这个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摊上这么一个助理,也是够了。 言沐安不敢轻举妄动随便把陆辞桓送到医院去,当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她跟陆辞桓刚确定关系,十几岁的言沐安跟同龄人一样是贪玩的,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拉着陆辞桓四处乱晃,那次她在一次摄影比赛的展览中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就在e城的城郊。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摄影师的技术太过于高超,还是那废墟上暗含的东西太过有力量,言沐安立即扯住陆辞桓去了那里。 “怎么会想到去那。”那时候的言沐安心心念的都是泛着铁锈的工厂,如今回忆起来,她才想起那天陆辞桓脸上的担忧。 但是他还是跟着自己来了,陆辞桓跟言沐安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跟着,就是因为这个疏漏,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那幢厂房已经岌岌可危了,陆辞桓耐不住言沐安的软磨硬泡牵着她的手进去了,他们来到了那个摄影师取景的地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机器满是褐红色的铁锈,扭曲成了一种诡异的形状,旁边堆着散乱的碎石,同样泛着铁锈的钢铁,这机器正靠着窗户,外面蔚蓝的天空,银色的阳光打在这一对紊乱的,没有秩序的,破旧的带着后现代风味的小小景物之上,一阵风从窗外吹过,暗红的粗糙的颗粒从机器上落下,散漫又迅速得像是血液。 这种破旧的及其之中才会有流动的鲜血。陆辞桓看出言沐安眼中的意思,轻轻揽着她的腰,将人带到自己面前。头上忽然传来几声踢踏声,陆辞桓眉头一皱,拉着人就要离开,他们匆匆地赶到门口,才发现门已经被人堵上了,他们身后也出现了拎着棍棒的人,嚣张的微笑让整栋厂楼都瑟缩了一下。 退无可退,陆辞桓护着言沐安,对着来势汹汹的人依旧面不改色。 “我们呐,有一句老话叫做……父债子偿,你听说过吧。” “我要是你就先做好调查,而不是一味地就盯着一句莫须有的话。” 那人将手中的棒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凶悍地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他哈哈笑了两声,摇头:“你还是太嫩了点……我又不想着东山再起的,只要让陆林川不痛快我就痛快。小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那点关系。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做出来的艺术品,你说,我要是亲手把他敲碎了,陆林川……” 他继而又冷笑了两声:“我哪这么多废话,你们上。”那帮人听令将包围圈一点点缩小,言沐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膛中调出来,他们的空间越来越小,围成密不透风的一拳,挡住了外面的空气,阳光和突围。 饶是陆辞桓再厉害也没有办法赤手空拳地对付十几个携带棍棒的人,况且他身边还跟着言沐安,那些眼睛中闪着报复的光芒的人都红了眼,他们不管不顾地就像是不知疼痛的机器,一个被陆辞桓踢倒了,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爬起来接着上。陆辞桓渐渐体力不支,身体因为疼痛有些麻木,任然机械一般地对抗着他们。 陆辞桓留意到所有的棍棒都是招呼到自己身上的,他们有时还会刻意地绕过言沐安,他看到一个空隙一把将言沐安推了出去,因为这个动作他也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对方的面前,胁下受到了重重一击,陆辞桓险些跪倒在地上。 言沐安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她看到那个包围圈缩成小小的一团,那些人面目狰狞着兴奋地将手中的棍棒砸下,有时会撞到一块那声金属的声音几乎刺破了耳膜。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了。”仿佛置身事外的那个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样,转过身来。 “是言家的那丫头吧,唉,那言浩也是个糊涂货,得得得,半死不活就行了,我们先走。” “老大。”很明显,那个人并不想离开。他们等了这么久才找到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 “嗨呀,谁说就这么放过他的,你们要是现在把他打死了,都蹲到监狱去?走走走,再不走一会有人来了你们都走不了。” 众人才醒悟,陆家的继承人怎么会不做一点保护自己的措施呢,又落下一棒子,跟着老大离开了。 言沐安那是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跟陆辞桓一起出去的,等到她的意识再次回体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医院里,身边的陆辞桓被医生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她灾祸就算是结束了,等到夜半的时候,言沐安分外后悔自己的决定。 陆辞桓跟她出去的时候受伤,他肯定是不愿意让自己父亲那边的人知道,守在他身边的只有言沐安一个,偏生言沐安从小到大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接触的也都是平常的人,不懂得他们之间的牵扯与爱恨,幸好陆林川赶来的即使,在陆辞桓毒发之前,将人送去了私人医院。 言沐安下意识地伸手极轻地触碰陆辞桓的眉毛,从眉头到眉尾,缓缓地划过一遍。这样生活很累吧。幼儿,童年,现在,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没有轻松过吧,要防备这么多,要思考这么多……如果他不是陆辞桓,那该有多好。 “姐姐?” 言沐安飞快地收回手,鼻尖窘迫地出了点汗:“嗯?” 陆子安朝自己的父亲有看了一眼,笑着眯着眼睛:“我衣服有点脏了,想上去换一件,可以么?”言沐安飞快地点头。 大厅里只剩下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和一脸心事的坐在沙发上的人,窗外雨又阑珊。 “安安……安安。”陆辞桓无力地喃喃几声,言沐安眉头一挑,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忽然身子斜向一边便重重地倒在那个发热的身体上,她一心想着看男人的伤口是不是被自己压倒了,耳垂上传来一阵温热又湿润的触感,她一个激灵要推开陆辞桓站起来,那双手却蛮横地扣着她的腰。 这时要是在看不出这个人是装的才是傻瓜,言沐安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刚仰起头红唇正碰上那守株的薄唇,她的后脑被一只大掌扣着,陆辞桓发着高烧,唇齿间的温度几乎要把身上的人烤化了一样。言沐安闭上眼睛,一滴泪从她腮边滑落,落在陆辞桓的唇齿之上,这把即将焚烧一切的火把,熄灭了。 门外刚好传来门铃声,言沐安抹了一把眼睛,跑过去开门。 第九十章:坏事不会均匀地出现在每一天 祁连收到言沐安的消息刚开始有些着急,后面在车上才满了下来,陆辞桓去β过才这么几天,又忽然晕倒在言沐安的家门口……怎么想都有些奇怪。他索性将车停在一个花园旁边,又玩了几把游戏才慢吞吞地开车去云代。 他想如果晕倒是真的,陆辞桓身体这么强健,自己早去或者晚去都没有任何的差别;如果是假的,打扰了陆辞桓好事的他就游戏结束了。祁连想通其间的关系,得意地哼着歌。 “你怎么才来?” “这不是堵车嘛。” 言沐安胸口憋着一口气,她白了祁连一眼:“都在上班有什么高峰。”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言沐安的态度又恶劣了些,“喏。”言沐安往旁边让让,陆辞桓深知刚才那一出之后自己是装不下去了,只好从沙发上坐起来,脑门上发着虚汗。 “总裁。”祁连狗腿地小跑到他身边,像是等待着主人夸奖的宠物,陆辞桓也白了他一眼,有些艰难地站起来,腿一软就要跌下来,祁连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皮肤滚烫。祁连这才知道,是真晕倒了。 陆辞桓视线扫过胳膊上的手,那双手像触电一样,飞快地松开,他才一步一步,像踩着一首摇篮曲的点子一样,走向言沐安。感受到这种轻柔的像云朵一样的节奏和呼吸,言沐安低着头稍退了两步,陆辞桓也没有直勾勾地看透,也垂着头,眉头思索一样地皱起,嘴唇微抿,喉结动了两下,还是从她身边,依旧按着刚才的那个步幅离开了。 言沐安目送视野中的那双白色板鞋,陆辞桓的每一步好像踩在云朵上,踩在琴键上,发软的,又温柔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陆辞桓这么脆弱的样子,即使当年他在船上告诉言沐安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也没有见过他这样,不堪一击,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开。 祁连连忙跟了上去。 等人都消失了许久,言沐安才反应过来,把大少爷领走了,你们的小少爷还在这呢?她又转念一想,陆辞桓病得这么重,家里也没有什么人能照顾陆子安,自己还是再收留他几天吧。言沐安一想陆子安迟早都会回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人的联想真是强大又可怕。言沐安抬腿上楼,打算去安慰陆子安。 每一天所得到的时间都是平均的,时针转两圈,分针二十四圈,但是每一天发生的事情却不公平,他们好像都偏爱某一天,会在某一天忽然地爆发,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在时针短短的两圈之中,目不暇接。 中午言沐安做好饭言浩跟许婉琴才回来,许厉之给言沐安呆了一份文件,告诉她过几天去公司上班,负责这个案子。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也不是学这个的,就直接让我打头阵么?” 许厉之看了言浩一眼,复又温柔地鼓励言沐安:“这个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对方不会不同意的,又是公司的长期合作对象……你提前接触也好。放心吧,我会让米萨跟着你,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言沐安无语,将档案放在一边,深吸了口气又面色无常地喂两个小家伙吃饭,陆子安看了眼透明抽杆夹下的封面,又毫不在意地扒着碗里的饭。 “这场雨快停了吧。早年这些时候早就歇下了。” “今年不是早年啊,我看指不定还得下上很长时间。” 言沐安听到言浩他们的对话,也扬着头,对着窗外霏霏的雨雾。 午休言沐安有些失眠,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文档,她隐约看到了里面描绘的并不存在的蛋糕,其他的都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言沐安还有些奇怪,郑氏这么家大业大的,为什么要跟他们分个菜叶子,塞牙么? 她害怕将那两个玩累的小家伙吵醒,慢吞吞地踱下了客厅,偏巧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谁?” “我来接小少爷回去。” 言沐安这才开了门,心想陆辞桓还真是负责,都病成那样还心心念着自己的儿子:“他还在楼上睡觉。”言沐安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看着有四十多岁的光景,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还了些许发胶固定,脸上生了些许皱纹也并不显老,带着一副复古的金丝边的眼镜,一身黑色的复古纯色西装,看着斯文而古板。 闻言那男人皱着眉头:“怎么这个点还在贪眠,不像话。” 言沐安没有反驳,心里有些不快,她从前见到的陆辞桓身边的人严谨的有,古板的有,苛刻的有,可是还真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带着自以为是的傲气,没有人是能让他满意的。 她想是陆辞桓给陆子安请的老师么?他们一家的喜好,还真是挺独特的。 言沐安本想直接将人晒在一边,对陆辞桓那边的人也说不上拿出什么待客之道,但是那双浑浊的苛酷的眼睛就像长在了她身上一样,言沐安被这种眼神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开口:“您要是没事就先在这稍等,我去看看子安醒了没。” 那人踌躇了一下,方才点头,四处看了看,似乎是觉得空间有些逼仄,十分不自在地皱着眉头。 言沐安一笑,被鄙视了,轻快地跑上了楼。陆子安已经迷迷糊糊地坐在床边,翻着那份档案打瞌睡。 “看懂了么?” 陆子安头脑还有些不清醒,反应了一会,才认真地摇头:“看不懂。” “这就对了,我也看不懂。”她在他头发上乱揉了一通,又拿重新给他理了理,洗了把脸才将人带到了楼下,陆子安立即躲到了言沐安的身后。 “子安。”他的声音很洪亮,这时都有端着架子,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不是你爸爸给你请的老师么?”言沐安扶着陆子安的肩膀,蹲下身子温柔地问他。 陆子安拼命地摇头:“不是。”哦,那可能是照顾他生活的,“他是我爷爷请的老师。” 言沐安脊背一僵。 第九十一章:故事重演,一切都被放在他的股掌之上 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呢,回国后的这一段生活平静又安逸,她都快忘记了,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的周围,有一双手一直扣在她的脖颈上。言沐安逃不开,抗争不过,寻找不到任何人的帮助,身边的人都站在他的那边,除了跪下别无选择。 陆子安求救一样的紧紧抓住言沐安的手臂,颤抖着就要往她怀里靠,她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无助的害怕的,她以为的能保护自己的浮木,也挡在了她的路上。言沐安搂紧了陆子安,一会才松开,牵着他的手直对上那位老师的目光。 他应该是在陆林川身边呆久了,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不好意思先生,这孩子说了您不是他爸爸身边的人,为了这孩子的安全着想,您不能带他走。还请您通知陆辞桓身边的人来一趟,或者让他亲自来,他今天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也该来接他的儿子回家。” 那人也没想到言沐安会这么直接地拒绝自己,脸上倨傲的申请又片刻的碎裂,随即又用一种冷漠和不自量力的嘲讽缝补上那个裂缝:“言小姐,是陆老先生让我来接小少爷回家的,比起一个陌生人,小少爷的亲爷爷不是更安全一些?” 言沐安手一摆:“那就说不准了,陆老爷子不是成天说亲近的人最为危险,那我还怎么敢把他的亲孙子交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陆总是找陆老爷子的麻烦还是找我的麻烦?况且,老爷子年龄也大了,就别让小孩子成天去闹他,子安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事情,没家长跟着在宅惹祸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对大家都不好不是?” “小少爷刚出生就养在爷爷身边,他们爷孙的相处和感情不需要外人来揣测。” 原来是这样啊,言沐安低头看了陆子安,刚出生的时候就养在陆林川身边?那陆辞桓从前经历的他又经历了多少?想到这言沐安又捏紧他的小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老师,要是陆辞桓知道是你把孩子带回去了,后面你怎么跟他交代?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她故意停顿了一会,看了眼男人,“这么微妙,也保不准陆辞桓会对你做些什么,那时候就算是陆老爷子想出手,也不愿意就这么直接跟儿子撕破脸不是?” 见那人变了脸色,言沐安再接再厉:“两方力量相抵是没什么,既然这样的话,老师身后可就没有大山庇护了,如果我们两个相对,老师也吃不到什么甜头对不对?” “我要是你,直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言沐安身上,两边都不得罪,您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直接上门来狂吠,不是自讨苦吃?” 言沐安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有力量,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那人的破绽上,终于,那一块用倨傲弥补的裂缝彻底地破碎了,他白着脸,瞪着言沐安的眼睛冒着不甘愿的凶光,言沐安倒是懒懒地扫了他一眼,那是真正的满不在乎,他觉得自己着狠狠的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身上,自己的愤怒和之前故作出的睥睨,显得粗鄙短浅,落了下风。 他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近些年来陆辞桓自己的产业飞速地发展,因为都能成为衬托陆氏的绿叶,陆林川也只是点头,让其自己发展并不干预,到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规模,陆林川年龄是大了,也渐渐将主公司的很多权力让给了陆辞桓,如果真的……有谁会为了家里的先生去得罪自己的孩子,况且还是自己一直这么重视的孩子。 他不过才在陆林川身边呆了三四年,最后陆林川会怎么选择不用想就知道了,而自己之前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为什么想不到?这么明显的又简单的结果为什么想不到。他叹了口气,在别人的云梯上站久了,真的以为自己就在这个高度上了,他不过个能讲几个字的老师罢了。 “老师,子安本来就聪明,功课是不会落下的,您放心。”言沐安而后又笑眯眯地对她说了一句,那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露出一个十分坦诚的微笑,认同地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将人送走之后,言沐安才像抽空了力气一样,倒在沙发上。 “姐姐。” 她摇摇头:“子安,去联系你爸爸,让他尽快把你带回去,姐姐这里你以后想来还可以来,但是最近不可以,好吗?” 陆子安看懂了她面上的认真和严肃,点了点头,跑上楼去给自己的爸爸打电话。 言浩跟陆子安在楼梯上相遇,他伸手扶了一下陆子安:“小心点,这么着急的个,跟安安一个样子。”陆子安说了声谢谢,又跑了起来。 言浩疑惑地看着那个小背影,下楼到了言沐安身边:“刚才在楼下你跟谁说话呢?” 言沐安已经坐好看着电视:“哦,没谁,就是看电视呢,有点激动了。” 言浩似信非信地看了眼电视,是最近比较热的偶像剧,电视上正好出现男主角的脸——陆子煜,他不满地撇嘴:“这有什么激动的,他能演什么好东西。” 言沐安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 “给你的文案看了没?” “啊,那个东西啊,看了看了。”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言浩忽然就起了小脾气:“看了什么。” “蛋糕,挺大的,但是对郑氏集团来说是不是小了点?” 言浩这才舒坦了一些,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你倒是看出来了,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跟我们合作。”说完,很是期待地看了言沐安一眼。 “为什么?想尝试点清粥小菜?或者是最近在冲案子的数量而不管质量了?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学这个的。” 言浩曲手敲上她的脑袋:“笨,好好想。”他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能合作不只是看金钱利益这些,我提示得够明显了吧。” 言沐安还没从刚才的无力中缓过来,言浩的话都是断断续续地一个字一个字蹦进她的耳朵,她深吸了口气将那些破碎的东西理了理,面色一变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爸!” 第九十二章:关于过去,她什么都知道 言浩知道言沐安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点了点头:“嗯,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不怎么样!”言沐安的脸上染上愤怒的红色,“爸,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根本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是爸挑了很久才找到的合作对象,我是你的爸爸,怎么会让你受什么委屈,再说,你看看言忆她才多大,国内又不比国外的,好,即使没有人要说你们,你也不觉得应该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吗?” 言沐安气得乱走了几步:“爸,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的,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负责的,我会听取您的意见,但是不需要您安排这么多。言忆那孩子本来就敏感,这些事情根本急不得,更不能跟公司什么牵扯起来。” 言浩也来了脾气:“这个项目只是顺便,是给你们两个之间搭个桥,你以为爸爸是那种想要利用女儿去得到什么的人?你做什么不信任我,我是你爸爸,我怎么会害你。” “真的?”言沐安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质问脱口而出,等到她反应过来不对,这两个字已经砸到了言浩的耳朵中。 言浩的脸窘迫地涨红:“我做的事情都是为我的女儿着想,你……”他本来想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但是他知道,就是因为她心里太明白了,才会问出这两个字。她是早就想这么反抗自己,质问自己了,“你气死我算了。” 不知道谁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最原始的出厂的铃声,言浩瞪了言沐安一眼,接了电话,他原本通红的脸瞬间褪成了惨白色,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言浩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倒流,狠狠剐了言沐安一眼。 糟了。这是言沐安的第一反应。 言浩放下了电话。 “安安,子安姓陆是吧。” 言沐安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跟我说过什么?你之前又经历过什么,我们家因为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忘了吗?为什么还要跟他有往来,还把他的孩子带回来,言沐安,你现在就这么犯贱吗?” “天底下的人都死绝了,你一定要跟陆辞桓牵扯到一块去!你是想要我的命,想要我们全家的命是不是。”言浩的声音太大了,将所有在家的人都吵醒了,许婉琴立马跑了下来,她身后跟着那两个踌躇不知道要不要向前的小家伙。 “言沐安,我真是……”言浩猛地站起来扬起手,心脏一阵锐痛,他抓着自己的心口痛苦地蹲下来,因为疼痛面色惨白,还有大滴的汗水从脸上滚落下来,许婉琴慌忙地去给言浩拿药,陆子安稍有些妨碍,她下意识地伸手将人往旁边推了一下,陆子安一直关注着争吵的父女,并没有留意,被许婉琴轻轻一推倒在了地上。 许婉琴和言沐安合力把言浩扶到沙发上,许婉琴立马把药递给他,言浩痛苦又冰冷地扫了言沐安一眼,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陆子安,浑浊的眼睛中满是仇恨和憎恶。 他竟然跟这个小崽子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竟然还对他这么好,他们竟然都瞒着他,把他当做傻子一样。 “言沐安,你今天不把他赶出去……”他警告地看了言沐安一眼,手里颤抖地抓着药片。 许婉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只有自己老公的安危,慌张地催促言沐安和陆子安:“沐安,子安,你们快些,你爸爸身体的情况你不知道么?这个时候就不要跟他耍脾气了。” “子安,奶奶拜托你,先出去好不好,等到你爷爷好一些,我们再把你接回来。” “不行。”言沐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爸,你怎么能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事情是能开玩笑的吗?你知不知道,只要子安一出去……” “姐姐。”陆子安十分乖巧地打断了她,他笑了笑,就像是欧洲壁画上的小天使一样,“没关系的,我出去走走就好了,不过姐姐一定要快点把我找回来,我会等到姐姐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言沐安刚跑了几步,就被那声虚弱的却蛮横的声音叫住。 “你给我站住,这几天你哪里都不能去,带着你女儿滚回你的房间去。” 许婉琴只能干着急地附和:“沐安,你先听你爸的,快回去,回去。” 言沐安又看了眼那扇被合上的门,她转过身,对言浩笑了笑,只是唇角勾着,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刚吃完药的言浩心里一个咯噔,而后他就听到自己的女儿说: “爸,子安不能出去,你已经用这个办法推开过一个孩子了。” 她知道,她真的什么都知道。言浩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言沐安立马跑了出去。 言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低着头悄悄地走向自己爷爷那里,帮着奶奶轻轻揉着爷爷的胸口,言浩睁开眼看着这个小女孩。 言忆跟言沐安小时候长得有五六分的相似,他透过这个小孙女,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看到了自己这个女儿的母亲。 “是爷爷对不起你妈妈。” 言忆抿着唇,不说话。 外面的言沐安几乎要把整个云代小区给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陆子安。她疲惫地靠在墙壁上,墙壁还湿着,潮热一股脑全都钻到她背后的毛孔中,言沐安心里一阵烦躁。 陆林川早就想好了,就等着陆子安自投罗网,她找不到的,他已经被带走了。是她没有能好好的保护他。言沐安用手挡着自己的视线。 言沐安:“喂。祁连,陆子安被他爷爷带走了,你们快去找他,快去找他。” 祁连收到陆子安的电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了医院,此刻在电话那头的已经是陆辞桓。 “我知道了。” 言沐安一愣,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听着忙音,不知为何她狠狠松了口气,如果是陆辞桓,那子安应该就没事了吧。 第九十三章:将所有的事情视为一道算术题,简单而明了 陆子安坐在汽车的后座上,一句话都不敢说。陆林川手里夹着一根发亮的烟,时不时抽两口,他并没有转向自己的孙子,身体斜着坐,保证自己的孙子在余光中,他随时能看到他的反应。 “这么怕爷爷?” 陆子安两只手绞在一起不说话。陆林川眉头一凛,随手拿出一根棒子冲着那双小手敲过去,陆子安手上立马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是你应该做的动作?你给我做好,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都是你那不成器的爸爸娇惯的,还有……”他皱着眉头,“爷爷从前没有告诉过你,应该怎么跟人交往,跟谁交往吗?怎么什么都记不住。” “姐姐他们人很好……”他低声嘟囔着。 陆林川抬了下眉头:“反驳我为什么不敢大声说?” 陆子安不知道从哪里借到的勇气,对上自己爷爷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姐姐他们人很好,她们对我也很好,我很喜欢他们,我不喜欢爷爷让我认识的那些人。” “哦。”陆林川不怒反笑,“所以爷爷要是让你从前的那些朋友消失,你会怎么样?” 不出意外的,陆子安只是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并没有与多大的反应。 “但是爷爷要是让她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陆子安飞快地红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畏惧和坚定:“不可以!”他在爷爷身边三四年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陆林川点点头:“所以爷爷从前让人跟那些人交往,用能带给你什么去衡量一个人,比去喜欢一个人简单的多,前者你只要勾勾手做一个计算题就行了,这样就没有事情是你把握不了的,别人也对你做不了什么。但是,一旦你有了其他的想法……就像如果我用他们的安危去威胁你,你能反抗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都是普通人让自己脆弱的借口。你是我陆家的孙子,你需要比所有人强大,不需要喜欢和被喜欢。” 陆林川声音放得很低:“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谁喜欢谁呢……” 陆子安并没有与听到自己爷爷苍老的感慨,他隐隐能明白自己爷爷的意思,可是总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用砝码去称量跟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又为什么人不需要喜欢,明明自己知道被爸爸被姐姐和言忆喜欢的时候,他很满足啊。 他才不要自己一个人,他就要跟言沐安他们在一起,他就要喜欢他们。陆子安心里有些不平,他爸爸这么厉害,一定不会让她们有事的,就算爸爸不可以,还有他,虽然自己现在还小,但是他终有一天能长大,长到想自己的父亲那样高大有力,谁都伤害不了他的姐姐和言忆。 喜欢一个人才不会让人变得脆弱呢,陆子安想着,就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这么想向着爸爸的方向靠近,才会觉得又无穷无尽的力量去对抗所有的伤害与危险。 可是……陆子安想想又觉得爷爷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有了太在乎的东西就会有软肋,有了软肋就会任别人拿捏,这样子自己都变得脆弱了,那又何谈去保护他们呢。 究竟是要怎么样。陆子安现在脑袋里面一片浆糊,丝毫没有留意到外面的景物变化得飞快,他们很快,来到了私人的飞机场。 “我们到了,下车。”外面的保镖立马上前给两人打开车门,陆子安看着周围的环境,小小的心脏猛地一抽。 爷爷要把自己藏起来,他不会让爸爸找到自己的。陆子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一片空旷没有任何的障碍物,就算自己跑开也很快就会被抓回来,陆子安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现在他要怎么办,爸爸为什么还没有来找他。 “好了,不要动歪脑子,爷爷已经在λ国给你找好了地方,在那里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爷爷对你的苦心。”陆林川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子安,眼皮因为年迈有些松散地压在眼睛上,显得眼睛的形状苍老而锐利,里面写满了了然和嘲讽。 陆林川咳了两声,老痰给声音让出了通道:“你爸爸不会来的,自己上去,之前你可是最听爷爷的话的,而且你也知道,不听话的孩子,在爷爷这里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对不对?”赤裸裸的警告,陆子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当然知道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他记得三岁的时候,自己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餐具碰到了地上,爷爷就让自己跪在全家的餐具上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又一遍又一遍地把老宅所有的餐具洗干净,当时还是大冬天,陆林川还只给用冷水,陆子安边洗边想,为什么人要有手呢,为什么要有双手受这个罪呢,等到一天下来,他真的感觉不到自己双手的存在了。他的爷爷向来知道怎么让孩子长记性。 陆子安依旧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陆林川用拐杖戳了下他的背,将人推出去一点。 “我说了,牵挂是阻碍,明明你也知道上了飞机你走上成为最强的人的路上,可是现在你竟然因为那几个不足挂齿的人犹豫,陆子安,爷爷没有告诉过你吗?” 陆子安深吸了口气,他逃不掉,也不敢反抗自己的爷爷,他看着那架精美的飞机,去地狱的飞机为什么也能伪装成去天堂的交通工具?他小小的极轻地迈开第一步。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其他的小朋友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想变强,他只想在父母身边,在好友身边,在姐姐身边,甚至在自己爷爷身边他都觉得无所谓,可是为什么爷爷一定要这么对他,把他送到这么远的地方,让他受这么多的折磨,他现在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不是么? 姐姐一直都说,孩子就是应该过孩子的生活,现在又不是什么危亡的时刻,没有人需要孩子这么快地成长。 他的爷爷为什么从来都不考虑他的感受呢? 陆子安,为什么不能是个普通人。 陆子安还差一步就到铁质的楼梯,他转身望了自己爷爷一眼:“爷爷,我走了。” 陆林川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陆子安的话同以及拳头一样猛地打在自己的胸口,带来一阵清浅的却又深邃的沉闷不安,眷恋,他竟然觉得自己的眼圈都有些许的湿润。 应该是年纪大了,陆林川这么对自己说,他表现出一切都在把握之中的满足,对着陆子安点点头。陆子安又深深地看了这里一眼,再见了姐姐,言忆,爸爸。他踩上了铁质的楼梯,耳边充塞着飞机的轰鸣声,陆子安咬着牙,拔腿冲向自己的爷爷。 “爷爷,您说的不对。” 陆林川眉头一挑,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正是因为自己有软肋,所以才会不停地鞭策自己,让自己变强,而且……”他顿了顿,“才会有螳臂当车的勇气,就算做不到也要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刚才他的反悔打乱了保镖原先的布局,陆子安猛地向人少的地方冲过去,绕过了几个人,那些保镖的反应也算是机敏,陆子安已经迫近包围圈的边缘,后颈被人一把抓住,往上一提,他那不算是矫健的双腿只能在空中胡乱扑腾着。 陆林川稍有些愠色:“愚蠢,注定要失败的事情还要迎上去,你爸爸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陆林川扬起自己手中的拐杖就要落下,一阵风从众人的一边擦过,一辆红色的跑车做出一个十分漂亮的漂移的动作,最后再一个摆尾,十分潇洒地堵在了登机的路上,陆辞桓推开车门,幽深的双眼直对上陆林川。 “安安,到爸爸这里来。” 陆子安因为自己父亲的出现受到了无比的鼓舞,他用了命挣扎却还是没能从保镖的手里面脱身,陆林川给那些保镖递去一个眼神,又三四个人围拥着陆子安,到了陆林川的身后。 “不在医院好好呆着跑出来做什么?”虽然是指责的话,但是从他的语气和神情上都能看出来陆林川的心情很好。他也打听到一点,陆辞桓的情况并算不上是乐观,胸口中了一枪,伤口已经出现了感染,还连着发了这么多天的高烧,要是换成别人肯定都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但是他的儿子不一样,他的儿子还能够这么威风,骄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丝毫的病弱的样子,这才是他陆家的接班人应该有的样子。 陆辞桓满不在乎,十分闲散地往前走了两步,周围的人也上前一步,陆林川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辞桓,你要知道,就算几天你把子安带回去了,我也还会找机会再把他带出来,你就这么确定能无时无刻护着你儿子?” 陆子安心里咯噔一下,他眼前的迷雾渐渐退散,一条笔直的狭窄的道路出现在他面前——变强。他必须要变强,他不能成为任何人的累赘,要是自己现在已经跟爸爸一样强大的话,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僵局。 陆子安听着飞机轰鸣的声音,用财富和能源砸出来的飞机,完美到极致有力到极致,它能带自己飞到云霄上,飞到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飞到自己强大的那个端点。 或许爷爷说的是错的,但是力量真的是必不可少的。 不是因为他是陆子安,而是因为他不愿意成为谁的拖累,他也想像爸爸一样强大,做事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还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爷爷……”陆子安忽然开口,陆林川眉头一挑,示意其他人把他放开,小男孩乖巧地站在陆林川身侧,局势如何一眼就能看明白。 “子安,你不要胡思乱想。” 第九十四章:他不过是承担他灌输内容的容器 “爸爸,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只是不想成为爸爸的累赘。” 陆辞桓胸口涌起一股怒意,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果断地就把自己当做谁的累赘,到底是不相信自己,还是根本不相信……他,他陆辞桓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他们觉得他很脆弱,很没用,连自己的女人还孩子都护不住! “子安,你先乖乖的跟爸爸回去再说,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嗯?” 陆子安倔强地摇头:“爸爸,我会好好的,我也会想你的……你记得帮我跟沐沐道个歉,就说,就说我出去读书了,不能跟他一起玩了,再,再跟安安姐姐道歉,说子安也很舍不得姐姐,但是我必须要离开了,让她不要怪我的不辞而别。” “他们不可能不会怪你!陆子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不可以。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他给你选择的那条路,条条大路通罗马,看得这么多书你都忘了吗?他把你送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用你那个愚钝的脑子好好想想。” 陆辞桓深吸了一口气:“子安,你的爷爷对所有人都铁石心肠,无论是谁他都可以舍弃,你是爸爸的儿子,你的力量不只是现在你手上所有的,没有谁能逼迫你做什么事情。” “还有,我比你更了解你的安安姐姐,她要是知道你不辞而别,还是因为这个原因,言沐安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你,从今以后她会带着言忆远远地躲开你,甚至跑到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安居,让你永远找不到她们。” “子安,安安姐姐跟你说过揠苗助长的故事对不对?当时你不是觉得简单吗,现在怎么又犯迷糊。” 陆子安原本就是突然升起的要立马变强的想法,被自己父亲这么一说又泄了几分气,如果自己离开了父亲……那些过去的阴暗潮湿血腥的被所有人辱笑的记忆一股脑冲进自己的脑海,爷爷从来都不会顾及他,他想起来那个打拳击的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爷爷在台下的声音:“跟他妈妈一样没出息的种,再看看吧。” 爷爷随时都能把自己丢掉,无论他多努力,他都会被那个人打趴下,无论他留了多少血,摔倒了多少次,爷爷也只会说自己没用。 “你只要勾勾手做一个计算题就行了。”刚才听到这句话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爷爷的冷漠,现在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窜出来,一只冰冷的坚硬的手迅敏而发狠地攥住他的心脏。 那些在他眼中鲜活的,自在的无拘无束的生命,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个加减乘除的定式,他眼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谁能牵动他的心,即使是对待自己的儿子,陆林川也是这样。 那双苍老的手紧扣在陆子安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陆子安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力量与安全,他心里蔓生出无边无际的无力感,他觉得如果多一粒灰尘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就会立刻不堪重负跪倒在地上。 “你都是我教出来的,还对我的水平不自信?” 陆辞桓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父亲,现在的情况你也都清楚,你现在并不是跟我摊牌的好时候。” “怎么,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陆林川就像是在公开课上,期待自己班级里最优秀的尖子生说出令所有人都赞许的答案。 陆辞桓无比厌恶那种眼神,这让他觉得无论他是好是坏都是他陆林川的原因,陆辞桓是什么样的人归根到底都是陆林川的教导,他只不过是没有意识地承受陆林川灌输内容的一个容器:“也没什么,就是您的几个朋友想参与钻石的生意,我已经跟那边的警方说好了点事情。” “嗯,那你也应该知道他们去喝个茶就能出来了。” “说不准,不过父亲可以去试试,毕竟您也很久没有去过λ国了,去了解一下那里具体是什么情况而不是听那几个古板汇报,对您日后也是好的。” 陆林川脸上一变,λ那边的负责人都是跟他一起打拼的老人,他便将很多事情都交给了他们,陆林川就有了很多的精力去负责其他的事情,之前的一次交易出了点问题,后续十分麻烦牵扯了很长的时间,他就全权交给助理,没有想到被陆辞桓趁机钻了空子,也没想到跟他走了这么多年的人,也学会了见风使舵。 不过也难免,他们这几个人,谁不是这样,情义在他们眼中就是狗屁,只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力。看来是自己太久没做事情了。 “子安,你说,你要去哪里?”陆林川第一次蹲下身子跟陆子安平视,陆子安在他的视线下根本不敢抬头,更别说拒绝这个老人了。陆辞桓不耐烦地看了眼时间,平地上才出现几个黑点,那黑点越来越近,才看清楚是越野车,那些司机也是车技极好的人,都以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停下,将陆林川他们团团围住。 祁连立马跑下车:“唉,总裁不好意思,晚了晚了。” 陆辞桓扫了他一眼,不说话。 “你还真想跟你的父亲大动干戈?” “是看您想不想跟您的儿子操戈相向。” 陆林川依旧是蹲着看着陆子安,他发现这孩子跟从前的陆辞桓有像的地方,又有不像的地方,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陆辞桓小时候的样子,只有一片朦胧的小孩子的身影,他根本不记得小时候的陆辞桓长什么样子。他这才想到,从前自己几乎没有跟陆辞桓好好相处过。 “行了跟你爸爸回家吧。”陆林川拍拍他的肩膀,拄着拐杖站起来,又拄着拐杖回到了自己的车子上,他坐在车辆的后座上,就这么短短的路程他都觉得有些累了,额上也冒出了汗混着老年的皮肤冒出来的油脂,让人有些恶心。 陆子安膝盖一软,差点就倒在地上,还好身后的保镖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陆子安道了声谢,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父亲身边,愧疚地低下头。 刚刚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陆辞桓知道,他的父亲感受到了背叛。 陆辞桓叹了口气,将人塞进红色的跑车里:“后面我再跟你算账。” 拉风的跑车飞一般地消失在众人的面前,穿着黑色衣服的两帮人面面相觑,谁都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以为会是一场大战,大家都舒活了筋骨才上的。 “诶,不打啊,算了算了,大家都散了吧,我们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说完祁连也钻回了自己的车子里,原本浩浩汤汤的人群,就如秋叶静美般散了。 第九十五章:他救不了她连旁观者都做不得 车上,陆辞桓丢给陆子安一个手机:“给你姐姐打个电话。” 陆子安知道言沐安现在一定在担心自己,也顾不得自己的委屈,立马给言沐安拨通了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些迟疑地接通。 “姐姐,我没事了,爸爸已经载我回家了,你不用担心。” “嗯……”言沐安的声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嗯,也提醒你爸爸好好休息。” 陆子安一笑:“好的,谢谢姐姐,那姐姐再见。”他挂掉电话,立马又恢复成受了委屈的样子,只能偷偷地瞟自己父亲的脸上,不敢作声。 他这样小心的样子,倒把陆辞桓弄得莫名其妙的,但是胸口的沉闷感依旧没有消失,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友善:“怎么好像是我欺负你了。” 陆子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分外谨慎地开口:“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 陆子安深吸了口,开始细数自己的错误:“我不该总是粘着沐安姐姐,给他们家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陆辞桓眉头一挑:“这个跟你没关系,没有你她家麻烦也够多的,迟早是要爆发的,你没错。” “哦。”他这才放宽心,接着说,“我不应该躲开爸爸安排在我身边的人,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我还不应该听信爷爷的话,不加分辨地选择站在他那边,我更不应该有想着离开爸爸的心思,总想着自己可能会是爸爸的累赘。” “为什么会觉得是爸爸的累赘,难道爸爸让你感觉到,你会拖累我吗?” 陆子安摇头:“不是,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我要是像爸爸一样厉害的话,就不会发生从前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爸爸不是都解决了吗?” “是都解决了。”陆子安皱着眉头,“可是就像爷爷说的,爸爸不可能每次都能出现,总有爸爸的羽翼庇护不到的地方,因为我总是让爸爸提心吊胆的,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陆辞桓叹了口气,问出了心里想的那个问题:“你是,不相信爸爸?” “不是不相信爸爸。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爸爸,我怎么可能不相信爸爸呢。我只是觉得,我得成长,我也是男子汉,不能总是躲在爸爸的身后,我也想为爸爸出一份力量,我也想跟爸爸一样,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做到。” 陆辞桓怔愣了一下,他细细地想了想陆子安的话,松了口气,肯定是不一样的,这是他陆辞桓的儿子,怎么会跟她一样胆小。 “子安,谁都有躲在别人身后的时候,长大是循序渐进的,明白么?” 陆子安认真地点头,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爸爸你也躲在别人身后吗?” 陆辞桓点头,他的视线穿过挡风玻璃,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声音像的白云一样虚无缥缈:“是啊。”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安静的氛围最容易让人陷入沉思,陆辞桓伸手按住自己的伤口,他才勉强抽身。 车已经驶到了市区,陆子安忽然开口:“爸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刚才一直没有想明白。” “嗯,你说。” 陆子安将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陆辞桓,他说只有强大的人才有保护自己喜欢的人的能力,而自己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成为强大的人了,他想不明白,难道一定要像爷爷说的,除了抛却感情没有任何别的通路吗? “不是,你还有另一条路。”陆辞桓看了他一眼,“意外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但是那些人祸,你可以让他们彻底的消失,这样便没有人又胆量动你的软肋,明白了么?” 陆子安似懂非懂。 陆辞桓抽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那时候爸爸再给你解释好不好。” 陆子安点头。红色的跑车停在了家门口,陆子安一下从车上跳下来,牵着自己爸爸的手蹦蹦跳跳地回了家,陆辞桓让陆子安回房休息,自己回到房间才露出十分疲惫的表情。 这就是极限了吗?陆辞桓笑了笑,他想给祁连打个电话,却觉得意识越来越沉重,压得他身躯也极重,他没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就陷入了梦魇。 陆辞桓梦到铺天盖地的鲜血包裹住了他,耳边是汽车紧急刹车的尖锐的声音,他眼睛被浓重的鲜血糊住,周围的景物在他眼中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越来越多的人围到车祸现场,他本来是没有任何心思凑热闹,却被拥来的人群挤了过去,人越来越多,他们好像看不见他一样推搡着他,陆辞桓不知不觉地被推到了第一排。 他看到地上铺满了鲜血,比自己眼前的还要浓重,泛着一层刺眼的黑色,耳边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陆辞桓低头一看,糊在眼前的鲜血霎时间变成眼泪低落,那张瓷白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陆辞桓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搂住那个女人,无力地想周围的人大喊。 “救救她,求求你们,求求她。” “安安,安安你醒醒。”血不断地从言沐安的体内流出,将整条马路,将路周围的建筑都染成了血红色,陆辞桓将人抱起来,他几乎感觉不到怀里人的重量,陆辞桓看到怀里的人变得渐渐透明,最后从自己眼前消失,他慌忙地寻找,发现言沐安又倒在了那片血泊里面,血泊中的血液还在不断地集聚。他扒开周围的人群又一次抱起言沐安,这一次更短,他刚离开人群言沐安就消失了,一次又一次重复,到最后,只要陆辞桓出现在第一排,言沐安就消失了。 他没有办法救自己的安安,陆辞桓绝望地想着,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猛兽一般的嚎叫,四周轰然倒塌,一片漆黑,又渐渐地出现一点亮光,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手术室,床上躺着的正是他的安安。 他的安安有救了,陆辞桓兴奋地想要跳起来,周围的仪器发出赤红色的警报声,他看到那条心率的线越来越衰竭,他疯了一样对那些庸医大喊大叫,他们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沉着一张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段时间的,一声冗长的滴声,他的世界又一次陷入黑暗。 陆辞桓仿佛听见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那么轻,那么眷恋,那么绝望,他挥动着四肢想从这一片灰暗之中冲出去,冲到那个声源,却只能离那声音越来越远,几乎要听不到了,陆辞桓才放弃了挣扎。 “陆辞桓,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我们的孩子没有了……陆辞桓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他笑着闭上了眼睛,他跟安安的孩子没有了,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没有了……他的安安没有了,他跟安安的孩子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第九十六章:他刚见识到强大,转瞬间见证了铜墙铁壁的倒坍 尚妤在陆辞桓的床边守了一天两夜了,白天她也总让陆子安陪在陆辞桓的身边,但是陆辞桓那一声声的安安还是从来都没有断过,谁都明白他在叫谁的名字,可是谁都不敢说破。 “祁连叔叔,为什么不能让沐安姐姐过来。” 你得问问现在坐在你爸床边的人是什么身份,你爸跟言沐安从前是什么关系了。祁连心里腹诽,他总觉得陆总裁这件事情做的很不地道,但又不好意思跟小孩子明说,便说道。 “额,你爸爸嘛,他生个病什么的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所以他昏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陆子安不服气了:“可是爸爸一直在叫姐姐的名字。” “那是你的名字。” “不对,明明是姐姐的名字,不要以为我年龄小你们就老师忽悠我。”陆子安深深地望了病房一眼,“我爸爸跟姐姐,是不是……有过什么。” 祁连倒是十分坦荡地点头:“对,是有过什么,就是你爸爸明明对牛奶糖过敏,你姐姐还非逼他吃,最后你爸爸好不容易能接受牛奶糖了,你姐姐却把牛奶糖全部拿走了。”祁连怎么想怎么觉得有地方奇怪。 “唉,不是,小少爷,你总是叫言沐安姐姐,你爸爸是爸爸,那你姐姐是不是得叫你爸爸叫叔叔了?你这称呼是不是有点问题。” 陆子安理直气壮:“姐姐就是姐姐,爸爸这么老姐姐叫他叔叔也无所谓。” 祁连眼角一抽,得亏你爸爸躺床上呢,他连忙把人打发回去睡觉:“哎呀行了行了,你赶快回去休息,不然你爸醒了又得招呼我。” “可是爸爸什么时候醒。” 祁连也不知道,从前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除了那段时间,也没见过陆辞桓罢工罢得这么彻底的,在β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乖乖的,你爸爸就醒了,少爷你可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皇子这么快就对我们这些老臣信不过了,我们还有胆量谋害皇帝不成?” 陆子安心里五味杂陈的,他只能跟着祁衡一起回去了。本来应该是祁连去照顾他,但是陆子安总是嫌弃祁连跟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还得自己照顾他,还不如跟木头一样的祁衡大眼对小眼的。 “祁衡叔叔,你知不知道我爸爸从前跟……” 祁衡打断他的话:“总裁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多少。” “那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呗。” 祁衡不说话了,于是两个人一路只能干瞪着眼。 陆子安倒在自己床上怎么想都不对,他不知道自己父亲跟言沐安发生过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美满的事情,要不然自己的爸爸也不会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言沐安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脆弱。 他刚见识到自己爸爸如铜墙铁壁一般,结果转瞬间,就见识到了铜墙铁壁的倒坍。 总归是要让两个人见一面啊,能把之前的事情讲清楚也好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防着言沐安。她也不会伤害自己的父亲啊。 陆子安左想右想,自己的爸爸是想见言沐安的,言沐安,不知道她想不想见自己的父亲,但是如果她知道爸爸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她应该也会乐意去见爸爸一面的吧。所以两个人见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是必须的。 想明白之后,陆子安酝酿好了情绪,等着电话被接通。 “子安,怎么了?” “嗯……也没有什么。”陆子安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哭腔,让他的声音显得委屈又倔强。 “怎么了?是不是哭了?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了?你爸爸不在你身边吗。” “没,没有,爸爸病得很严重,昏迷了好几天了都没有醒,他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就陪着他,现在抽空才跟你打了个电话。” 言沐安犹疑了许久:“你爸爸……昏迷了?” “嗯,姐姐放心,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声音忽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姐姐?” 过了很久那边才嗯了一声,而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陆子安以为言沐安已经睡着了,那边才再次开口,带着一股子的坚定:“你在哪里,我去看看你。” 陆子安压抑着心里的欢喜,报了地址,才挂断了电话。陆子安连忙把睡衣睡裤换掉,换上一身新衣服,他刚打开门,祁衡就到了他面前。 “去哪里。” “再去看看我爸爸,不可以吗祁衡叔叔。” 理所应当,祁衡跟在陆子安的身后,见陆子安一把拽住祁连的衣服,将人往旁边拖了拖。 “哎呦喂祖宗,又有什么事情。” “我叫安安姐姐来了。” 祁连点头,早就知道他耐不住性子,就算陆子安耐得住,自己也要耐不住了。 “皇子要让老臣做什么。” 陆子安看了眼祁衡:“我们两个都有任务,你去搞定你哥哥,我去搞定尚阿姨,你看一下时间,安安姐姐大概什么时候到?” “半个小时,我带我哥去楼下,人到了之后我学四声狗叫,你见机行事,可以不?” 陆子安眯着眼睛:“最好不过了。” “哥,哥。”祁连将陆子安送进病房,拉住自己的哥哥,祁衡扫了他一眼,看他笑得跟一只小狐狸一样就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 “自己去。” “别呀哥,你说你又拦不住人家,你在这里看着那两个人卿卿我我,最后干柴烈火的,你能受得了?” 祁衡推开他:“你怎么想这么多。” “什么我想这么多,你自己看,总裁最近几年憋得脸都肿了一圈,你看不到吗,有点火星子肯定就噼里啪啦地着起来了。” 祁衡白了他一眼:“谁都跟你一样。” 祁连拽着祁衡,后者的步子到也还算是配合:“是是是,谁都跟我一样,就哥你跟我不一样。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干嘛要装作什么都记不住的。之前弄了这么多尴尬场面哥你都忘了是不是。” “闭嘴。” “得得得,我闭嘴。不过总裁又气又羞的样子还挺好玩的啊,这么一想我倒是想留下来了。” …… 第九十七章:既然是注定的,两个人都放弃了破冰的努力 医院里跑进来几只野猫,大晚上的在外面吵闹个不停,陆子安厌恶地看向窗外,又焦急地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才过去了一半。陆子安怀疑手机上的时间是不是坏了,一刻钟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子安,还不去休息吗?”尚妤对陆子安很好,几乎是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在外面的时候会时常想着陆子安,回来的时候也会给陆子安带许多东西,有时间了就会去陪他,会因为他的一个电话立马出现在他面前,为他着急为他开心,没有任何能让人指摘的地方,但是两个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两个注定要生活在一起的继母和继子,都应该想办法寻找这个屏障,最后水到渠成成为一家人。但是尚妤是一定会嫁给陆辞桓的,而陆子安是一定会成为她的继子的,这么一想,两个人都放弃了寻找破开最后一层冰的方法。 尚妤依旧关心着陆子安,陆子安依旧像对待疼爱自己的长辈一样,对待尚妤,两人相处也算是和谐温馨,这样对两个人来说就足够了。 陆子安看着自己昏睡的父亲:“嗯……再等等,我,有点睡不着。” “不用担心,你爸爸这么厉害,不会有事情的。” “可是……爸爸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尚妤安慰地拍着他的脊背:“他会醒过来的,很快。”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陆辞桓很快就会醒过来。 五年前的时候他都熬过来了,现在的陆辞桓更没有理由放弃自己。 他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而且……而且言沐安也活生生的在他周围,即使不在他身边。 陆辞桓又像梦呓一般叫出安安的名字,陆子安应了声,但是他爸爸的眉头依旧紧蹙着。 “尚阿姨,爸爸真的是在叫我吗?” 尚妤的眼神有些躲闪:“嗯,是在叫你啊。” “可是我觉得不对……尚阿姨,爸爸是不是跟沐安姐姐……发生过什么?” “没有,你想多了。”尚妤忽然冷下了脸,外面的猫叫得她头疼,中间还掺杂了几声狗叫,尚妤皱着眉头,“现在的医院都成了宠物医院。” “哎呦。”陆子安十分痛苦地蹲下来,小手紧紧地攥着床边的被子。 “怎么了?” 陆子安委屈地抬头:“我,我肚子好疼,尚阿姨,我肚子好疼。” “我这就把医生叫过来,你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跑知道吗?”说完尚妤就干脆地消失在病房。陆子安抹了一把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空荡荡的门外。 怎么这么好说话?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偷偷地跟在她身后,临走前还嘱咐了自己爸爸几句。 “爸爸你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和努力。”陆子安在期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老成地摇了摇头掩住了门。 陆子安没有离开多久,言沐安就匆匆赶到了病房门口,她捏紧自己手里的包,有些踌躇。 陆辞桓从小到大一直是被人簇拥着的,现在他身边根本不会缺人的照顾,自己这么巴巴地跑过来做什么,再说,他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吧。言沐安忽然想起前几天的那个吻,有些燥热的差点就要把人点燃的吻,她情愿将一切都推到陆辞桓不正常的体温导致的不正常的大脑,这并不能证明陆辞桓已经对过去的事情释怀。 言沐安看了眼门缝,只能看到一条光亮,在这条光亮的一边躺着陆辞桓,另一边坐着唯一有资格同他在一起的人,她太多余了,左边右边,都不是她能待着的地方。 可是言沐安又不舍得离开,她背靠着医院冰凉的瓷砖墙壁,深吸了口气,深夜刮起一阵还算是凉爽的风,原本小小的门缝被一点点拨开,言沐安偏头往里面一看,一个人都没有,她想都没想,像是做贼一样,悄悄地溜了进去。 陆辞桓的眉头紧皱着,应该是在做噩梦,言沐安心里一动,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拂过那些折痕,他应该经常皱眉,眉头上的肌肉有些僵硬,那些皱纹刻在了他的皮肤上一样,不论她怎么揉按,就算肌肉放松,眉宇间依旧有深深的两道痕迹。 他过得也很不好吧。言沐安鼻子一酸。 “陆辞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病床上的男人没有任何的表示,言沐安看向窗外,复又将视线放在陆辞桓身上,她的眼睛仿佛获得了月光的皎洁,变得纯粹又明亮,晶莹的瞳孔中满满的只有这个男人的脸。 言沐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陆辞桓,陆辞桓……”她在路上也同所有人一样希望陆辞桓早点醒过来,可是现在她却改变了主意,他真的太累了,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再强大的人也要睡上长长的一觉,多长都没有关系。 “你好好休息,但是也要早点醒过来,不要吓到安安了。”言沐安说完这句话,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的了,曾经在国外的时候,言沐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偷偷地跟想象中的陆辞桓说话,内容不着边际甚至还有些无厘头,可是当眼前这个人在自己面前,真的做出这么一副聆听的样子,而且绝对安全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一股翻涌上来的疲惫狠狠地抓住了她,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愿意打破现在的平静,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就这么看着他就好,将她之前缺失的想念的他的样子都看回来。 她的视线描摹过陆辞桓的眉毛,眼睫,鼻梁,嘴唇,新冒出的青色的胡茬,他的耳朵,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她看到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 “安安。” 言沐安感觉到身体里的血一瞬间却都涌上了大脑,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昏迷的陆辞桓。 是在叫陆子安吧,言沐安想着,要是自己小时候也有陆辞桓那样的经历,是不是也会很对自己的孩子格外挂心,付出更多的照顾。 言沐安不能确定,但是此刻她感受到,自己是嫉妒陆子安的,为什么陆子安能有一个这么好的父亲,而小时候的陆辞桓却没有,没有人保护着他,所有人都逼着他往最狭窄的路上走。 “安安,安安……” “安安一会就来了,你不用担心,他很好。”言沐安的抚慰效果明显,陆辞桓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眉间的那两道痕迹也变浅了很多,言沐安松了口气,放在床边的手多了几分冰凉的触感,言沐安没有多想,轻轻地握住了陆辞桓的手复又松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言沐安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躲在角落。 是尚妤,言沐安的心悬了起来,她看见尚妤摸了摸陆辞桓的额头:“烧退了。”然后又去到洗手间,打了一盆水出来,旁边还放着一块干净的毛巾。 “晚上还得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要立刻去找医生。”尚妤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清晰地传到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言毕,她不自在地理了下衣袖,上面已经生了些褶子,大步走出了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言沐安在角落里站了许久,才又回到陆辞桓的病床前,因为退烧在加上五月黏腻的空气,陆辞桓身上脸上也都是汗水,她小心地给他擦洗,又换了一件新的病服,言沐安自己身上也除了不少的汗,她转身去了洗手间,陆辞桓幽幽地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侧影。 第九十八章:不会面对这么遥远的,生死边界 陆辞桓还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病房的布局压抑又熟悉,在梦中重复了无数次的场面交叠着涌上了他的脑海,那种就要把人压倒的绝望和无助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陆辞桓疲惫地阖上眼睛。 他根本不应该让她离开的,他就不应该拿言沐安作为赌约的赌注。言沐安离开的五年,陆辞桓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痛恨言沐安的不信任,将所有的精力都灌注在摧毁陆林川的努力之中,他无暇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敢去想象,一个人的言沐安在国外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陆辞桓怨恨自己,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她有多倔强,多骄傲,多不通达,她那样埋怨自己,埋怨自己的家人,又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愧疚,怎么会去接受言家的一点点关护,又怎么会乖巧地待在原来的地方等到他去找到她。 没有任何庇护的的小女孩,贫穷,柔弱,只能逆来顺受,在他们所造成的的废墟之中寻找材料,一个人造一件小小的,根本挡不了风雨的庇护所……陆辞桓心里一阵绞痛。是他太没用了,如果他的动作能快些,再快些,早点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锁链都摧毁,早点去找到言沐安,她或许,就不会碰上那么多事情,不会接连陷入危险,不会接连地出现在医院,不会面对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么遥远的,生死的边界。 如果言沐安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自己该有多好。自己遇见她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但是对言沐安来说,却是她所有噩梦的开始。 言沐安出来后就见到陆辞桓是这样一幅表情,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凌厉和精神,无神地盯着某个她看不到的地方,刚抚平的眉头重又皱紧,白色灯光下的面容格外的苍白,像是白纸做的玫瑰。 游离的双眼缓缓地从别处落在了实处,陆辞桓的眼睛中复又恢复了清明,带着比往日更加强烈的坚定,和一种言沐安说不出来的,隐隐让人觉得畏惧的东西,只是那东西太模糊,让人产生的畏惧也太模糊,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陆辞桓看向了言沐安这边,两人视线相对,刚才的那种不安又一次浮现,又转瞬即逝,言沐安用指甲捏着自己的小手指:“你醒了。” 陆辞桓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懒散地靠在枕头上:“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两天了吧。” 他很不满言沐安的大概,还是点了点头,就听见言沐安为了避免尴尬的补充:“安安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陆辞桓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眉头一定又纠结成了一块,他伸手按住。谁担心那小子了,这么多人护着那小子能不好吗。 “忘了,我去叫医……” “不用。”沉寂了许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被打断的言沐安眨了眨眼睛,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等到陆辞桓水喝完了,她也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嗯……你好好休息,我以后……”哪里还有什么以后,言沐安在心底里摇头,她感受到陆辞桓的视线锁在了自己头顶上一般,有些不敢抬头,“我先……” “回去?” 言沐安点头。 陆辞桓想了想,掀开身上的被子:“我送你。” “不用,你好好休息就好了,我一个人没有关系的,真的。”言沐安的小臂被陆辞桓紧紧地攥住,那只手就像要嵌到她骨头中一样,言沐安不敢动弹一下。 陆辞桓这才放轻了语气:“一定要回去吗?”那只跟铁钳子一样的手也松开了,高大的人绕到言沐安的面前,他身上干干爽爽的,声音也让人听着清爽:“太晚了。” 陆辞桓摸了摸口袋,空荡荡的,之前一直放着的东西并不在,他叹了口气,理了一下言沐安零乱的头发,手指无意间接触到她的鬓角,额头,凉凉的还带着一层薄汗。他看到言沐安还有些呆愣的眼睛,指尖点了下她的眼皮,就像是对宠溺的孩子妥协一样:“好吧,我送你回去。” “啊……不,不用了,你刚醒……我自己,自己就行了。” “我不放心。”陆辞桓抓起桌上的钥匙,不顾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病服牵着言沐安的手去了停车场,言沐安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她。 跑车被陆辞桓开的很慢,就像夜一样缓慢冗长,言沐安靠在副驾驶座上,震惊于自己竟然这么乖巧地听从陆辞桓的话,并且坐在了他的副驾驶座上。 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偶尔在镜子里偷看陆辞桓一眼,前思后想怎么也想不通陆辞桓突然的变化。 “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啊,哦,我……没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陆辞桓喉头动了动,他本来想说,安安,我都知道了知道了你在国外的一切,知道了你的委屈,知道了你房间中所有的小心思,现在你能回到我身边,那里一直为你留着地方,你也不用担心同我在一起的风暴,我已经将从前被控制的天空撕碎了,阳光海滩晨雾,你现在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实现,回到我身边,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安安,回来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暗暗做好了决定。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 “最近,还好吗?” 车里只有言沐安一个人,她迟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问陆子安吧:“子安都还好,那天之前,家里人对他也都还算是喜欢……”说着言沐安的声音又抵了下去,“对不起,那天子安的事情,是我的错。” 陆辞桓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很喜欢子安?” 言沐安不知道他想要问什么,选择实话实说:“嗯,子安很可爱。”她刚说出口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互相看了一眼,一触即分。 “沐沐也很可爱。” “……谢谢。”言沐安看向窗外,经过的车辆都带着一股潮热的风甩在言沐安脸上,她看了眼路标,回家的路还没有与走完一半。 第九十九章:一个简单的动作隐含着那么多需要积攒的勇气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陆辞桓冷不丁的开口,把言沐安下了一跳,她没有想到陆辞桓还会跟人进行这么没有营养的闲谈,觉得有些好笑。 “去公司吧,我现在也只能做个米虫了。”天空闪了几下,像是要下雨了,言沐安在心里默默祈祷雨来得慢些,车开得快些,可是无论这人还是天都不由着她的意思,言沐安觉得,自己走回去或许都比坐车要快上许多。 不知道陆辞桓是不是故意的,车已经开进了小区,雨却像泼水一样落了下来,这种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找不到一把伞的言沐安被扣在车里面等着。 “今天晚上真的是麻烦你了,害得你身体还没好还得送我回来,对不住。” 陆辞桓眉毛一扬,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不打算继续动笔?” 言沐安的指甲掐着自己的小拇指,摇了摇头:“不过是不懂事的时候做的梦罢了,总还是要醒过来的。” 陆辞桓头往她这个方向偏了偏,眼神不似刚才的柔和,倒是多了几分的清冷。不懂事的梦,他在心里冷笑,所以他也不过是她不懂事的梦,是现在觉得幼稚,觉得可笑的梦是吗? 可是谁在梦里真的能把中指的第一指节摸出茧子,谁在梦里真的能拥抱喜欢上一个人。 “是不愿意再努力了,才觉得是场梦吧。” 言沐安苦笑:“就算是吧,永远到不了的地方,叫做梦也无可厚非,形式都是一样的。” “如果现在只要你一转身就能到达呢。”陆辞桓说的及其认真,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已经靠近言沐安,只要言沐安稍稍一偏头,两个人的鼻尖便能触碰到一起。 言沐安被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包裹着,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头发丝都绷得紧紧的,她咬了咬舌尖才开口:“我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得到……可是溪流不能倒流,等到回头的功夫那个地方早就远了,或者变成了同我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我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去冒险。现在我过得很好。” “言沐安。”陆辞桓咬着后槽牙吐出他的名字,这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你,好得很。” “嗯。”言沐安点头,外面的雨果真下小了,只有雨丝在胡乱地飘摇,“我现在好的很。陆总也是啊。” 言沐安立马拉开了车门,新鲜的空气猛地扎进她的肺腑,抓着车门的手有些脱力,她忍受着胸腔翻涌上来的阵阵的不适,露出一个还算是得体的微笑:“祝你和尚妤幸福,还有,晚安,再次感谢您送我回来。” 陆辞桓的手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尝到过东西脱离自己控制的味道了。 他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都说开,他知道言沐安对自己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陆辞桓还以为只要自己表明心迹,一切都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找不到言沐安能拒绝自己的理由,她过去这么爱他,现在依旧爱他,而他也彻底摆脱了陆家的控制,所有的阻碍都没有了。陆辞桓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两人相处的这将近两个小时之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这种尴尬和疏离弄得人焦躁,害怕,他连喜欢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辞桓这才不得不承认时间和距离的力量,五年的时间,千万里的距离,不是说一句喜欢就能立马跨越的。 况且……她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也不是一句喜欢,就能抚平的。 “言沐安。”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奶糖,端视了良久,又轻柔地唤了一声:“安安……你希望我怎么做?” 言沐安轻手轻脚地回家正好碰上加班回来的许厉之,她心虚地笑了两声:“嘿嘿,哥,你今天回来这样晚,许阿姨该担心了。” 许厉之倒是没跟她嬉皮笑脸的,一本正经地拍了下她的脑袋:“我没说你,你先数落起我来了,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有人跟你一块去?” “哎呀,哥你放心啦,有人送我回来了,不会有事情的。” “这么晚出门怎么能让人放心,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等明天让司机送你去不就好了,你呀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许厉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你跟言叔叔……” 言沐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晚安啊,哥。”三两下跑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看到已经熟睡的言忆,言沐安这颗被各种念头攥住的心才平静下来,她轻柔地将言忆手中的绘本抽出来,将她身上的小被子整理了一下。 “妈妈。”言忆的眼睛困得睁不开,眼皮刚抬起一点又重重的落下,却依旧对着言沐安的方向微微抬起了手,奶声奶气地叫着她。 言沐安握住言忆的小手,亲吻了她的手背:“没事,睡吧。”言忆嗯了一声,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唇角还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很快又回到了梦乡。 言沐安也换好了衣服,抱着言忆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她听着自己女儿清浅冗长的呼吸声,脑海中一片清明,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如果现在只要你一转身就能到达呢。” 怎么转身,又能到达哪里?都已经埋着头走了这么久了,连自己都不忍心不允许自己转身。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己,等到了前面,坚持走下去就能熬过来了,怎么会有人傻到回头,自己戳破为自己建构的世界,将过去的辛苦委屈,满足和希望都斥为没有意义。 这么多人都以为转个身这么简单,位置不变,只要偏转一下身体就要,甚至只要偏转一下脑袋就好,但是却少有人明白,隐含在转身之后的勇气与决断是多么多么难以获得。 可能这辈子都积攒不到一个转身的勇气。 言沐安早就放弃了这些,五年前她就承认了自己的懦弱,也决定了今后的随波,她一个人,哪有力气抗衡什么。 言沐安极轻地叹了口气,她想,看来是要早点去公司里工作了。 第一百章:早就知道的答案,却还希望有人能欺骗自己说是 “所以你现在真的在言氏工作了?” 言沐安一脸生无可恋地喝完最后一口果汁,用吸管发泄一样地戳着杯底的一块柠檬,对着朝季涵点头:“不然能怎么样,我再待下去在家里肯定得生锈的,而且家长两个都闲着没事,看我闲着又该东拉西扯说些让人头大的事情。” 朝季涵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那你不打算……” “在国外都是那个样子,在国内就更没有可能了。”言沐安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修整得十分圆润的指尖,“再说之前因为陆子安的事情,跟他还起了点冲突,他没又把我赶到国外去我已经是谢主隆恩了,不行就不行呗,倒也没什么。” 她的语气勉强到发涩,朝季涵不忍心在去打击她将要跟她说的事情放在一边,捡了另一件平常的:“这周天你有没有空?” “周天?”她想了想,继而又皱着眉头翻了翻手机,“你说的是这周天陆氏的慈善晚会吧。” “是,你也要去?” 言沐安叹了口气:“本来不用的,言氏跟陆氏又没有什么联系,这种晚宴根本就轮不上言氏。” 朝季涵帮她接下去:“但是……” “对,但是。”她下巴放在桌子上,看着带着点橘色的玻璃杯,“但是不知道郑扬奇在想什么,前两天把请柬送到了公司里,想不去都不行。” “郑杨奇?” 言沐安眨眨眼表示肯定:“对啊,郑杨奇,郑家的长孙。” “你,父亲这么安排的么?” “只是先相处看看,也没有什么安排不安排的。”言沐安复又坐好看向窗外,“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这些事情也不着急。” 朝季涵显得有些无奈:“如果可以考虑郑杨奇,为什么不能考虑我?”朝季涵来到α国之后就专心于跟陆氏的合作,对市里做地产建材的人并没有多少的了解。只是偶尔听到几个人说到这个名字,家世样貌才能都只能说是普通,让人挑不出毛病也挑不出亮点,这样的人随便一抓就是一把,在他的眼里,着实有些配不上言沐安。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最佳选项,只是想找一个人去弥补一个空隙,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在选项之中,言沐安还会去选择别人。 无论怎么看,自己都是最适合的那个,身家之类的另当别论,自己同她相处这么久了,两个人也算是了解,不会产生太多的冲突,跟言忆也算是谈得来,也不会有亲子方面的问题,如果她真的不打算等了,不打算争取了,除了他哪里还会有更好的人选。 输给他,朝季涵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还比自己早认识了言沐安,但是被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排挤出局,着实有些令人不甘。 “别开玩笑了。”言沐安笑了笑,“今天你找我就是这件事情么?还有其他的吗,偷溜出来的人可没有这么多时间。” 朝季涵还想要说什么,转念一想,又有些怀疑地看向言沐安:“沐安,你真的决定就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总是会对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些留念,我自己是偏向留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朝季涵的眸色有些复杂,他点了点头,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所以你要为了你那个普通的郑长孙放弃我了?” “什么放弃啊,我是跟我哥一起去的,正好趁这个机会还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我现在很伤心,并不想认识你的哥哥。”朝季涵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既然你这么明确的拒绝了,我确实就没有什么事情了,筱悠倒是有一份邮件发给你了,有时间你再看吧,现在需要我掩护你回到战场去么?” “不用了,我走几步就到了,改天再见。” “嗯,改天。”朝季涵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走进饮品店旁边的一座办公楼中,才拨通电话。 “喂,陆总可算是有时间见我了。” “地点。” 朝季涵脸上浮现出一个玩味的微笑:“我刚和沐安喝完果汁,是换个地方还是……” 那边已经干脆地挂掉了电话,朝季涵抬手让服务员将桌上的果汁撤下去,悠闲地看向窗外。不一会一辆白色的跑车在饮品店对面的街道上飞驰,停在了旁边,陆辞桓显得有些不耐烦,迈着大步走进了饮品店,朝季涵对他招了招手。 “想喝点什么。” “问完我就走。” 朝季涵一笑:“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去了β国,或许我会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呢?” 陆辞桓这才抬眼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才嗤笑一声:“你会吗?” “陆总也不能保证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不是也来了么?”不等他拒绝,朝季涵已经帮他点好了一杯冰咖啡。 “言……” 陆辞桓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朝季涵打断:“陆总,跟人做生意都是这么沉不住气么?” “我向来不用这些跟别人谈条件。” 朝季涵一笑:“是,因为陆总手边并没有我有的这些东西,陆总不觉得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一种缘分?” “长话短说。” “λ国之后的生意我要占五分之三,还有α国的市场和推广,要比跟陆林川商议的多出三成。” 陆辞桓看着褐色的咖啡,没有开口。 “如何?陆总也不吃亏不是,本来λ国的事情你就没有插手,珠宝行业你也没有涉及,用别人的心血跟我做生意,于你应当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陆总。”见陆辞桓许久都没有反应,朝季涵又叫了他一声。 陆辞桓摩挲着白瓷的咖啡杯,眉头轻皱着:“言忆,是谁的孩子?” 这下轮到朝季涵沉默了。 “为什么在你名下?言忆,是你的孩子?”步步紧逼,朝季涵感觉到一股十分强大的气势直逼自己,他敲了敲桌子,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调子:“如果我说是呢?” “你在隐瞒什么?” 朝季涵也冷下了脸:“陆总,我是诚心诚意来跟你谈合作的,不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题外话。” “你不是就靠着这些题外话来引我上钩么?现在发现鱼饵不对了,但是我已经咬勾了。” 陆辞桓又试探性地开口,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言忆……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女儿?” 朝季涵愣了一下,他看了陆辞桓一眼,又看向言沐安所在的办公楼,语气显得有些缥缈:“言忆是不是你的女儿……”嗤笑了一声,“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是啊,他应该最清楚。陆辞桓看着咖啡出神,如果是他的,她跟言沐安怎么会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如果不是……他真的不敢再往下想其他的可能性。 “明天,签合同吧,这些年谢谢你对安安的照顾。” 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季涵一言不发地离开,留下陆辞桓依旧在座位上出神,他偏头看向窗外,下午的阳光一点点落下去,慢慢的只残留了小小的一角,饮品店旁边的办公楼里的人也都下班了,带着或许沉重或许轻松的面容回去。 陆辞桓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喉咙一动,很快又有一辆车出现在她面前,车头正冲着陆辞桓,载着人的车经过陆辞桓在的那面玻璃,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零一章:她只要从盒子中走出就是天高任鱼跃 周天言沐安前脚把言忆哄好,后脚就被许厉之拉去做造型,造型师跟言家也有些交情,言沐安不知道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托老师抓出一把十分锋利的剪刀就要对着她的长发下手,言沐安猛地站起来一下子蹿到许厉之身后。 “你跑什么?” “我的头发感觉到了危险,你要对它做什么。” 托老师无奈地扶额:“小言言,我们两个少说也认识了五年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技术吗?” 言沐安点点头:“让你那可怖的剪刀远离我,随便弄一弄就行了,别动刀子朋友。” 托老师征询地看向许厉之,并且毫不掩饰对言沐安的嫌弃。 “就听她的。”许厉之伸手揉了揉言沐安的头发,她的头发很纤细柔软,发尾自然地卷曲,虽然没有理出来的精致,披散下来却别有一种味道,一种特属于言沐安的味道。 托老师毫不吝惜对这两个人的白眼,他粗鲁地把言沐安按回在椅子上,一脸不高兴地做起了造型,稍微将周边修剪了一点,大体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又将侧面的头发绕了起来,缀上一个带着流苏的发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都在国外带着这么几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审美还是跟个大妈似的,给你收拾我都觉得在侮辱我自己。” 言沐安一笑:“我自然比不得你啦。” 托老师抿着唇点头,他又对着言沐安的头发啧了两声:“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就过来,我免费帮你做造型。你今天真不考虑吗?相信我,短发的你一定能成为全场的焦点。” 言沐安笑了笑不说话,托老师这才不愿意继续对牛弹琴了,他转身跟自己的助手吩咐,他转头看到镜子里那个含蓄的微笑,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将原来的话咽了下去。 “你去……三楼,去拿左边柜子的第一件衣服。”托尼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对着这两位没有丝毫审美的兄妹摇头。 “你们两个……真是白瞎了这副长相和身材。” 许厉之摸了摸鼻子。 助手很快拿下来一件青色的长裙,样式简单流畅,言沐安对他说了声谢进去换了衣服。 托老师给言沐安选的保守一款的一字肩礼服,言沐安的衣服大多是白蓝黑,极少尝试这些浅淡的颜色,青色的礼服在她身上显得很服帖,与白皙的皮肤相衬,宽松的裙摆一直垂到脚踝,显得典雅又大方。 他向来知道言沐安是很衬衣服的,但是跟自己理想中的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他不满地对人摆手:“行了行了,赶快走吧,别气了我了。人家穿衣打扮是为了好看,你穿衣服就是穿衣服,真是……快走快走。” 言沐安还是礼貌地跟老师说了谢,挽着许厉之的胳膊上车。 不一会车辆就停在了市里最大的酒店的门口。 在酒店外就能感受到里面的喧嚷,酒店也很是重视陆氏准备的晚宴,外面就派了许多人维持秩序,车辆有序地停靠,并没有此起披伏的车鸣声和交谈的声音。许厉之带着走路分外小心的言沐安,也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大堂里已经来了许多的人,那些面容又的熟悉,有的陌生,在柔和的水晶灯下泛着同样的光芒,他们大多带着一样的笑容,扬着胸膛跟周围地人很是友好的攀谈着,言沐安环顾了一圈,一只手忽然覆在她的手背上。 “不舒服?” “没有。”她将视线从许厉之的手上离开,再往人群中看去的时候,发现一个身着白色礼服的人正在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脸上带着的是言沐安熟悉的,牵动皮肉的微笑。 “来了。” 言沐安对他笑了笑:“嗯,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朝季涵,这是……” “不用麻烦你介绍了,许厉之……”他露出一个十分玩味的微笑,对着许厉之伸出手,许厉之依旧是人前儒雅的样子,跟他握了握手。 “久仰,没想到能在α国遇见您。”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α国见面。” 言沐安看着这两个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要是跟我说一点关于你们家的事情,我跟许总就不会今天才重逢了。”朝季涵责怪道。 许厉之温柔地看了言沐安一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是朝总一直这么照顾我们沐安,多谢了。” “沐安是我的好朋友照顾她是应该的。” 言沐安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愤有些诡异,她笑嘻嘻地岔开话题:“今天真的就你孤身前来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朝季涵埋怨道,“不过也不算是,我女伴去洗手间了,等会介绍你们认识。” “诶,还真有,是哪里人?” 朝季涵看到正在往自己这边走来的人:“这么好奇做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将人迎到兄妹面前,“这是我的女伴,武轻轻。” 两个人身体都有瞬间的僵硬,倒是武轻轻还是平常的样子:“还真是巧了,许总,沐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 朝季涵看着这三个人,不由得笑了出来:“要不是今天,我们还不知道都是互相认识的呢。” “轻轻。” 武轻轻对着言沐安点了点头,她今天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礼服,紧贴着身子的衣料一笔不多一笔不少地将她玲珑的身材勾勒出来,一头如同海藻般的长发看似随性地披散下来,有些许发丝亲吻着她单纯又显得妖媚的面颊,成熟却又不失纯粹。 言沐安看着她,过去的武轻轻一直处在自己为自己构建出来的自卑中,她将许多没有任何意义的眼神理解为一种轻蔑,在她自以为的嘲笑中不断地蜷缩着,有的人可能就把自己放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但是武轻轻却走了另外一条路。 她用满不在乎制造出一种令自己都深信的幻想,她表现地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不认真,将一切都斥为无意义而自己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这种不在乎给所有人都造成一种假象,武轻轻没有得到不是因为她没有,而是因为她不想要。 古来连圣人都有想要追求的东西,常人又怎么可能没有,武轻轻也有,而且比其他人的还要强烈,她不属于什么都不懂,又天生愚笨的人,她只要从小盒子中迈出就能够实现天高任鱼跃,而现在的武轻轻就是这样,张扬明艳,就是一只破蛹而出的蝴蝶。 第一百零二章:将虚影视为现实,将感觉当做存在 “那个郑长孙呢?”言沐安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朝季涵对e市的圈子没有太多的了解,跟一些有来往的人寒暄了几句也成了一个什么都事都没有的闲人。 言沐安咬了口香草味的蛋糕:“不知道,可能是路上有事吧,不来最好。”她看了眼朝季涵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了,“你就这么把你女伴丢在一边了?太不负责任了吧。” “她啊……她好像有些事情。”朝季涵端着酒坐在她身边,“你们兄妹跟轻轻都很熟悉?” “嗯。她是我高二就认识的朋友。”言沐安斟酌了一会,才小心地开口,“我哥哥,好像也挺喜欢她的。” 朝季涵看向通往后花园的门:“哦,这样啊。” 与室内的温暖和亮堂不同,酒店的后花园只有几盏昏黄的庭院灯和不留情面的冷风,三两个服务人员在这里巡视了一圈又匆匆离去,生怕赶不上什么一样。 武轻轻轻柔地关上雕花繁复的门,疲惫地在门前停驻了一会。一阵风从草坪上掠过,灯光也瑟缩了几下,武轻轻看了那灯一眼,离她最近的那盏灯倏地灭了。 她觉得更加乏味无趣,抬腿在花园里随便走,时不时吐出一口沉重的浊气,花园带着寒意的空气重新进入胸腔,在其中翻滚没一会也获得了重量,又被重重地吐出去了。 武轻轻站在后花园的水池旁边,灯光树影还有酒店里的灯光都投映在这片暗沉的湖水上,翻起的细小的微波让景物荡漾了起来,可是扭头一看,那些灯光树影酒店,还是依旧的岿然,纹丝不动。 有人太相信自己的感觉,有人太相信自己所见的了,根本就不去想自己看到的是不是虚影,自己感觉到的是不是只是自己才拥有的感觉。 真有趣,自己这两方竟然都占上了。 武轻轻忽然很想将身上的一切束缚都脱下来,潜到人造湖的湖底,感受窒息,失明,让水包裹着自己,充满自己的胸腔,阻塞自己的动作,她莫名地渴望这些,至少不像现在这样,伸出手是空荡荡的,呼吸也是空荡荡的。 她想起许厉之耐不住自己的要求教她游泳,武轻轻自认自己的身体很不协调,她学得很慢,但是许厉之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连漂浮都做不到,手总是死命地抓着游泳池边,她不敢跟这片水域游耍,无所不能的水就让她自己承担自己全部的重量。 “相信我。”就是因为这么三个字,武轻轻才松开了手,才离了岸边,才敢在蔚蓝的仿佛看不到终点的泳池中做出那些同绕口令一样的动作,她偶尔也有因为不小心呛过水,她感受到了水巨大的没有办法抵抗的力量,武轻轻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无论发生什么,那双粗粝的温暖的手总是能触碰到自己,那双手的主人虽然会表现出不耐烦,还是会关切地将自己带回岸边。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一直都在。 武轻轻笑了几声,蹲下来她歪着身子手刚刚好能触碰到湖面,就像自己想的那样,冰冰凉凉的。 那句相信我不过是一种安慰吧,那双手也只不过是只存在于游泳池蓝色的水中,她不可能永远泡在水中,就像许厉之不可能永远都处在低谷一样。 言沐安,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轻轻。”武轻轻的手一僵,缓缓地收回了手,站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转身露出微笑。 “许总。” 许厉之不满地皱眉,走到她身侧:“前一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我去哪里?”武轻轻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许总怎么会去关心我们这些小人物去哪里了?许总最在乎的人不都一直在眼皮子底下吗,怎么还有这份闲心。”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武轻轻摆手:“为什么要生许总的气,许总恩赐了这么多,我感恩戴德都来不及,生哪门子的气。” 许厉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最近的状态很不好,言氏的合作出了点问题,自己跟朋友合办的公司一个项目的审批也并不顺利,言沐安,言忆,朝季涵和陆辞桓还有那个陆子安,大堆大堆的事情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忽然就很想见武轻轻一面。 跟武轻轻相处的时候很轻松,她像是永远向着阳光的向日葵一样,带着浓烈和积极的色彩,这种色彩具有十分强大的感染力,你在她身边,仿佛也能获得无穷的力量。 许厉之习惯了一旦沮丧,不顺的时候就去找武轻轻,而今却发现,这朵向日葵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他等着武轻轻回来,她的根系都在这里,不可能会选择离开。人终于是回来了,却不再是从前的向日葵,反而成了将自己身上最密集最尖利的刺朝向自己的刺猬。 左不是,右不是,这些时候遇见的事情加起来,竟然都没有她一个人棘手。 “你跟朝季涵怎么会有联系。” 武轻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们跟言氏并没有什么联系,朝总跟许总也没有利益的纠缠,许总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这么质问我?” “我问的是你跟朝季涵,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合作。” 武轻轻一笑:“那就是我的私事了,跟许总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许厉之有些恼怒:“你今天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吗?” “许总。”武轻轻复又蹲了下去,“如果不是今天这种情况,我对许总一句话都没有。” “武轻轻。” “许厉之。”武轻轻皱着眉头,“东西扔掉了就是扔掉了,本来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垃圾,你现在费什么心力。” “我们最开始的时候就说好了,一拍即合,一拍即散,你何必像个小女生一样,您许总不是向来说一不二不留情面吗?” “反正……大家又都没有用心,只是想找一个能够替代的东西,现在原主已经回来了,你不想办法去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在这里跟我纠缠很有意思吗?” 武轻轻深吸了口气:“我没有时间和心力,五年本来就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耽误了我许多的事情,我跟许总和沐安不同,我还没有跑到你们的起点,没有风月的心思。” 武轻轻向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不留情面过,许厉之并没有生气,他看着武轻轻的头顶开口:“你说结束?” “是,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许厉之粗鲁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双眸攥住武轻轻的双眼:“结束?” 武轻轻压下心底升起的畏惧,点了点头,许厉之笑了笑,食指划过她的下颌:“结束,好,听你的。”他的语气从来就没有这么温柔过。 许厉之松开她,还帮松了口气的武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而后附在武轻轻的耳边:“轻轻,明天见。” 这句同情人之间的呢喃让武轻轻浑身发抖,她忍不住要抓住许厉之说清楚,高跟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的中心都往后偏,她情急之下抓住许厉之的胳膊,两个人都跌入了湖里。 武轻轻的头刚能浮出水面,肩膀猛地一沉,嘴唇被什么冰冷柔软的东西贴住,环着腰肢的手臂像是钢筋一样有力又坚硬,动弹不得。 冰凉的湖水包裹着她,环在腰上的手也冰凉,武轻轻觉得自己一直在不断地下沉,这个湖泊好像没有了底一样,她伸手能触碰到唯一能触碰的东西,却带着自己不断地往下潜。 逃不出去了。在湖水里的人流不出眼泪。 第一百零三章:她是最好的装饰品 等到宴会快开始的时候,郑长孙才姗姗来迟,朝季涵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这位是……” 朝季涵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朝季涵。” 郑杨奇憨厚地笑了两声:“您看着不像是α国人。” “家母是α国的,我是β国人。” 郑杨奇看向言沐安,他感受到了对面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并不能说是友好,甚至还有些嫌弃,他自认为自己是没有什么错处的,衣着中规中矩,打扮中规中矩,说话和语气也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这么反感他。 郑杨奇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您好,我是郑杨奇。” 朝季涵无视他伸出来的手,对他笑着点头,一双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让女士等这么久总是有些不礼貌的,既然正主来了,我这个护花使者也就可以被丢弃了。”他身子一偏,给言沐安让出了一条路。 “轻轻一直都没有出现,你不去找一下她?”言沐安经过的时候忽然间想起来,她们已经在这里做了这么久了,自己都已经吃完两块蛋糕了,但是许厉之和武轻轻都没有再出现过。 朝季涵并不在意:“她现在才不希望我去找她。看来在你们这个地方,我是注定孤家寡人了。”他看了郑杨奇一眼,“早知道就让言忆当我的女伴了,至少她不会丢下我跟别人走。” 郑杨奇自然也知道言忆是谁,他见到面前这个男人跟言沐安这么亲昵,跟言忆的关系听起来也算是不错,心下疑惑起来。 言沐安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好好好,下次把言忆借给你行了吧。” “沐安。”郑杨奇的话打碎了两人之间和谐的气愤,“我们该去了。” 朝季涵眉头一挑,言沐安也收敛了脸上的微笑,看到他架起的手臂,十分轻柔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对朝季涵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郑杨奇带着言沐安,跟自己认识的叔叔伯伯们寒暄了一会。郑杨奇不得不承认,言沐安的确是用于装点的最好选择,她像是最别致昂贵的装饰品,看起来是没有多少的用处,但着实能满足最表层的虚荣。 样貌气质谈吐,都是作为女伴和另一半的最好的选择。 “是言家的那个女儿?”一位中年的男人直直地看向言沐安,弄得她有些不自在,言沐安带着笑,点了点头。 那人的态度忽然亲昵了许多:“你当年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伯伯还去过呢。那时候还没张开呢,一张娃娃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当时我就在想啊,谁能有福气把这么可爱的一个丫头带回去,没想到竟然被郑家的孩子捷足先登了。” 郑杨奇谦逊地开口:“是我运气好。” 男人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是啊,前一段时间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还提过你呢,说陆子煜有时候也在他们耳边唠叨你,那不争气的今天本来也想来的,硬是被他那帮狐朋狗友拉走了,可见他是没有什么运气。”他停了停,“听说你在国外呆了五年,现在跟国内的朋友都还有联系吧。” 他这么一提,郑杨奇也想起了这件事情,那时候他还忙着公司里的事情,并没有时间去哪个宴会,他想着不过是一个千金想找个借口出了风头,顺便扩展一下自己的人脉罢了,东西送过去就足够了,等到后面听别人转述那天的事情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陆子煜十分赏脸地出现在那个宴会上,听说他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很亲密,在一边有说有笑的,更重要的是,自回国就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的陆辞桓也出现在了那个宴会上。 那时候陆辞桓已经是陆氏默认的继承人了,他的出现基本上就代表了陆氏的态度,即使是跟陆氏交往最为密切的尚家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太多的震惊和盘算掩盖了那个宴会真正的样子,郑杨奇只记得这些了,反倒将宴会忘得干净了。 也并不是只供欣赏的花瓶。 言沐安点了点头:“都是学生时代的交情了,到现在也只能说一些大学时代的糗事,其他的他说我也听不懂了。” “是啊,学生时期的感情最让人怀念了,扬奇你说是不是。” 郑杨奇勾起一边的唇角:“是,汤伯伯说的对。”他神情地看向言沐安,“这让我很有危机感啊。” 他的手就要放在言沐安的手背上,后者不着痕迹地抽开,周围没有什么好拿的,言沐安就硬着头皮拿了一杯酒,浅浅抿了一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家都在往前走不是。” “这个言小娃娃倒是看得通透。” 郑杨奇点头说是,带着言沐安去了其他的地方。 忽然大厅内就像被按了静音一样,连呼吸都没有了声音,言沐安不自在地抿了一口酒,转身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陆辞桓一身黑色的礼服出现在大厅的门口,即使时常出现这种情况他还是有些不耐烦,站在他身边的尚妤十分得体地开口:“晚会还有一会呢,大家自己随意。”说着往陆辞桓的身边靠了靠,“我跟辞桓还要去准备一下,大家尽兴。” 大厅中的人都明白她的话外之意,尚家跟陆家结亲的消息早就放出来了,人自己小两口想要好好相处一下,谁敢不给面子,都纷纷又恢复之前的样子,但是余光一直追随着那个黑色的和青色的身影。 尚妤今天也是一身青色的礼服,做成波浪的秀发披散在肩膀上,带着浅浅的却十分明亮的褐色,她整个人在灯光下好像发着光。 言沐安看着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身子略微往角落里靠了靠,郑杨奇也不敢轻举妄动,跟着言沐安一起到了角落里。 他这才有时间问出自己的问题:“刚才跟你坐一起的人,是谁?怎么没见过他。” 言沐安心不在焉地看着新拿的一杯酒:“嗯,他做珠宝生意的,这段时间打算打开我们这边的市场,所以你不怎么认识。” 郑杨奇皱着眉头:“珠宝生意,β国的珠宝最好的也就是朝慕了,差不多算是一家独大了,他们没想着要开拓市场,倒是这些无名的耐不住渴了。” 言沐安想了想点头:“对啊,所以朝季涵来谈这边的生意。” 郑杨奇摇头:“现在国内奢侈珠宝基本看陆氏,普通的他也没有什么优势,你这个朋友,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言沐安摇摇头:“我估摸着他是不打算进军奢侈品的,主打中高端的,这样子跟陆氏没有太大的冲突,也不会这么不好合作。” “他要跟陆氏合作?”郑杨奇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没有想到一家说不上名字的珠宝商竟然会有这种勇气。 言沐安点头:“是啊,要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来了。” 郑杨奇稳住自己:“他家珠宝,做的什么品牌。” “刚才不是说了叫朝慕吗?” 你没说啊。郑杨奇泪目,无缘无故地就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自己还在这里不知所谓地对人家品头论足的。他长叹了一声,看向言沐安:“他不会是朝慕的……” “诶,具体做什么我是不大清楚的,但是感觉上朝慕是他的,朝季涵好像对这个品牌挺上心的。” 你的心怎么这么大。郑杨奇讪讪笑了两下,小心地搜索人群中的朝季涵。 第一百零四章:是自己,轻信了 找了一圈朝季涵倒是没有看到,不期然地遇见了一道更不能让人忽视的,带着些许杀气的目光,郑杨奇还觉得奇怪,他而后才意识到,那个目光的主人,正是穿着黑色礼服的那个人,郑杨奇十分后悔今天怎么没去买个彩票,晚上开奖他一定是第一名。 一晚上而已,就有这么两个大人物对他露出这么不友好的眼光,他又反思了一下自己,装扮不好招人讨厌吗?没有,说话不对吗?也没有,表面上没有让人指摘的地方,内里也不是这几个人能看出来的,为什么自己就遭受了这么多冰冷的视线。 郑杨奇看向言沐安。 “怎么了?” “好像有人找你。”言沐安抬头,也看到了正注意这边的陆辞桓,尚妤正挽着他的胳膊跟别人说些什么,时不时地捂着嘴巴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她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言沐安将一杯酒放在郑杨奇面前:“你可能太以自己为中心了,觉得谁的视线都放在你身上,我们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大人物不是,喝口酒清醒清醒吧。” 郑杨奇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偏巧那两个在舞台正中间的人就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最后站定在他们面前。 “沐安,没想到你也来了。”郑杨奇被一口酒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不敢咳嗽,他看向言沐安。 她到底认识多少人。 言沐安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放在桌子上的手攥紧,低头对着郑杨奇说了两句:“大学同学,你应该知道的。” 是他是知道,可是明明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冲着你来的,你难不成还说陆辞桓还是你的大学同学? 言沐安站了起来:“尚妤,陆小叔。” “尚小姐,陆总。” 尚妤看了郑杨奇一眼:“你是郑杨奇是么?” 郑杨奇点头:“是,没想到尚小姐还认得我们这一号小人物。” 尚妤笑了笑:“同沐安亲切的人我都有些了解,我们都很关心沐安呢。” “在谈城东的项目?”陆辞桓冷不丁地插了一句,郑杨奇依旧保持着很好的涵养和风度,他看向言沐安:“只是带沐安来看看。” 陆辞桓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还是多花时间在这个项目上吧。”说完就开始吝惜自己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转身就离开,尚妤跟两个人道歉,追了上去。 郑杨奇看着言沐安,许久才理清楚自己想说的话:“我以为你只是言家的小女儿。” 言沐安摆手:“诶,这些都是表象,我确实只是言家的小女儿。” 他眼角抽了抽,那是得说言家厉害还是这个小女儿厉害,不认识几个人,认识的还都是所有人都想着去巴结的。 “你们班……真是,厉害。” 言沐安赞同地点头:“可惜你不在我们班里。” 他庆幸自己不在好么?这些人之间,太诡异了,自己根本就玩不来。 郑杨奇狠命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跟言氏的这个生意还是算了吧,指不定就触碰到哪尊大佛的眉头了。之前他还想不通为什么爷爷会让他亲自负责这个项目,现在他完完全全是理解了。 言氏这几年这么顺风顺水,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 “言小姐。” 言沐安给了他一个理解的眼神:“我明白,我也没有想到今天这种情况,对不起了。”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郑杨奇还能感觉到那抹视线,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们也很荣幸跟言氏有合作,但是……” 言沐安打断他:“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她将肩前的头发撩到了肩后,“顺其自然就好了。” 他还是想努力努力的,顺其自然他只能跌到深坑里面去。郑杨奇这么想着,面上还是赞同地点头,跟着言沐安一起进入了会场,但是这次可以跟她保持了距离。言沐安倒是乐得轻松。 拍卖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准时开始,主持人说好开场白之后轮到主办方进行象征性的发言,陆辞桓在第一排摇头,主持人十分自然地直接切到了拍卖的环节。 拍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珠宝首饰,纪念品和某些项目,言沐安觉得无趣,手机也没带在身边,百无聊赖地环顾了一圈又一圈,坐定开始神游。 “那不是朝慕的主打珠宝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郑杨奇小声说了一声,熟悉的词语立马把言沐安拉了回来。 她稍微动了动:“什么朝慕?” 郑杨奇恨铁不成钢地瞟她一眼:“就是朝慕这个品牌刚创立的时候的第一期珠宝的主打款,听说是boss给自己的未婚妻设计的,就这么一套,怎么会拿来拍卖的。” 言沐安闻言也瞪大了眼睛,朝季涵出手,这么大方的吗?她还记得之前关筱悠就提了一句,当时朝季涵甩下筷子就走了,怎么会把它送到拍卖行。 “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言沐安摇头:“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当锤子落下,拍卖场里面鸦雀无声,许久才传来一声清冽的声音,陆辞桓一开口,大家谁敢跟他竞拍,锤子又落了下来,成交。 “你那个朋友怎么想的,估计也只有陆辞桓能承担得起这一套首饰了。” 言沐安呵呵笑了两声,他怎么想的已经不言而喻了。言沐安看中了一个机会,从拍卖场偷偷溜了出去。 她烦躁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那一圈圈的轨迹像是走在自己的心脏上一样,越来越压抑和纷乱。 连朝慕都能送出去。言沐安靠着冰冷的白瓷墙壁苦笑,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吧,只是自己不相信而已。 “你不要以为朝哥哥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你那幼稚的想象里人都是偏平的,而谁都不可能是。” “他的过去我比你清楚一万倍,别太相信你看到的了,如果不是你这张相像的脸,他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么多。连我姐姐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要说你了。” “言沐安,你真是可怜。” 言沐安头抵着墙,对着顶上的灯光闭上了眼睛。 是自己,轻信了。 第一百零五章:让人畏惧的东西,好像有了形状和重量 “安安。”陆辞桓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这里,熟稔地揩去言沐安眼角的泪水。 言沐安睁开眼睛,两个人离得很近,陆辞桓低着头,而言沐安正好扬着头正对着他,两个人呼吸已经交杂在一起。 言沐安一把推开他,见到陆辞桓皱着的眉头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陆辞桓摇头:“我没事。”他直勾勾地看向言沐安,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热烈与渴望,言沐安低着头还能感受到那双眼睛中的力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拍卖……”言沐安指向后方的场地,示意他应该要回去了。 “已经结束了。” “哦,那我……” 陆辞桓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有人送我。” “不麻烦,他已经回去了。” “尚……” “我说了我送你回去。” 言沐安噤声,小心地尝试着从他的手掌里面挣脱失败了,只能低着头任由着陆辞桓拉着自己走,走了许远了,言沐安才发觉这不是出去的路。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陆辞桓点头:“刚才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去洗手。” 不该碰的。言沐安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应该不是说自己吧。那他是碰了不该碰的什么东西? “也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之前研发出来的药剂,不知道被谁打碎了,我不小心碰上了,洗干净就好了。” 言沐安想起来自己之前不小心把陆辞桓车上的玻璃瓶打碎,出了不少红疹子身上又冷又热的,在医院里呆了三天才缓过来,她小小地颤抖了一下:“这个东西,跟之前那个……” 陆辞桓也想起了言沐安调皮(作死)的往事,笑了笑:“也不算什么,顶多再长几天的红疹子就好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先送你回去?” “不不不,那个,还是能解决就解决吧。” 陆辞桓看了她一眼:“嗯。” 陆辞桓的洗手就跟剥皮一样,言沐安觉得自己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洗手液洗了一遍又一遍,知道指尖因为缺水出现了皱痕陆辞桓才放弃。 “这算好了么?”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委屈。陆辞桓勉为其难地点头,抽出来一张纸要帮她擦拭干净,被言沐安躲开。 陆辞桓神色依旧如常,捏着那张纸的手暗中用力。 “谢谢你。”言沐安看着有些发红的手。 “安安。”陆辞桓喉咙一动,双手覆在那一双手上,言沐安的手很小,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的大掌包裹住,“真的不行吗?” “这不像你陆辞桓。”言沐安笑着抽出了手,“你应该很潇洒很强大的,就像以前一样对我说,言沐安你离开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可是你回来了。”陆辞桓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言沐安点头,复又摇头:“我没有回来,陆辞桓你很容易就能当我没有回来的。” 陆辞桓一把抱住言沐安:“没有什么当做不当做的,我只知道你回来了,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安安,子安很喜欢你,我……” “陆辞桓。”言沐安打断他,“这些都过去了,我不想再重复从前的生活。你或许眷恋,但是你眷恋的并不是眼前这个言沐安,我跟五年前已经不一样了,你看不出来吗。” 陆辞桓深吸了口气,有些不甘愿地承认:“对,你不一样了,安安长大了。” “这五年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对不起,安安。”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需要你的道歉。”言沐安咬着舌尖,“我不知道朝季涵都告诉了你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这五年过得很好,我以后也会过得很好,没有你会更好。” 言沐安放柔了声音:“尚妤很喜欢你,你们是天生一对。” “陆辞桓,松开我,好不好?” 陆辞桓执拗地就跟一个想要玩具的小男孩一样,他没有动,双臂甚至加大了力量,两人的身体贴得近的不能再近的时候,陆辞桓忽然松开了她,他转头往前走:“我送你回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言沐安感觉到,陆辞桓身上那种隐隐的让人觉得畏惧的东西,好像慢慢获得了形状和重量。 许厉之一夜都没有回来,等到第二天,两个人都请了假,许格没有办法,将周一的会议和项目都往后推。 言沐安一大早就去找朝季涵。 朝季涵住在自己的朋友家,言沐安很少来这一块地方,地点就由朝季涵做主安排在一个还算是安静的咖啡厅。 等到言沐安到的时候,朝季涵已经在那里做了许久。昨天的拍卖会上他是故意的,拍卖朝慕既是他们对陆林川的宣战,同时也算是展现自己对陆辞桓合作的诚意。 还是关慕雅跟他一起设计的,朝季涵揉着眉头想了想,都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朝季涵。”言沐安的语气有些冲,意料之中的,朝季涵将果汁往她面前推了推,言沐安喜欢柠檬味的果汁,但是又不喜欢那股子酸味,每次都要嘱咐多加些糖。 “嗯。” 这样坦荡无知的表情,让言沐安顿时泄了气,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人自己的猜想。言沐安只得坐下来,喝了一口果汁。 “今天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大事?” “昨天拍卖上……” 朝季涵眉头一挑,一只手心不在焉地转着另一只手腕上的手表:“嗯,是我跟慕雅的,已经九年了,过了今年就是第十个年头了。”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沐安,只是一套水晶珠宝而已,如果对我这个当事人都已经不意味着什么了,对你又能有什么意义?” 言沐安一时语塞,朝季涵紧接着说:“怎么,怕陆辞桓把东西送给你,你不好对我交代?” 送给她?言沐安拧眉想了想,会吗? “还真是这么想的。”朝季涵故作失望,“如果你这么想要,跟我说我来献佛就好了。” “不,你不会。”沉默了一会,言沐安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开口,连朝季涵自己都不会有这么笃定。 言沐安将果汁推向旁边:“朝季涵,我求求你,我现在只有安安了。” 第一百零六章:说一句在一起就是永远,一个亲吻就是永恒 原先咖啡馆角落里对坐的两个人只剩下一个,他背对着墙壁,正对着咖啡馆中来来往往的人,到中午迎来了一个小高峰,神色疲惫的人,相携而来的人将咖啡馆填满,一两个小时的光景,人复又散去,日暮直到深夜,总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去。 朝季涵一直坐在那里,咖啡还像言沐安离开时一样,只剩下一个底,依稀能看到白瓷的杯底,朝季涵几乎都没有动过,直到凌晨时分,服务员提醒他要关门了,朝季涵才仿佛睡醒了一样,木讷地离开。 “陆辞桓跟你不一样,他会因为人情去做生意,却从来不会把人情当做生意。”这个地方不属于市区,夜晚显得很安静,不时的有几声鸟鸣,朝季涵环顾了一圈,在一小片树木遮蔽之下有一个发暗的凉亭。 “如果关系着他最想做的事情呢?你也这么确信?” 他好像是这么说的。朝季涵想,本来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情,自己却要这费力气地一块碎片一块碎片地去收集。朝季涵坐在石椅上,正对着一小片植株,昏黄的灯光在上面斑驳,树冠因为有明有暗也显得有些残缺。 朝季涵疲惫地靠着椅背,头向上扬,黑黑漆漆的一片,跟他现在脑海中白茫茫的一团及其的相似,什么也捉不到。 之后言沐安说了什么呢?朝季涵费力地去想,潜意识又将他带到了其他的地方,他想起过去的事情。 过去,自己还像言沐安这么年轻的时候。 像言沐安一样年轻……朝季涵笑了笑,像言沐安一样理想化,相信许多最纯粹不存在的东西,相信每天的日出和日落是不一样的,说一句在一起就是永远,一个亲吻就是永恒。 “小涵,小涵,我以后要带你去很多很多的地方,把我们没见过的,我见过你没见过的,你见过我没见过的,全都看一遍。” “你的过去和未来都让我参与吧,我永远都不要和你分开。” 好像不是他跟言沐安相似,朝季涵好像听见一声古旧的开门声,吱呀一声,那些杂七杂八的记忆全都涌上了脑海,记忆裹挟着被一同藏匿起来的感觉,各种各样的从四面八方伸出手,朝季涵闭眼按着太阳穴,耳边一直是那个青春有活力的声音。 “小涵,就要叫你小涵,不好听吗?我觉得很亲切啊。” “我才不听他们的,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筱悠是我的妹妹,她也很喜欢你啊。” “最近编辑好像对我不太满意,他说最近我的人物都太像了,都像你。” 朝季涵也跟着笑了笑。 “嗯,我知道啊,我们不大一样,可以理解。” “我其实,只想多陪陪你,你要是再忙就算了,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啊,两人肯定是要出矛盾的,我们,再往前走走。” 风吹动那些沉重的叶子,就像海浪一样,发出一层又一层的声音。 “我……挺好的,你说的要成熟啊。” “你,可以不用来,没关系啦,这是天灾,是我真的没有这个运气。” “没关系,朝季涵,真的没关系。” 朝季涵睁开眼睛,浪潮一般的记忆渐渐褪去,他想起了言沐安的话。 “陆辞桓,就算他不借助别人,他想做也没有做不成的,他跟你不一样,你……” 是到这里就停止了吧。也只能在这里停止,必须在这里停止。朝季涵烦躁地拽了下衣服,两颊连着额头都有些发烫,羞愧自责和畏惧,朝季涵不明白自己怎么从那么杂乱的情绪中意识到这三种,又对自己生出了愤怒。 她已经原谅你了,朝季涵,关慕雅原谅你了!朝季涵在心里对自己大吼,这种虚张声势让他愈发觉得胆怯和害怕,那些拥塞在心脏中的情绪带着势要冲破那层薄衣的倾向,他捂着胸口,想出汗,想大叫,奔跑,想要……忘记。 “我确实为关慕雅不值。” 他想起来了,言沐安说的是这句话,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也觉得不值。 朝季涵好像感受到了血管中血液的流动,细水长流的,潺潺轻缓的,朝季涵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现在只有安安了,拜托你,万分拜托,不要让陆辞桓夺走她好么?”朝季涵没有回答,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跟陆辞桓还真是不一样。 所以陆辞桓还有可能拥有这么多,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朝季涵忽然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沧桑和疲惫,既然陆辞桓不会把人情当做生意,那言沐安现在还在担心什么,怀疑自己? 确实,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如果上次,陆辞桓再强势一点,今天的言沐安也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朝季涵摇了摇头,才站起来准备回去,衣兜里的手机响起了较为欢快的铃声,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按了接通。 “喂。” “小涵哥哥。” 朝季涵低头看着路:“嗯,怎么了?” “改编的项目我也想参加。” “就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不是我将那些碎片拼完的,但那毕竟也有姐姐的心血姐姐和我的生活,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参加。” 朝季涵扶额:“没有必要,只是一个故事,算不上是什么。你也不懂这些,有专门的人负责。” “不行。”那边的女生很坚持,“我一定要参与,我现在已经在e市了。” “关筱悠,是我对你太好了么,让你有了胆子胡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来α国。” 关筱悠停了一会:“是因为言沐安?是因为言沐安小涵哥哥才不允许我来的是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没有,我就是不想辜负姐姐的心血,毕竟只有我最了解我的姐姐。” 朝季涵一笑:“你辜负你姐姐的,还不够多吗?” 那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畏缩,反倒显得更加有底气:“不够,小涵哥哥不是最清楚吗?” 朝季涵冷下脸挂了电话。 第一百零七章:太惬意的环境衍生不切实际的希望 关筱悠也到α国来了,朝季涵不愿意搭理她。言沐安还没从昨天的情绪中缓过来,又受到了新一轮的打击,她无奈地看着那一条短信。 自己昨天一时冲动跟朝季涵也有了些争执,现在也不好意思对这两个人的关系说什么,但是在β国的时候,关筱悠对自己也有许多的照料,也不能就将人晾在一边,言沐安的头有些疼。 在β国的时候她跟朝季涵走得很近,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关筱悠对她的态度一直不算是好的,总是带着些敌意和偏见,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妈妈,你怎么了。”言忆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看到自己的母亲生无可恋地坐在床上问道。 “嗯,没什么,就是你关阿姨来了,妈妈一会要去接她。” 言忆了然:“那朝叔叔一起去吗?” 言沐安的头又开始疼了:“你朝叔叔不去。” “哦。”言忆若有所思地点头,牵着言沐安的手到楼下吃早餐。 言忆好像很高兴,在去学校的路上牵着言沐安的手蹦蹦跳跳的。言沐安笑着看着她,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澄净不带一片云彩,像一块浅色的宝石一样,空气中也带着一股令人愉悦的青草的味道,在林荫下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就愉悦了起来,这种美好的天气下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言沐安也这样想着。 “子安哥哥。”自从朝季涵回来之后,言沐安送言忆去幼儿园时就经常碰上他们,放学的时候也是,就像是两个小孩子约好了一样。 “沐沐,安安姐姐。”言沐安伸手捏了捏陆子安的脸。 “陆叔叔,你今天真帅。”言忆对着陆辞桓亮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陆辞桓看了眼言沐安,对着言忆笑了笑,后者对他眨了眨眼睛。 将两个小孩子安顿好,两个人默无声息地走在方才的那条路上,言沐安可以落在陆辞桓的身后。 “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言沐安想都没想就说出了拒绝,陆辞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大有你不上来我就一直这么站着的意思。 陆辞桓本就带着引人注目的光环,周围时不时有人看向这边,言沐安低着头,匆匆地钻进了驾驶座,头差点撞上去,辛亏陆辞桓眼疾手快将手垫了上去,他关上门,勾起了唇角。 言沐安总跟他说什么变了,不一样的,可是有些东西,即使到盖棺定论那一天,也是一样的。 “她在哪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 陆辞桓打开了音乐,从前言沐安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听这些十分小众的歌曲,调子基 本上没有什么起伏,平平缓缓的,像是田园一样。 “刚才沐沐这么说的,你没听到。” 她要是听到了早就捂上言忆那张嘴了,言沐安心里想着:“嗯,可能是我没听到吧。在城东机场旁边的酒店。” 陆辞桓调转了车头,往东边驶去,言沐安尽量往车门边靠了些,原本舒缓的像飞散在空中的蒲公英一样的音乐,忽然变了调子,他们唱得越是平静言沐安越是心慌。 这是她送给陆辞桓的专辑,是在一个下雨天,她拿到了典藏版的,处在兴奋中的她硬是拉着陆辞桓在车里面听完了十首歌,每次陆辞桓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就把人摇醒,用乏味的语言跟他说这些歌平淡悠远的故事。 言沐安不敢猜测陆辞桓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捏着自己的衣摆,越捏越紧,她能感觉到脊背上的毛孔都张开了。 “你在紧张什么?” 这个方法并没有什么效果,相反还加重了言沐安的紧张,让陆辞桓觉得有些挫败。 “嗯,没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车载音箱,她的举动和眼神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被陆辞桓翻译,陆辞桓叹了口气,关上了音箱。 “我以为,你会喜欢。” 言沐安点头:“嗯,是喜欢。” “他们前一段时间写了首新歌,还在筹备,你想先听听么?” “嗯?”言沐安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你跟他们……” 陆辞桓则是一脸平静地点头:“陆子煜除了能演几个戏什么都不会了,只靠他一个人公司早就吃西北风了。” 言沐安有些激动,陆子煜所在的娱乐公司不算是国内最出名的,旗下也没有几个明星,但是却一直以高质量受到粉丝和圈内人的青眼,自己喜欢的组合能进这种公司,言沐安有一种自己家的珍宝终于被人赏识的自豪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听他们的歌,喜欢他们的。 “可以吗?”言沐安的眼睛里有流动的光,小心翼翼地询问,乖巧的跟一只小兔子一样。 “嗯。”陆辞桓随便捣鼓了两下,舒缓的音乐从音响中流泻出来,开头很轻,很柔和,像是月华的银色通透的白练,又像是广袤的草原上吹向看不见的远方的清风,掠过草尖,草尖上的露水,轻轻搔动着脚背…… “太厉害了。”这首歌依旧还是他们的风格,能明显地感觉到无论是声音还是歌曲本身都更加的精致,更加有他们独特的味道。 陆辞桓嗯了一声,歌曲在放第二遍了,言沐安十分惬意地靠着椅背,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在舒缓的环境中,言沐安很快到了机场。 “具体在哪家酒店。” 言沐安头都没抬:“最贵的酒店。” 陆辞桓眉头一挑,来到一家最为富丽的酒店,言沐安刚要解开安全带,又犹豫地转身。 “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嗯。” “她不大喜欢出租车,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再把我们送回去?” 陆辞桓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原来你刚才一直想着让我走是吗?” “我不……” “我会在这里等你,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在这里等你的。”言沐安的呼吸都停滞了。 陆辞桓靠近在她的额头上一吻:“去吧。” 言沐安木讷地点头,才四肢僵硬地从车里面钻出来,她走着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这一路都是同手同脚的,她下意识地就转头想去看车里人的反应。 纯黑色的车身反射出极为刺眼的光,她眯着眼睛,阳光下的景物似乎在流动,是摇晃的虚影,言沐安才意识到了什么,咬着下唇走进了酒店。 第一百零八章:凌霄花啊,现在你又能攀附什么? 言沐安进去看到酒店大堂里面并没有人,她才给关筱悠打了个电话。 “喂,我到了。” 关筱悠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这么早?不是说让你上午九点到吗?” “现在已经是九点了。” “哦,看到了,九点零三。”关筱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你在大厅里面等着吧,二十分钟我就下来。” 言沐安跟酒店的服务员说明的情况,坐在大厅的沙发山百无聊赖地看着显得十分华贵的楼梯。 等到了九点半,还不见有人下来,言沐安又打了个电话:“不然你告诉我你在哪个房间好了,我去找你。” “我就快好了,二十分钟,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么没有耐性。” “我……”言沐安刚准备反驳,手机却被人拿走,陆辞桓一只手揽着她,不耐烦地开口:“一分钟。”说完就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陆辞桓将手机放回到她手里:“怎么在别人面前就跟个小绵羊似的。” “她,嗯,我在β国,她照顾挺多的。” 陆辞桓看了会言沐安,她依旧低着头,好像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样子:“你怕她?为什么?” “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 陆辞桓打断了她:“那就改天好好跟我说。” “我没有……” “言沐安。”关筱悠板着脸拉着行李箱到两人的面前,言沐安第二个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整理自己的手包,言沐安向来迁就她惯了,关筱悠也就不急不慌地摆弄着,结果谁知道会有一个男人,说话的态度极其恶劣,可气的是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就听进去了。 或许是那个声音太冷,尖锐又有力度,里面的苛责和不耐烦这么不加掩饰,像是一把匕首,已经正对着自己精心维护的奶油一般的表象。 这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很不舒服。 本来对着陆辞桓昂扬起来的精神又一点点缩了回去:“走吧。” “你不介绍一下吗?”关筱悠有点不想面对这个男人,却又耐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她走向言沐安的一边,开口。 “嗯,这是……” 这两个人是铁了心不想让言沐安好好说话了,陆辞桓长臂一揽将她划入自己的范围内,看都没看关筱悠一眼:“陆辞桓。”带着人就出去了。关筱悠气冲冲地跟在他们身后。 言沐安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没成功,只能认命地跟着陆辞桓的步子,陆辞桓似乎也有了小脾气,刚开始走得很快,之后才放慢了步子,抓着言沐安的手也渐渐放松。 他转头看着言沐安,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颓然地转身,将人塞到了副驾驶座。他垂眸在车旁边一直等到关筱悠过来,一言不发地将行李放到后备箱,转身去了驾驶座,关筱悠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你有想好去哪吗?” “小涵哥哥在哪?” 言沐安有些头疼:“你确定,嗯,朝季涵想见到你吗?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有这心思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小涵哥哥在α国也说不上什么话,你这次又能躲到谁的身后。” 言沐安语塞,抓着衣角看向窗外。陆辞桓的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 三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想法,一路无话。 朝季涵昨天收到关筱悠的消息确实很生气,跟她的沟通更是让人不愉快,但是等到将近黎明的时候,昨天那些情绪都渐渐地退潮,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在生关筱悠的气,还是自己的,这么一想,好像关筱悠会过来也就没有这么让人头大。 但是他还是想把关筱悠晾一会,关慕雅离开之后自己太过宠溺这个本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惯得她越发地只顾及自己,随心所欲。 朝季涵料想到了她回去找言沐安,但是没有想到,开车的竟然是……他。 “辛苦你们了,筱悠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吧,要不进去喝点东西。” “嗯……不用了。” 朝季涵看出言沐安似乎还在纠结昨天的事情,很是大方地对她一笑,本想伸手安慰一下,碰到那双极具侵占性的眼神,讪讪地收回了手:“没什么,关心则乱嘛,都可以理解,你也没说错什么,应该觉得愧疚的是我,你怎么不好意思起来了。” “对不起,我昨天的态度有些……过分了。” “既然你一定要道歉,我就接受了,可以翻篇了吧。” 陆辞桓不耐烦地开口:“我们该回去了。” 朝季涵一笑:“感谢陆总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帮忙,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用不着。” “沐安呢?” 言沐安偷偷看了眼陆辞桓,又看了眼关筱悠,摇头:“改天吧。” 朝季涵脸上的笑容加深:“好,改天。” 车上的气压有些低,言沐安靠着车窗,也不想去解释什么,昨天的失眠再加上这么一早晨的忙乱,疲惫在平静的环境中渐渐扩散,睁眼对于言沐安来说越来越困难,挣扎了一会,她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已经到了云代小区,言沐安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陆辞桓低头看了她一眼,方向盘转了一圈朝向跟言沐安的家相反的方向。 睡着的言沐安乖巧又安静,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座椅上,陆辞桓听着她冗长又清浅的呼吸,将车停在了门口,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这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她,一直这么看着她。 总不能让言沐安一直窝在这里睡觉的,陆辞桓叹了口气,将两人身上的安全带都解开,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起来,言沐安嘤咛了一声,又往他身上蹭了蹭,陆辞桓的时间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五年的想念,怨恨落寞,似乎都在这个小小的动作之中被抚平,原本被压抑着的迫不及待的都汹涌地在血液中撞击,他都能感受到每个毛孔都散发出的一种渴望,连自己都有些害怕的渴望。 他正抱着言沐安站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夏天将近十一点的阳光已经坦白了温度,言沐安被晒得有些不舒服,陆辞桓这才后知后觉,迈出稍显沉重的脚步。 房子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虽然整洁却没有一点的烟火味和人气,客厅的摆放很简单却都带着些小小的心思,墙壁上的装饰,地毯,茶具相呼应和着同一种风格,带着夏天的清凉的味道。 陆辞桓将人抱到了二楼的主卧,轻轻地将人放在床上,柔软地同云彩一般的床铺凹陷了一小块。 言沐安抓着陆辞桓的手翻了个身,环着他的胳膊。 陆辞桓半跪在床边,将她散落的头发抖拢到脑后。 “安安,你在β国,发生了多少事情?” 他知道言沐安是听不到了,即使她听到,也不会告诉他一句。 第一百零九章: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没有人会愿意留下 言沐安感觉到自己这一觉睡得很长,很平稳也很踏实,就像小时候在外面跑累了,窝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一样。 自己仿佛被云朵包裹着,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温柔纯粹的,她好像处在一种自在的漂浮的状态,但是绝对不会有跌落的危险。 言沐安还有些意犹未尽,不愿意从这种感觉中醒来,但是她的意识却渐渐地同五官和四肢恢复了联系。 自己的额头好像抵着一块温热又不失弹性的东西,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柠檬味的清香,这些都轻柔地包裹着她,她稍微动了动,那些触觉和味道都贴着她的动作,惬意的声音从嗓子里滑了出来。 言沐安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她感觉到自己的腰被带着些力量的什么东西绕着,而自己的胳膊下也传来让人踏实的温热,膝盖似乎还抵着什么坚硬的东西。 言沐安全部的意识猛地扎进脑海,带来一阵的头晕目眩,她睁开眼睛,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醒了?” 陆辞桓仿佛也睡了很久,带着刚醒的磁性和慵懒,从言沐安的头顶传到耳朵中,刺激得她头皮一阵发麻,耳朵中的神经都轻轻颤动了一下,发痒。 她一股脑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房间的装潢,本来迫切的动作被冷冻在了意识深处。 这间房间的样子,还是自己布置的那样。 “春夏秋冬啊,衣服都要换季,房间也想穿穿新衣服嘛。” “好啊,就听你的。” 只是可惜,自己想的一年的装潢,只用上了秋冬这两套,两个人一年都没有撑过去。 这么一想,只是这么短时间的相处,为什么两个人都这么深刻,念念不忘,不过五个月的感情用五年多的时间,都不能将它剜掉。 看起来不过就是把设计图纸丢掉,再换一个设计师就好了,这件房间肯定会比现在更加精致,漂亮,更适宜居住。 何必要这么坚持呢,言沐安很想这么问陆辞桓,但是她却不敢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陆辞桓这才坐起来,凉被贴着他漂亮的胸腹肌落至腰间,意识还有些不清醒,身体也处在一种朦胧的状态中,陆辞桓揉了一下黏在一起的睫毛,看向怔愣的言沐安,宛若脊背上被浇了几盆冰水,他彻底清醒过来了。 陆辞桓说不清言沐安的眼神中究竟代表着什么,但那种复杂的暗淡的光芒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看见的,也不是自己能想象的,她表现出一副要度化愚钝的智者的样子,哀悯不带一点凡尘的欲求。 言沐安现在好像悬在半空中一样,她整个人是通透的,她的思想也是通透的,而自己确是狼狈地陷入泥泞里面,还顽强地拒绝救赎的人。 他厌恶极了言沐安的这个样子,厌恶到想将她整个人都压倒,压倒她自以为的看透,压倒她的骄傲和高高在上,哭着祈求自己放过她。 这种想法蔓延到陆辞桓的全身,他手腕上的青筋都跳了一下,被他狠狠地扼住。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言沐安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从床上起来,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说什么。 陆辞桓没有说话。 “打扰太久了,我该回去了,今天谢谢你,抱歉。”她说完就鞠了一躬开门离开,动作连贯地都没有留出换气的时间,陆辞桓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重重地倒在床上。 言沐安不会回来了,他这么想着,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不说再见,不说拜拜,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心里好像住着一个小男孩一样,不断地在撒泼呐喊着别走,别走,陆辞桓闭上了眼睛,仿佛来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身边。 她不可能不走的,你不知道吗? 我就是不愿意她走,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我不想她走,我就是不想她走,我想她留下来,留下来陪陪我。 陆辞桓低头看着那个小男孩:“谁都不会留下来陪你的。” “不,她说过会陪着我的,她还告诉我要勇敢,她告诉我她永远都喜欢我的,她都答应了,她都答应了。” “大人答应的事情全都会反悔,没有一个人能相信。”陆辞桓无情地告诉她。 小男孩瞪大眼睛,一把推开陆辞桓,又委屈地蹲下来,泪水一串一串地涌出眼眶,陆辞桓蹲在他身边,两个人对视了良久异口同声:“很寂寞吧。” 陆辞桓睁开眼睛,看着卧室紧闭的门,稚嫩的童声跟他同时开口:“她也是个骗子。” 陆辞桓从床上起来,他看着自己精心装潢的卧室,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原本温馨的布局在都显得这么碍眼,最终,在β国得到的所有宁静和愧疚都磨灭了。 陆辞桓转头直视着那个小孩子:“那是言沐安自己选择的。”小男孩认真地点头。 “是言沐安的错。”两个人达成了共识,陆辞桓扯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根本与微笑无关的微笑。 他拉开窗帘,小男孩正好站在照进来的阳光当中,他一步步走向陆辞桓:“没有人能抛下我。” 陆辞桓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场景,云代小区安安静静的,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勾着唇重复了一句:“没有人。”那声稚嫩的声音同陆辞桓极具磁性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变得愈加的低沉,带着种说不出的阴潮味,“能抛下我们。” 言沐安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门,她转身看着这栋三层的楼房,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的冬天,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从前的事情埋藏得足够深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松软的沙土,被大风一吹,又显出了从前的那些印记。 她一步一步离开,沉重的步子跟五年多前的重合,竟然没有一点的偏差,她脊背上生了薄薄的一层汗。 “去哪里了?”许婉琴刚打开门就看到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言沐安,关切地迎了上去。 言沐安扑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第一百一十章:我们活在过去的荫庇中 如果有一天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陌生的人,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你也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你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姓名,甚至都不能用语言沟通。 你一个人走在空落落的街上,没有什么是你熟悉的,你的脚步干脆利落,不会牵扯到风,带起尘埃,就是干干脆脆没有任何牵扯的,你可以随性地奔跑,大叫,大笑,大哭没有人会去理会你,而你也知道不会有人去理会你。 因而能更加放肆地发泄,不用压制,刀落之后过去只剩下一个光滑的截面,而那些因过去积累的触须,在脱离你之后就消散,你不会觉得可惜或怅然所失,只有全部的枷锁全部落地的自在。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言沐安坐在阳台上,斜阳的余晖刚好照在她的脚边,建筑物的阴影吞噬了她,或者说她躲在连光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伸手掐下了一片吊兰的叶子。 那片翠绿的富有生机的叶子,不断地被手指摩挲着,叶片越来越软,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没有光泽,言沐安拿到眼前。 它死了。言沐安想着,五年前就应该明白了,逃避和忘记,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相反还会成为更加棘手的现实的原因,可是现在她还是想着跑开,跑到远远,远远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 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如果一栋房子并没有建好,将它推倒,从头开始,从地基开始,这样就会建出一个稳固的精致的楼房。 做不到的,言沐安将叶片放回了盆底,她记得十几年前,这座城市到处都在推倒旧楼新建,明明看起来这么简单,可是言沐安知道,就是做不到。 做不到放下过去,做不到重新开始,逃开也没有,她想要的太多了,眷恋的太多,悬在半空中的刀得不到落下的力量,过去是一团乱麻,它的触手触及所有的地方,包括她的未来,杂草丛生。 许婉琴在门外敲了敲门,言沐安有些无力地转过头,将抱着膝盖的手放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言沐安整个人都被淡色的夕阳照亮。 “吃饭了。” 言沐安点点头:“好。” 今天是许婉琴把言忆从幼儿园接回来的,言忆从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自己的妈妈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她也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面,做作业,直到小舅舅来叫她。 “你们母女两个今天怎么了?”大厅里显得格外安静,言沐谨看着言沐安空荡荡的位置,问道。 言忆一脸满足地吃完一块肉,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言沐谨的盘子里:“谢谢小舅舅。” “……又懒又贪吃,你怎么不直接让人帮你嚼好。”他抱怨着,还是十分小心地帮言忆处理好。 “那我也给小舅舅一块。”刚说完言沐谨的碗里也出现了一块鱼肉,言沐谨看着这个小姑娘,有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言忆笑着对他眨眨眼。 言沐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家五口才正式开饭,言沐谨留意着言沐安,见她跟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母女两个跟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他叹了口气。 女人心,海底针。言沐谨再心里腹诽,觉得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学习了,一股积极的奋进忽然涌上了他的头脑和四肢,这几天来的压抑和束缚感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他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刷上几套卷子。 饭后言忆想出去走走,言沐安牵着她的手,在小区里面散步。 “妈妈学校马上就要放假了。” 夜里的蝉声十分的喧闹,几乎要将人的声音淹没,言沐安才意识到,已经是深夏了,学校都快要放暑假了。 “嗯,是啊,时间过得好快啊。” 言忆要着言沐安的手:“妈妈,暑假我们能出去玩吗,e市好多地方我们都看过了。” “那沐沐想去哪里?” “想去妈妈小时候长大的地方。”言忆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妈妈之前说过那个小镇很漂亮,我想跟妈妈一起去。” 远处传来几声喇叭的声音,微风吹动言忆额前的碎发,时不时地触摸着她的皮肤,言沐安蹲下来看着她:“沐沐真的想去?” 言忆肯定地点头,她想着在言沐安只言片语的故事中,那个小镇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了,没有拘束,什么都不用想,被两个纤瘦的肩膀保护着,跟所有人,跟周围的相处很简单,想笑就能笑,想撒野就撒野。 言沐安一定很怀念,喜欢那个地方。 “好,等你放假,妈妈就带你回去看看。” “妈妈,会有很多小朋友吗?” 言沐安也跟言忆一起想象着假期的事情,她顺着言忆的思路,两个人到了小镇,可以带她去吃那些极其好吃的餐点,她们还可以住在之前的那个房子里面,那个砖瓦房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走进去就是一片温凉,即使是最热的夏天也不用风扇和空调。 她还要带言忆去看看院子里的一棵树,她还记得自己在树洞里放了许多…… 言沐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小镇的人了,外婆死了之后,那个小屋已经被卖了出去,那颗树也早就成了谁家的梁柱或者是柴薪,她不是那个小镇的人了。 “会,会有小朋友的。” 言沐安看着聒噪的灌木,有些怅然,她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的过去有一块日渐透明的东西,她今天才想到伸手触碰,才发现已经是只有影像的虚物。 支撑着自己童年的过去,只是空荡荡的一片。 我们都是因为过去,依靠过去,在过去的荫庇下活着。 “沐沐,沐沐。”十分好听的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再两个人面前停下。 言忆欣喜地跑过去抱住小男孩:“你怎么来了。” 陆子安兴奋地就差跳起来拉着言忆转圈了:“我们搬家了,我也搬到这里了,以后我们就能一起上学放学了。” 言沐安脊背一寒,看向陆子安身后的陆辞桓,灯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庞,处在阴影的那边的唇角勾起,言沐安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逃跑。 第一百一十一章: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愿望不期然实现了 “姐姐,你怎么了?”陆子安一直注意着言沐安的反应,今天下午他父亲告诉自己搬家到云代小区的时候,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车子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咚地撞到了车顶。 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开心,那天自己被父亲带离老宅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开心,如果要打个比方,那就是,夙愿得偿,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潜藏于自己内心深深处的愿望竟然在不意料的某一刻实现。 他可以跟言沐安和言忆在一起了,他能跟她们住在一起。陆子安想,他可以跟言沐安和言忆说早安,晚安,上午好,下午好,甚至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们。 他可以时不时请他们来自己家做客,跟她们分享自己喜欢的所有的东西,分享喜欢的东西,或许自己还能去他们家…… 陆子安的兴奋终于弱了下来,他去不了言家,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冷静下来的陆子安才读懂言沐安脸上的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开心的,甚至是有些畏惧的,逃避的,拒绝的。 姐姐为什么会不高兴,陆子安转头看自己的父亲,陆辞桓已经收回了之前的笑容,也看向自己的儿子,仿佛在告诉他,没关系。 对,没关系,可能,也许,姐姐只是还不是适应,或者是,担心他,就是这样,担心自己会被言爷爷欺负。 “那你们住哪里啊?” 陆子安扬手一指,跟言沐安他们家就隔了几栋楼房。 言沐安依旧没有反应。 “妈妈。”言忆扯了扯言沐安。 “嗯。”言沐安这才俯下身子,看着那张跟陆辞桓有七八分相像的稚嫩的脸庞,“真好啊,以后言忆就有人照顾了,我就轻松了。”出自内心的。 陆子安立马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沐沐和姐姐的。” 言沐安没有应声,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陆子安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他看着自己的肩膀瘦瘦小小的,如果保护言忆刚刚好够,可是言沐安……他连把言沐安抱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再说,他偷偷看了眼身后,姐姐有爸爸就够了。 姐姐和爸爸。陆子安笑了笑。 “那我带你在小区里走走,我对这里可熟悉了。”言忆牵着陆子安的手提议道。 “嗯。” 言沐安看到陆子安晶亮的眼神,也有些不忍心拒绝,他们三个都已经迈开了步子,言沐安才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小区这么大。 这一次散步几乎耗尽了言沐安全部的力气,她回到房间连洗漱都不想了,只想倒在床上,赶紧进入睡梦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模糊,耳边又自己根本听不清楚的话语,一阵一阵牵扯着她的神经,她意识不到自己的重量,形状,她好像钻到了一片云朵里面,只有一片白茫茫,和浅浅的呼吸。 言沐安动也不敢动一下,这种朦胧的睡意太浅,太轻,而且她能感觉到,这是自己这晚唯一的机会。 “妈妈。” 言沐安听到那透明泡泡一样的模糊破碎,发出十分轻却刺耳的声音,她被重重地甩回到床上,包裹着她的是有些潮热的凉被。 “怎么了?”她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妈妈,我刚想,这个暑假我们能不能跟陆子安他们一起去。我问过了他好像没有什么计划,也对那个小镇挺感兴趣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言忆看出来了言沐安的想法:“我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总是走神,就自己跟小哥哥说啦。” “沐沐。”言沐安扶着言忆的小肩膀,“你都这么说了,子安怎么会去拒绝你,他一直都这么顺着你,听你的话。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陆叔叔这么忙,怎么会有时间带子安出去?” 言忆眼睛转了几圈看着言沐安:“妈妈,想让陆叔叔跟我们一起吗?” 言沐安一时语塞:“我没有这么说,我就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忘了?”言沐安知道上次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陆辞桓不在的原因,一时又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只能牵强附会。 言忆认同地点头:“对,那我们再商量商量。” “沐沐,你不想跟妈妈两个人出去吗?” 言忆恍惚间明白了言沐安担心的是什么,她安慰道:“妈妈,沐沐永远都是你的沐沐啦,你就不要跟小哥哥吃醋啦,我对你们两个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好啦,现在天也晚了,妈妈要好好睡觉,不要再乱想其他的东西了。”说着,言忆煞有介事地将被子往言沐安旁边扯了些。 言沐安但觉到了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她看着言忆,又不知道从哪里去解释,摆了摆手:“我洗漱完再睡。” 言沐安洗漱之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准备关灯。 “妈妈,你觉得陆叔叔怎么样。” “很帅,演技很好。” 言忆的小爪子抓了几下:“我没有说子煜叔叔啦,我说的是……”她记起了之前言沐安的叮嘱,“嗯,对,很帅,演技很好,唱歌也好听。” 言沐安关上了台灯。 她觉得自己已经跟所有人都解释清楚了,她自己也清楚了,陆辞桓跟言沐安的关系,但到底是什么,总会让两个人牵扯到一块。言沐安头疼地想,如果明天尚妤知道了陆辞桓搬家的事情,会怎么样? 她知道陆辞桓搬到云代小区了吗?言沐安看着手机,自己要不要告诉她。 屏幕在黑夜中发亮。 就算是告诉她了又有什么用呢?言沐安心里也隐隐排斥着这种做法,陆辞桓从来不会被人掌握在手心里的,他做的决定,为什么要被其他人去左右。 言沐安靠着枕头上,窗帘半开着,月色流进了房间…… 深夜安静的房间响起一阵十分舒缓的铃声,一只手在床头桌上摸索了一会,才拿到发声的手机。 “喂。” “陆子煜,你太不争气了,我看不起你!” 陆子煜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尚妤,大半夜的你发什么酒疯,赶快回家去。” “陆辞桓搬到云代小区了。” 时间静止了一秒,陆子煜的疲惫和困倦顿时消散,他猛地坐起来:“什么?” “现在才意识到危机了,白痴。你看你小叔叔,也就比你大这么几岁,看人家的行动力,再看看你的……诶,怪不得追了这么多年了,还只是朋友啊。” “彼此。” 第一百一十二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我已经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自从上一次宴会之后,两个家长的心思也越发的明晰,两个人以合作为旗号的日常接触也越来越多。 郑杨奇恨不得上手将她摇醒,他不明白言沐安是怎么做到无知得这么坦荡的,现实他只能无奈地扶着额头:“我说言沐安,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跟我谈生意的吗?” 言沐安眯着眼睛一笑,看向窗外:“醉翁之意不在酒,是酒就好哪还管这么多东西。本来就没想着让我跟你谈这个合作,你不清楚吗?” “那你也把面子上做做好吧?” 她敲了敲桌子:“嗯,我知道的东西我已经做的很好了,后面的事情,隐含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兴趣。” 郑杨奇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你们家生意,是不是很不干净。” 言沐安也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我开个玩笑。”郑杨奇靠在椅子上,言家的生意确实是一步一步过来的,没有任何猫腻,怎么调查都是这样,之所以这么短时间发展的这么好,只能说是,太幸运了。 竞争对手幸运地出事,幸运地被有关部门褒奖,幸运地结交了许多相关的有十分雄厚实力的企业。 言氏很普通,而言家的开创者言浩,自己之前跟他接触也能感受到,他也很普通,甚至可以说除了能把话说周到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才能。刚开始他知道是跟言氏合作的时候,他其实很反感。 这就像是让他跟一个只喜欢搭顺风车,没有任何能力也什么都不愿意承担的人一起做展示一样,费力的都是他,旁的一直在拖他的后腿。 他想起自己爷爷跟他说的话: 我让你合作的可不是言氏。 他没有多个心思去调查这件事情,只能当做任务一样去完成,像是工作的打卡一样。他也知道自己快三十岁了,这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从这个方面理解他合作的,确实不是言氏。 但是那次宴会之后,他却上了心,费了许多的心思,才发现言氏后的蛛丝马迹。 好运都是有原因的。 郑杨奇看着言沐安百无聊赖地搅着咖啡,她好像并不喜欢咖啡,就像她并不喜欢言氏跟陆氏并联的关系一样。 郑杨奇试探性地开口:“你知道城郊那个项目,怎么申请来的么?” “我知道了也没用,这不归我负责。”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言氏跟陆氏没有什么来往?” 为什么谁都要带上陆氏,她言沐安现在算是言氏的代言人又不是陆氏的,言沐安一笑:“你们家不是有几个好项目吗,你可以去跟陆氏谈一谈,如果可以记得提携我们一二。” 郑杨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摸不准言沐安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只能故作轻松地开口:“得了,跟他们谈我这个项目就算是送出去了,不是白费我的心血吗?” “就是,你看你跟陆氏都没有什么合作,我怎么会有。” “你好像很不喜欢陆氏?你跟……” 言沐安直勾勾地看着他微笑,郑杨奇忽然就不知道后面的话怎么说了,只能略有些尴尬地停在一半。 “我跟什么,你怎么不接着说了。” 郑杨奇抿了一口咖啡:“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言沐安将咖啡推到一边,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言忆马上就要放学,自己差不多就可以离开了。 “谢谢你的咖啡。我还有点事情,得先走了不好意思。” “我送你?” 言沐安摆手,提着包离开了咖啡馆。她转身又看了一眼这家咖啡馆的招牌,默默记住。 这家咖啡厅有够烂的,她得避免踩雷。 言沐安赶到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刚好下课,她在教室里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言忆,去问班主任也只得到了自己也不清楚的答案。 “诶,刚才我见他们都在那一块呢。言忆妈妈你也不用担心,兴许是出去了,马上就回来了。” “嗯。”言沐安在教室里等了一会,班级里的小朋友几乎都被家长接走了,迟迟不见言忆。 就在她准备出去找找的时候,言沐安的手机响了。 “喂。” “喂,姐姐,我跟……沐沐在后面的操场,你,过来一趟好不好?”陆子安吞吞吐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纠结和无奈,言沐安嗯了一声,立马去了幼儿园的后操场。 言忆正面对着墙壁,背对着陆子安,陆子安红着一张脸不断地跟她说着话,但是言忆没有给他一丁点的反应。 “怎么了?”言忆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什么都不说,动也不动一下。 言沐安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沐沐,跟妈妈说说好不好。” 言忆依旧没有动,言沐安看向陆子安,见他有些局促地退了几步,一脸尴尬仿佛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辞桓也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言沐安感觉到言忆的肩膀动了一下,之后抬起手臂抹了一把眼泪。 又哭了。言沐安揉了揉她的头发,大概知道了是什么原因。 “沐沐,你转过来,听妈妈跟你说好不好。” 言忆还是没有反应。陆辞桓看了陆子安一眼,也蹲在言忆的身侧:“沐沐。” 言忆偏头看了他一眼,她像是一直在大海里面漂浮的人找到了浮木一样,像是海浪中的船只找到了避风港,她感觉到自己不需要再压抑,她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言忆一把扑到陆辞桓的怀里面,十分小声地呜咽起来,细小的声音惹得三个人都忍不住心疼。 言沐安看着陆辞桓怀里的言忆,她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哭过了吧,这么不需要压制的,这么放心地哭。 言沐安忽然感觉到眼角一片温热,陆子安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将她的泪水抹去。 她也哭了,言沐安根本找不到自己哭的原因。 言忆似乎压抑了许久,细细的呜咽声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几乎要把过去的,未来的委屈和疼痛都在今天哭完,她又抽抽搭搭地跟陆辞桓说了几句话,最后抹着眼睛在陆辞桓怀里睡着了。 “对不起,麻烦你了。” 陆辞桓已经抱着言忆站起来,他看着那张小小的依偎着自己的面容,忍不住低着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带着一股奶香味。 “没什么。”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言沐安和陆子安,“回家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为什么出生前的事情都只能接受 言忆在半路上就已经醒过来了,陆辞桓的怀抱特别地宽厚温暖,是跟陆辞桓和朝季涵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让人眷恋舍不得的那种。 她觉得自己和陆辞桓之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丝线牵连着,自己窝在她的怀里就好像找到了某种归宿一样。像是漂泊已久的游子回到了家乡,像是回家。 言忆不敢动,力求保持着睡着时的状态,生怕会被陆辞桓发现自己已经醒了。带着这种压力,无论她怎么努力身体都越来越僵硬,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僵硬。 “没关系,躺多久都无所谓,等到你想下来的时候再下来。”陆辞桓在言忆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她这才放松,又往陆辞桓的怀里蹭了蹭。 这个叔叔真好。言忆这样想着,如果妈妈不要他了,自己也不会丢下他,她想跟这个叔叔在一起,也想妈妈跟这个叔叔在一起。 他那么有力量,这么高,这么强大,有他在妈妈和自己一定不会受欺负的。 她有这么好的叔叔喜欢,她妈妈也被这个这么好的叔叔喜欢,她妈妈才不会去做他们口中的那些事情,不对,就算没有陆叔叔,妈妈也不会做那些事情。 她就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才不会跪着,无论是对谁。 言忆的小拳头忍不住捏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等到明天自己再见到他们,她一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推开那些人就跑开,她要让他们闭嘴,为了自己的母亲跟他们战斗。 但是现在,她可以安安稳稳地靠在陆叔叔的怀里,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不会有任何中伤人的话,言忆抬眼就能看到陆辞桓的喉结和下颌,她看着那坚硬流畅的线条,无意识地开口。 “爸爸。” 两个人同时被这两个简单的字击中,言忆胆怯地望着陆辞桓不知道要说什么,陆辞桓觉得有什么应该存在于自己身上的重量,就这么轻飘飘地回来了,那些无名的冲撞的散乱的关怀都汇集到一个地方,流进他的血管,再经由血管流向四肢百骸,带着颤动的欣喜。 陆辞桓看着她,他想让言忆叫一遍,再叫一遍,不断地重复着这个称号,对只是一个称号,但是却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满足和愉悦。 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他想做她的父亲,不只是因为这是言沐安的女儿,而是因为自己喜欢她。 言忆不好意思地埋进她的胸膛,她感受到这个宽厚的岿然如高山的胸膛轻轻颤动了几下,是那种由深处传来的震动,而后头顶上传来极轻的笑声,低沉的醇香的。 言忆努力想抱着陆辞桓,她发现自己更喜欢这个陆叔叔了。 而他们身后的陆子安和言沐安却没有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变化,言沐安看着陆辞桓的身影时不时地就会出神,她大概能猜到言忆在学校里面遇到了什么。α国不比β国,况且在β国有朝季涵一直照顾着她,她也从来没有跟小朋友扎过堆。 自己一个人且拥有一定实力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在你面前说什么。 言沐安想着,言忆确实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她在怀上言忆的时候就有这个顾忌,她害怕单亲的家庭会给言忆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是自己又不愿意放弃言忆,还是固执地将她带到了世界上。 言沐安已经尽了自己全部的努力去照顾言忆,而言忆也表现地跟平常的孩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种平常和一般都快要让言沐安忘记了,言忆是需要爸爸的,或者是说,言沐安刻意去忽视,言忆非常想要个爸爸。 直到今天,今天言沐安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多自私的人,她只顾及自己的事情,却没有再为言忆想想,她向来这么懂事,这么敏感,那些不能告诉她的,不愿意告诉她的委屈和难过都被她压抑着。那些委屈甚至有许多都是因为言沐安带来的。 “姐姐。” 言沐安看向陆子安:“怎么了?” “姐姐,我这么说,你可能会有些不舒服,我能问一下,沐沐的爸爸,是谁吗?” 言沐安看着陆辞桓,他的背影依旧高大,每一处的线条都分外的精致坚硬,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陆子安有些难以理解这个答案,怎么会有母亲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他想,即使自己的爸爸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妈妈,爸爸也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只是妈妈。 陆子安看向言沐安,为什么他们不能挑选自己的父母,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让自己的爸爸成为言忆的爸爸,而言忆也很乐意让自己的妈妈成为自己的妈妈的。 但是这没有可能,陆子安有些沮丧,从出生那天就注定了,是不可能的。 “姐姐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倒是我应该要说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了。” 陆子安坚定地摇头:“没有,他们就是什么都不明白,跟着奇怪的人学舌,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 “子安,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谢谢你这么照顾沐沐。” “沐沐是我的妹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很高兴沐沐有你这么优秀又担当的哥哥。” 陆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没有注意到言沐安湿润的眼眶。 这四个人心里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同样的路对私人的长短似乎也不一样了,等到太阳已经有一半落到了地平下以下,四个人才到了云代小区的门口,他们得在这里作别了。 言沐安接过言忆,再三对两个人道谢,视线却没有看向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抱着自己的女儿回了家。 陆辞桓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复又将视线放在了陆子安身上。 “今天发生了什么。” 陆子安有了人为他撑腰,将所有的愤愤不平都表现出来:“他们编排姐姐。” “谁?” “郑家的那对活宝,他们说姐姐说得可难听了,还说姐姐去倒贴他们家。” “郑家。”陆辞桓重复了一遍,他在余光中看到言沐安已经走进了自己家,关上了门,“不知深浅。” 陆子安十分认同地点头:“就是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从一开始就写好了,天生一对 饶是陆子煜再怎么追赶进度,他的拍摄还是在半个月之后才完成,他连武轻轻都来不及通知立马定下了回e市的机票。自从尚妤告诉他这件事情之后,他就一直挂念着,总是忐忑不安的。 他坐在候机室,慢慢地想解开这份不安的来源,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中就觉得,陆辞桓搬到了云代小区,好像意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比他公开要去追求言沐安还要重要。 他觉得这种隐含的东西包裹着更多的事情和意义,像是一张无形的网,这张网可能早就存在了,因为陆辞桓的这个决定,那些敏感一些的人才能够看见。 陆子煜也算是跟自己的小叔叔一起长大的,能认出他的字迹,感受出他的文风,在一些时候能看懂他的想法去尝试性地猜测他想做什么,因此陆子煜很相信自己这种感觉。 他相信言沐安也一定能感觉到,但是尚妤却不能,所以她想的只是陆辞桓想要跟言沐安破镜重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情自己也很在意。陆子煜看着登记时刻表,机械的声音已经播报了他的那辆航班,他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外面的天空一片澄净,蔚蓝得没有边际和深度,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的蓝色的黑洞。 八个小时的航程,陆子煜才站在e市的土地上,他刚打开手机满是武轻轻的未接来电,她向来都是这么坚持且带着一丝的侥幸。 她总是会觉得,万一下一秒,下一个电话就通了呢。关于陆子煜的事情,她一直都是这么上心,一秒都不敢松懈,生怕自己插上翅膀离开了。 自己好像真的做过这种事情,陆子煜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因为经常想这么做,倒是不能很清楚地想起来究竟是那一次是真实发生的。 “喂。” “你去哪了?”武轻轻似乎被他折腾的有些疲惫,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能去哪里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认命地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后面的事情帮你推了。你早点解决。” 陆子煜很想为她的开明鼓掌:“今天这么好说话的吗?那你要不要顺便祝福我。” “祝你别死得太惨,就这样,我很忙。” 这个祝福很伤人,但是很由衷,陆子煜想着,刚出机场他就看到了尚妤那辆拉风的蓝色跑车,她见到了他对他按了几下喇叭。 “刚好赶上。” “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什么叫刚好。” 陆子煜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发现你好像又漂亮了不少。” “嗯,上次见你没化妆。” “……” 尚妤干脆地踩下油门:“我说你别跟我废话了,你不想想要做什么吗?” “我在飞机上是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做的。”陆子煜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用,他们两个都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你要是去做什么,反而会适得其反。” 尚妤冷笑了一声:“当年我发现征兆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做。”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陆子煜盱了她一眼:“因为征兆出现的更早,早在你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或许在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有觉察到,陆子煜虽然不愿意承认,或许从出生,就已经开始了,天生一对。 “去哪?” 陆子煜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原先被激起的情绪和那些迫不及待想说的话和动作都已经冷却,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理智要说的话——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也这么认为,但是却不甘心就这么什么都不做,这就像是为其他人祈福一样,你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其实跟这件事情是没有多大的联系的,失败了与你的祈福无关,成功了也不见得会有你的功劳,但就是会忍不住做些什么,即使你知道是徒劳的。 他能做什么,现在又要去哪里?陆子煜沉默了许久,知道尚妤第三次开口问他。 “回家吧。” 回到最开始,与什么都无关的地方。 陆子煜回来的这天是周五,医院的工作依旧繁忙,家里的两个大人都不在,尚妤帮着提着行李的陆子煜开门稍微坐了一会。 “你们家倒是没什么变化,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嗯,你还记得呐。”陆子煜给尚妤倒了杯水,“前一段时间我妈还念叨你来着,说是不是家里给你压力太大,也不见你来找她玩了。” “是……是吗?”尚妤喝了口水看向别的地方,“我以为,阿姨工作也挺忙的。” “得了吧,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清楚。” 尚妤一时有些尴尬,她小小的时候也跟母亲住在这附近,经常就会躲到陆子煜家里,小时候陆子煜的父母也都很喜欢她,这里就像是尚妤的第二个家一样,不,是第一个家。但是自从尚妤搬家,又加上五年前的事情,他们的联系渐渐少了许多。 “诶,你怎么回……尚妤也来了。”原本应该待在医院的陆谌慢悠悠地荡进了客厅,“多久都不见你来看陆叔叔了,我还以为你是看不惯我跟你阿姨年老色衰的样子。” “没有,只是工作有些忙。”尚妤的眼神躲闪。 “那今天是不忙了?正好我们下午有半天的假,一会让你阿姨多烧几个你喜欢的菜,正好你也品鉴一下她手艺是不是退步了,我说她她总是不听。” 尚妤立马站了起来:“不了,我想起来公司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叔叔和阿姨的假期了。” 陆谌也没有再要求:“也行,有时间再来玩啊,你,送送尚妤去。” 陆子煜听话地将尚妤送上了车,期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她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才拉下车窗:“叔叔阿姨都,还好吧。” “他们能有什么事情,不过……”陆子煜倚在窗边,“你做什么在我爸面前这么心虚啊?” 尚妤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架在车窗上的胳膊肘推开:“无聊。”绝尘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她从小就学着做好他的妻子 尚妤开得并不快,许久才晃晃悠悠出了小区,她凝视着后视镜的小区,那些熟悉的又陌生的景物越来越远,最后拐了个弯,那个小区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无论她看哪里都看不到了,尚妤的车还在向前行驶。 “你在我爸面前怎么心虚啊。” 尚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今天带了一个浅色的美瞳,妆容精致,依旧像往常一样骄傲得没有丝毫的破绽,她想不通陆子煜是怎么看出来自己的心虚。 心虚,车速又慢了许多,尚妤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视野越发地宽阔却没有焦距,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好久都没有这么累了。尚妤现在只想找一张床沉沉地睡过去,就算醒不过来了也无所谓。 她是心虚,除了搬家距离上的原因,她不再去陆谌他们家,就是因为心虚。 是五年前吧,尚妤记得五年前的时候,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了陆辞桓跟言沐安确定了关系,那次宴会陆辞桓出现了,言沐安却没有出现,她打听了才知道,两个人好像是吵架了,那天陆辞桓的脸色比平常还要阴沉些。 是她的宴会,陆辞桓可能是因为愧疚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才赏脸出现了,尚妤发现陆辞桓想要离开的苗头,便接着陆辞桓的情绪将人留了下来,她灌了陆辞桓许多的酒,许多许多,陆辞桓并没有拒绝。 醉酒后的陆辞桓跟平常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依旧那么耀眼高高在上的,如果不是一直呢喃着的名字,尚妤根本不会怀疑他依旧清醒。 “安安。” “辞桓,你喝醉了。” 陆辞桓手支着额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厌恶宴会上的灯光和嘈杂的声音:“醉了……是喝醉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陆辞桓这么失意的样子,她仿佛看到了陆辞桓的皮肤上起了一块纸张一样的皮层,露出了纸张下她从来都不知晓的样子。尚妤忍不住想伸手,想顺着一点点将它撕下来。 她也想看看自己爱的人不一样的样子,在言沐安面前显示出的最真实的样子。 尚妤带他去了最顶层的房间。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陆辞桓,他十分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房间的灯光有些发黄,打在他褪去了寒意的脸上,尚妤这才觉得这是能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是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人。 她伸出了手,指尖划过他的额头,如扇子一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嘴唇,下巴,喉结,她的指尖因为紧张有些颤抖,慢慢地放在了他的纽扣上。 尚妤从记事的时候身边的人就一直告诉她,她是陆辞桓的妻子,她长大后就会成为陆辞桓的妻子。尚妤解开了陆辞桓的第一颗纽扣,陆辞桓只会是她的,尚妤注定是陆辞桓的妻子,他们永远都不能分开,他从来都是自己的。 这么想着,尚妤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陆辞桓如刀刻一样的胸膛袒露在灯光下,他的身材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尚妤看了他一眼,极轻的在他的胸口上落下一吻。 尚妤注定是陆辞桓的妻子,除了她没有人能配得上他。尚妤似乎又获得了抬起头看着他的嘴唇,慢慢地小心地俯下了身子。 “尚妤。”她的身体就像被冻僵了一样,停留在半空中不敢动。 陆辞桓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有些疲惫的开口,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酒气:“尚妤,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做傻事。” 尚妤勾了下唇角,坐好在床边,她的妆容依旧明艳:“我不是孩子了,我也没有做傻事。” “尚妤。”陆辞桓有些头疼,他遮着眼睛,慢慢地适应房间里的灯光,“是我配不上你,你应该有更好的另一半。” “我不嫌弃你配不上我。”她明明心慌得要死,却依旧高傲得像一只孔雀。 她将所有的后话都堵死,陆辞桓只能叹了口气:“尚妤,你不应该成为谁的工具,你其实不喜欢……” “我喜欢你。”尚妤陡然提高了声音,她再也维持不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从小时候我就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尚妤,你那不是喜欢。” “你又不是我为什么要将我的喜欢斥为其他的东西,陆辞桓,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你能接受言沐安却不愿意去接近我?我从小,从小都一直在学怎么去当你的妻子,我知道所有你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也学了所有你喜欢的东西,陆辞桓,你为什么,为什么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为什么,都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陆辞桓这才修整得差不多,从床上坐了起来:“尚妤,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借口。” “你觉得是借口也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陆辞桓。”陆辞桓抬眼,看着尚妤的眼睛,她的眼角有些发红,像是做了一个什么艰难的决定,她的手利索地做了几个动作,那件闪着光的礼服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仙女将唯一能反回天庭的东西丢在了地上,尚妤知道,今天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回不去了。 “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 “没有。” “即使这样你都没有丝毫的感觉吗?” 陆辞桓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直到尚妤靠过来,他依旧面无表情。 “为什么我不可以?”眼前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尚妤紧紧捏着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 陆辞桓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又交还给了尚妤:“有些事情,就好像是早就写好了一样,只能接受,却没有什么原因。” “陆辞桓,你们都对不起我!”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陆辞桓的声音:“是啊。” 门被关上了,尚妤想立马逃开这里,立马逃开陆辞桓所说的早就写好的内容,门刚拉开一点,尚妤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 “你也不知道对小女生温柔一点。” “嗯。” “尚妤那孩子多好啊,怎么就对你死心眼呢。” “不知道。” 尚妤关上了门,她才意识到,自己哪里都去不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副山明水秀的画卷,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回来了。” 陆子煜给了自己父亲一个有些疲惫的眼神。 “你这么着急着回来……”陆谌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陆子煜也知道他后面的话,靠在沙发上点头。 片刻,陆谌才叹了口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沐安是个好孩子,是你叔叔配不上她。” “我呢?” 陆谌忽然很后悔刚才那句不由自主的感慨,陆辞桓配不上言沐安,那陆子煜呢,他的儿子呢。 陆谌看着自己的儿子,可能是因为赶戏的原因,脸色有些虚浮,眼睛下也是一大片暗色,此刻他的眼睛里面已经带着些的血丝,却强撑着,发出几丝祈求一般的光芒,陆谌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子煜也知道他的答案,甚至陆子煜比自己更知道这个答案的意思和原因,但是他却还想去无用地尝试,陆子煜需要他的支持。 陆谌想着,即使自己支持了又能怎么样呢,连陆子煜自己都不赞同自己。 “你先回去休息吧。”陆谌不知道怎么面对陆子煜的期望,只能拙劣地岔开话题,他看着自己儿子离开的身影,落寞的,无助的,陆谌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跳了几下。 他这辈子过得一直很顺利,陆辞桓不在的时候算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爱的孩子,父亲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他大哥身上,对他也没有多少的要求,母亲因为父亲的原因跟大哥走得不是很近,便将这双份的舐犊情谊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陆谌跟陆辞桓和陆悯谦都不一样,他从来都是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谁会逼迫他,而上天似乎也很疼爱他,他想做的事情几乎也没有做不成的。 顺利地考上了医科大学,又十分幸运地遇到了自己执手一生的人,他跟自己的妻子从在一起到生儿育女都没有出现过什么波澜。 陆谌想,是不是每个家庭的幸运值都是一定的,自己哥哥和弟弟的那两份运气都给了他,现在自己儿子的运气也因为自己而磨灭了。 喜欢上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人。陆谌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想着陆子煜,陆辞桓还有言沐安,无论怎么看,应该在言沐安身边的就算不是陆辞桓,也不可能是他陆子煜啊。 不过这些事情怎么能说得准呢,陆谌想,之前还觉得陆辞桓总是熬出头了,结果不还是掉入了更深的峡谷当中了。 或许,真的可以像陆子煜说的那样,让他试试,而自己作为父亲只要给他摇旗呐喊就好了。 陆谌似乎是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清凉甘甜的清水顿时将燥热驱逐干净,他觉得脑海中一片的清明,连个波纹都没有。许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他惬意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忽然感觉到大海的最底层好像震动了一下,一个巨大的,仿佛能炸碎整个海平面的气泡慢慢浮出水面。 “嘣。”一声巨响,陆谌吓得险些从沙发上滑下来。 陆辞桓,他总是在想言沐安和自己的儿子,却忘记了他。 陆子煜这么着急地回来也肯定跟陆辞桓有关系,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他这个弟弟,到底做了什么? 陆谌眼前忽然浮现出陆林川的脸,他立马挥手将那个沉竣的面容打散。 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陆谌觉得自己也应该去休息了,这几天的学术研讨弄得自己都有些神神叨叨的。 陆子煜洗漱了一番之后,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眼前的景物却越发清晰地闪现在脑海中,他有些烦躁地翻了几个身,但是这十几天积攒下来的疲惫就像被压在了水晶棺材的最底层,他能分明地感受到它们,却不能将它们拾掇起来,做成通往睡眠的道路。 陆子煜翻来覆去,索性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渐渐地发现,天花板上的花纹似乎开始流动,不断地变换着形状,那将所有环纹都包裹着的白色也成了流动的海洋,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又显得十分地沉重,沉重地就要凋落下来,要将陆子煜整个包裹在里面。 他似乎也在海面上漂浮,没有方向的,风吹到哪他就到哪,没有一点的办法。 果真是没有一点的办法吗?陆子煜徒劳地伸出手,像是握住了满满一手的海水,他渐渐攥紧拳头,那些海水从指缝中渗出,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想到要放弃。 陆子煜并没有察觉到让自己畏惧的东西存在,这种放弃的念头来得很没有原由,让人心有不甘却又能坦然地接受。 是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陆子煜想起了过去,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跟言沐安见面的场景。 他高中的时候跟小叔叔一起在国外上的学,后面叔叔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自己的父亲才把他带回了国内,送到了尚妤在的那所在的高中,去学校的第一天,他就见到了言沐安。 那时候言沐安还不认识陆辞桓,她的身边也根本就没有给他预留位置。 那天陆谌在跟教务主任谈自己的事情,便打发了陆子煜自己在学校里逛,他拿着学生会自制的简陋的地图,找到了几个经常会去的地方,然后将地图丢到一边,没有任何目的地闲逛。 夏天学校的内湖呈现出浓重的绿色,走在阴凉的小道上还能闻到湖水和荷花的清香,湖的四面柳树低垂,偶尔有几声车辆引擎的声音传到耳中,烈日下的陆子煜稍微看了一会,觉得并没有太多值得观赏的地方。 他抬步要走到内湖中间的凉亭去,树木伸出长长的枝丫挡着他的视线,莫名的陆子煜就生出了一股子的好奇,走过了拐角,看到凉亭中正坐着一个人。 也不能说是坐着,她虽然倚着石椅坐在那里,可是已经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拿着一本浓绿封皮的书本,暗色的阴影在她的脸上和书上斑驳。 言沐安不属于那种第一眼看到就会让你觉得很惊艳的女生,她长得很乖巧,五官都十分的宁静和平和,陆子煜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只有她适合这里,适合今天这种天气,今天所属的季节。 安静的,平和的,像是微风吹皱绿波那样,又像是江南的绣品,细细密密无声的春雨。 忽然不知道谁叫了一声,那个女生猛地从梦中被惊醒,书脊砸在了地上。 陆子煜看到了言沐安的那双眼睛,那双似乎能将所有的光都盛下的眼睛,原本并不算是十分出色的五官获得了一种莫名的韵味。 言沐安却没有留意到陆子煜,她慌忙地捡起了书跑出了凉亭,似乎还嘟囔着:“完了,这下要被数学老师骂死了。” 像个孩子,陆子煜看着言沐安的背影,身后的马尾随着她的步幅一跳一跳的,像个孩子一样。 一幅山明水秀的画卷,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陆子煜想。 第一百一十七章:那句话就是全部故事的开头 尚妤在高中选的文科,陆子煜并不大喜欢那么繁杂的背诵的任务,再加上他本就对那些数理感兴趣,便插班到了理科班,文科楼跟理科楼隔着一个小小的花园,他有时候无聊的时候站在走廊上,偶尔还能看见同时站在走廊上的尚妤,以及她身边的,言沐安。 他也是过了两三周才知道,言沐安就是尚妤经常会跟他说的让人不省心的好朋友,这个不省心并不是因为她总是会去闯祸,言沐安就像陆子煜感觉到的那样,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女生,似乎没有什么脾气,但是每天懵懵懂懂的,像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让人放不下心来。 陆子煜还知道,言沐安其他五门科目的成绩都很好,但在班级里的排名并不算时优秀,她的数学很差。 言沐安高一高二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就快要退休的老教师,班级里的学风比较松散,他在课堂上对学生们的表现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数学课上,言沐安就会偷偷去做自己的事情,到了后来甚至直接消失在数学课堂上,老师提点了她几句,言沐安立马诚恳的认错,之后依旧我行我素。 这些错过的基础和能力全都爆发在了高三,高三她们班的数学老师是去年带高三班主任的老师,做事及其的认真,而其他都很不错的言沐安正好撞她枪口上。 老师特别看不惯言沐安的散漫,更看不惯她的数学成绩。 但是言沐安却不在乎,依旧像往常一样,时不时地就逃课,其他科目的老师见言沐安成绩并没有退步,就放宽了,但是数学老师却跟她较起了真。 上次陆子煜见到言沐安,正是数学老师对言沐安严格要求的第一天。 “呐呐,就这个公式,你一套进去就可以了。” 言沐安拽着那个公式对着题目打了整整两张大白纸的草稿,还是没有把答案算出来,她自己也有些沮丧,尚妤只是一副恨铁不成钢。 “就是这么简单的,你套进去就行了,怎么会做了大半个小时写不出来。” “呀,尚妤,这种题目我拿个四五分就行了,做什么这么强求啊。”陆子煜见到她将笔放在了一边,很是清闲地哼起了歌,还顺着旋律摆动着脚,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了。 “尚妤,不然就算了吧。”武轻轻从厚厚的练习册中抬起头,“今天也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尚妤有些生气:“不行,老师都已经这么说你了,言沐安你就不能争争气吗?你不是还跟老师打了个赌吗?” 言沐安不以为然:“就是说着玩玩的,你看这些东西就是很复……”她留意到尚妤的脸色变了,“我马上写,马上写,不然你先跟轻轻回去,我写完了就去找你。” 尚妤也在气头上,赌气地跟武轻轻一起走了,将言沐安一个人留在教室里面,她看着练习册上的题目,叹了一口气,又写满了一张草稿纸,却还是没有得到应该有的答案。 言沐安似乎有些气恼,随便往窗户外面看,正对上陆子煜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是尚妤的朋友?” “做不出来?” 言沐安将笔往陆子煜的那个方向递了些,陆子煜了然,走进了她们班,坐在言沐安的身边。 陆子煜记得,言沐安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奶糖的甜香味。 “这一步这里的a已经不是a了,而是椭圆的b,还有这个其实是个未知数,而不是公式的内容。” 言沐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拿过练习册重新做那一道题,很快就算出了答案,她才满足地将笔放下,陆子煜看到言沐安的右手,中指的第一指节上有一个很厚的茧子,挤得她的手指似乎都有些变形。 陆子煜看了一眼她的草稿纸,才发现用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刚才说的方法,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说破。 言沐安注意到他的视线,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露出了微笑。 自此他们两个走得越来越近,陆子煜跟言沐安接触的时间甚至比尚妤还要长,陆子煜慢慢地开始了解言沐安。 言沐安算不得一个聪明的人,她只是不喜欢上课,逃课的时候也不是去做什么闲事,而是安安静静地背书,她也并不是一个十分安静的人,有时候连陆子煜都受不了她的闹腾。陆子煜知道她喜欢奶糖,不喜欢吃辣,喜欢听舒缓的音乐,不喜欢运动,喜欢跟自己的朋友待在一起,不喜欢……不喜欢他,男女生之间的那种。 陆子煜以为言沐安对自己都不动心,那就不会有能让她动心的人了,但是到了后来,陆辞桓出现了。 躺在床上的陆子煜忽然间不想回忆了,但过去的画面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在他的眼前重演。 那天陆子煜跟言沐安在天台上下棋,陆辞桓刚回国老宅里要举行一次聚会,陆子煜并不想回去,就将事情放在了一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爷爷把陆辞桓叫了出来来接他。 言沐安的棋技很好,跟陆子煜下几乎就没有输过,陆子煜找了些帮手,跟言沐安打赌这次一定会赢过他的,两个人正是厮杀到难舍难分的时候,陆子煜听到了小叔叔的声音。 “子煜。”他还听到了言沐安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 “小叔叔。”陆子煜虽然有些不乐意,还是耐着性子给两个人做介绍,“这是我的朋友言沐安,这是我小叔叔陆辞桓。” 言沐安依旧有些出神,陆辞桓向来不喜欢跟人亲近,只是点了点头,他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言沐安愣头愣脑地冒出了一句:“你叔叔很可爱啊。” 但是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陆子煜也是到后来才意识到,这句话,就是两人的开始。 之后的言沐安一反常态,总是会拉着自己去参加一些有的没的的宴会,那些宴会都有一个特点——陆辞桓一定会在。 第一百一十八章:他不明白意外就像他不知道开始 跟言沐安一起负责城东项目的副经理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言沐安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只是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其它将话题岔过去,大有将所有的重担自己一肩扛的慷慨壮气。 没过几天李经理的疲惫和烦躁越来越显现出来,在公司留的时间越来越短,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言沐安一大早,就听到了他在训斥手下的小组成员。 “你们自己看看这个策划,漏洞百出,我是让你们出去丢人的吗?”李经理平常脾气也不算是好的,但是还是第一次这么尖锐地爆发,小姑娘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眼角也有些发红。 “我,我这就重新做。” “重新做,重新做,是不是就是有了重新做你们每次才这么不负责任。” 小姑娘不敢说话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撞到枪口上了。 李经理深吸了一口气,还要说什么,言沐安却忽然在门口开口:“李经理,许总找你。” 他积蓄的力量没了发泄的途径,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他喉咙似乎被口气哽了一下,动了动脖子:“我这就去。” 言沐安看了眼李经理,又看了眼那个职员,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许厉之没有在给她安排什么任务了,现在来公司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打发时间,这让言沐安觉得有些不舒服。 尸位素餐,言沐安倒是不在乎公司里的人怎么说,就是觉得有些浪费自己的时间。 虽然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 于是闲人言沐安又开始了自己的咸鱼生活。 此时的总裁办公室。 “什么情况。”郑家那边的资金和设施已经准备好了,城东的项目就要开启,没想到上家忽然出了问题。 李经理是言浩一直很信任的人,言浩在许厉之去公司的第一天就暗示了些许,他本来也没想着在公司攥取什么,也就给李经理留出了很充分的空间,他负责的项目许厉之平常也只能说是了解。 之前言浩就说过,城东的项目不需要许厉之担心,他就大概猜到一点,反正也已经习惯了这些攀附的项目,许厉之也没有自负到将言氏扶起来独立发展,也就顺水推舟,但是他一直觉得,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扎根越来越深,迟早有爆发的可能,而这次的郑氏的事情,言浩做的确实是有些出格了。 李经理皱了下眉头,显然也为这件事情忧心:“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许厉之停下了笔:“郑氏可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李经理本来也对言浩的这一安排觉得不满,郑氏是什么样子业内的人都知道,他也想不明白言浩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蛋糕送到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这样出力却得不到丝毫的好处,他本来就有些不快,却没想到这一次合作的上家还这么不配合,李经理控制不住将矛头对上了郑氏。 “是不是不满意合作的对象。” 许厉之嗤笑了一声:“就这么一个小项目,送给谁不是送,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经理一时语塞,能跟陆氏合作一直被他们这些层次的公司当做一件极其荣幸的事情,似乎自己也做了件什么值得称颂的大事,就这么直接地被人指出这种施舍的关系,谁都会有些不自在。 他一时来了脾气:“那许总又有什么办法?” 许厉之这才将笔放下,从文件中抬起头,有些懒散地扭了几下脖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些项目,我可不会负责。” 李经理头皮一麻。 “我只是想提醒李经理。”许厉之眯着眼睛,敲了几下桌子,“这件事情要解决也很简单,即使我对这个项目不算是了解,但总也有些办法,就像您说的,我也觉得郑氏有些多余,这么一拍而散还算是好的。” “但是陆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经理一眼,后者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上蹿到头顶,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许厉之从来都不会去插手公司主要的项目,总是跟那些家底不算是雄厚的小企业合作,他什么都知道。 许厉之接着说:“非亲非故,有些事情您也控制不了不是吗?既然会有第一次,那也会有第二次,李经理能揣测出他们的心思?” 他不能,就像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开始一样。 “李经理跟言叔叔也不好交代吧。” 李经理算是明白了许厉之叫他过来的意图:“那就麻烦许总指一条明路了。” “您才是公司的前辈,方法肯定是有的,但是这之间要是又出了什么变数,我可就不知道我的方法能不能行的通了。” 这是劝着自己投诚呢,李经理有些不明白许厉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有些不敢回答。 “我也不是需要李经理做什么,要是有什么决定能让我也参与参与,讨论一下再做决定,这也让李经理这么为难吗?” 这是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李经理才略显迟疑地点头,回到办公室的路上,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许厉之这一行为的原因。 他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翻看了一遍,最后有些无奈地合上,确实跟其他的企业比起来,言氏又没有能力,也没有财力,如果他是陆氏,也不会让这个案子通过。 可是问题就是,之前的策划案还不如这一份,为何前面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这次,却怎么也走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想了想,除了跟郑氏有那个牵扯的合作,也没有其他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又不可能是郑氏的原因,他想不到自己应该从那个地方下手。 然而,紧接着言浩的一个电话,解决了他的这个问题。 “老李啊,是不是城东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啊。” “是,之前已经把合同收下了,谁都没想到一个月后又退回来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你下次带着沐安去看看,顺便让她也长长见识。” 第一百一十九章:黑白默片一样的世界轰然倒坍 言沐安坐在李经理的车上有些后悔,绝天还在念叨这件事情呢,没想到今天就真的给她派任务了,她忽然间觉得被人轻视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们这是去哪里?” “就是跟郑氏的那个项目,你也知道吧,资金和设备都已经就绪了,但是没想到地出了问题。” 言沐安觉得有些疑惑:“我以为是把城东那边的使用权谈拢了,才会想着去找合作方。” 李经理尴尬地笑了笑:“是合作的老朋友了,也就没有走得这么严谨。” 言沐安点了点头,但还是嘟囔了一句:“谈生意还能这么随便的。” 李经理没有办法反驳,催促司机再开快一些,他有收到消息,今天上午十点“横盘”的总裁会出现。 “可是,我对这个项目一点都不熟悉啊,我去能做什么?”言沐安这才意识到奇怪的地方,李经理最近这些时间应该都在头疼这件事情,应该算是比较棘手的,这种情况下通常都会选一个比较熟悉自己的,能切实给予帮助的对手,让自己这么一个一点经验都没有,连合作方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出场,怎么看怎么奇怪。 言沐安的眉头跳了一下,她伸出手按住,过了一会才安静下来。 “只是带你去学习学习,你不用这么拘谨。” 我不是拘谨啊,拘谨的是你吧。 “沐安之前,是在a大上的大一吧。” “嗯。” 李经理点点头,难怪言浩要让自己带她来,靠着言沐安跟陆子煜的关系,他们应该也会松松手吧。 李经理这才松了口气,在他长舒的一口气中,车停在了“横盘”的楼下。 公司在的位置很偏僻,看起来也有些破旧,像是上个年代的建筑,这么十几年都没有修缮过,言沐安看着李经理的背景,觉得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像是谈生意的地方。 更像是,地下交易。言沐安忽然想起了郑杨奇开玩笑的那句话——你们家的生意,是不是不干净。她现在也有些怀疑了。 “你怎么了?” “就是,这一块都是旧楼啊……有点,嗯,没怎么来过。” “嗯,是挺长时间的。走吧。” 言沐安的额角直跳,她觉得这些筒子楼后面好像藏着什么沉睡许久的秘密,而自己的闯入,则会将那只守护秘密的凶兽惊醒,截断她退后的路。 言沐安认命一样地深吸了口气,跟着李经理走了进去。楼里面只有零散的几个办公人员,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有些虚浮的,紧张的。 “我已经说了,这个项目我负责不了。”项目经理已经有些不耐烦,他们公司平常没有多少事情,合作的虽然都是一些小企业但是口碑和风评都是拔尖的,他本来就对言氏有些不满意,他们的策划大大小小的漏洞一堆,等到要实行的时候还得自己的人加班加点完成项目,可是最后东西却都落在别人的口袋里。 他本来以为总裁总算是意识到这种寄生虫的可怖,打算放弃了,没想到这习惯了被哺育的人却不依不饶。 “何经理。”李经理赔笑,“今天陆总是不是要过来。” 他不屑地笑了笑:“你们的策划书,打算递交给总裁?觉得我的水平不够,识别不出来?”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他推了一下言沐安,“这是我们言总的女儿,言沐安。” 何经理看着这个女生有些熟悉,但是却说不清楚是在哪里见到过她,对她点了点头。 “听说言总前段时间生了场病,现在还好吧。” “承蒙关照,还不错。” “那你们承的关照真的是够多的了。” 言沐安不知道何经理怒气冲得是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默默地又退到了后面,听李经理与何经理谈论着自己插不上手的事情。 言沐安将两人谈话的声音当做背景,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交谈的声音已经结束,一只手不断地把她往前面推,言沐安往后看了一眼,一抬头,看见了那张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脸。 “你不是说你们家跟陆家没有合作?”当时郑杨奇似乎是这么说的,言沐安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所有人都是真实的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像是傻子一样跟着他们的剧本走。 言家跟陆家……言沐安忽然很想笑出声来,五年前的意外又浮现在眼前,那些谎言和矫饰忽然间烟消云散,显露出后面最血腥的,发着恶臭的利益现实。 见言沐安一直没有反应,李经理只好走上去,拿着合作策划。 这个世界在两个人的耳中就像消音了一样,一个追寻着,一个躲避着,他们周围的一切仿佛手消失不见了,这种黑白默片一样的感觉,在陆辞桓的一声轻笑中轰然倒塌。 “站在这里谈?” 李经理局促地笑了笑:“那……” “两份咖啡,一份橙汁送到我办公室。”说完便接过策划随便翻了两下,率先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陆辞桓的办公室十分的简陋,东西也都是上个世纪的,可以看出来使用的人很小心,都保存地很好。言沐安看到书架上放着一张发黄的合照,看起来比这个房间的摆件还要老旧,就在她想进一步看清上面的东西的时候,陆辞桓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那个相框就被他收起来了。 秘书很快就捧进了三杯饮料,在等待的时候陆辞桓只顾着看那一本书,将策划书放在一边,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言沐安接过橙汁道了声谢,就放在一边的茶几上,陆辞桓也不介意,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李经理记得发慌,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他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在言沐安旁边不断地暗示她,言沐安装作没有看到,正襟危坐。李经理的汗都要落下来了。 陆辞桓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眉头一挑按了接听,说了几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对不起,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今天就这样吧。”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说呢?李经理着急地站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下次多余的人就不用来了,免得不好开口。”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言沐安一眼,才拉开门离开。李经理也看着一言不发的言沐安,他想不明白,言浩又弄出这一出是要做什么,白浪费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章:比他强大,也比他用心 自从言沐安上班之后,接送言忆的任务就交到了言沐谨的身上。这天言沐谨被班主任扣了一会,放学有些晚了,等到她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言沐谨想这个点言沐安应该已经下班了,见言忆没回来应该就会顺手去接她,也没有往幼儿园的方向走,自顾自晃悠着回去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沐沐呢?” “她没回来啊。” 许婉琴摇了摇头:“不都是你接沐沐回来的吗?” “今天放学晚了,我以为言沐安会去接沐沐,我就没去。”他一把将书包丢在沙发上,“那我现在去。” 言沐谨自行车骑得飞快,幼儿园在这个点也快要关门了,等到了幼儿园,门口的折叠门已经锁得紧紧的,红彤彤的太阳正好在教学楼的尖角上。他四处看了看,幼儿园周围没有一个小孩子的影子。 “我去,这小姑娘能跑哪里去。”言沐谨正要给家里打电话,身侧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他皱着眉头看过去,看到言忆从车上蹦了下来,欢欢喜喜地往他这个方向跑。 “舅舅。”言沐谨对着她的投怀送抱冷着脸:“你去哪里了,放了学怎么能乱跑,你还随便做别人的车,你妈妈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言忆吐了吐舌头:“妈妈都说过的,但是陆叔叔不是其他人啦。”言沐谨眉头一动,这才越过言忆去观察她身后的车子,即使什么都看不见,言沐谨也感受到了驾驶座上的那个人的视线,强势的、什么都看不上的,言沐谨的担忧更为浓重。 “你什么是时候认识他的。” “很早,在我回国的第一天就认识叔叔了。”言忆带着一副天真的萌态,“舅舅,叔叔要带我们一起去吃饭,我已经答应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言沐谨敲了一下言忆的脑袋:“家里都做好饭等着你了,你现在要去跟别人吃。” “叔叔才不是别人呢。”言忆反驳,“而且,我已经过答应叔叔了,就在刚才。要是舅舅你早点过来,我也不会因为不好意思拒绝答应叔叔的啊。” 言沐谨听着言忆的理由,竟然也找不到反驳的借口,也隐隐觉得这个局面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是就这么答应让言忆跟陆辞桓走这么近,估计家里其他那几个人肯定不会给他好脸子看,言沐谨有些为难。 喇叭又响了几声,言沐谨想冲着那辆车骂上几句,造成这种窘境的就是车上这个人,但是他却没有这个胆量,他从小就有些害怕陆辞桓。 言沐谨只能认命又烦躁地揉乱言忆的头发,长叹了口气:“知道了,你跟爷爷奶奶说了没有。” “还没有哦,这是我们刚做的决定。” “等回去你就说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了,知道吗?” 言忆立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乖巧地点头:“我不会跟他们说的,连妈妈我也不会说,那舅舅要跟我们一起了?” 言沐谨没有办法,只能抱着言忆上车,他在后座上看到了在玩游戏的陆子安,想起来之前自己父亲做的事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叔叔,子安。” 陆辞桓点了点头,并没有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或者是厌恶,他调转了车头,将车辆往另一个方向开。 言沐谨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偷偷地看言忆这两个小孩子玩游戏。 在言忆的捣乱下,陆子安发挥失常,在中后段的进程中就死掉了,他也一点都不生气,大眼睛对着言沐谨眨了几下,将平板递了过去:“哥哥你要玩吗?” “是舅舅不是哥哥啦。”言忆提醒道。 “是哥哥呀,我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言忆抢过平板:“不行不行,你要是叫哥哥辈分就比我大了,可是你是哥哥呀。” “可是,我之前叫姐姐你都没有让改口。” 言忆一时语塞:“我妈妈这么年轻漂亮,怎么能让你叫阿姨嘛。” “你舅舅我很老?”言沐谨警告地看了言忆一眼,她立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将平板递了过去。 “妈妈说舅舅打游戏特别厉害,舅舅玩两局让我们看看呗。” “是啊,哥……舅舅。” 言沐谨揉了一把陆子安的头发:“该叫什么叫什么,别管这丫头。” “嗯,好的舅舅。” 言沐谨黑着脸打开了游戏界面,这个游戏的剧情不是很强,主要考验的就是操作,言沐谨打得游刃有余,几乎没有怎么费力就到了最后的关卡,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陆子安,见后者耸了耸肩膀,依旧是毫不在意的笑容。 言沐谨又看向言忆,他脑海中忽然生出了一个让自己都害怕的想法,他趁着加载界面的时候将言忆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见缝插针地感慨着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又立马投身于最后的战斗。 等到言沐谨将大boss解决,陆辞桓也在时光停下了车。 言沐谨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时光的招牌,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慨,他只能依稀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言沐安带回来的甜点似乎是出自这里,其他的也就是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和周围同学的炫耀。 就是吃一顿饭,哪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言沐谨并不敢表现出来,他肯定会被冠上一个愤世嫉俗的帽子,他不喜欢这些帽子。 “舅舅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言沐谨摇头:“没有。” “那真是可惜了,这里的东西都特别的好吃,你今天一定会爱上这里的。” 言沐谨对吃的并没有设么特殊的要求,只要干净味道还算是凑合他就能凑合解决,对于自己会爱上一种食物和一个餐厅,言沐谨是没有这种自信的:“那还是不要了,听说这里很难能预定到位置。” “没关系的,舅舅要是喜欢天天来都没有问题,对吧爸爸。”陆子安摇了摇自己父亲的手。 陆辞桓没有立即回答,直到电梯再次开了门,他才开口:“这里的薯条和虾球应该挺合你的口味的,爽口虾的你应该也会满意,可以试一试。” 言沐谨有些呆愣地眨了眨眼睛,他没有想到陆辞桓竟然会知道这些,还记到了现在。 陆辞桓像是明白了他的疑问,笑了一下:“你姐姐经常带着些回去,她又不吃辣。” 第一百二十一章:续写的内容,还是从前的框架和格局 如果有另一个跟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就能如数家珍地说出他的喜恶,言沐谨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对自己心怀不轨,如果是陆辞桓,他的心情只能说是十分的复杂。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硬要跟着言沐安爬山的时候,言沐谨偷偷打量着陆辞桓,五年多前的他跟现在的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差别,一样宽厚的肩膀,略有些凌厉的眉眼,他又看了看自己,个子还是不计他,身材也比不过他,连用心也不如他。 言沐谨觉得又是挫败,又是觉得有些委屈。 为什么他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想到,对无关紧要的他都能这么贴心,但是却能忍心言沐安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忍心她一个人带大两个人的孩子,忍心她这么喜欢他却要不停不停地逃开。 “叔叔喜欢小朋友吗?” “你呢,你喜欢小朋友吗。” “喜欢,但是他们说生小朋友的时候会很疼的,姐姐最怕疼了。” 当时陆辞桓怎么跟自己保证的来着,言沐谨恨不得去撞几下墙,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记,他牵着言忆的手又稍稍用了些力气,将人又往自己这个地方拉了些。 果然男人是靠不住的,陆辞桓也是,他低头看了眼陆子安,指不定这个小朋友也是这样。 他们四个人进了第一个包厢,刚落座菜就已经上齐了,有不少是言沐谨喜欢的,他捏着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言沐谨知道,他们三个都不喜欢吃辣,这些才应该是陆辞桓在开车的时候安排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熨帖。 言沐谨帮着言忆布了会菜,找了个借口溜到天台上去了,他觉得很不自在。 被晚间的冷风吹了一会,言沐谨才觉得舒坦了,他四处看了看,这个餐厅天台的视野并不算是好的,他四处瞟了几眼,发现楼下似乎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她一直站在餐厅对面的行人通道上,仿佛被定在了那里一样。 “言……”陆辞桓打断了他。 “她现在心情不好。” “你故意的?” 陆辞桓挑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气得言沐谨拍了下栏杆,就要下去。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你姐姐了。” “只有你才会想着放任不管,她是我姐姐,我是不会让她一个人的。” 陆辞桓笑了笑:“我劝你最好不要去,言沐安现在并不想见到你,或者说,见到你们。” “什么意思,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陆辞桓一直看着那抹身影,“如果我真的有这么重要,你还能见到这副场景吗?” 言沐谨捏着拳头:“你们之间的事情……” “子安很喜欢你,这是我今天带你来的目的,其他的我是我不能控制的。” “他之前……还好吧。” 陆辞桓点了根烟:“托言浩的福,还不错。” “这件事情,爸爸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他其实也是为了言沐安着想,你要是……” “嗯。”陆辞桓不咸不淡地点头,“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 陆辞桓这才拍了拍言沐谨的肩膀:“长高了许多,或许言沐安真的可以相信你了。”但是没有什么用处,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又看着那抹身影。 今天的事情,对她的刺激,还算是挺大的。陆辞桓想着,熄灭了手中的烟,也不理会言沐谨疑惑的面容,回到了包厢。 言沐安也没有想到自己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她本来想立即离开,但是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迈开一步,最后只能放弃。 她还记得这个餐厅五年前的样子,跟现在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一样的带着古旧的味道不失堂皇,她跟陆辞桓花了一周的时间敲定每一个菜色,确定他们的名字,确定每一层的受众,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就算再清楚又能怎么办,言沐安想着,就算她清楚所有的东西,能做的不能做的,还是不能改变。 她笑了笑,那些扎入地下的根像是忽然之间失去了生命力,枯竭在泥石的缝隙之中,言沐安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个城市似乎到处都是陆辞桓的身影,跟陆辞桓的车一样颜色的车辆,跟陆辞桓差不多身量的人……连自己家里也处处都是陆辞桓。 陆辞桓,陆辞桓,她以为只要自己能将所有的关系都斩断,自己就能彻底脱离过去,脱离他,可是却没有想到她跟他的联系却一直不是单纯的双向,而是一张网,即使她跟陆辞桓的那条线断了,自己也仍旧处在陆辞桓的这张网上。 言浩跟陆氏合作,言沐安之前刻意让自己忽视这些问题,但是这种不信任却在今天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既然言浩知道是陆辞桓,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为什么还要让她在他的面前出丑,言浩不是最讨厌见到自己跟陆辞桓接触吗? 这次又要做什么,故技重施,之前用自己的生命将她狠狠地推开,现在又要用大家长的威严将言沐安推到更底层的深渊? 同样的事情出现一次就够了,她以为过去真的就能翻篇,却没想到续写的内容,还是跟过去同样的框架和格局。 不知道什么时候,言沐安已经逆着人流,不留意撞到了谁的肩膀,言沐安机械性地说了句抱歉,继续逆着人流,她忽然间停下了脚步,一种巨大的无力和孤独感包裹着她,言沐安忽然就忘记了所有的方向。 她继续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是向前还是向后,左拐了,还是右拐了,不知不自觉,她走到了之前的那个公园,陆辞桓说要重建的公园。 后山那一块已经被围起来了,言沐安坐在施工的牌子旁边,靠着公园的铁栅栏的大门。 “沐安。” “哥。” 许厉之坐在言沐安的身边:“我知道了。” “嗯。” “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许厉之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横盘跟言氏合作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嗯。” 第一百二十二章: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如意的事情 许厉之就这么一直陪着言沐安坐着,公园的树丛里传来震耳欲聋的蝉的聒噪声,惹得深夜越来越燥热,越来越不平静,才明白一天从来都没有安静的时候,即使是在深夜。 “沐安,这件事情交给我,好不好。” 言沐安没有看他,目光中一直没有焦距地朝向地面,过了许久她才开口:“爸爸是不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压着她下面要说的话,言沐安看着身边的人,是许厉之,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即刻就消失了。 “嗯?”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她看了眼天空,一片分外浓重的黑色,“我们回去吧。” 许厉之没有听清楚她刚才的问题,他知道问题后半段的东西就是她这一整天的关键,他想开口去问,也清楚的明白言沐安什么的都不会说,只能嗯一声,先起身去了驾驶座。 言沐安慢慢吞吞地走上了副驾驶座,她一直看着那个被封锁着公园,过不了多长时间,这里就会变了个样子,变成跟从前完全不一样陌生的样子,她想,为什么不希望改变的都变了模样,需要变化的却一直固执地守着原来的形状。 从来都没有让人如意的事情。 她靠在窗户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住地浮现从前的事情。 “安安,你爸爸,你爸爸出车祸了。” “病人现在情况很危急,你们家属赶快做决定吧。” “言沐安,如果没有我的同意,你觉得有谁敢给言浩做手术?” “我要求的很简单,你心知肚明不是吗?” “安安,救救你爸爸吧,你怎么能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将你爸爸的生死弃之不顾,他是你父亲啊,养育了你十几年的父亲。” “沐安,言叔叔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你……我去想想办法。” “言沐安你怎么能这么残忍,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靠在车窗上的言沐安太阳穴动了动,那些嘈杂的声音交织着一起,逐渐获得了浓雾一样的形状,将言沐安紧紧地包裹在里面,她只觉得一片昏暗,能让她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几乎就要在这些声音中溺毙。 “安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就算是家事我也可以帮忙,难道在你心里我现在还算是个外人?” “如果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嗯?” 言沐安偏转了身子,她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他再也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言沐安,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 言沐安想着,自己从前还真是有意思,被信任的人欺骗,将应该信任的人排除在外。绝大多数的信任就是被辜负的,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言沐安其实一直听进去了许厉之的话,也明白许厉之的意思,横盘这件事情跟她有没有关系,言沐安说不清楚,她想,如果是没有关系的话,就说明陆辞桓是真的把自己当做陌生人了,如果有关系的话,她就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了。 有也不行,没有也不行,言沐安并不了解言氏和横盘这两家公司的具体情况,只能不借助任何的资料,全凭自己的,在这两个方向不断地绕圈圈。 她哪一个都不愿意承认。 “横盘……”犹豫了许久,言沐安才开口,许厉之心领神会,立马回答。 “是叔叔的同学的公司,之后才到的陆辞桓手上吧。” “同学。”言沐安揉了揉太阳穴,“是什么同学。”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言沐安点点头,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她不断地摩挲着自己中指上的茧子,坚硬的还有些粗糙,边缘还有些发黄,她忽然就想起来今天看到的那张发黄的照片。 她离那个书架比较远,只能看到那张照片上大致的内容,似乎是两个人的合照,至于是哪两个人,言沐安就说不出来了。 言沐安忽然觉得那张照片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本来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应该很快就会被遗忘,或者是被放置到一边,但是言沐安不由自主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件事情上。 “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哥。” 许厉之这才笑了笑:“嗯,没事。” 陆辞桓送陆子安回家之后就出来了,他找了许多地方,才在公园的门口看到言沐安,他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打开窗子,点了一根烟,在烟雾之中看着言沐安瘦小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言沐安这段时间反而又瘦了许多。 这么多事情都照着她的心思进行着,她又回到了家,还能傍上郑氏这么大的一棵树,能有什么让她烦心的。 言沐安没动,陆辞桓也一直没有动,一直到许厉之出现在她身边,陆辞桓才调转了车头,离开了。 “祁连。” “诶,总裁,怎么了?” “最近看着点许厉之,这件事情不要让他有插手的地方。” “好的。” “郑氏那边你去说了吗?” “说了,但是郑老爷子好像不同意,觉得少了点。” 陆辞桓冷笑:“少了,他们也不怕自己吃不下,你不用去找他了,之前郑家跟林家不是有冲突吗,这个项目加码交给林家去做。” “……要这样吗,如果他们跟言浩站在一块,那总裁不是白做了吗?” “他不敢。”正好前面是红灯,陆辞桓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言氏跟横盘这么多年的合作都找出来,明天交给我。” “总裁?”连祁连也有些不明白陆辞桓这么做的原因了。 “你照做就行了。” 陆辞桓挂了电话,红灯已经跳到了绿灯,路上的车并不多,他慢悠悠地发动了车辆,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言浩……”街道上的灯光很亮,似乎没有被灯光找不到的地方,“这么多事情,都一块结束吧。” 积攒了十几年的不平和埋怨终于在今天显露出来,陆辞桓想着,陆悯谦做的这么多,早就应该收回来了,言浩根本就不配这种优待。 第一百二十三章:连天气都没有让人舒服过 之后的几天言沐安一直过着上班,摸鱼,下班回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关筱悠没有联系过她,言浩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李经理也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被放置的问题依旧存在,在她身边虎视眈眈,这一段时间的平静像是给她的喘息,预谋着更加猛烈的风雨。 今天迎来了e市罕见的高温天气,一天的最高温度在39摄氏度,办公室依旧凉爽,冰火两重的窗户将外面蒸腾的暑气与室内隔开,言沐安坐在窗边,时针又慢吞吞地走到了那个位置上,轻轻滴了一声,言沐安这才收回放在窗户上的手,拿起自己的包准备回去。 外面的热气一股脑要从毛孔挤进她的身体,将原本冰凉的头脑和身躯都用热气膨胀开来,膨胀到皮囊、头脑没有办法支撑。 最近一周都是这样的高温天气,言沐安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些汗,她坐进驾驶座,忙不迭地打开了空调。 她的感官似乎还留在外面,感受着燥热和无力,言沐安揉了揉眼睛,感觉手指有些僵硬。 一周的高温,言沐安想着,希望气象的预测能不那么准确,或许高温天气这两天就过去了。 先是无比漫长的雨季,现在又是难以让人忍受的高温,连天气都从来没有让人舒服过。 言沐安叹了口气,发动了车辆。 本来都是许厉之带她一起上班下班的,但是今天他有些事情要加班,只能让言沐安自己一个人先回去。 言沐安知道,极有可能是因为城东项目的事情。 许厉之真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揽了过去,言沐安见最近李经理跟他的接触也多了许多。 她觉得有些愧疚,希望自己能像小说里写的那些人一样,等到遇到危急的事情会爆发出超能力,或者是无与伦比的运气,顺利通过。 可是天气都这么不如意,而她自己连最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 她只能躲避在小说一样的幻想中,需要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许厉之真的能解决吗?言沐安做不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她从小就被教导着,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自己,要独立,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人,但是越长大,她才越发现,自以为的独立是那么幼稚。 她什么都不会,只有一腔要独立,要独自一人的心,最后的事情还是得别人帮她处理。 言沐安从来就没有真正独立过,即使是在β国的生活。 她笑了笑,觉得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能活成自己这个样子,还真是有够失败的。 “安安,回来了。”许婉琴正在榨西瓜,扭头跟言沐安打了个招呼。 言沐安点头:“嗯,沐谨他们两个呢?” “在楼上玩游戏呢,诶,你顺便把这个给他们两个带上去吧,前两天就见他们两个吵着要。”许婉琴指了指已经榨好的果汁,西瓜的清香以这两个杯子为中心四溢。 “今天厉之没跟你一起回来?” “嗯。”言沐安走到她身边,“他今天加班。” “最近公司挺忙的?” 言沐安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小心眼了,她听着这句话,总觉得有些细小的刺,扎着人很不舒服。 “是吧,但是我也不大方便帮忙。” 言沐安回答地很周到,许婉琴笑了笑,就催着她上楼,言沐安拿着两杯果汁,一言不发地走上去。 言沐安推开言沐谨的房门,看到言沐谨坐在地上玩游戏,而言忆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张写满的卷子,在一张空白的卷子上写写画画。 “妈妈。” 见到自己的行为被抓包言沐谨也并不慌张,不紧不慢地关上了电脑,又将自己的游戏设备藏好在床底下,把言忆从椅子上赶了下去。 “姐,你今天回来挺早的。” 言沐安将果汁往桌子上一放:“今天准点下的班。”她扫了那张卷子一眼,蹲下来对着言忆说,“沐沐,以后少帮他写作业,你老是模仿他的字,一会自己的字也就不好看了。” “喂,姐,你什么意思,我的字很丑吗?” “不丑,就是有些一言难尽。”言沐安指了指他的卷子,“你别总是欺负沐沐。” “我没有,是她自己想做的,沐沐你说是不是?” 言忆嘴巴还咬着杯子,看着言沐安,又看了看言沐谨,才点点头。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地下交易,沐沐?” 言忆瞟了言沐谨一眼,将手中的被子递给自己的妈妈:“妈妈,你上班辛苦了,喝口果汁。” “哎呀,沐沐身上要是有我想要的东西,她这么喜欢我,会不给我吗,做什么交易。” 言忆举着杯子诚恳地点头,言沐安怀疑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逡巡了片刻,觉得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也不用放在心上,是自己最近太敏感了。 她这才接过言忆的杯子,喝了一口又交还给言忆,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跟小舅舅好好玩,妈妈下去帮忙了。” “嗯,妈妈再见。” 等到言沐安将门关严,言忆才松了口气。 “你紧张什么啊。”言沐谨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我当然紧张啊,我感觉妈妈好像不大喜欢,我跟他们有接触。” 言沐谨点头:“对啊,所以你让我帮的忙很困难,格外的艰巨,这样吧,再帮我写一个星期的。” “小舅舅!”言忆有些不平,“我们已经说好了是两个星期,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又加时间。” “刚才你差点露馅,让你多写一个星期已经便宜你了,不然我就直接让你写一个月的。” 言忆沉默。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协议就作废,而且现在就跟你妈妈说你的心思。” “别别别。”言忆瘪着嘴,黑亮的眼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那,那就三个星期吧。” 言沐谨对着言忆的脑门啃了一口:“乖,这才是乖孩子,这件事情你包在我身上了。” 说完言沐谨就把座位让了出来,还贴心地将言忆抱了上去,他躺倒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小腿不住地晃动着。 他看着被椅背挡着大半的背影,言忆这么本能地想要跟陆辞桓靠近,真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只是开局任何人都不会选择all in 许厉之一直忙到晚上九点,连晚饭都顾不得,许格在门前犹豫了一会,才敲门进来。 许厉之这才从长时间耗费精力的忙碌中抬起头来,他才感觉到姐,疲惫和眼睛的酸涩,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进来。” “许总。” “嗯。” “家里忽然出了些事情,能不能……” “现在几点了。” “刚过九点,公司里已经没人了。” 他这才睁开眼睛,摆了摆手:“行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许格嗯了医生,转身就要离开,他手已经触碰到了玻璃的门把手,最后还是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来:“许总。” “还有什么事情。” 许格张了张嘴唇,发现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开口的立场,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开始讲,最后又只能皱着眉头把这件事情咽下下去:“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个句子跟他想说的那句话也差不多,要注意的对象却不是许厉之。 许厉之不知道自己的助理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却又没有这么多闲暇去考虑这个问题,敷衍了一下,才睁开眼睛,视线又落在了方案上。 许格看出来在许厉之眼里,自己现在已经走了,就叹了口气,拉开门离开了。他加快了脚步,武轻轻还在医院等着他。 许厉之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策划,只一会的时间,聊天已经有许多的未读,他并不着急着点开,翻完了方案的最后一页。 这是他一年多之前就准备要做的事情,是一个游戏的策划,这个方案无论从游戏的设计到销售到周边产品的延伸都十分的完美,只可惜,这个游戏,不会再是自己的了。 他的手机响了几声,许厉之本来想拒绝,他自己现在也十分的犹疑和难过。 这个游戏毕竟全都是自己的心血,还能将自己的公司带到更高的台阶上,他这五年多以来,一直想做的就是这件事情,现在让他放弃,根本无异于在自己的心头剜肉。 但是他必须给所有人交代,给自己,给自己的同伴交代。 “许厉之,你做什么?” “如你所见。” “这他妈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你就这样要卖给别人,许厉之,你忘了你当年跟我说的什么了吗?现在怎么了,壮心都被铜臭给堵上了?” “这个游戏在他们手中能做得更好,这不是你的初心吗?” “你放屁。你就把他卖了还是我的游戏吗?还讲个屁的初心,许厉之,你他妈也舍得。” 许厉之笑了几声:“我舍……”那边不等他说完就摔了电话,他似乎还听到了几声争吵的声音。 “你冷静一点,先看看。” “看屁,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许厉之要做什么了,你让我冷静个屁。” 许厉之看着迟迟没有黑下去的屏幕,心里一时也是五味杂陈。 他也舍不得,有谁能舍得呢。 但是舍不得又能怎么办,不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不做了吗? 即使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能像陆辞桓一样,随心所欲。 外面的门被敲响了一声,还没等许厉之应声,门外的人就已经推门而入。 “刚争执完。” 许厉之将方案合上,放到一边的文件夹里面,并没有说话。 陆辞桓丝毫不介意,他打量了许厉之的办公室一眼,装潢很简洁,东西摆放得都很严谨,中规中矩的条理。 “你不是一直很不屑言氏么。”陆辞桓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现在又要倾囊相助?值得?” “你今天来,就是谈这个的?” 陆辞桓点头:“那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我看中的地方?” 许厉之笑了一声,的确没有。 “从前倒是没见你对言沐安这么上心。”陆辞桓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现在又想插手,你确定你有那个能力。” 许厉之拳头收紧,他的鼻尖出了一点汗,就像是给予为自己寻找借口的人一样,带着些慌张:“就算我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陆辞桓的笑意越发地浓烈:“不,至少今天就不一样了。” 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慵懒地走到许厉之桌子前:“许厉之,五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但是我不一样,是生是死,是去是留,全都在于我说什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来羞辱我?” “呵。”陆辞桓并没有迎上许厉之压抑着愤怒的视线,“如果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情,我就不想费什么其他的心思。” “如果我不呢。” 陆辞桓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许厉之身上,许厉之也毫不畏惧地对上他那双带着警告的眼睛,无形的压力压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许厉之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陆辞桓却转开了眼睛,收回了原来的笑容,又是平常一副没有表情的,对着谁都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五年前你就没有资格去管言沐安的事情,我现在还不想针对你。” “那你呢,大家都是促成者,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许厉之低低地笑了两声:“你陆三少又做了什么?如果你真的在乎,为什么不放下一切跟她离开,却还要一直装成受害者的样子,我们都清楚,拼死,你肯定能保下言沐安的,可是你没有。” “你的羽翼只想护着自己,沐安对你来说不过是调剂罢了,你从来都没有觉得……” “你闭嘴。” 许厉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大家都是一样的,谈资格,或许我站的还能比你高一些。”他停了一下,“至少现在,我能牺牲自己的全部。” “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许厉之比陆辞桓还要坚定,“本来就是白手起家,不过再费些年月而已。” 陆辞桓看着许厉之,看着看着,忽然笑出了声来:“很辛苦吧,这么隐忍着待在言沐安身边。” “我不懂你的意思。” “言沐安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你需要她为你做什么呢,嗯?” “不需要。” “用一家公司买下她的歉意和下半生,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交易。” 许厉之一哽:“我没有这么想。” “可是许厉之,你一旦落下去,我就能让你永远都站不起来。” 陆辞桓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上面绣着一个十分幼稚的陆字,针脚很乱,字也有些歪歪扭扭的:“这一次躲过去了,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就算你能忍受过来,言沐安不行,言浩更不行。” “你只有这么一个筹码,真的要在开局就all in?” 许厉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陆辞桓,你到底要做什么?” “钓鱼,看不出来吗?”陆辞桓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对不对?”他顿了顿:“就比如说,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其他的人?” 许厉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武轻轻的脸,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陆辞桓的侧脸,一小半被灯光照亮,一大半处在阴影当中,他勾了勾唇角,空气似乎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有什么浓稠巨大的怪物要从这个缝隙里面越出。 这不是陆辞桓。 第一百二十五章:看不见海岸,连浮木都没有一块 这当然不是陆辞桓,陆辞桓从许厉之的眼睛中看出了他的意思,这么想着,不过这又是陆辞桓,只是是不一样的陆辞桓了。 就像是言沐安说多的那样,五年了,谁都不可能会是从前的样子。 他今天来不过是想让许厉之放聪明一点,他又接到国外的风声,那边的合作方似乎对许厉之公司的游戏很满意,陆辞桓现在又另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要做,没有这多经历跨国去对付许厉之,才有了今天的这次拜访。 但是他没有想到许厉之跟自己想的差这么远,这么固执,不识时务,如果真是这样,他不介意给他一些教训。 他现在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跟许厉之说话,他还敢跟自己说当年的事情,他还敢说。 他能明白什么,这些只想着眼前的人都能明白什么,就算自己抛下一切跟言沐安离开了又能怎么样。 言沐安能彻底割舍掉自己的家庭吗?陆林川会放过言家,放过自己吗? 只有这种看事情只看现在的人,才会去指责他为什么不跟言沐安一起离开。 他以为自己不想吗,但凡他能有一点办法,就会将身上的一切都丢掉,可是他没有,他要想很多,为自己想很多,为言沐安想很多。 五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许厉之他又怎么会明白,还自以为是地站在制高点去指责他,许厉之他们才是将言沐安逼走的人,自己只不过是没有能力保护她。 是他见死不救,跟着言浩一起演了一出车祸的悲剧,不断给言沐安压力,明明拥有着能让言氏起死回生的办法,却迟迟不肯用。 许厉之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的心思吗? 陆辞桓再不看他一眼:“先将自己的游戏卖出去,嗯,确实不错,虽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但是游戏最终还是可以成功的,但是要是后面游戏出了问题怎么办?” “就算能劝服自己的团队,游戏出了问题,你也不好跟他们交代吧,本来就是因为兴趣和热爱才跟你一起的人,你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机会。” 陆辞桓点了点头:“怕是没有了,还不止这一个问题,你又怎么跟收购你游戏的公司交代?” “你想……” “游戏最害怕什么,你的创意都很好,但是大多数还是人还是先入为主,你觉得怎么样?” “陆辞桓。”许厉之冷静不下来了,陆辞桓也冷冷地看着他:“离言沐安远点。” “陆辞桓,你这是在逼沐安。” 陆辞桓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正中间,他笑了一下,连自己都没有听清楚:“谁说不是呢。”大步离开。 许厉之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还是什么都做不成,还是要被人拿捏着,还是想说的不能说,要做的做不了。 为什么要这样,凭什么要这样。 “这怪不得我们,要怪就怪你出生在这一个家庭。” 家庭,家庭,他都做了这么十几年,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了,都一点成效都没有吗? 许厉之压抑十多年的愤愤在这一瞬间爆发,他一把将所有的文件都甩到地上。 为什么做不了,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什么努力,什么改变,什么向上和流动,都是骗人的。所有的事情出生早就注定好了,就算他将所有的血都耗尽,就算他死,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就是因为他是陆辞桓,他是许厉之,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这可笑的谁都能叫的名字。 许厉之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和孤独感,他觉得自己似乎漂浮在海面上,他望去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看不到海岸,却不停地朝一个方向游,没有人帮助他,他不停地向前游去,他游了许久许久,还是没有看到海岸,连浮木都没有一片。 而泛滥的大海,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吞噬。 桌面上空荡荡的,就像新的一样,光亮地还能照见许厉之的脸庞,他看着自己的脸,瘦削疲惫的,无用的。 他的拳头重重地打在那个影子上,身躯一点一点坍塌下来。今天的天气受到暖气团的影响,温度很高,他却从骨子开始发冷,皮肤上出现了许多细密的小疙瘩。 许厉之点了支烟……很快他的旁边已经是一地的烟头,那股冷意越来越甚,他给武轻轻打了个电话。 “老地方。”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武轻轻挂了电话,苦笑了一下,从十点许格一直就陪着他,知道现在还没有离开。 “是总裁的电话。” 武轻轻点点头,点滴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能结束了,应该能来得及赶过去。 “他……” “许格,今天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总裁找……” “一会你能送我过去吗?这个点医院不好打车。” 许格犹豫了许久:“你为什么,不拒绝他呢?” 武轻轻的脸在医院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惨白,她的嘴唇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可能是,习惯了这么被对待吧。而且……我有能力拒绝他吗?” 许格想到自己当初送给武轻轻的那份合同,她确实没有能力,这么一想,自己还是今天这种情况的肇事者之一。 直至今天许格才发现,许厉之跟其他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将别人视为万玩物,从来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冷漠独裁,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是这样,没有谁会例外。 “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武轻轻不在意地笑了笑,“是我自己太粗心了,我没有想到他还会这么……为我费心思。” “说不定总裁真的……” “许格,你自己相信这句话吗?”许格低下头,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喜欢一个人会去这么对待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还会这么不在乎她的想法,她的身体状况。 武轻轻看到点滴结束了,自己就将针头拔了下来,这五年来她进医院的次数比从前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上许多,连这些事情自己都已经做得这么熟练了。 许格听从武轻轻的话,将她送到了小区的楼下。 “你身体还很虚弱,小心一点。” 武轻轻关上门:“嗯,谢谢关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自己的时间好像是没有尽头 武轻轻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慢吞吞地转身,慢慢地走向最中间多的那栋楼房。 就算是自己小心一点,又有什么用。武轻轻看着亮着的那个房间,她真的不想过去,她真的好累了,好想结束。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哥,就勇敢地去吧,他人很好的。” 武轻轻想,勇敢真的是一件奢侈品,她根本不应该受到鼓动出手,现在的这些,都是因为她的勇敢要付出的代价。 都是自己找的,何必还要这么扭捏。武轻轻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两点半,还有三个小时天就能亮了,只需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看不完一本书,做不完一个项目,三个小时多短啊。 她坐电梯没有直接坐到17楼,而是到了14楼,剩下的慢慢走下去。她又看了眼时间。 为什么折腾这么久了才过去一分钟,平日里觉得一分钟这么快就过去了,怎么现在它走得这么慢。 她有些怀疑所谓的时间,去相信一个公用的机械的数字去计算时间真的是准确的吗?为什么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感觉去确定,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 这样肯定会造成混乱,武轻轻并没有想到这个,她只是想到,如果真的自己过自己的时间,那今天晚上就永远不会有尽头了,她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最后武轻轻还是磨蹭到了1702,她从包里面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就一阵的天旋地转,紧接着是背后的钝痛,而后身下一亮,那像被刀劈砍成两半的感觉直顶着头皮,她感觉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力,刀刃就会冲破自己的头骨,闪着带血的亮光。 武轻轻不得不伸手环着许厉之的脖子,她闻到了许厉之身上浓重的烟味和酒味,因为撞击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眼睛前的水汽更让视野变得模糊,她依稀看到了,地上摆了几只空酒瓶。 似乎是察觉到武轻轻的游离,许厉之在她的肩膀上重重地发泄一样地咬了一口,武轻轻的注意力又全部回到了身下让人几乎要痉挛的疼痛,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间,2:37,武轻轻咬着下唇,闭上了眼睛。 武轻轻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她看着外面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太阳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越来越明亮,因为疼痛她的神经已经有些麻木,身上的人忽然用力一挺,武轻轻这才痛呼出声。 从前上学的时候会看小说,那时候也见过有作者描写过这样的场景,但是最后女主角都疼得晕了过去,后面的疼痛和事情即使还在继续她也感受不到了,武轻轻想,是自己身体太好了吗?为什么自己没有晕过去。 晕过去多好,就不用承受这么多,本来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用清醒地感受到这么多,想这么多,难过这么多。 自己注定不会是个女主角的命,所以永远得到不男主角的青睐。 许厉之这才卸干净自己的愤懑,他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张了张嘴唇,碰上了武轻轻那双空洞的,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 “够了么?” 许厉之觉得有些难堪,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余光中看到武轻轻似乎很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身上满是自己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出了血,但是已经干涸在皮肤上,许厉之收回了视线,才看到被褥上,也是血迹。 他算了算时间,并不是武轻轻的小日子,那这些血迹,只可能是自己的杰作了。 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推开他,说一声疼,像最开始那样流几滴眼泪,兴许,兴许自己昨天,就不会这么出格了。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许厉之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他还得去上班,从柜子里挑了件衣服去外面的浴室洗澡。 武轻轻洗干净出来之后,许厉之已经离开了,她厌烦地看了一眼床褥,去旁边的客房休息了一会。 即使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武轻轻依旧没有一点睡意,她将空调调的很低,卷着丝绸的被子,眼睛里干干的,就像之前带哪些劣质的隐形眼镜的感觉一样,她觉得眼角膜似乎要干的从眼睛上脱落。 武轻轻这才不得不闭上眼睛,身下还是一阵阵地发疼,这些疼痛一点点向上传递,而头脑中的委屈又一点点往下走,他们在心脏的旁边汇集,不约而同地向着他发出攻击。 她没有力气发泄,只能一味地承受着梗塞和窒息,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越来越重,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嘭的一声,她仿佛被谁丢到了泳池,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个昏迷来得太晚了,武轻轻在意识即将脱离之前抱怨了一句。 “轻轻,轻轻,起来量一下体温。” “妈妈,我……不发烧了,不想量。” “我摸摸,还是有点烫,再吃半片退烧药。” 小小的武轻轻就这么闭着眼睛被喂了半片退烧药,几乎刚把她放好在枕头上,武轻轻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武轻轻惬意地往被子里钻了钻,许厉之看到她动了下,这才松了口气。 武轻轻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今天才有转醒的迹象。 许厉之那天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公司,许格一直犹犹豫豫要跟他说什么,许厉之注意到了,但是手上的工作还有很多也就没有理会,直到晚上的时候,许格才十分着急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总裁,武小姐今天没去上班,医院里也没见她,电话也打不通。” “知道了。”武轻轻不去上班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吗,一个这么大的人了能发生什么事情,许厉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跟自己说的。 “医院?她怎么了?” “昨天武小姐因为胃病在办公室晕倒了,今天说好了接着去吊水,但是医生说并没有看到她。” 许厉之眉头一跳,他放下笔立即来到嘉芝小区,主卧里面还是早晨那副狼藉的样子,他在客房才找到武轻轻,空调温度很低,她裹着厚厚的被子,小脸通红,浑身都在发烫。 许厉之想到昨天的场景再也看不下去一个字,他将文件放到一边,看着武轻轻,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但是还发着低烧。她那天生着病做什么还要去,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她就这么愿意糟蹋自己吗? 许厉之按着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还有自己,怎么什么都没注意到,还真是有够混账的。 “爸爸……我不……不打针。”武轻轻背对着许厉之嘟囔了一句。 许厉之来到床边,拍了拍她的背,俯在武轻轻的耳边轻声说:“好不打,那你要快快好起来。” “嗯。” 第一百二十七章:等到细细回想,熟悉的事物才那么模糊 武轻轻是被饿醒的,半梦半醒之间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在家里,小时候生病,家里的两个人都会格外的照顾自己,满足自己许多平常都会被拒绝的要求,武轻轻觉得鼻尖恍惚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便还有些撒娇地开口:“妈妈,我想吃蒸豆角。” 她就像反刍一样,回忆起自己母亲做的蒸豆角,被蒸的有些发软的豆角被劲道的面包裹着,散发着纯纯的豆角的香味,妈妈在调料的时候总会拍些蒜,她好像对这件事情总是潦草应对,拍出来的蒜都是连带着的,入口就是刺激的辛辣,武轻轻后来不乐意了,就在妈妈的身边揽下了这个活计。 调料没有过多的东西,一点蒜泥,盐,酱油,味精,武轻轻想着,口中生了些许的津液,她咽了下去,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就不在从前的城镇里面。 她现在在e市,哪里来的爸爸妈妈,蒸豆角和……蒜泥。 武轻轻带着些失望,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又是医院,她揉了揉额角,身侧忽然想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好些了吗?” 武轻轻的手一顿,感受到男人的实现,她有些不知道是应该把手收回去,还是要接着按着自己的额角,是开口回答,还是继续保持沉默。 她要是早知道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就不睁开眼睛了,或许在那种朦胧当中,还真的能吃一顿妈妈做的饭。 武轻轻余光瞄了许厉之一眼,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一丝不苟的没有任何褶皱,他面前放着一份文件,依旧低着头,手却狠狠地掐着自己的鼻梁。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思了,武轻轻也不想了解他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她的大拇指指甲扣在食指的第二指节上,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转个身想要继续睡过去。 “吃点东西再休息吧。”许厉之将方案放在一边,站了起来,“都昏迷两天了。” “不用了,我不饿。” “刚才不是还想吃……豆角,我已经让许格去买了,马上就回来了。” 武轻轻裹着被子,下身依旧隐隐作痛,她皱了皱眉眉头,买过来的跟做出来的永远都不是一个味道:“嗯……我不想吃了。” 她感觉床震动了一下,身边就坐下一个人,许厉之十分轻柔地将她裹紧的被子拉松一点:“想回家了?” 武轻轻的眼花一下子就飙了出来,她又往被子里面躲了些,没有理会许厉之。 坐着的人叹了口气:“对不起……我那天,以后不会了。身体好些没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武轻轻很想把身边的这个人推开,是害怕自己逃跑吗,所以打了一巴掌之后还要给点甜头,害怕自己这个供发泄的工具拒绝? 她冷笑了几声:“许总何必这样低声下气的,合同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的,就算我死在这里,许总也没有任何的责任不是吗?” “轻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本来就只是被统治的蝼蚁,我需要去想您许总是什么意思吗?” “武轻轻,你做什么这么固执。” 武轻轻一笑,将被子从许厉之手中抽出来:“怎么,许总觉得给我这么点甜头有点浪费了?” “我以为你至少还有点脑子。” 她点点头:“是啊,就一点,你不是也看到过吗,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许总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武轻轻,你就这么喜欢逞口舌之快吗?” “对,打又打不过,只能说说了。”武轻轻颇有些不屑地闭上眼睛,“许总的戏都已经做足了,也足够抚慰自己的愧疚了,我就不配和你了,先睡了。” 许厉之捏紧拳头:“在你心里,就是这样?” “嗯,可能更坏,许总挺忙的吧……嘶,怎么听说是你那个宝贝妹妹的事情,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许厉之咬了咬牙,有些恨恨地看着武轻轻的背影。 他根本就不应该衣不解带地守着她这么两天,这是武轻轻,武轻轻凭什么把自己的心意丢在地上。 他按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了几下,他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明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 可能是想偷个懒吧,许厉之有些无力地笑了笑,拿着桌上的文件离开了房间。 武轻轻这才睁开眼睛,一把将身上的被子甩开,离开了医院。 她要自己回家做东西吃去。 武轻轻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总是对学业上面要求严格而对其他的事情惯得松散,她买回来了自己大概知道的原材料,在家里的厨房对着那些材料和碗盆对视。 她只能依稀记得要蒸,可是根本不记得第一步要做什么。 “喂,妈妈。” “轻轻,今天不上班啊。” “是的呀,妈妈那个蒸豆角怎么做啊。” “哎呦。”妈妈在那边开心地笑了几声,“前一段时间在家里还没有吃够啊,还想自己做。” 武轻轻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我怎么听出来几丝瞧不起我的意思呢。” “得了得了,你怎么会做?你去那些餐厅看看有没有吧。” “不要,我就想自己做。”武轻轻也十分地固执。 武妈妈沉默了一会,才柔声开口:“宝贝,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武轻轻头皮一麻,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特别的固执,出了什么事情,跟妈妈说说。” 武轻轻低声嘟囔:“没有,我就是突然间很想吃了。” “好啦好啦,不愿意说就算了,你自己都这么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听着挺简单的,不过估计你做的不会有我好吃,你先……” 武轻轻又跟自己的妈妈唠叨了一会,才懒散地起身去厨房,武妈妈有些不放心,让武轻轻开视频,武轻轻严词拒绝,她随便扯了些让人发笑又幼稚的原因,惹得武妈妈笑骂了几句。 武轻轻正要准备动手,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 “来客人了。” “嗯,我去看看,指不定是快递。” 武轻轻在猫眼里面看了外面的人,浑身一僵,门外的铃声一直在响。 “怎么不开门。” “妈妈我等一下再跟你说。” 武轻轻挂掉电话,无措地站在门后。他为什么会过来。 “武轻轻,把门打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天比较热的原因,许厉之的脸有些发红,武轻轻一言不发。门铃又响了许久,猫眼里面才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武轻轻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她不满地开口:“就这么没耐心的吗,指不定下一秒我就开门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这个甜枣还是挺受用的 武轻轻用力地将这个插曲从脑海中挥走,强迫自己不去进一步去想这件事情,将这件事情终结在这个画面上,继续刚才的事情。 “妈,我洗完了,接下来呢。” “刚才是谁来找你。” 武轻轻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她心里也说不上失望和不满,反正是自己没有给他开门,他才离开了,这个结果分明这么符合自己的期待。 “没谁,就是快递,你快些教我啊,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呢。”武轻轻的声音有些委屈。 那边有些宠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切吧,用刀的时候小心一点。” “哦。”武轻轻听话地从架子上取下了刀,一时有些没拿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她自己只是抽了口气,耳机里却传来一阵尖叫声。 “你有没有事,就知道你笨手笨脚的,没伤着吧。” 武轻轻交替着取下耳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耳朵受的伤更重。” “得了吧你,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武轻轻将刀从地上捡起来,清洗干净,十分愤愤不平:“我哪里像个小孩子,我这么成熟,就你天天把我当做小孩子。”说着有些发泄地对着豆角下了第一刀。 “诶呦,行了,你看哪个大人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还总是跟我争。” “那是因为你老是这么说嘛。” 武轻轻小心地切着菜,跟武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武轻轻的现在做的很多事情武妈妈都不清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武妈妈在说家长里短的。 “你孟叔叔家里有只猫生了小猫咪,你要不要?” “我才不要,我养自己就够累了,再养个祖宗,没精力。” “你怎么就一直不喜欢小动物呢,这样你在外面还能有个活物陪着你,也不孤单不是吗?” 武轻轻眼角抽了抽:“妈你这句话太可怕了,你的意思是我身边的都是死物?拍恐怖片呢。” “诶,那个,我问你一下……” 武轻轻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的母亲要问什么,立马打住她:“不知道,保密,不清楚。” “你还不知道我问什么呢?” 武轻轻叹了口气:“你哪次不想问你‘儿子’的事情啊。” 武妈妈笑了几声:“陆子煜啊,嗯我儿子我当然不担心,这么多人喜欢他呢,我想问的是我‘女婿’的事情。” “不存在,没有,别问了。”武轻轻漫不经心地把刀放在一边,“你刚还说我是个孩子呢。” “孩子就不能有这些了?” “妈你怎么这么不单纯,我还要好好学习呢,哪有时间想这些,小心老师找你谈话我跟你讲哦。” 武轻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她吸了吸鼻子,并没有把这种感觉放在心上,接着做下面的事情。 “你高中毕业老师就催你了,你不知道?” 武轻轻洗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案板,她看了一眼,也没留心:“不知道诶,我现在才上初中,高中的事情不知道。” “就知道耍贫嘴,你好好跟我说说话能逼死你吗?” “嗯,会疯,妈你……”武轻轻忽然感受到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把自己往后一扯,背部整个撞到了一个十分坚硬的东西,与此同时发出了吧嗒一声,案板旁边的刀正落在原来武轻轻在的地方。 靠,一天想谋杀我两次。武轻轻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温度和味道,一阵僵麻从头皮传导到尾椎骨。 “你今天在干嘛,笨死了。” “没……没什么,妈,那个,我先挂了,等一会再给你打过去。” “行。” 武轻轻硬着头皮转过身,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怎么也不能输了气势,正要开口,许厉之却把她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占据了桌案的位置,捡起刀清洗好挂了起来。 “蒸豆角?” 武轻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点点头。 许厉之看着那些被切的乱七八糟的豆角,看了武轻轻一眼,他有些不理解武轻轻是哪里来的勇气自己给自己做饭。 他洗了洗手,开始忙碌起来。 “家里还有什么菜?” “还有些白菜,牛肉……”武轻轻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要做饭吗?” 许厉之走到她面前,轻轻啄了下她的嘴唇:“不明显吗?” “你会吗?”武轻轻怀疑地看了眼自己已经做了一半的内容。 “之前见阿姨做了几次,应该是没问题的。” 武轻轻想说我看她做了十几年,还是有许多的问题。 许厉之看出了她的腹诽,捏了下她不算是挺拔的鼻子:“等着吃吧。” 武轻轻看着许厉之的身影,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点了点头,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还留着刚才有些粗糙的温暖,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甜枣,还是挺让人受用的。 武轻轻索性回了客厅,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在播放的是最近的热播剧,陆子煜只在其中演了个男配角,但因为他自带的关注和流量,戏份跟男主角也不相上下。 她不得不承认,陆子煜是天生吃这碗饭的,那个有些神经质的男配角仿佛就是他自己一样,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无比地契合。 她又扫了几眼,男主角出现在陆子煜的身边,男主角也是他们公司的人,是个很有潜力的后生,从这部剧里面就能看出来了,即使在陆子煜面前,也没有显得很薄弱。 武轻轻想到这个男生的经济人跟自己说的话: “轻轻姐,那部剧我们家孩子也想去试一试,试男主角。” 她当时也没有阻止,陆子煜很重视这部剧,导演和监制编剧的班子都是靠他自己找的,武轻轻当然知道他不可能被选上,不过能积累些经验,在这部剧里面拿到个其他的角色也还算是不错。 过两天就该选角了吧,武轻轻想着,自己得跟陆子煜商量商量这件事情了。她体内忽然生起了一股热情和动力,她想现在就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老是这么挂在心里,让人有些不舒服。 武轻轻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厨房,起身回去拿回来。 “拿手机?” “嗯。” 许厉之却没有给她,将手机收到了自己的兜里面:“想什么工作,你先好好休息一天。” 武轻轻忽然感受到像云朵一样柔软的温馨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爸爸一起在树底下乘凉,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人,武轻轻这才意识到,他们真的在一起生活了挺久的。 五年多了诶。 第一百二十九章:总有人耽溺没有结果的等待 言沐安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做按下个葫芦又起瓢,她今天特意讨个休假跟言忆去了趟游乐园,下午刚一进门,就见到了不应该出现在他们家的人,跟言沐谨他们相谈甚欢。 “子煜叔叔,你来了。”言忆也从言沐安身板跑开,亲昵地扑到陆子煜的怀里,“子煜叔叔前一段时间是在拍戏吗?” 陆子煜将言忆抱到自己腿上,让她跟自己平视:“是啊,在拍戏,沐沐是不是想叔叔了?” 言忆大方地点头:“是。”她的眼睛转了几圈,“叔叔最近再拍什么戏,能稍微透露一点吗?” “哈哈哈,你求我啊。” “求你。” “嗯……”陆子煜十分满意地点头,“不告诉你。” “……”言忆没好气地拍开他要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言沐谨倒是不客气一个抱枕丢到陆子煜身边:“你能不欺负我侄女不。” “许姨你看呢,他先动的手现在倒说我欺负他了。” 许婉琴笑眯着眼睛:“我先去做饭了。” “诶,好久都没吃过许姨的饭菜了,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 言沐安无意识地扶额,给自己和言忆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期间陆子煜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言沐安当做没看见,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察觉到那双眼睛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厚,最后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杯子投降。 “去外面说吧。” 陆子煜想了想:“嗯,也行。”他将言忆安置好,“我跟妈妈去谈事情,一会再来找你玩啊。” 言忆不理会她,三两下跑到言沐谨的身边,看他玩游戏了。 外面的夕阳几乎就要没于山间,路上几乎都被树荫遮盖着,言沐安跟陆子煜就在小区还算是阴凉的小道里面走着。 “什么事情?” “就是想见见你,也不行?” 言沐安的左眉不受控制地挑了一下,她心里暗暗有了猜测,忽然有些后悔做出出来谈的决定,她回头看了一眼,离那两栋房子也算是远,平时也没有太多的人走这条路,这才放下心来。 她支吾着:“唔,也行,现在你看完了,是不是就能走了?” “阿姨都留我吃饭了,你怎么这么着急地赶我走啊。”陆子煜贴近她的耳朵,“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是啊,怎么办,难道今天就要被你抓到了吗?” 两个人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出了试探,视线僵持了一会,两人又都笑了出来。 “找你跟你猜的事情没有关系啦。” 言沐安松了口气:“那是什么事情?” 陆子煜的眼睛因为期待和专注闪着亮光:“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是分外诚恳的语气,带着夏日傍晚凉爽的一切,言沐安的心却咯噔了一下。 “有一部小说,得麻烦你改变成剧本,这本书你应该也知道,是guan写的。” 言沐安没有回答,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这个剧本不着急的,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只要给我想要的答案就可以了。” “沐安。” 言沐安动了动嘴唇,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自己的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沐安,别放弃好吗?这不是你一直都想做的吗?这次不会有人去干扰你,阻止你,难道你要放弃了吗?” 言沐安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沐安,你说过的,如果以后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情,那……” “我拒绝。”言沐安许久才找到自己发声的方法,声音从喉咙的缝隙中,紧贴着软肉吐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咽喉仿佛已经凝出了血珠。 她渐渐拉开了跟陆子煜的距离:“你,是不是知道了?” “从第一个故事就知道了。沐安,我很心疼你。” 言沐安扯了扯嘴唇,发现唇角脸颊都已经僵硬了,只能作罢,她看了陆子煜一眼,眼前这个男人跟从前那个在天台上的少年重合,竟没有丝毫的差别:“嗯,但是我不想了。” “为什么?” 言沐安将脚下的石子踢远:“没有为什么,陆子煜,你不用,总是拽着我,我现在挺好的,又自己的生活很安静,也没有什么风波,我很满足了。” 陆子煜苦笑了一声:“因为是我?” “子煜,谢谢你的好心。” 陆子煜暗自捏紧了拳头,他早就猜到了今天的这种情况,但是真的听到了言沐安的拒绝,那些预想中的不甘和失落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他的剧本,最后还是不能走通。 “沐安,我可以等。” 言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了。”她想说,总有等待是没有结果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 可是大多数的他们,又都这么喜欢这种没有任何结果的,无望的等待。 似乎这就有了意义,一切都可以继续,或许,真的会存在运气。 陆子煜想要做什么,她心知肚明,她的原本的生活因为陆辞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对未来的计划和人生都成了一纸空文,即使是离开了α国的生活,主心骨也是与陆辞桓相关。 陆子煜想要将她拉出来,想要让她重新回到最初的,她曾最崇敬的人生的轨道上,但是想要将那五年都抹去,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哪怕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她都做不到。 是做不到。 言沐安忽然有些感慨,她总是觉得身边的什么都变了,人变了,物变了,却没有想过,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变,原本适应自己的变得不合适了。 她抱住陆子煜:“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做了这么多。” “沐安,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感激。” 但是除了感激,她也许诺不给他其他的东西了。 陆子煜叹了口气:“你之前这么强大,这么自信的。” “嗯,我之前这么强大,这么自信。”言沐安说着说着,就留下了泪来。 她之前一直以为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每个人都有无数种的可能,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过于单纯地去相信努力与时间,好像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巨人,但是这种虚幻的幼稚的勇气又这么脆弱,只是那么一小根针刺,她的巨人就泄气成了空皮囊。 一地的垃圾。 “小叔叔,姐姐。” 第一百三十章:有心,他也能做到许多 完了,还是遇上了。言沐安飞快地送来陆子煜,有些僵硬地看着陆子安,见到只有他一个人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言沐安蹲下身子,帮陆子安擦了擦汗。 “我……”陆子安往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感受到了那道警告的视线,立马挺直自己的腰背,“姐姐,是不是我哥哥欺负你了。”说着还不满地看了陆子煜一眼。 “我怎么敢欺负你姐姐,她不欺负我就好了。”陆子煜眯了下眼睛,“你爸爸呢?” 陆子煜这么坦然直接地问他,让陆子安觉得有些心虚:“他在家。” 陆子煜笑着点了点头:“走,那我送你回去,一会你爸该着急了。”陆子安往言沐安身边靠了靠,陆子煜却是十分亲昵且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 “别忘了给我摆个碗筷,我把这孩子送回去就回来。” 言沐安有些不放心:“你别……” “知道了。”陆子煜已经拉着陆子安的手走出了一段,“不会的。” 陆子煜选了那条长一点的路,等到确定那两个人都看不到他们了,才松开陆子安的手,附身交给他一块奶糖。 陆子安哼了两声,还是接过了奶糖,丢到了嘴巴里,甜腻腻的。 “还真是跟你爸一个样子。”陆子煜闲闲地走了两步,笑道。 陆子煜一言不发,依旧在跟他赌气。 “我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你姐姐了,那时候她跟现在还有些不一样,脸还没有长开,看起来软乎乎的就像糯米糍粑一样,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情都是笑眯眯的,在她身上,让人觉得那些消极的难受的内容都与她绝缘。” 陆子安没有回应他,陆子煜也不介意接着说。 “如果说一个人会发光的话,那就应该是言沐安的样子了。”陆子煜笑了笑,“她聪明,善良,有许多新奇独特的想法,像个孩子一样活泼,每天在她身边的生活都是斑斓又活力的。” 陆子安扬起了头。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姐姐很沉稳,有些时候还显得内向?” 陆子安点头。 “人是会变的,啧,没想到我会说这句话。她所有源源不断的想法和精力都不是来自于外界的什么,都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主心骨是什么,要走什么路,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适合去做什么,要怎么做。” “这些事言沐安为什么会是言沐安,但是子安。”陆子煜没有看陆子安,而是看向了别的地方,“现在的言沐安,却没有这么支撑她的东西,或者说,有,但是那个心得目标和支撑,根本不能带给她任何的激励与力量。” 陆子安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自嘲的笑了笑,“没有人能把感情,当做全部生活的中心,更何况,这段感情本来就不是由衷的,让人欢喜的,他甚至不能说是感情,而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与控制。” “她不可能放任自己掉下去,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地方,子安,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吧。” 陆子安抿着唇,似懂非懂。 “哥哥只是想让她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想让她重新有自己的生活,你应该能理解吧。” 陆子煜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颗奶糖,交到了陆子安的手中,不同于刚才的那一块,这一块的包装十分的传统,在夏天已经有些变形,已经有不少的奶香味从包装中溢散,陆子安认出来,这是自己父亲经常买的那一种奶糖。 他记得这个牌子已经很老了,基本上没有几个店铺在出售,他也就在自己爸爸那里见到过。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我也能买到?” 陆子安接过来点点头。 “带回去给你爸爸吧。”他朝旁边看了一眼,“我买了很多。” 陆子煜将路子安送到家门口就离开了,没走多远回到了言沐安的家,陆子安看着那个奶糖,眼睛里讳莫如深。 他觉得自己的哥哥是真的很喜欢言沐安的,他没有想着跟言沐安在一起,却一直想着要帮她找回原来的自己,原来的目标和希望,原来的单纯又简单的生活。 陆子安把奶糖放到了桌子上,有些烦躁地坐在沙发上,如果陆子煜这样的是喜欢的话,那自己的父亲呢,他这样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不一样,之前他以为这是喜欢,可是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喜欢,为什么会不说话,为什么总想着要互相逃开,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陆子煜说的,扭曲的占有与控制……是说的,自己的父亲么? 陆子安正要深思,门却被陆辞桓轻轻打开,他眉头轻蹙,心情看不出好坏。 “爸爸。” “嗯。” “爸爸,姐姐从前……” 陆辞桓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陆子煜说的都对,她是绚烂的,发着光的,是活泼的像个孩子一样的,但是……他却不想去认同陆子煜说的话。 根本不是言沐安不愿意往下掉,而是她根本没有勇气靠近,她只能同小蚁一样,在原地团团乱转。 而陆子煜却一直想要将她拉回去,拉到最开始的,最安全,最空白的地方。陆辞桓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符合他们的逃避的想法,言沐安可以继续呆在那里,娇惯那不会有生机的纸花。 陆辞桓揉了揉眼角,但是他却不允许言沐安退回去。 都已经走出了五年,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从前他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他能让言沐安走过去。 扭曲的占有和控制。陆辞桓轻蔑地笑了笑,就算是吧,他也不会放她回去的。 “爸爸?” 陆辞桓坐在自己儿子身边:“子安,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知道了爸爸。”陆子安低着头,他最近总从自己父亲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有些潮冷,就像老宅里面的地下室一样,在刚才跟陆子煜说完话之后,这种感觉更为浓重。 第一百三十一章:她只有不出所料的平静 言沐安好不容易迎来的星期日,家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您好,我是言沐安的朋友,我来找她。”那是言沐安正带着言忆出去散步,许婉琴不疑有他,将关筱悠迎到了客厅。 关筱悠看了一眼客厅的装潢,是一种十分厚重的偏向西式的风格,却又夹杂着一些清爽的现代的内容,让人觉得有些混杂,不和谐。 她勾了勾唇角,手不自觉地划过自己精致的包,里面正放着一份蓝色封皮的文件。 “外婆我们回……来了。”言忆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见到自己身边的言沐安点了头之后,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怎么会来他们家啊。关筱悠对言忆还算是不错,平常的时候也挺照顾言忆的,但是就是因为那一件事情,言忆怎么都对关筱悠喜欢不起来。 “关姐姐。” “沐沐又长高了不少。”她说的有些生冷,也没有想着去跟眼前这个小丫头叙旧或是拉近距离什么的,像是高坐在宝座上的女王,跟自己的臣子进行分外节制而有距离的寒暄。 “嗯,那姐姐我先上去了。”言忆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言沐安,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低着头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言沐安和关筱悠两个人。 “有什么事吗?” 关筱悠一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不是,只是你没事就不回来找我,要去外面吗?” 关筱悠想了想,轻轻点头。言沐安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在前面带路,两人来到了小区旁边的一个咖啡馆。 现在时间还早,咖啡厅并没有多少人,两人坐在比较偏僻的角落里,更是安静。 关筱悠开门见山,将合同和那本蓝色封皮的书都拿了出来。 “我已经签了,希望在三个月内看到成果。” 言沐安敲了敲桌沿,没有接过那两份东西,她眼睫垂着:“我不想做。” “我以为为了最后的结果,你什么都会做呢。”她说的有些讽刺,眼睛里也流露出些许的不屑,言沐安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种视线和语气,她轻轻抿着唇,脊背有些发麻。 从前的关筱悠也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双方各取所需,她却能这么高高在上,露出这么鄙夷又不屑的目光。 言沐安一到国外就耐着性子,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才摆脱α国所有的安排和监视,她以为这样就能重新开始,她想暂且可以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事业”中,用不断繁忙的生活去挤占自己感情要花费的精力与时间。 是她太天真了,低估了他的缜密与狠心。 陆林川要的是言沐安彻底从陆辞桓的身边消失,又怎么会允许她的只言片语徘徊在她的生活中。 言沐安尝试了无数次,各种大小不一的杂志,版面,各种各样的名字,甚至借用自己好友的名义,她的东西,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打了回来。 言沐安印象最深的那一次就是用林饶的名字,她已经放弃了那些出版物,在一个极小的网站上发了一篇,一天,两天都没有出任何的事情,就在要松了口气的间隙,林饶出事了。 言沐安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些东西删掉,又将那些所有的文件,都丢到了回收站中,一把火烧掉了那些文稿和计划。 这世界上仿佛没有陆林川的触手碰不到的地方,言沐安有些失望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书架上的笔记本摆的越来越多。 关筱悠的出现使这盘死局出现了转机。 那时候言沐安刚从流产的虚弱中恢复过来,繁重的兼职工作让她有些吃不消,那天下午是在有些支持不住,才向老板请了一下午的假。言沐安倒在自己的小房子中刚闭上眼睛,自己的电话一点都不善解人意地轰鸣了起来。 是医院打给她的,说医院里有个小姐出了车祸,她的血性比较特殊,血库已经告罄,问她是不是方便到医院里来一趟。 “如果言小姐有什么其他的要求,病人也都能做到的,车已经在您小区外面了。” 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但是言沐安并没有很在意,眯着眼睛上车,在车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坐在医院里的走廊上许久了。 自此雪中送炭的言沐安就跟关筱悠有了交集,关筱悠一直都不喜欢欠别人的,她想到了许多能给出去的补偿都被言沐安拒绝了。 关筱悠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言沐安的困境,出院之后,她带了两份合同和一盒子的手稿。 “这些是你写的吗?”那些手稿上的字都很漂亮,删改的地方很多但也并不凌乱,言沐安粗粗地看了一眼,大概写的都是十几岁的时候的事情,作者的文笔很好,很自然流畅,洋溢着青柠的味道。 关筱悠直接将合同放在了桌子上,翻到了最后要签字的地方。 “笔名叫guan,这是我姐姐以前用的。” “嗯?”言沐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嗯,挺好的。” “言沐安,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言沐安将那一摞稿子都理了一下,又放回原来的地方:“一时还真是没有想到。” 关筱悠指了指那个盛满手稿的小箱子:“故事大概都在那里,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你想……”言沐安大概明白了关筱悠的意思,指尖不自觉地在稿纸上敲击着。 “你自己一个人做不到的,你需要庇护。”关筱悠的红唇绽开一个十分矜贵的微笑,“我可以给你这么一件能庇护你的衣服,就看你穿不穿了。” 言沐安也笑了:“我不需要站到幕后的幕后,既然是我自己的笔,肯定是要用上我自己的名字,谢谢你的好意了。” “所以,你更喜欢的是作品带给你的关注喽?” “不是,我写是因为我想写,乐意去创作,有没有结果我都不在乎。” 关筱悠胸有成竹:“你可以用guan这个名字继续,没有人会阻止你做什么,会妨碍你的乐意。除非,你想要的,只是闻名。” 言沐安觉得自己跟她并不在一个世界中,沟通变得无比地困难,她清了清嗓子,刚开口的声音却被另一个人夺了过去。 “本来就只是一个名字,你又何必在乎这么多呢,最后去表达的,不还是你吗?只要你接受。”关筱悠点了点那份合同,“你现在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你需要做的,只是接受我给你的这个名字,但是该是你言沐安的,还是你的,不是么?” “这不一样。” “言沐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只要完成那一箱子的东西,这个名字就是属于你的,我不会去干预,别人也不会知道guan是谁,很划算的买卖不是么?” 言沐安伸手接过了那份合同,随便翻了两下,的确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条件,是啊,自己只需要把名字换成guan就好了,就能免除所有的阻碍,她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你跟我姐姐的文笔有点像。”关筱悠忽然靠着沙发,闭上眼睛感慨了一句,“这是她全部的梦想,只是可惜,她却实现不了了,言沐安比起她,你已经很幸运了。” 言沐安捏着那薄薄的几张纸,没有说话。 “除此之外。”关筱悠有些神秘地眯着眼睛,“我可以帮你,离开这个地方。” “你不可能凭空接受涵哥哥的帮助,但是我们两个全是完全公平的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言沐安拿出兜里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谢谢你。” 关筱悠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轻松,而是一种不出所料的平静,她看着言沐安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视,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交易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下次再放弃吧 “是陆子煜吗?”言沐安闲闲地翻了几下合同,给的条件十分的优厚。 “陆子煜?”关筱悠想了想,“嗯,应该是他,我的那份已经签好了,就差你这个了。” 言沐安含着笑抬眸:“为什么还要我签一份,我跟这本书,没有关系啊。” “我以为你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呢。” “是啊。”言沐安将东西往关筱悠的面前推了些,“确实是个好机会,阵容和制作班底,对guan来说是个好机会。” “言沐安。”关筱悠不耐烦地眯着眼睛,“之前是你自己选择的,现如今你去讽刺什么,讽刺你自己?啧,有句话是不是落棋无悔,多糟糕的路你没走过?” 言沐安低笑了两声,有些固执地看向窗外,咖啡馆的冷气很足,外面的阳光几乎要将土地晒裂开,尖锐的温度被洁净厚重的玻璃阻挡在外面,言沐安揉了揉自己胳膊上浮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她感觉自己似乎被这两种温度给交错牵扯着,外面一层冰冰凉凉的,下面又有一层吐不出来的焦热。 言沐安腿上的筋用力地绷直,绷到有些酸涩,又瞬间放松了力气。 如果现在就出去,在阳光下,里里外外都被阳光晒得通透,晒到皮肤都有微微想要裂开的感觉,那些内层的焦热就能从裂璺中溢出。 “你忘记了我们之前签的东西?”关筱悠漂亮的眉毛一挑,言沐安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没有。”言沐安理了理头发,自己身上好像被涂上了一层清漆一样的东西,又点点的寒气将所有的毛孔都堵塞住,言沐安越发想从这个地方出去了,“我记得,但是,筱悠,这毕竟不是我的故事,我不一定能做好。” 关筱悠一点都不在意:“巧了,这不是任何人的故事。” 言沐安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 “不过是关慕雅自己的想象,又来欺骗自己的话罢了,她是醒不了了,但是其他的人也该清醒了。”关筱悠话里有话,看着言沐安的眼神多了些许的深意。 她一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跟自己的姐姐有些想象的地方,特别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解释整件的事情,即使他们只有一把钥匙,即使需要无数把钥匙才能解释清楚。 关筱悠能感受到,这里,都是言沐安的故事,跟她姐姐笔下的故事一样的,带着大量的自我揣测。 言沐安眉头一动:“我还是不……” 关筱悠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言沐安,帮这么一个小忙你就不愿意了吗?东西我放在这里,三天之后有人来取,一周之后把材料还有工作室地址都发给你。” “我一会还有事情,先走了,再见。” 不等言沐安说一句话,关筱悠就站起身来离开,言沐安看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她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桌上的文件,附着在汗毛上的细小的冰冷的虫子,似乎在一个劲地往皮肤深处挤进去。 关筱悠在咖啡馆旁边的街口等了一会,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到了她的身边。 “涵哥哥。” 朝季涵点了点头,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沐安同意了?” 关筱悠摇了摇头,支着脑袋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摇头又点头的,她同意没有?” “嗯,会同意的。” 朝季涵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关筱悠看了他一眼:“季涵哥哥,又为什么这么希望沐安参与。” “受人之托。”车漂亮地拐了个弯,钻进了车流之中。 “我以为,季涵哥哥是想说个再见呢。”关筱悠声音很低,只有零星的几个字是确实的有声音的,朝季涵皱了皱眉头。 “你说什么?” 关筱悠摆手,将作为往后调了些,有些懒散地倚靠在上面:“我记得,之前这本书出来的时候,季涵哥好像还挺生气的,现在要放到大银幕上了,更多的人知道的,却这么淡定?”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这么积极?” 关筱悠侧脸看向车窗:“我……”她的指尖轻轻撞了几下车窗,她能在车窗上看到自己的眼睛,看到朝季涵有些不清楚的侧影,她的指头一僵,又收回了手,“因为就是差不多啊,关于我的。” 朝季涵停下了车:“你一定要这样子说话吗?” 关筱悠想了想:“也不是。”她叹了口气,“季涵哥哥,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早些回去,好不好。” “你本来就不应该来。” “可是我不能不来啊。”关筱悠苦笑了两声,“季涵哥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言沐安的根在这里,她怎么样都不会再回去了,你还要坚持吗?” “你想多了。” 关筱悠的额头抵在车窗上,冰冰凉凉的还有些刺骨:“嗯,是我想多了吧。” 朝季涵冷眼看了她一眼,推开车门下去:“你自己回去吧,我出去走走。” 一大股热风从车门刮了进来,朝季涵重重地关上了门,将那一股子燥热气息封在了车辆之中,关筱悠的力气像是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一样,她有些无力地抬了抬手,碰到有些活跃的空气,又收了回来。 她想自己姐姐的感情也是这么疲倦吗?怎么追也追不上,要放弃又不甘心,即使在面前却觉得隔了这么多山海的距离。 太累了,关筱悠蜷缩着身子,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大的眼睛有些无神地看着蒸腾着暑气的地面,那些车辆在暑气织成的幕布之中穿梭。 下次就放弃吧,如果下一次还是这样的话,那就放弃吧。 关筱悠对着拿出镜子,对着自己笑了笑,她拿出镜子,看着那张跟姐姐有些相似的嘴唇,缓缓地开口:“加油筱悠,如果下次不行,我们就放弃吧。” 对什么都不要管了,就放弃吧。 她仿佛又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坐到了驾驶座上,坐垫上似乎还残存着朝季涵的味道和温度,关筱悠扬起一个微笑,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吧朝季涵接回来,要接他一起回家。 第一百三十三章:他们爷孙三代站在两极 早上言沐谨就对言忆说,今天下午自己会有个小测试,可能会晚些去接她,言忆乖巧地祝他考试成功,陆子安也板着一张小脸说了两句,言沐谨忍耐住想薅他脑袋的冲动,才跟两个天使挥挥手离开。 “那我们今天下午可以商量一下暑假的事情了。”言忆抓着书包带子,就像没有了重量一样,步伐十分的轻盈。 陆子安也笑着:“是啊,是啊,小舅舅那边怎么说。” “我感觉小舅舅好像什么的都没做,有点点不靠谱诶。” 陆子安煞有介事地做出判断:“小舅舅还是个孩子,就是会比较……嗯,不靠谱吧。” 言忆认同地点头,牵着陆子安蹦蹦跳跳地去了教室。 他们最后一节课是手工课,陆子安在学校的其他方面表现地都特别优秀,只有在手工课上,笨拙地让人没有办法直视。 下课铃一响,陆子安又一次将泥点溅到了言忆的脸上,言沐安一把抓过旁边的泥土,在他白瓷一样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小手印。 “不要打闹哦,做好的可以交给老师,等到下次就能拿到自己的成品了。” 言忆顶着一脸的泥点,陆子安带着一个小小的手印,对着对方吐了吐舌头,言忆做的是一个小笔筒,是做给言沐安的,形状和薄厚都十分的好看,但是陆子安那边…… “你帮我交上去,我帮你修一修。”言忆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陆子安显得很开心,捧着言忆的杰作就把东西放上去了。 言忆估摸着陆子安也是打算送给陆辞桓,她灵光乍现,在泥胚上发挥了一些,教室里的学生一个个跟老师说了再见。 老师关爱地看着言忆,见两个小朋友脑袋抵着脑袋围在转盘前面,言忆看起来有些嫌弃地推了推陆子安,洁白的上衣上又多了一个掌印。 “子安。”门口忽然响起了女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陆子安眉头皱着,不情愿地应声。 尚妤也不介意,她看了言忆一眼,贴心地拿出湿巾帮陆子安擦掉了脸上的物资,期间言忆的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尚阿姨,这是言忆。” 尚妤脸上依旧带着笑:“言忆呀,你好啊。” 言忆依旧认真地摆弄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尚阿姨,今天沐沐的舅舅会晚些来接她,我想等小舅舅来了,再走可以吗?” 尚妤摇了摇头:“抱歉,今天可能不行。今天要跟爸爸一起去老宅。” 陆子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要回老宅啊,爸爸……爸爸不是说,不用再回去了吗?”陆子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轻轻拍了下陆子安的小肩膀,安抚道:“都过去了,再说有爸爸保护你啊,阿姨也在,爷爷不会怎么样的。”她站起来伸出手,“爸爸还在外面等我们,走吧。” 陆子安为难地看向言忆,她手下的笔筒越发地精致,还带了自己独特的设计:“阿姨,真的,小舅舅马上就来了。” 言忆似乎已经完成了,她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不用了,小哥哥你跟阿姨一起去吧。” “谢谢你啦。”尚妤想伸出手摸摸言忆,后者绽开一个十分漂亮的微笑,浅浅的梨涡仿佛蓄着光,她的手一僵,干笑了两声。 陆子安看到她的笑看出言忆已经有些生气了,她想留下来,尚妤的手却有些让他没有办法挣开,他只能拖着步子跟上。 “那,明天见。” “嗯。” 他们又跟老师说了再见,老师这才蹲在言忆的面前:“还差一点啊。” 言忆点头:“是差了一点,本来想让小哥哥做的。” 老师将袖子挽上去:“那你介意老师帮你吗?” “……嗯,谢谢老师。” “好,我觉得这里可能还能再改善一下……” 今天的车是祁连在开,陆辞桓正坐在后座处理文件,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陆子安自己也有些不开心,赌气地跑到了副驾驶座,让那两个大人自己在后座。 “祁连叔叔。” 祁连对着陆子安笑了笑:“诶,吃糖不?” “不吃。”陆子安低着头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本书,谁都不理会了。陆辞桓感受到自己家的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开心,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按了按自己的眉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 等到了老宅,陆子安才磨磨蹭蹭地将东西放好在书包里,从车上跳了下去。 “有意见了?”陆辞桓弯下腰勾了勾他的鼻尖,“手工课?” “我本来跟沐沐一起在给爸爸做礼物的。”他有些沮丧,本来还能一块讨论暑假的事情,结果这么一下,什么都做不了了。 陆辞桓将陆子安抱起来:“想送给爸爸什么?” “送一个杯子。”陆子安转了转身子,靠在自己父亲的肩膀上。 “你的手工能看么?” 陆子安笑得有些傻气:“我不会啊,但是沐沐特别厉害,她做的可好看了。” “那爸爸很期待啊。” “可是我就没有参与啊。” 尚妤一直微笑着听这两个人谈天,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客厅。 陆辞桓将人放下来,牵着坐到了沙发上:“好不容易沐沐能自己送给我个东西,你送给爸爸的不够多嘛,还想再沐沐的东西上插一脚?” 陆子安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随即又立马熄灭了:“爸爸说的也对……但是,爸爸你欠我一次,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就赔偿你一次,想要爸爸做什么。” “暑假爸爸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嗯,半个月,去哪里都要听我的。” 陆辞桓将他头发上的泥点清理了一下,眸中的色彩有些复杂:“好,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 陆林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客厅,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断他们,拄着拐杖看了这父子两个一会,便有些怅然地坐到了一边。 他们三个人好像各站了两极,将这个房间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陆林川浑浊的眼睛中印出自己儿子和孙子的样子,每一个线条都无比地清晰。 第一百三十四章:到了最后或许才觉得不合适了 这次只有陆辞桓父子和尚妤回了老宅,奶奶借口头疼在楼上待着,餐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陆辞桓和尚妤坐在陆林川的左右手边,陆子安紧挨着自己的父亲,有些不太敢去看陆林川。 又是在静默中度过的一顿晚饭,陆子安有些无聊地挑了下筷子,既然在餐桌上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都顺心,吃完了饭再来老宅商量。爷爷看起来,陆子安偷偷瞟了一眼老人,也不像是想要含饴弄孙的人。 “不想吃了?”陆子安一到老宅就没有什么胃口,陆辞桓在餐桌下捏了捏他的手,“等一会我们就回家了。” 陆林川咳嗽了一声,这时他也放下了筷子,对身边的管家吩咐:“先送小少爷去房间里休息。” “爸爸。” 陆辞桓对陆子安一笑,示意他没有关系:“你先出去走走,消消食,闷了就找祁连叔叔聊天,嗯?” 比起去老宅的房间,自然睡陆辞桓的安排更让陆子安能接受些,他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跳下去,不急不缓地离开了客厅,餐桌上陡然变得严肃又正式了起来。 陆辞桓也基本上没有吃多少东西,碗里的米饭依旧堆成完整的圆顶的样子,餐盘上倒是有些酱汁,都是帮陆子安布菜的时候弄的。 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暗暗在心里允诺,这是最后一次带子安来这里了。 “已经要到七月份了。”陆林川率先开口,浑浊的眼睛此时却发着十分凌厉的光芒,“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陆辞桓看着桌沿,没有说话,陆林川也紧盯着他,大有不开口誓不罢休的样式,一旁的尚妤立马打破这种僵持:“叔叔,我们……现在陆氏和我爸爸的失业都在上升期,毕竟是我们人生中最大的事情,也不好就这样草草地安排完成。” 陆林川慈祥地看了眼尚妤:“你呢,你怎么说,上上一个月媒体都已经出了消息,没有你的许可,他们可不敢这么断定。” 陆辞桓一笑:“陆氏跟尚家的联亲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尚妤说的也对,这事情急不得。” “是急不得。”陆林川点点头,余光依旧精明,“我以为我的儿子,没有八九分的准备,是不会向外界放消息的。” 陆辞桓听到“儿子”那两字露出厌恶的神情,随即视线又似有似无地落在尚妤的身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是,确实有把握。” 尚妤有些雀跃,她十几年奔波终于看到了终点,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而陆林川听到自己儿子算是肯定的交代,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对陆辞桓的性子,虽说不能知道八九分,但是也能感受到三四点,他已经听人说了,陆辞桓搬到了云代小区,还正好在言沐安家的旁边,他怕又会出现什么意外,这才斟酌了几分,将自己的儿子和准儿媳叫回了老宅,商谈婚事。 陆林川以为陆辞桓虽说不会像从前一样,天真又强硬地去反抗自己,但总归是会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去,给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交代,而自己也准备好了底牌,正等着他出牌。 但是没想到这个儿子却什么都不出,直接将牌都丢到了牌堆上,认输了。 这不可能是陆辞桓能做出的事情。陆林川细细打量着他,俊秀不失英气的五官上不带有任何的情绪,跟他母亲极为相似的眼睛也是深沉一片,将想法都隐藏在其中,盘剥不出。 陆林川觉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打出的那一拳扑了个空,带着自己踉跄了几下,险些将这把老骨头架子摔倒。 陆辞桓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这个问题占据陆林川的脑海,事情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控制了。 “九月份怎么样?温度也适宜。” 陆林川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什么?” 陆辞桓十分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九月份,时间也充足。正好……”他看了尚妤一眼,“也算是尚叔叔的关键期,在那个时候最好不过。” 在座的都知道他说的是之后政府换届的事情,陆林川也赞同地点头询问地看向尚妤,却见她似乎有些疲惫,并没有刚开始那种开心的样子。 “尚妤?” 尚妤这才回过神来:“嗯,挺好的,九月份。”她坐在椅子上觉得怎么样都有些不舒服,她忽然十分厌恶陆家的环境和相处模式,她看着桌上的饭菜,暗淡的泛着油光,而她刚才竟然还吃了些许,胃里泛起了一阵阵恶心。 她有些无措地拿出手机,耳边还是父子两个简单却又让人插不进话的交谈,她有些烦躁地将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重复了几遍,又打开几个社交软件,什么都看不进去,手指一点点僵硬。 尚妤深吸了一口气,点下了陆子煜的头像。 “你小叔叔开口了,婚礼在九月份。”她没有想着陆子煜会立马回复她,却又不愿意退出这个界面,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左上角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许久。 最后一直到陆辞桓起身离开,尚妤都没有收到一条信息。 “尚妤,怎么了?”陆林川对尚妤的态度一直都十分的温和,言语和神态之间都带着爷爷辈的慈祥。 尚妤的眼睛有些疑惑,她现在才意识到,陆林川对待她的时候总是跟祖父一样慈祥,但是对着陆辞桓和陆子安,却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恨不得将他们踹出去的样子。 可到底,尚妤才是外人啊。 “没什么,就是最近太累了。” 陆林川赞许地点头:“也不能让自己太辛苦,女孩子还是要懂得心疼自己。” 尚妤仿佛听出了点什么,她记得小时候自己的母亲说过: “你虔伯母,也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只是……” 她的目光放在楼梯上,楼梯做的是环形的,螺旋着向上,能看见的台阶越来越短,最后消失在铜制的扶手后,她睫毛一颤。 “陆叔叔,那我也先走了。” 陆林川没有挽留,客厅又恢复了空荡荡的,巨大的摆钟发出老朽又沉重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旦把握不住便是神经质的谵妄 言沐安因为剧本的原因,一连跟陆辞桓请了半个月的假,其实大体的框架班底的成员早就已经想好的,只剩下少数的细节还需要磨合,现在忽然间又出现一个空降兵,大家的态度不能算是好的。 费时间让这个小新人融入这个团队?开玩笑,离开拍没有多长时间了,谁有心思去管这些事情。 好在言沐安也很是好说话,在这个团体中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存在,几乎每天只是晨醒昏定的,再顺便给争的口干舌燥的人递过去买来的饮料。 陆子煜没有来过,关筱悠也就送言沐安来第一天出面,其他时候都是她一个人,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一群人,她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她跟尚妤和武轻轻三个人,都带着文科生的梦,想着以后可以从事与文字有关的行业,又因为一首有些古怪的诗结缘,三个人便在这一条路上相互鼓励。 武轻轻特别喜欢写比较现实的东西,不是高深的真实的现实,而是虚构中的现实,那时候她将很多事情分得十分的分明,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对好的加以表扬对不好的加以抨击,写道动情处颇有愤青的味道,但是经常被尚妤嘲笑。 尚妤总是会用一系列的逻辑,用武轻轻确定好的任务设定去推翻武轻轻笔下故事的走向,而武轻轻有时候会不服气,两个人便争执开来。 武轻轻每次看尚妤的文章的时候也格外的认真,尚妤的构思都十分的精巧,像是机械一样,字里行间似乎泛着金属的冷光,她有故事,但是笔尖确实生冷的,即使到了生离死别的场景也不过是冷漠的带去,武轻轻便抓住这一点,丝毫不留情面。 她们两个坐在桌子的对面,言沐安坐在两人的中间,听她们你来我往,配合地赞同或否定,直到事态要受不住的时候才会出口调和,因此,两个人虽然吵得激烈,还是没有发生过什么肢体的冲突,这也算是言沐安唯一有用的地方了。 “我觉得如果真的处理不好,这场梦就删掉吧,本来就觉得放在这里有些突兀,与主要情节没有什么关系还拖沓。”忽然有人这么提议到,圆桌上沉寂了一会,竟然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言沐安低下头,长发垂在两边像是拉上了帘幕一样,她捏着自己的小拇指一言不发。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我觉得删掉了才有些不完整了。”又有人小声开口,大家又各自讨论了一会,主位上的人点了言沐安的名字。 “那个低着头的那个?” 言沐安扬起头,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什么原因,有些发红,却一号不影响这双美眸的光亮,言沐安眨眨眼,有些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看到这个眼神先是一愣,随即掩饰一样地摆手:“对对对,就是你,你怎么看。” 言沐安垂着眼睑,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那段关于梦境的描写本来不在自己的计划内,当然关慕雅的原稿上也没有这一部分。 关慕雅的文笔很好,对情节和节奏的把控也让人叹服,言沐安一口气就整理了许多,直到外面响起了雷声,言沐安才感受到自己的后颈一阵刺痛,才有些恋恋地回了卧室,那天晚上便做了这么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一会是一株杂草,一会是一棵树,一会又是修剪树木的见到,后花园一副十分明丽的景色,院子里站着一个正在微笑的人,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也是她。言沐安的意识不断地在这些东西中穿梭,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撕扯成了无数份,每一份都是她,每一份又都不是她,她做剪刀的时候回去修剪树木,做人的时候又回去践踏草坪。 清晨的阳光一点点变得炽热,后花园中所有的景物似乎都闪着一层耀眼的光芒,慢慢的这个光芒一点点变浅,变成蜜色的有些浓腻的东西,附着在花园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花园中的女孩子,她白得透明,依旧站在正中央,保持着一天都没有发生变化的微笑。 言沐安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又独立于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她看着那个少女,亦或者是自己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剪刀。 言沐安的视线装下了整个类似于半圆球一样的场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在什么位置,但是那个女生却对着一个方向微微点头。 她拿起剪刀,剪下了半片树叶,原本在植物体内膨胀的生机都找到了发泄口,就像泄洪一般从那个小小的口子中冲出,那些似血液一样的东西,瞬间将这个女生,将这个后花园淹没。言沐安听到一声雷声,她发现自己确实在这个梦里,正站在那个女生看向的地方。 言沐安梦醒之后就觉得空气沉重又黏腻,也不去看现在是什么时间,洗了个澡就把这个梦写了下来,在最后的时候不加斟酌的,几乎是直觉一样的,将这一段放了进去,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能留下。 初稿确实没有这个故事,但是就让言沐安做出决定,她也有些舍不得。 言沐安在高中时的风格就是这样,喜欢写一些看似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其实都带着点机巧,这对当时的她来说十分难驾驭,一旦好了,便是一篇让自己也满意的文章,一旦不好就像是神经质的谵妄。 但是这一段,其实是她为数不多的满意的地方。 “我其实,不太了解这些,他们说的都挺对的。”言沐安打个哈哈,问题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其实大家对这个片段也都不算是钟爱,又商量了一会,便决定删去了。 言沐安听到他们拍板,也说不上是难过,总是有一点的怅然所失。 或许删掉最好吧,言沐安也觉得那种场景似乎很难表现出来,如何表现出一个人在一瞬间又是这个又是那个呢,又何必为了一场梦花费这么多精力呢。言沐安这安慰自己,心里涌动的情绪果然安静了许多。 但是言沐安同意了,却还是有人不同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这样让人讨厌的自怨自艾顾影自怜 “你同意了?”陆子煜刚在市里面拍完一直广告,就接到了要删掉那一场梦境的通知,立马跑去找言沐安。 言沐安站在陆子煜的身侧,阳光倾斜着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影子看着似乎依偎在一起一样:“嗯,有什么不好同意的,确实不好弄啊。” “你知道,我是怎么确定是你的吗?” 言沐安不知道只是删改一个地方,为什么能扯到他们两个的关系上,还是配合地摇头。 “是因为我……”陆子煜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抓住言沐安的手,言沐安看到陆子煜眼中有些无奈的微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之后便被陆子煜拉着向人少的地方狂奔,他们身后跟着一群在呼喊的人。 还好陆子煜对e市算是熟悉,两个人左拐右拐的,来到了一片老居民区,这一片没有多少人,房子也都还是青砖黛瓦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的平静,他们这才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嘲笑对方。 “你当这么久明星了,怎么还想着拉我在市中心的街上乱走。” 陆子煜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一激动就忘了吗,像这样逃亡的滋味怎么样?” 言沐安本就容易出汗,这么燥热的天气又加上刚才急速且漫长的奔跑,汗珠大滴大滴地从脸上落下,滴在灰色的路上,一小片连着一小片的。 她扬起一个十分漂亮的微笑:“太爽了。” 陆子煜也一笑:“那我们继续吧。”说着便向言沐安伸出了手,言沐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率先跑了出去。陆子煜看了眼自己还在停留在空中的手,也不留给自己多想的时间,追了上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速度不算是太快,就这样闹了一路。最后停在了一家清酒吧前。 “进去吗?” 好像没有别的可以供这两个人休息的地方了,言沐安擦了擦脸,点头。他们两个点了几杯果酒,坐在二楼的一个还算是安静的角落里。 此时还是上班的时间,酒吧里没有多少人,台上的歌手嘶哑着嗓子唱着一首十分有年代感的情歌,这首歌很小众,言沐安小时候听自己的母亲唱过,她母亲唱歌的方式有些老式,拿捏着一股子留声机里面的端庄,跟这个旧曲新唱的感觉很不一样。 “怎么了?” 言沐安喝了一口果酒,橙子味的:“没什么,就是,想起我妈妈了。” 陆子煜极少从言沐安口中听她说小时候的事情,见她有倾诉的意思,便做好倾听者的模样。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言沐安笑了笑,果然见陆子煜挺直的身板微微有些弯下去,“我性子像我妈妈多一点,她也不大喜欢跟谁说从前的事情,只是会经常一个人的时候唱给自己听,我无意间听到过这么几次。” 言沐安清了清嗓子,想感受一下自己母亲的那种感觉,刚一开口第一个字就不受控制,调子飞了老远,她笑了笑,自己真是不适合唱歌。楼下的人依旧唱着。 “江南池边梅早开,临溪照影,素雪皑皑,折花红笺映白梅,故人明年可期还……” 清冷又有些自怨自艾的调子,在这个歌手口中却成了浓烈的思念和悲伤,言沐安想,自己的母亲是绝对唱不出这样的歌的。 “沐安。” 言沐安摆了摆手:“唔,你觉得那个片段,不删好不好?” 这样的自艾自怜,将自己困在一处,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所有的事情,为每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寻找因果关系,并且不断地去裁剪现实生活中的事情,断章取义,证明自己的答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 这就是那个梦所要说的,这就是为什么两个个人最后还是分开了,为什么会出现漫天的波涛,为什么会将人淹没。 陆子煜露出一口大白牙:“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举起酒杯,轻轻地碰了碰,言沐安在一股酒香味中闻到了细微的汗味,并不刺鼻。 她确是想把那一块留下来,如果真的会遇到更多的问题,就一点点去解决吧,但是这场梦一定要留下来。 这是她母亲的梦,是她的梦,也一定会是关慕雅做过的梦。让人有些厌倦的顾影自怜的。 言沐安觉得自己仿佛将身上那件勒得人窒息的衣服扯掉了,现在通体舒畅,每一口呼吸似乎都能抵到身体最深处的地方,最后又将那里的浊气排出,身体也轻盈了不少。 “我想喝酒。”言沐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子煜,他没有办法拒绝,挥手叫了服务生过来,自己守在言沐安的身边,也就随着她闹了。 言沐安酒量一般,喝了一瓶酒就有点晃晃悠悠的,在陆子煜的视线中又打开了一瓶,不过三瓶,人就倒在了桌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子煜看出来言沐安的心情并不坏,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捏了捏几下她的耳垂,见人还是没有醒,这才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嗯,就是那个酒吧,你来吧,人不多。”陆子煜又坐了一会,将酒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恭喜,之前在拍广告有点忙,没有看到。”回复完立马离开了聊天的界面,生怕看到对方回复的消息内容。 他看着言沐安瘦弱的肩膀,扯了扯嘴唇,似乎所有人都求仁得仁了,这样也不错。 陆子煜脊背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脖子,对上了那双如猎鹰一样狠厉的眼睛,陆子煜下意识地就要护住言沐安。 “你很闲?”陆辞桓比陆子煜高了几公分,再加上他现下凌人的气质,硬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闲的是小叔叔才对,这么大的公司都不管,来插手小侄子的情事,小叔叔对我,是不是也太上心了些。” 陆辞桓一笑:“是啊,你的事我都挺上心的。” 陆子煜知他是话里有话,却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值得他上心的地方,便也闲闲地笑了笑,依旧拦在陆辞桓的面前。 这时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陆子煜,陆子煜脸色一变,怒视自己的小叔叔,不要脸。 “这个清酒吧可不比那些酒吧,那是后门,再不走可走不了了。”陆子煜无法,又瞪了他几眼,拔腿就跑。 那一干人也只管着追陆子煜,直接从陆辞桓和言沐安身边略过去。 “安安。”陆辞桓轻轻推了推言沐安的肩膀,她有些艰难地坐起来,头似乎很重,一直是垂着的。言沐安晃了晃脑袋,微微睁开眼睛,上下睫毛还黏在一起,闪着细碎的眸光。 言沐安笑了笑,头靠在陆辞桓的肩膀上:“江南池边梅早开,临溪照影,素雪皑皑,折花红笺映白梅,故人明年可期还……” 每个字都在调上,拿捏着一种像是老旧的留声机一样端庄的唱腔。 陆辞桓的脊背一僵,他感觉有许许多多的小虫子从尾椎骨开始向上攀爬,一直蔓延到自己的心脏,头皮。 他低下头,吻上了言沐安的嘴唇,那些歌声就从柔软的嘴唇中,滑到了那片不怎么柔软的唇中,顺着待着酒香和芳香的津液,落在了心脏上。 陆辞桓心跳重得像是在擂鼓。 第一百三十七章:她唱的歌一直都不在调上 幼儿园放假前准备了一场表演,也算是对幼儿园毕业的学生的欢送会,学校一直都很重视这件事情,活动也举办的很大,参与人员也很广,言沐安记得她高中的时候,地方的电视台就对这场节目进行了转播,一连热了好几天。 言沐安收拾了一会,打算去幼儿园先参加言忆班级的家长会,之后带她出去玩一会在参加晚上的毕业汇报表演。 “去接沐沐?”言沐安将整理好的文件送到许厉之的办公室,最近几天许厉之办公室一直都有一股很浓重的烟酒味,浓的有些刺鼻,言沐安知道他应该还在斡旋之前的事情,心里油生一股愧疚。 “嗯,哥,你最近没事吧。” 想了想自从上次她跟许厉之在公园外面坐了许久,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在家里见到过许厉之了。 “没什么。”许厉之的声音带着被烟酒浸渍的沙哑,“路上小心。” 言沐安抿着唇,也不知道说什么,点了点头:“嗯,哥再见。” 言沐安开车一直都很小心,一路上被无数的车超过,她也不着急,音响里放着之前从陆辞桓那里拷贝来的音乐,悠远又宁静。 歌曲缓缓的收尾,下一首十分有年代感的歌曲从音响中传来,像是翻录的留声机的曲子,言沐安轻轻跟着哼了几声,有些地方还是唱不到调上。 她天生就缺少一些音乐的能力和技巧,从小就鲜有能唱对调的歌曲,这首歌的曲子本就复杂,对歌手的要求极高,她唱不对是必然的,但是言沐安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完完全全地唱对了一次,好像还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 车通过十字路口,开上了那一条没有多少人的宽阔的道路。她轻轻重复着副歌部分的歌词,舌头轻触到上颚,舌头,嘴唇轻轻碰着嘴唇,那些精准的声音从嗓子中自然而然地生出,像是接吻时的嘤咛。 言沐安忽然嘴唇上有些酥酥麻麻的,上次跟陆子煜去喝酒不小心在唇上弄出的伤口有些发烫,碎片一样的记忆在眼前闪过,她立马甩了甩脑袋。 是单身太久了么,会去臆想这些东西。 言沐安油门踩重了些,去见言忆的心情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到的时候班级里已经来了几个家长了,言忆乖巧地捧着一本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前后门,正好碰到步伐轻松的言沐安走进来。 言忆戳了戳一边的陆子安,他趴在桌子上似乎在补眠,脸上被压出了红痕,头发也捏在脑门上,并不清明的眼睛里出现了言沐安的样子,有些迷瞪地让出了旁边的位置。 “妈妈你来了。”言忆放下故事书抱住言沐安。 “嗯,妈妈来得还算早吧。”言沐安理了理自己女儿的头发,又偏头看着在旁边睡觉的陆子安。 他正面朝着言沐安这边,白嫩的额头上出了几滴汗,正皱着眉头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是言沐安的目光太不容易让人忽视,陆子安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言沐安这才看到,这个小孩子眼睛中带着的血丝。 “姐姐。” 言沐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后脑:“没事你接着睡吧。” 陆子安点头,恢复成刚才的动作,却一直疲惫且用力地睁着眼睛,每次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之后,又猛地撑大,定定注视着言沐安。 “怎么了?”陆子安不回答。 “是不是做恶梦了?”这个答案很孩子气,陆子安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迟钝的脑子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答案,有些讷讷地点头。 言沐安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姐姐抱着你睡,好不好?” 话音刚落,陆子安就滚到了言沐安的怀里,发出了冗长的呼吸声。 “妈妈,你看他,他就是故意的。”言忆就要伸手将人拉开,中途被言沐安捏住。 “等一下你再跟他算账,先让他睡一会。” 言沐安拍了几下陆子安的肩膀,附身在他耳边安慰了几声,怀里的小朋友才彻底不动了。 没过多久,班里的家长来的差不多了,直到离开始还有大概一分钟的时候,陆辞桓才赶到教室,陆子安旁边的位置此时正被言沐安坐着,她此时正分外温柔地垂着眼睑,注视着怀里的陆子安,旁若无人的。 言忆留意到他在门边站了一会,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招呼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对待陆辞桓的态度却不似以往那么亲热。 “东西我收到了,很喜欢。”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故意的,自从上次把陆子安带走之后,言忆就有些躲着自己,每次陆辞桓来接陆子安的时候,都没有见着这个小丫头。 言忆并不在乎她的反馈:“哦。” “你在生我的气?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言忆有些难以置信地对陆辞桓瞪着眼睛,这时老师将书和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重响,言忆又不甘心地转过头,言沐安这才留意到自己占了陆辞桓的位置,忙要让开。 “不用了。”陆辞桓眸色温柔地看着陆子安,“难得他能睡得这么熟。”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对学校和班级做了一通吹嘘,才开始评价班里同学的表现,并依据日常和成绩进行了表彰,陆辞桓见到言忆带着些气愤的侧脸,从身上抽出了一张卡片,一支笔。 “是叔叔做错了什么?” 言忆先是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表示不屑,才从自己的抽屉中拿出一张纸,用力地展了几下。 “没有。” “那沐沐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没有。” 陆辞桓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小撒谎精。” “你才是。”她哼了一声又扭过头,端正坐好不愿意再跟陆辞桓说话。 言沐安余光见到了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揉了一把言忆的脑袋:“乖乖的。” “我没有不乖。”言忆也委屈地缩在言沐安身边,陆辞桓看着这三个人,沐浴在温柔的光中,他笑了笑,看着跟言忆聊天的那张纸。 言忆的字在这个年龄段来看算是很不错的,但是还是缺少了些控制力,有的笔画有些虚浮,有的又太重了,重得快要将这张纸给戳破。 陆辞桓凝眸想了想,自己最近是做了什么,先是陆子安跟自己闹别扭,又是言忆生自己的气。 好像并没有。他做出结论,应该找个机会跟这两个孩子好好沟通沟通。 第一百三十八章:这是他眼中的对所有人都好 一直到家长会结束,陆子安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言沐安生怕将陆子安吵醒,动都不敢动一下,现在胳膊和腿都有些发麻。 陆子安也十分会挑时候,老师说家长会结束的声音刚落,陆子安才从言沐安的怀里爬起来,头发乱成一团,精神比方才好了许多。 “休息好了吗?” 陆子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一个十分幸福的微笑浮现在脸上,言沐安一时没有忍住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姐姐。” “嗯?”言沐安看着这个小鬼的脸蛋从瓷白一点点染上了羞怯的粉红,他眼睛一眨一眨的,许久才鼓起勇气。 “姐姐你跟我在一起吧。” 言沐安发笑,安慰着这个小孩子:“好啦,姐姐跟你在一起。我们晚上再见吧。” 陆子安知道言沐安只不过是敷衍自己,但是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依旧忍不住开心:“嗯,晚上见姐姐。” 言沐安牵着还在发脾气的言忆,出了教室,留下陆辞桓和陆子安,两个人中间隔了两张空板凳,社会都没有搭理谁。 陆辞桓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看着陆子安装模作样地收拾自己的书包,为了拖时间,他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又放回去。 “陆总,真是好巧,能……”陆子安嘭的一声将书重重地放在书桌上,来搭讪多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笑了几声。 “改天再谈。”陆辞桓客气地对他点了点头,那人摸着了台阶,也就顺势下去了。陆子安心情并没有因为陆辞桓的态度而改善,依旧收拾着自己的书。 陆辞桓一笑:“你这么几本书,能收拾到六点半吗?” 陆子安不理他,拿出一本书开始翻,他的心情有些烦躁,那些字没有一个是能看进去的。 “不想跟沐沐他们一起吃饭?” 陆子安身子一动,最后还是稳重地坐在位置上,翻书的声音很响。 陆辞桓一把将人抱到自己的面前,陆子安没有反抗,也不表现出顺从,跟陆辞桓有八九分相似的眼眸这么静静地跟他对视着。 “发什么脾气?” “我没有。” “别说没有了。”陆辞桓勾了下他的鼻子,“今天你跟沐沐,你们两个,是爸爸什么地方做不对了?” 陆子安一笑:“爸爸怎么会有做不对的地方,爸爸做什么都对,别人怎么插得上嘴。” “啧。”陆辞桓拍了下他的屁股,“好好说话。” 陆子安羞愤地将脸偏到一边:“我没有不好好说话。” 陆辞桓见自己的儿子这么软硬不吃,低头看了眼手机,他这才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昨天尚阿姨带你去哪里了?” “爸爸你都知道了,就不要装傻让我都说出来了。”陆子安眼睛中的红色还没有完全消退,这是看起来竟有一股子招人怜爱的味道。 “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情生爸爸的气?” 陆子安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子安。”陆辞桓的手覆在他的头顶上,“爸爸知道你喜欢言沐安……” 陆子安立马抢白:“爸爸你不也喜欢吗,不是,你不是告诉过我你爱姐姐的吗,为什么还要跟尚阿姨这样那样的。” “我跟你尚阿姨怎样了?” “就,那样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爸爸。” 陆辞桓一笑:“那只是对付你爷爷的权宜之计,你想啊,要是爷爷又因为这件事情跟爸爸闹起来了,是不是很麻烦?” 陆子安有一点点动摇了,陆辞桓再接再厉。 “而且,爷爷这么讨厌别人忤逆他的意思,要是爸爸不先假装答应,他有可能会做什么,你能猜到吗?” 陆子安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爷爷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讲究打蛇打七寸且不计后果,如果直截了当地拒绝,他大概能知道后面爷爷会做什么。 陆辞桓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爸爸还不能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但是爸爸保证,所有与跟你说的事情爸爸都会做到。” “可是那样,你对尚阿姨,不就算是食言而肥了吗?” 陆辞桓一笑:“不,这算是善意的谎言。” “嗯?” “你尚阿姨喜欢的啊,另有其人。爸爸这既是在帮自己,也是在帮他们。” “但是……”陆子安总觉得自己好像离原来想的东西越来越远,绕进了一个怎么也出不来的地方,他只能感受到那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出来是什么,为什么。 陆辞桓适时收住了话题:“你要是再不跟爸爸出去,言沐安他们身边的位置可就被别人占了。” 陆子安不容多想,立马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书包里,牵着自己父亲的手离开教室。 言沐安看着现在的时间也还算是充裕,打算带言忆去一个比较远的火锅店,是最近新开的一家连锁火锅店,在网上的评价很高,之前言忆见到了就一直想来,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两个人点的菜刚上,经理就十分不好意思地走到他们这一桌前面。 “您好,今天客人比较多,请问您介意拼桌吗?” 言沐安疑惑地看着这个经理,从前她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让后来的人在外面等着,等到有空位了再把人迎进去,还第一次遇到这种建议拼桌的情况。 她刚要拒绝,旁边的小丫头就脆生生地回答了好,待到言沐安看到来人是谁,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这么干脆。 “姐姐。”言沐安有些受不了陆子安这么无辜又澄澈的眼眸,摆了摆手,认命地点头。 言沐安现在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点一份鸳鸯锅,即使两个人的口味都一样,也能用铁片弯曲一个楚河汉界来。 四个人都还算吃得畅快,又一齐出了店门,言沐安放好言忆,要绕到另一边去开车,陆子安又可怜兮兮地跑到她面前。 “怎么了?” “车抛锚了。” 言沐安对上他身后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额头上青筋一跳,就算是知道是这个人搞的鬼,言沐安也还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咬着牙一笑:“好,我送你们。” 她拉了两下驾驶座的门,没有任何的反应,抬头又碰上那张带着几分笑意的脸:“我来开吧。” 有人自愿当司机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将钥匙丢给他,自己去了后座。 陆辞桓十分熟练地发动车辆,又打开车载音响,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后视镜中言沐安嘴唇上浅浅的伤痕,唇角勾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幼儿园就学会了翘课 毕业汇演在七点钟开始,他们四个人六点半到学校,舞台前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舞台上偶尔会有几个小表演者出没,又迅速地闪回了台后,好位置基本上已经都被人占了,言沐安有些惋惜地用手卷着言忆的头发。 “姐姐。”四个人的出现获得了不少的注意,会场里交谈的声音慢慢地下降了好几个分贝,“我们去上面吧。” 上面也是一样的情况,好的位置总是等不得人,言沐安询问了言忆的意见,见她也同意才应声。 上楼梯的时候,言沐安还有些担心地陆辞桓,她记得这个人向来都不喜欢热闹,更何况是这种,几乎是人挨着人的拥挤,但是言沐安到了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陆辞桓怎么会这么委屈自己。 她们没有停在二楼,而是去了三楼的座位上,三楼只有零星的不过三四十个位置,三四个椅子围着一张小桌子,每张桌子之间都隔着比较远的距离,桌上还放着些精致的糕点和水果。 陆子安招呼着她去最中间的位置上,言沐安忽然有些感慨,跟陆辞桓他们断绝联系的时间太久了,都快忘记了特权是什么样子了。 言沐安也不推脱,将言忆放在陆子安身边的椅子上,就坐好在自己女儿的旁边,正对着陆辞桓的座位。 陆辞桓一直低着头摆弄着手机,眉头时而蹙起又舒展的,让周围的人产生一种自己离他很远的错觉,言沐安不受控制地扫向陆辞桓那个方向,视线就像被黏住了一样,扯不下来。 这张桌子很小,两个人距离并不是很远,她都能清楚地看到陆辞桓长长的睫毛,每次眨眼的时候都轻轻擦过眼睛的镜片,她似乎都能听到那细碎的唰的声音,耳朵微微有些发痒。 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陆辞桓轻咳了一声,言沐安立马收回自己的实现,笨拙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其他的地方。许久,陆辞桓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言沐安又大起胆来,稍稍转了下身体的方向,偷偷看向陆辞桓。 从前言沐安就极喜欢看陆辞桓工作时的样子,认真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十分清冷的气质,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言沐安来说却是一个漩涡,一旦沾上就立马被卷了进去。 或许她就是喜欢陆辞桓身上这种淡漠和胸有成竹,对什么都不在乎,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么骄傲,又骄傲得那么让人喜欢。 陆辞桓忽然收起了手机坐正,眸光正擦过言沐安撤退得飞快的目光,他也没说什么,有些轻松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楼下的舞台,表演要开始了。 言沐安这才注意到,楼上这十几个桌子前面,已经坐满了人。 她脑海中依旧是陆辞桓方才的样子,他的睫毛,被睫毛掩盖住的眸光,鼻梁,嘴唇,修长的手指……她忽然觉得三楼的空气有些闷,鼻尖已经出了些汗。 主持人甜美的童声钻到了言沐安的耳中,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件事情上,不断地让自己思考。 台上正站着两个小主持人,一男一女,也是今年的小毕业生,言沐安之前就在地方卫视上见过他们两个,跟两个成年主持人搭档主持一个亲子节目,他们两个的表现极好,也放得开,很受市民的喜爱。 “下面有请我们这一次的特别主持人,小嘟。”话音刚落,室内就响起了还算是热烈的掌声,一个穿着青色玩偶服的人从后面走上来,玩偶的手胳膊很短,笨拙地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不少的糖果。 自从小嘟被制造那天起就没有让他说过话,他现在依然不说,将篮子交给了两个小主持人,又指了指台下的观众,小手捧着巨大的头晃了几下,主持人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接了下去。 言沐安经历了小嘟从被构建出来,到广受小朋友欢迎,再到成为一个经典的全过程,那时候她刚被自己的父亲接到e市,有些不愿意跟其他的人沟通,一天到晚都颓在房间里面看电视,等到言浩他们快下班的时候又跑回房间里面,过得纠结又拧巴。 言浩不会允许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将言沐安丢到了学校,她安安静静地跟着安排,没有说一句话。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很好相处,对言沐安这个插班生也很热心,幼儿园中午有一个固定的活动内容就是本地卫视的一个儿童节目,小嘟就是那个节目里的mc。 小嘟很符合小孩子的喜好,它的脑袋大大的,身子小小的,还有十分可爱的小肚子和圆润的手脚,面部永远带着阳光又萌萌哒的微笑,时不时拖着自己的小尾巴跟参与节目的小朋友卖萌。 但是这些都不怎么吸引言沐安,她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大脑袋的玩偶有些傻,还不会说话,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把这个看起来智商还有些问题的玩偶,放在主持图的最中央。 言沐安那时总憋着一口气,不跟任何人说话,牵她来看电视的小朋友还以为她是害羞,将最中间的小板凳让给了言沐安,自己则乖巧地坐在言沐安的旁边。 那天播出的内容是小嘟和主持团分为了两组,各自带领着小朋友进行户外运动的比赛,,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言沐安表现的有些漠然,直到到了最后。 小嘟因为自己身上这套装扮毫无疑问获得了最后一名,即使跟他一组的小朋友已经这么厉害了,还是挽救不了败局,但是整场节目下来,小嘟那一组的小朋友反而是最开心的。 主持人的经验也很丰富,最后总结的话让所有人都很舒心,小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拖了团队的后腿,背对着屏幕,那些刚长到他肚子这么高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安慰着小嘟。 小嘟最后转过身,用那短到不能再短的胳膊各夹了一个小朋友,原地转了几圈,音响里全是那些小孩子开心地尖叫声,跟小嘟一个团队的小孩都跳着也要小嘟抱自己。 小小的言沐安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成为了其中一个小孩,被小嘟用短短的手臂举了起来,那双手臂十分的柔软,绒毛的间隙之间似乎盛满了阳光,手臂因为夹紧了言沐安而轻轻凹陷了下去,陷下去的地方也是柔软的,但是这短短的柔软的手臂却带有难以忽视的力量。 在幼儿园上学的一周后,言沐安就逃课了,她大概知道了小嘟所在的地方,自己混进了公交车里面。 很巧,小嘟他们刚好在那个游乐园里面录制外景。正好是夏天的时候,天气很热,即使是上午也是一动就能出一身的汗,节目似乎已经到了尾声,导演让他们暂时休息一下。言沐安看见了那只小嘟走到了阴凉的地方,取下了头套,脸上就像下雨了一样,唇角也有些发白。 小嘟的扮演者也看到了言沐安,抹了一把汗对她招了招手:“你是哪个组的小朋友,刚才都没怎么看到你。” 言沐安犹豫了一会,才走到他面前,她看着放在地上的头套,斟酌了许久,才像自己要不要开口。 “怎么了?” “你能不能……抱抱我,就像之前在节目里那样?” 那个男人咧唇一笑:“哦,那个,我就知道你们小朋友喜欢这个。”他毫不介意地又把头套带上去,将言沐安抱了起来,还轻轻地将人抛上去了很短的距离,来e市一个多月之后,言沐安终于笑了。 “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他用只没有五指的双手在包里面掏了掏,最后只能无奈地将包抱到言沐安面前,“里面有一个棒棒糖,本来是给我女儿准备的,给你了漂亮的小姑娘,” 言沐安捧着那个跟自己的脸一样大的棒棒糖,道了声谢,步伐轻松地溜上了公交车,她一回到幼儿园就笑着把棒棒糖分给了同班的人。 第一百四十章:门缝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言沐安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有些羡慕在台上的这两个小朋友,那次自己偷偷从幼儿园溜出去,又带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棒棒糖,老师将这件事情详细地告诉了言浩,还十分语重心长地跟他谈了许久,言沐安就过上了被言浩紧盯着的日子,再没溜出去过,也再没见到过小嘟。 她现在也有些想不明白,小时候的自己是拥有多么清奇的脑回路,自己的家长在身边诚惶诚恐地照顾着自己的情绪,她时而不见,反而因为一个玩偶人的拥抱敞开了心怀。 言沐安无意识地咬着唇想了想,那次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把自己抛起来又稳稳得接住,自己落在小嘟软乎乎的胳膊上,像躺在刚打好的棉被里面。 “你嘴唇怎么了?”陆辞桓忽然开口,将言沐安棉被中拽了出来。 “啊。”陆辞桓一直看着言沐安的嘴唇,弄得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又舔了舔那个伤口,“不小心,咬到的。” 言沐安细小的动作让陆辞桓怔愣了片刻,他清了下嗓子,看着言沐安的眼睛越发有些复杂:“哦,是吗?” 她理了下头发,继续心不在焉地看着表演。 两个小家伙目光交错,不知道沟通而些什么,最后以言忆的不屑地哼做了收尾,不欢而散。 汇报演出举办的很精心,内容也十分的丰富,直到九点半,所有的节目才都结束,言忆已经昏昏欲睡了。 “妈妈,结束了吗?”场地的人都纷纷往外走了,堵在了门口。 “嗯,结束了,等一会我们就下去。” 陆子安:“姐姐,这里有专用的通道,我们不用挤下去的。” 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有特权这种东西。言沐安一笑,抱着就快要睡着的言忆,跟着陆子安父子一起下楼。 车钥匙还在陆辞桓的手中,言沐安只得抱着言忆坐在后座。 “我不喜欢陆叔叔。”言忆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言沐安也看不到前面那两个人的反应,唯心地当做他们都没有听到,安抚了言忆几句。 从幼儿园到云代小区的路很近,不过五分钟的车程,陆辞桓停好了车,将钥匙还给了言沐安。 言沐安接过钥匙,小心地不去碰到陆辞桓的手指:“再见。” 陆辞桓点了点头,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再见。” 等言沐安消失在父子两的视线中,陆子安才埋怨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都怪你,现在言忆都不喜欢你了。” 陆辞桓蹲下身子,也将自己的儿子抱起来:“不会的。”他停顿了片刻,“这一周要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下周再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陆子安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好。” 这一周的时间,陆辞桓都早出晚归,陆子安却坚持要等他,每次半夜陆辞桓回来就能见到陆子安抱着东西睡着。就在约定期限的前一天,陆子安家的门铃响了。 没有几个人知道陆辞桓现在住在这个地方,陆子安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提前回来了,原本计划着的事情终于等到了能实现的时刻,他压抑着欢跳的心脏,打开了门。 不是陆辞桓。 “子安。”尚妤手上还提了一小袋水果和糍粑类的小点心,陆子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给尚妤让开了路。 他懂事地接过尚妤的礼物,又给尚妤倒了一杯水,面无表情地窝在游戏机面前。 “我爸爸在公司。” 尚妤也毫不介意地坐在他身边,陆子安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衣着与平常不一样,不似之前那样细致,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很休闲也很粗线条。 “我不是来找你爸爸的,我是来找你的。” 陆子安这才放下手柄:“找我?” “嗯。”尚妤点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可以吗?” 陆子安也想知道尚妤想说什么,回了声好,就回到房间去换衣服去了。 尚妤要带陆子安去的地方很近,就在云代小区里面,他们两个并肩十分安静地走着。 “过两天你要跟爸爸一起出去玩吗?”尚妤的语气有些犹豫,她等着陆子安的答案。 陆子安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地方:“对。” 尚妤这才捏紧了拳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挺好的。” 两个人走了差不多六七分钟,停在了一栋小楼前面,这栋房子与云代小区的其他房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子安,却不愿意进去了。 他总觉得这个房子有些奇怪。 尚妤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房间似乎是刚整修好的,没怎么住过人,还带着新修的房间的棱角和毛刺。 “尚阿姨也在这边买房子了?”陆子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没有,这是别人的家,钥匙是我偷过来的。”尚妤回答地十分坦荡,这里的装修跟五年前的很不一样,没有之前的柔软和温馨,整个风格都很硬,一种阴沉的硬,“我们去楼上。” 陆子安站在台阶下面,不愿意上去了。 自顾自往前走的尚妤走完了楼梯才看到人没有跟上来,她就站在楼梯的尽头:“怎么了?” “我不想上去,尚阿姨你想说什么直接说行吗?” 尚妤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如眼见。”她转过身,“或许,我还会告诉你一些你爸爸跟言沐安过去的事情。” 说完也不管陆子安会不会跟上自己,往最深处的房间走过去。 果不其然,她在门口站了就等到了主人公,尚妤将钥匙交给了陆子安:“你自己亲自打开?” 陆子安有些犹豫,幽潭一般的眼睛中满是疑惑,尚妤咬了下舌尖:“我把选择权交给你,看你自己了。” 陆子安看着手上的那把钥匙,这把钥匙跟普通的钥匙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很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陆子安拧眉想了想:“我已经来了。” 尚妤侧身给陆子安让出了路,钥匙在锁眼中转了几圈,门开了一个十分细小的缝,门缝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第一百四十一章:所有让人上瘾的 陆辞桓早早地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还特意去了一趟甜品店给陆子安呆了几块蛋糕,他打开家门,在客厅中却不见陆子安的身影。 地上的游戏机并没有规整好,陆辞桓放好蛋糕,蹲下身子随便整理了一小下,他眼睑低垂着,各种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最后有些烦躁地捏着眼角。 那些最不希望出现的岔子,往往都会选择最后的时刻现身。陆辞桓站起来看了眼楼上,叹了口气,缓步走了上去。 他推开陆子安的房门,窗帘拉得死死的,他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目光有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陆子安听到了推门的声音,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就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陆辞桓左眉上挑,一把拉开了窗帘,陆子安抿着唇,转过身子,背对着窗户,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 “拉上。”隐约带着些哭腔,声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几下。陆子安感觉身后陷下去了一小块,就有一只宽厚的、温暖的伸手覆在自己的脊背上,那种蚀骨的寒冷才散去一点点。 “发生什么了?” 陆子安不说话,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动作,像是一块石头一样。 “唉,你啊……”陆辞桓无奈地摇头,将僵硬的小朋友抱在自己怀里,陆子安没有反抗,胳膊依旧紧紧地贴着自己的眼睛,“不想说吗?” 陆子安咬着上唇,他不是不想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说,也不必说。 尚妤告诉他的事情,都是自己看似完美无缺的爸爸亲身经历过的,根本不需要他去告诉陆辞桓什么,而且他看到的,听到的那些…… 陆子安即使被陆辞桓护在怀里,也忍不住颤抖了几下,他感觉得自己的脊椎好像又一根根被冰冻住,冷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憋得眼睛里不断涌出眼泪。 即使爷爷从前那么压制自己,那么惩罚自己,他也没有这么哭过,这么不受控制,怎么用力也止不住。 陆辞桓的手轻轻拍着陆子安的背部,声音温柔:“你知道的,就算你不说,爸爸也能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可是爸爸想听你说,好不好?” 见到陆子安这个样子,他本来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剩下的只要找个人求证一下就行了,简单迅速直接,但是陆辞桓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亲自将这些事情告诉他,能信赖他对他敞开心怀。 陆子安依旧没有动,在陆辞桓下一个叹息响起的时候,他脸贴着陆辞桓的衣服,小胳膊圈住他的腰。 “爸爸……”陆子安酝酿了许久,他又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又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他想问自己的父亲,痛不痛,难不难过,是不是会后悔了;想说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他,想说其他的人不值得。 太多的话哽咽在喉咙,堵得嗓子发疼,他用尽全力,却只能叫出这个称号。他压抑着抽噎了几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还是不想说。” 陆子安深深地吐了口气,点头,陆辞桓只能安慰地揉着他的脑袋:“好了,不说就算了,爸爸不逼你,也不问其他人,等你什么时候要告诉爸爸的时候,再告诉爸爸,嗯?” 陆子安又点了点头,他鼓起勇气开口:“爸爸……明天,我们……” 陆辞桓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明天早点起床,我们可以早点过去。” “可是我不……” “爸爸都安排好了,就当做是跟爸爸一起去散心,这么大的地方,如果你不想见到一个人,其实也挺简单的。” 陆子安犹豫了一会,才嗯了一声。陆辞桓这才又将他放在床上,勾了下男孩的鼻子:“行了,给你带了蛋糕,我先去做饭,一会下来吃。” “……好。” 陆辞桓迈着依旧沉稳的步子离开了房间,在门外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圆滑的门把手,他狠狠地按了几下跳动的眉头,摆了摆手,像是将空气中什么东西驱散开,这才下楼。 陆子安耳边交错着三个人的声音,尚妤,陆辞桓和言沐安。 “整整半年,你爸爸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酗酒,抽烟,斗殴,自残……还有比这更恶劣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么一小块地方,看到墙上的那些血迹了吗?” “是戒断的时候,当时你爸爸昏迷时说过一句话‘他们都说这些东西戒不掉,呵,要怎么样才能戒掉她,我到底要怎么做。” “这些铁链也是他自己绑着自己用的,哦,抽屉里有些画,他连着画了一个多月,中间没有一分钟的休息,不眠不休的。” “子安,还有许多,比你现在看到的还有许多,你要听吗?” 陆子安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眼白都发红了。 “你还要听吗?” 陆子安捂住耳朵,不要听,他什么都不想听了,不要再说了。 “主人公就是言沐安,你应该猜到了吧?言沐安……当时你爸爸跟你爷爷打了个赌,他们赌言沐安跟你爸爸的感情,陆辞桓输了。” “陆辞桓自己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抛掉跟在言沐安身边,但是言沐安的眼中,陆辞桓可不是唯一。” “从始至终,言沐安不过是误把怜悯当成了喜欢玩弄了你那自以为无所不知的父亲,最后又将他狠狠地丢到深渊。” 陆子安又听到自己的父亲不断地在他耳边说:“不,我不喜欢她,我爱她。” “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陆子安猛地起身,用力地捶了下床,柔软的床垫将他的力气分解了,吞噬了,他抓住自己的枕头,生平第一次用力地发泄开来。 “言沐安,根本配不上你父亲。” 对言沐安根本配不上他父亲,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她的父亲。 陆子安将枕头丢在了地上,疲惫地再次躺倒在床上,他猛地提起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起身去了洗手间,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前似乎浮现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故乡又成了客居 言沐安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许厉之融资不成,无论是自己的团队还是收购的企业方面都出现了问题,根本没有办法补上郑家要求的赔偿。 言浩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觉得许厉之完全是在做无用功,明明就有简单又高效的路径可以走,但是许厉之偏要去走选一个荆棘丛生的,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虽然身体不好的,但是还是有处理公司事务的精力的,最后应该怎么做,能拍板的还是他。 许厉之好不容易早回了一趟家,刚吃完饭就被言浩叫进了了书房,言浩说话的语气十分严肃,但是视线却一直落在言沐安的身上,后者却彷若无事地喂言忆吃饭。 言忆之前一直跟陆子安有联系,两个人都会商量一下小小的细节,言忆虽然对陆辞桓憋着一口气,但还是想着去接近他,商量的过程中也十分地尽力和走心,她今天本来想跟陆子安在确定一下,可是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言忆洗完了澡,眼皮忽然跳了几下,她有些不舒服地抓着睡衣,清点自己要带上的东西。 “你要拿的都准备好了?” 言忆支着头想了下:“嗯,差不多了。” 言沐安忽然也十分感谢言忆提出的出游的活动,得以从这个有些压抑的环境中逃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言沐安有些嘲讽地勾了一下唇角,自己还真是,要么躲在别人后面,要么就逃开。 真够软弱的。 “妈妈怎么了?” 言沐安摇头:“没什么。”她温柔地看着言忆,“收拾好了我们就先睡觉吧,现在已经挺晚了。” “嗯。”言忆乖巧地爬到床上,跟言沐安又说了句晚安闭上了眼睛,言沐安随后也躺在她身边,关上了灯。 窗帘没有拉严实,清霜一般的月亮顺着小小的缝隙流进了房间。言沐安勾了勾唇角,希望明天一切都好。 陆辞桓跟陆子安是早上七点的飞机,言沐安则因为她跟言忆都有些晕机选择了漫长的火车。 言忆很少坐火车,跟言沐安坐在窗边流露出了几丝的兴奋,但是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兴奋一点点就被耗尽了。 每听到广播播报一次地点,言忆都会疲惫地叹气,默默数着自己要经过几个站台。 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到站了,言忆一下火车就怀念地摸了下地面,重重地舒了口气。 小镇的空气跟城市里的有很大的差别,带着干燥的泥土的味道,言忆乖巧地牵着言沐安的手,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外也多是有些古旧的平房,从门和窗户看过去有些暗,她们往前走了一会,有货车经过她们身边,发出轰的一声,带起经久不散的尘土。 言沐安拦了辆出租车,去了上次的旅店,依旧定了之前的那个房间。 旅店的老板好像记住了言沐安,跟她打趣了几句,将房卡交给了她,又让自己店里的服务员帮忙把行李提上去。 言忆一倒在床上,就立马拿起了手机,她熟练地按下一连串的数字,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一直到最后挂断,她都没有等到人,言忆不甘心,又打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人理会她。 言忆也有了小脾气,第一次被路子安这么冷漠相对,她编辑了几条短信发过去,又在社交软件上戳了他几下,静静地等着反馈。 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人理会她。 为什么会这样呢?言忆想不明白,她也不敢问自己的姐姐,她又暗示了言沐谨这件事情,让他帮忙联系一下,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言忆摇了摇头,她已经跟自己的母亲在这里玩了快一周了,没有见到陆子安他们,也没有收到陆子安的任何消息。 她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言忆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陆子安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他们一起出来玩,他之所以给自己画了个饼,就是为了让支开自己和妈妈,好让,好让他们没有一点负担地举行婚礼。 陆子安他们就是在耍她。 什么只是暂时的,什么陆叔叔其实喜欢自己的妈妈,都不过是骗她的。 言忆飞快地冷静了下来,她又有些不明白,这么费心地去骗她,是为了什么。既然没有什么好处,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心不在焉的言忆被言沐安带到了大巴车上,颠簸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来到了言沐安在的村庄。 “这里是?” 言沐安揉了揉她的头发:“这里是妈妈小时候住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好像没有记住我。” 言忆看了一圈,街道跟言沐安口中的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街上的店铺都放上了广告布做的招牌,鲜艳而刺眼,她抓着自己母亲的手有些用力。 “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好啊。”言忆正对着阳光,眯着眼睛对着言沐安微笑。 她们两个走了一会小路,穿过几亩田地,两个人的鞋子上都沾上了泥土和轻尘,言沐安远远地就见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小树,她忽然十分感激,这个院子的新主人将它留下来了。 “诶,这是言家的小姑娘吧。”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提着一个竹篮子经过言沐安身边,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敢确定。 言沐安笑着点头:“是啊,李奶奶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呢?” 李奶奶有些激动地抓着言沐安的手:“还真是你,之前我家那个就说好像在这附近见到你了,我还说了他几句,人在大城市过得好好的,怎么会想着回到什么都没有的乡下来,你真回来了,回来了。” 言沐安伸手放在李奶奶的手背上:“我长大的地方,大城市再好也不会忘记这里的。” “好好好,诶……”她这才看到言忆,眼睛一亮,“这是……” “我女儿,言忆。” 李奶奶有些感慨:“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样,都这么好看。”她见言忆一直笑得软糯糯的甜甜的,忍不住伸出手拍了下她的小脸,“这小娃娃真好看。” “谢谢李奶奶。” 李奶奶一笑:“走走走,你多久都没有回去了,去奶奶家住一晚上?” 言沐安跟着:“不用了,我们就来看看,一会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奶奶了。” “诶,你说你爸也真是的,那房子要是没卖的话,你们这不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在镇上住的旅馆吧。” 言沐安点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色香味就像是过去的书签 李奶奶家跟言沐安从前的家离得很近,拐两个弯就到了,言沐安跟言忆将李奶奶送到门口,就打算告辞了。 “不进去坐坐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好小俊他们不在家,有你们娘俩住的地方。” 言沐安还是微笑着推辞了,最后没有办法,让言忆接过递来的杏子。是李奶奶自己家种的,卖相并没有这么精致,但是放在手上就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清香。 “你尝尝吧,没关系的。”言沐安带着言忆继续往前走,言忆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心情不对,她觉得跟在市场里买到的没有多少的差别。 “觉得一般?” 言忆诚恳地点点头。 言沐安眼眸闪了几下,也尝了一个。小时候言沐安不那么听话,杏子刚露出头就被她一把抓了下来,用葫芦做的瓢端来一碗水,又抱过自己的小板凳在树下面,十分虔诚地将水果洗净,一口下去酸得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被出门的妈妈抓个正着。 “等到过几天就能吃了,你着急什么?” 言妈妈没有告诉小言沐安过几天,于是言沐安每天早中晚都会去试一次,杏子的味道从酸苦酸苦的,编的越来越清甜,最后就是言沐安现在口中的杏子的味道。 有些味道之所以喜欢,没有办法忘记,就是因为它是记忆可以感受到的标记,就像书签一般,你翻到了这里,就能再次获得从前的感觉和场景。 言沐安这么想着,两个人已经到了自己家的门口。 言沐安的外婆去世之后,她就跟着言浩离开,在言沐安在城市里浑浑噩噩什么都不在意的期间,言浩将老家的这栋房子卖了出去。 等到言沐安反应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了。言沐安也想着要自己筹钱,再将儿时的这个地方买回来,但是言浩不允许,言沐安赌气,自己一个人跑回了这个地方,买这个院子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外公的朋友。 那个朋友之前也会来言沐安家里,自然也记得言沐安的样子,会客气地六言沐安住上几天,他们买下这边的房子也不是为了住什么的,只是偶尔会让人来看看,打扫打扫,从前言沐安还会经常跑过来,但是长大之后,就很少过来了。 言沐安敲了敲门,并没有听到有人应声,又敲了几下。 “妈妈,里面是不是没有人啊。” “不会,我昨天已经跟顾爷爷说好了,他说没有问题的。”言沐安皱着眉头又敲了几下,一会才听到人开门的声音。 院子的门依旧是之前的那个,木板开起来又写松散了,她们听到木头哗啦落下又撞在一起的声音,门吱吱扭扭的,露出了一张分外干净的,棱角分明的脸。 言沐安深吸了一口气。 “陆,陆叔叔?”言忆有些怀疑地转向言沐安的方向,见她也失神着。 陆辞桓倒是不意外三个人的重逢:“顾老先生交代我了,进来吧。”说着侧身将路让给了她们两个。 “那就,打扰了。”言沐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言忆也觉得有些奇怪,低着头想着什么,时而看看陆辞桓的身影,并没有同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爸爸,客人来……”陆子安激动的声音一点点冷下来,笑容也慢慢地僵硬最后变成一个程式化的冷笑,看了两个人一眼就回了房间,而后传来一声重重地关门声。 言忆从听到那个声音起就一直关注着,这一次意外的相聚本来都将她的疑惑和不快都抚平了,却没有想到陆子安会是这么一幅模样,原本被野火烧尽的愤怒,立马被吹生。 陆子安生哪门子的气,顿时她一点留下来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这两天心情不大好。”陆辞桓不知道是对着谁解释着,“不要太在意。”他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这一间前两天六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应该足够你们两个住了,厨房的东西也还充足,我还有事。” “谢,谢谢。”言沐安抓着包的手指发白。 陆辞桓冷冷地嗯了一声,就去了主房开解自己的儿子去了。 “妈妈。”言忆有些委屈地看着言沐安,言沐安摸了摸她的头。她知道之前言忆是怎么跟陆子安计划的,又是怎么跟言沐谨商量的,其实刚开始答应言忆的时候她就有些犹豫,又耐不住她的再三请求,或许又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答应了这件事情。 刚来的那几天她跟言忆都没有碰上这对父子,更没有任何的联系,她也留意到言忆一点点失望下去的脸,言沐安本来应该感觉到轻松的,然后去安慰言忆,但是没有。 她或许也有些失望,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去安慰言忆。 “你想离开吗?”言沐安蹲下来问言忆,小姑娘想了想,最后坚定地摇头。 “我想看看妈妈从前生活的地方。” 言沐安抱了抱她,牵着她的手将人带到了偏房。她打开白炽灯,房间里还是有些昏暗。 陆辞桓一直都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门的角度很不好,他只能看到言忆却见不到言沐安,他尖着耳朵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才松了口气。 他害怕言沐安就这么走了,他也相信言沐安会做出这种事情,不过还好,他笑了笑,言沐安的女儿足够了。 陆辞桓这才起来,敲响了陆子安那个房间的门,推门进去。 “子安。” 陆子安深吸了口气:“爸爸。” “还在生气。” 他低下头,正常规格的笔在他小小的手上显得有些重,笔在他稚嫩的手指间转了几圈,重重地落在原木的桌子上:“没有。” 明显就是在生气的样子,陆辞桓揉了下他的脑袋:“毕竟言忆什么都没做,你又迁怒她做什么。” 陆子安垂下眼睑:“我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陆子安抬起头,问了这几天一直在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可是爸爸,为什么?” 陆辞桓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一块牛奶糖放在了他手中,陆子安看着那块糖果。 他在三个人那里见到过,在自己父亲这,在陆子煜那,在言沐安那里,可是,这到底能说明什么? 陆辞桓见他迟迟都没有动作,自己拿起来打开了包装喂给陆子安:“甜吗?” “嗯。” “我也觉得。” 第一百四十四章:连她自己都不会这么精心 言沐安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言忆睡眠也属于比较浅的那种,言沐安也不敢翻身,许久才有些泄气地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走去了院子。 原来那颗老树下面还放着一把藤编的躺椅,正处在树的阴影当中,言沐安揉了揉眼睛,拖着步子走了过去,越走她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她的脚踏进树影,言沐安这才发现,躺椅上已经躺着一个人。 “之前你说过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出来看星星,那时候躺椅对你来说还很大,你整个人都能窝在椅子里。”陆辞桓低低笑了两声,带着几丝凉意,言沐安半个脚掌退出了树荫。 “位置还给你,今天的星星还不错。”陆辞桓的轻柔的声音轻飘飘地坠在了夜里,随着夜风时不时地擦过微凉的肌肤。 言沐安一动不动,就这么面对着这个高大的身躯。 陆辞桓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小步,果真,言沐安整个人再次沐浴在有些清冷的月光下。 “我先回去了。”陆辞桓也并不在意,转身回了房间,留下言沐安有些呆愣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躺椅。 这个躺椅肯定不是她小时候的那个,却跟之前的那个相差无二,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摆设,有些旧的东西都换了但是力图换成与之前一样的,可以看出来主人很用心地在保护着这里,纪念着这里,言沐安想,如果是自己买下这里,可能都没有这么精心。 言沐安觉得腿一软,跌倒一样地蹲了下来,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眼泪顺着膝盖到小腿,落到了脚踝。 陆辞桓一大早,就看到大门的门栓落在一边,松散的两扇木门之间留下了一个还算是大的缝隙。 陆辞桓冷笑了一声,看着那张躺椅,许久才压抑住踹几脚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去了厨房。 你再怎么用心有什么用,还不是就这样被弃之如履。 陆辞桓手里的刀重重地落在案板上,留下一条长又深的刀痕。 “爸爸。”陆子安似乎也感受到了点什么,他顺着声音跑到了厨房,“她们,走了吗?” 陆辞桓没有回答,状似十分认真地在做菜。陆子安一言不发地陪在陆辞桓的身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暗沉的房间的样子,他纠结地皱着眉头。 他害怕这件事情会重演,但是后面似乎有隐藏着一种必然。他看着陆辞桓的侧脸,自己爸爸之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既然都熬过来了,为什么还要陷进去,还要这么不受控制地去靠近言沐安。 陆子安看着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懂。 “你们……陆辞桓?”言沐安留意到厨房的气氛有些诡异,她放下了在山头采摘的野菜,她本想跟陆子安打个招呼,却在他戒备的眼神中慢慢地放下了手。 陆辞桓看了言沐安一眼,又继续埋在案前,没有人留意到她的脊背一点点直了起来。 “这是言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辞桓接了话:“这个我知道,等一会,厨房人太多了。” 言沐安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就牵着言忆出来了,陆辞桓见陆子安还留在厨房里,幽幽地叹了口气,陆子安才不情愿地出了门,也走进了院子里。 言沐安似乎感受到了陆子安对自己的敌意,跟言忆说了几句话,自己回了房间,院子里只剩下陆子安和言忆两个。 言忆率先开口:“为什么不联系我?” “出了点意外。”昨天陆辞桓的话点醒了陆子安,言忆既没有参与,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虽然有些不平,还是强忍着,没有跟言忆说破。 “出了什么意外。”言忆见到他眼神有些躲闪,在向她隐藏什么,便凑了过去。 平常陆子安对这种亲昵的动作并不反感,但是今天他却有些忍受不了,皱着眉头错开了身子,言忆眼睛中蓄满了失望。 她不知道就在出来的那一天之前发生了什么,让两个人都变得这么生疏,陆子安甚至连理都不想理会自己。 “小哥哥,是发生了什么嘛?” 陆子安见到言忆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委屈又关切地看着自己,陆子安心里一动,却依旧板着张脸:“没有,你不用乱想,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先回房了。”说完逃一样地回了房间。 言忆看着他的背影,秀气的眉头也一点点皱起,她侧头看见言沐安似乎就倚在门口看着他们这里,另一边陆辞桓也留意着这边,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都带着一点沉重。 陆辞桓对上了言沐安的视线,勾了下唇角,又转身回了厨房,厨房飘出一阵饭菜的清香。 言沐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摩挲着中指突起的地方,她凝眸想了想,随即释然一笑。 可能是知道了点什么吧。言沐安想,怎么会有人放心让她跟陆辞桓单独出来呢。 只是,有点连累言忆了。言沐安看着厨房的窗子,她似乎好不容易,才遇上了这么喜欢的朋友,才有机会,能好好地亲近他。 言沐安头抵着门边,对着跑过来的言忆笑了笑,伸手摆弄了几下她的头发,嗓子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言忆道歉,或者说,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做不了什么的。 言忆忽然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言沐安:“妈妈,你知道为什么吗?” 言沐安喉咙一梗,笑着摇了摇头,听到了自己女儿轻柔但是分外坚定的声音:“我一定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沐安的手一顿,将言忆的头发放了下去:“你……”她都能感觉得自己的声音是怎么从紧涩的嗓子中挤出来,“嗯。” 听到自己母亲的支持,言忆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站在门口看看那个房门,又看看厨房,盘算着应该先从哪个地方入手。 院子里响起了乌鸦嘶哑的叫声,蝉似乎就闭上了嘴巴,言沐安心猛地一跳,那乌鸦好像就对着言沐安的方向,正对着她的耳边,不断地嘶吼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是知道了她将海誓视为玩笑 言沐安昨天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着过,大清早的就带着言忆出去散心,到了中午实在有些支持不住回了小房间。 她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外界的声音对言沐安来说都似有似无的,好像是一小片羽毛极轻得拂过皮肤,一阵一阵的,还有些酥麻。 言沐安在这种半清醒中做了一个梦,也不算是梦吧,她脑海中的黑白场景是自己熟悉的云代小区,漫天飘雪,那些雪花就松散地落在她的肩头,言沐安看到自己低着头,踩在蓬松的雪上,连似乎是被冻麻木了,没有任何的表情。 雪地上的言沐安每走一步,周围一圈的景物才显露出来,像是水中的波纹一样,一圈一圈地荡开。 言沐安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后,是那一栋房子,是自己跟陆辞桓一起选定的那一栋。 波纹就堆在房子的边线上,一圈一圈都累积起来,周围所有的景物都亮了,有了具体的样子和形状,只有那幢房子,还是漆黑模糊的一块。 言沐安想看清楚它的样子,雪地中的言沐安似乎也有这种想法,十分艰难地转过身,在她视线触及到房子的那一刻,身边的景物又变成了模糊的一片,只有那个三层的小楼是清楚的。 那小楼太过清楚了,言沐安甚至能从窗户看到里面具体的布局,她看到了自己选的画,花瓶,地毯,家具,她还看到了所有的房间都开着灯,一片亮堂堂的,除了三楼的一间小房间。 那件小房间窗户紧闭着,浓黑地像是能滴出墨来,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引力,同漩涡一样,将人的注意力旋转着扣住。 言沐安听到了几丝低吼从那个黑洞一样的地方泄出,黑色的窗户颤抖了两下,发出细碎的响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带着锁链撞击的声音,肉体撞到钝物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猛兽要冲破这扇阻碍,窗户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玻璃出现了几丝裂纹,那裂纹又像是树根一样,从寥寥的几根,飞快地布满了整块玻璃。 言沐安并没有觉得害怕或是担忧,她只觉得那个房间里的力量似乎也攥在自己的身上,压抑着要发泄的欲望,让她有些窒息。 就在玻璃临近破碎的瞬间,声音又骤然消失,黑色被柔和的昏黄色取代,那块玻璃依旧满是裂纹。 主卧的窗户被人轻轻推开,而此时雪地上的言沐安已经转过了身,她没有看到,窗户前站着的那个男人,双眼发红,眉头也紧蹙着。 言沐安看到自己越走越远,风吹落了压在树枝上的雪,忽然发出刺耳的哗啦一声,整栋房子都随之震了一下,那扇窗户被风吹碎了,她再看,雪地上的“自己”已经不见了,而二楼主卧的窗户前,也没有一个人。 “我说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个小孩子又在院子里起了争执,陆子安有些愤怒的话飘到了言沐安的耳中,她这才睁开眼睛。 言沐安摇了摇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她并没怎么休息好,浑身都有些疲惫。言沐安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她觉得自己刚才仿佛做了个梦,似乎见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皱着眉头凝神响了片刻,除了漫天的大雪之外,言沐安想不起任何的内容,像是小时候背书,总觉得自己记住了,但是却总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越是回忆越是想不起来,本来记住的东西也渐渐变得模糊,言沐安这才起身,理了理头发,要到院子里面去。 早有人先她一步到了,在调和两个小朋友之间的关系。 “子安,你是哥哥。” 陆子安看了陆辞桓一眼,陆辞桓的眼神太多坚定,让陆子安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就躲开了。 “我才不要这种哥哥。”言忆也来了脾气,或许是因为陆辞桓在有人给她撑腰了,她一股脑地将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为什么出尔反尔,我又没有做错什么?陆子安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躲我和我妈妈?就算是我们错了,你也得说了所以然吧。” “你们没错,是我错了。”陆子安冷笑了两声,“是我什么都不明白,就这么被人蒙蔽了。” 说完,他也不管自己父亲会有什么反应,甩手跑出了院子,留在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由流露出几丝失望和担忧。 “陆,陆叔叔,是怎么了吗?” 陆辞桓对言忆的态度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将小女孩从地上抱起来,顺手摘了几颗杏子递给她:“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他没有想清楚,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言忆捏着那几颗橘色的杏子,放在鼻尖深吸一大口气,依旧低着头,状似十分随意地开口:“是因为我妈妈吗?” 属于父亲的宽厚的手掌落在言忆的发顶:“别想太多。”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陆辞桓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将言忆放回了地上,往言沐安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回去接了电话。 言忆跟言沐安隔了许远对视,言沐安看到了自己女儿眼中的几丝怀疑,她眼皮忽然一跳,立马调转了步子。 “我去看看子安,你跟先在这里好好呆着,好不好?” 言忆想着可能是言沐安要跟陆子安把事情解开,也就没有跟着,乖巧地点头。 言沐安逃一样地出了院子,转身关上门,除去母亲和外婆离世,自己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体会到什么是烦扰。 要怎么办呢?言沐安无意识地迈着步子,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象,下午的太阳正热,浓绿的树木都显得没有什么生机,眼前这些路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却没有任何关于陆子安去向的指示。 言沐安想,陆子安都知道了什么?知道自己临阵脱逃,知道自己辜负了陆辞桓,知道自己对陆辞桓如山海一般的感情一点都不慎重,还是知道了什么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事情? 或许都有吧。言沐安想,毕竟她中场退出,又是当局者迷,掌握的事实自然没有那些从始至终都在的旁观者多且丰富。 言沐安中午梦中的场景忽然从眼前划过,她想抓住那个片段,集中精力去想的时候又倏地消散了。 她之前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着回头看一眼?言沐安抬头对着下午两点多的太阳,阳光就像当初的雪一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离开了之后,陆辞桓是怎样的。 言沐安这才留意到,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六章:满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故事 陆子安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却本能地抑制往东边跑,仿佛就像受到什么指引一样,不停地往东跑。 旁边高大的树木遮蔽着阳光,树荫下依旧燥热,空气中还有一股尘土被暴晒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人直想打喷嚏,眼睛干得有些难受。 陆子安的步子慢慢放缓了,本来走一会就能碰到一间小土房子,现在走了许久都见不到一间,陆子安知道自己一直沿着东走,即使知晓自己处在一个比较偏僻的没有什么人的地方,心里也不怎么着急。 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木,蝉唱着一模一样的歌,陆子安有一种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的错觉,他理智上虽然清楚,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慌。陆子安见到前面出现了一条小道,用心地记下了这里的具体的样子,就走了上去。 这条小道倒没有这么多的树木遮蔽着,陆子安很快就被太阳晒了一头的汗,许是懒得反身离开,又或者是某种直觉性的预见,他顺着这条还有些不平的小路一直往前走。 小路十分的蜿蜒,路上还有些不平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陆子安走了许久,暑气蒸得人手脚都没有一点力气,他才又进入到树林的荫庇之中,没走多远,他看到两块十分奇怪的大石头。 是青色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的清凉,两块石头跟他差不多高,看起来相互依靠着,颇有一种相依为命的味道,陆子安走到两块石头正对面,他们之间还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上面没有一行字。 陆子安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片树林里忽然会出现这么两块大石头,看起来有些突兀却又跟这个大环境这么契合,仿佛她们也像这些树一样,从种子生成根又长出了地面。 陆子安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那两块石头,凉丝丝的,很舒服,他忽然就不想走了,随便找了一个还算是干净的地方坐下。 这么长时间行走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陆子安觉得自己眼皮重重的,眼前这两个石头似乎也出现了幻影,变成了两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笑容十分地柔和关切,就像是家人一样。不知道触动了陆子安的哪根筋,他忽然睁大眼睛,哪里有什么人,面前依旧是那两块坚硬的,看清来就十分清凉的石头,他忽然间就不困了。 陆子安在这种环境下获得了久违的平静,他反思这几天这么孩子气的行为,有些许懊恼,随手捡起来一片叶子,开始梳理这几天的事情。 所有的变化是从尚阿姨带自己去那间房间开始的,陆子安扬起头,还能看见从林叶间倾泻下来的阳光,可是他眼前满是那个漆黑的房间。 他想了想,还是应该从自己父亲这一块入手去思考。他能感觉到,陆辞桓是喜欢言沐安的,而言沐安也喜欢……他似乎没有这么笃定了。 陆子安顺着这个断开的思路,如果言沐安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现在还要跟他有这么多牵扯,可是如果言沐安喜欢自己的父亲,又为什么会让自己的父亲置身于这危险的境地,为什么会用离开,一刀一刀地剜他的心。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自己爷爷的话,“一个人只要有了弱点,就只能任人拿捏,哪怕只有一个。”,尚阿姨也说了,是自己的爷爷在两个人之间插手,可是,那些小动作根本就微不足道,也不没有到逼得言沐安不得不的地步。 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她都没有想过离开之后的陆辞桓会变成什么样子吗?陆子安的情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让他的手都微微发抖。 他父亲,一个这么高大的,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人,竟然会因为她过上同水沟中的臭虫一样的生活,陆子安想恨言沐安,想质问她,在她面前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真想问她,既然没有能力,何必去招惹他,她难道不知道将深渊里的人拉上来,又推下去,对这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折磨和嘲讽,无休止的,没日没夜的折磨和嘲讽,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永远不会停下的坠落。陆子安将叶子攥在手里,叶片上横生几条浓绿色的伤痕。 陆子安叹了口气,他真的是想不明白这些啊,就像他想不明白,既然都被这么伤害了,陆辞桓为什么还想要去靠近言沐安,为什么还要来到她的家乡。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啊。”陆子安无意识地说了出来,果真郁结在胸口的那股子气,散了些许。 他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在离他许远的地方就停下了。陆子安抬头一看,见到言沐安在离自己约莫五六米的地方停顿了片刻,才像是没有魂了一样,走到这两块石块面前。 言沐安的眼睛中似乎闪着泪光,她纤细的胳膊克制地颤抖了几下,最后红唇中木讷地吐出两个字:“妈妈?” 陆子安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两块大石头,所以,自己是跑到别人坟头上来了吗?他赶忙丢下手中的叶子,站了起来。 言沐安许久,像是才找到自己一样,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陆子安,眼神中带着几丝怀疑:“这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他要是知道会是埋葬言沐安妈妈的地方,才不会过来呢。 陆子安没有理由骗她,言沐安点了点头,又近乎虔诚地看着这两块石头。 她记得这块石头是自己母亲死了之后,陆悯谦陆叔叔送来的,说是这是楚惜之从前的要求,她本来以为这种难见的石头只有一块,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块。 这一块下面,大概就是陆悯谦陆叔叔了。言沐安脑子飞快地转着,上次自己回来的时候,因为自己母亲的事情跟言浩吵了一架,回e市之后,言浩才说将自己母亲的骨灰带去了言家祖坟。 言沐安记得母亲走后就因为这个问题,大家都不肯让步,争执了许久,言浩才同意,最后出尔反尔也算是意料之中。现在言沐安看着这两块相互映照的石头,取走自己母亲骨灰的不是言浩。 她手摸着那块稍微高大一点的石块,在心里叫了几声陆叔叔。石头有些粗粝的质感,像是写满了不能宣之于口的故事,厚重的,又密密麻麻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她才从那条路上逃出来 误会可能是最好解决的事情了,只消两个人将话都说开,再袒露些平常的真诚,顿时就云销雨霁;但最难的可能也莫过于将话说开,在误会的情况之下,仍旧对对方有着从前的那份信任。 言沐安一直都不大喜欢跟别人解释什么,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他们也都能看到,要怎么想就与自己无关了。 她挺喜欢这个样子的,又酷又干脆,还不会多出那么多忐忑和困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仿佛都会变得简单了。 然而此刻,言沐安看着没有什么生气的陆子安,生平第一次生出了要为自己辩解的心思,她不想被路子安讨厌疏远。 言沐安这才意识到,过去对事情一言不发的自己一点都不爽快,不过是仗着身边的人都包容自己,娇惯出的小孩子的任性罢了,就像小时候,她从来不解释自己,却不停地要求别人去批注他们的事情。她想跟陆子安解释。 但是言沐安并不知道陆子安知道了多少,知道的内容又跟自己想的有多少出入,他怎么看,他又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他对自己的话又能相信几分。 言沐安没有把握,现在真要她开口就只能说几声无力的身不由己,或者说几句对不起,连自己都想嘲讽几句的那种。 她脑海中的场景飞快地旋转着,言沐安想到了尚妤,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自己不配,想到了陆子煜,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别陷进去;想到了陆林川,一只手就将自己一家攥得死死的,想到了陆辞桓…… “你要是走了,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能是自己的错吧,自以为看到了有拯救谁的机会,就像一个中二少年一样冲上去,最后发现是螳臂前的巨轮,将战友丢到了木轮之下,自己逃之夭夭了。 什么不能,不配,不想拖累,都不过是因为畏惧说出来太丢人,给自己寻找的冠冕的借口。 被她拉上梁山的人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而自己却畏畏缩缩,因为招安把这些人都丢下了。 陆辞桓之后的生活可能比自己还要糟。言沐安忽然想到,至少她在国外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要逃开言浩和陆林川的视线,要半工半读,后面又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孩子没了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九个月了。 九个月都已经熬过去了,后面的生活咬咬牙也就能过去了,已经不是鲜血淋漓的样子,结了痂的伤口不去理会也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可是陆辞桓呢?自己这么辛苦,他这么辛苦才能从沼泽中爬出来,才找到了一丁点的火星……他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言沐安又想起中午那个梦,那栋小楼变得分外的诡异,蒸腾着浓烈刺鼻的黑气,而那扇小小的窗户中,传来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钝器砸在身上的声音,铁链碰撞的声音,木块碎裂的声音,这回似乎还带着微弱的啜泣声…… 她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两下,言沐安掐着自己的虎口,陆辞桓这么厉害,一定不会放纵自己在这些小情小爱中堕落,他肯定依旧光鲜亮丽,依旧目中无人,依旧高高在上。 对,一定是这样的。 夏天的空气竟变得由此而沉闷,带着黏腻的汗水的味道。言沐安这才走到陆子安身边:“对不起。” 陆子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瞳孔中还映着蔫绿的树木,一阵风狠狠地摇动他们头顶上的叶子,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陆子安的眼睛里,那一瞬间,是因为难过,也是因为愤怒,陆子安红了眼睛,又飞快地恢复正常,他张了张嘴巴,最后笑了。 对不起能有什么用,它什么都弥补不了过去,弥合不了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陆子安现在也明白了,言沐安一定跟陆辞桓说了许多次对不起。 对不起跟陆辞桓在一起,对不起又离开他,对不起又回来了,对不起又跟陆辞桓有了联系。 陆子安面无表情,可是即使是他都看出来了,陆辞桓想要的根本不是对不起,而言沐安能给的也不止是对不起。 只是一个不愿意给,一个要不到罢了。 啧,这么一想眼前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幼稚的像个孩子一样,做事不计后果,做错了就立马跑开,畏畏缩缩的,还贪心不足。 凭什么呢,这种人凭什么能得到自己父亲的青眼,而自己之前又为什么会对他有好感? 陆子安只能归结到,人都是视觉动物,可能就是因为这副皮囊,温润的,亲切的,没有任何忧虑的,阳光的。 陆子安觉得有些好笑,又好气,他摆了摆手:“没什么。”再说她对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这个对不起他受不住。 “你再留一会吧,我得先回去了。”陆子安的眼前正好有一颗小石块,他抬脚踢开,避开言沐安走了。 阳光也收敛了许多。 陆子安拐了几个弯,就消失在言沐安的视线中。言沐安笔直地站在两块石头之间,低下头,像是被罚站的学生一样。 “妈,我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 林间一点声音都没有,连风声都停歇了。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才敢上前的,我不是因为怜悯,或者是自负自己的能力。” “我也真的是因为非常非常喜欢他,才离开的,我不想这么麻烦他,不想他背着我又背着言家,走得这么辛苦。” “我也真的是因为非常喜欢他,才回来的,我以为过去的就能过去了,我们都能有新的生活了。” “妈妈,我可能不会遇见第二个这么喜欢的人了。可是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事情不能简单一些,我不能勇敢一些。” 言沐安轻轻阖上了眼睛,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浮萍一样,飘摇了几下,又缓缓睁开眼睛。 其实只要迈出一步就好了,这一步往后走,海阔天空,往前走……往前走荆棘丛生,但却是自己一直想走,又不敢走的。 那条路留下的鲜血太多了,泥土都变成了干褐色,前面一片黑漆漆的,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样,遍地都是荆棘。 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幸亏没有拖累到谁 言沐安回去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陆辞桓已经做好了晚饭,三个人围在院子里的桌子前吃饭,陆子安看起来似乎又成熟了些,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低头吃自己的饭,言忆也乖乖地坐在两个父子的对面,三人无话。 晚饭似乎已经吃到了末尾,言忆客客气气地要帮忙被陆辞桓拦住了。 “不用了。”陆辞桓的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门边,“子安,你带言忆回房间玩一会,之前不是还带了一套拼图么?” 陆子安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陆辞桓见他眼睛中没有其他多余的内容,欣慰地揉了他的头发,路子安的头发长长了,就不像之前那样扎手,服帖了不少:“好。” 院子里只剩下陆辞桓一个人,他也不着急收拾,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 橘色的火光很快就将整一根烟蚕尽,他叹了口气:“你就打算一直站在外面?” 言沐安又往旁边躲了些。 “你想就这么站在外面谈?” 言沐安咬着唇,指甲用力地抠着门框,木头的纤维夹在指甲缝里面,十分不舒服。 “楚惜之跟我哥……” 门吱呀响了一声,言沐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又踌躇了一会,才迈了进来,右脚还不小心渴在门槛上,幸亏她眼疾手快抓住门边,虎口从粗糙的门边磨下,木刺扎的不深也不浅。 陆辞桓皱了下眉头,视线一直放在她的右手上,见她毫不在意地将刺拔了出来,又随意擦了几下。 言沐安坐在他对面,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没有涌上的热气,只有贴近才能闻饭菜的香味。 有好久都没有吃过了。 “子安跟我说了。”陆辞桓又拿出一根烟,在手指间转了几圈又放回了烟盒,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为什么?” 陆辞桓一笑:“没什么为什么,生不能同衾,死好得让他们同穴吧。” 言沐安不知道上一辈的故事,谁也都没有跟她说过,她跟陆悯谦也极少见面,大概只有三次,一次母亲带自己来这里,在e市去拜访了他;一次自己母亲去世,一次外婆去世,三次。 就这么几次见面,就算言沐安再怎么敏感,也不可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旖旎,听到陆辞桓的话,言沐安有些困惑。 楚惜之,陆悯谦,言浩,他们三个人,又发生过什么? “沐安,你一定要帮妈妈,让妈妈留在这里,答应妈妈好不好?” “我低眉顺眼,狗腿一样赔笑了半辈子,吃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到现在还要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人手上,还要我打掉牙自己咽下去吗?惜之已经死了,她都死了他也不愿意放过她。” “过去的事情你自己也清楚,惜之是我的女儿,她从小到大没有求过我什么,这件事我一定要帮她完成。” 所以,妈妈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陆悯谦叔叔吗,那爸爸…… “沐沐,爸爸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以后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言沐安也看在眼里,言浩跟楚惜之的相处模式跟其他的夫妻有些不同的地方,他们两个中规中矩,相敬如宾,互相都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在她的记忆中连吵架都没出现过。 两个人就像是油和水一样,被静置在玻璃杯当中,分层明显,互不相容。 约莫他们上一辈与与爱情的缘分浅淡,夫妻不过是搭伙过日子,两个陌生人见到对方的条件符合自己的预期,就定了下半辈子的剧本。想的只是我应该要有另一半,而她还可以,多不是我喜欢她,她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今天言沐安才知道,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太死板,大多数的规律只能被放在文本的总结上,套在具体的人身上往往带着偏颇。 不是与情爱无关,而是对方不是自己情爱相关的人。 言沐安膝盖并在一起,掌跟撑着,她仿佛看到了两场相似的剧。 陆悯谦和楚惜之,又是所谓的倨傲贵族与市井的普通人,又是同样的阻碍;前人之过,后人之师,已经结束的剧本早就在警告自己这个执笔人了,无论在怎么执拗,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她忽然间觉得,被陆子安讨厌似乎是一件好事了,最好一切都变糟,将牵连的藕丝都扯断,那时候就只有后退这么一条路了。 楚惜之当初又是怎么做选择的,她怎么放弃,怎么退出,又怎么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的? “‘横盘’是我哥在二十年前开的,那张照片,也是我哥唯一留下的遗物。” 言沐安猛地抬头,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陆辞桓倒是不怎么在意,笑容有些嘲讽,不知道是对谁的:“二十多年,也足够了。” 言沐安膝盖上的手一紧:“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商量?”陆辞桓的斜向下看着桌腿,“言沐安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该做的都做完了,陆悯谦自以为的补偿也偿清了,该看到的你也看到了,他们这一辈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陆辞桓见她没有说话,忍不住拿出一根烟,也不避讳她直接点上:“只是言浩贪心不足,呵,以为抓住一个人就能永久地吸下去……就算许厉之愿意挺身而出,也不过杯水车薪。” “我哥?” 陆辞桓按灭了烟:“许厉之一直经营着一家游戏公司,五年前。” 他以为自己能从言沐安脸上看到类似于失望的表情,只见言沐安的神情之中流露几丝关切,隐藏在对言氏更大的焦虑之中。 言沐安深吸了一口气,无论怎么努力,陆辞桓都不会接下这个单子,言氏跟郑氏的合作一定不可能进行下去。她草草算了一下言氏现在的经济情况,即使知之不多,也能大概判断出来,如果真的直接顶住这一拳,言氏将永远都恢复不过来,更何况也没有谁再会拽他一把。 除了横盘,言浩根本就没有放心思在这些上面,其他的项目都像是孩童的小打小闹,借着与横盘合作的便车。 “我哥,他有找到……买家吗?” “没有。” 言沐安这才舒了口气,幸亏,没有拖累到谁。 第一百四十九章:第一笔在他出生前就落下了 “这些年,谢谢你们的照顾了。”言沐安按着自己的虎口,木刺好像还没有剔除干净,梗在皮肉里。 言沐安以为,事情追溯到小时候的那一面,已经是最早的注定,最初的不经意的开始,而现在才知道,原来第一笔,落得比她出生还要早。 她当然得谢谢陆辞桓,谢谢陆悯谦,谢谢陆林川,像对待一个器皿一样,将言浩托到了自己能力所不能及的高度,蜘蛛吐丝一样的编出一大张网,中间放着畏畏缩缩的言姓的小飞虫,占尽了这张关系网的好处。 靠着这一层关系得到了无数的合约,得到了建筑高楼的工具,得到了身份和地位,得到了话语和水平,甚至惠及整个家庭。 可是现在,小飞虫不听从蜘蛛的命令了,蜘蛛也没有了耐性,细长的触手终于伸到这已经蒙尘的角落。 怪得了谁呢?是言氏没有抓住机会,借着这些关系不断地发展自己,而是一味地去讨要,等着别人将饭菜都做好送到嘴边,愉悦地扑到了成长为巨婴了路上。到现在肩不能扛,不能独当一面,也就是必然的结果。 从前跟林饶一起上学的时候总是会想,为什么我没有像那些学者一样优秀,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看到这么多的东西,拥有这么多的赞许,如果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就好了。 但是越研究,越长大就越能发现,将他们送到那个位置上的根本不是机会,机会当然尤为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那个人本身的能力与禀性,所以他会得到这个机会,所以他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就像言氏这样,即使得到了机会也没有八法好好利用,即使好好利用了,自己的能力也不足以到现在的位置。 这样也挺好的,言沐安想,回到自己应该回到的地方,做事交易也不用受制于其他人,还能摆脱吸血虫的姿态,陆氏的放手,无疑不是另一个应该要把握的机会。 让你白赚了二十多年的满盆金箔,最后又让你干干净净地离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言浩的年龄大了,许厉之很厉害,言沐谨也是不容忽视的后发力量,言沐安想,他们完全可以让言氏再活跃起来,即使永远都不会再到达今天的位置。 言氏是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它会迎来一个谷底,但是很快又会爬上去,这算是喜闻乐见的事情了。 言沐安捏了捏鼻根,妈妈和陆悯谦……言沐安看着沉下来的夜空。 这一天在一片漆黑,万人不知的时候落幕,等到明天一早,一切又都是新的,沐浴在晨曦之下的,夜间的气息也会在晨起的迷蒙之下消失。 楚惜之向来不喜欢多说什么,也不喜欢别人的关注,她已经把这个故事带走了,自己又何必顺着蛛丝马迹去寻找不一定是真相的真相。 都过去了。言沐安松了口气,就像是陆辞桓说的那样,所有的事情都翻篇了,大故事,大故事套嵌的小故事,都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空间了。 “明天我会带言忆回去,谢谢你的照顾。” 陆辞桓左眉一挑:“不急。” “?” 见陆辞桓拿出了遗传钥匙,放到了桌子上:“说来应该是谢谢你照顾了我们。”他垂着眼睑,仿佛卸掉了什么重担一样,唇角轻松地翘起,“总算是完成了最后一件事情,物归原主了。” 言沐安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一串钥匙:“我,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哦,还。”他点了点头,“那要还的还是挺多的。” 陆辞桓眯着眼睛想了想,即使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却还带着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势:“横盘不打算放弃这次的方案,但是不会同意跟郑氏合作。” 言沐安的视线还没有从那串钥匙上面抽回,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对自己说话,才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那些朦胧的话慢慢被意识雕刻清楚,她眼皮突得一跳。 “之前的合同还作数,你们没有能力再拒绝了。” “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言沐安的手攥紧自己的衣角,她眼睛动了动,那股蓄起的气又散去了。陆辞桓不等她有任何反应,起身直接回了房间。 言沐安松了手,趴在了桌子上,眼前的饭菜的味道才进入鼻腔,冷清的微弱的,她夹起了一大口,已经冷掉的,过去的味道。 桌上的菜做了许多,钥匙正放在言沐安的对面,她坐了起来,目光对上泛着冷光的钥匙,她这才伸出手拿了起来,跟普通的钥匙没有什么区别,既不沉甸甸,也不轻飘飘的,带着夏季的触觉。 不出意外,言沐安晚上又失眠了,她害怕又遇见陆辞桓,不敢出门,不敢翻身,左侧的肋骨被压得发疼。 但是陆辞桓已经说了结束了,又怎么会在外面再等着,再想着什么细小的相遇和弥补,想着去完成她过去的一些小想法。 院落里冷清清的,茂密的树叶被吹落在昨晚的椅子上。 陆辞桓的房间的灯仍旧亮着,这是言沐安小时候住的房间。 他躺在那张有些小的床上,手脚都有些伸展不开,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那张老旧的小巧的桌子,桌上有些昏暗的灯还开着,灯下还有一本翻开的书本,已经有些发黄了,陆辞桓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了小小的言沐安坐在那读书写字的样子。 言沐安小时候,言沐安小时候的地方,陆辞桓睁开了眼睛,幽潭一般的瞳孔翻涌着,他又眨了眨眼睛,才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陆辞桓翻了个身,床边放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 他算了算时间,他要做的事情也该尘埃落定了,他计划做的事情也应该开始了。 陆辞桓想,如果言沐安明天清早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会怎么想,会不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舍不得。 “她怎么会呢?”陆辞桓依旧没有关灯,用胳膊挡着眼睛,苦笑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章:机会都出现在低谷 天还没亮,言沐安就听到了外面压低的谈话声,声音被哽在胸口的睡意包裹着,每个字都不清楚,大概两个人都说了三四句话之后,谈话声消失了,接着是门栓被打开的声音,木门吱呀医生被拉开,又吱呀一声被合上。 院落里又响起了不通情的蝉声。 “妈妈,他们走了。”每个字的发音都干脆准确,没有任何的拖延,像是醒了很久的样子。 言忆翻了个身,将自己塞到言沐安怀里,小胳膊搭在言沐安的腰上。 言沐安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嗯,走了。” “妈妈之前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也是这样空落落的,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一样,轻飘飘的,跟不存在了一样吗?” “对,就像是高飞的风筝的线断了,先是狠狠地圆满地一挣,最后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言忆咬着唇:“可是风筝还在天上。” “是啊。”她又想起陆辞桓昨天的话: “这个项目,你们依然要负责。” 言沐安这才轻声道:“可是风筝还在天上。” 两个人的出游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山水已经不在了,自然也没了观赏的意思,母女两个都有些恹恹,陆辞桓他们离开的第五天,言忆积攒着的水土不服爆发,言沐安不加犹豫,带着言忆回了e市。 也许是心理上的原因,回到了e市言忆的症状也没见又多少好转,在医院里住了近两个星期,母女才带着一身的消毒水的味道回家。 阳光依旧炽烈,毫无阻碍地照在一大一小的身上,她们闻到对方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给予了对方一个微笑,仿佛都感受到了自己在什么都没有的医院中,接受了一次沉淀,漂白,消毒。 空气中依旧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汽车尾气的味道,烟草的味道,树木的味道,鸣笛声,脚步声,谈话声,都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两个人出院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陆子煜,他像是已经在医院大门前等了许久,见她们到了立马将车开到她们面前。 “可算是等到你们了,上来吧。” “陆子……” “嘘。”陆子煜连忙打断言沐安,往上推了点自己的墨镜,“你们快点上来。” 言沐安似乎感受到那双眼睛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周边,不禁莞尔,带着言忆坐到了后座。 陆子煜刚把车开走,后视镜里面就出现了几个人,在他们原来的地方四处搜寻,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自己出来还是一件斗智斗勇的趣事了,陆子煜这样安慰自己。 “你行程暴露地挺透彻的。” 陆子煜皱了下鼻子:“啊,这个你别提的,也不知道他们拿来的消息,知道你住了,就在这门口堵着。” 言沐安眯着眼睛哦了一下,垂眸才反应过来陆子煜话里的不对劲:“为什么是我?” 陆子煜嘿嘿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带着坦荡荡的神采:“啊,这个啊,你忘了上次跟我一起在路上跑的事情吗?不知道被谁拍到了,不少人就知道了你是我关系极好的同学。” 他特意将极好说的很重,拉长的声音末尾还微微有些上挑,带着别样的意味。 “不过你放心好啦,网上不会有你的照片和消息的,他们也只能挖到这里为止了,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 言沐安暗骂自己的失策,果然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许多决定都会出现纰漏,她那天只顾着自己发泄了,都忘记了陆子煜的影响力,也没去多想会带来的后果。 “谢谢了。” 陆子煜拐了个弯:“跟我还客气什么。”他注意到言忆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一句话,一个人闷闷地趴在车窗边,看向外面。 “沐沐,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言忆的双眼皮本来就很大,因为太过疲惫的原因,现在尽分出了三四层,双眼看起来便有些无神,人显得越加地劳累,她侧头看向陆子煜的方向,只能看到她的头发,又懒懒的收回视线。 “还不舒服?”言沐安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言忆也有气无力地回答。 “没有,就是有些困了,想回去睡觉。” 言沐安将言忆抱在自己的怀里:“睡吧,一会我们就到家了。” 言忆窝在言沐安有些瘦弱的怀抱中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她又睁开了眼睛,眼皮依旧层叠好几层:“妈妈,你不会离开沐沐吧。” 吻在言忆的额头上停留了许久,直到那一小片区域带着自己的温度,言沐安才抬起头,揉了揉言忆的脸:“不会,妈妈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言忆这才放心,闭上了眼睛又往言沐安怀里靠了靠。陆子煜见两人的表现有些奇怪,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云代小区,言浩也早早地坐在大厅中等他们,陆子煜打了声招呼,见言沐安今天确实有些不方便,就跟她约了时间离开了。 言沐安见到言浩,抿着下唇,忽略掉他的目光,也没有说一句话,将言忆抱回了房间。 言沐安松活了几下自己的筋骨,才深吸了一口气,去了大厅。 家庭主妇许婉琴应该又跟自己的朋友出去了,或者是被言浩打发去了什么地方,言沐谨在学校补课,家里只剩下言浩一个人。 从手术到现在,言浩身体恢复地很不错,面色看起来比言沐安都要红润许多。 言浩的目光一直贴在她身上,言沐安也没有说话,不急不缓地拿出了自己的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了言浩旁边的沙发上。 电视里还播放着财经新闻,主持人程式化的语言和表情让言沐安有些赞慨也有些疲惫,她关上了电视。 “尚氏与陆氏合作的消息一……”声音戛然而止。 言浩想着言沐安先开口,自己先探探虚实,知道她掌握的程度也好见招拆招,言沐安似乎看出来了言浩的想法,也不着急,漫不经心地喝完了一小杯水。 “你想问什么?” 这就由不得言浩等她出手了,话题没有按照言浩想的方式展开,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言沐安,也抛出了一个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言沐安摇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如果爸你也什么都不想问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言浩眼睛一眯:“你都知道了?” “八九分吧,不过也足够了。” “陆辞桓告诉你的?” 言沐安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也没说多少。” “他说了什么?” 言沐安靠在沙发上,她看着言浩紧张的样子有些想笑:“也没说什么。说爸爸太贪心了,就要受到一点惩戒。” 言浩的面容因为愤怒紧绷了起来:“混账,他以为他是谁?” “是爸爸习惯了这么优越的日子,习惯了被养育着,忘记了自己是谁吧。” “言沐安!” 被吼的言沐安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超过指尖许多了:“郑氏的合作是不可能了,但是陆辞桓打算给爸爸一个机会。” “我需要一个小毛孩对我指手画脚?” 言沐安不理会他的情绪:“横盘依旧要求言氏拿出这次的方案,按照从前的合同里写的那样,他们会好好审查。” 说完,言沐安自己品味了一会审查两个字,她觉得自己似乎含住了一小块空心砖的碎片,似乎还能吮吸出什么,她喝了口水,继续说:“爸爸,我过几天之后要跟着剧组,帮不到你了,抱歉。” 言沐安起身,对言浩鞠了一躬,抬脚又朝楼梯的方向走去。言浩的视线里的温度一点点淡下来,原本紧绷的面颊也变得松弛,法令纹似乎也刻得更深了。 言沐安轻碎的步子在楼梯上想起,言浩看向楼梯,言沐安很瘦,甚至比楚惜之最瘦的时候还要瘦上一些,她踩在台阶上的步子似乎有些虚,仿佛一口气就能将她吹起来一样,吹到原来仙子应该呆的地方。 言浩又想起了在阳光下,尘埃都不会近身的楚惜之,他记得自己攒了半年的工资,给她买了一个还算是说得过去的戒指,戒指似乎有点脏,他不断地揩拭,直到走到她面前了,才有些慌张地藏到了身后。 “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言浩看着自己拥有的这套房子,欧式的灯和地毯,古木的桌椅,可供收藏的花瓶,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享受到,还都是她赠与自己的。 言沐安真的说对了,四周没有一件,是从他手中出去的东西。言浩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或许,这一次真的是一个机会,不就是一个开发项目嘛,公司有这么多人,还有自己和许厉之,言氏怎么会做不到。 就算这次损失了不少,但是也一定会有再次站起来的时候。 第一百五十一章:像是翠竹上滑落的水珠 言沐安又在家里照顾了言忆几天,见她身体终于好转了起来,脸上也恢复了神采,才定好周末跟陆子煜的约。 陆子煜选了个茶馆,是业内的朋友开的,地方还算是安静,包厢也很是雅致,正好是周一,店里也没有什么人,如流水般的音乐显得十分和畅。 “这里环境还好吧。” 言沐安接过陆子煜泡的茶,她记得在那本书里有一幕就是男主角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泡茶,满室的幽香,动作儒雅绵长,像是从青竹上缓缓低落的水珠。 她曾经看到过几次人物原型泡茶的样子,说不出的韵味和空怀,一举一动似乎都带着古时林间的风,袖底飘香。 陆子煜可能是为了剧本专门练的,动作中规中矩的,每个动作都像是贴着器皿,看着有些干,但是茶香却依然勾人。 言沐安平日里不怎么喜欢喝茶,也自以为没怎么有空去学习,她看着小巧的被子里面碧色的茶汤,茶确实是好茶,她勾着唇抿了一口。 陆子煜见人已经结果茶,才将临时学的姿态放下,松活了几下自己的肩膀。 “真实累死个人了。” 言沐安一笑:“你就根本不适合这么静的东西,茶很香。” “那是,也不看是谁泡的。”陆子煜才又坐正,“怎么样,刚才我那行云流水的演绎,帅不帅?” “……实话?” 陆子煜啧了一声:“肯定是实话。” 言沐安看着那些精致的茶具,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的手背上扣了几下:“很不幸,我曾见到过几次原主泡茶,你们……” “行了行了。”陆子煜索性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诶,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挫败。” “审核都过了,演员也都差不……”说到这,陆子煜忍不住皱了下没有,他有些没想明白,为什么秦宇忽然间会有这种想法,有些郁闷地摆了摆手,继续说,“演员也差不多了。” 言沐安点头:“真的,要带我去吗?我在片场也做不了什么?” 陆子煜靠近她:“你都已经迈出一步了,也不在乎下一步。再说我第一次参与制作,也没经验,我们两个新手一块去,你还能给我垫个底。” 言沐安感觉到自己的唇角似乎抽了两下,偏陆子煜熟视无睹:“大概九月份……”陆子煜停顿了一会,他还猜不准言沐安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带着几分试探,“九月份,你有什么事情么?” “九月份。”言沐安跟着喃喃出声,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但是一时半会又有些想不起来,言沐安想可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随意也就随意地忘记了,“没事,时间都可以。” “好,那我……” 原木做的横向的推拉门,发出了不小的木头摩擦的声音,不算是刺耳,但是陆子煜看到门后露出的人脸,顿时忘记了要说什么了。 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武轻轻,一定是她干的。 言沐安自打回国就没怎么有时间看电视,偶尔能瞟上三四眼,而这三四眼中基本上有一两眼都会出现眼前这个人的图像。 秦宇,正当红的演员。言沐安不怎么了解他,但是此时她看着秦宇的姿态,谦逊的,胸中像是藏着山水一般,言沐安对他很有好感。 “你怎么来了?” 秦宇微微一笑,声音听起来也是很广阔的那种,空远而不厚重:“听轻轻姐说的,就来了,茶还行么?” 后半句是对着言沐安说的,言沐安还未猜出秦宇前来的原因,笑着点了点头,复又看向陆子煜。 言沐安见陆子煜眼中有些许的不耐烦和局促,看来是两个人起了什么争执了。 “子煜哥学的很快,但是还是少了几分味道,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荣幸,能请沐安姐和子煜哥喝杯茶呢?” 言沐安眉头一挑,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没有说话,陆子煜也不好这么直接拒绝他,将位置让给他。 秦宇也猜到了两个人不会拒绝,刚落座,就有服务员进来将原来的茶具都收了,又摆好了一套青瓷的,秦宇手刚碰到茶具,言沐安似乎就听到了一声古琴的声音。 未成曲调,但是已然有了气度和境界。 言沐安看了陆子煜一眼,见他身体有些后仰,看着秦宇,脸上写满了看你有什么花样,有什么花样你也改变不了。 秦宇倒是一直低着头,旁若无人地坐着手下的动作,那些器具似乎成了琴弦,随着他的拨动发出一声一声悠远的琴音,青瓷的纹路好像在他的指尖舞蹈。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等到秦宇将茶杯递到了她面前,言沐安才后知后觉,已经结束了。 久久不能回神。 陆子煜不满地咳了几声,言沐安才讪笑着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铮”那琴声便在空腔中化开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旁边的陆子煜,言沐安都要给他鼓掌了,她只能将杯子再放下,眉眼间都是满足:“很厉害。” “跟那个人比,差多少?” 言沐安一笑:“你们是不一样的,你更为悠远一些,而他更为醇厚。而且……”言沐安对他眨了下眼睛,“与其让我这个外人为你说好话,倒不如让你的对手知难而退。” 秦宇也一笑,两个人默契地看向陆子煜。 他臭着脸,秦宇已经将茶递到了他面前,陆子煜身体向后,没接,秦宇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陆子煜才不甘愿地接过来,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放下了。 “怎么样?”言沐安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间还有点兴奋吹嘘的味道。 “又不是你泡的,你激动什么?” 言沐安也不在乎他语气的不善:“与有荣焉,不行吗?” “你……”陆子煜原本神色有些阴沉,听到她的话反而笑了出来,“你要跟他在一个战线上?” 言沐安立马闭上了嘴:“没这意思,我就问一下你茶怎么样。” “能怎么样?茶都是一样的茶,水都是一样的水,就喝茶之前给你玩玩把式,那茶水还能发生化学变化怎么着。” 秦宇的笑容依旧是淡淡的,仿佛胸有成竹一样:“先谢谢两位的赐教,露丑了。” 陆子煜有些头疼:“秦宇,你先忙,我跟沐安还有事要谈。” 秦宇没有丝毫的含糊,起身:“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门再次发出糙木质感的声音,言沐安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指尖稍稍把杯子往前推了一点点,又往前推了一点点,往旁边移了点又移回了原地。 陆子煜一直看着言沐安的小动作,莹白的指尖似乎带着光,似乎是青花瓷杯的釉光染上了,指尖的线条也似乎与瓷杯的线条相呼应着,都是精致的勾描,之后又是细细的修饰,既带着那种天然的灵气也不乏让人赞叹的匠心。 “啧。”陆子煜皱着眉头,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总有些事情,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的,即使花费再多的心思,依旧只能有其形而不能得其意趣,再说自己本来就不适合这种花式。 陆子煜也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支着头面对言沐安的方向:“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言沐安收回了手,笑着对上他的视线,“看你这个制作人很幸运啊,能找到这么好的演员。” 陆子煜点头:“好是好。”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可没有想过要让他参加,而且公司已经安排好了他后面的行程。” “哦。”言沐安见陆子煜的表情就晓得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现在指不定又在打什么歪脑筋,便顺着陆子煜的方向走下去,“嗯,那还真是很遗憾呢。” “嘶……其实,也有一个办法。” 言沐安身子朝陆子煜稍倾斜了一点,做出很感兴趣的模样:“有什么办法?” “说来很简单,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陆子煜时刻留意着言沐安微小的动作和表情,见她既没有表露出反对,也没有显得很没兴致,稍稍有些宽心。 他极想将最后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又怕之后会出现更好的时机,而现在有可能会将处境本就有些窘迫的言沐安逼得更加局促,这才按捺下来。 “我?那你说说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陆子煜一笑:“很简单啊,今年春节期间我攒了个假,带我出去逛逛怎么样?” 言沐安眼角抽了两下:“你这算是以公谋私是吧。” “不算。”他故作高深地摆手,“这叫潜规则,怎么样小编剧你答不答应?” 言沐安没有拒绝陆子煜剧本中给自己的设定,按着额角点了点头:“你想去哪?” “β国。” 言沐安抬眼,从自己的指缝里看陆子煜,他似乎胸有成竹,看向言沐安的视线中带着几分你逃不过的笑意,像个少年一样爽朗直接,莫名的言沐安拿下了额前的手,点头答应了。 可能是母性作祟吧。言沐安看着笑容在脸上晕开的陆子煜,忽然有些埋怨自己刚才的神使鬼差。 肯定不会就让她当个导游这么简单的,言沐安想,不过还是算了吧,等到后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两人又聊了些日常的琐事,陆子煜似乎很享受这种悠闲和漫谈的感觉,有些乐不思蜀了,直到武轻轻的电话打过来,他才想起来自己一会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行了,时间都够长了,我也不想听你再说什么废话了。” “诶。”原本在陆子煜之间旋转的车钥匙一把被他抓入手心,“什么废话,你刚不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嘛。” 言沐安推了推他:“开你的车去吧。”陆子煜哼了一声,先行去了停车场取车。言沐安环顾大厅,大厅的装修也十分追求古味和自然,无处不精致,却又没有太多的匠气,置身其中就好像处在竹林的小屋之中,有山雾、山涧水声,偶尔还有几声清脆的提名。 那似乎能容纳山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沐安姐。”秦宇走到言沐安对面,“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秦宇一笑:“是谢谢你的欣赏与指教了。” 言沐安再推脱就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了,她也笑着点头,不自觉地跟着眼前这个男人走上了轻缓的节奏。 “其实我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沐安姐直接问就好了。” 言沐安看着微型的竹林盆栽,余光留意着秦宇的反应:“你为什么,会想要争取这个角色呢?还会这么费心的。” 秦宇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言沐安见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很快地舒展开,笑容也不再是平常那种没有任何波澜的,到多了几分无奈和眷恋。 “可能是,在这个角色身上看到了什么吧。” “这个角色跟你倒是差了许多。”言沐安看着自己的指尖,“你比他好太多了。” 秦宇猜不透言沐安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什么原因,但是听到她的话不由得还是有几分愉悦:“说明我这副皮囊和表面功夫还是很成功的。” 言沐安也笑,不再偷偷打量他,而是直接对上秦宇的眼睛。 “谁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后知后觉,或者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了。” 言沐安眉头一挑:“娱乐圈秘闻?” “也算不得是秘闻了,大家早就知道了。”秦宇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了删除键一样,他沉默地站了一会,眉间皱起一个十分轻微的褶皱,过了许久才消散。 “总之还是得谢谢沐安姐了,你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常来,我后面还有个通告,见谅。” 言沐安颔首,又在客厅里看了一会之后才走出去,刚好陆子煜把车开到了自己面前。 坐进温度舒适的车里,言沐安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手机。 陆子煜斜眼看到言沐安要搜索的内容,不屑地开口:“一个知情人在你面前你不问,为什么要去真假难辨的网上搜。” “诶,不是不能说吗?” 陆子煜脑子有片刻的当机:“那也得看是什么内容了。” 言沐安想了想,秦宇说的太模糊了,做错的事情?那可有很多方面了,她看了一下这么多数量的帖子,退了出来。 “没事,我不好奇了。” 谁都会做错事情,有时候甚至不止一件,她一个局外人何必在意是哪一件,至少现在的秦宇是那么一副青山如画的样子。 “哦,那你其实可以搜索一下我的。” “你的?我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你的会有什么八卦大概就猜到了,有什么好好奇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介于是与非之间的东西最为吸引人 不出十天,陆子煜就把人员的最终安排敲定了,跟自己的团队和相关人员投入到最后的联系和确定之中,在许多地区奔波。 言忆自从回来之后,在家里的表现倒是跟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就是不喜欢出门了,经常自己一个人窝在书房里,捧着一本书就是半天。 言沐安在网上找了一份夏日果饮的制作方法,自己在厨房里面捣鼓了半天,清透的果汁上浮着一层像白云一样,看起来厚重又轻盈的泡沫,她稍微抿了一口。 青柠的味道太重了,酸涩得有些发苦,言沐安感觉自己的泪腺都受到了重击,但是脸上的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风平浪静,中规中矩的,言沐安想着,这才是自己所期望的回国的生活,又闲逸,休息累了之后还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调剂,再怎么无所事事都不能说是颓废,可以心安理得,没有任何愧疚地默数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 言沐安又喝了一口,可能是方才的刺激已经让味蕾都麻木了,这一小口竟然还带着点清甜味,她放下了杯子,不敢去再尝第三口了。 不知道下一口是酸得发苦,还是带着回甘,只要放在那里,这杯果汁就有无限的可能,她不想给它贴上标签和结局,果汁上的云朵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介于这种好与坏之间,现实与想象之间的东西,最为吸引人。 但是言沐安不愿意做论断不代表着其他人也不会去做,今天是言沐谨补课的最后一天,大家都被这一个多月的补课熬得发干,老师仿佛也受到了高温和学生情绪的影响,最后一天倒是没讲多少东西,早早地给他们放了学。 言沐谨一头扎进盈满冷气的客厅,见桌子上那杯看着十分解渴的果汁,身形一闪就到了果汁的对面,在言沐安还没开口的时候,就猛地灌了一大口。 言沐谨登时对言沐安瞪着眼睛,两腮像土拨鼠一样鼓着,他忙跑到水池边吐了出来,又拧开椅背冰水漱口。 是酸得发苦的,这杯果汁看样子是失败了。言沐谨一下将她似是而非的状态打破了,即使他也受到了黑暗饮品的摧残,言沐安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这种空落落是从混沌的感觉跌落到了具体的世界中,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但是言沐安更倾向于前者。 “你这是什么东西啊。”一瓶冰水都见了低,言沐谨皱着眉头,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故意的是不是。” 言沐安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谁跟你故意啊,明明是你,我都没来得及阻止你。” 言沐谨也顾不得理会言沐安碰自己脑袋的事情,他忙着投降讨饶:“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太鲁莽了,都怪我,你别哭啊姑奶奶。” 她哭了?言沐安抹了一把脸,原本气势汹汹的反驳的话哽在了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被清亮的泪水轻轻地抚过。 “我哭了?”言沐安的手撑着桌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眶中的泪水也更加的汹涌,“我有什么好哭的,我哭了,怎么会呢。” “姐姐姐,你别这样,不就是一杯果汁嘛,我……”言沐谨扭身看过去,拿呗果汁已经被他倒进了水槽,他一咬牙,“我给你做一杯新的好不好,你别哭了,乖啊。” 言沐安接过言沐谨递来的纸,她分明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只有一种平静,要说真的有什么与平静无关的感觉也只是那种空落落的,可是这根本不值得哭,她早就不会因为这种空落落哭了。 她也能听出来自己的哽咽:“我……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 言沐谨这才明白,之前这对母女从镇上回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是碍于家里看他看得紧,老师也对他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和空间,这时从繁忙的学业中抽身了,他才意识到这种不对劲的原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他又要替别人担负一次,言沐谨忽然也想哭了。 “好了好了,一杯果汁而已,安安乖,我给你买好不好,不然,我亲手给你做?”言沐谨就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他忽然觉得言忆这小姑娘真是成熟,比她妈成熟多了。 言沐安瞪了他一眼,抽了抽鼻子自己钻进了卫生间。 言沐谨这才沉下了脸,分明之前跟陆辞桓说的好好的,怎么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人没有好转不说,情况还越来越不好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又回了厨房,透过窗户看向小区最深处的地方,拿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言沐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没有一点流泪的感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泪腺,没有感觉到发酸的鼻子,泪水好像是外在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找到了个契机不断地向外涌,脱离自己。 她手撑在洗手台上,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泪水也不代表任何意义,言沐安勾了下唇,发现脸有些僵硬,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言沐安洗了许久,抽出纸巾擦干,跟哭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等她再回到客厅,言沐谨已经回了房间了,书包被随便地丢在沙发上,在言沐安走近的时候,嘭的掉到了地上。 言沐安抿了下唇,将书包规整到沙发的角落,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言沐安觉得眼睛有些沉重,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声音像退潮一样,朦朦胧胧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周围是纯白的一片,镶嵌着硬实的泛着冷光的白瓷砖,每一步都发凉,从脚底到脚踝,小腿,腹部,到脸庞。 周围的瓷砖都凝出了水珠,言沐安伸手,一模,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也凝出了水珠。 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带着些热气像丝绸一样贴着人的肌肤,贴着眼角,言沐安感觉到自己似乎被这阵风托了起来,她伸出手,狠狠地拥抱着风,风也发狠地裹挟着她,周围的雾气在这灼烫的温度之下蒸腾,她在高热之中被风撕扯着,她也撕扯着此时可感的风。 他们死命地纠缠,发狠地拥抱,言沐安感觉自己似乎也变成了那阵风,那阵风成了自己,她又被带到了那种似是而非的境界,她轻飘飘的,被那阵风轻柔地托着,永远都不会跌落。 长久地纠缠她的空落随汗水挥发散去,言沐安感到精疲力尽,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我没有别的办法 不知不觉时间推移到了八月末,言浩在在八月初的时候,又去了趟医院,医生说恢复的不错,他便着急地去了公司,其他的事情依旧交给许厉之,自己将从前的那些得力干将组织起来,成了了临时小组专攻跟横盘的合作。 这是他翻身的机会,言浩想,这么多能证明自己的机会都错过了,无意的,有意的,现在这次,自己一定要让它有意义。 从前的数据有了些问题,在早期的时候,一直在省察这些数据和内容,等到后期时间有些不够了,才加班加点地赶出了一份策划,策划的主力就是言浩和李经理。 在八月二十号左右,言浩亲自带着合同合同去了横盘,他已经有大概二十年,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 不同于第一次来的屈辱和不情愿,现在的言浩,浑身上下慢慢的动力和向上的情绪。 这一次,他一定会凭借自己的实力,撑住现在言氏的地位。 这栋筒子楼跟二十多年前没有任何变化,言浩还记得陆悯谦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有一段时间,陆悯谦为了楚惜之跟家里决裂,那时候两个人的工资都不算高,身上也没有多少的资金,可是陆悯谦不忍楚惜之受委屈,还是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作为两个人的家。 言浩想,根本不是陆悯谦害怕楚惜之受委屈,而是他这个大少爷住不惯那些蜗居的石棉瓦房,广告布或铁片做房顶的房子。 他心里又出现了不平的心理,不知不觉就到了办公室门口,是他们之前租的那套房子。 本来这一片都是这样的筒子楼,但是现在只有这么一栋,鹤立鸡群一般立在现代化建筑的中间,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但是言浩有时候却感觉到几分的清高和不俗,他经常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一个破败的旧楼,哪里来的不俗。 他推开门,这个公司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人员不多却都能尽其用,来往的多了几个新人,给这个古旧的办公室带来了几抹鲜亮的色彩。 言浩说明了来意,伏案的前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给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他直接去办公室。 经理还是之前的那个,言浩记得这个经理好像是陆悯谦的同班同学,两个人一起做过几个项目,都有不菲的成绩,他自己家也有产业,大部分都交给自己的弟弟去打理,遇到事情他才会出面,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这个半死不活的公司。 言浩一直想不明白他这是为了什么。 “你亲自来了。”经理的笔在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失手落在了地上,他也不着急捡,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言浩几眼,“坐吧。” 言浩倒是规规矩矩,将策划案放在桌子上,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沙发似乎也有一股古旧的味道。 何经理草草翻了几页:“啧。”他又将策划案合上,“是比之前有进步,中规中矩本本分分的,就差把程序也给我标个比例尺了。” 他在大学的时候就不是什么规矩的人,做事总是跟常人想的不大一样,平常最看不惯的就是言浩这种踩着规章的轨迹做事情的人,言浩以为这是他年少气盛,没想到人至中年还是这个样子。 “这个方案,确实选的很稳……” “唉……”何经理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其实嘛,这件事情我说的也不算,而且城郊的那个项目说简单也简单,本来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工程,你这份策划案也配得上。” 言浩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光。 何经理喝了口水,复又变成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可是呢,既然这么普通,为什么又会有这么多油水,你应该明白是为什么吗?” 言浩沉默了一会:“知道。” “既然都打算断了之前的联系,那我们就得就事论事……嘶,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要论什么事情吧。” 言浩暗自握紧了拳头,额上的青筋抽动了几下。 “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何经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先回去吧,策划案就放在这里了。” 言浩压抑着走到了桌前,他绷着张脸要拿走自己的策划案,何经理瞟了他一眼,继续拿出一支笔来转,也不在乎他没有听从自己的吩咐。 右手紧紧地攥着策划案,言浩感到浑身无力,可能是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了右手上。 “你也算是看着沐安长大的。”他咬着后槽牙,“就看着自己好友的弟弟,好友的儿子,不断地陷下去!” 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漂亮地落在手心:“啧,我这是在帮他们两个,你看不出来?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越陷越深?”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怎么连这个觉悟都没有。” “你根本不知道,我这是为了我的女儿好,陆家是什么龙潭虎穴,陆林川又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趟他们家的浑水,我言浩宁愿一无所有,宁愿女儿嫁给一个乞丐,也不会让她跟陆家有什么关系。” 何经理似乎被他的宣言震住了,他笑了笑,洁白的牙齿似乎泛着光:“你不会的,言浩,你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怎么会这么甘愿落下去。” “我是看着沐安长大的,虽然跟她没有多少交集,我也很喜欢楚惜之的这个女儿,旁观者清,我知道怎么样对他是好的。” 言浩冷哼了一声,固执地往前走,抬起手就要拉开门。 “不过我们的言董事,你到底是不喜欢陆家呢,还是单纯地因为陆悯谦呢?” 空气静默了许久,言浩拉开了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身后传来何经理有些放肆的笑声,跟他青年时代一模一样,言浩按着额角,大步离开,他就不应该对这些人的品行抱有希望。 何经理见自己的事情已经完成了,这才收敛了笑容,用座机拨了个电话:“辞桓。” “嗯,来了?” “是言浩来的,东西也一般,刚到及格的标准。”他坐在老板椅上转了一圈,“你非要这么做?不怕沐安怪你?” “怕,但是……”陆辞桓的笑声似乎带着几丝嘲讽,“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她靠近?” 第一百五十五章:早就露出了端倪 第一百五十五章: 言浩又住院了。 言沐安收到这个消息不疑有他,把言忆从旋转木马上抱下来,匆匆赶到了医院。 她对身边的人的情况一直都是往比现实稍微差一点的程度估计,选择最保守的办法和比现实需要多一些的关照,言浩对自己的病一致讳莫如深,言沐安只得自己判断。 之前他的情况确实有许多的好转,可是最近他接受横盘的项目之后,身体又以可见的速度衰落了下去。 言浩在八月初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正常回过家,跟自己的团队一块去做点差,修改资料和内容,后面赶方案的时候甚至都带了洗漱的东西去了公司,俨然一副住在那里的样子。 言沐安在公司里见到言浩这么辛苦,脸上总是没有什么气色,自己也忍不住心疼。但同时她也很欣慰,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会有能力,在陆辞桓给的残局上,即使不说是大杀四方,也能保住自己的实力,将事情彻底解决。 但是事情还没有解决,人却先被事情解决了。李经理跟言沐安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在去横盘公司的路上,言浩似乎有点小紧张,拉着李经理说了许多的话,但是到了半路上忽然发了心脏病,他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里来。 言沐安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刚从急诊室里面出来,护士调完点滴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怎么样?” 李经理皱着眉头,一张苦着的脸已经回答了言沐安的问题,怎么样?很不好啊,还能怎么样。 “唉,就是可惜了这个方案,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啊,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言沐安侧脸,在沙发上看到了言浩经常用的那个公文包,文件应该还放在包里面。 “跟哥说了吗?” “许总正在外省出差,这也是巧了。” 言沐安心里着急着言浩的事情:“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这时候床上的言浩忽然动了一下,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伸出了自己干瘦的手指头,指向沙发那边,他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挑小缝,面朝着李经理的方向。 言沐安跟李经理并排站着,浑浊的目光分不清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她,病房里安静地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许久,言沐安才叹了口气:“没事,爸,我去吧。” 言浩这才点点头,收回了手,安心地闭上眼睛。 公文包很重,言沐安把策划书拿了出来,等到许婉琴赶到医院,就拉着李经理一起去了横盘。 “你们约的几点?”言沐安专心地看着策划案,她不想如果有人问起来,自己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的情况出现。 “三点吧,这都三点半了。” 言沐安低着头:“有跟那边的人联系,建议调换一下时间吗?” “打电话没有人接。” “好我知道了。”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到了那栋旧楼,李经理轻车熟路,带着言沐安到了公司,正要开口询问,那前台就先发制人。 “我们老总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了,你们约别的时间来吧。” 扑了个空,刚才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肯定也是故意的,言沐安想反正是自己这一方迟到,对方有点意见,想做点什么也是正常的。 她对前台的小姐赔了不是,说了许多抱歉的话,才切入正题:“那经理呢,他应该还在吧。” 前台抽了一口气,觉得眼前这个女生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换了一种方式说:“这个案子老总自己负责,他现在已经走了谢谢。” 李经理在一旁着急:“怎么办啊,言浩为了这个案子心脏病都犯了,我们一个团地这么重视,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吗?要是言浩听到了……我都不敢想象他听到了会怎么样。” 言沐安烦躁地皱起了眉头,她走到空调旁边,冷气一股脑包裹她瘦削的身体:“李叔叔,我们先回去。” 李经理没想到言沐安是这么答案,正想再说些什么,言沐安已经带着满身的冷气下楼,他也不好纠缠,跟着下了楼。 李经理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依旧在长吁短叹,为言浩和团队的努力不值。 言沐安头疼,她捏着策划案对李经理开口:“去陆氏集团,您先约一下陆辞桓。” “陆辞桓?我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啊。” 言沐安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空调的冷意:“您有的。” 她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端倪,李经理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她这个要求是不是在炸自己,依旧嘴硬:“我一个普通经理,跟天之骄子有什么关系,莫要开玩笑了。” “李叔叔,看您是叔叔我才留了几分情面的,有些事情直接说破了也就没了情分,但您要是还继续装下去,我也不认为这情分该留下了。” 她是知道了,言浩从前就一直夸奖自己这个女儿聪明,他还不怎么在意,结果现在人一下就把关系锁到了自己身上,连掩饰的空间都没有留给他,李经理这才意识到言浩说的话,言沐安很聪明。 李经理拨通了号码,是陆辞桓助理的,好像是姓祁,对谁都带着几分笑,也很好说话,他刚说完自己的请求,助理就飞快地安排好了。让他们四点半到公司,直接去总裁办公室,他已经跟前台说好了。 车开到陆氏集团楼下,已经是四点二十五分了,言沐安跟李经理跟前台打了招呼,可是保安依旧没有放行。 前台小姐对着两个人露出分外友好的微笑。 “不好意思,祁助理说是一个女士,这位男士不能跟着您进去。” “这项目的经理也不能跟我进去?” 前台点头,依旧笑得规矩礼貌,李经理犯了难,言沐安看了他一眼:“李经理,你就在楼下等我吧,我上去之后跟他们说一下,辛苦你了。” 言沐安从魁梧的保安面前经过,那保安十分小声地跟她打了招呼:“沐安小姐。” 她笑着回了他,习惯性地走向了靠里的电梯,她刚伸出手,立马出现了人来阻止:“对不起,这是总裁专用的,请您走员工电梯。” 言沐安看着自己的指尖,刚才已经碰上了发冷的按钮,笑了一下,去等员工电梯。 第一百五十六章: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26楼,电梯里只有言沐安一个人,头向后仰着抵着电梯,鲜红的数字飞快地跳跃,中途没有停下来一次,顺当地停在了26的数字上。 出了电梯先经过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后面才是陆辞桓的办公室,言沐安捏着合同,心跳到了嗓子眼。 “言小姐。”祁连刚好拉开门从总裁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他手里还捧着几份文件,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紧张,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总裁正好处理完了下午的事务,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言沐安可不想跟他好好谈,她忙挡住祁连的路:“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被堵在楼下了,能不能麻烦祁助理。” 祁连依旧笑嘻嘻地摇头:“我哪有什么办法啊,总裁要见谁,跟谁谈合同,都是他决定的,我也只能转达,要是真的不方便,您直接跟总裁商谈吧。”他从一边绕了过去。 言沐安叹了口气,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才推开了门。 这件房间的位置分明很不错,采光也都是足够的,窗帘都大大地拉开,但是言沐安却觉得,视野暗下去了许多。 陆辞桓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言沐安硬着头皮走上去:“陆总,我们这个项目……” “你不算是负责人?” 她想摇头,但是陆辞桓的气场太过强大,她后背似乎都冒出了汗:“不,我是。” “那就对了,汇报的人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个案子不是么?”他状似无意地扣了几下桌子,言沐安的神经被这几声牵拉了几下,脑海中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陆辞桓见言沐安许久都没有反应,有些不快地看了她一眼,室内的温度骤降了几分。 “这,这个项目,我们先……城东郊区,看着其实……居民区那边……” 陆辞桓早就草草地看完了方案,就像是之前说的,刚够上及格的水平,中规中矩,没有任何的特点,他合上了方案,就这么小的细碎的声音,都把言沐安吓了一跳。 他还真没有见过言沐安这个样子,没有底气又小心翼翼的。 言沐安也没见过陆辞桓这个样子,之前恃宠而骄,又仗着出生牛犊,什么都敢迎上去,而且陆辞桓向来控制力极好,上一秒还生着气,这一秒到她面前就能笑呵呵的,从前有见到过却从来没有体会过陆辞桓这么恐怖的样子。 “说完了?”他右眉一挑。 言沐安喉咙发干,根本就没说几句话,嘴唇已经干得起皮,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在车上想的话都被打成没有办法凑在一起的碎片。 “应……”她看到陆辞桓的眼神,立马改口,“不然让李经理来……” 陆辞桓摆手:“不用了,这种东西换谁说都是一样,你自己觉得,能通过?” 言沐安这二十多年都没接触过房地产的开发,即使在公司呆了这么久,也都是在摸鱼,这些方面还是一窍不通,只能勉强看出来合同在说什么,她觉得其实,还不错吧,条理很清楚,安排的也很规整,应该是能通过的吧。 “应该,可以吧。”没有底气的声音很低,还糊弄成了一团,有点怯生生的撒娇的味道,陆辞桓指尖一动。 陆辞桓想起了过去,每次跟自己闹着要赖床的时候,也是这副没有骨头的样子,声音也软绵地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他横下眉头:“你确定?” “那,应该不可以吧。”她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有些听不到,发声带来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耳膜上,陆辞桓偏过头干咳了两声。 “既然你自己也没有把握,为什么要过来?” 这是图穷匕见了,言沐安咬着自己的舌尖:“不好意思陆总,我刚接手这个工作,很多地方都有纰漏,请您见谅。” “看来你们言氏很不屑这桩案子。” “不是,我们很重视这次机会,所以才会派李经理跟着我来,是我没有想到……” 陆辞桓打断了她:“言沐安。” “嗯?” “如果是那个经理和言浩,他们连上来的机会都没有。” 言沐安脸上也一片空白:“我,我以为,你……” “真的给你们一次机会?”他嗤笑了一声,“你不清楚言氏的水平难道我还不清楚吗?”陆辞桓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叠的文件摆在桌子上。 “即使给他一年,言浩也做不出什么让人满意的内容。”他点了点那一厚打文件,“二十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言沐安咬着唇,脸色有些发白。 陆辞桓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气:“这次又是什么办法,还是拿自己的心脏做话题吧,你信了?” “这次,不是他。” “哦。”陆辞桓眉头一挑,“可你还是站在了这里不是吗?就算不是言浩开的头,他也顺着这条路下来了,结果不还是一样的。” 言沐安没有反驳,她能看出来言浩为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所以他一定是想着尝试一下,真的去证明自己的实力,虽然有很大的可能性做不到,但是那亮起的可能也足够言浩向前,改变着二十多年的尴尬境遇,再者后面依旧有机会,这次失败也不会付出多少的代价,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所以她相信这件事情不是言浩开的头,不过公司的事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言浩没有走捷径的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李经理跟着言浩这么多年了,对他们家的事情都有了解,甚至还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从前的事情的人之一,不管这个逻辑有没有漏洞,言沐安都倾向于把这件事情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事实上,她猜对了,可是就像是陆辞桓说的,即使开头不是言浩做的,他还是顺着那个台阶下来了。 所以有纯的生理盐水的点滴,有干瘦的手指向的文件。 第一百五十七章:不过是演技拙劣的演员 当你努力地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会沉溺在充实感和满足感之间,愉悦的心情会让你觉得仿佛一切都不错,做什么都能成功,自己的这个作品简直完美。 等到时间让你冷静下来,从这种激动的情绪中跳出来,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还是那样,之前无所不能的想法只不过是幻觉,距离真正的目标,还差了很远。 这时候会有人不断地去修改,一遍一遍,即使可能还够不上优秀,但是至少在触碰到那条线的路上,也有人会应付了事,更会有人,将这种消极的情绪直接掐灭。 他们直接放弃对自己成果的考验,回忆并享用着那一小段时间,情绪带来的辉煌和充满力量的假象。 对于一些人来说,接受失败真的太困难了,他们不敢承认这种结果,更不愿将让自己略微疯狂的假象破灭。 最好的是什么都不做,其次就是做了之后立马放弃。 言浩就是在去横盘的路上意识到的,他浸淫房地产开发也有二十多年了,虽然实际上没做过多少项目,但是还是看过许多,听别人讲过许多,动手能力不足,判断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 方案一结束,他还沉浸在自己为了这个方案付出了这么多努力,资料这么详尽而准确,过程这么清晰有条理,还有这么多被灵感击中的亮点,言浩甚至觉得,不会再有人能做出比他好的方案了。 他们写策划方案的时间很短,前期这么充足的准备,这么多的亮点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信心,他几乎是本能的,下意识地就将所有的内容完成了,一气呵成,完成之后任然沉浸在头脑发热,做成一件大事的飘飘然之中。 但是热度总会褪去的,言浩的这场热度褪去的很不是时候——在去横盘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紧张,发冷的手心让冰镇了情绪,他脑海中闪过自己的方案,做方案前的准备,还有那些他自以为绝妙的小点子,都这么平平无奇,随便从大街上拉一个人来或许都能做到。 言浩心想自己为何要这么着急?或许再商量一下,补充一些内容,这份策划案就不会像现在手上的这份一样黯淡,或许就能震慑到那个后辈,狠狠地踩在他们不可一世的脸上,告诉他们,他言浩,根本就不是他们眼中的一事无成。 他很优秀,只要他想,他一定能将意见事情做好,做到完美,做到所有人都为他喝彩。 但是幻想中的满堂喝彩现在已经变成了满室的唏嘘,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轮廓与故人相仿的年轻人,轻蔑的目光和讽刺的语言,言浩觉得难堪,难堪到头皮发麻,双手都有些颤抖。 之前他把自己捧到了多高的地方,现在就掉落了多低的淤泥中,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心脏也隐隐发痛。 李经理见到了他的气色有些不好,之前他们已经去了一趟了,文件被打了回来,虽然修修改改了许多,但是大抵还是老样子,不过就是将一些词语换成了另一种词语,改了字体,改了格式,最后依然达不到标准。 可是他们明明能通过的,而且通过的方法比不通过的方法还要简单省力,即使用腿毛也能判断出,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 他跟言浩不一样,他之前因为在大学跟人起了争执,别人用手段给弄了出来,只能在言浩的工地上做些小工,言浩可能是见他谈吐有点水平,对他就格外的偏爱,等到后面开了房地产公司,他也成了最初团队的一员。 李经理自认自己是没有什么追求的,他也不想有,现在这个钢筋铁泥的地方,没有这么多柔软的有灵气的东西供你享受,只要一思考就会撞上,他不是勇士,何苦找这种折磨,天天在办公室里一坐,似乎每天都有事干,脑子空白一整天,还能过上让许多人羡慕的生活,光鲜享受的,李经理才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日子。 他递给了言浩一瓶水,泡腾片还没有跑开,还有气泡从那越来越小的白色的药片上冒出,李经理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相信言浩会喝下去的。 谁愿意从这种不费力就能满足娇奢的生活退出去呢,他在后视镜里看到言浩没有着急打开,只是攥着瓶子想了一会,做出一副很沉重的样子,李经理乐得都要笑出来了。 如果你是个演员,还是演技不太好的那种,你会如何表现沉重,皱着眉头,垮着脸,让眼睛暗淡不聚焦,哦,最好还能手里再拿些什么,让内心的情绪外化到有力量的动作上。 言浩此时就是这种演技不行的演员,神态虚浮,只是为了弥补一下自己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大脑下达指令,你要表现出痛苦犹疑的样子。 他要是真的痛苦,刚才都不会接他的水。 言浩理了理文件,整齐地放到公文包,一瓶水就被他喝了一大半。这个药见效很快,几乎就是下一个路口,言浩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之后言沐安赶到医院,又像现在这样的,站在了陆辞桓的面前。 刚才,言沐安还能为言浩找到理由,他毕竟不是发起人,即使参与了好像也没有这么多的罪责,她也不会觉得有多膈应,但是陆辞桓向来都不喜欢让事情留在还算是能接受的一面。 他硬是将这么本就岌岌可危的借口,用一阵狂风,直接吹没影了。 陆辞桓笑着将策划案摊开到最后的地方,翻了几页,言沐安不敢相信地上前抓过策划案,前十几页很正常,后面程式化的内容只有几页,余下的都是白纸,连双方签名的地方都没有。 他连尝试都没有想过。 “我把选择权交给你,言沐安,断开跟言浩的联系,离开这里,或者留下来,你还可以继续跟他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可是我都来了……”言沐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这个?” 陆辞桓侧脸看着窗外,外面的天气依旧晴朗,透进来的阳光不带有一点温度:“我说了,选择权在你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 是了,选择权在她的手上,言沐安又是恨又是气,差点要笑了出来。 选择权?狗屁的选择权,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按钮,他们两个都退在一边,告诉她,选择权在你的手上,这样两个人都把自己摘得干净,仿佛言沐安做什么选择,都不再是他们的责任了。 狗屁的选择,如果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还叫选择题的话,言沐谨肯定高兴得现在就直接去高考。 见她迟迟没有按下按钮,陆辞桓心想着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他又倾斜视线看着自己桌上的日历,九月十八号的日子被标红。 不,自己才是被紧逼的那一个。 言沐安捏文件的手发疼,有些抓不紧,她垂着眼眸走到到办公桌前面,不加询问随意地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支笔,红色的,她在空白的纸上签上了姓名,又推到陆辞桓的面前。 身上所有的担子和压力,委屈和不快,猜忌和算计,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都消弭,言沐安身上有着极为平静的凸显的倦意,她笑了笑,轻描淡写的:“你赢了。” 陆辞桓眉头一挑,在言沐安的名字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开头第一个字同她的最后一个字勾连,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和轻松。 没有了任何束缚的言沐安举止也随意了,她坐沙发上,沙发底下的地毯是那种极厚的毛茸茸的,有点欧式风格的毯子,之前她很喜欢缠着陆辞桓带她到这间办公室,之后他继续处理公务,自己就在沙发上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那时候她可没心思做什么自己的事情,只是偶尔拿几本书,象征性地带上学校的作业,然后偷偷地看陆辞桓工作的样子。 陆辞桓属于那种自制力极强,将自己的生活都规划的清清楚楚的人,再加上公司里的事情确实很多,言沐安一周跟陆辞桓相处的时间,一只手指就能掰数出来,言沐安大一的时候课又少,大段的时间和精力不自觉地交代给了陆辞桓,但是人有不在身边。 言沐安有时候也觉得很委屈,别人谈恋爱的,都有如胶似漆,恨不得粘到一块的时候,但是到了他们两个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平常偶尔会有电话联系,也是说不到几句就挂了。 她没有谈过恋爱,陆辞桓之前也没有,一开始两个人都摸索不出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只能像平常那样冷淡着,似乎没有任何联系的,如果不是言沐安直接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最初,言沐安也小心地跟陆辞桓抱怨过:“为什么我们两个谈恋爱跟别人都不大一样,做你女朋友跟我单身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啊。” 她有些记不清陆辞桓的回答了,但是那天之后,言沐安就想到了自己其实可以去跟陆辞桓一起工作,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自己就看看他也好。 陆辞桓没有表现出对这个主意的喜欢或是厌恶,只是冷淡着一张脸,一定要言沐安撒娇才会笑着点头,他似乎很享受这一段商议的过程。 那时候陆辞桓的办公室还没有这个地毯,言沐安大学还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熬夜,白天总有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地成为她的补觉时间,即使在陆辞桓的容颜之下,言沐安还是经常被困倦给击败。 偏生言沐安睡觉又不是很老实的那种,沙发又不够大,前几次都还好,没有睡过去,这个毛病就没怎么现象,等到第十几次的时候,她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而后在睡梦中滚到了地上,桌子都被她撞出一声惨叫。 自那一次之后,陆辞桓一句话都不说地换了地毯,但是言沐安也再也没有摔下去过。 等她睡着了,陆辞桓偶尔会将她抱到休息室去休息,或者是直接守在她身边,处理自己的公务。 还真是物是人非。言沐安笑了笑。 陆辞桓签完名字之后,就将那份文件收到了抽屉里,又从文件夹中拿出了另一份文件,签好名字让祁连来一趟。 祁连敲了敲门进来,看向言沐安的视线不能说是没有深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亮着白牙就对陆辞桓开口:“陆总。” 言沐安看了他一眼,祁连平时都挺有眼力劲的,一到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智商就像被狗吃了一样。 被狗吃了智商的人浑然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稍显奇怪的气氛,直到陆辞桓不悦地“啧”了一声。 不好,没谈妥?没谈妥言沐安也不可能坐这啊,那又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吵架了? “看来你的工作任务太少了。” 陆辞桓将文件直接拍到他的手上,硬皮的文件夹发出响亮的一声。 “不不不。”他立马收了自己白得晃眼的牙,做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哪呀,我事可多了,这不是苦中作乐吗?”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祁连这是意识到自己撞枪口上了,暗骂了自己一声倒霉,一言不发地打算承受总裁的无名怒火。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言沐安被骂了,祁连这么一想,心又舒坦了许多。 但是陆辞桓并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祁连求之不得,立马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瞪了言沐安一眼。 “你看什么?” 那语气就像冰刃一样,祁连打了个哆嗦,咬着牙对着言沐安有些幸灾乐祸的脸:“没什么,没什么。” 祁连走了,办公室的两个人都没了动作,也没说一句话,似乎都当对方不存在一样,言沐安坐了一会觉得无趣,才拿出了手机。 手机上发了一条消息,一个小时前的,是李经理告诉她,自己去了旁边的咖啡厅,有事的话就直接给他打电话就好了。 一个小时前,那时候自己刚上电梯吧,言沐安微笑着删掉了信息,这号码说不定还打不通呢。 言沐安去网上找了本小说,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大腿,一目十行,她感觉到天色似乎暗了下来。 陆辞桓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言沐安干脆地收了手机,一言不发地垂着头跟在他身后,言沐安看着自己的指尖,他们两个已经到了总裁专用的电梯中。 陆辞桓霸道地站在电梯的正中间,无论言沐安怎么缩到角落,也没有办法躲开他的温度和气味。 清爽的柠檬味道,似乎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烟味,像一只无形的手一样,勾挠着嗅觉。 言沐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之后,怎么安排的?” 是例行公事的口吻,言沐安轻蹙了一下眉头,仔细想了想,自己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他有想要什么答案。 毕竟现在……她捏着自己的指尖,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要跟剧组。”这好像真的是她后面唯一的也是最为重要的安排了,言沐安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她现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陆辞桓的侧脸,只看到他眉头轻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陆子煜?” 言沐安点点头,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电梯怎么还没有到楼下:“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不去,可能还要去国外采景。” 陆辞桓动作一顿,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言沐安留在自己身边,这个回答明明应该是合于自己的心意,而且还能离陆子煜远远的,但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甚至还有些不平静,有些生气。 气什么?陆辞桓说不清是对自己的还是对言沐安的,是因为自己心软,还是因为言沐安太容易放弃而愤怒。 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过去要她做什么,难道自己在她眼里就这么不近人情,霸道专横,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 言沐安,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言沐安似乎感觉到电梯中的氛围有些怪异,莫名地发冷,她又往后缩了一下,手忍不住抚上自己的胳膊,一小片的鸡皮疙瘩。 她偷偷瞟了陆辞桓一眼,他是不是在生气。陆辞桓的下颌紧绷着,脸部的线条像是被拉细拉尖了一样,处处透露着冷厉。 他倒是在生哪门子气。言沐安嘟囔了一句。 “嗯。” 那就是不去了。言沐安按了一下眉头,只是有些不好跟陆子煜交代了,她该怎么开口,陆子煜又该有多失望。 她也是,她好不容易,才决定跟上去,重新将过去拾回来……算了算了,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起点,也挺好的。 电梯终于响了,陆辞桓大步走出电梯,似乎有些不想理会身后的人,言沐安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他下班的程序言沐安一清二楚,就算把她丢在这里,她也能立马找到陆辞桓在的地方。 言沐安到车库的时候,陆辞桓刚好把车开出来。陆辞桓依旧保持着不算是太慢的车速,即使见到了言沐安在前面,也没有慢下来,言沐安看着那辆车的标志,一动不动,保持着站在车正对面的位置。 急刹车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忍不住皱了眉头,陆辞桓冷着脸看她,按了两下喇叭,言沐安才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她笑了笑:“这样解气……”陆辞桓一把将她拽了过去,言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腰重重地撞在扶手上,清爽的柠檬香味顺着被堵住的嘶,都封在了此时有些忙乱的唇齿中。 陆辞桓像是在发泄一样,跟一个一直一腔蛮力的少年,还没一会,言沐安就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她基本上就没有动作,这血是谁的就不言而喻,言沐安脑海中忽然浮现几个画面,出神间陆辞桓已经放开了她。 言沐安揉了揉自己的腰,抵着车椅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章:而现实是以梦境为原型浑然陌生的内容 陆辞桓故意拖延了下班的时间,看到言沐安自己在办公室里认真看书的样子,他还在想,自己这样做似乎真的可以也值得,即使开头有些不光彩,但是过了开头之后的过程,结果都能让人如意。 可以像以前一样形影不离,起床就能听到她阳光的声音,晚上也能听到她疲惫的晚安,生活依旧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按部就班,但是每天也都会有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心意。 像是荒原里长出了一朵颜色特别浅淡,细嫩,似乎下一秒就会折断在风中,却也无比坚韧的小野花,还没有名字,不被任何人知道。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陆辞桓看到是寸时的负责人,刚震动了一下他就按了挂断,言沐安也听到了,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睁开眼睛。 时间十分不识趣地变得缓慢,贴着人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流逝,力图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野心地想留下最深的刻痕。 言沐安的眼睛再也闭不下去了,安静的车厢让人压抑地想要尖叫,不过还算是安慰的是,言沐安睁开眼睛,就见到了无比清晰的云代小区四个字。 陆辞桓的车停在了言沐安家的门口。 “下车。” 言沐安看着他,不明白陆辞桓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辞桓刚跨出第一步就感觉到了疲惫和艰难,他靠在椅背上拳上案子用力,才压抑住要叹气的动作:“你就这么想我?” 言沐安耸了耸肩,分明是一副不然呢的表情:“毕竟白纸黑字,名字都已经签好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陆辞桓原本有些阴郁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微笑,那微笑慢慢蔓延开来,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言沐安也后知后觉,跟着他一起笑,绷在皮面上的微笑。 “滚。” 言沐安看着陆辞桓的车厢旁边的那栋楼,抹了一把出了许多汗的鼻尖,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开门。 许厉之满心担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立马站起来迎上去。 “哥。” “沐安。”许厉之的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才意识到自己满身的烟味又止住了靠近的步伐,“你……” “哥你吃饭了吗?”言沐安立马岔开了话题,“我现在好饿,想吃哥做的饭,可以吗?” 许厉之蹙着眉头看着她,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他眼神一暗,知道自己彻底被言沐安排除在这件事情之外了,无论他说什么,再做什么,这个小丫头,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还是他太弱了,就算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跟那个人抗衡,更何况,他还在犹豫,值不值得倾囊相助。 无论从能力上,还是想法上,他都是应该被踢出局的那个。许厉之接上了言沐安的话:“你想吃什么?” “嗯,都行吧,今天想吃辣的。” “好。” 言沐安伸了个懒腰:“那我先上去休息一下,等做好了能麻烦哥上去叫叫我吗?”许厉之点了点头,“谢谢哥,哥你真好。” 一回到房间,言沐安就直接把自己丢在了床上,她侧头看了一眼平常言忆写字的小桌子,上面的练习簿还开着,应该是在写作业的时候,被许婉琴带到医院去的。 一会还是自己去把言忆接回来吧,言沐安想,不然这个小丫头又该多想了。 言沐安这时刻意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张桌子上,放在言忆的身上,来到家的第一天言忆就很喜欢这套桌椅,兴冲冲地把自己的小书包就放了上去,还小心地将自己的文具放在言沐安翠色的笔筒里,此时已经跟言沐安的笔交杂在一起,笔筒也换成了言忆在手工课上的作品。 她想,就算再怎么辛苦自己身边还有言忆,那些汗水和挫折在她面前就有了意义,让人甘之如饴,自己被打得七零八散的人生再一次凝聚起来,变得发亮有价值。 可是,这一次呢,言沐安笑了笑,过去的碎片还没有补齐,又遇一记重拳,言忆已经被她抱得够紧了,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浮上来。 言沐安忽然有些害怕了,为什么当时要做出这个决定,没有再想一想言忆,再想一想别的出路,也不一定是山穷水复,为什么就一定要往泥潭最深处走。 连带着言忆也要陷进去了。 言沐安的手机响了两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言沐安按了接通,那边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细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证明那边确实有人在。 “喂,您好?” 言沐安又看了眼号码,本地的自己不认识的,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挂,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是,陆辞桓?” 可是说出口连自己都不信,刚才还气到让自己滚的人,这时候又给自己及打什么电话,他应该巴不得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嗯。”那边应了一声,手机听筒中还传来了水声和切菜的声音,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言沐安都能想象到陆辞桓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烦地继续跟她的通话。 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不挂掉呢? “我……已经到家了。”犹豫了一会,言沐安才试探性地开口,果真那边嗯了一声立马挂断了电话,连个呼吸的间隙都不给言沐安留下。 言沐安捏着手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在从前的时候,即使陆辞桓亲自将言沐安放到了房间了,她也会在陆辞桓出门的时候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到家了。 只是想听他的声音罢了。 可是陆辞桓这么做又是图什么呢?自己也不痛快,连带着言沐安,心里也堵得慌。 言沐安隐隐感觉到什么东西彻底地发生了变化,她与陆辞桓,与过去之间裂开了巨大的鸿沟,连过去的事情,陆辞桓的身影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件即将忘记的梦境。 而现在她所看到了,所知道的,都是以梦境为原型的,但是浑然陌生的东西。 三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 “沐安,吃饭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他们的关系又出现了走音不知道偏到了哪里 陆辞桓挂了电话随手丢到了一边,他随手做了几个凉菜,陆子安最近没什么胃口,小半碗米饭都吃不下去,每天变着花样的给这个小少爷做饭他就跟没看见一样,耷拉着一张小脸低着头就扒饭,感觉任务量够了,丢下筷子回了房间,一副一点都不想在客厅里呆着,步伐还是稳稳的,不失风度的缓慢。 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似乎跳了几下,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像谁,就好板着一张脸,心里有事谁都不说,就自己憋着,就算怎么都想不通也不会去问谁,每次在陆子安的教育方面,陆辞桓就一直质疑自己。 他已经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了,但有时候跟陆子安相处还是觉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要从那个哪里下手,怎么说怎么做才是对的,他想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又害怕路子安不能长成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缩手缩脚的,陆辞桓想,陆子安也不是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在陆林川那里呆了那么几年,对他的影响似乎还不小,好不容易他跟陆子安才走到一条还算是和谐的乐谱上面,结果最近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自己放在他身上的精力被瓜分了,陆子安的想法也发生了许多的变化,陆辞桓觉得父子之间的关系又往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走了,这让他有些焦躁。 是多陪陪陆子安?陆辞桓狠狠拧了下眉头,最迟到九月末,所有的事情就尘埃落定了,那时候他自己也能看清了,哄他也方便一些。 估摸着陆辞桓的饭做好了,陆子安自己就从楼上下来,想去厨房帮忙端菜,陆辞桓净了手,恰巧这时候手机响了,他让陆子安帮他按了接听。 “陆总,恭喜了。” 陆辞桓听到这声音动作一顿,将小碗递到陆子安手上让他端过去,自己擦干手拿了手机回到书房。 陆辞桓坐在书桌前,懒懒地扫了眼办公桌,觉得好像少了样东西,一时有些想不出来,便也不再想了。 “是在哄孩子,子安是么?” 陆辞桓淡淡笑了两声:“这就不劳朝总费心了。这次朝总打电话过来,带的是好消息?” 陆辞桓听到那边玻璃杯放在大理石板的桌面上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朝季涵说:“是,好消息。” “那一定是我们都想听到的好消息,朝总已经提前庆祝上了?” “不过也不一定,对于我来说是实打实的好消息,对于陆总来说,可还有不少的变数。”朝季涵看着杯子中猩红的液体,在暗沉的灯光下像是血液一样,这种感觉联想让他有些反胃,同时也带来异常强烈的兴奋。 陆辞桓眉头一挑:“朝总这又是什么意思。” 朝季涵却没有直说,直接岔到了别的话题上:“听说沐安已经同意了,恭喜陆总如愿以偿了。” 朝季涵都对他如此熟稔亲昵地叫言沐安的名字有些不爽,眉头皱了一下:“今天刚发生的事情,朝总的消息还真是通畅及时。” “呵呵……也不算是及时。”朝季涵闻着酒香,“只不过,也做了一次媒人罢了。” 陆辞桓将他的话咀嚼了一会:“是你?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待安安好。” “我自然是真心待她。”朝季涵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难不成,顺着沐安的心意让她离陆总远远的,才是真正的对沐安好?” 李经理常年堕懒,自然做不出这么干脆果断的决定,陆辞桓当时就在怀疑他身后是不是有别的人,可是在跟言沐安的这件事情上,原本是他们两个人说好的携手同行,之后又变成了他孤军奋战,他着实想不到会有谁伸出这小小的援手,没想到是朝季涵,这还真是让他小小的惊喜了一下。 朝季涵这么做也是有几个方面的考量的,毕竟纸包不住火,言忆的事情总有一天会被捅开,与其这么被动倒不如吧言沐安放在主动的位置上,况且有时候他也不大明白言沐安在想什么,心里已经深种非他不嫁的想法,却还是硬要逼迫自己远离陆辞桓,甚至还想把自己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陌生人来达到这个目的。 他总觉得感情还是要勇敢一些的,关于她跟陆辞桓过去的事情朝季涵只了解了三四分,但是也能判断出上段感情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大的过错,这才放下心,把人往前推了一步。 但是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自己在α国的势力确实微不足道,但是陆辞桓不一样,出于对他们母女安全的考虑,朝季涵也不得不把言沐安推过去。 “那我还得谢谢朝总了。” 朝季涵一笑:“谢倒是不必了,只是……刚听小少爷的声音,是有些不开心吧,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出来散散心?正好我家的那两位老人也想沐沐了,两个人小孩子也能有个伴。” “朝总还真是贴心,这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是啊,毕竟鄙人就这么一件事情需要忙,自然什么都能想的周到一些,但是陆总就辛苦了,还要准备订婚,还有沐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疏忽也是正常的。” 陆辞桓倒是来了丝兴趣:“朝总都知道我要订婚了,还敢把人往我这里推?” “只是说陆氏与尚家联姻,陆总这么仔细的人,可不会控制着媒体精准地做出这么模糊的新闻。”朝季涵停顿了一会,“不过我也只是猜猜,最后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还是要看陆总是怎么想的。” “呵……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朝季涵好整以暇:“不多,现在陆总可以把剩下的名单给我了。” “我不是已经给了么?那些名单上的人能提供的消息,足够你扳倒他们了。” 朝季涵摇头:“不,陆总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只怕你的能力吞不下这么多。” “足够了。” 陆辞桓又看了眼书桌:“后天。” “那就先提前谢过陆总了,不耽误您跟儿子相处的时间了。” 陆辞桓挂了电话,皱着眉头下楼去找陆子安,他的心情说不上是好。 “陆子安,东西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原本能谈论的内容成为两人之间的刺 陆辞桓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胀痛,他飞快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和语气,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在陆子安的对面。 陆子安从始至终都没抬起头,状似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优雅而又有涵养的吃饭,即使听到了陆辞桓已经坐在了自己面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爸爸,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陆子安。”陆辞桓的声音里满是挫败,“我们谈谈。” 陆子安转身对自己的父亲笑了一下:“爸爸,其实没有什么好谈的,这是你的事情,我说什么有什么看法都没有用,其实我也没多少想法,只要是爸爸开心的乐意的事情就好。” 陆辞桓听到他这么一长串的话,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儿子对自己的关心和在意让他觉得温暖又妥帖,可是语气中掩不住的对言沐安的排斥又让他觉得心口上似乎生了根刺,随着心脏一跳一跳的,一下一下地剌着他。 “对了,爸爸没有几天就是你跟尚阿姨的婚礼了。她想让我问一下,爸爸什么时候抽空跟她一起去挑礼服。” 陆辞桓摸出来一根烟:“过两天我自己跟她联系,你……”头疼地摆了一下手,“你先自己回房吧。” 陆辞桓叼着烟,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打火机一开一关发出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空荡多的客厅中显得格外的清脆,他把打火机凑到了烟前,最后还是熄了火,将两样东西都放在桌边。 书桌上少的样东西是一个陶泥的笔筒,言忆跟陆子安亲手给他做的那个,能看得出外形和上面的花纹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应该前两天就不见了,不过那两天都忙着其他的事情,所以陆辞桓才没注意到。 这个孩子。陆辞桓靠在椅子上,应该是把东西放在哪个地方了,自己时不时拿出来看看,陆子安可舍不得扔掉言忆的东西。 陆辞桓将香烟和打火机都收了起来,今天陆子安似乎吃得比昨天多了不少,陆辞桓笑了笑,想着还是顺其自然吧,就像刚才想的那样,等到事情都结束了,自然就会好转了。 —— 陆子煜昨天清晨才从β国飞回来,半被自己的老爹踹着半是自己挣扎着,回到了自己柔软的床铺上,陆子煜感觉到自己刚闭上眼睛没一会,桌上的手机就不断地嗡嗡地叫喊起来,他烦躁地按了接听。 “我……”陆子煜吞下了下面的脏话,“大姐这才几点,你打什么电话。” “几点?陆子煜你自己拉开窗帘看看别说日上三竿了,你再眯一会天估计都黑了。” 陆子煜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估计是这几天太累了,生物钟感觉什么的全都罢工:“什么事?” “我在你家楼下,起来跟我走。” 陆子煜这才有些脱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抓了一把乱成一团的头发,拉开窗帘果然见到了尚妤的那辆车,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 “哥,我昨天刚从国外回来,你这又要拉我去哪压榨啊,我今天可连骨头渣都榨不出多少了。” 虽然抱怨着,但是陆子煜还是开始了起床的程序。 尚妤懒得理会他:“先挂了,五分钟给我下来。” 陆子煜看着黑掉的屏幕,笑了笑进了房间开始洗漱,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才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下了楼,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不是说五分钟吗?” 陆子煜揉了一把眼睛:“在你眼里五分钟不都是将近一个小时吗,你也对我宽容点不行?都一个要做别人妈的人了。” 尚妤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踩下油门车一下子窜了出去。 “我们到底去哪?” “我跟……我跟辞桓,过两天就订婚了。” 陆子煜愣了一下:“嗯,我知道啊,恭喜你如愿以偿。” 尚妤抿着唇,似乎很认真地在看路,一句话都没有说。 陆子煜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对劲,两个人之间陡然变得有些尴尬,他又加了一句:“那以后,我还得叫你一声小婶婶了。啧,可轮到你照顾我了。” “搞得我之前总是欺负你一样。”尚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 陆子煜也笑了:“你可别说你不记得了,每次在我家闯祸都要推到我身上,一发脾气我就得跟着一块倒霉,你自己算算砸了我多少东西,撕了我多少本作业,每次要冲你发火,你倒好,立马恶人先告状,还得我被训斥一通。” “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两个活宝的孩子。”陆子煜有些靠在椅背上,眉眼间也流露出对小时候的怀念。 尚妤不平地反驳:“那不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的,都知道我喜欢砸东西还全都换成陶瓷的玻璃的,明见着我心情不好,躲远点不会啊,还要赶上来,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你生气听到东西碎了不可开心了吗?”陆辞桓自顾自地说下去,“而且,我也不傻,后面领你过去之后尚叔叔就又给我重新买了一套,质量还更好了些,我也不吃亏。” 尚妤一梗:“我说为什么我爸之前莫名其妙地克扣我的生活费,原来都在你这呢。” “那可不,这还是我给叔叔出得主意呢。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用这招帮你控制脾气,指不定你现在会暴躁成什么样的,人见嫌的,哪会有人能看上你,更别说我哪挑剔的小……” 陆子煜一放松说话就有些不经过脑子,话都只剩下一个语气词做结尾了,陆子煜才发觉自己的失言,本来他们两个相互打趣,说陆辞桓说言沐安都没什么,可是自从尚妤给他发了那一条消息之后,两个人之间的什么东西就被打破了。 陆辞桓就像是两个人都不愿意提及的隐疾一样,一开口两个人都不自在地想要躲避逃开。 应该是因为尚妤的原因,陆子煜想,自己跟陆辞桓也算是一块长大的了,他哪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 倒是尚妤,或许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追逐终于结束了,或许是因为还有些在意陆辞桓过去的事情,所以总觉得,她似乎,不愿意提及自己要跟陆辞桓在一起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三章:同他在一起是最为自在的 “诶。”陆子煜觉得话题似乎又偏题了,“还没说呢,到底把我载出来要做什么?” 尚妤舔了下嘴唇:“子煜,你算是我从小打大,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陆子煜这才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尚妤的侧脸,尚妤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骄傲的脾气很大的小孩,这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坐着的已经不再是当年在他们家草地上打滚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不会再什么都不顾地发脾气,也不会一生气就把人按在地上动手。 她马上就会成为一个人的妻子,跟他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为一个母亲,承担家里茶米油盐的责任,她不会再是抓着自己的东西就乱摔,而后还会自己掏钱买一套更贵的,自己拉不下脸就让自己的父亲送过来,也不会哭的跟个小傻子一样,抓着家长的衣服下摆假兮兮地告状。 尚妤成熟了长大了,样子也不是从前那样软乎乎的,像是糍粑面团一样的,五官被雕刻的精致清晰,面部的线条都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她今天没有化妆,皮肤细腻得似乎能挤出水来,在阳光下白得发光。即使演艺圈这么美人云集的地方,似乎都找不到几个能尚妤比较的人。 陆子煜忍不住伸出手,将她从耳后滑落的头发理了一下,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尖,陆子煜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手指隐隐发烫。 尚妤没有说一句话,目不斜视,脸却微微有些发红。 “那个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吧,有点热。”陆子煜往窗边靠了靠,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上就像着火了一样,所有的血液都往哪一个地方涌去,陆子煜烦躁地看向外面。 尚妤将空调又调低了几度,没过多久,车就停在了商贸大楼的下面。 陆子煜拿出墨镜和口罩,跟在尚妤的身后。 这栋商贸大楼是陆氏的,主要都是高精端的产品,每日的客流量不算是很多,安保工作也十分的出色,尚妤应该也想到了这些,才敢带陆子煜来帮她挑选。 许多婚礼用品的店都在17楼,他们两个一块进了电梯,数字已经停在了17上,两个人却都有些不大愿意出去。 “我们,该出去了吧。” “哦,是。” 一出门就是一件婚纱服装店,两个人的脚步同时停在了店门口,又同时看向对方,同时看出了对方不想进去的想法。 最后还是陆子煜一笑:“好了,快进去吧,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逛,今天能定下就定下吧,我马上还得忙工作呢。” 尚妤点点头,她看着店里的婚纱,大多数都是白色的,她看着那些模特,橱窗中摆上的婚纱,架子上罗列的婚纱,都是白色的,白花花地堆在一起,尚妤根本看不出来它们有什么区别。 “选择困难?不然让店员给你推荐几个?”陆子煜贴得很近,低下头说话的时候气息都打在了尚妤的侧脸,尚妤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躲了一下,两颊绯红。 她抬步往前走了几步:“不用了,我再看一下。” “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的。”陆子煜摸了摸鼻子,挑了一件橱窗上摆着的衣服,让店员拿下来给尚妤,“你先试试这件,应该还可以,正好你锁骨漂亮,这件应该挺合适的。” 店员帮尚妤拿了一件她的尺码的衣服,见她一言不发地接过婚纱去了试衣间,还以为这个女生是在害羞,忍不住笑了一下。 “您女朋友真可爱,什么都没说呢,脸都红透了。” 陆子煜心想你是不认识她,等你见到她发脾气的样子你可就说不出可爱这个词了。他笑了笑继续在店里挑了两件。 尚妤磨蹭了一会,才从试衣间出来,她平常穿那些分外干练简单的衣服多了,对这种繁冗的婚纱一时有些不适应,束手束脚地从试衣间走出来,她有些忐忑地去寻找陆子煜的身影,见到他还在店里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她两只手都抓着婚纱,头皮发麻。 陆子煜看到尚妤的样子直接愣住了,他一进店里就觉得这件婚纱很适合尚妤,却没有想到这么合适,上半身属于修身的样式,流畅玲珑的线条一直绵延到腰腹,下摆是不规则的蓬松的白纱,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被裙子包裹着的腿部的曲线。衣服的设计张弛有度,若即若离地触碰着衣着者的皮肤,似有似无地撩拨着观看的人。 陆子煜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他忽然间有些嫉妒自己的这个小叔叔,怎么什么样的女生都喜欢他?他,哪里也不差啊。 “不好看么?”陆子煜因为被吸引而很艰难地移开视线的动作,被尚妤理解为不忍直视,立马就有些慌了,“那我试试这些?” “啊,嗯。”陆子煜后知后觉地把服务员手里的两件婚纱塞给她,“还不错。” 尚妤咬着唇,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块会这么不自在,本来跟陆子煜相处是最轻松的了,她偷偷看了陆子煜一眼,很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明明可以等两天跟陆辞桓一起来,怎么就听谁提了一句陆子煜就鬼使神差地想到他了。 “先生,这边也有男士的礼服,这两套刚好跟这位小姐的配套,您不试试吗?” “我不……”陆子煜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他跟陆辞桓的身形相仿,既然都陪着人家出来了一趟了,不如就帮人帮到底,“麻烦您拿给我吧。” 尚妤跟陆子煜几乎是同是把门打开的,尚妤为了配这件衣服把头发披了下来,温婉端庄。那边陆子煜仍旧带着眼镜口罩,压低帽檐的帽子,但这些多余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有影响这身西装的效果,设计裁剪都很用心,线条流畅,贴合着陆子煜本就遭人青眼的身躯,从领口到袖口,从肩膀到腰身,处处都透露着矜贵。 “两位还真是登对。” 他们怎么可能登对,我都不喜欢他/她。两个人默契地这么想着,又不约而同地没有反对店员的话。 陆子煜和尚妤一起现在那面大镜子前面,两个人都觉得陆子煜的帽子墨镜有些碍眼,尚妤干脆地伸手,要摘下他的墨镜,陆子煜本来也想这么做的,碰到尚妤的指尖,他脑子里像是通电了一样,先是有些酥麻,立马有反应了过来,他制止住尚妤那只手。 “你这么小气做什么,就看一下效果。” 陆子煜听了她的话,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现在人这么少,能有什么事情,便顺从地摘掉了脸上那一套东西。 “陆……陆……”小姑娘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嘘,你可要帮我保密。” 姑娘重重地点头:“嗯,男神祝你幸福。” 陆子煜一笑:“谢谢,借你吉言。” 尚妤一胳膊肘撞上他的肋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我不喜欢你,你们 两个人都对这一套礼服的效果很满意,但是又都十分确定,这绝对不会是婚礼上的那一套礼服,这种轻飘的,带着一点朦胧的感觉太不适合陆辞桓,更不适合陆辞桓跟尚妤的婚姻,他们两个在镜子前站了许久,等到店员又一次催促,两个人才从这一套礼服上回过神来。 他们又是一个平常玩世不恭的陆氏的小孙子,一个是即将成为陆氏接班人的妻子。一个是一直在追求言沐安的陆子煜,一个是即将嫁给自己一直的理想丈夫的尚妤。 “再去看看?”尚妤依旧抓着裙摆,有些小心地提议。 陆子煜后知后觉,他又将帽子,墨镜,口罩带回脸上,对着尚妤点头。 尚妤换衣服换了许久,陆子煜看着店员收拾那些衣服的场景,走到她身边说了几句话,店员一下,连忙点头去了前台。 又等了一会,尚妤才从试衣间出来,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对陆子煜点了点头就率先出了店门,陆子煜紧随其后。 这一层的婚纱店很多,尚妤觉得自己好像跌到了云层之中,触目除了白色的轻纱还是白色的轻纱这些纱一层一层地把她包裹住,包裹住她的挣扎,叫喊,呼吸,她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在体内积蓄着,冲撞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脉搏中的鲜血似乎在奔涌,在沸腾,可是矛盾的是她又感觉没有一点力气,连继续看下去,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她好像就地躺下去,闭上眼睛,不用呼吸,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一直躺着,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用想。 就好像是马拉松之后的脱力,神志所有都是清明的,清明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澄澈,但是与马拉松不同,她这场剧烈运动结束之后,一堆随之而来的泥沙将这片澄净搅混了。 为什么会想着带陆子煜来。尚妤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她有些说不清楚,那些与陆子煜相关的,与陆辞桓相关的,像麻绳一样交错地缠在一起,她将这跟绳子齐齐地剪断,她看到了许多的整齐的细线,却没有办法说清楚任何一根的意义。 “还去看看吗?前面好像有一家不错,听同事说过几句。” 尚妤挤出了一个微笑:“不用了。”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尚妤从来不会在陆子煜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的,陆子煜从来没有收到过她的假笑,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过了许久,陆子煜才开口:“不然你先送我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准备一下,马上就要开机了。” “哦,好,那我……”陆子煜一把抓住尚妤的手腕,叹了口气:“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尚妤垂下眼睑,点了点头。 陆子煜坐到了驾驶座的位置上,尚妤犹豫了一会坐到了后座,两个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交错,陆子煜狠踩油门,车飞驰了出去。 尚妤的爸妈,刚好也是这个时候回来,陆子煜下车跟他们打了招呼。 “尚叔叔,尚阿姨。” 尚妤的母亲秦欢是典型的冰山美人,她淡淡地扫了陆子煜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将三个人丢在身后自己进了大门,尚东倒是跟陆子煜寒暄了几句,不过也多是关于陆氏集团的事情,两个人一点都谈不到一块,也草草地结束了话题。 “进去坐坐吧,都许久没见过你了。” 陆子煜看了眼尚妤,她依旧低着头,说不清楚是欢迎还是不欢迎:“不用了叔叔,我就是把尚妤送回来,我的助理就在路口等着我呢,改天吧,改天一定来拜访你跟尚阿姨。” “好。” 陆子煜又转身对着尚妤:“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回去吧。” “好,我回去了。”陆子煜双手插兜,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散着步子离开。 尚东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你们这几个孩子啊,就是陆子煜跟长不大一样,这个样子跟小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尚妤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冷冷地反驳:“这样不好吗?” “这样怎么好?也是多亏了陆家有陆辞桓在,一个人有能力撑起这么多事情,要不然,这个陆子煜……啧,也是托生的好。” 尚妤走了几步:“父亲你也多感谢一下自己的出身吧,如果不是近水楼台,能跟母亲一起长大,现在的爸爸还能再这里对别人指指点点吗?” 尚东也没有生气,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尚妤:“怎么,不高兴了?是因为我说陆子煜不高兴,还是别的原因?” “是什么原因都跟你没有关系。”尚妤扫了他一眼,“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怎么修整自己那片野花园。”尚妤大步离开,留下尚东笑着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知道的挺多的。 尚妤一回到房间就把自己丢在了床上,空调的温度很低,尚妤在绸缎的被子上滚了一圈,面朝着落地窗,外面的阳光看起来十分炽热,热到萎蔫,没有一点力量。 自己生什么气,哪里有值得她生气的地方。尚妤遮住自己的眼睛。 她做了这么多,默默的,做在面子上的,不对的,善良的,刻意的,无意的,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能尽快拿到陆辞桓的许诺,想着即使是没有任何感情也不在乎,但是现在,过去的画终于要一帧一帧变成事实,可是自己却一点都不满足,不开心。 尚妤,这真是你想要的吗?跟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共度余生,养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过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喜欢的生活。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这么年轻,这么优秀,为什么要投入这片死水之中? 是因为……喜欢陆辞桓吗? 尚妤闭上了眼睛,她好像听到了承重柱微微晃动了一下,破碎的石头落在了她的脚边,立马化成了一滩水,那根承重柱似乎也变成了蔚蓝色的水,在炙热的阳光下闪着波光。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是不是对的,是不是因为现在太过倦怠的情绪逼她走到这个立场上——尚妤并不喜欢陆辞桓,不喜欢。 第一百六十五章: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无能为力 回到家的陆子煜心里很不舒坦,非常的不舒坦,给他开车的助理,今天换了个特别骚气的发型,陆子煜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舍掉了平常客气的谢谢,下车“啪”一声重重地关上车门,手插兜里面大步进了大门,浑身散发着离我远些偏二狂拽的气场。 陆子煜本就不美妙的心情,在见到自己父母郎情妾意的样子更不美妙了,他停下了去楼上的步子,坐在他们两个旁边的沙发上,瞪着两个人,哼了一声。 陆爸爸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陆妈妈吃水果的手一顿,紧接着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陆子煜是铁了心想要拉人跟自己一起不舒坦,他又大声地哼了几声。 “嗓子不舒服?回去吃点药去。” 陆子煜冷着脸:“没有。” “没有就别在楼下哼哼唧唧的,跟你妈说话呢,你看不见?” 陆子煜晓得自己这个父亲的德行,在他眼里,自己的老妈是第一,其他的全都是零零零,便立马转向自己的母亲:“妈……”很好地控制住声音中的几分委屈,几分眷恋,又有几分心里有苦但是不愿意言说的坚持。 她笑着往陆子煜嘴巴里塞了一块水果:“你看这脸色憔悴的,上去补个觉吧。” “不是。”陆子煜觉得愤慨,自己在父母心里就这么不受重视,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一点都看不出来自己的情绪吗? “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陆母笑了出来:“诶,之前就说了啊,不是的,就是在医院的垃圾桶里捡到的,看你还算是听话,就带回来了。” 陆谌立马附和:“就是,小时候不会闹我们,怎么长大了这么多事。” “你们……”陆子煜一口气梗住,要是把他放在古代,陆子煜觉得自己都能当场吐出几升的血,他孤寂地扶着自己,萧索地迈上了孤家寡人的道路。 差不多陆子煜回到了房间,楼下的这对夫妻才换了话题,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担忧。 “瞧你,一点都不知道关心你的儿子,这愁眉不展的,发生了什么?” 陆谌摇了摇头:“孩子都大了,也不跟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什么都能套出来。” 陆母点了点陆谌的额头:“那你也不知道去问问,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能怎么样。” 陆谌对着自己的媳妇开始耍赖皮了:“我心情也不好,诶。”他揽过自己的媳妇,想着在医院里遇到的什么值得同情和关爱的事情,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能跟自己媳妇说的,只好硬着头皮,“你说我是不是更年期了?” “……陆谌,你糊弄你儿子呢?” 陆谌靠着自己的媳妇认同地点头,也是这种借口也只能糊弄糊弄自己的儿子了,但是这么一句无脑的玩笑话算是将刚才的气氛调了回来,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享受着不可多得的休息时间。 过了许久,陆谌才开口:“你说是不是因为尚妤的事情?你儿子。” 陆母也认同地点头:“刚我也在想是不是这个原因呢。”两个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楼梯口,“你说这帮小辈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陆谌摇头:“不知道,一个二个的,都这么让人想不明白,你说小孩子,想事情这么复杂做什么,光让家长头疼。” “我怎么没见你头疼过,每天站着枕头就睡着了,饭量有增无减的。” “我……心里帮他们疼。” 陆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孩子在想什么,我们想帮也帮不上。” 陆谌咬着陆母递来的水果:“就看辞桓怎么做了,这么几个人当中,就算他明白一点。” “希望吧,别再整出这么多事情了。”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陆子煜回到房间自暴自弃地打算睡觉,他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去弄懂这件事情,尚妤要跟陆辞桓在一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自己马上就要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这一小段时间他必须得好好休息。 他躺倒在床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带着在微微跳动的黑色的小色块,陆子煜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这些小色块上面,他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睡意,身体好像也轻了一些,但是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一片鲜艳的红色的裙角。 裙角被风轻轻吹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出现在他视野的最角落,但是每出现那一小下都带着十分强悍的力量,夺走了他放在黑色色块上的注意力。 陆子煜感觉到自己又重重地回到了身躯内,而且被锁死在了清醒的状态之中,他烦躁地睁开眼睛,在床上滚了一圈。 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陆子煜无比痛恨地看了黑色的手机一眼,原本片刻离不开电子产品的人竟然生了反科技的想法,太多的情绪让他十分没有根据地去怀疑,那些发明电子产品的人的目的中,就带有不想让他好过的内容。 看到来电显示,陆子煜的眉头不可控制地跳了几下,他用食指按住,接听:“喂,沐安。” “子煜。”言沐安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斟酌着字句,这让陆子煜有些不快,他不耐烦地开口:“沐安,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拿到我在你那里,我连能说句真话的朋友都排不上?” 这么冲的语气让言沐安有些愣,她讪讪地笑了两声:“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 陆子煜坐起来深吸了两口气,他很少有脾气,也很少对人发脾气,刚说完那句话陆子煜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之后道歉的话才没有这么难开口:“对不起,我心情有些不好。” “嗯,没关系的。那……”今天并不是一个跟陆子煜坦白的好时机,“那你早些休息吧,我们改天再说。” “不用了。”陆子煜靠在木质的床头,“今天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几件,沐安你直说吧。” 言沐安嗯了一声:“子煜,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剧组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不愉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 “子煜,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剧组了。” 还真是被他料中了,陆子煜想,这些坏事从来都不会挑时候来,他们接踵而至,在你最烦心,最不愿意出现的时候,一件又一件,积蓄的力量恨不得要将你压垮,将人逼疯。 陆子煜将手机稍微拿远些,深呼吸,又深呼吸,他尽力压低了嗓音,循循善诱:“沐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算是吧,真是对不起了。” 陆子煜停了一会:“是,跟陆辞桓有关吗?” 那边没有说话。 “真的是他。” “不是。”她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陆子煜有些没听清楚:“嗯?” 言沐安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否定才真的是从嗓子中发出的:“不是,子煜,是我的原因,对不起。”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陆子煜用力地掐着自己的眼角,“我做的,只不过是让你不要太对不起你自己。” “让你失望了。” 陆子煜不知道要说什么,话筒那边传来言沐安的一声叹息,那声叹息似乎从耳朵涌进了陆子煜的心心里,再从他的心里不断地向上翻滚,翻滚成无穷无尽的叹息,想大海一样的叹息,一声又一声,只要自己的喉头这个闸门一动,他们就会像岩浆一样,从自己的嗓子中喷涌出来。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子煜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见过了,听过了也经历过了许多一波三折,不断进取却依旧得到最为不堪的结局,在谷底不动还是最为幸运的结果。但是他向来积极乐观,他一直劝慰自己,只要人还在,还能走,还能跑,那看到的听到的经历到的,都不算是最后的结局。 即使过去烂到不忍直视,现在也处在让人难以忍受的境地,但是明天总会是好的,只要自己能走,哪怕走不出这个圈子,他也比原地前进了一小步。 可是现在的陆子煜却疑惑了,既然永远发不出叫喊,既然永远都在原来的地方,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地往前挪,爬着跪着往前走,他就是一直不起眼的小蚂蚁,其他的同伴都一齐搬运着粮食,而他却只想着与眼前的大象战斗。 螳臂当车,他真的有些累了,爱情、事业、友情、亲情,都维持原样就好了,他不想动了,不想再往前了。 陆子煜想给言沐安发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知道了,他尊重她的决定,对不起刚才说的话有些重,言沐安的选择才是真正的正确的选择。 手机一直在陆子煜的手边,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连拿起手机这样一步都已经没有力气走了。 就这样吧,陆子煜想,这么多人都承认了生活就得是这个样子,与爱情无关,与理想无关,与友情无关了,自己又何必总想着将理想的世界复刻到现实生活中呢,根本不可能。 连小孩子都知道,不可能。 陆子煜蠕动着身子,躺倒在床上,他心里很安静,无风无声无感的安静,他像是长途跋涉已经到身体极限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居所一样,沉重而疲惫地进入了休息的梦境。 他没有想太阳明天是不是还会出现在空中,他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言沐安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这次陆子煜真的是生气了,最后一个愿意将她拉出来的人也放弃了。言沐安想着,这样多好啊,不会有人再像在她的世界上凿出一个口子接受阳关,却等来一阵又一阵,永远都不会停歇的阴雨。 “妈妈。”言忆跑到了言沐安的身边,紧紧地抱着她的腿,言沐安低头揉了揉言忆的头发,头发有些长了。 “怎么了沐沐。” 言沐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靠着言沐安的腿,言沐安拉开她的小胳膊,蹲下来勾了下言忆小巧的鼻子:“怎么了,是不是作恶梦了?” 言忆红着眼睛点头:“妈妈,我是不是特别招人讨厌。” “没有啊,怎么会。” “那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了。” 言沐安一愣。 “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因为爸爸不喜欢我,所以爸爸也不要妈妈了,也不要言忆了。” “我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招人讨厌,在国外的时候没有……没有小朋友喜欢我,没有家长、老师喜欢我,他们都厌恶我,觉得我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言忆有些哽咽了:“我拼命拼命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听他们的话,去讨好他们,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人喜欢我。” “为什么陆叔叔,子安哥哥他们也厌恶我,我……” 言沐安将她搂在怀里,心脏一阵地抽痛:“不是的沐沐,你很好,他们的恶意和讨厌不是针对你。” 是她,都是她,他们厌恶的是言沐安的所谓不检点,所谓出格,所谓下贱,跟言忆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因为言沐安的自私,她太寂寞了,太想念了,太自私了。 “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离开所有人,就我们两个生活在一起可以吗?” 言沐安没有说话,心疼地搂着言忆,言忆在她的怀里不停地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希望,过去都哭得一干二净,最后只剩下通透纯粹的她,一个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的她。 言忆在卸下这些沉重中睡着了,言沐安将她抱回到房间,小心地用毛巾帮她擦了擦脸,她吻了自己小公主的额头:“对不起。” 她太自负了,她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给自己的公主打造一个王国,可是这双手,笨拙地都不能让言忆过上灰姑娘的日子。 如果陪在言忆身边的是陆辞桓该有多好,他那么喜欢小女孩,又那么强大勇敢,他能用世界上最好的水晶为她打造一个没有任何伤害的,被所有人羡慕和喜欢的王国,而她的沐沐,只需要在里面无忧无虑的,成天只需要笑嘻嘻的当一个公主。 言沐安的手机一亮,进来了一条短信,她扶着额头笑了笑。 第一百六十七章:只要她就足够了 很多事情都不能去想,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对于没有发生将要发生的事情,最好的就是行尸走肉一般地接受,不会期待所以不会有失望,不会做最差的假定所以不会有忐忑。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只要接受就好,知道不可避免,知道无能为力,知道,这件事情会有结果。 当然结果可能更差,但是是好是坏对于自己来说却都是一样的。 言沐安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就像上面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想,机械地迈开步子,机械地走在路上,走在时间上。她抬手刚碰上门铃,里面的人就已经打开了门。 “晚上好。”言沐安扯了扯唇角,发现肌肉并没有自己想想的紧绷,也没有料想中的疲惫。陆辞桓面目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侧过身,给她让出了路。 言沐安不知道他这么晚叫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站在客厅的正中央,大大方方地等着陆辞桓的下一步指示。 陆辞桓揉了一下太阳穴:“去书房。”言罢自己率先迈开了步子,言沐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沐沐睡了?” 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句废话,言沐安似乎没有意识到,依旧平淡却认真地回答:“是,睡下了。” 陆辞桓点点头,言沐安感觉自己像是家里请的保姆一样,向家里的主人汇报小少爷,小小姐的情况,她免不了自嘲又酸涩地勾了下唇角,心里却隐隐生起了其他的心思。 如果,沐沐一直是跟在陆辞桓身边的话……言沐安看着他的背影,轻薄的衬衫偏向宽松的款式,还是不遗余力地用干净简洁的线条去勾描男人的线条,每一寸都有力坚硬,蓄满了力量。 “你很喜欢沐沐?” 陆辞桓步子停了一下,言沐安倒是反应比较快,在即将撞上的时候刹了车,她能感受到一阵阵的热度从衬衫钻了出来,是熟悉的让人安心又依恋的温度,言沐安不动声色地又下了一个台阶。 陆辞桓脑海中闪过许多的答案,这问题有意义吗?你看不出来吗?现在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个吗?他想起了言忆甜甜的微笑,扯着自己的袖子撒娇,在自己怀里装睡的样子,陆辞桓抿着要勾起的唇:“嗯。” “哦,这样。”言沐安笑了笑,“挺好的。” 陆辞桓又继续在前面走着,言沐安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又说了一句:“安安,也挺可爱的。” “子安。” “嗯?”她出了声才想明白,“哦,对不起,子安,子安挺招人喜欢的。” 陆辞桓点了下头,两个人已经到了书房外面,言沐安皱了下眉头,怎么会突然带自己来书房,她记得从前陆辞桓,都不怎么喜欢自己去他的书房。 陆辞桓打开了门,这栋小楼的书房跟他别墅的书房的装潢布置一模一样,前者像是后者的缩小版,言沐安看着那几排都要顶到房顶的书架,书脊都是金光闪闪的,好多都不是本国的文字,看得人有些眼花。 进了书房,陆辞桓就假装言沐安不存在了一样,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务,言沐安在他面前站了一会,见到人真的是把自己忘记了,才松了口气,轻车熟路地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前,这一排书架上放的大部分都是小说,或者是一些比较浅显的科普类的专业书籍,言沐安选了一本,又偷偷看了眼陆辞桓,才放心地倚着书架坐在地上看书。 这本书是最近新出的小说,作者文笔老练,文章妙趣横生,引人入胜,言沐安刚开始有些食之无味,到了后面才慢慢被带进了文章,整个人也慢慢放松温和了下来。 书看完了大半,言沐安的精力也几近耗尽,最近发生的事情本就太过耗费心力,这下又放松了下来,疲惫和困倦便小心翼翼地找上了门,言沐安觉得眼前的字越来越模糊,无论则呢去放松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楚,索性闭一会眼睛再睁开,如此几次,也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陆辞桓一直在处理跟朝季涵合谋的事情,陆氏做的高端饰品,珠宝钻石这些都有专门的供应源,陆林川年轻的时候路子也广,人也喜欢闯,又对周围的人都带着几分猜忌和不信任,倒是凭着自己的手腕,将供应那边的人也都换成了自己人,谋事自然方便,也借由着这一条完全被自己垄断的路子牟利不少,前些年这边资源开发又到了λ国,几乎垄断了大半的矿产,许多也做珠宝生意的人不由得眼红气愤,可是又没有办法不得不跟陆氏合作,联系多了,合作的人也多了,合作的内容也越发混杂,那几年的收益也成几何倍数增长。 要做这些事情不留一点痕迹是不可能的,但是陆林川在关节之处也都有自己的法子,代价都心知肚明却又没有办法去整治他。 朝季涵可不是什么池中之物,知晓自己家生意最大的阻碍便是陆林川,前些年还左右逢源,这些时候可能翅膀也硬实了,不愿意再对别人卑躬屈膝,这就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暗地里打听了许多关于陆氏的事情,但是还是证据不足,无关痛痒,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便抓着这些内容,等待着一个机会。 没想到一下就让他抓住了机会,他一直太专注于对λ国交易和市场的调查,如果不是陆子煜的出现,他还意识不到可以从陆林川身边的人下手,这一深入调查,就发现了让自己惊喜的内容。 陆辞桓跟这个父亲的关系,似乎十分紧张。 两人经过了许多的交锋,陆辞桓总算是同意了跟自己合作,陆辞桓心里一直存在反抗的心思,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一点举动都没有,陆辞桓见有人这么着急地想要啃食这个巢穴,便大方地跟朝季涵互通有无,将自己在那边的人也交给了朝季涵许多。 朝季涵似乎是有些不满这些人都不过是参与者,告诉他的消息自然丰富,但是关于这些运营过程以及操作却不甚了解,朝季涵知道陆辞桓还是留了一手,如果自己再一股脑做下去岂不是出力给别人做嫁衣,本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跟陆辞桓沟通,却没想到自己一提,人就大方地将那些人都交给了自己。 朝季涵一时也不知道陆辞桓打得什么鬼主意,但是机不可失,况且这件事情自己也等得够久了,便让自己这边的人多多跟着那些人学习,尽早将陆家的人都摒除在外,另一边又整理着这些证据,寻找最好的时机。 前一段时间工地上无端地发生了一起事故,朝季涵也不去想前因后果,立马出击,现在λ国的那几个负责人已经被监禁了起来。 陆林川在这边的关节朝季涵也互通地差不多了,想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便放了心跟陆辞桓说了这边的进度。 陆辞桓正是再看这些内容出了神,他今晚看到了朝季涵发来的邮件大概猜到了内容,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大半,他饶是再淡定也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脑海中立马浮现了言沐安的脸,几乎是下意识的拨通了言沐安的电话。 可是,陆辞桓叹了口气,他听着那边许久都没有动静,便起身过去,见言沐安已经倚着书架睡着了,不由得一笑,方才的沮丧顿时烟消云散。 这样也挺好的。陆辞桓附身将她抱在怀里,只要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还以为能欺骗自己是一家人的样子 言沐安这一觉睡得又长又踏实,似乎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注定的东西,倒也不牵挂不慌忙,她睁开眼睛,身边的床铺有些褶皱,人应当是去上班了,言沐安又比了一会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当下心里一惊。 她慌忙地整理好衣物飞奔出门,手机响了两声。 “喂。” “醒了。” 言沐安有些着急,她担心自己一声不吭地就夜不归宿,近来本就敏感的言忆会多想,也没了敷衍的心思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我早些时候已经打电话给言浩了。”言沐安的步子一顿,那边又说着,“朝季涵今天带着沐沐出游了,你不用担心。” 言沐安皱了下眉头,在β国的时候,朝季涵就经常带着言忆一起出去玩,言忆跟他在一块自然没有让人不放心的地方,但是言沐安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能顺着陆辞桓的话往下问。 “他们,去哪里了?” 陆辞桓将最后一份文件批阅完,眼睛中隐约露出了几分戾气:“城郊的游乐园。” “谢谢你。” “不必。”那端停了一下,“我大概十二点半到家。” 言沐安鲜少能休息得这么好,此时反应也极快:“子安他……” 那边笑了两声,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子安讨不讨厌你与我有什么干系,难不成因为子安讨厌你,所有的协定都能作废了?” 沉默了一会,陆辞桓又跟了一句:“我以为言小姐已经做好了准备,都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 这一点言沐安倒是通透了,她的手一直摸着光滑的门把手。 “东西都在冰箱里,你看着做吧,子安有点喜欢辣,但又不是很能吃。” 言沐安收了手:“嗯,我知道了。”等了一会,那边还没有挂掉电话,“还有什么事么?” 这样一开口,倒显得陆辞桓多不舍得挂电话一样,言沐安自知失言,立马弥补:“想不到陆总一直这么有风度,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陆总再见。” 言沐安走进洗浴室,有两份洗漱用具摆在洗漱柜,她低头想了想,还是拿起来自己用了,草草洗漱之后,才忙着去厨房做饭。 冰箱里的食材很丰盛也很新鲜,像是刚采摘回来的一样,她选了几样自己比较擅长的食材,做了几个家常的小菜,看时间刚到十二点,无不感谢自己在β国那段顺便磨砺了自己厨艺的经历,要是换做以前,只这一个菜都能废上小半天的功夫。 她坐在客厅等了一会,又想起了昨天那本没看完的书,心里有些发痒,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书房的方向,没料到楼梯口突然出现了个人,把言沐安吓了一大跳。 陆子安早早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这种香味跟陆辞桓做的还有些不一样,少了几分干净和气质却多了几分糊弄在一起的亲近和质朴,早上他见陆辞桓情绪有些低沉心里担心,自己也没有吃很多,早就撑不住了,但是他还是想着尽快把早上的任务完成,再下去吃饭。 即使再有毅力,可脑子中还是不自觉地在想,想这些饭菜的样子和滋味,想是谁在楼下掌勺,陆子安草草地把最后一段内容总结完,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客厅。 刚到楼梯口,正对上还在出神的言沐安,陆子安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他想即可转身离开,步子刚挪动一点,言沐安也看到了他,对他柔柔地笑了一下。 陆子安满心都是对言沐安这副无辜的样子的厌恶,又痛又恨父亲怎么也摆脱不了跟她的感情,也不明白如今这副情境是什么原因,也收了转身离开的心思,慢悠悠地下楼。 “饿了吗?”言语中有几分宠溺和关切,是自己幻想过许久的情景,陆子安心里一喜,旋即被程度更深的厌恶所取代,他本该讨厌眼前这个人,现在竟然因为她这小小的一句话就动摇了立场,又将这笔账记到了言沐安身上,脸越发地有些黑。 言沐安见陆子安没有理会自己,也不再去讨他的厌,只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继续想了一会,对面小朋友半是愤恨半是探究视线又着实让人难以忽视,言沐安抬眸看了他一眼,陆子安倒不躲闪,直视着言沐安的眼睛凭空多了几分气势,看得言沐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心想这还不如跟陆辞桓待在一起自在。 冷不丁面前的小孩就开口询问:“你说凭什么呢?” 言沐安愣了一下:“可能就是一时兴起。” “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兴起的地方。”之前喜爱做的滤镜此时被厌恶的有色眼镜取代,原来看起来闪光的地方现在看也不过寻常,甚至显得有些蠢笨,陆子安越看越觉得不平,心里不免拿尚妤跟眼前的人比较,越觉得愤怒,不光是对言沐安,还有自己的父亲。 言沐安笑了笑:“某段时间甚至都会觉得狗尾巴草比花还要美上几分,过了那段时间和情绪就正常了。” “狗尾巴草至少也有可取的地方。” 是在说言沐安的一无是处了,言沐安估摸着,过去的事情应该是尚妤告诉他的,本就不平的事情在他心里可能越发地倾斜,言沐安只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低着头盯着陆子安的视线,好在没过多久,陆辞桓就从外面回来了。 言沐安长长地舒了口气,在陆子安眼里像是摆脱了自己之后的庆幸,心里越发不快。 “都做好了,你们慢慢吃。”说完言沐安拉开门就离开了,外面的阳光亮得晃眼,言沐安在门上靠了一会,才眯着眼睛回了自己家。 陆辞桓坐在言沐安的位置上,看着一桌熟悉的菜肴,心里有些闷闷的。 “爸爸。” 陆辞桓回神,给陆子安挑了菜夹到他碗里:“饿了吧。” 陆子安发泄地咬了一口,咬了满嘴的喷香,一时忘了要发泄什么怎么发泄,默默地埋头吃饭。 第一百六十九章:现在发现走了岔路也不晚 “爸爸,我吃好了。”陆子安今天吃得比以往都多了不少,他依旧面无表情,将碗筷往前面推了推。 陆辞桓点头:“嗯,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子安脱口就要问,晚上还是言沐安来做饭吗,他攥着自己的小拳头,想从自己父亲脸上看出些端倪,只见陆辞桓依旧不紧不慢地用餐,留意到他的视线才对他微微一笑,似是很认真地在品鉴。 “也没有什么。” 陆辞桓听出了语气中淡薄的失望:“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不用顾忌爸爸。” 陆子安犹豫了一会:“我想吃爸爸做的家常菜,可以吗?” “……好,那爸爸今天早些回来。” 陆子安这才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谢谢爸爸。”转身就要离开,陆辞桓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子安,一个人看一件事情总会有各方面的限制,你也要会去判断,听到的这些到底是事情的哪一面,而另一些地方又是什么样子的。” “爸爸。”陆子安固执道,“太在乎眼花缭乱的过程和起因反而让人更加判断不清楚,我不知道那些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是我只知道您是我父亲。” 陆子安这番话又是熨帖又是让陆辞桓有些头疼,他可能还是没有从这件事情跳出来,还处在浓烈的情绪中,所以就只抓着结果。 “子安……你,再好好想想。”并无过多的指责。 “是爸爸,我确实有些情绪化了,我会尽量让自己冷静些。那我上楼了。” 陆辞桓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余光满满的都是自己儿子小小的身影,他想,自己是何其有幸,才能有陆子安这么一个儿子,他忽然有些感谢多年前的那场意外。 不过,如果子安是……陆辞桓攥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如果,如果子安跟沐安,自己跟沐沐,都是自己想的那样,该有多好。 陆辞桓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手机屏幕一亮,他笑了笑,点开那些图片,眉眼越发地温柔了下来。 差不多陆辞桓刚把那些图片看完,祁连的电话就进来了。 “陆总,您都看了吧。” 陆辞桓点头:“嗯,没想到他们两个还能这么般配。” “嗨,本来两个人青梅竹马的,就是自己想不通,也不往这个方面想,自顾自地走这自以为的道路还有这么多人去误导,现在发现走岔了也不晚。” 陆辞桓眉头一挑:“你倒是知道不少。” “这都是当局者迷,其他人都看出了不少,但是谁敢说,就像之前您第一次跟言小姐见面,就……”祁连一时嘴快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立马停住了。 这边陆辞桓却来了兴致:“我怎么了?” “这可是陆总您自己要我说的啊。” “别废话了。” 祁连嘿嘿笑了两下:“陆总您自己都没发现吧,自从跟言小姐见面之后,您车上的糖就没有断过,一天莫名其妙地就会笑几下,之前我们就猜着您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辞桓倒是没有留意过自己的这些变化,当初见到言沐安的第一面就认出了她来,买的那些奶糖,随身放着,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都已经过了许久了,想去寻找开端也模糊得无法辨认。 “平常观察我这么仔细?” 祁连的小心脏小小地颤了一下:“陆总,接下来要做什么?” “消息放出去,不用压了……顺便告诉武轻轻,这几天给她休假,公司里的事情都不用管。” “好嘞。这就去办。” 言沐安回到家中,脑袋嗡嗡作响,她有些脱力地扶着门把手,视野的周围渐渐暗下去,最后眼前一黑,她咬着唇越发用力地抓着扶手,视野才慢慢恢复了明亮,手忽然被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抓住,言沐安的视线才彻底清明。 “谢谢哥。”她又缓了一会,才从许厉之怀里脱出,意料之中地看到他满是担忧的面容,“哥我没事的。” 许厉之抓着她的手有些用力:“对不起。”过去的后悔,现在的无可奈何,许厉之想跟言沐安说许多,要说许多的对不起,这声对不起后面似乎层层叠叠了无数的愧疚与无奈,言沐安听懂了也看懂了,另一只手放在许厉之的那只手上。 她笑着,眼睛依旧如平常一样晶亮耀眼,像是久久被保存在水晶盒中的钻石,闪耀着最为纯粹的光,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和尘埃:“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她看着自己的手背,手背上青色紫色的经络更加得明显:“之前的事情……”那双大掌轻轻地颤了一下,言沐安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其实之前我就知道一点了,哥哥已经做了作为一个哥哥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谁都做不到尽善尽美的,哥也不要太苛责自己。” “我……” “哥。”言沐安抽出手抱着许厉之,“哥你已经为我,为这个家做了太多太多了,还好当初你什么都没做,不然指不定现在是什么样子呢,哥你想是不是?” 许厉之也抱着她,言沐安似乎又瘦了许多,即使稍微用了些里也感觉自己怀里空空的,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是。” “其实啊,哥只看到了自己或许可以这么做,但是哥却没有去想,要是你真的这么做了,是不是能成功呢?”前有陆林川,后有陆辞桓,无论他是不是选择用自己的公司去换言沐安的安稳,都没有这么容易,到头来也不过是多拉一个人进泥潭。 幸亏许厉之什么都没有做。 言沐安带着点江湖意味地拍了下许厉之的后背:“好了哥,别矫情了,你要是还是觉得不舒服,以后你们公司有什么游戏都先让我体验一把,给我开好多好多的金手指,还有那些特别厉害的装备啊,技能啊,运气啊,财富啊,都给我,这样好不好。” 许厉之勾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倒是会想。” “当然啦,每次玩游戏都要被你们笑话,这下我有了无敌版的,看谁还敢对我出言不逊。”言沐安打了个哈欠,“我有些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许厉之见她脸上却是有掩饰不住的倦意,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言沐安笑了笑才深吸了口气走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章:微笑都变得和另一个人相似 言沐安现在住的卧室就是他从前那一个,之前总嫌弃这件房间有些小,都不够她多放几个书架,多买一些装饰的小玩意的,带沐沐回来之后,言沐安早没了之前摆弄房子的热情,单纯又顺从地将这个地方视为住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沐沐忽然被别人带出去玩了,被丢下的言沐安忽然发觉这件房间的空荡。 似乎呼吸都有回声,这里那里都是过多的留白,她拧眉想了想是不是可以放些什么东西填充一下,一团乱遭的脑海中浮现了几样东西却都不合适,言沐安也懒得再费心思,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一上午都没有进食的胃也空荡得发酸,甚至还有发疼的征兆,言沐安挣扎了一下,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去楼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刚走上楼梯就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味,厨房里细小的声音搭着味道的便车滑进了耳朵,莫名的言沐安觉得鼻头有些酸,她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厨房门口,就像小时候在外面玩到精疲力竭,等外婆说开饭一样。 “哥。” 许厉之转身对她一笑:“估摸着你不会在那里吃饭就做了几个小菜,还想着一会去叫你,自己饿得忍不住下来了吧。” 言沐安用力地点头:“哥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她看了眼已经做好的菜肴,“这个是什么?” 许厉之看着那盘菜,眉眼舒展开来,语气也是溺死人的温柔:“这,这算是武轻轻的家乡菜吧,味道不错,你可以先尝尝。” 这是,言沐安看看那盘菜,又看看许厉之,依稀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正要开口许厉之就夹了一小块堵住了她的嘴。 言沐安看着他,弯弯的眼睛满是戏谑。 “行了,自己端过去吃吧,我还得去上班,不陪你了。”说着又在言沐安头上揉了一把。 言沐安对着许厉之的背影:“哥,你要加油啊。” 许厉之心情不自觉地放晴:“嗯,知道了。” 关上门,许厉之才拿出手机,看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眉头皱了一下点了删除。 事情似乎都在向上发展了,许厉之想着那个天生就有些别扭的人偶尔露出的笑容,他也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跟脑海中的那个人似乎都有些相似,许厉之发动了车辆,陆辞桓的车就跟在他后面,许厉之看着那辆银色的车超过自己,他想,或许也没有这么乐观。 许厉之自己的公司正处在攻艰的紧要时刻,晚上就没有回来,言沐谨一天到晚地想着去玩,也借口学习在同学家过夜,最后餐桌上只剩下言浩夫妇跟言沐安三个人,显得好不凄清。 言沐安想,是不是自己已经到了年纪,所以会开始向往稍微热闹一点的家庭生活,没了言沐谨在餐桌旁叽叽喳喳插诨打科,言忆跟着一唱一和的,有些食不知味。 “你那个朋友……” “是朝季涵。”言沐安也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窗外,“之前就经常拜托他照顾沐沐……”言沐安的眼皮跳了两下,一块小石头撞碎了镜面一般的平静:“我一会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许婉琴嗔怪地看了言浩一眼:“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安排,都说了你不用总是闲操心了。” 言沐安笑笑,并没有接话。 等到饭后吧东西都拾掇好,言沐安才回到了自己房间,给朝季涵打了电话,意外的,电话并没有接通,机械的女生重复了几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言沐安眼前忽然跳出陆辞桓的脸,她仔细回想早上陆辞桓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想着等一会朝季涵或许就会把言忆送回来。 许婉琴跟言浩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言浩刚打了一个哈欠,许婉琴立马关上的电视,要带着言浩回去休息,言浩推拖不过,带着笑容跟着许婉琴回房。 “安安,沐沐什么时候回来。” 言沐安一笑:“就快回来了,爸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吧。” 一直等到凌晨,大门和言沐安的手机都没有一旦反应,她又拨打了第一个号码,依旧是关机。她抿着唇,手指在通讯录前停顿了一会,又往上移了几个名字。 “喂,言沐安,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我挂了。”关筱悠十分干脆。 “不不不,还是有点事情的。” 关筱悠啧了一声:“有事直说。”还有些不耐烦。 “朝季涵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那边安静了一会:“他在哪里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言沐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还是硬着头皮问:“今天我有些事情,有人摆脱他带沐沐出去玩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有人?你直接去问那个有人不是更方便?” 言沐安放弃了:“哦,那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啊。” “嗯,你是得不好意思。”那边噼里啪啦发出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言沐安的心情跟着上扬了一些,“嘶……查不到,你还是找你那个有人吧。” 言沐安的眼皮又跳了几下:“麻烦了。” “不过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虽然这里不是β国,但是你也得相信季涵哥的能力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沐沐跟着朝季涵很安全。” 两边都陷入了沉默,言沐安心里挂念着这件事情,想早些收线,那边却先她一步开口。 “言沐安,这个剧本,你不打算跟进了?” 言沐安不知道这个问题她是帮谁问的,并没有立马回答。 “是我自己问你的,啧,怎么什么东西你都要想这么多,很好玩?” 言沐安讪讪,她也不是对所有问题都这么敏感啊,只是最近,这件事情不是比较重要吗:“嗯,不打算。” “早知道都是这个结果就不费这么多事情了,怎么跟你有关的事情都这么麻烦。” “这个,我也想知道。” 关筱悠一笑:“不是你想什么都要拐个十八弯的,能有这么多事情吗?” “也没有吧。”言沐安小声反驳。 “我想去。” “嗯?” 关筱悠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跟着剧组。”她放软了语气,不知道是因为所处的环境过于安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言沐安总觉得她的声音柔软绵长,包裹着许多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内容。 第一百七十一章: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只有你我 “我想跟着剧组。”言沐安迟迟都没有反应,关筱悠又重复了一遍,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跟不跟剧组是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跟言沐安汇报。 关筱悠却一反常态,一直握着电话等着那边人的反应,或许是太久都没有跟谁吐露过心思,自从姐姐离开,事情和想法飞快地积攒,关于关慕雅的,关于朝季涵的,关于自己的,父母总是觉得自己庸人自扰,朝季涵向来拒绝跟自己进行超过浅表的沟通,她太久太久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心思了。 言沐安会怎么回答?关筱悠想,其实随便找个陌生人都好啊,为什么一定要是言沐安呢。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关筱悠压着心里的慌张,语气强调着自己的不耐烦。 “挺好的。”言沐安笑着回答,“毕竟是你姐姐的心血,那些事情你多少也了解。” 言沐安的语气中带着些关爱与激励,像是夜路唯一发亮发黄的路灯,像是刚出锅的早餐腾出的水汽,关筱悠笑了笑,发自内心的:“谢谢你。” “筱悠,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件事只是与选择相关,却与好坏无关……即使,即使在那次朝季涵的选择像是你想的那样,像是你姐姐想的那样,但是这件事情后面还会有许多的事情,更多的事情,更多的选择,就算朝季涵真的赶到了,也只不过是将最后的结局推迟罢了。” 言沐安停了一会,觉得自己词不达意的:“我感觉自己有些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 “好了,知道你的意思了,向前看嘛,知道了知道了,你给那个有人打电话吧,不耽误你了。” “嗯。”言沐安顿了一下,“祝你成功。” “谢谢。” 挂掉电话,言沐安觉得客厅的空气有些闷,去了二楼的阳台,阳台上抬眼就能看到朝季涵的书房,此时也正亮着灯。 言沐安的手悬在那个名字上许久,一咬唇按下了拨打,电话响了两声,那边书房的灯就暗了。 “喂,我是言沐安。” “嗯,我知道。” 言沐安一只手攥着栏杆:“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给你,我其实想问一下……” “沐沐跟朝季涵去β国了。” “?”言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去β国?”她皱着眉头,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慌张,她感觉那一小把火已经逼近自己,要将那些作为掩盖的纸全都焚尽,而自己还跟个白痴一样,不断地祈求着这些无用的白纸能包住火。 “为什么去β国这么大的事情没有跟我商量,言忆是我的女儿,你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把她带走合适吗?陆辞桓你跟朝季涵到底是在密谋什么,为什么要把言忆牵扯进去,我跪着不够吗?” 陆辞桓迟迟没有说话,大概等言沐安的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是我的不对。”错误承认得又坦诚又干脆,言沐安反倒是一愣,“事出突然,这也是为了沐沐和你好。” 言沐安说完了那一大段话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朝季涵和陆辞桓都是真心实意地对言忆好,即使不跟自己打招呼就把她送出去了也肯定是为了言忆着想,可及时这么安慰着自己,还是有一股翻腾的气团哽在胸腔,发出海浪一样的声音。 “我现在在你们家楼下。”话音刚落,楼下银色的车辆就闪了几下灯,“下来。” “我……” “安安,下来之后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带着些哄骗和安抚,言沐安抓着手机,每个动作都像是长镜头下的慢动作,她缓缓地走到大门前,却迟迟没有抬手开门。 “陆辞桓,我们也要走吗?” 言沐安猜中了,在λ国的事情本来进行的十分顺利,可是朝季涵跟他都太急于求成了,忘了狗急跳墙,逃出来的一个经理联系上了这边的人,陆辞桓他们还没有调查清楚他联系的是谁,又吩咐这边人做什么,陆林川这边还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人送到谁的触角都触及不到的地方,虽然有些矫枉过正却是最好最安全的选择。 他们上午就收到了消息,已经在准备出国的事情,下午就已经让朝季涵带着言忆回β国,而陆子安也在晚饭之后被祁衡带去了,而言沐安,陆辞桓想,言沐安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人放心一些。 “是,你先开门。” 言沐安咬着唇:“很危险吗?” 陆辞桓想说没有,自己在这里,无论他们有多少花招,言沐安都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安全的,但是陆辞桓还是不敢放心另百分之十,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带言沐安出去,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是。” 言沐安深吸了口气,一把拉开了门,坐上了陆辞桓的车,深夜的车开得十分平稳顺畅。 “是你爸爸吗?” 陆辞桓看了她一眼:“说不清楚,或许不是,但是他这里还是尽量不要惊动了。” 言沐安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放松:“那恭喜你了,夙愿得偿。” 车的速度又慢了许多,周围的景物退后得很慢,这样的速度倒显得人和景之间有多少浓厚的情谊,每向前一些就像斩断血肉一样,粘稠又满是丝丝缕缕扣得紧密的眷恋。 言沐安不再看这些行道树,她打量着陆辞桓的脸,神采奕奕的,期待的紧张的内敛的得意的,像是一块大石头噗通掉进了水中,搅乱了满池的水,等余波静下,是不会再让人提心吊胆的平静。 “谢谢。”陆辞桓踩下油门,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奔向了机场。 树影飞速地被他们甩在车后,那些灯光辉煌的建筑,那些白得耀眼的灯光,前方的路被车灯照亮了大片,亮光外是看不见边际的充满可能的黑夜,格外空阔,格外平静宜人。那些不属于陆辞桓的,被规划的,被安排的,终于都被丢下了。 陆辞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伸出一只手,将言沐安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 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只有你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长眠之后,一切忽然变成了过去的样子 k国呜咽时分,从α国来的飞机降落在机场,言沐安不知道自己是欠了多少的觉,本来粗粗地计划了一下再飞机上做的事情都被睡觉给强占,一下飞机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时差还是睡了太多。 陆辞桓倒是很安静,没有跟言沐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事情,看任何东西,在言沐安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刻都见他半眯着眼睛靠着,视线长久地被投到窗外,偶尔会碰上自己惺忪的睡眼。 她现在一定又丑又邋遢,即使这么想,言沐安还是很快地睡着了。 陆辞桓安排的车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机场外,言沐安跟在陆辞桓身后,每一步都软绵绵的,她用力摇了摇头,外面的风有些大吹得人头有些不舒服,言沐安用力按着太阳穴,下一秒忽然被人猛地一拽。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辞桓落在她的身后,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个最寻常不过的楼梯都能踩空,心里以为踩空的那一悸也慢了好几拍才传到大脑中,言沐安眼皮一跳。 “谢谢。” “没事。”陆辞桓自然地牵着言沐安的手,尽量贴着言沐安,语气中带着言沐安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轻松和愉悦,“小心点。还困吗?” 言沐安的困倦顿时被这一阵温柔的风吹散了,他看着陆辞桓,漆黑的眼眸比夜色还要浓稠和广阔,细碎的灯虽然微弱却能将他整张脸都照亮,宽额高鼻薄唇,原本熟悉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面貌在这灯光下变了样子,依旧是俊秀的,可却多了从前没有的柔软纯粹和天真,像个孩子一样。 稚气也不失沉稳。 言沐安眼睛被这个样子的陆辞桓晃了一下,她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睡眼将一切都变得朦胧了,给陆辞桓也笼上了这么一层。 还是一样的,言沐安收了手,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天气有些热,两人的掌心都出了许多的汗,言沐安想起了在大学校园里那些牵手的情侣。 言沐安从来都没有国这种感觉,这种青涩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只着眼于现在的,不成熟也孤注一掷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可能是刚才揉的,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再揉几次,陆辞桓在半路截住了那只手。 “别揉了,困了接着睡。” 半是被搂着,半是自己走着到了车上,言沐安碍着前面的人,小声地嘟囔了一声:“我哪有这么能睡。” 陆辞桓像从前一样,伸出手捏着她的鼻子:“好好好,刚才在飞机上我没有看见某人一直闭着眼睛。” “我还是睁开了。” 一声轻笑擦着耳蜗:“睡累了休息休息?” 言沐安别过头不想理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这个陌生提供了固若金汤的保护,让言沐安下意识地恢复了从前跟陆辞桓的相处模式,小女生的,娇嗔而勇敢的,言沐安看着车窗,车窗上正映着她那张有些恃宠而骄的脸,还有她旁边,陆辞桓满是宠溺的脸,他知道她在看着他。 言沐安红了脸,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一直正坐的姿势有些累,何况在飞机上已经坐了这么长时间,整个身子也软绵绵的,没一会,言沐安的背就贴在了椅背上,她的头轻轻地靠在陆辞桓伸过来的手臂。 言沐安侧目看着他,眼睛中潋滟的水汽像是被灯光点燃了一眼,陆辞桓一怔,附身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贴着她的耳朵开口:“最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那个。”言沐安缩着脖子,脖子和耳朵都是酥酥麻麻的,“说话能别离这么近吗?” “嗯?”陆辞桓挑眉,依旧是贴着言沐安的耳朵说的,言沐安轻轻推了他一下,不去看他得逞的样子。 车很快就停在了一栋欧式的别墅前,夜里不能看清这栋别墅整体的样子,但是只是被灯光照亮的那一片,就极能见这栋建筑的精致以及主人的气度。 不像是陆辞桓的地方,言沐安想着,陆辞桓对住所才不会这么上心,每一寸都是设计和心意。 “这是……这里是我大哥置办的。” 言沐安倒是不惊讶:“怪不得,就想着你弄不出来这么好的地方。” “小瞧我啊。” 言沐安立马否定:“不敢不敢,陆小叔多厉害,怎么敢瞧不起你。” 陆辞桓揉了一把本就凌乱的长发:“行了,进去吧。” 言沐安笑了笑,抬腿就要走,陆辞桓拽着她的手腕,又将人拉了回来:“一起。”女孩嘟了下嘴,乖巧地跟在他身边。 厨房已经在准备餐点,言沐安没有什么胃口,陆辞桓征询了他的意见去厨房说了几句话,k国的 语言听着十分的醇厚有历史感,陆辞桓的声音低醇,逸到言沐安耳中的那几个音节像是断续的小夜曲一样,悦耳醉人。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听清楚陆辞桓的话,她听不懂这种语言,但就是想听陆辞桓说。 陆辞桓似是察觉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副疑问的表情,见到言沐安摇头后,脸上笑容益盛,转过头继续说。 “你先去洗漱吧。”陆辞桓将言沐安带到了二楼,“不想下来就在房间里先休息一会。” 言沐安点点头,红着脸进了房间,浴室,等到身子都已经被打湿了,才想起来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带,她看着自己被堆在一块的衣服,狠皱了下眉头,一脸赴死的悲壮模样,继续手上的动作。 “安安。”陆辞桓敲了几下浴室的门,言沐安动作一僵,“刚才忘了拿了,东西都放在床上了。” “嗯,谢谢。” 淋浴的声音淹没了陆辞桓的声音,言沐安有些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能将水声开小一点,外面已经说了离开。 陆辞桓给言沐安准备的是及其简单的短袖和短裤,都是言沐安之前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后来因为在β国生存压力太重就没怎么买过了,她的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衣料。 言沐安忽然感觉到怕了。